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向导后白塔分给我九个哨兵》
7. 季峪新的任务
夜晚已经离开了,它就像是一块幕布,降临时展开,璀璨、光影、梦幻、嬉笑怒骂、高潮迭起,你方唱罢我登场;离开时收拢,平静、自然、记忆、若无其事、起承转合,依然一笑作春温。
第二天七点半,击败百分之九十九的同级别向导,季峪按时起床。
清晨的白塔很安静,窗外的叶片下还压着露水,顺着晨风送进润湿的空气,鸟鸣很婉转。
季峪下去活动了一下身体,有点奇怪地歪歪头。
季峪的体质一直比较强健,在地球上的时候,虽然忙于课业锻炼不多,等闲人却很难比得上他。刚来到特种星时,季峪虚弱过一阵,但是慢慢地好转,现在已经跟当初不差什么了。
可是今天,他却有点像是退步的意思。
不是指疲惫或者酸软,而是变弱了。
明明睡得很好,没有任何不适,但却没有该有的元气,运动时的数据也轻微降低。
这种变化很小,如果不是季峪有量化各项表现的习惯,几乎难以察觉。
是精神力消耗的缘故吗?
……
季峪查看自己的事项,光脑上的来信,又检查了一下旧号上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又添了很多新消息,但是大部分仍然关于九个哨兵吃瓜和校园表白,有关广场事件的很少。
不过季峪不太认为这能封住,只是信息的传播需要时间。
大家昨晚都累了,可能还没醒吧。
果然,到了下午,这件事讨论度就开始直线上升。
最初是一个帖子:
一维:[学生会到底什么毛病?我昨天九点才下课,刚刚赶到广场想赶个晚场,结果学生会拦住我,告诉我封广场了不让进。]
一维:[我问为什么封广场,他不说,问什么时候解封,他也不说,往那一站,左说右说就是不让进。]
一维:[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结果等到快十点钟广场解封,进去一看里面屁事没有。]
一维:[本来想去认识向导,找个越野战新同伴的,十点,向导都没影儿了。]
一维:[妈的,最烦学生会的人!]
在哨兵群体里,骂学生会的帖向来有人顶。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人回复他:[……]
[兄弟,你就没抓个人问问?]
一维:[我肯定抓了啊,说不知道。]
[场内还他妈不知道?]
[不是,场内还真有很多哨兵不知道……]
[真的假的?]
[真的,我昨天排了半个小时队,向导的脸都没见到,还挨了执行部一顿,本来挺生气的,结果今天早上坐起来一寻思,一身冷汗。]
[别在这当谜语人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能不能说——算了我先说着。]
[昨天晚上晚会开着开着,突然有人在场里乱窜,到处找零食,问怎么回事,说是广场中心有向导帮忙链接,调节五感吃东西。]
[这不挺好的吗?哪来的好心人?]
[小向导一时起兴吧……要是我也能在就好了,我做梦都想吃牛肉干。]
[我也以为,我就想过去看看,看看又不犯法。]
[结果是真的!一个高高帅帅的向导,面前一队人,而且搞得很快,一分钟最少能连两个,主要取决于哨兵吃东西的速度。]
[一分钟两个?什么神啊沃日。]
[高年级的向导学长吧……]
[我本来就是捧着零食看看热闹,结果真给我看心动了,白汤那玩意真不是人喝的,我都两年没吃过正经东西了!]
有人吐槽:[果然,只有哨兵才会把校方提供的垃圾零食当正经东西。]
[就一个向导?再快能连几个人,也就十来个幸运儿,向导累了不就停了么。]
[我本来也这么想的,我感觉那向导面前都三四十个了,去了肯定排不上,我就捧着零食站在一边看。]
[结果、卧槽!]
[另一个小向导看我拿着零食站在那,以为我是排队的,他给我链接了!]
[卧槽?这都行?]
[你真他妈好命。]
[不是我好命,是好多在那的人都被向导链接了,链接真舒服,干脆面真好吃——算了我就是好命。]
下面的人:[我知道这是谁,我去揍他。]
哨兵连忙求饶:[别别别,我继续说。]
[不得不说一开始那个向导是真的强,一口气连了二十多个哨兵,面不改色,大家都懵了。再加上周围还有其他的向导也帮忙链接,一开始那些没觉得自己能排上的也开始往里挤。]
[结果,人他妈越挤越多,广场外围的人都进来了,大家都想碰碰运气,万一就被哪个向导随手拉走了呢?]
[注意,这时候出手的只有十几个向导,但是传着传着,给传成了所有向导在帮忙链接。]
[这不得疯了?]
[就是疯了,前后的人都觉得自己能排上,帮忙的向导也越来越多。向导连累了,有心眼的很快就溜了,剩下的忙不过来,场上乱七八糟的。]
[想想就知道吵死了。]
[还得是最初那个向导,他把所有向导都聚拢起来保护安全——虽然目标集中了,但是好歹不用担心一个向导被四面八方的哨兵围着,那种情况太复杂了,但凡有个坏心的呢?]
[但是,我不得不再说一句,最初那个向导真猛,一口气连了三十多分钟,等到学生会来,得有百来个哨兵被他连过。]
[搞什么,卧槽。]
[你这句话让我怀疑整个故事的真实性。]
[你还怀疑起来了,我自己都怀疑。这是向导么,天神来了都不行。]
[到最后,天神把向导们围成一个圈,哨兵就围着向导,前面的等着自己被连,后面的不知道情况往前挤,我估摸着那些向导,最少的也得连了三十个,累都累活了。]
[不知道最后出没出事。]
[学生会这时候还不出场?]
