《娇小姐与真少爷[年代]》 1、我是他媳妇儿 寒风透骨,冬日薄凉。 下午六点时分,春耕生产大队除去浸体的冷风,孤寥寂静,泥泞潮湿的小路上,因天色开始暗黑,独能映出一个单薄纤细的身影走在脏乱的乡村路口。 安念受不住冻的打了个冷颤,裹紧身上的大衣,拎着皮箱缩起身体有些茫然的快步往前走。 不过因为刚穿越过来就到了这样一个陌生又荒凉的小南城,一时没能缓过来,神志不清错过了跟下乡知青一起回春耕生产大队的拖拉机。 等疼着脑仁接收完原主的记忆,独自摸索到来大队的最后一趟车,直至现在,天都黑了,才进了生产大队。 安念拎着皮箱走着走着到了一个三岔路口,整个人停在路口不动,风吹摇曳身形不稳。 站定叹了口气,忍着腿上的酸痛继续往前走。 天都快黑尽了,安念路上一个生产大队的人影都没看到,正当有些心焦的时候,突地注意到自己不远处有两个人影,安念霎时双眸一亮。 看身形应该是两个男人。 安念扬声冲着不远处的两个背影开口, “两位帅……同志,等等!” 安念边喊边提快步子往那两个人走过去,本来就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天黑得她都快怕死了,好容易遇上人,不能跟丢了。 前头两人听见背后清亮的女声,一个身影立马回过头来看他们背后的安念,另外一个比他高大的男人只是顿住脚步,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陈安民望着朝他们走近的漂亮姑娘,冬日的傍晚天已经黑了,快步靠近的女同志却是十分惹眼,皮肤白得在昏暗的环境下都能看得清楚。 陈安民眼神一亮,随即意识到这是个生面孔,这样好看的女同志,附近大队要是真有,他不会不知道,等着人走近之后热情的主动开口询问。 “同志,需要帮忙吗?” 安念视线在面前两个男人身上扫了一圈,自觉找一个看起来好说话的,听人主动询问,她立刻点头。 “我今天刚到咱们生产大队,有些不识路……” 话没说完,面前这个男同志就猛地提高音量,有些咋咋呼呼的开口。 “你是这批刚下乡的知青吧?跟大部队走丢了?我们可以送你去知青点。” 安念先点点头想到什么又猛地摇头,在陈安民不解的目光中揪着眉毛思索。 现在这种情况,她应该去找谁? 跟原主一样,去找她原本的婚约对象?之后像书里写的一样,跟知青们住在一起,每天辛苦上工,她那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对象什么忙也帮不上,还会在未来狠心抛弃她。 想起原主在书里被抛弃的结局,安念被寒风直直冷到心肺,狠狠摇头,她才不这么选。 那就直接跳过这个原婚约对象,上知青点去?可知青点也不是个好去处,书里有个男知青觊觎原主,不停骚扰她,住进知青点也全是隐患。 那……想要避开不必要的纠缠和原本的结局。 就只能去找另外一个人。 既然身份都换回来了,那人才应该是自己的未婚夫。 无暇思考太多,安念这时候只想避开书里不好的遭遇,打定主意,深吸一口气,乌黑清润的眸子盯着面前的男同志,语调笃定。 “我是这一批下乡的知青,不过我不去知青点。” “能不能麻烦你们二位带我去找周弃,他应该是在这个生产大队。” 听她说要去找周弃,陈安民瞪大眼睛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惊奇的看了一眼面前漂亮的女同志,又转脸不可置信的瞥一眼自己旁边的男人。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恍惚的开口, “同志,你说你要找谁?周弃?你没说错?” 他的声音太过惊讶,安念眉头轻拧,想起周弃的身份,连声补充, “嗯,他以前就是这个大队的人,不过半年前认祖归宗,之后跟亲爷爷一起被重新下放到春耕生产大队。” “对了,以前他叫林弃,现在应该改姓了。” 听这女同志还真要找周弃,陈安民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自己旁边面无表情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女同志真要找他哥,怎的会连他哥就在眼前都认不出来。 若不是找他哥,那也没必要骗人不是,看着还是个顶顶漂亮的女知青。 陈安民夹在俩人中间,终于还是看一眼安念,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开口。 “咳,同志,我能打扰问一下,你跟……这个周弃,是什么关系?” 安念眸光一闪,无意间扫到旁边的男同志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漠,立刻垂下眸子,捏着皮箱的手冻得通红,下意识的攥了攥。 轻轻咬咬牙,安念仰起脸,乌黑的眸子盯着陈安民,语调都提高了几分,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我是他媳妇儿。” “来春耕生产大队当知青,也是为了找他。” 陈安民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五官乱飞得龇牙咧嘴的瞪着面前的知青说不出话来。 嘴皮不受管理的频繁抖动,声音都带着几丝颤抖, “你……你……你说你是他媳妇儿?” 他哥怎么去上京一趟,还讨了个不认得自己的媳妇儿回来了? 安念肯定的点点脑袋。 陈安民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转而回头看一眼他哥,有些尴尬道, “同志,你要找的人……哎呦……疼疼疼!” 按在肩膀上的手使了些力气,陈安民只觉得肩膀疼得快不是自己的了,及时止住话头,感觉到扣在肩膀上的力道卸去,才狠狠松了口气。 揉着肩膀看了一眼安念,无比怨念道, “我知道周弃家,现在带你过去?” 安念本来想立刻答应,又想到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我都忘了,知青是不是该上大队长那儿先去报道?” 陈安民大咧咧的笑着摇头, “现在都晚了,不用,明儿上工的时候我帮你说一声,或者你让我哥帮你说也成,不碍事。” 看安念有些疑惑,陈安民挠挠头, “周弃,就是我哥,我是他兄弟。” 这当着他哥的面讲这种话,陈安民还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含含糊糊的就说过去了。 安念带着浅笑点点头,“嗯”了一声。 “麻烦了。” 漂亮又有礼的姑娘,总是让人心生好感,陈安民摆摆手,随即朝着安念示意, “跟我们走就成。” 看安念拎着个大皮箱跟在他们后面,想起这很可能就是他嫂子了,陈安民立刻伸手要去帮安念拎行李。 “怎么能让女同志自己搬行李,我力气大,让我帮你拿。” 安念有些不好意思再麻烦别人,正要拒绝,手里的皮箱还是被面前的人抢了过去,耳边还是他不在意的话。 “我哥要知道我让嫂子自己拿东西,不得打死我,你就安心吧。” 当着弃哥的面说这种话,陈安民真觉得自己可能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 但也不能看着女同志自个儿受累不是。 索性只是被他哥的眼神扫了一圈,没挨揍,陈安民松了口气。 安念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乖巧的跟在俩人身后。 陈安民拎着行李回头看她,实在觉得这女同志漂亮得紧,想着这是他弃哥的媳妇,就忍不住好奇开口询问。 “你是周弃的媳妇儿?怎么这么多年,没听他说起过。” 安念把视线从低洼的路面移开,落到陈安民身上,轻声道, “我是周弃的媳妇儿,以前他还叫林弃。” 陈安民满脸不懂,说来说去不还是他哥嘛,哪里有区别。 倒是旁边的男人黑眸微深,瞥一眼身后肤恣白嫩的女人没说话。 这人说是周弃的兄弟,实际情况还不确定,安念就算是有心解释此刻也不欲多说,等见到周弃之后再做解释才好。 她只低声道, “我们从小有婚约,我来找他。” 陈安民还要说什么,安念突地温声开口, “这位同志怎么称呼?” 陈安民想说的话被打断,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笑眯眯的冲着安念开口, “叫我陈安民就成。” 说到这里他看着安念。 安念也从善如流的介绍自己, “我叫安念。” 陈安民轻咳一声,却是没喊出声,这要真是他嫂子,等真确定了,他是要叫嫂子的人,现在可不能直呼未来嫂子的名字,他打着哈哈过去。 安念抬眼望了一眼陈安民旁边的男同志,这是个不好惹的,也就没主动开口询问。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走着走着安念才转脸扫视周围的环境,秀眉微蹙。 怎么觉得他们带自己走的这条路越来越偏,旁边已经看不到其他人家,再走下去,几乎快出生产大队了。 又冷又偏僻,脚步更轻了几分,越往深想安念越是心惊害怕,不会是碰上坏人了吧,现在治安可没后世那样好。 一这么想,身体突地绷紧,几乎忘了身上的寒冷,视线落在陈安民给自己拎着的皮箱上,想开口拿回来。 安念浑身绷紧纠结,陈安民丝毫没注意,老老实实走在前面给未来嫂子拎着皮箱带路。 倒是他旁边的男人视线淡淡的扫过神色紧张的安念,无声轻嗤。 眼看出了大队,安念准备不要行李回头拔腿就跑的时候,猛然听见前面陈安民的声音。 “前面就是我哥家了。” 听见他的话,安念拔腿的动作停住,视线抬起,不期遇跟前面高大健硕的男人撞上,仿佛整个人被看穿,安念心尖重重一跳,吞了吞喉咙眸光躲闪开把目光放远。 真看到这条小路的尽头,几乎是在山脚下的一间破旧的小木屋,荒凉残破。 这就是周弃跟他亲爷爷下放以后住的地方?不遮风不避雨的,看着都不是人该住的地儿。 安念揪住随时想反悔的念头,跟在俩人后面走近那个破烂的屋子。 她走在最后,刚走近屋子就听到木屋里一个苍老带着威严的声音冲着门, “回来了?” “今天背完一整首诗再睡,别想偷懒,荒废二十来年都没个人督促你学习,再不努力怎么配做周家人,你现在比起文承的学识,还差的远了。” 安念恍惚的又看到前面那个一路没说话的男人随口应了一声。 如果原主记忆没出错,这个老人的声音就是周家老爷子周书庭的声音…… 那这个满脸冷漠回应的男人还能是谁。 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安念从惊慌恐惧到羞愤不堪,刚才拔腿就跑的心思现在只想当即找个地洞钻进去。 脸色通红滚烫,只要一想到她当着周弃的面大喇喇的说自己是他媳妇儿,安念只觉得整个人都快烧着了。 怪不得不说话,这是怕开口就乐出声来吧! 光是看她笑话都看够了。 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屋里的老人视线却是越过不争气的孙子一眼就看到了周弃身后的安念。 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差异,有些恍惚的开口, “安丫头?” “你怎的到这儿来了。” 说完之后眼神一偏自顾的叹了口气,无奈道, “是来找文承吧,真是难为你了,还念着他。” 安念只觉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更不愿意去看面前两个人的目光,她现在要是说自己是来找老爷子的亲孙子不是来找周家那个养了二十多年的养子的,场面怕是更加尴尬。 指节都尴尬到蜷缩,安念只觉得前小半辈子的尴尬和恼羞加起来都没有今天这样让人窒息。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结婚? 凛冽的寒风裹挟山脚下破败的小木屋,晃动的木门吱呀乱叫,突地被一双粗砺厚重的手钳制住,停住窜进心底冰冷的杂音。 除去老人混浊的双眼里看向安念浮出的一抹亮色,男人眸色如墨,毫无动容。 陈安民则是有些不明所以的盯着安念,微张着嘴没说话。 安念垂下眸子,刚要开口冷空气猛地窜进嘴里,诱发了一串又一串猛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唔……” 安念止不住肺部往喉咙涌出的咳嗽,迅速抬手捂住嘴想止住自己生理本能的反应。 周老爷子看她这样,责怪的眼神瞬间冲着面前人高马大的亲孙子,厉声责怪, “挡门口做门神?赶紧给安丫头扶进门把门锁上,跟个烂木头一样。” 周老爷子这样毫不客气的指责周弃,还是因为自己,安念快速瞥了一眼面无表情丝毫没动作的男人,一边忍着咳嗽,一边快速缩着身体主动进门。 “砰”的一声,几乎是她刚进屋子的瞬间,身后的门被男人不轻不重的关上,安念心脏也跟着猛地一颤。 一进屋,本来就狭窄的空间更加逼仄,安念束手束脚着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寒风稍被挡在门外,安念生理上的反应稍微得到缓解,脸色刚霁,耳边骤然传进陈安民有些疑惑的声音。 “周爷爷,安知青不是来找那个林文承的,她是来找我哥的。” 陈安民边说边寻求认同一样的冲着安念开口, “安知青说她是我哥媳妇儿,跟林文承可没有关系,对不对。” 这下安念传出来的咳嗽声更大了,整个寒冷的小木屋都是她咳得撕心裂肺的声音,看着好不可怜。 周老爷子苍老的脸扫过一眼陈安民,随即才眼含担忧的盯着弓起身子咳嗽的安念,语调关心, “安丫头,没事儿吧?” “我让这臭小子给你烧点儿热水。” 安念猛地忍住咳嗦,她怎么好麻烦这个男人,连连摆手拒绝,刚才还清亮的嗓音这时候全是沙哑, “不……不用,周爷爷。” 她深吸一口气,语调乖巧, “我没事儿。” 周老爷子沉声道, “你不用怕他,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没读几天书尽会扳着张臭脸吓唬人了。” 他认为安念就是被他这个五大三粗的亲孙子吓到了,倒是还特意宽慰安念。 “过来爷爷这边坐,烤烤火暖暖身子,一会儿让周弃送你过去找文承,让文承帮你找个住处方便照顾。” 他这儿就一个只有简陋小隔间的破屋子,不挡风不避雨肯定不能让安丫头住。 要送她过去找林文承?安念自然百般不乐意,缩着身体慢慢靠近周老爷子,死死的闭了闭眼还是扬声坦白。 “周爷爷,我这次来不是来找文承的。” 清亮的语调伴随凛冽的风声在破旧的小屋子里响起。 周老爷子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安念揪着冻僵的手指头憋着气开口。 “我这次来春耕生产大队,一是下乡,家里得出一个人,景言才十七岁,我作为姐姐不放心,家里我来是最合适的。” 周老爷子眉心褶皱加深,对小姑娘的父母有些不满, “安丫头,你一个小姑娘,你爹妈怎么狠下心同意的。” 安念在脑中回忆了原主下乡时候的场景,轻轻抿了抿唇,软声开口, “景言非要下乡,爸妈也讲了让他来,我不放心,我这个当姐姐的怎么可能让弟弟来,所以……我是瞒着他们偷偷来的。” 安念垂下眸子,隐瞒了部分事实,原主下乡一部分原因是心疼弟弟,不过还有另一部分原因,是她想下乡来找林文承,这时候,自己本来就要避开林文承,这部分原因肯定不能承认。 安念的话让陈安民侧目,所以她不是弃哥媳妇儿?下乡就是来当知青的? 这么一想,陈安民有些遗憾的偷偷瞟了一眼自己旁边的周弃,啧,到嘴的漂亮媳妇儿跑了,可惜。 周弃毫无波澜的视线落在女人精致嫩白的脸颊上,对满脸可惜的陈安民熟视无睹。 听着小丫头乖巧的话,周老爷子叹了口气,对这个勇敢的姑娘有些怜惜, “苦了你了。” 安念悄悄眨眼,有些不好意思,余光瞥过旁边高大的男人,眸光闪烁迅速移开,轻咳一声垂眼望着周老爷子,轻声开口, “……二是,这次下乡,我打算来找周弃履行婚约,所以刚才不是他们吓唬我,是我主动让他们带我来找周弃。” 安念说完,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再没有其他声音,逼仄破旧的屋子里静谧得可怕。 陈安民激动得没控制住情绪伸手扯周弃的衣袖,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了,被他哥带着冰刀的眼神冻得立马撒手,眼神却是充满敬意的盯着安念。 他哥的媳妇儿,没跑! 周弃深色的眸子凝过安念,神色不明。 周老爷子听完安丫头的话,第一次怀疑自己老得耳聋眼瞎,听不真切安念说了什么话,浑浊苍老的眼睛盯着安念,浑厚的嗓音几乎带上几分抖动, “安丫头,爷爷老了,刚才听不真切,你是说下乡来要跟文承履行婚约?” 老人看着她的眼神里甚至带上几分期许,安念知道他不太愿意相信,还是乖乖点头应了一声,视线落在旁边的周弃身上,语调轻而笃定, “周爷爷,我这次下乡,就是来找周弃履行婚约。” “不是文承。” 周老爷子额头上的纹路刻得很深,虽然听真切了,却更震惊也更想问清原由, “安丫头,你跟文承从小有婚约,爷爷看在眼里,你们感情也不错,是不是文承那小子惹你生气了。” 这么一讲,周老爷子看着安念,有些苦口婆心,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可不能赌气任性。” 安念快速摇头否认,语调提高, “不是赌气也不是任性。” “我的婚约对象本来就是周爷爷您的亲孙子,既然现在周弃是您亲孙子,那一直以来跟我有婚约的人自然就是他,不是别人。” 安念知道自己现在的说法全是谬论,不过只要让老爷子放弃推她去找林文承,说几句胡话她也愿意。 周老爷子却不愿意接受,沉声道, “安丫头,现在这样,可不兴旧婚姻那一套,前几年才破四旧立四新,你跟文承的婚约到现在是不被承认的。” 以前以为他们两情相悦自然没提什么废除婚约的事儿,现在这丫头不嫁文承要嫁他这个没前途没未来的孙子,周老爷子舍不得。 “爷爷,你以前教过我,要做一个守信重承诺的人……” “安丫头,你看看你站着的这块地,还有这个环境,这就不是你能待的地方,爷爷送你去知青点,不去找文承也成,那婚约还是算了。” 陈安民在旁边听着这两个人争论,偷偷瞥过周老爷子的眼神有些不满,这老头什么意思? 