[不就在上面挨骂么。]
[骂轻了,出问题三十分钟没人发现,扣操行分扣得怪勤。]
[监察部的锅别往整个学生会头上扣啊!]
[放屁!执行部还给了我两拳!]
……
[我有点想知道天神是谁。]
[我也……]
故事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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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个帖子彻底变成了热帖,越来越多的人涌进帖子围观。
[是真的,我被天神连过。]
[我也是……但我没见过他。]
[我也没见过,我感觉不像高年级的。(附:向导们最后都躺在地上,但是应该没事,我看见了。)]
[所有人和他链接非常顺?我还以为我和他结合度很高啊,干!]
[你不是一个人……]
再这样下去,季峪很快就要被扒出来。
但是学生会这一次没有迟到。
[管理员进行了锁帖操作。本帖过界,锁定代删。]
[管理员进行了删帖操作。本帖已删。]
……
在帖子大热特热的同时,季峪又一次被叫进了窦主任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谢泽林和钟衡已经在那里。
听见季峪的声音,两个人同时看过来。
谢泽林披了一件浅咖色的薄风衣,坐在窦主任旁边,在满脸沧桑暴躁的窦主任的反衬下,居然显得优雅保守,镇定自若。
他向季峪笑了笑,眉毛一挑,有点亲近和无奈的味道。
钟衡站在办公室里,叫了一声季峪,季峪自觉地过去。
他俩应该是要一起挨训的。
于是,季峪和钟衡两个人并排站着,窦主任和谢泽林坐在他们面前。
谢泽林看看正处于无知平静状态的季峪,又看看微微低头,做出反思状的钟衡,叹了口气,起身下去,站到他们身边。
二对二一下子成了一对三。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就把什么都说完了。
窦主任:……
窦主任一早来校,听了昨晚的事,真是一身冷汗,此刻又看着这三个孩子杵在这,气不打一处来。
尤其是季峪!昨天看他还是沉默少语孤独受压的插班生,今天再看他,这不就是一个冷傲校霸恶势力大龄刺头?
窦主任父爱出走,火力全开。
季峪是个老实人,问什么答什么,钟衡这个傻子只会道歉,全靠半路出家的谢泽林独挑大梁,好言好语,也没把窦主任的怒火完全降下去。
“还有你!”窦主任气得连坐:“身为会长也没有发觉吗?第一个带季峪进来的就是你,你怎么不教会他什么危险什么冲动?”
季峪进双塔满打满算才两天,谢泽林听着窦主任的教训,转头向季峪眨眨眼睛。
季峪对上那双眼睛,莫名有点轻松了。
怎么回事,严肃点。
……
最后,季峪和钟衡一人吃了一个处分,钟衡连着值一个月班,季峪被罚义务劳动,每天都课余时间都要去塔那边当向导医生助理。
窦主任的原话:“不是想练吗?和哨兵的匹配度别浪费了,练去吧!”
塔的向导医生,除了基本的包扎手法,只需要会操作医疗舱就行,并没有什么技术上的门槛。
如果说非要有个门槛的话,那就是——必须得会精神链接和疏导。
塔里那些喝白汤喝得嗷嗷待哺的哨兵,个个都有点精神损伤,想到这里,季峪都觉得自己的手会被攥的脱皮。
季峪:……
这下知道错了,真的。
8. 季峪受到袭击
季峪紧急突击了精神疏导课程。
没错,他甚至还不会做精神疏导。
“也不必那么着急,一年级的向导疏导水平有限,塔医生一般会自己出手。”谢泽林说:“今天就要去了吗?”
“明天,今天的课程到九点。”
“课真多啊。”谢泽林笑着摇了摇头:“我忘了你是一年级了。”
“谢会长还有忘的事,”季峪:“高年级的课很少吗?”
“一到三年级都差不多,”谢泽林温声说:“越到高年级,安排的课程越少,到了七年级,大都离开学校了。”
谢泽林说:“在你来之前,我这天都没有课。”
“七年级不在塔内。”季峪重复了一遍。
“是啊。”谢泽林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七年级。怎么,你遇见戚晚了?”
季峪摇摇头:“我和他还没有联系上。”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谢泽林摇头。
“虽然他只比我大一级,但我几乎没听过他的名字。”
不认识就不认识吧,季峪继续低头学习精神疏导,谢泽林做自己的事。
合作课程的很鼓励哨向互动,老师布置下任务之后就不管了,放他们自己组队完成,一个大教室里,干什么的都有。
季峪从笔记中抬起头,诚恳地看着谢泽林:“我觉得有点学会了,谢会长,在你身上试试行么?”
谢泽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好笑道:“我说你今天怎么知道奉承我了,原来在这等着。”
他伸出手去,把手背放在季峪手心:“该怎么说你好,总是轻易地接纳哨兵靠近?去了塔可不能这样,会被人占便宜的……呃!”
没有任何防备,季峪的精神力顺着手背涌进来,像是汹涌的春潮冲刷着狭窄的河道,旷久的冰冻和低迷摧枯拉朽般被驱赶,谢泽林开始细微地颤抖。
“克制一下,”季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谢泽林的表情,他感受到了这种颤抖,但是没有低头:“你现在可能不够体面。”
“谢谢,我尽量。”谢泽林咬牙,他不想放弃自己的形象,这可是在课上,大庭广众!
该死,这就是84.37的威力吗?
“我现在什么状态?”
“你在抖。”季峪诚实地说。
“这种小事不用告诉我了……”谢泽林颈侧的血管微张,他低低地喘出一口气,问:“有脸红吗?”
季峪仔细观察了一下:“不明显。”
谢泽林松了口气:“那还好。”
“没有别的向导给你做过疏导吗?”季峪说:“放松,别抵抗我。”
“做过,但是……”谢泽林放松不了,他简直要绷断了:“没有这么……”
刺激。
不是舒服,是刺激。
谢泽林在季峪之前,谢泽林也接受过其他向导的疏导,塔医生、向导同伴、家里安排的陪护……几乎所有的向导的精神力都像细雨一样温凉柔和,悄然融入他的身体,抚平战损,润物细无声。
但是,季、峪!说春潮都抬举他了,他那个精神力就像是尼罗河汹涌的洪水,顺着连接处倒灌进他的身体,迅猛地向上蔓延,在他的精神域外徘徊不去、期待着打开他的精神壁垒。
像是猩红着眼睛都灰狼在小猪的泥房子外徘徊。
到底是谁在占便宜……
“门在哪?”季峪问:“我找不到你精神壁垒的开口。”
“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个……”谢泽林有点颓丧且急切地说,他从来不是那种真正一诺千金的君子,当机立断地反悔道:“算了,把精神力收回去。”
季峪一愣,握了握他的手。
“收回去。”谢泽林咬着牙说。
他有点恐惧,那种失控的危机感再一次袭上他的心头,季峪这个人身上的一切都不能用常理推测,所有的经验都失效了,只有一个念头在他心里警铃大作——季峪的精神力绝对不能进他的精神域!
再这样下去,他要沦陷了……
季峪的精神力从他的身体里退走了,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走的时候安静又小心,好像生怕他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好像有一点“我做错什么了吗?”的委屈味道。
谢泽林满心复杂,沉默地看了季峪一眼,没有勇气再和他对视。
反正形象也掉得差不多了,谢泽林破罐破摔地趴在桌子上,逃避地把脸埋在双臂之间。
不是有很多选择吗?快点生气吧,别管我了。
桌子震动了一下,季峪在他身边趴下了。
季峪用很低的声音问:“还好吗?谢会长?”
“你好像快要枯萎了。”
……
因为谢泽林的临阵脱逃,季峪没有成功地练习精神疏导。
不过他也算有了一点经验。
论坛·学习交流
[如何打开哨兵的精神壁垒?]
[如题,今天练习精神疏导,找不到同伴精神壁垒的开口在哪里,书上好像跳过了这一部分,向大家问问。]
论坛上的同学对于学习不甚热情,但是为了不牵连出不知道为什么自闭了的谢泽林,季峪还是放弃问自己的向导朋友,选择了论坛发问。
[啊?有这种事?]
[我怎么从来没遇到过……]
[匹配度不够高吗?]
楼主回复:[够的,匹配度没问题。]
好几个向导被吸引进帖子,又一头雾水地走出去,不知道怎么回事。
[哨兵排斥你。]有人回复。
见雪:[精神壁垒是为了保护哨兵的精神域的,不是为了防自己的向导的。一般情况下,只要完成链接,哨兵的精神壁垒就会自动向向导打开,因此很多一年级的向导甚至没有见过哨兵的精神壁垒,他们要到学习精神力攻击的时候才意识到它的存在。]
见雪:[只有哨兵精神不稳定,或者排斥疏导的时候,向导才会碰壁。但是哨兵对向导有天然的信任,大部分时候绕一绕也能找到入口,安抚一下就可以进去了。]
见雪:[如果完全找不到,那就是哨兵藏起来了。]
见雪:[这种情况很少见——你把他强了?]
楼主:[……]
楼主:[这种情况有解决办法吗?]
见雪:[解决什么,他都排斥了还非要给他疏导?]
[就这么爱吗?]
楼主:[……老师,我就是想知道。]
见雪真的回复:[有,硬冲。]
见雪:[和精神力攻击一个路子,孩子死了也能强喂奶——你把他的壁垒冲烂,你不就能进去疏导了?]
路人:[……啊?]
楼主:[……啊!]
[原来如此,谢谢老师。]
楼主求知若渴:[可以加您的好友吗?]
……
由于有九个高结合度哨兵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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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峪的合作课程数量多到离谱,在身边的同学一周还只有一节合作课的时候,季峪一周有三节。
谢泽林一节,钟衡一节,白瑾瑜和白璟瑄一节,奇珀一节,矫亦凡一节,岑寂和霍承钧一节。
离谱的时候,甚至两节连着,上一个哨兵还没出门呢,下一个已经走进来了。
一节见不完,那就见三节,一周排不完,那就单双周。
“最少过完这个学期。” 窦主任说过:“如果你实在对它不满,下学期开学前来找我。”
今天下午让谢泽林跑掉了,季峪决定明天上午再找钟衡试试。
精神疏导这种辛苦的事,其他向导都避之不及,季峪居然还要东央西告,到处找搭档。
真是一生爱卷的地球男人。
给特种星一点小小的好学震撼。
……
上了一天的课,季峪打开门回到寝室。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格斗技巧的论文还没写,特种史一个字都没看,稳定的搭档还没找到……
刚走进两步,他就微妙地顿了一下。
——什么东西在屋里?