他弃哥这好容易得来的漂亮媳妇儿,他这个做爷爷的还一个劲儿的往外推! 呸,果然没养在身边就真跟他哥一点儿不亲,有点儿好事儿都不会念着他哥。 他哥到手的媳妇儿要飞?陈安民可不乐意。 看他未来嫂子认真看了一眼这个屋子,生怕安念反悔,连忙扬声喊, “嫂子,我哥以前都是一个人,难免过得有些糙,这半年没怎么打理屋子,现在你来了,你要什么说一声,我哥有的是力气,再说不止我哥,我也都帮你弄来,日子肯定越过越好。” 安念微微点头,还没回应就听见周老爷子厉声打断, “陈安民,你在这瞎咧咧什么。” 陈安民虽然有些怕这犟老头,不过还是硬着头皮撇撇嘴反驳, “本来就是,而且哪有你这种亲爷爷,一点儿都不为亲孙子考虑,这心都偏到它姥姥家了,三句话不离养孙子,这也就算了,我弃哥都二十三了,早该到娶媳妇的年纪,他现在被你家连累下放了,本来成分差就难娶媳妇,我嫂子重情重义要跟我弃哥结婚,没见过亲爷爷看不得自己亲孙子好的。” 他对他哥这个亲爷爷早就一肚子怨气,现在看还要搅黄婚事,满身的怨念止也止不住。 周老爷子被他这话气得够呛, “你也不看看他现在什么模样,要安丫头跟他吃苦,这一辈子都没个盼头?你们舍得,老头子可不舍得。” “让我嫂子跟你养孙子你就舍得了?” 陈安民憋着一口气,梗着脖子就是不服,想给他弃哥打抱不平。 周老爷子被他这亲孙子的狐朋狗友说话气得浑身颤抖, “人家文承现在是贫下中农,根正苗红的有思想有未来,他现在是逃跑国外搞资本主义老爹的儿子,成分不好,可能这一辈子都要待这个破屋子里做最辛苦的劳动一辈子,让人跟他受苦?” “我哥怎么被认回去的你不晓得?呸,一天福没享,一天苦没白受,你……也真有脸说他成分有问题。” 陈安民原本的吼声到后来越来越低,愈发替他哥委屈,要不是看这老头年纪大,他非骂得更难听。 “周弃,你看看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忤逆长辈,满嘴污言,哪里有个小辈样。” 周弃眸色如墨,耳边是周老爷子嫌弃责怪的声音,把他踩进了泥坑里,他视线淡漠的落到屋里唯一的女人身上,语气极淡。 “想嫁给我?” 这是周弃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嗓音无澜又低哑,竟在混乱破败的陋屋里异常明显,安念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有些愣怔。 半晌反应过来这人说的是什么意思,秀眉微拧,她是想履行婚约,这跟主动想嫁给他明明不是一回事。 安念思考片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软声开口道, “履行婚约,我们结婚?”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积劳成疾,不治而终 屋外狂肆的寒风跟周老爷子惊愕的脸色错乱交杂。 安念乌黑清润的眸子直直望向周弃,语调轻又灵,周弃眼皮微耷,视线淡淡扫过老头子气急的脸色,在周老爷子警告的眼神中,低沉着应了一声。 “嗯。” 说完墨眸不经意瞥过眼前人,窥见那双眸子骤然一亮,灿若星辰,周弃墨色微怔,又很快恢复淡漠。 见他应下来,安念如负重释,满心满眼全是自己能避开书里那条路的轻快。 两人就这样简单粗暴毫无顾忌的做出一个草率的决定。 周老爷子气得指上周弃的手都是抖动的, “我不同意!” “死小子你……也不看看你过的这是什么日子,非得让安丫头跳这个火坑你才舒坦不是!” 老爷子爆怒的声音让安念从庆幸中回过神来,转脸视线移到周爷爷身上,看着老人气红的眼,知道他不清原由,却全是为自己着想。 安念心底酸软,轻轻抿了抿唇,望着周老爷子轻声道, “周爷爷,我是自愿的。” 她说着眸子瞥过周弃,温声开口, “周弃是您亲孙子,本该一切就是他的,可他直到现在为止,什么好处也没得到,哪怕一天该有的好日子都没有过,现在这桩婚事,我们两个人都是愿意的,周爷爷,您能不能再好好考虑一下,起码不能这样快的否定。” 跟陈安民刚才鲁莽急色的打抱不平不同,安念语调和风细雨又透着示弱,想挑起周老爷子心里对他这个亲孙子起码一丝的愧疚。 周老爷子哪能听不出来这丫头的意思,浑浊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粗壮的孙子,大寒的天气,冬日里透骨的冷,却只着一件单薄的布衣,眼底疲惫浓厚,以前在周家,文承却从未过过一天的苦日子。 他向来最瞧不上的就是这个孙子毫无书卷气,浑身匪气,哪里比得上在身侧养了二十多年的文承。 怎么知道,若是周弃在他身边养这么多年,又怎么不会比文承优秀。 周老爷子眼神复杂,这丫头这是一字一句的提醒他,这个亲孙子成为他们周家人,还是一无所有,现在一桩你情我愿仅有的婚事,他这个做爷爷的,也试图搅混。 周老爷子浑身的力气仿佛都散尽了,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年轻人,还是憋着一口气开口, “随你们。” “一个个主意正,老头子管不了。” 就是不同意,也不像之前那样疾言厉色的拒绝,安念唇角染上笑意,眼尾微扬,含笑的眸子毫不掩饰的跟眼前的男人撞上。 对上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周弃视线淡淡移开,丝毫没有即将新娶妻应有的喜意。 “太好了,嫂子,以后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我肯定帮你办到。” 陈安民大概是这个空间里最高兴的一个人,满脸的开心藏都藏不住,现在对他的这个新嫂子,那是怎么看都觉得好。 就冲他哥现在这样的成分,还能顶着忤逆长辈的名头坚持要嫁给他哥,这个嫂子他认一辈子。 周老爷子看他这副德性就来气,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安念轻轻“嗯”了一声应下他的热情,眸光扫过他还拎着自己的皮箱,含笑道, “帮我把箱子找个地方放下吧。” 跟着她的视线下移,陈安民才发现自己还拎着嫂子的皮箱子,连连应声, “好嘞。” 说完就拎着箱子要给安念放好,看了一圈才有些尴尬,这小破屋子就没个下脚的地方,嫂子这箱子看着质量可好,又干净又好看,怎么觉得放哪儿都能弄脏了。 见他犹犹豫豫的无从下手,安念恍然,扭过头看了一眼逼仄的木屋子,也不介意,随手指了指角落里的小矮板凳,轻笑着让陈安民放过去, “帮我放那儿就好。” 陈安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哎”了一声,拎着箱子就要拿过去,下一瞬,手里的皮箱被一只突然伸出的手拽过去,看见是他弃哥,陈安民立马识相的利落松开手。 周弃随手拎过安念的箱子,掀开麻布袋扯成的“门”进了里面的小隔间,帮安念放好皮箱才出来。 陈安民看着出来的他哥,还有他哥意外得来的漂亮媳妇,心里提起来的大石头算是落地了,狠狠松了口气,才咧着嘴跟安念打招呼。 “嫂子,那我就先走了,不早了,家里还等着呢。” 他这声嫂子倒是叫得越来越顺溜,安念礼貌的冲他笑了笑。 看着陈安民喜滋滋的出门,还仔细把漏风的门关上,安念收回视线。 周老爷子重重坐在木凳子上,火光映着他苍老的脸满是风霜,看着自己面前两个气人不听话的小辈,脾气直直的冲着周弃去了。 “臭小子,赶紧招呼安丫头吃点东西。” 说完以后又对上安念,神色缓和下来,带着慈爱跟歉意, “安丫头,家里现在就焖了几个红薯,你怕是吃不惯,赶明儿我去城里给你买些精米。” 安念看着周爷爷打开吊在柴火上的小罐子,里面焖了一眼能数得清的三个红薯,个头不大,这就是爷孙俩的晚饭? 不说周爷爷,她瞥过周弃健硕的体格,两三个红薯他一个人都吃不饱,现在还多了一个她。 再一次深刻了解到这个年代的艰辛,安念再不知愁这时候也不会真夺人口粮。 尤其是看周弃的模样就是刚干活回来,体力消耗厉害,这点儿东西,她再拿了,真是脸厚了些。 偏长者赐不可辞,她要出声拒绝又怕爷孙俩认为自己娇气,嫌弃农家的东西。 安念拧眉纠结,突地想到自己皮箱里还有从家里带回来的吃食,眉头渐松,展颜望着周老爷子软声道, “爷爷,您等我会儿。” 说完安念快步转身,掀开麻布帘子走进里面的小隔间。 一入目是跟外头差不多的空间,放了一个木架子床,一米之外角落的位置还在竹垫子上铺上几层稻草,裹了一层发黄的被子。 安念闷着气快速扫了一圈,才在隔间最干净的一处木架子上找到自己的皮箱子,她快步走过去,弯腰把箱子打开,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吃食取出来。 她是偷偷来的,比较匆忙,没来得及拿多少东西,剩下些奶糖跟饼干,安念拿了几颗奶糖,又捧上饼干,这才松了口气,挂上笑脸重新回去。 捧着东西出屋子,含着笑快步走到老爷子面前,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周爷爷,这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小零嘴。” 说完还带着歉意不好意思的笑, “这次来得匆忙,没能给你带点像样的礼物过来,这些你跟周弃一定尝尝。” 周老爷子面露责怪,语调却和蔼, “这是你们女娃娃爱吃的,闺女自个留着吃。” 说着免不了深叹一口气,浑浊的眼神透着火光,哀叹道, “以后免不了吃些苦头,留着些糖,觉得苦了,吃点甜的哄哄自个儿。” 老爷子来生产大队不过半年时间,生生蹉跎得老了不少,以往这些司空见惯的东西,现在竟也成了不可多得的一点甜意。 安念带着坚持,打开老人被涂上老茧的掌心,把自己手里的东西送过去,弯下腰语调轻缓, “爷爷,我现在不觉着苦,我先哄哄您?” 这丫头嘴甜讨喜,周老爷子低下头深深望着手心里捧着的糖跟饼干,眼眶有些泛红, “安丫头,现在比以前懂事了,爷爷领了你的心意。” 安念轻轻“嗯”了一声,才想起另外一个人,转脸准备把手里的东西给周弃,一回头就跟男人看过来的眼神对上。 安念眸光微愣,周弃的眼神落在她跟周爷爷身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她轻轻抬手,把掌心里的东西递过去,轻声开口, “红薯是你的晚饭,我拿了,该跟你交换才是。” 周弃垂眸瞥过女人白软的掌心里捧着的那些稀罕东西,丝毫不吝惜的递到自己面前,没有要拿的打算。 “安丫头,这稀罕物给臭小子算是糟蹋了,你自个儿拿着吃,他壮实着呢,跟头牛一样还犟得很。” 周老爷子的话随着风声卷进耳蜗,让安念无端想到了眼前男人未来的结局。 积劳成疾,不治而终。 她微微抿嘴,捧着糖果饼干的指尖不自觉蜷缩。 手心里的东西突地被面前的男人拿走,安念仰脸,只看到男人利落的拿了东西转头就把一块饼干囫囵吞枣似的塞进嘴里,三两下就咽下去。 仿佛就在故意验证老爷子的话,跟二师兄吞人参果似的,还没尝出味就完全吞吃入腹。 安念视线还看着周弃,张了张嘴, “爷爷,东西给都吃了,心意才算是接了,怎么都不是糟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您也得跟他一样,都好生吃了才成。” 老人家替她考虑,言语间却半点没考虑到自己亲孙子,眼前的男人还一副习以为常的淡漠样子。 安念不太清楚爷孙俩平日里的相处模式,这一刻只是本能的有些不适,除了这么婉转的说法,她应对不了。 老爷子沉厚的吐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他嫌弃这个孙子惯了,何况平日里周弃更是话也不说的闷葫芦一个,实在气人,现在被小辈这样委婉的挑明,才堪堪止住更刻薄的话头。 喉咙反复吞咽,周弃本来没尝出什么味来,此时视线落在面前女人纤细的身影上,舌头微绻,好像才裹出些味来。 滋味陌生,是他从不曾尝过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病了 氛围有些凝滞,安念视线流转,注意到已经被装进大碗里的红薯,微微俯身伸出纤葱白指,挑了个个头最小的红薯,坐在火边的小板凳上,垂下眸子仔细剥皮,再小口小口的吃,尝进嘴里的味道只有丝丝清甜,带上原始自然的味道,不像后世新品种满是商业化的甜腻。 周老爷子注意到小丫头细嚼慢咽,看着跟幅画似的,赏心悦目得很,跟他这个粗鄙又毫无涵养的孙子那个粗暴吃相一个天一个地。 脸上不豫的表情稍霁,这才低下头缓慢的尝了一口手里的饼干,细细品尝珍而重之。 周弃瞥了一眼女人乖顺的眉眼,随即拿起剩下的两个红薯,迅速解决完。 看他这模样,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见安念细细吃完了手里的红薯,哼了一声,瞪着周弃吩咐, “接些水来热上给安丫头洗手。” 说完又看向安念,温声道, “一路从上京到南城,折腾够了,洗漱完先去休息,别的事儿都不着急。” 或许是这丫头刚到被这偏僻的小地方唬着了,等缓过劲儿来会后悔刚刚草率的决定。 安念嘴里残留的回甜慢慢消散,抬眼望着周老爷子轻轻应了一声,她现在身心俱疲,实在想好好放空休息。 周弃拎了一个表皮黢黑看起来被补了又补的茶壶跨大步出门,没一会儿回来,把装满水的茶壶挂在挂钩上。 “今天放你一天,不急文化,去屋里把我那个床腾出来,弄干净些,一会儿安丫头睡那儿,老头子跟你挤挤。” 周老爷子见不得周弃歇息会儿似的,一见他烧好水,立马连声叮嘱。 安念听周老爷子的意思,连连摆手加拒绝, “爷爷,不用将就我,您睡自个儿的,我没事儿。” 老人家休息的地儿,她怎么好意思抢。 安念刚说完就见周弃没什么表情的瞥过自己,还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就听周老爷子温声道, “爷爷知道你好心,不过你跟这小子现在还没结婚,他那个草席子也不是你能睡的,回头让他把床弄好些,周爷爷也不跟你争了。” 安念被说得脸一热,听清楚周老爷子话里的意思,不再说什么,这小屋子就勉强能有两个“床”。 她要不睡床,还能跟周弃睡不成。 眨了眨眼,视线落在啪啪直响的火光上,下巴抵在膝盖上,静静等着。 余光扫过旁边高大的男人影子掠过,径直去了屋里,自己这不请自来还是给人舔了不少负担,安念轻轻抿唇,在心里说了句抱歉。 耳边是烧燃的柴火声还有屋里男人整理的声音,安念盯着火光放空,视线有些呆。 “安丫头,水该烧好了,先自个儿洗漱,一会儿好好休息。” 周爷爷的声音让安念回过神来,有些懵懵的应了一声,随即反应慢半拍的站起身,有些笨拙的伸手去拎热好水的茶壶,伴随着老爷子担忧叮嘱的声音,安念倒完热水。 先给自己直接用清水抹了把脸,安念想了想捻手捻脚的回头掀开帘子往里走,还伴随着不好意思的语气。 “我想先进来拿点东西,马上就好。” 她边说边往里走,一进门就看到屋里周弃已经搭好了一条麻绳,还用旧布挡在床跟地铺中间给她隔出一个私人空间。 女人温言轻灵,见安念进来,周弃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安念默默走过去,从箱子里拿了一双拖鞋出来,想了想冲着周弃那儿礼貌的轻轻点点头,随即快步小跑出去。 周弃余光瞥过一眼那抹纤细的身影跟耗子见着猫一样溜出去,眼神微掀。 安念认认真真洗漱完,自己倒完水,周老爷子温和道, “先去睡,别不好意思。” 安念乖乖应了一声,才小步过去掀开帘子走进屋。 隔间里面变了一个样子,她睡的那张床被隔成一个私密空间,床上的旧棉被没换,确实换成了一个干净的床单被套,安念走过去,眉眼微扬,被子上还有几处明显的缝补痕迹,看起来用了很长时间。 夜已经深了,安念无暇顾及其他,也丝毫不嫌弃这样简陋的环境,掀开被子躺上床,屋外的风声四似乎能从木屋的每一个缝隙里透进来,安念一上床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硬硬的床板,僵直的被子还有无处不在的寒风都让安念蜷缩着身体不停打着冷颤,感官似乎被无限放大,安念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觉得自己渺小得厉害,慌然又无措。 被窝里蜷缩着身体裹成的一小团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四周凛冽的寒风停也不停。 …… 半夜,激烈的咳嗽声响彻这个破旧的小屋,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黑暗里周弃突地睁开眼睛,黑眸里清明一片,他侧过身,似乎透过眼前遮挡的布能看到床上的人。 半晌,耳边的咳嗽声愈演愈烈,周弃粗黑的眉目微蹙,消无声息的起身,越过旁边的老爷子,站定在旧布帘子面前。 似乎发现对面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男人粗砺的手终于掀开帘子,高大的身形瞬间出现在安念那一个小小的空间,视线透过黑暗看向床上几乎见不到的那一小团,蜷缩颤抖。 周弃眼神微掩,转身掀开帘子离开,没一会儿端着一碗中草药回来,站在床边,高大健硕的身影顿怔片刻,才微微附身。 覆满厚茧的手轻轻掀开还冷硬的被子,露出女人苍白虚弱的脸。 像只被淋雨之后浑身湿透的小猫,蜷缩成一团窝在角落里,眼角还挂着泪珠,无助的低声呜咽。 周弃指节微动,黑眸盯着女人白净光洁的额头,又轻轻攥紧没抚上去探探温度。 黑暗里,男人的嗓音低哑, “安念。” 第一次叫这个名字,裹挟着一丝停顿跟陌生。 安念陷入梦魇,梦里她处在虚空的黑暗里,哪里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从茫然到惶恐,绝望的发现,自己好像怎么都回不去了。 直到耳边好像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安念像是找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求救一样的喊出声。 “我想回家。” 女人在睡梦中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蜷缩着的指尖紧紧攥紧,可怜无助的小奶猫低低的在求助。 周弃视线微凝,眼神微暗,又哑声重复, “……安念。” “……我要回家……不在这儿……” 黑暗里,女人的声音愈发明显,仿佛整个空间里除了冰冷的风,只剩下女人哽咽的低泣。 周弃裹了裹喉咙,不再试图叫醒沉溺在梦里的人,稍稍俯身靠近,把手里的中药碗送过去,慢慢抵在安念唇边,语调僵硬。 “喝药。” 坚持了一会儿,安念唇瓣微张,几乎是在睡梦中半强迫的被喂了一嘴苦涩的药,秀眉拧起,皱巴着满脸抗拒。 周弃微完药,粗黑的眉头才显出丝丝满意,毫不留情转身离开。 没一会儿就拿了一个装满热水的盐水瓶进门,把盐水瓶塞进女人蜷缩着的怀里,重新盖好被子,有些僵硬的站在床边。 耳边剧烈的咳嗽声渐渐停了,只剩下微弱的哭声,周弃皱着眉回头掀开旧布,重新回到草席子,身上没有一丝温度,男人也习以为常,合上黑眸,酝酿睡意。 安念病了,在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惊疑不定导致情绪波动过大,对陌生环境一时接受不了再加上实在恶劣的环境,一个晚上过去,安念身心皆受不住。 浑身无力的躺在老硬的床上,满身倦意提不起一点儿劲儿。 脑子昏昏沉沉的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她一醒过来,周老爷子听着动静,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掀开帘子进来,声音和蔼。 “安丫头,醒了?” “真是苦了你了,先把药喝了。” 安念望着那碗黑乎乎的药走近,下意识的皱眉,此时才觉得自己嘴里苦得厉害,大概是生病之后的症状。 “周爷爷。” 突地一出声,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 周老爷子端着药走近,连声叮嘱, “好了,乖乖休息,就别说话了。” 安念望着已经被递到自己眼前的汤药,有些颤抖的接过,深吸一口气,素手捏上鼻子,认命般仰脸直接灌进嘴里。 苦涩的滋味瞬间弥漫整个口腔,安念生生止住到喉间的吐意。 下一瞬,手里的药碗被抽出去,嘴里被塞了一颗糖,熟悉的甜意覆盖满腔的苦涩,安念表情微松。 眼皮微微掀开,耷拉着半晌才反应过来,周爷爷把自己昨天给她的糖又让她吃了。 脑子混混沌沌的难受,安念说话还带着鼻音, “爷爷,刚来就给您添麻烦了。” 周老爷子慈爱的摆摆手, “你待不惯,爷爷知道。” 说到这里,老人深深叹了口气, “昨天就该送你去找文承,再不济也得上知青点才是,这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安丫头,不过一个晚上,就给自己弄生病了,昨天那话,爷爷当你没说过,周弃也说不得什么,要是生文承气了,爷爷就送你上知青点,以后有事儿,爷爷会让周弃帮你,不成熟的玩笑话,做不得真。” 听了周爷爷的话,安念手一撑床想起身,手下触到一个硬邦邦的触感,她微微一顿,垂眸伸手把东西拿出来,看见一个装满水的盐水瓶,安念有些茫然。 这是谁放的? 心里有疑问,这时候安念心思不在这上面,她仰脸望着周爷爷,带着鼻音哑声道, “周爷爷,昨天不是不成熟的玩笑话,我不是小孩子,是自己想清楚了,才跟您说的。” 小丫头明明已经病得很难受了,经过这一晚上恶劣环境的毒打,还是没让她起什么后悔的心思。 娇姑娘非要嫁他那个糙孙子。 周老爷子神色微顿,还想出声回绝,又想起这丫头昨晚的话,还有他那个五大三粗没有未来的亲孙子。 老爷子脖子梗了梗,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再吐出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前未婚夫 安念喝完药,周老爷子让她躺下好好休息。 实在没什么力气,安念乖乖躺回床上,想到什么睁开眼睛有些巴巴的望着老爷子,弱声弱气, “周爷爷,我还没上大队长那边报道。” 小姑娘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周老爷子笑着摆摆手, “不碍事,我让臭小子帮你说了,何况年尾你们知青也没啥事儿,这时候也就是能主动帮大队做点儿贡献才有些事儿,等病好了再说。” 安念放下心来,轻声询问, “现在年尾都不用上工了?” 周老爷子笑着点点头, “不用,粮食该上交的都上交了,集体的也留着了,昨天你吃的红薯,还是之前分下来的,只等到年一过,开春才开始上工。” 安念恍然,又有些疑惑, “昨天周弃这么晚回来,不是去上工了?” 不然为什么看起来浑身脏兮兮的都是土。 安念有些好奇,周老爷子一听,浑浊的眼神暗淡下去,叹了口气,沉声道, “安丫头,我们跟大队别人不一样。” 周老爷子满眼哀叹,“我们爷孙俩,成分在那儿,没有自愿一说,有什么活儿就干什么活儿,这大队向来最累的活儿都在臭小子头上。” 周老爷子还温声解释, “现在趁着寒冬年末忙着挖水渠,不强迫,各家自愿出人,就那小子自个儿得天天去,干的都是最累最苦的活儿,爷爷真不想看你被连累了。” 想到周弃最后的结局,安念的好奇全然被压下去,感冒让鼻子有些发堵,她垂下眼没再说什么。 只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语调含糊, “我不介意。” 她要留下,真不知道是周弃连累她,还是她连累周弃。 这丫头也这么犟,周老爷子叹了口气,怕是只等小姑娘吃些苦头才会后悔,他把着关别被那臭小子先欺负了就成。 安念躺着歇息,眼看时间已经过了正午,她歪着脑袋看向守在床边的老人,轻声询问, “周爷爷,周弃中午不回来吃午饭?大队有食堂吗?” 周老爷子习以为常, “他早上走的时候吃过了,又装了两个红薯,用不着回来。” 安念吸了吸鼻子,躺在本就冷硬的床板上都捂不热乎身体,光是想想这大冷的天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两个红薯怕不是还没到地方就冷透了,更别提还得等到吃午饭的时间。 周老爷子望着小丫头苍白的脸,站起身来温声细语, “丫头,饿了吧,周爷爷给你弄些吃的。” 他边说着边拿起板凳要往外走,安念怎么好意思麻烦老人,立马撑着床坐起身摇头, “爷爷,您别给我弄,我不饿。” 老人笑着摆摆手,让她别起身, “哪有不饿的,吃些东西暖暖身子,也好得快些,不怕麻烦。” 他说完就拎着板凳往外走,安念躺在床上,满心都是给老人添了麻烦的不舒服,周爷爷以往在上京,哪里弄过这些。 …… 没一阵安念鼻尖轻嗅,问到一股肉香,有些诧异,怀疑会不会是自己闻错了,一直躺在床上等着老人伺候自己也不礼貌,安念忍着浑身的疲惫,掀开被子慢吞吞下床,微微弓着身体捂着嘴忍住到嘴的咳嗽缓步走出隔间。 掀开帘子就看见老爷子弯腰正用勺子在锅里搅和,见安念出来,皱了皱眉语气责怪, “赶紧回去躺着,别胡闹。” 安念小步走过去,乖乖坐在火边小板凳上,下巴抵在膝盖上,睁着眸子有些好奇, “爷爷,您哪儿弄来的肉?” 锅里的肉汤香味飘进安念鼻腔,她歪脑袋望周爷爷。 周老爷子笑眯眯的问,“香吧,马上就好,吃了肉暖暖身子,再回去睡。” 老爷子没正面回答安念的问题,她把疑惑放在一边,低低“嗯”了一声。 没一会儿周老爷子亲自给安念盛了一碗肉汤,笑容和蔼的递给她,安念双手接过,垂下眸子吹了吹,才轻轻喝了一口。 感冒让人的味觉都失灵一样,入口的滋味不是很好,慢慢滑进胃里之后,安念整个人都暖和了不少,堵着气的鼻子都舒服不少,她接着又吃了几口,把一小碗肉汤喝完,才放下碗。 眼看老爷子还要帮她盛,安念连忙摆手拒绝, “周爷爷,我吃饱了。” 看着这一小锅肉汤,安念轻声道, “您光顾着我了,自个儿还没吃呢。” 见小丫头气色好了不少,周老爷子才没继续给她添,自个儿坐在安念旁边,盛了一小碗肉汤,安念眸光微闪,注意到老爷子只舀了零星的两小片肉,微微耷拉下眼皮,唇瓣轻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刚刚周爷爷帮她盛的那碗肉汤,里面全是肉片,现在老人家斑白的头发跟弓腰的身体,默默的喝着没两片肉的汤,都让安念心里泛酸。 周老爷子喝得很慢,半晌才将一小碗汤喝完,和蔼的看着安念, “安丫头,床上歇着去,别冻着了。” 安念晃晃脑袋,坐在火堆旁边,比躺在冷硬的床上冻着要舒服些,虽然坐着不比躺着舒服, “周爷爷,我没事儿。” 最后在老爷子坚持让她休息的眼神里,安念还是乖乖妥协,起身回屋,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脑子浑浑沌沌着睡着了。 安念沉睡之后被美梦包裹,梦里的她没有来到这个匮乏的时代,一切如梦幻般的美好让她沉溺。 直到被突兀的声响闹醒,一切梦境回笼,安念挣扎着颤动睫毛,微微掀开,外屋是陈安民的声音,好像问到她。 身上冷得厉害,安念还是掀开被子起身,慢吞吞的走出隔间。 一出屋子陈安民立马冲着她关心, “嫂子,你还好吧,我听弃哥说你病了。” 安念握拳抵唇轻咳一声,语调有些虚, “没事儿。” 她走过去,周弃视线淡淡,瞥了一眼女人苍白脆弱的脸,揉乱的发丝散在额前,带着羸弱,他移开视线。 陈安民来这一趟就是想看看安念,现在看着嫂子感冒了,看着气色不是很好,立马主动问, “嫂子,我现在上大队卫生室帮你买些药,吃了药好得快。” 说着要走,安念现在除去鼻子还有些堵,已经不怎么咳嗽,周爷爷喂她喝的中草药还有些用处,她轻声拒绝, “我现在好多了,安民,不用再买药。” 陈安民挠挠脑袋,应了一声, “唉,嫂子你要是不舒服随时唤我。” 他被嫂子这一句安民弄得不好意思,视线乱飘骤然撞上旁边他哥的眼神,没什么情绪又淡又漠。 陈安民浑身一惊,立马避开视线,正要找个由头离开,让周老爷子声音平淡的喊住了。 “来也来了,吃了晚饭再走。” 现在这个时局,哪哪都不容易,尤其还是弃哥现在的身份,更是难过,陈安民再大咧咧也知事,怎么可能留得住,连忙拒绝。 “老爷子,家里给我留饭了。” 周书庭也没说话,随手打开温在火上的小锅,肉香味飘出来。 陈安民眼睛一瞪,盯着汤里漂出来的肉片,声音惊得都有些结巴了。 “哥,你家这是哪弄来的肉?!” 周弃墨色的眸子看了一眼锅里的东西,余光瞥过女人皎白的脸,声音冷淡, “留下吃饭。” 他没回答现在陈安民也反应过来了,有些恍然, “这不是之前大队分出来的肉吧,不是打算留着过年吃的?怎么现在就拿出来了?” 他哥这因为成分问题,工分再多最后分东西的时候,好的照样拿不到手,留着些肉本来想过个好年,现在就给拿出来了? 这三言两语的安念再迟钝也知道这肉是怎么来的了,原来这竟是周爷爷跟周弃留着过年的。 ……现在她不过才来一天,就把留着要过年的东西嚯嚯了。 安念咬咬牙齿,微微张嘴脖子有些哽, “周爷爷。” “这玩意儿就是让人吃的,安丫头,你别听这小子瞎白赖,昨儿个不是说了,东西给人吃了才是最好的,这肉早该吃了,再不吃得留坏了。” 老爷子的话宽慰不了安念,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这样大的累赘,无用又拖累。 尤其老爷子时不时露出的怕她嫌弃的神色,生活都这样苦了,还要照顾她不合时宜的娇气病。 安念有些无措的扣了扣手,心里有些慌乱,她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她的到来好像给这个摇摇欲坠的小屋子带来了更沉重的压力。 安念心思纠结,这时候,屋外随着风声一块传来一个温润的男声,好像原主记忆里熟识的声音。 “爷爷,您在不在。” 周老爷子一听见这个声音,嘴上条件反射挂上一抹慈爱的笑意,随即又想到什么,生生压平,转脸看了一眼自己亲孙子的神色,见周弃脸色淡漠,浑厚的声音才穿过木门回应屋外的人。 “文承,你过来了,快进来。” 周老爷子喊着人,苍老的眉目却拧紧,他等安丫头睡了之后上大队办公室去找文承,让他下午过来看看安丫头,也是心里藏了些别的心思。 让人早些过来,避免跟周弃碰上,本来以为文承今天不过来了,谁知道真是不凑巧赶在这小子回来的时候正好过来,这两人撞上真是麻烦。 周老爷子喊人进来的同时,安念也从原主的记忆里把人调出来,随着木门被推开,安念抬眼冲着门外望去,就见一个穿着白衬衫身形修长,气质斯文的男人款款走进门。 男人一进门,视线就落在安念身上,温润的语调里带着惊喜。 “念念,你真的来了,爷爷刚才去找我,我真不敢相信,听他说你病了,我一有时间就赶过来,你现在怎么样。” 林文承说着余光扫过一眼周弃,关心熟稔的态度周弃什么情绪都没有,倒是把陈安民气得够呛。 这可是他嫂子,跟这个软蛋可没有半点关系,呸,真是说话都平白让人恶心。 骤然碰上书里抛弃原主的男人,安念还没做好准备,现在有些拿不准对待林文承的态度,如果按照本心,她恨不得退避三舍,心里膈应到不想见人,可要是态度一个不对,又怕被这男的发现不对劲。 而且,这个林文承面上全是关心的话,周全妥帖得很,安念却听着有些不舒服,听周爷爷的意思,现在大队早已经不上工,林文承也该没什么事儿才对,要知道她生病了真关心她,怎么会现在天都擦黑了才堪堪“赶”过来。 她拧着眉面色纠结,听完林文承的关心,只轻轻点了点头。 林文承却快步凑过来,抬手就要托上安念的指尖,被安念一个“不小心”避开了。 他眼里有些意外也没显露,面上却是全然的担心。 “昨天来怎么不去找我,要不是爷爷,我现在还不知道念念你来了,要是知道,不会让你刚来就病了。” 安念避开他的视线,缓缓摇头,轻声开口, “我是刚来大队水土不服才生的病,去哪儿都一样。” 说着她看了一眼老爷子,视线又缓缓望向周弃,温声道, “也多亏爷爷跟周弃,我现在已经快好了。” 林文承从进门就一直携着的温润自信的笑意停住,随着安念的视线看到了周弃身上,慢慢扯平唇角,眉目不明显的蹙了蹙,事情好像没有他之前想的那样简单跟顺畅。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不想嫁给我 “爷爷,我想跟念念单独谈谈。” 林文承重新牵起唇角,把目光从周弃身上移开,看着老爷子语调平和谦逊。 周老爷子有些犹豫,亲孙子看也没看他这个爷爷一眼,倒是让他这个老家伙心虚。 本想着让文承背着周弃这小子过来,因着跟安丫头有些感情,能劝劝安丫头,别被他这个孙子拖累。 现在人当着面来了,还当着问他,周老爷子有些犹豫,对上文承带着诚意的脸,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沉重的点点头。 “你们俩也许久不见,是该好好说说话。” 老爷子讲着都不去看周弃的脸,转而看着安念,面色温和的带着轻哄, “安丫头,有什么问题,都跟文承好好说说。” 老爷子的心思司马昭皆知,安念眉眼半耷,因着现在心里的慌乱犹豫,只能乖巧的“嗯”了一声。 这里最气的人莫过于陈安民,本来仇视林文承的目光,在老爷子同意这俩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瞪红了眼睛死死盯着周老爷子。 心里又气又憋屈,他弃哥这待遇,还真不如一个捡来的,到手的漂亮媳妇三番两次被他这个“好爷爷”推出去。 还只能眼睁睁的盯着他嫂子跟那个不要脸的林文承出去,急得干瞪眼。 等俩人出去,林文承瞪着周老爷子,声音都有些裂开的尖锐, “死老头子,你什么意思,我嫂子要嫁给我哥,你就非想着你那个没种的养孙子,一点儿不为我哥想是吧。” 他狠狠的抹了把脸,以往因着他哥对这老头子存着的敬意现在全部消散干净,只剩下质问跟不满。 按照以往陈安民要敢这么粗鲁的跟他讲话,早就被周老爷子打出去了,而现在,老人难得没有发火。 也不去看快被气死的陈安民,只转脸看着自己旁边的亲孙子,第一次解释, “我是为安丫头考虑,我们爷孙俩有没有以后都难说,不能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陪着砸进坑里,这是犯罪。” “是老头子主动去找的文承,他们从小感情好,让文承劝劝安丫头,本来想让他避着你过来,这么巧碰上了,是意外。” “呸,什么狗屁他妈的意外。” 陈安民已经气到口无遮拦,恨恨的吐了口唾沫, “现在大队办公室有个屁事儿,平日里他林文承一个抄录员更是轻松得很,这是就等着我弃哥回来,好在我哥面前耀武扬威呢!” 他不客气的指着周老爷子,整个人气笑了, “一个毫无理由向着他的爷爷,还有一个感情很好的前对象,可不得当着我哥面过来好生炫耀。” “文承不是这种人,你注意措词。”周老爷子不赞同的严肃开口。 陈安民抱着手,已经懒得看这个臭老头,哼哼直笑, “得亏我嫂子还是向着我哥的,有你这么个猪油蒙心的糟老头子,可不让林文承欺负死我弃哥了。” 这臭小子话实在是糙得很,周老爷子指着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安民才不管,气死老头子他帮他哥办后事,现在只有些关心的盯着周弃,有些担心。 “哥,不然你出去看看,我看嫂子可不乐意跟林文承出去,你把嫂子叫回来,名正言顺。” 周弃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淡漠的听着周老爷子偏袒的话,平静的望着林文承带安念离开,仿佛置身事外。 现在陈安民这样问他,周弃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嗓音低沉沙哑, “不用。” 陈安民看他这副波澜不惊的态度,只能自己一个人干着急,祈祷他嫂子可别被那孬种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安念垂着头跟林文承一起出门,两人并没有走远,不过离小屋子十米左右的位置就停下了。 安念慢慢抬眼,黑暗的环境下她只能勉强看清面前的人影,声音平淡。 “你想说什么?” 林文承从刚才开始就发现安念对他态度很冷淡,这是从来没有的事,他想问清楚。 