九点,还没开灯的寝室漆黑一片。
细微的摩擦声响起,一双阴冷的竖瞳慢慢在死寂中游移。
另一个呼吸声急促地响起。
一瞬之间,季峪一把拍开灯,同时把手中比三指还厚的特种史课本甩了出去——
两声闷响,还有一阵清脆的碎裂声。
季峪一课本打偏了野兽的脑袋,野兽被砸倒在地,课本飞出去,打碎了窗玻璃。
知识就是力量。
季峪急赶两步,想要跳出窗外,但一双灰白色的胳膊追上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季峪回头看去,是一个男人,有一头暗红色的长发,此刻胡乱地披散着,遮挡了他的面容。
男人整个逼迫上来,一肘砸开季峪的防御,抓住他的领子一扯,季峪就身不由己地被拉到了他身边。
这是个哨兵!!!
正常情况下,哨兵的身体素质是向导的五倍以上,季峪几次进攻都被男人挡下,反而被抓住手腕,整个压在了衣柜上。
季峪的腿被男人顶开,双手被钳制,被迫张开的胸膛鲜活地起伏。
季峪皱眉:“你是谁?”
狭窄的空间里,打碎的玻璃制品闪着寒光,那条脆弱的野兽慢慢苏醒,蜿蜒地来到两人身边。
一条巨大的变异黑王蛇,黑鳞片泛着灰,动作迟缓,一双竖瞳猩红可怖。
蛇开始往季峪身上爬,男人把季峪整个控制住,然后俯下身——把冰凉的脸贴在了他的脸上。
男人松开季峪的手,在他再一次反击之前张开双臂,狠狠地把他搂在了怀间。
一手按在他的后颈,一手揽过他的腰,压着他的腿,用一种,竭尽全力的姿势,和季峪紧紧相拥。
他在季峪的耳边满足地叹了口气,把他的耳根叹的发痒。
向导和哨兵的战斗——季峪一咬牙,精神力骤然运转起来,呼啸着涌进男人的身体,汹涌地向他的精神域冲去。
精神攻击——这个男人的精神壁垒简直破败,季峪还不会攻击,他把大把的精神力冲过去,把本就难以为继的精神壁垒撞得摇摇欲坠。
男人抓着他的腰一声不吭。
许久都没有动作,腰间的力道也慢慢松下来。
男人静静地靠在季峪身上。
他已经晕过去了。
9. 季峪以德报怨
论坛·学习交流
[未征得哨兵同意,给他精神疏导是违法行为吗?]
[如题,一个哨兵,我想给他做精神疏导,但哨兵无意识,我也不认识他。
如果他醒来后不愿意,会追究我的责任吗?]
[?]
[楼主,果然又是你。]
[他好像真的很爱疏导。]
[向导区现在都这么颠了?]
[都不知道该说你是天使还是魔鬼……]
[魔鬼吧,天使也会尊重哨兵意愿的。]
……
没有人认真回答,不过季峪觉得应该不会。
但是不管会不会,他都已经做了。
……
寝室里一片狼藉,那条黑王蛇早在季峪的精神力袭向哨兵的那一瞬就消失了,长发的哨兵此刻独自正躺在他的地板上。
季峪没让他上床,太脏了。
季峪拨开哨兵散乱的长发,他的眉很长,此刻已经舒展而平静,但眉心却有一道深刻压抑的印痕,好像在长久的痛苦中挣扎过一般。
他像是被封印的行尸走肉,骨骼透过沾满了灰的皮肤露出强硬的线条,下颌瘦削,尖尖的,整张脸只有那双薄唇透出一点惊心的艳色。
被他自己咬出的血,干在伤痕上,很漂亮。
季峪知道自己的疏导不怎么温柔,但是从受袭到疏导的整个过程中,哨兵没有叫一声,连咬在牙间的闷哼都没有过。
可能是个哑巴。
季峪在自己洗澡前看了他一眼。考虑到一会儿还要打扫卫生,让他脏在这里会很麻烦,又拉起哨兵一只手。
把他拖进了浴室。
……
半小时之前。
在哨兵晕倒在他身上的那一刻,季峪就把人扔了出去。
这个哨兵和季峪一般高,但是很瘦。他身上的肌肉是条状的,几乎没有软处,每一寸都像是紧绷着一样硬。
他像一条风干的肉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哨兵身上有一种奇特的烟土味道,在刚在的接触中沾了季峪一身,让他难以自持地恼火起来,更别说还有私自进入白塔、潜伏在他宿舍、限制季峪的行动让他在衣柜上动弹不得……罪行满满,季峪在他身边蹲下。
哨兵好像被打得神游了,意识遁入精神空间,必须及时带回来,不然会迷失,永远醒不过来。
哨兵眉头紧皱、面如白纸,在季峪的注视下,颤抖着、慢慢蜷缩地在一起。
季峪确信他已经丧失意识,这一套动作在哨兵身上熟练又自然,更像是本能的反应。
什么本能,会培养出这样的反应?