为什么来大队不去找他,还要嫁给一个处处不如他的糙汉子周弃,还用这种冷漠的态度对他。 “念念。”林文承的声音放低,带着轻哄。 “来大队怎么不去找我,我听爷爷说,你想嫁给他?” 安念压下心里的犹豫,还是冲着林文承肯定的点头, “嗯。” “周爷爷既然去找你,应该跟你说过,我这次来春耕大队,一是响应号召下乡,二是来找周弃结婚。” “你明明知道这个莫须有的婚约不需要你遵守,念念,是我哪里让你生气了,文承哥哥跟你道歉,你不能凭冲动赔上一辈子,周弃就不是你值得托付的人,他那种人……” 林文承的语气有些失了风度,急切的想让安念别这样傻。 “那谁是?” 安念仰脸盯着林文承打断他,心里已经没有犹豫,又重新放缓语调, “你吗?” 她淡声反问, “平白占了别人二十三年人生还这样出言嘲讽的你?还是明明可以避开周弃偏要等着他回来当面讽刺的卑劣的你?” 林文承被有些陌生的小青梅带着质问的语调问得有些愣怔,盯着安念张了张嘴,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看他一脸陌生的样子,安念缓了缓神色,轻吐一口气淡声道, “刚才你来的时候,我是有些犹豫的。” 她静静的盯着林文承, “我在想是要履行应该是我跟周弃的婚约,起码能让他在这个百害无一利的认亲局里得到点什么,或者就这么跟你走,避开这个一眼望不到头的深坑。” “……你让我失望了。” 安念垂下眼,语调刻意放得很低, “我心中绅士儒雅的文承哥哥,居然会用这样低劣的手段,去欺负一个本来就一无所有的人,我跟爷爷都成了你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炫耀的资本,我接受不了。” 说完以后,安念掩住眸中的神色,最后抬眼深深看向自己面前的人,温声细语的做出评判, “文承哥哥,你变了。” 林文承怔怔的望着面前仿佛长大了一样的小青梅,他掩藏在心底那一丝丝的小卑劣,被看穿了。 稍微急促的吞了吞喉咙,林文承稳住神色,轻声道, “念念,我跟周弃的关系本来就复杂,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你这样看我,太片面了。” “本来以为半年没见是我们念念变了,倒是没想到是你误解我了,这次算是文承哥哥的错,但周弃终究不是该选的人,念念,你年纪小,怕是不知道他这样的成分意味着什么。” 安念摇摇头,语气肯定, “我知道。” “周爷爷已经跟我说过厉害关系,我不在意。” “你回去吧,我成年了,这次下乡就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到现在也不后悔,周爷爷劝不了我,你也一样。” 安念说话,迅速转身不再跟林文承说什么,快速消失在林文承面前。 盯着消失在门口的纤细背影,林文承眼底闪过一丝难堪,深吸一口气说服自己,小青梅估计就是第一次看见他有些不好的小心思,破坏了以往完美的形象,有些不能接受,以后会好的。 眼神落在面前这个破败的小屋子上面,这样的环境,念念可待不得多久。 这么想着,林文承眼神微稳,转身离开。 安念一回屋子,陈安民跟周老爷子都有些期待的盯着她,只不过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希望。 安念低声道, “他应该走了。” 说完以后安念看着周老爷子,认认真真的望着老人家开口, “周爷爷,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但是我已经跟文承说了,我还是要嫁给周弃。” 她一说完,老爷子失望得沉重的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神里满是疲惫,叹息着念叨安念傻。 几乎是说完的瞬间,小木屋里迸发出一个刺耳的欢呼声。 “呜呼呼!我就说我嫂子好。” 陈安民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喜滋滋的看着安念,伸手大喇喇的堪堪斜靠在周弃肩膀上,嘿嘿直笑, “嫂子,你就放心吧,我哥就是再苦,也会对你好的。” “哥,嫂子这样好的人,你要好好对她,以后有什么事儿,我可都站嫂子那边。” 只要能留住他嫂子跟他哥一块儿过日子,委屈委屈他跟他哥,他乐意得很,他哥这媳妇可不好讨。 周弃的视线落在安念身上,黑眸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胳膊微动,把陈安民的胳膊从他肩膀上撤开。 “行了,不说这个,先吃饭。” 周老爷子现在听不得这个孙子吵人的狐朋狗友说话,沉声开口。 安念眉眼含笑,视线跟男人审视的眼神对上,她轻飘飘移开视线,乖巧的应了一声。 陈安民也利落的应了一声,死老头,本来想着念着他跟弃哥日子难过还体贴体贴他,这一个不注意就陪着养孙子坑亲孙子,他体贴个屁,吃就吃! 等大口大口的吃完肉喝完汤,陈安民才抹抹嘴,跟安念打了招呼离开。 安念想撑着身体洗碗,被周老爷子勒令回床上躺着,她还有些无力,乖乖听话。 安念躺在床上歇息,飘晃的蜡烛突地被遮挡,她颤动着睫毛睁开眸子,正对上床边巨大的黑影。 是周弃。 “怎么了?”安念心上骤然有些空,软声开口。 男人墨眸盯着床上娇小的人影,语调无波无澜, “既然不想嫁给我。” “怎么不跟他走。” 这女人眼里的犹豫他看得一清二楚,更没有能留下的理由,偏偏她竟然留下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帮我撒谎好不好 烛光晃荡飘忽,男人宽阔的身型影影绰绰的虚晃在安念白皙的脸颊上,忽明忽暗。 周弃的语气不咸不淡,没有一丝质问的意思,安念仰起脸看他,低声道, “我这次下乡,不是来找他的,自然不会跟他走。” “我们有婚约,本来就应该结婚才是。” 她慢吞吞的回答,语调有些哑,看她坦诚得仿佛本该如此的说他们就应该结婚的话,周弃盯着女人皎白的脸,对她说的不置可否,沉声道, “你犹豫了,不想留下。” 随即视线往外头看了一眼,声音淡漠, “之前同意结婚不过是在老头面前随口一说,不愿意就走。” 老头子当面把他贬得一文不值,那时候随口应下的结婚,是他难得冲动的决定,当不得真。 安念眸光里闪过一丝意外,她没想到自己心里的犹豫竟然被这个男人看出来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这人说这么多,安念轻轻呼了口气,还是抬眼望着周弃,认真解释, “我犹豫……是因为我不知道留下来对不对,我不过才来短短一天时间,不仅自己照顾不好,生病了还需要你跟周爷爷照顾,还把本来应该留到过年吃的肉嚯嚯了,我……犹豫会成为你们的累赘,跟林文承没有关系。” 至于刚才她跟林文承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异样才先发制人找一个合理的理由而已。 女人低软的话钻进周弃耳蜗,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黑眸凝视着安念。 安念抵唇轻咳一声,还是温声跟床边的男人说清楚, “我想好了,会努力做自己该做的,不会一直当一个拖累,我可以,所以不想跟林文承走。” 她说完之后就这么仰着脸望着面前的男人,静静的等着他回答。 女人细长的脖颈撞进周弃眸中,他撇开视线,没再做什么表示,垂眸淡淡的看了安念还有些苍白的脸,还有整个身子都蜷缩在被子里的身体,沉默的转身离开。 直到男人高大健硕的身影消失在这个小小的隔间,安念才任由自己大口的呼了一口气,屏着的呼吸才渐渐放松下来,冷空气席卷进来,安念觉得稀薄的空气此刻除了冰冷之外还清晰了不少,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 不知道刚刚的解释,这个人能不能接受,安念重新躺回床上,轻轻眨了眨眼。 ……反正她不会离开,只要她好好证明自己有用,没什么不可以的。 这么一想,安念稍稍放下心,缓缓闭上眼睛。 没一会儿,帘子再一次被人掀开,安念睁开眼睛,就看到刚才离开的男人去而复返,她微微一愣,直到周弃拿着一瓶装满水的盐水瓶走到床边,面无表情的把东西递给她。 安念把缩进被子里的手伸出来,接过盐水瓶,手里的温度很烫,安念一触碰到之后条件反射的移开,无意识低声抗议, “烫。” 周弃蹙眉瞥过女人嫩白的手,皱着的眉头仿佛都在嫌弃安念娇气。 刚刚还说要努力,现在不过一瓶热水都受不住,周弃拧着眉直接把盐水瓶放在床沿上,声音低沉, “袖子裹着拿上,一会儿冷了不保暖。” 说完以后不再说什么转身跨步离开。 见他离开,安念才小心翼翼的用衣袖裹着手,把盐水瓶裹着进了被窝,冷硬的被子里瞬间有了温度,安念轻轻眨了眨眼,所以早上的时候她在被子里找到的那个盐水瓶,是周弃给她放的? 怀里温暖的触感让安念唇角慢慢牵起,她抱住温暖的盐水瓶,轻轻合上眼睑。 …… 休息了几日,安念的感冒才完全好了,或许是开始接受自己回不去的事实,心绪逐渐放开,晚上仿佛被控制的梦魇消散,意识跟身体逐渐开始配合,心上的病好了,身体也逐渐好起来。 病好之后的第二天,安念神采奕奕的起了个大早,天不过才出现些微弱的光,安念从床上起来,裹上厚厚的衣服走出隔间,一到外屋,就看见明亮的火光,周爷爷已经起床还烧起了大火,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起得很早的安念不好意思的踱步过去。 视线扫了一圈,没发现周弃,她弯下身坐在小板凳上,面色乖巧的望着老爷子轻声询问, “周爷爷,周弃呢?” 周老爷子把吊在火上的茶壶拎下来,和蔼道, “刚出门。” 安念连忙起身从老爷子手上接过茶壶,软声道谢,脸上有些热,自己弯腰起身把水倒进盆里,端着上门口刷牙洗脸。 洗完脸回来见老爷子准备给她煮红薯,连忙小跑过去,扬声道, “周爷爷,您别弄,我自己来。” 她从老爷子手里接过带着土的红薯,打算自己处理,周老爷子看着小丫头打趣道, “今天不知道我们安丫头早起了,就没弄你的那份,是爷爷不好。” 安念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虽然是生病了,却还是不好意思,怎么好意思怪老爷子没准备她的那份早餐,平日里她哪次不是睡到快中午起来还能吃到正好的早饭的。 “周爷爷,我躺了好些天了,以后早上您好好休息,早餐我做。” 周老爷子斑白的美貌扬起,有些稀奇,“我们安丫头会做饭?” 安念肯定的点点脑袋, “等我给您做,您尝尝。” 安念边说边调好温水,把红薯洗干净,弄到柴火上闷好,然后蹲下微微仰脸看着周老爷子,白皙的脸颊上笑意吟吟, “爷爷,我现在病好了,一会儿想上城里看看成吗?” 前几日生病耽误了,现在好了她想给这个简陋的小家添置点东西。 周老爷子没不让她去,面色慈爱, “安丫头想上城里玩儿去?” 安念想了想,轻轻点点头“嗯”了一声。 周书庭看了看外头的天色, “村里往城里去的拖拉机怕是走了,实在想去,等下一趟师傅把这批人接回来,你再过去。” 安念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为什么要等一批人回来?” 周老爷子看着小姑娘有些傻兮兮的天真样子,温声解释, “要是把人送去,空着车回来,白跑一趟不合算,伤油得很。” 安念懂了,轻轻点点头。 “一会儿爷爷陪你去,带你在城里好好转转,来这几日还没看着南城街上的模样,可怜见的。” 老爷子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想跟安念一起去,安念本来就是想偷偷买些东西,要是周爷爷跟着一块儿去,肯定都不会让她买,安念立马轻声拒绝, “爷爷,不用你陪,您在家待着好好休息,这几日照顾我您也累了。” 周老爷子怎么会放心让她一个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去,摆摆手还是坚持要一块儿去,安念灵光一闪,立马冲着老爷子软声道, “爷爷,我一会儿先去挖水渠的地方找周弃,顺便看看文承在不在,他要是不忙,让他跟我一块儿去就好。” 一提到让文承陪安念一块儿去,周老爷子这才稍稍放心下来,叹息着应了一声。 “也好,文承陪你去玩儿,爷爷也放心。” 他这是还心里有些想法呢。 安念也不说穿,笑眯眯的应声。 等红薯都焖熟了,安念啃了一个红薯,看时间差不多了,周爷爷给安念指路之后,安念回隔间从皮箱子里拿了一个小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跟周爷爷打完招呼以后就出门了。 一出门,寒风直往她脸上呼,安念把脸埋进围巾里,缩着身体快步沿着小路往挖水渠的方向走。 一路上在大队安念碰上三三两两的人,每个人看着她都带着好奇跟打量,倒是没有上来搭腔,安念一心赶路,也没有要跟别人热络的意思,一直走了近半个小时早就走到大队外头,到一处露天低平处,旁边只搭了一个大棚子,从不远处望过去有十多个人正埋头苦干,明明应该寒冷的天气,倒是有几个还穿着单衣,脸上还有汗珠滚落。 其中周弃就在里面,却仿佛没跟大部队一起一样,独自一个人拎着铁锤正在砸顽石,健硕的臂膀在空中晃动。 安念抿了抿唇,小步直往周弃那儿过去。 周弃没发现安念过来,倒是他不远处挖土的人发现了安念,眼底闪过一丝惊艳,随即伸手戳了戳自己旁边的人,没几秒,十几个人的视线团团落在安念身上,带着打量,尤其是看着一个顶顶漂亮的小姑娘直直往没人怎么搭理的周弃那边过去,眼神更热烈了几分。 周弃什么成分大队里谁不知道,哪家乐意把姑娘嫁给一个坏分子,恨不得叮嘱自己家闺女离煞神远远,现在这么难得顶好看的小姑娘直直的冲着坏分子就过去了,谁不眼热。 随着如影随形的视线越来越放肆,安念脚下的步子都更快了几分,到最后几乎都小跑起来,心脏扑通扑通不受控制的直跳,直到靠近周弃在的位置才停下来,缓和呼吸。 望着男人的背影,安念攥了攥指尖,尽力忽视旁边人的目光,扬声喊背对自己的男人。 “周弃。” 女孩的语调又轻又灵,还带着丝丝颤音,能叫得人酥了骨头,周围响起不少吸气声,眼前的男人身形微怔,几秒之后才停了手里的大锤子,回过头来。 看见安念水灵灵的站在他面前,周弃粗黑的眉头蹙起,余光注意到周围人的视线之后,更是莫名烦燥,沉声开口, “怎么来了?” 安念快步走近,直到完全靠近周弃,挡住了不少探究没好意的视线,才稳住心神望着周弃回答他的问题, “我跟爷爷说了想上城里一趟。” 安念轻轻抿唇,想了想还是坦白跟眼前的男人说了, “我不想打扰爷爷要陪我折腾,跟他说先来看看你,然后…… 我跟爷爷说让林文承带我去城里逛逛。” “人在大队办公室,不在这。”周弃眼神淡漠,瞥着安念。 “想去哪儿随你,不用找我。” 安念轻轻摇头,软声道, “我知道,我没想真的去找他,只是不想老人家陪我折腾,爷爷怕是最放心的就是他那个孙子,我才这样说的。” 她仰脸望着周弃,精致皎白的脸颊上透上一丝粉,有些不好意思的软声开口, “我来找你,就是想说,要是爷爷晚些时候问起来,你就说我找他陪我去了,成吗?” 周弃垂眼望着面前不过因为撒了一个谎就粉透了的姑娘,眼神微掩,瞥过那双搅合得快把自己绑在一起的手指,在那双不安的瞳色中嗓音低哑, “知道了。” 眼前的眸光从忐忑到盛满星河不过一瞬,望着那双含笑惊喜的眸子,周弃喉咙反复鼓动,不经意的移开视线。 “下不为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周弃是我未婚夫 安念没想到周弃真的会愿意配合她,有些惊喜跟开心,眉眼含笑的看着眼前这个淡漠的男人,笑意吟吟的“嗯”了一声。 搅在一块儿的手指已经无意识松开,整个人放松下来,望着周弃眉开眼笑, “我去城里一趟,你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买。” 瓷白的笑脸刺目夺人,周弃没再看面前的人,淡淡拒绝, “不用。” 两个人虽说是要结婚,但是并不熟识,安念看他拒绝,只乖巧的应了一声,随即才打算离开,不过,她的余光扫视到不远处窥探的人影,轻轻压平唇角,语气带着一丝交好, “我现在上大队路口去坐拖拉机,对这边没那么熟,周弃,你能抽点时间带我过去吗?” 周弃视线微眯,显然早已经发现那些不是好意的目光。 “砰”地一声,铁锤砸在石板上地声音震耳欲聋,不少人身体一个激灵,迅速撇开视线。 周弃瞥了安念一眼,随即走在她前面。 望着眼前高大健硕的身影,安念心下一松,抬眼就撞上男人回头看过来的冷淡眼神,安念连忙小跑着跟上去,落后男人半步走在他身侧。 男人壮硕的身型几乎把身侧纤细的人影遮挡了个严严实实,探究的目光也被全然覆盖,一高一矮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人群中骤然迸发出一声怪异的惊叫。 “周弃那坏分子凭什么?怎么会有这种漂亮姑娘跟他亲近。” “怕是被他那张脸哄骗了,还不知道他成分差,等以后晓得了,哪能还跟他一块。” “瞎说什么,哪里跟他亲近了,还不知道那姑娘是谁呢,万一是找坏分子有事,领人去批评呢。” “呸,就是,周弃这种人人喊打的坏分子,这辈子都别想讨个媳妇,更何况还是个漂亮好看的。” 十几个人的眼睛尾随着一块儿消失的两个人,皱着眉头不满的揣测,就看不惯不服怎么可能会有漂亮的小姑娘来主动亲近周弃这样的坏分子。 周弃带着安念往回走,安念落在他身侧半步,微微仰脸望着男人冷硬的侧脸,轻声道谢。 “谢谢你。” 刚才那些目光一大半部分是因为他,还有一部分…… 周弃余光扫过女人娇俏的眉眼,又移开视线。 走了近十分钟,安念才看到大队路口,跟刚才她过来的时候不一样,这时候停了一辆拖拉机在路口,大概是师傅拉着上城里的一批人回来了。 看到拖拉机上快坐满的人,安念脚上的步子更快了几分,两人并肩一起走到拖拉机面前。 安念一个生面孔本来走到哪儿都会招来目光,更别提现在还跟周弃走在一起,一时间车上车下的人都盯着并肩走在一块的两个人看。 安念有些无言的轻笑了一下,直到现在她都快要习惯这些打量的目光了。 “你是安念安知青?” 听见有人居然认识她,安念有些好奇的循声望去,就看到坐在车上的一个年轻姑娘,看向她的眼神里透漏出一股打量的意味,尤其是又看向她旁边的周弃,眼里的嫌弃怎么也藏不住。 被这嫌弃的眼神看个正着,安念有些疑惑,如果原主的记忆没出错的话,她该是不认识面前的姑娘才是,她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人。 安念只淡淡应了一声,却是没再搭腔,转脸看着坐在车头的师傅,礼貌问了一下还有没有自己的位置,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安念才笑着应了一声。 上车之前回头想跟周弃打声招呼,一转脸只看到男人的背影,周弃已经往回走了,安念张了张嘴,看着周弃的身影渐渐消失,还是没把人喊住。 微微抿唇,转脸自己爬上拖拉机,挤在最外侧的位置坐下,旁边已经全部被坐满,看安念上来,每个人的眼神都不住往她身上招呼,安念乖巧的坐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垂下眸子不说话。 安念一上车,整个拖拉机都挤满人了,没一会儿,“轰轰隆隆”的声音响起,炸耳的的响彻在整个大队,拖拉机在安念屁股下颠簸着开走。 安念瞬间伸手捏住车扶手,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还没等她适应,就听见自己对面一个大大的轻蔑声冲着她来。 “听大队长说跟我们一批新来的知青,不住知青点,住到男同志家去了,这几天可连影儿都没见着,现在去城里到算是见着了。” 拖拉机的噪音很大,这道声音却是丝毫不避讳,整个车上的人都能听见,顿时,落在安念身上的目光更多了。 安念避无可避,轻轻仰脸看向对面的人,还是刚才说出她名字的女同志,安念心下恍然,原来是知青,大队长应该跟他们说过自己,现在也就自己一个生面孔,她猜到不奇怪。 只不过,自己住不住知青点是自己的事儿,跟这个女同志明明没有关系,她为什么会这么不喜欢自己。 安念的眼神过于直白,苏悦宜看出来她的疑惑,瞬间冷哼一声,语气中带上不客气的讽刺, “安知青,我们知青上山下乡是响应国家号召,下乡来参与劳动跟大家一起建设大队提升自我,不是来偷奸耍滑仗着自己漂亮就靠别个男同志躲避劳动。” 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人。 她这一说,安念知道她的意思了,这是觉得她不住知青点跟周弃住在一起是想偷懒,受不住大队的劳动。 安念轻轻抿唇,眼神有些耷拉,丧啦吧唧的,连一个陌生人都认为她是想逃避劳动才跟周弃住在一起,任谁都觉得她是个麻烦跟拖累,偏偏现在事实如此。 她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小命,怎么会这么难。 见她不回答,苏悦宜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看向安念的目光里满是看不上的嫌弃。 安念无从辩驳,只抬眼看着给她定罪的女同志,还有周围如影随形的刺人眼神,扬声道, “我会参与劳动,不住在知青点更不是逃避劳动。” “是因为周弃是我未婚夫,我们会结婚,跟自己未婚夫住在一起,我想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因为满是噪音,安念扬起语调笃定又清悦,拖拉机上的人都能听到小女娃认真的声音,一说完,对面的女同志有些震惊,随即有些不接受的别开视线, “怪不得会来春耕大队当知青呢,这是想靠自己男人,这我也瞧不上。” 安念屏气说完,空荡荡的心脏仿佛才落到实处,她轻呼一口气,周围挑剔的目光更明显了。 听到安念这样恬不知耻的说周弃是她未婚夫,还跟人住一块儿去了,看她的眼神又挑剔又瞧不上,尤其跟个坏分子在一块儿,顿时坐在安念旁边的人都想离她远远的。 安念微微皱眉,感觉到一个仿佛带着实质恶意的视线,秀眉微微拧起,安念抬眼冲着恶意的源头望去。 坐在她对面第三个位置,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穿着碎花衣服的年轻姑娘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不太好意的目光,就跟安念探寻的视线撞在一起,随即她迅速避开安念的眼神。 安念皱眉,这怕是又是觉得她靠着周弃偷懒的人,现在这个年代,偷奸耍滑最是让人看不上的,安念轻吐了口气,这下不说周弃成分问题了,在大家眼里,她怕是成分也有些问题了。 之后那个知青没再讽刺安念,安念自己默默稳住身体忽视频频望过来的目光受着拖拉机的颠簸不说话。 这些人再抵触她跟周弃,他们要结婚也是事实,她没必要遮掩。 直到半个多小时之后,安念的屁股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拖拉机才在南城路口停下。 她坐在最外面,拖拉机猛地一停车,她就被挤着直接下车,落脚腿软得差点没站住,手腕被一道力气扶了一把又很快被松开。 她一转头就看到是刚才万分嫌弃她的那个知青,满脸不耐烦的扶了她一把,还瞪了安念一眼,就自己先走了。 安念悄悄揉了揉屁股,伸手小心护住自己的包,跟着大部队往街上过去。 南城街上人流不大,四处都是老旧的建筑,没什么观赏性,大部队随着人流逐渐走散,安念一个人走到南城街上,她认着街边的字看,看到整条街最大的一个商场,眨了眨眼往那边的商场过去。 本来以为会遇上人挤人的局面,一进商场安念有些懵,商场里还有不少人,却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个场面出现。 她四处看了看,发现连商场里的东西都少得可怜,基本上没什么可以挑的,这让安念有些失望,漫无目的晃荡的时候又撞上刚才的女知青,对方看见安念跨着包还两手空空的样子,不免出声讽刺。 “这个点儿东西早抢光了,大队人要天天这个点来,等着喝西北风吧。” 她话虽然不中听,不过安念倒是知道自己这是来得晚了,有的摊位甚至早早的就收摊了,不说商场,怕是供销社也买不到什么。 安念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是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尤其现在大队已经分完粮食跟钱,有什么东西基本上都一早被抢空的。 安念看着面前的知青,态度温和的点头示意, “我知道了。” 说着她扭头看向别的方向,想看看能不能捡个漏,苏悦宜看着安念细嫩的侧脸,有些恼羞,脸上有些红。 别以为长得漂亮她就会喜欢她这种偷懒的人,哼。 安念没注意她,转而出了商场,在街上逛了一圈,脸上逐渐失望,明明想好了来城里给那个破旧的小家添置些东西,现在什么都没买到还白跑了一趟。 正要失望而归的时候,突地看见巷口跨着篮子浑身遮得严严实实的人,安念想到什么,眼神骤然一亮,迫不及待地快步朝着那人走近。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在等我? 安念的视线跟动作都太过明显,瞬间被小巷口挎篮子的人影察觉,不等安念接近,转身从巷口跑进去。 安念有些疑惑人怎么跑了,皱了皱眉想着自己不能空手而归,连忙小跑着跟着跑进那个偏僻窄小的巷子,一路在逼仄的巷子里穿梭,直到横穿整条巷,眼前突地宽大了些许。 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小街市,旁边都是破旧的民房,老旧腐烂的挡板房横错着,一个不大的地方,却藏了不少人。 其中大部分人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不清面容,不少人都直接横挎着一个篮子,或许直接用扁担挑着遮掩住的篮子,把东西放在地上互相窃窃私语的时候,眼神都在往四处窜。 一个人流不少的地方,竟然异常安静。 一进入这样这样的环境,安念都没忍住放轻脚步,呼吸都轻下来,原来这就是这个时代特有的“黑市”,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做贼一样。 安念身上没做什么防护,一进来所有人都警惕地看着她,主要是安念模样好看,穿着也好,看起来都是南城大多数人穿不上的料子,一个水灵灵的女同志,不像是回来这个地方的人。 不少人视线偷偷落在安念身上,只等一个不对劲就跑。 安念没注意,她现在的心思都在自己居然能看到这样的地方,好奇又新鲜,同时也不免被大家影响,有些惶恐的小心翼翼。 暗中观察安念的视线发现放松下来,再看这个女同志的穿着打扮,不少人心思开始活络,逐渐开始有人跨着篮子冲着安念靠近,走到安念旁边搭话。 “小同志,要不要看看。” 安念听见声音转头,就看到一个带着头巾的人挎着篮子在她身后,看不见脸,不过听声音知道是个大娘,安念的视线往下,落在被遮挡住的篮子身上,大娘立马会意,小心翼翼地掀开篮子,露出里面的东西,有一袋白面,还有些鸡蛋。 看见鸡蛋,安念眼睛一亮, “鸡蛋怎么卖。” 老人抬手,伸出三个手指头,安念轻轻点点头,三毛钱一个,这个年代的东西果然便宜。 “三分钱一个,姑娘,供销社都要卖三分,一样的,我这儿个头还大。” 安念望着篮子里的鸡蛋眨了眨眼,再次对现在的物价有清晰的认知,老人看她待着半天不动,还想开口劝她。 安念却已经爽快开口, “鸡蛋我都要了,你除了这白面,有精米蔬菜没有?有肉最好。” 见她全都要了,老人看着安念,浑浊的眼睛里全是笑,注意到这小姑娘身上只挎了个包,还大大方方的把篮子送给安念。 “小同志,你这都买了,这篮子送你,省得你没法拿。” 安念乖巧道谢,才从包里把钱票拿出来递给老人,手上才接过篮子,刚买完东西,瞬间立马有不少人围过来要卖东西给安念。 这样爽快又大方的买主,实在少见,一拥而上的包围住安念。 “小姑娘,我这有肉,自家偷偷弄的,你看看。” “我这些都是新鲜菜,瞅瞅,现在这个季节哪有这种好东西,可都是家里刨出来的。” “丫头,看看我这精米,比供销社都卖得不差,价格还比供销便宜,你看。” 安念瞬间被小贩包围,整个小街市的卖家都快围着她,本来安静的小地方,声音骤然越变越大,这声音弄得安念有些慌了,连忙都迅速看了看,爽快的买好了自己需要的东西,最后遮住满满当当的篮子,东张西望着快步走出那个小市场。 直到回到宽阔空旷的街道上,警报解除安念才深呼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随即赶忙护住自己的全部成果,快步冲着城外的路口走。 她到的时候,拖拉机上人快满了,安念连忙加快步子,跟师傅打了声招呼,自己小心爬上拖拉机,小心翼翼的把篮子护在怀里,又攥住扶手,放松下来等拖拉机开走。 车上没人跟安念搭腔,她一坐上来,旁边的人还刻意夸张的使劲往旁边挪了挪,嫌恶的样子放大让安念看出来。 安念揪着怀里的篮子,微微垂下眸子,她从来没有被这样看不上过。 直到拖拉机开走,都乖乖的护住自己的东西,明明该是人挤人吵嚷在一起的画面,却像是把她隔成了两个世界,吵吵闹闹的都跟她没有关系。 …… 等拖拉机在大队口停下,天已经快黑了,安念沉默着下车,交了车费给师傅,打算拎着篮子回去。 转脸突地看见不远处走过来的高大身影,本来神色浅浅的安念眸光一亮,自己还没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条件反射的冲着周弃走过去。 车上下来一溜的人自然也看到周弃过来,又瞧不上又惹不起,这坏分子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东西,招了不合算,看着安念这主动冲着坏分子就去了,其他人暗自“呸”了一口不知廉耻的狐狸精,真是一家人活不出两个样子,都是惹人生厌的鬼怪。 安念往前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停下脚步,等周弃走过来,她才望着周弃, “你今天完工了?” “是等我?” 周弃视线落在女人费力拎着的篮子上,没什么情绪的“嗯”了一声,又淡漠道, “没有。” 所以他确实完工了,不过不是在等她。 安念点点头转脸跟着他往回走,下一瞬,手里的篮子被人抽出去,转头就看到男人波澜不惊的拎着篮子,看也没看她,更没注意那些刻薄的目光。 安念心下稍缓,也不管其他人什么眼神,跟在周弃旁边一起回去,路过拖拉机的时候,察觉到一股视线,安念皱眉望过去,就看到之前在拖拉机上盯得她不舒服的那个女同志又在看她,秀眉微微拧了拧,看着人移开视线,安念放下心里的疑惑,淡淡转过脸,跟周弃一块儿离开。 苏悦宜望着安念的篮子被她男人拎在手里,低低哼了一声,她就说这个安念是为了逃避劳动才来生产大队找她男人的,亏人白长这么漂亮了,就是个没有用处的花瓶,她可瞧不上。 两个人离开之后,其他人也都迅速散了。 安念跟在周弃旁边,垂眼望着自己的篮子,轻声开口, “你今天累了一天,我自己拿吧。” 旁边的男人只自己往前走,看也没转脸看旁边的安念一眼,握在手里的东西却是丝毫没有要还给安念的意思。 安念注意到男人捏着把手的那双手,又厚又大骨节分明,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默默攥了攥,跟在周弃旁边,放弃要自己拿东西的念头。 天渐渐黑下来,周弃住的地方在大队边缘,后山下面最偏僻的地位置,走到最后,身边已经不见一个人影,寂静旷野的山,泥泞的小路上,只剩下两个身影,一个身形高大姿容健硕,仿佛挡住了所有的寒风,另一个纤细灵动娇俏恬静,一高一矮的身形映照在渐黑的景色里,和谐静谧。 两人一路回到那个山脚下的小木屋,周弃随手推开门,安念跟在他身后进屋,随手将身后的门带上,把凛冽的寒风堪堪阻挡在门外。 “安丫头,回来了?” 周老爷子和蔼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 安念立马笑着回头应了一声。 周老爷子坐在板凳上,看着自己这个没什么文化的糙孙子带着乖丫头回来,还拎着东西,人高马大的都快把安丫头挡实了,俩人还真那么像一对新婚小夫妻,就是怎么看都不匹配,怎么都不顺眼。 看着小丫头探脸露出来,周老爷子才带着笑意, “进城里玩得开心不?” “文承怎么没送你回来?” 听周爷爷提到周文承,安念轻轻摇摇头, “爷爷,不用他送。” 安念边回答,边抬眼看自己面前的男人,心上有些虚,看到男人神色淡淡的把篮子放好,没什么表情回到火堆旁边坐下,丝毫没有要拆穿她的意思,安念脸上的笑更扬了几分。 看安丫头安全回来,周老爷子也放下心来,随即跟变脸似地,沉脸看着周弃, “一会儿吃完饭,把该学的学了再休息,过几日得空休息,贴着那堵墙再搭个房间,到时候给安丫头腾个房间出来。” 周弃拿了一个红薯咬了一口,瞥安念一眼,随口应了一声。 安念张张嘴,最后还是没拒绝,要是能多出一间屋子,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的,三个人挤这点儿地方,实在是不够。 不过…… 安念望着周弃,荧碎的眸子里满是真诚,娇声开口, “我会帮忙的。” 听见安念的话,周老爷子宠溺的笑出声来,连说了三个“好”。 周弃瞥一眼安念似浑身无骨的模样,还有那双娇嫩的手,唇角扯了扯。 “好了,安丫头,先吃点东西,饿了吧闺女,吃饱了就去休息。” 周老爷子可谓是把双标表现得淋漓尽致,不过周弃似乎毫不在意,两口解决晚饭,从角落里拿了一本破旧的书就开始看。 安念其实有些不理解,明明老爷子对周弃的态度这样差,他们之前更是毫无感情,周弃怎么还会听他的话。 边想着走神一口一口吃着红薯,直到老爷子起身准备回屋,安念才回神,望着周爷爷弓起的身体,想到什么立马扬声道, “周爷爷,明天早上您好好休息,早上我起来帮您弄早饭。” 说完之后又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周弃,轻声补充, “还有周弃的早饭。” 恰逢这时候男人听见她说的话,把视线从书上移开,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安念恍惚间看到男人眼底淡淡的质疑一闪而过,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轻轻鼓了鼓脸,安念满是认真的强调, “我会做饭。” 周老爷子看着小丫头,最后还是笑着应了, “好,周爷爷明天等着吃我们安丫头做的饭。” “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让臭小子教你,别伤着自个儿。” 虽然不知道做饭怎么会伤到自己,安念还是乖巧的应了一声, “周爷爷,我知道的。” 看着老人家回屋,安念才转过头,就看到周弃已经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书上,安念看了一会儿,还是低声问, “周弃,你明天几点起床。” 周弃头也没抬,声音低哑, “六点。” 安念认真点点头,喃喃低语,“知道了。” 确定好时间之后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小隔间。 听着逐渐走远的脚步声,周弃才捏着书抬起头来,只看到晃动的门帘,静静看了一会儿,又重新低下头。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家里来信 做好了决定第二日早起,尤其是有了第一回的失误,安念一整夜都没睡得太安生,在睡梦中精神都是绷紧的,一个晚上不知道醒过来几回,最后一次睡得迷糊的时候,隔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黑暗里,安念骤然睁眼眼睛。 是周弃已经起了?安念脑子仿佛被重重锤了一拳,瞬间清醒过来,掀开被子下床。 