精神力再一次灌进哨兵的身体。
又被挡下了,季峪三次试图进入哨兵的精神域,三次遇到壁垒,不受欢迎的程度让他自己都叹为观止。
如果说谢泽林的精神壁垒像是泥房子,那这个哨兵的精神壁垒就是鸡蛋壳,艰难地支撑着。
被季峪的精神力冲撞过之后,这薄的可怜的鸡蛋壳也四分五裂,只剩下一层卵膜。
绕了一圈都没找到入口,季峪暴力地冲开了这最后的抵抗。
哨兵痛得身体猛然弹了一下,又无力地落下去。
只能任人宰割。
这是季峪第一次进入精神空间。
阴暗、狭窄、那股烟土的味道萦绕在方寸大小的土地。土地崎岖而空荡、只有干涸的血大片地染在地上,因为在在黑暗中而看不太清。
季峪看到那条变异的巨蛇,盘在狭窄土地的一角,伏在地上,它的鳞片已经失去光泽,竖瞳涣散,已经遍体鳞伤。
它连挺直半身警告来者的力气都没有,身躯还里卷着他苍白的主人。
哨兵垂着头,安静地和蛇纠缠着,血顺着蛇鳞向下淌,浓重的死气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
季峪上前一步,巨蛇艰难地抬起头——
又渴望,又恐惧,一动不动、无可奈何地看着季峪,好像一个倔强的死刑犯,在走向绞架的路上,昂着折打不断的自尊,又隐晦地哀求谁的怜悯。
季峪和它对视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将目光移到被它保护着的哨兵身上。
原来他是这样的。
精神空间的形象没有沾着灰,哨兵的皮肤冷白,鼻梁高挺,长发是暗红色,吸饱了血也不显,像是妖冶的美杜莎。
季峪就地坐下,拨开蛇头,抓着哨兵的领子将他的上身拉出来,放在自己膝头。
没办法,实在没有地方了。
“戚晚?”他叫道。
哨兵的睫毛颤了颤,没有醒过来。
季峪又开始调他的精神力了。
在精神空间里,精神力是具象化的。季峪看见银白色的光带涌进这个黑暗狭小的空间,把空间照出一片荒芜。
戚晚不安地试图躲藏,季峪用手挡住他的眼睛。
哨兵渐渐安静下来。
蛇小心地从另一边把头搭在季峪的腿上,一边一个,受力均衡。
重得非常平等。
“他会说话吗?”季峪问蛇。
蛇用力点了点。
戚晚又开始往季峪怀里钻,季峪只是把人挖出来,这次懒得理他。
话都不让人说,疼就忍着。
精神疏导其实就是收拾,有的哨兵精神力乱成一团,就得帮他收拾,有的哨兵精神力破破烂烂,就得帮他修补。
戚晚两者兼之,个个都是翘楚。
季峪的技术不太好,但是有的是精神力。他的精神力一股脑地撑开狭窄的空间,戚晚浑身一颤。
“你别跟小媳妇一样。”季峪说:“忍一忍,我轻一点。”
嘴上这么说,季峪的动作一点没停。
只是敷衍而已。
漆黑的空间被撑大,容纳进来的都是混乱和矛盾的怪物。
蛇骤然挺起身,嘶嘶地吐着信子,警告这些垃圾不许靠近。
季峪安抚地揽了它一下,精神力如同白虹呼啸,轻易地冲散了那些怪物。
蛇摇晃两下,又倒回去了。
……
半个小时之后,季峪收回大半的精神力。
怪物被冲散的很快,可是重聚也不麻烦,打散了也要收拾,季峪纠缠了很久,最后发现不如一口吞掉。
吞掉需要时间消化,给哨兵梳理了半个小时,季峪觉得有点吃饱了。
可是书上明明说向导为哨兵疏导之后会亏空的,离谱。
季峪吃饱犯困,懒得细想,把蛇和戚晚丢下。
蛇和戚晚还被精神力萦绕着。
他们的亏空也需要安抚,蛇原本安稳地趴在季峪的膝头,在精神力的滋养下昏昏欲睡,突然被丢下,茫然地来回寻找。
季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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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又折回来,把戚晚拎走了。
蛇:……
……
等戚晚醒来时,他正在季峪的浴室里。
浴室里有浴缸,放着水,水里泡着一个他。季峪扒了他的外衣扔在墙角,在他手边就能够到的位置。
他能听到外间拖地的声音,布料和地板摩擦的声音很刺耳,但是戚晚却莫名其妙地笑了。
他还是没有声音,但是越笑越大,越笑越扭曲,他一点点地滑下去,把自己淹没在水中。
他的长发向上飘,自己向下沉。
戚晚安详地闭上眼睛——没关系的,反正他睁着也看不太见。
他就像水晶棺里的白雪公主,泡沫里的小美人鱼,以一种凄美的离奇的方式躺在水中,安静地等待人的拯救。
整整五分钟,戚晚睁开眼睛。
季峪抱着胳膊站在浴缸外,平静地看着他。
戚晚浑身一颤。
他以一种被火烧一样的速度,猛地从浴缸里坐起来,探出身子伸出手去攀找季峪,希望能抓住他。
但是季峪后退一步,轻易地让他落了个空。
戚晚的脸骤然阴沉下来,他扒在浴缸的边缘,期期地看着季峪。
“清醒了?感觉怎么样?”季峪问。
戚晚迟疑地点点头。
“那就好。”季峪说:“你的精神损伤很严重,我下手也不轻,只好先给你急救一下。但是我的技术不太好,剩下的得找塔医生给你解决。”
“我只是个一年级的向导而已,匹配度高不是责任,更别说罪过。”
“白塔严禁哨兵随意进出,向导宿舍是核心地带,我也需要空间。”
季峪平和地指了指门口:“现在,怎么进来的怎么滚。”
戚晚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愿意为他做疏导的向导突然之间就变脸了,他水淋淋地站起来,眨眨眼睛,生疏地露出一个笑容。
季峪:“多吃点饭再勾引人,不想笑就算了。”
戚晚迷茫地看着季峪,季峪说:“刚刚做完疏导,你的想法我大概能感应到。”
戚晚的动作一顿,笑容跟着消失了。
暗红色的眼睛阴沉如同是潜伏的蛇,一错不错地盯着季峪。
哨兵天生就带着危险的味道。
“而且,”季峪说:“你的伪装好久没用过了吧?真的很差。”
戚晚慢慢地从浴缸里跨出来,他光着脚站在浴室的地砖上,脚趾被地砖的温度冰的蜷缩起来。
“哨兵就这样出去不会感冒,你那衣服扔地上地都嫌脏。”季峪说:“我知道你也是这样想的。”
戚晚站着不动,季峪问:“需要我给你开门吗?”
戚晚这才动起来,一步步向门口走,经过季峪的时候,很突然地凑近了一步。
下一瞬,来自精神空间的疼痛就让他精神恍惚。
“不老实的哨兵不可爱的。”季峪轻描淡写地说,他把戚晚送到大门口,戚晚打开门,门口等着他的是一个面色难看的钟衡。
看着浑身湿透衣冠不整的戚晚,钟衡的脸色更难看了。
“先送塔医院,再关禁闭室,他的状态很差,我怕他死屋里。”季峪和钟衡打了个招呼。
然后,季峪看了一眼戚晚。
季峪吃饱了心情不错,跟他也打了个招呼。
“祝你好运。”
10. 季峪重新选择
夜晚的白塔宁静安详。
路灯隔得很远,月光又清又亮。
小孟带着精神体夜跑,远远看到一前一后的两个怪人,疑惑地眯起眼睛。
等看到后面那个人的时候,小孟了然一笑。
是钟部长啊,那估计是来抓人的吧。
又有哨兵潜进白塔了。
等等,什么哨兵值得钟部长亲自来抓啊?
不会是季哥的匹配对象吧!
小孟好奇地多看了两眼,他的目光被那个长发的哨兵捕捉,哨兵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
暗红色眼睛像是地狱的入口,一瞬间就能摄住人的灵魂。
寒意侵袭,小孟一瞬间怔在原地。
……
“部长?有什么东西没拿吗?”
听到开门的声音,兰从光脑前抬起头来。
时间已经很晚,监察部的办公室里空空荡荡,只有兰一个人。
钟衡垂眸:“嗯,还没走?”
“不知道谁把论坛黑了,技术部的废物搞不定……”兰要解释两句,说到一半却盯着钟衡的手戛然而止:“不会吧,部长,你跟哨兵动手了?”
“不算。”钟衡摇摇头,他低头整理了一下流血的掌心:“只是违纪而已,我没有动手的理由……不过哨兵不配合,出了意外。”
他微微皱眉:“很危险的角色,哨兵不应该出现在白塔。”
“这话说的,有理由你就动了?”兰叹了口气,她真的很敬佩钟衡,对季峪的态度有些复杂。
说完这句话,兰皱起眉:“等级高的哨兵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可是他的哨兵几乎都……”
“跟他没关系。”钟衡从自己的桌子上抽出一沓文件:“人都走了?”
兰点点头。
“那明天中午吧,调人突袭白塔宿舍抽查。”钟衡冷着脸说:“既然他能进白塔,那别的哨兵也能。”
“都给我问出来,关进禁闭室里去。”
……
钟衡真的没有动手,他是个很严正的人,比季峪的“以德报怨”严正得多。
如果想对戚晚动手,他只会申办一场擂台赛,而不是公报私仇。
但戚晚不是,除了刚刚给他吃过教训的季峪,戚晚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也许是因为知道钟衡会把他送进校医院,戚晚并没有反抗,但是当戚晚吓到小孟,钟衡试图限制他的行为保证安全时,他表现得比反抗糟糕得多。
戚晚陷入狂乱了。
狂乱的哨兵简直就像一头发疯的野兽,任何人靠近都会遭到戚晚的无差别攻击,这个看似瘦骨伶仃的哨兵身上潜藏着巨大的威胁,每一次看似毫无章法的攻击之下都潜藏着致命的杀机,没有一丝留情。
这绝不是学院派的打法,只有那些游走在死亡边缘的亡命之徒才会熟稔这样的招式——可暴走的哨兵根本没有理智,钟衡担心伤到路人,无论如何都得上去和他缠斗。
除了可见的伤口,钟衡也没少挨戚晚的阴招。
钟衡试图让小孟帮忙控制住戚晚,给他一个链接,或者精神攻击也行,对付狂乱的哨兵,向导比哨兵有用一万倍。
赶鸭子上架的小孟被戚晚吓到了,他虽然是二年级的向导,可也没见过哨兵发疯的样子。
被钟衡保护着的小孟竭力镇静下来尝试精神攻击,但几次之后,他只是绝望地向钟衡大喊:“我不行!我根本打不到他!我找不到他的精神空间!”
向导精神攻击哨兵,当然是向精神空间出手,如果连哨兵的精神空间都找不到,那还打什么?
可是这怎么可能?
钟衡失神,堪堪挡下向着他脖颈袭来的手刃。
破风声擦着他的手臂划过,戚晚的力道震得钟衡小臂发麻。
这一招要是砍实了,医疗舱都不一定救得过来。
钟衡的火气也慢慢升腾,狠狠皱了皱眉,手上的动作更加凌厉。
钟衡一个人很难控制住戚晚,可这里是白塔,如果向导不起作用,到哪里找一群哨兵帮忙?
难道就放任戚晚四处伤人?
小孟一咬牙,对着光脑大喊:“季峪!快来救救你的哨兵!”
戚晚的动作顿了一瞬,被钟衡敏锐地捕捉到漏洞,一拳打偏了他的头。
“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哨兵,也配肖想向导?”