裹好衣服掀开帘子出门,周弃高大的身型曲身坐在小板凳上面无表情的生火,安念掀开帘子出来,男人脸上没什么情绪,火光迅速窜起来,整个屋子明亮一片。 安念走过去,声音放得很低, “一会儿我帮你煎些饼,你拿着上工去。” 她边说着边蹲在周弃旁边,静静的盯着火光,周弃余光瞥过一眼女人精致的侧脸,又收回视线。 水烧好之后,安念等周弃拎茶壶出门,才有些笨拙的把旁边的三脚架支在火上,然后从墙上的挂钩上取了锅放在三脚架上。 周弃回来,看到女人微弯着身体,眉眼温顺认真的盯着火上的锅,黑眸望过去,看到一块被烙黑了的饼,眼尾无意识轻扬,似乎有种不出所料的态度。 安念还没来得及毁尸灭迹,就被看了个正着,手上动作很忙,却是一点儿都遮掩不了那个糊透的饼,她仰脸望着周弃,快语解释, “没控制好火。” 以前做饭她从来没用过柴火,安念垂眼望着糊吊的饼,完全失策了,周弃该不会觉得她不会做饭还浪费食物吧。 索性男人只是走过来,坐在安念旁边,随手抽出几根柴火。 有周弃在旁边控制火候,安念很快掌握要领,迅速烙好几个饼子放在一旁,边盯着锅里的饼边轻声开口, “我煎几个鸡蛋,裹在饼里,你带过去当午饭,就是冷了味道差些也还能吃。” 她边说边把饼铲出来放在旁边,又利落的拿了三个鸡蛋,在锅里刷了点油,等油温一热,立马敲了个鸡蛋下去,霎时间锅里吱吱作响,香味快速飘出来。 周弃时不时又添些火,慢慢视线从火上转移到旁边的女人身上。 安念没注意他的眼神,只想赶紧弄好,别再耽误了周弃时间,她煎好鸡蛋之后,把鸡蛋裹进饼里,又给加了些青菜叶子,刷小层辣椒,弄好之后,转头双手递给旁边的男人, “周弃,你先尝尝,吃完早饭,我再弄两个给你装上,别耽误你时间。” 热腾腾的煎饼卷着煎鸡蛋递到周弃面前,男人黑眸微闪,眸光瞥过眼前人俏丽的眉眼,抬手伸手接过。 在安念的眼神中,神色平淡的咬了一口,酥脆的声音在嘴里炸开,带着鸡蛋的香还有青菜叶子的清新,意料之外的味道很好,不像是一个煎糊了饼的人做出来的,周弃吃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见他正吃着,安念转头又弄了一个,好好的拿纸给周弃又装好两个,让周弃带着过去当午饭。 她不过才弄好,旁边的男人已经站起身来,收拾东西准备往外走,安念把包好的东西递给他,轻声道, “中午肯定凉了,过两天我想想办法。” 布满厚茧的手接过安念递过来的东西,无意触碰到她的指尖,圆润饱满又好似柔嫩无骨,周弃眉头微皱,迅速撤开手,指腹不动声色摩挲片刻。 “已经很好。” 比起以往的吃食,今日这个,算是顶好的。 男人的嗓音有些哑,安念拧了拧眉轻轻摇摇头, “该遭的可以遭,但是不该遭的没必要,可以改善为什么不。” 女孩儿语调轻软却坚持,周弃没再说什么,把东西收拾好之后,转身推开门离开。 房门晃荡,冷风冲门缝里灌进来,安念垂下眸子,坐回位置上,视线落在那张烙坏的饼上…… 如果是以前,一张烙坏的饼自然是要被丢进垃圾桶,可是现在,瞥一眼这个四面透风的家,安念轻轻呼了口气,最终伸手把那张饼拿起来,慢吞吞的放进嘴里。 入口的滋味又苦又涩,一直哽到心里,安念的速度却是更快了几分,迅速想把这个失败品解决完。 门帘晃动的声音让安念抬起眼,就看到老爷子掀开门帘出来,望向她的眼神里满是欣慰。 “我们安丫头真起来了,真厉害。” 安念轻轻抿唇,咽下嘴里的苦味,立马仰脸看着老爷子软声道, “周爷爷,您起早了。” 周老爷子弓着身体坐到安念旁边,应和着她, “是是是,爷爷就是想尝尝我们安丫头的手艺。” 老人家对着她说话中听,安念没忍住笑,轻轻点点头, “我现在就给您弄。” 她说着重新利落给老爷子弄了一个饼,又取了煎蛋煎了 老爷子鼻子动了动,看着滋滋冒油的简单,看着小丫头叹了口气。 “丫头,这个家让你破费了。” 安念转头轻笑, “这是我自己的家,怎么算破费。” 她边说边把弄好的饼递给老爷子, “周爷爷,您快尝尝。” 周老爷子心里心疼小丫头,还是伸手接过,珍重的尝了一口,浑浊的眼神瞬间一亮,看着安念声音慈爱。 “不错不错,安丫头可比周爷爷还有那臭小子厉害。” 安念捧着脸看着老爷子吃完,随即才起身把锅洗干净,之后她站起身来,摩拳擦掌开始收拾屋子。 “爷爷,我收拾一下屋子,您跟周遇要是有什么不能动的东西,跟我说。” “没啥不能动的,就是屋里乱得很,你别给自个儿累着。” 安念摇摇头,这才放心开始收拾。 前几日她病了,没来得及收拾收拾,昨天又上城里去了,现在正好空出时间来,正好收拾收拾。 “爷爷,您找个地方先待会儿,等我收拾好。” 周老爷子“哎”了一声,配合着离得远些,给安念腾出地方。 安念先拿了长条扫把,应该是周爷爷或者周弃自己用竹条做的,足够长,她先把屋里里里外外的蜘蛛网还有墙上的脏东西都扫下来。 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又认真的给每个地方做好归纳,充分利用好空间,把东西都收拾妥当。 最后温好水,用抹布把该擦干净的都擦得干干净净,一开始做得时候,安念还有些笨拙不熟练,渐渐越做越利索。 收拾到下午,安念把这个小破屋收拾出来,看着不仅明亮了些,连空间都大了不少。 周老爷子找了个小板凳坐好,看着安丫头啧啧称奇。 安念正打算把最后的杂物丢出去,木屋外面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 “安念同志,在不在?” 听着是叫自己,安念正准备应声,周老爷子先扬声回应。 屋外人听见动静,立马礼貌回话, “有安念同志的包裹。” 听见是自己的包裹,安念有些疑惑,周老爷子先反应过来,冲着她温声道, “安丫头,你偷偷跑下乡,这会儿家里也该知道了,应该是家里人给你寄过来的。” 原主的家里人给寄东西过来了?安念放下手里的东西,用毛巾抹了手才快步走出去,门口果然是一个长相周正的邮寄员,安念接了包裹把人送走之后回到屋子。 垂眼望着手里的快递,心里还是有些虚,不知道这次包裹信件是不是家里人寄过来骂她的。 “现在知道怕了?先打开看看,心疼你还来不及呢,不会骂你的,小丫头。” 安念转头看着手里的包裹,轻吐了口气,还是伸手把包裹打开。 一入目的就是一件厚厚的冬衣,看着就厚实,还有几件单衣,在最里面,才是一封有些厚度的信件。 安念手抖了抖,还是伸手把信件拿出来,轻轻打开,先看到的是有些厚度的钱票跟几张其他票据,安念没把钱拿出来,而是轻轻把里面的信抽出来,慢慢展开。 信封里所有的内容,没有一个字是对安念的责怪,有的只是心疼跟骄傲。 爸爸妈妈都知道她是体贴父母跟弟弟,事已至成,唯有支持闺女,满篇都是家里人对原主的爱,安念看得眼眶有些泛红。 “乖丫头,哭什么,他们怪你了?” 周老爷子声音苍老浑厚。 安念收起信,连连晃晃脑袋, “没有。” 说着,她泛红着眼眶仰脸看着老爷子,声音有些哑, “他们说,以我为荣。” 家里人只知道他们的闺女下乡来是心疼父母,心疼弟弟,不知道她来找了周弃,也不知道在大队所有人看来,他们闺女是一个偷懒逃避劳动的人。 更不用说原主,他们引以为荣的闺女,在书里的下场并不好。 安念珍重的把信件好好收起来,才把包裹拿进隔间。 等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眼看天快黑了,安念从篮子里取了精米出来,准备晚饭。 “安丫头,家里还有不少红薯跟马铃薯,晚上煮那些。” 安念轻笑着乖乖嗯了一声, “好,那我一会儿炒一个。” 这小丫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周老爷子却一点儿都生不起气来,这丫头为他跟臭小子好,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安念煮了米,火候还是让周爷爷控制好,等她再炒了两个菜,老爷子再不让她做了,安念才安生下来。 屋外的脚步声灌着风声渐行渐近,安念本来以为是周弃回来了,谁知道又听见了林文承的声音。 “爷爷,念念。” 他边说着边推门,一进来就跟安念打了个照面。 安念轻轻拧了拧眉,没说话,旁边的周老爷子却是看起来心情不错, “文承,怎么过来了?安丫头做了饭菜,手艺不错,你也尝尝。” 林文承走进屋,先礼貌跟老爷子鞠了一躬,随即语调谦和, “爷爷,是伯父伯母给我寄了信件过来。” 他说着转而看着安念,对着安念笑得温柔, “念念,安叔他们在信里叮嘱我照顾好你。” 说着发现安念没看他,林文承随着安念的视线转而回头,就看见门外正推门进来的周弃,时间掐得正好,显然做苦力刚回来,身上肯定又脏又臭不得体。 面上不动声色,视线却是就这么盯着周弃,语调微微扬了几分带着无意显露的自矜自傲, “信里安叔还提到我们的婚约,让我好好对你。” “他说我们两情相悦,念念你不怕艰苦从上京到南城来找我,要我好好照顾你,有机会要带你回去。” 安念抬眼望着踩着寒冬进屋的周弃,耳蜗边是林文承的声音,乌黑的眸子撞进男人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皮耷拉,轻轻抿了抿唇。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没有人站他这边 林文承看着周弃,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或者说,他就是要说给周弃听的。 周弃脸上却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带着风雨走进来,径直掠过林文承,走到安念面前,声音很淡。 “回来了。” 安念讶异他骤然主动的态度,不过还是轻轻扬起笑,应了一声,也不去看林文承,垂眼看着温在火边的饭菜,软声道, “饭好了。” 视线落在男人有些脏污的脸,还有满是土灰的指甲, “帮你温了水,你先洗洗。” 周弃垂眼看了一眼安念,低沉的嗯了一声,随手拎起茶壶拿上一个盆径直走出去。 这两人完全目中无人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让林文承脸上黑了一瞬,本来以为安念之前不过是为了气他才留在这边,现在这副要跟周弃过上日子的模样,让他心里产生了危机感。 尤其安念似乎丝毫不在意周弃浑身狼狈,神态温柔的模样,太过刺眼。 两人你来我往的温馨场面,真有些新婚小两口的样子,周老爷子苍老的眼眯了眯,看了一眼林文承,叹了口气。 “文承,没吃饭先吃些饭。” “你安叔既然要你好好照顾念念,你可得好好照顾她。” 最后还是只有周老爷子疼这个养了二十多年的孙子,舍不得看到他被冷落戏弄。 周老爷子的话让安念本能的皱眉,有些不适,老爷子叫人吃东西她不会有什么意见,可就是舍不得她这点东西被这个衣冠楚楚的林文承糟蹋。 “爷爷,我之前不知道文承要来,没给准备他的饭。” 说着安念看了一眼外面黑下来的天色,淡声道,适时温声道, “现在天都黑了,林家应该给文承做好饭菜等他回去了,还是别耽误时间,浪费家里人一番心意才是。” 安念说的话让林文承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念念从这次回来就一直不待见他了,难不成是嫌弃他现在不是周家的儿子。 林文承眼里一片阴霾,看不上他的身份,那凭什么看得上周弃现在这种成分。 周书庭还想说什么,林文承却是已经懂事的弯腰跟老爷子告辞, “爷爷,念念说得是,家里给我留了饭,您在这儿不容易,别惦记我。” 他说完最后深深看了安念一眼,转身出了屋子,在门口看见拎着茶壶要进门的周弃,语气很淡, “安叔让我照顾念念,带她回去,说明他们不知道念念来找你的事,更不会同意你们结婚,周弃,你现在这种成分,怎么好意思玷污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 “念念年纪还小,不懂事,跟我生气了,冲动之下才找的你,我相信你是个成熟的人,不会因为自己的私欲,毁了念念一辈子。” 字字句句都在为安念着想,周弃眸里满是寒冰,毫无感情的盯着林文承,声音言简意赅, “滚。” 这个周弃永远都是这样让人讨厌,不管是被认回周家,还是下放,一副眼里瞧不上他的样子,一个下三滥的泥腿子怎么敢看不起他。 他的身份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面前这个人比不上的,他凭什么敢看不起自己。 周弃说完以后,拎着茶壶直接推门进屋,丝毫没把注意力放在林文承身上,仿佛他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蝼蚁小人。 林文承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自己的教养,念念不懂事,但是安叔跟何姨肯定不会同意自己闺女嫁给一个坏分子,还是周弃这种没读过多少书的糙汉子。 等他们知道念念的任性,肯定会想办法说服她,打定注意,林文承不再继续待着,转身走了。 周弃回来,安念已经把饭菜都端上小木桌,给周弃盛了饭,看男人回来,她牵起唇角,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先吃饭,炒了两个小菜。” 周弃跨大步坐在板凳上,刚拿起碗筷,就听见老头子责怪的声音。 “一点礼貌教养都没有,文承不管怎么说,没有血缘关系,那也是你弟弟,不见你喊他留下吃饭,看见人招呼也不打一声。” 周弃神色如常,像是没听到周老爷子说话一样,大口大口的刨着碗里的饭。 周老爷子看他这副爱答不理,粗鲁狂放的样子就来气,真是跟他想象中可怜但是乖巧的亲孙子一点儿不沾边,让人生不起一点怜惜的意思。 当事人没什么反应,安念这个外人听了周爷爷的话,心里都有些不能接受。 周弃上工累了一天回来,还要分心神去应付一个占了自己二十多年人生的人,对他客客气气,兄友弟恭。 这副场景不说周弃,安念光是想一想都恶寒,老爷子这个心真是偏得没谁了。 况且,都是一样的年纪,怎么就非说周弃成哥哥了。 看着男人淡漠吃饭的模样,安念张了张嘴,还是没忍住转脸看着周老爷子,软声开口, “周爷爷,这次没礼貌的人是文承,他明明知道是我决定要嫁给周弃的,还要在周弃面前说那些话,本来就不应该,您对周弃,有些太过苛责了。” 作为小辈,万不该跟长辈说这些话,可安念还是有些忍不了,周弃什么都不说,或许是冷漠是性格使然,但也或许是从来没有人站到他那边,他说什么都不管用,索性没什么好说了。 周老爷子本来憋着气,被这个不像样的孙子气坏了,这时候听见安念的话,不好对女娃娃说什么,有些恼羞又无奈。 安念说完之后,快速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老爷子碗里,温声道, “我知道您是嫌弃周弃话少,可是他上工累了一天了,回来应该好好休息,才没那么多话。” 这话说得妥协,一帮一个甜枣的还哄人,不让老人家难堪,周弃百忙之中抬眼看了安念一眼,面无表情的盯了一眼老头子,又重新低头扒饭。 周老爷子神色缓和下来,看见周弃身上的单衣,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周爷爷,您尝尝我炒的菜,要是喜欢,我以后还做给你吃。” 被小丫头哄着,周老爷子宽下心来,和蔼着应了一声,好好尝尝安丫头的饭。 等吃完饭菜,周老爷子歇了会儿就进隔间去了。 安念阻止周弃想洗碗的手,让他坐着休息,自己把碗筷洗干净之后,转而看向坐在火堆旁边看书的男人,轻手轻脚的走到周弃旁边,慢慢弯腰坐下。 安念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好好解释一下刚才的是,她放低音调软声开口。 “周弃。” 周弃身型微顿,然后把视线从书上移开,墨眸移到女人温顺瓷白的脸上,压低的嗓音带着嘶哑。 “嗯。” 安念双手托着下巴,轻声解释, “当时家里想让景言,就是我弟弟下乡,我是偷偷下乡的,来得匆忙,所以没跟家里人说过我到这儿来会来找你。” “他们还不知道,才会写信让林文承照顾我。” 盯着认真解释的安念,周弃不明显的轻轻吐了口气,声音低沉。 “嗯。” “不过林文承有句话说得对。” 他盯着眼前白嫩得仿佛能看清楚细小绒毛的脸颊,嗓音极淡, “安念。” 他又喊她的名字,带着磁性的低哑, “没有父母会同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坏分子。” 男人低沉的话响在耳边,安念轻轻抿了抿唇,慢慢抬眼看向男人硬朗的脸,忽明忽暗的火光闪烁在他脸上,衬得男人的轮廓锋利又深邃,安念看不清楚他的眼神。 只认真的望着周弃,轻声开口, “他们之前也不同意我下乡,我还是来了。” “周弃,只要结果是好的,没什么不可以,他们现在以我为荣,只要我们好好过,以后就算知道了,也一样以我为荣。” 昏黄逼仄的空间里,除了乘虚而入的寒风,只剩下女孩儿清悦的声音,没有后悔,好像在逆风而行,逆着所有的人,唯一坚定的选择他。 周弃喉咙有些艰难的鼓了鼓,重新把视线放在书上,书上的字密密麻麻,男人却眼神空洞,嗓音嘶哑, “随你。”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送饭 安念第二日一早,听见周弃起床的动静,没再迷糊,掀开被子起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掀开门帘,周弃已经在生火,看见安念也不意外。 安念走过去坐下,软声道, “一会儿我跟你一起过去。” 仰脸望着男人侧目,安念轻声解释, “我去城里买些东西。” 这次总算能赶上第一批拖拉机,街上应该还能有东西。 周弃移开视线,低哑着嗯了一声,水烧热之后,他拎上茶壶出门洗脸,安念动手起锅煎上三个鸡蛋,再烧水准备碗清汤面,烧好水之后,安念起身接过周弃,自己刷牙洗漱。 洗漱完之后,水都烧开了,安念拿了面条下锅,静静蹲在旁边守着,熟透之后让周弃把面条盛出来,一碗一个煎鸡蛋,又添上几片绿叶子,才算得了。 安念轻声开口, “周爷爷的那份先给他放起来,汤我分开放了,不然都坨了味道不好。” 周弃垂眼望着自己碗里的跟昨日一样的鸡蛋,眼神深邃,大口吃着面条,入口的滋味很好,带着从未有的温暖。 