钟衡冷冷地说。
戚晚像是听懂他的话一般眯起眼睛,暗色的瞳孔收缩,他看起来像是一条竖瞳的蛇。
他露出一个让人寒毛倒竖的微笑。
钟衡浑身发冷,他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束缚着他,一圈圈地绕紧,可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就像是错觉。
钟衡再次迎上去。
……
季峪赶来的时候,戚晚已经躺在地上了。
脸上有伤,本来就湿淋淋的内衫破得不成样子,眉头紧皱,再一次陷入昏迷状态。
钟衡蹲在地上,一只手攥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向后护着小孟,脸色十分难看。
“季哥!”小孟喊道。
看到季峪来,钟衡有点慌乱地站起来。
“季峪,他……”
季峪只是扫了一眼地上的戚晚,随后就抬起眼睛,上下看了看钟衡,拍了拍他的肩膀。
钟衡被这一下拍得莫名安下心来,解释道:“我带他回塔都时候,路过的向导被吓到,我只好靠近一些,试图控制他,没有想到他会因此狂乱。”
“我一开始留手,但后来被激怒了,可能……但他是因为力量耗尽昏迷的,不是我打晕的。”
“嗯。”季峪点点头:“你受伤了吗?”
钟衡本来要说没事,但是专注于季峪询问的认真神色,他鬼使神差地承认道:“有一些。”
“那就去医生那里看看吧,和我一起。”季峪点点头。
“小孟吓着了吗?”
小孟惭愧地点点头:“对不起季哥,钟部长,是我……”
“不关你的事,要狂乱的哨兵没有你也会狂乱的。”钟衡说:“你很勇敢,保护自己做得很好。”
钟衡看向季峪,季峪理所当然地点头:“嗯,是他找事的。”
哨兵陷入狂乱本身就已经很可怜了,戚晚那一眼在小孟看来算不上找事,是他自己的抵抗能力太差了。
小孟收下二人的安慰:“嗯!”
他指着地上的戚晚:“季哥,这个也是你的匹配对象吗?”
季峪点点头。
“我试图攻击他,但是找不到他的精神空间。”小孟说:“一种情况,他的精神空间太狭小了,另一种情况,我和他的相容度极其低。”
“要知道,我可是很大众的那类向导,链接范围很广,绝大部分哨兵我都能连上。”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容乐观,季哥,你可能得多上心了。”
……
季峪和钟衡一起往塔的方向走。
月色很好,两人安静地相伴,几乎像是一对眷侣。
如果钟衡身上没有挂着一个昏迷的戚晚的话。
可是现在有,路人只会奇怪地多看他们两眼,然后远远躲开。
可惜去塔的路太短,他身上的伤太轻。
塔医院里,钟衡很快就完成了治疗。他几乎没什么精神损伤,只是皮肉之苦而已。
钟衡从医疗舱里出来,又是一个完好无损的哨兵。
看见门外等待的季峪,钟衡心里一暖,主动上前:“谢谢你的陪伴,季峪。”
季峪说:“没关系,应该的。”
“哪里应该?给你添麻烦了。”钟衡有点紧张,他抿抿唇。
干坐了半晌,他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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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主动道:“时间很晚了,一个人不安全,我把你送回白塔吧。”
季峪有点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没关系的,你回去吧,我今晚不一定能走。”
季峪冲着某个房间扬扬下巴——
“还有他呢。”
……
钟衡有点失落地离开。
他以为季峪是陪他来的,没想到是为了戚晚的狂乱。
哨兵狂乱的确是大事,闹不好是会神游的,作为结合度高的向导,季峪多注意是理所应当……
戚晚的情况也比他严重得多,要不是精神空间实在损伤严重,估计也不会冒险到去闯向导的宿舍……
对季峪来说没有人是特殊的,哪怕是匹配度超过八十的哨兵,他都有九个,自己甚至不是匹配度最高的那个……
最高的是谁来着?
中心行政楼离塔医院不远,钟衡心烦意乱,干脆过去拿点材料回去工作。
刚到中心,迎面就撞上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哨兵。
“前面的人,站住。”
哨兵惊慌地回头,一手拎着鲜花饼,一手拿着果汁茶,脖子上一个艳红的吻痕。
一看就是刚从向导身边回来。
可是合作课程早都结束了,今天又没有交流活动,他从哪里的向导身边回来?
没有哨兵从白塔出来的证据,钟衡也没有把哨兵如何,只是要他赶紧回宿,不要耽搁时间。
看着哨兵迅速溜走的身影,钟衡低下头,有点沮丧地扶了扶一旁的衡杆。
“喵——!”
他的手碰到什么温热的东西,一声气愤地猫叫传来,随即手心一痛。
原来杆子上趴着一只浅眠的狸花猫,他没注意,按到猫的脑袋了。
钟衡盯着流血的手心看了一会儿,上楼去了。
……
戚晚救治还没有结束。
许久,晚班的向导医生从屋子里走出来,对着季峪摇了摇头。
“我始终找不到他的精神空间,也许这个孩子和我的结合度太低了。”
“你是他的向导吗?如果你的结合度足够,可以自己试一试,如果也不行,可能要等到明天我的其他同事上班。”
季峪点点头:“医生,他是神游了吗?”