两人吃完饭,安念把老爷子的那份保留好,随即上隔间拿了篮子跟自己的小挎包,出门就看周弃已经收拾好在门口等着她了,安念连忙快步走过去,扬声道, “我们走吧。” 周弃拉开门,侧身转脸看安念,安念连忙从他身侧出门,转头看周弃拉上门,一块儿往大队外走过去。 路上只一点微微的亮色,安念垂着脑袋走在周弃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路上稀稀拉拉地遇上不少人,每个人地眼神像带着尖刺,恨不得戳死小两口。 安念轻轻抿唇,一路上周弃都没有跟别人打过招呼,她也眼观鼻鼻观心地默默跟着,就这样一路走到大队路口,安念欣喜地发现停在路口地拖拉机。 语调轻快, “赶上了。” 周弃转头看了安念一眼,没做停留,继续往前走。 安念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什么突地扬声冲他喊, “我先上街,中午过去找你。” 男人停顿一瞬,又朝前走,抬手冲着身后的安念摆摆手,安念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才转头上了拖拉机。 刚才吃饭的时候,她没给周弃准备午饭,这人也是一声不吭,好像少了一顿午饭无伤大雅一样。 就连现在,她说自己中午过去找他,这人也不问一句是不是给他带午饭,根本就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 安念默默坐在拖拉机上,等着拖拉机开走。 等到了目的地,安念迅速下车,跟随旁边小跑起来的大部队,也一块儿往街上跑,她跟着人一路到供销社,跟上次中午过来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供销社门口已经人挤人的排起长龙,热闹得很。 安念乖乖挤着人排到后面一路伸长脖子往里面看,深怕到她的时候,什么也没有了。 排了近一个小时,才轮到安念,安念连忙说了自己需要的东西,等供销员帮她弄好之后,安念护住篮子挤着人出了供销社,一远离人群,安念种种呼了口气,缓了一会儿之后又连忙快步往商场过去。 周弃以后英年早逝,肯定不仅仅是积劳成疾,还有这个人完全不在乎自己身体的原因。 每天中午不是不吃东西,就是都吃的完全冷掉或者馊掉的食物,长此以往,再硬的身体都受不了。 安念走进商场,很快找到自己要买的东西,她直接买了两个铝制饭盒,这才轻松下来,继续逛商场。 在商场里找了很久,都不见有棉被,安念有些失望,早知道现在物资匮乏,还抱着一丝希望,现在棉被正是急需品,怕是都不会到南城这样的小地方,就是有,也很少,得再想想办法。 安念走出商场,不再留恋直接往外面赶路,到了门口发现已经有人回来了,安念赶紧上车坐好位置,车上没人搭理她,她就自己一个人闷头等着开车。 过了一会儿,人都回来了,拖拉机才“轰轰隆隆”地颠簸着离开。 安念回到大队地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想着得赶紧准备午饭,她脚上地步子更快了几分,赶到家,老爷子已经起床。 安念回来,连声道, “爷爷,我先把午饭做了,现在有些晚了,一会儿我帮周弃送过去。” 周老爷子看着安丫头着急忙慌地模样,皱眉道, “安丫头,别慌,那小子几天不见吃午饭,都没事。” 安念心里本来就有些急,正把米淘上,怕赶不上,现在听见周老爷子的话,脾气一向很软的人心里无端生出点气来,语调有些淡。 “周爷爷,我现在有些急,那我一会儿先把周弃的午饭弄好,给他送去,您先等等我回来,也可以自己弄些吃的成吗?” 老爷子这个态度,会让安念觉得自己上午特意帮他留得面条是喂了狗了。 她边说边盛了水,把要准备做的菜都洗干净。 周老爷子没想到一向都乖巧懂事的安丫头突然这样说他,反应过来才知道,这小丫头是替那臭小子不值得呢,在替那个小崽子对付他这个爷爷。 望着小丫头急中带稳的样子,周老爷子浑浊的眼神带着一丝沉重,小丫头这是心疼臭小子了,还真是存了心思要跟他这个孙子过日子了? 安念没注意到周老爷子的想法,她利落的切好了瘦肉,又把配料都切好,等到米饭焖得差不多之后,安念拿了毛巾把锅端到柴火边温上,然后起锅先弄一锅番茄鸡蛋汤。 周弃这人,看着冷冰冰的仿佛整个人无懈可击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只有安念知道他的身体会一点点的坏掉,冬日的暖汤是必须的。 安念把原主的小保温杯拿出来,直接装上番茄鸡蛋汤,然后又利落的炒好肉片,又炒了一个小青菜,利落的把两个菜都放进洗干净的饭盒里,再把米饭盛到最上面,把装得满满当当得盒饭严严实实盖上。 准备好饭菜,安念拿另一个饭盒,在饭盒底部铺上一层灰,再小心夹上些许炭火放在饭盒上,两个饭盒一上一下的扣在一起,用铁丝固定。 安念弄好之后,把自己弄出来的“保温饭盒”放进篮子里,又把保温杯一块放起来,才拎上篮子起身。 走之前心平气和的跟老爷子打招呼。 “周爷爷,我先去给周弃送饭,您等我回来。” 老爷子知道自己的话让小丫头不开心了,叹了口气,沉沉应了一声。 安念拎着篮子拉开门快步离开,这副小媳妇的模样,周老爷子如何也想不通,这丫头怎么就不跟文承,非要跟周弃受苦。 现在已经过了正常午饭的时间,安念脚上的步子都快了几分,都快要小跑起来。 工程地,不少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停下动作,然后围在一块儿吃午饭。 陈安民今天也来了,看大家都停了,他也停下动作,转头看向离他有些距离的周弃,放下手里的锄头,往周弃那边过去。 周弃的大锤子还在挥舞,陈安民走进,扬声喊他, “哥,先别忙了,把饭吃了。” 周弃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着陈安民,淡声开口, “自己去。” 陈安民皱眉,“弃哥,一块儿歇会儿。” “今天你还是煮了两个红薯?过来跟我一块儿吃,煮了糙米还有个炒土豆。” 虽然不是什么好菜,也比他哥这整日整日的蒸煮好得多了。 周弃淡淡冲他摆摆手,陈安民皱眉,平日里没什么意外,他哥这午饭都是跟自己一块儿吃的,除非是老爷子啥也没帮他弄的时候。 一这么想,陈安民脸上的表情立马臭下来, “弃哥,死老头不会又没给你弄吧。” “你天天这拼死拼活的还做着他的份呢,连个午饭都不给你留。” 陈安民这两天没来挖土,不知道是安念帮周弃做饭,本来就对那个刻薄的死老头子百分不满意,这死老头还不让他哥吃饱饭。 周弃放下手里的铁锤,提步往陈安民走过去,淡声开口, “不是要休息?” 看他哥过来,陈安民止住话头,带周弃去了他放包的位置。 利落的把自己的包打开,知道他哥这是又没午饭了,陈安民直接打开盒饭让周弃一块儿吃,周弃淡声拒绝。 周围不少人的眼神往周弃身上招呼,看见周弃又没有饭,嗤笑的冷嘲热讽声音越来越多,陈安民瞪这些人都不管用,心里更恨那个死老头了。 怎么说周弃都没有要分享陈安民午饭的意思,他心里一哽,眼眶有些红,恶狠狠的吃着自己的东西。 周围的人都已经吃完午饭,正在休息,窃窃私语的声音慢慢传到周弃耳边,无非都是已经家常便饭的冷嘲热讽…… 骤然之间,耳边的嘲讽声逐渐换成一阵阵惊呼,还有窜进周弃耳边女人轻扬带着歉意的语调。 “周弃。” “你饿了吧,我来晚了。” 听见女人轻软的饿声音,周弃眉头一松,抬起脸,黑眸静静的凝视着不远处冲自己走近的女人,随着安念款款走近,耳边的惊呼声变成一阵阵的吸气声,男人黑眸神色莫测,唇角无意识掀了掀。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他不知道的东西 安念不去看周围人的眼光,拎着篮子冲着周弃走近,走到男人旁边,她把篮子放在地上,边打开篮子边轻声解释。 “现在天气太冷,每天中午都吃凉的不好,我上城里买了两个盒饭,从家里来这边半小时,加上热才不会冷了,吃些热的东西才好,回来得有些晚了,现在才给你送来。” 安念说着,仰脸望着周弃, “时间晚了些,你现在肯定饿了,先吃。” 她的视线跟男人幽深的眸光相撞在一起,安念看不清里面的情绪,眸光微闪。 周弃现在才确定,眼前的人说过中午来找他,是真的要给他送饭,视线慢吞吞落在被安念打开的温热的食物上。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周弃眉眼微眯,声音低沉, “不饿。” 安念随意点头轻声道, “你先吃,吃完我把盒饭带回去。” 帮周弃把盒饭打开,才仰脸看向他旁边的陈安民,陈安民反应过来立马滋着大牙乐。 “嫂子,你对我哥真好。” 安念冲着他轻轻点头,热情道, “跟你哥一块儿吃,我带的够。” 陈安民立刻摆摆手, “嫂子,不用,我已经吃了,我哥自个儿吃就成。” 安念冲着他微微一笑,也不再继续劝。 周遭全是污泥,眼前的人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或许说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周弃伸手把饭盒还有保温杯拿过来,哑声开口, “我带回去,你先回去。” 安念眨了眨眼,想想周弃说得也有道理,看着保温杯,低声解释, “里面有鸡蛋汤,还是热的,你记得喝。” 她说着起身, “那我先回去。” 周弃沉声应了,安念转头跟有些发愣的陈安民打了声招呼,也不管周围人的视线,快步往回走。 看着安念消失的背影,陈安民立刻凑过来,脑袋往盒饭里够,大大咧咧的, “哥,快看看嫂子给你带了什么。” 他凑过去还闻到淡淡的香味,陈安民夸张的感叹, “怪不得刚刚弃哥你不跟我一块儿吃呢,原来是嫂子给你带了。” 周弃没搭理他的大惊小怪,把最上层的饭盒拿出来,用筷子轻轻拨开,露出里面的肉,周弃黑眸微深。 “嫂子对你可真舍得。” 陈安民看见那分量不少的肉,吞了吞口水, “哥,不是我说,你这回认亲也不是一点儿好处没有,娶了嫂子这样一个漂亮的城里媳妇,还愿意跟你过日子,也愿意对你好。” 本来半年前他提他哥高兴一回,以为被认回上京以后就能不受苦,过上好日子了,谁知道没过多久就被下放回来,还莫名其妙跟着被牵连变成了坏分子,可是一点好日子没赶上。 可是替他哥不甘心了好一阵子,本来以为一点好没沾上,现在看着他嫂子的模样,陈安民心里替他哥好受了些。 周弃没说话,视线落在满满当当的肉片上,埋下头大口大口的吃,味道很好,比以往吃的都要好。 拧开保温杯,望着里面满是鸡蛋的“汤”,周弃仰头喝了一口,一路暖到心脾,喉咙滚了滚。 周围明明都是在周弃之前吃饱了的人,偏偏这时候全是吞咽的声音,周弃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陈安民心里狠狠的出了口恶气。 心里越发喜欢这个嫂子,这群人瞧不起他哥,现在真是活该,肯定脸疼得厉害。 安念回到家的时候,老爷子还没吃饭,她走了一趟,现在心里气也已经消了,脸上重新挂上笑脸, “周爷爷,饭还剩不少,我炒两个菜我们一块儿吃。” 老爷子一顿午饭没吃,心里不得劲,又怪不了安丫头,这丫头这是给自己男人出气呢。 他沉重的应了一声。 安念利落的炒了两个小菜,跟老爷子吃了,吃完饭以后,安念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冲着小屋外面透风的墙观察了一会儿,才进屋子坐在老爷子旁边,扬声问, “爷爷,周弃打算怎么把屋子搭出来?” 周老爷子温声开口, “上山去砍些木头,烧了搭外墙边上,再搭上顶就成了。” 这不就是跟现在一样,四面漏风,冬天全靠意志力撑住? 安念皱眉, “还是冷的厉害,能不能弄些砖。” 周老爷子也不觉得小姑娘天真,在上京这样的砖瓦房司空见惯,他摇摇头沉声开口, “没这个条件,现在大多数要是弄砖,都是石砖,需要人力物力,大队其他人可能成,臭小子这种成分,叫不来几个人帮忙,弄不出来。” “弄水泥也是个事儿,这边水泥没多少货,大多都是用的黄土,臭小子一个人,工程量大。” 老爷子耐心解释,安念轻轻点头,皱了皱鼻子低声道, “等周弃把屋子盖出来,弄些彩布条挡挡风。” 老爷子轻轻点头,这个倒是能成。 晚上,安念弄了一个肉片汤,又炒了两个小菜,倒是都是略清淡,要是一下就弄些辛辣重口的,周弃跟老爷子的肠胃都受不了。 周弃回来,还没进门,随着寒风喷入鼻腔的还有饭菜的香气,男人没察觉到自己眉心的褶皱被捋平,唇角无意识牵起,走回那个小破屋的脚步都比平时更快了几分。 他推门进来,安念听见动静仰脸望过去,两人的视线撞上,周弃看到眼前的人明媚的笑,努力压平唇角,进门把东西放好,拎上早就温好水的茶壶出门去了。 见人回来,安念把温在旁边的饭菜端上小饭桌,等周弃一回来就开饭。 “在街上没看到保温饭桶,就给你买了盒饭,以后我在家要是没事,中午给你送饭,还能吃些热乎的。” 周弃垂眸,裹了裹喉咙,有些口不对心, “麻烦。” 安念微微蹙眉, “有事就得你自己带了,顺便的事儿。” 男人眼神微深,再没违心说拒绝的话。 安念问他, “今天安民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周弃音调很淡, “太晚了,让他回去了。” “哦。” “还有,中午我跟爷爷商量了,等你有空把房间搭起来,买些彩布条盖上挡挡风。” 安念的话,周弃没什么意见。 “还有一周,会有时间休息。”他语气极淡,陈述事实。 快过年了,水渠那边赶忙完工,会给过年留些时间,就是坏分子,快过年也稍微有些休息的权利。 安念点点头,有些关心, “过年之前能弄出来?” 周弃这才从碗里抬头看她,淡淡点头,“能。” 他这么肯定,安念这才放心, “那就好,你跟爷爷天天挤着睡地铺不好,等房子修好,想办法弄个床出来,给爷爷睡。” 周老爷子摆摆手,看着周弃, “那玩意儿好弄,让这小子打一个就成,他就能整这些。” 周老爷子这么一说,安念眼神亮晶晶的盯着周弃,周弃看了一眼,立刻垂下头吃饭。 周弃连打床的这个技能都有,安念这下放心下来,现在只需要加厚的棉被了。 这么一想,安念仰脸看着周弃, “上回我上城里看了,供销社商场都没有厚被子,周弃,你知道哪儿能买到被子?” 周弃的视线落在门帘上,似乎透过门帘看到安念床上的被子,声音低沉, “冷?” 安念点点头, “那被子不保暖。” 就算不是她,周弃跟周爷爷的被子只会更冷,总得想想办法。 周弃皱眉, “冬天的棉被不够用,商场跟供销社里有货也大部分被内定,一般人买不到。” 安念轻叹了口气,有些失望,想到什么看着周弃道, “那有没有私人卖家。” 就像是黑市那样,偷摸卖的。 “很少。” 家里怕原主吃苦,刚给她寄了不少钱,安念不怕价格,只是要是整个冬日都在这种环境下,早晚都会有后遗症,只是连私人卖家都少,还是只能想想其他办法。 安念慢慢放下筷子,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有些苦恼。 周弃拿筷子的手骤然一抖,纂了纂紧。 安念眼珠微亮,突地直直看着周弃,语调轻扬, “要是买不到棉被,周弃,你搭房子的时候,能不能在屋里弄一个炕。” 安念说完,周弃的黑眸里有丝疑惑,周老爷子却是已经明白小丫头的意思,也乐了,欣赏的眼神望着安念,毫不吝惜地夸赞, “安丫头聪明。” 尤其这些地方,别的不好弄,但是满山的柴火,花点时间弄没什么问题。 周弃看着一老一小一言一语之间就明白的样子,眼神微暗。 安念唇角慢慢压平,望着周弃软声解释, “炕一般是北方才有的东西,那边整个冬日都被冰雪覆盖,冻得厉害,南城这边应该没人用。” 看着周弃硬朗的轮廓,安念耐心解释这个炕应该是什么样的,大概怎么弄出来。 周弃沉默的点点头。 周老爷子沉声道, “他哪听过什么炕,等弄的时候,安丫头你在旁边盯着点就成。” 这话一出,整个屋子凝滞住,安念轻轻抬眼看着周弃,男人自顾自吃饭,一句话也没说。 吃完饭,周弃拿上角落里的书,一大个身体曲身坐在小板凳上,凑着忽明忽暗的烛火,一言不发的看着手里的书。 安念指头轻轻搅动,望着男人空寂冷漠的身影,从喉咙一直哽到唇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打架 第二日一早,周弃吃过早饭离开,安念等周老爷子起来,一块儿吃过早饭,扬声问他, “周爷爷,这附近有没有黄黏土,什么都等周弃弄他也太累了,我没什么事,想把能弄的弄好了,砌炕没有水泥我想就挖点黄黏土回来,等周弃之后砌炕方便。” 周老爷子摆摆手, “一会儿老头子去弄,安丫头你别逞能。” 她想有些用处,起码不能一直是这个家的累赘,安念摇摇头, “不是逞能,我会量力的。” 看这小丫头坚持,周老爷子叹了口气, “挖那些土,离这屋子不远,也就在山脚下,你没经验,等那小子忙完带你去,再帮忙。” 安念微微垂了垂眼睛,不再坚持。 歇了一会儿,安念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她一会儿去给周弃送饭,今天想弄些好吃的,这时候动手正好。 安念取了之前买好的五花肉,准备坐个红烧肉,把肉放在砧板的时候,看着周老爷子,软声开口, “爷爷,我一会儿给周弃送饭,想做份肉菜,会不会太招摇。” 周老爷子摆摆手, “不会,秋收之后分了肉,到过年这个时段,每家偶尔吃顿肉正常。” 听周爷爷这么说,安念这才放心,她打算做一份五花肉,再炒个小青菜,炖一个汤就好。 临近中午,安念照例给盒饭铺上碳,最后打开炖好的红烧肉,浓郁的香气一直弥漫回荡在整个小破屋,一向不动声色的老爷子都忍不住暗自吞了好几次口水。 安念突地一打开罐子,那股子香气更加惹人,周老爷子直接转过脸不去看,鼻子没忍住用力的闻了闻。 安念盛了满满一大勺铺在饭盒最底部,有添了小青菜,把米饭铺在最上面压得严实,最后在保温杯里灌上汤,才转头看老爷子,温声开口, “爷爷,我给周弃送饭去,您不用等我,先自个儿吃。” 周老爷子的眼神从香喷喷的红烧肉上移开,冲着安念摆摆手, “爷爷知道,安丫头,你路上小心些。” 安念乖巧点头,跨上篮子往外走,一出门,寒风如影随形,呼啸在安念耳边,她裹了裹衣服,拎着篮子就往工程地那边过去,一路上倒是碰上不少人,也有些是给工地上的家属送饭去的,不过看见安念都没有人有什么好脸色,都理直气壮地不搭理她。 索性安念到现在已经都快习惯了,忽略其他人不好的目光,快步往工地上去。 一路走到工地上,就看见工地上地两边泾渭分明,十多个人聚在一边,干得热火朝天,另一边只有周弃一个人,还有陈安民在他不远处,干着比较轻松地活计。 安念过去地时候,正好有人高喊该吃午饭了,一群人立马围在一起准备休息。 安念直直就往周弃那边过去,盯着男人健硕地背影,安念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扬声喊他, “周弃,先休息。” 不远处的身影听见安念的声音,稍稍一顿,随即松下手里的工具,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的安念,周弃黑眸微深,没再犹豫快步冲安念过来。 离他不远的陈安民也听到安念的声音,回头就看到安念过来给他个送饭了,脸上扬起笑冲着安念。 安念笑着跟他打招呼, “安民,跟你哥一块儿休息,先吃饭。” 陈安民乐呵呵的丢下锄头,跟着周弃一块儿过来。 安念找了一个相对干净的位置,照例把手里的篮子打开,递到周弃旁边,软声道, “先拿毛巾擦擦脸擦擦手再吃。” 昨天她给周弃送饭的时候忘记拿毛巾了,男人吃的时候肯定有些狼狈。 周弃看着递过来的干净毛巾,在随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粗糙的手,顿了顿,还是伸手接过毛巾,胡乱给自己抹了把脸,又抹了把手,脸上堪堪干净了些,男人瞬间看起来人模人样的。 安念这才转脸看跟过来的陈安民,望着他打开自己的盒饭,估摸着跟大多数人一样,都是早上送过来的,这时候都凉得油都有些冻住了,安念扬声道, “安民,把你的盒饭放这边热热,你先跟你哥吃点,一会儿热了再吃。” 陈安民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嫂子,没事儿。” 他话音刚落,鼻尖就嗅到一股实在霸道浓郁的肉香味,是就连国营饭店都比不上的味道,他都没尝过这样的好东西。 陈安民吸着鼻子看过去,就看到他哥扒开米饭,露出里面金灿灿的肉,还冒着热气,香到了心里。 不仅仅是他,周围的人都逃不过着浸人的香气,还有人不爽的砸石块发脾气。 陈安民拒绝的话到嘴边,实在说不出口。 安念轻笑一声, “放心吧,量够,你跟你哥一块儿合着吃。” 听她嫂子这样热情的劝他,陈安民吞了吞口水,转头看着周弃,满眼渴望。 周弃瞥他一眼,声音平淡, “想吃就吃。” 陈安民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嘿嘿直笑, “嘿嘿,谢谢嫂子,谢谢哥。” 安念摇摇头,这才看着周弃,站起身来, “我先回去,刚刚让爷爷先吃了,不过怕他的等我,得回去看看。” 周弃沉声回应,“嗯。” 视线跟着女人消失得身影过去,周弃这菜垂下眼,转脸就看见陈安民快滴下来的口水,皱着眉给他拨弄些红烧肉过去。 随后自己菜尝了一口,喉咙反复滚动,这是周弃咀嚼得最久的一道菜,似乎恨不得让肉香味永远留在嘴里,舍不得吞下去。 旁边的陈安民早就被香得咋咋呼呼的喊出来了, “哥,嫂子真厉害,我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要不说我嫂子是城里人呢,啥都见过,肯定啥都吃过。” “这种好东西,平日里我妈都不舍得吃,嫂子还让我跟着吃。” 他现在对这个嫂子简直不要更喜欢,就喜欢他哥跟他嫂子长长久久,好一辈子。 兄弟两个这下吃得热火朝天,而刚才还热热闹闹的那一大帮人,这会儿吃着嘴里的冷菜,食不知味,有人实在是忍不住,盯着周弃那张惹人生厌的脸,大声发脾气, “他妈的,什么东西,有的人不要脸,天生搞资本家那一套,奢靡成风,谁不是过的苦日子,坏分子都不夹着尾巴做人,顶风作案讨个城里媳妇炫耀。” 安念之前来的时候,这帮人不晓得她跟周弃的关系,还心里有些侥幸,这几日回去,估摸着消息也传开了,整个大队都知道周弃这个坏分子讨了个城里的漂亮媳妇,本来就看周弃不过眼,这下更是引得这些人不满意了。 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气,这漂亮媳妇还天天的又汤又肉的伺候周弃,让人眼红得厉害。 “放你娘的屁!我弃哥这半年哪天干得不是最苦的活,苦日子哪天不是他在过,你们他妈的就是眼热看不惯我嫂子对我哥好,可恨不死你们,小心眼的东西。” “谁眼红坏分子了,他也配!” 本来就不舒服,心里不得劲,还被陈安民直接点破说出来,一群人个个站起来,盯着周弃跟陈安民这边,氛围火热,一个不对付就要打起来。 周弃吃完嘴里的肉,看着站起来瞪着那边十多个人的陈安民,冷着脸站起来,冷漠冰寒的视线犹如利刃,没放过对面的任何一个人。 见周弃盯着他们,十几个人打了退堂鼓,这坏分子从小打到都不是个安生的,在大队里是谁都知道的狠,没人打得过他,下手恨不得把人往死里打。 “周弃一个坏分子还敢打人?到时候要过年了正好让大队长组织组织批斗他,让他藏尾巴做人!” 有人在人群中喊,尤其看周弃不顺眼很久了,现在这种人都能娶上媳妇过好日子了,更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上,十几个人瞪着周弃,站起来就直直往周弃跟陈安民兄弟两个身上招呼过来。 陈安民盯着人冲过来,二话不说迎上去, “哥,你把菜收收,别被这些孙子弄坏了。” 十多个人瞬间围住陈安民,周弃扣上盒饭,拎过旁边的大铁锤就抡过去,他下手极狠,像是不要命一样,冲过来的人没人敢近周弃的身,有人打了退堂鼓,想退回去,被周弃扯住狠狠踹上一脚。 本来应该是十多个人欺负两个人的惨烈场面,倒是变成两个人包围十几个人的滑稽场面…… 安念送完饭回到家,老爷子果然没有吃饭,一直在等着她,安念无奈过去,坐在板凳上, “周爷爷,下回我要出去,您别等我,别饿着了。” 周老爷子摆摆手,“没事。” 安念把碗筷摆上桌,周老爷子总算是吃到了馋了许久的肉,老人家连连赞叹, “安丫头,这都是上哪儿学的好手艺,爷爷算是跟你享清福了。” 安念笑着软声道, “您喜欢,以后我还弄给您吃。” 周老爷子笑眯眯的点点头,一顿饭下来,老爷子难得吃了不少,隐隐恢复下放之前的胃口。 吃完饭,安念起身正收拾碗筷,骤然听见屋外有人冲着屋里喊, “周爷爷,您在不在。” 屋外的声音急切,安念跟周老爷子对视一眼,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周老爷子一起出门。 一出门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模样清秀斯文的年轻人,面色有些急,安念不认识,就听周老爷子道, “岳林,回来了。” 许岳林点点头,随即眉头皱起说起正事, “周爷爷,我刚回来,在大队办公室才知道弃哥跟人打架,这时候正在办公室被批评,您得过去一趟,别把事情闹大了,要是闹得大了,弃哥这个成分,闹到最后肯定吃亏,要在整个大队面前批斗就坏了。” 他这话一出,周老爷子瞪急了眼睛, “那死小子,我就说又粗劣又没文化,就会惹出祸事!” 安念心里也着急,听老爷子这么说,还是秀眉微蹙, “爷爷,您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呢,不能确定就是周弃的问题,我们先过去看看,周弃肯定不会这样冲动。” 她突地一出声,许岳林的视线落在安念身上,听着安念维护周弃的话,眼神里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认同的点点头。 “周爷爷,还是先过去一趟。” 周老爷子粗声粗气点点头,冲着外面走。 安念心里也有些着急,打架肯定会受伤,周弃看着再厉害,也保证不了不会被伤着,这么想着,脚下的步子又更快了几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我陪你 三人一路火急火燎赶到大队办公室,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大吼大叫不讲道理胡咧咧声音。 “大队长,你评评理,周弃一个坏分子,嚣张透了,哪个没被他抡大锤子揍,肯定要罚他。” “他恨不得打死我们,这种人留在大队就是祸害!” 听着里面的动静,安念深吸一口气,跟在老爷子身后一块儿进去。 一进屋,在十多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人群里,安念一眼看到几乎站在角落里的周弃,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秀眉微蹙,周弃脸上也有些擦伤,估摸就是打架弄的。 她皱紧眉头,还没动作,就看到老爷子沉着脸快步往周弃那边过去,心下一紧,连忙快步跟着拦过去。 周老爷子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样,快步奔到周弃面前,对周弃脸上的伤置若罔闻,抬手就要一巴掌狠狠的落下去。 办公室里一群人盯着,不少人已经幸灾乐祸的盯着这个场面。 一个不留劲的巴掌就要落下去,周弃神色冷漠,面容不动,一只纤细的素手在半空拦住老爷子的手,还有安念不赞同的声音响起。 “爷爷,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你不能动手。” 周老爷子不耐甩开手,背着手沉声道, “有什么不清楚的,这臭小子野惯了。” 他说着看着办公室里唯一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语调慢下来表明态度, “大队长,我这个不成器的孙子我先带回去教训,给你添麻烦了。” 冯建华坐在位置上,听老爷子这么说,语态倒是温和, “周老爷子,再生气也不能动手不是,还是先弄清楚,至于该怎么处理周弃,就按大队的规矩来不是。” 听他这么说,老爷子脸色一沉,转脸瞪着周弃, “赶紧给大伙儿道个歉,伤人了你还有理了。” 周弃没看他,视线牢牢落在安念身上,盯着她嫩白的一双手,就是这双似乎一折就会断的手,挡在他面前,男人黑眸微深,听见老爷子的话,才淡淡收回视线,抬眼扫了一圈办公室里的这些人。 被他冰寒入骨的望了一圈,有人没忍住下意识被吓得退了半步,身上的疼痛似乎化为实质的恐惧,无比肯定周弃是真的会打死他们。 “我弃哥没错道个屁的歉,就是这帮孙子见不得我弃哥讨了个城里漂亮媳妇,还对我哥好,小心眼的计较得可恨死我哥了,这不瞧见我嫂子给我哥送午饭,心里不平衡,仗着人多就想干死他,哪晓得个个是孬种,打不过还敢来找大队长打小报告,一群鳖孙软蛋。” 陈安民吐沫横飞,恨不得呸死这帮杂种。 “你放屁,谁小心眼嫉妒资本家坏分子了。”有人忍不住憋着疼反驳。 陈安民看不上的呸了一声。 “别乱说话,安知青跟周弃还没结婚,算不得你嫂子。” 站在大队长旁边的林文承皱眉出声,安念这才发现他在场。 林文承刚说完,坐在椅子上的冯建华就抬眼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却是带着些不满的。 林文承脑海中闪过什么,心觉不妙,立马垂下眸子噤声。 冯建华摆摆手, “刚才安民说的是不是事实,你们几个有没有什么别的说法。” 听大队长这么说,十多个人连连开口, “大队长,一个坏分子的狐朋狗友,说的话不能信,分明就是周弃主动挑衅,我们应对不上,才被他打了。” “他抡锤子砸人,分明就是冲着把人打死来的,幸好我们命大。” “大队长,周弃犯这种罪,就应该到晒谷场当着所有人的面批斗,再当众给他五十鞭子,当着大伙儿的面给我们道歉才行。” “就是!” “呸,你们他妈的十多个人打不过我跟弃哥两个人,还舔着脸说,不是男人!” 听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说要给他弃哥批斗,还有鞭刑侮辱,陈安民气得声音都裂了。 十多个人打不过两个人,这话说出来是丢人,偏偏这些人人已经丢了,怎么都要把周弃拖下水。 冯建华一只没说话,沉着脸在想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怎么处理周弃。 安念挨着周弃,仰脸贴在他旁边,语调轻得几乎全是气声, “受伤了?疼不疼,一会儿陪你去卫生室处理一下。” 周弃墨色的眸子慢吞吞落在近在咫尺的女人脸上,眼神微黯,嗓音嘶哑, “不用……不疼。” 他脸上的伤比起其他人来看确实是最轻的,但是哪怕只是擦伤又怎么会有不疼的,听他这么说,安念不再继续问他,只转脸看着老神坐在椅子上的大队长,又微微回头看了一眼她旁边的周老爷子。 她不知道周老爷子心里担不担心周弃这个亲孙子,可是他一进门二话不说就给周弃定罪,还要当这么多人的面给周弃一巴掌。 安念只知道,此时此刻他不是站在周弃这边的,心里失望又庆幸。 失望本来应该是周弃最亲的一个人却帮着别人欺负自己的亲孙子,庆幸自己跟着过来了,起码能哪怕多一个人站在周弃这边,显得他不是孤立无援。 “大队长,我们都知道平日里您为人最好,担着整个大队的责任,办事谨慎,肯定不会有所偏颇,只要确定谁先闹事,您一定秉公处理。” 安念声音轻缓冷静,眸光直直的望着冯建华,仿佛一个普通民众对大队长满心的信任。 一个高帽子先给戴在脑门上,冯建华转脸高看了几分周小子这媳妇,果然是城里来的,说话不仅比这群只会嚷嚷的庄家汉子好听还讲理,听着中听冯建华却没那么高兴,本来周弃一个坏分子,不管出什么事,把周弃拖出来罚一遭,这事也就过去了,不需要他多费心神,除了周弃更不会有人不满意。 这下被这小丫头一带帽子,他倒是不好处理了,还只能配合应下, “只要确定谁的问题,我自然会严肃处理。” 安念听完他的话,又扫了一圈屋里的人,唇角微扯,扬声开口, “今天家里好容易吃回肉,我费心做了一顿红烧肉给周弃送过去,走的时候他还挺高兴,这之后回来就听他跟人打架了,我想着,吃肉本来是件乐呵的事儿,怎么都不会让他主动找人打架才是。” 安念语调不急不缓娓娓道来,仿佛更让人信服,冯建华光是一听就知道是这些人看不惯周弃这种身份还有媳妇养着吃好喝好的,才主动惹事,没占着便宜都给自己弄了一身伤,暗骂一声没出息。 面上却是没说话,盯着排排站着全是窝囊样的一圈人,叹了口气, “这去挖水渠的这帮人,个个参与打架,没一个幸免,按理说就算他们打群架,打完散了就散了,可这十多个人都是家世清白的,大部分都是贫下中农,除了周弃这个资本家的孩子,不处理不服众。” 听大队长这么说,那十几个人差点没咧嘴乐出声来。 听了这大队长的话,安念没忍住脸色一沉,这大队长都一嘴一个资本家的喊,能给周弃主持公道才怪。 看成分定罪过,周弃怎么会得到公道。 她攥了攥拳头正要说话,手腕突地被一双粗粝的大手扣住,安念微微一顿,垂眼就看到周弃攥住她的手腕,微微抿了抿唇,没说话。 站在冯建华旁边的林文承盯着周弃握住安念的手,偏偏念念还任由他握着没反抗,脸上一沉。 “大队长,我这回上去学习,上面的意思是,坏分子也有改正的机会,只要跟大伙儿一块儿劳动,融入大家一起建设大队,都还是好同志。” 许岳林面色谦和,望着冯建华开口。 听他说这是上面传达下来的意思,冯建华才开始重视,人都坐直了几分, “岳林,你说的是真的?” 许岳林点点头,语调缓和, “嗯,这回还有其他大队的因为下放的同志在大队里表现好,被其他记录员报上去,在大家面前表扬,人家大队还得了文明进步奖,就是因为大家团结,不歧视成分不好的同志。” 他说着转脸看了一圈办公室里的人, “我想如果我们大队老是需要把坏分子挑出来批斗,这是不进步的象征,对整个大队的发展不利。” 许岳林的话一说,办公室里都没再敢说话,这要是再说就是不利于团结,对大队不好的话,谁敢再说。 冯建华皱着眉沉思,半晌才仰头看着周弃,点点头, “岳林说得有道理,一个老是产生内部斗争的大队不会有进步。” 他讲完转而盯着一群人,皱眉道, “这次你们打架斗殴,就算了,下次谁要再干这种不利于团结的事,就别怪我罚你们。” 一群人个个被周弃打得鼻青脸肿的,现在听大队长这样轻飘飘的不计较了,不甘心又不敢再说什么。 冯建华冲他们说完,才转头继续看着周弃,皱眉道, “虽然是打架,不过周弃你这下手也太重了,事情我不给你闹大,但是该有的惩罚也得有,你今天晚上去粮站外头守一晚上,这事算过去了。” 他这话一出来,安念皱着眉还没开口,周老爷子立马扬声应下, “该的,就罚他看一晚上大队的粮食。” 安念深吸一口气,手腕上的力道有些紧得捏疼了她的手,竟一点点的蔓延到了心里麻丝丝细密密的。 出了大队办公室,安念静静的走在周弃身侧,看也不想看周老爷子一眼,突地怀里被塞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安念垂眼盯着,是她给周弃带的盒饭,已经凉透了却还是一份沉甸甸的重量。 周弃无辜惹了一身骚,现在竟连午饭都没吃…… “你先回去。” 男人沙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安念微微仰头,声音很轻, “你都没吃完,要去哪儿?” 外面的天已经开始黑了,身上的风裹得更冻人了几分,周弃此刻的声音在寒风里似乎都显得温和了几分,他盯着安念, “去粮站。” 这人现在就要去守着粮站,安念睫毛反复颤抖,狠狠眨了几下,随即仰脸语调轻而笃定, “我陪你一块儿去。” 眼前毛绒绒的脑袋似乎纯粹而温暖,周弃墨眸微深,粗粝厚重的手蜷了又蜷,终于还是带着些颤抖轻轻按在眼前人的脑袋上,笨拙的揉了揉, 嗓音哑得不可思议, “麻烦。” “……不用。” 他好像什么都不用,什么都一个人,安念紧了紧怀里沉甸甸的饭盒,没应下周弃的话,只是脚步快了几分,看也不看其他人,走在最前面。 周弃凝着眼前纤细的背影消失,眸色浓厚,没看旁边盯着他欲言又止的老人,转头阔步往粮站的方向去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