医生奇怪地摇摇头:“当然不是,你怎么会往这方面想。”
“神游的哨兵一眼我就看出来了,他只是精神损失过重,再加上消耗过度,晕过去了而已。”
“你要进去看看吗?不的话,我就塞进医疗舱了。”
“他身上的旧伤也挺重的,其中大部分都没得到治疗,七年级,不知道在外面遭什么罪……可能要好好修养一阵了。”
……
季峪走进房间,病床上,戚晚安静地躺着。
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始对戚晚动手动脚。
他拨开戚晚的长发,取下掩藏着的耳夹,衣服上的装饰,裤子上的圆环,从他兜里掏出几个小机关——
一个锐物抵在脖颈上,戚晚幽幽睁开眼睛,季峪站在床边,他的手上握着一把熟悉的拼接刀,刀刃正对准自己的血管。
戚晚慢慢眨了下眼睛。
季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真的很不老实。”
一条蛇出现在季峪身边,它顺着季峪的脚爬上去,爬过双腿,爬过腰间,冰冷的寒意侵袭,束缚和绞杀感绕着季峪一点一点地收紧。
季峪目不斜视,手腕翻转,就是一道血花。
蛇骤然被划破双眼,剧烈地扭动起来,戚晚的脸骤然变得惨白,双眉纠缠起来——他的痛苦比其他任何表情都要真实。
“我不喜欢闹剧,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现在告诉我。”
季峪说:“别再装疯卖傻,你的伪装真的很差。”
11. 季峪的新朋友
“……咳。”
戚晚轻轻地咳了一下,声音很沙哑。
原来他能发出声音。
戚晚慢慢地开始笑,他笑得很开怀,好像季峪这一刀是划在他心上的。
真是个神经病。
神经病季峪见多了,在地球上的时候,什么疯子他都见过,乱交的、磕高了的、一手青砖一手红砖用人脑袋质检的、会往自己心下隔膜开枪试死不死的、小时候穷疯了,长大喜欢往肚子里吞金珠的……什么样的都有。
戚晚连疯都疯不到他的点上。
但是很烦,疯子应该出现在地球,组织里,精神病院。
季峪不喜欢不合时宜的东西。
戚晚不应该用精神体吓唬小孟,那是很可爱的小朋友,是他保护的向导。
“我——咳、咳咳咳……”
戚晚的声音应该不难听,但是发出的每一个字都走音,他太久没张过嘴,已经忘了应该怎么说话了。
戚晚被自己的声音烦得皱眉。
“被发现了、来得太快了……我没想到,他能联系到你。”
“真奇怪,他居然能联系你……那么普通的一个向导,什么特殊的地方也没有。”
戚晚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病骨支离,笑着仰望季峪:“真奇怪啊……季峪,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怎么……认出我身上的东西是刀的?”
一瞬间,戚晚翻身而起劈手夺刀,还没从床上翻起来,就被一把按了回去,季峪抓着他的长发,狠狠地把他的头撞在铁制的床头上。
白铁和哨兵的眉骨相撞,发出巨大的砰的一声。
急救铃乌拉乌拉地响,医生冲进来,季峪手里还攥着着戚晚的脑袋,平静地说:“他醒了,医生。”
“狂乱没清醒,能给个束缚带吗?”
……
特制的束缚带绕过四肢、腰间和胸前,把戚晚强制打开,严丝合缝地绑在了病床上。
季峪在研究一个卡扣,戚晚沉默地看天花板。
三年,塔医院的天花板也没翻修一下。
戚晚百无聊赖地想。
每一个北向病房的天花板角都是破的,不知道哪里漏水,快发霉了。
被绑在床板上,他反而放松下来,像是婴儿回到腹中。
熟悉又安心的地方。
“向导啊……向导是什么东西?”
他沉默地想,想了半天,最后决定问出来。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很难听,噪声很大,他能听见自己声带震动的每一处干涩和摩擦声。
戚晚闭嘴很久了,他不想给自己找罪受,但是今晚,也许仅限今晚,说话是有意义的。
万一季峪能回答呢?
“你是谁啊,就能这样绑住我?”
“你能轻易地吸引我、操控我、让我拼死从外星赶来,把我当成什么东西……只要你亮出匹配度,他就默认我是你的了?”
“你能让我像活着一样好过,也能五分钟就让我去死。你……算了,没有你我也会死。”
戚晚本来已经接受事实,十年,他抗争了十年,好不容易才接受这个宁静的结局,谁把他的念头打破了?谁?
戚晚看着天花板,就在几天前,他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再看到这个天花板。
恍如隔世。
“五秒钟。”季峪找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他手里是戚晚的病例——从今晚到十年前的医疗记录,他说要,医生就全拉了出来。
病例交到他手上那一刻,戚晚像是被打碎了全身的骨头,平摊在床上,变成一块死肉。
精神域孤立症,戚晚的精神空间位置超出了绝大部分哨兵和向导的精神力可及范围。
虽然被检测是一个哨兵,也有哨兵的特征,但他看不见任何人的精神体,连不上向导,他的精神体也不能被自己以外的人所感知。
不能被感知,就意味着他没有精神体辅助作战,但是一年级的戚晚并没有把这当回事。
没有就没有,年轻的戚晚自己也能很强,他能拿到所有课的最高分,击败全年级的哨兵,击败高年级的哨兵,击败瞧不起他的所有人。
戚晚讨厌同学看他的目光,更讨厌老师的,讨厌校园活动、讨厌合作课程、讨厌被注视……他讨厌所有畏惧和惋惜哀怜的眼光。
惋惜什么?啊?
就因为他的精神空间位置不一样?凭什么他注定会沉寂、注定会陨落?就因为他没有向导?
就因为无法连接,没有人能弥补他的创伤?
就因为他天生精神域孤立的命运?
命运算什么?
……
“你的精神壁垒完全碎了,精神空间向我敞开。”
季峪边看边说,他在陈述事实:“五秒钟,我可以把你打进精神黑洞,暂时没人从那里面醒来。”
戚晚偏过头看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但是我也能救你。”
“你救我。”戚晚重复了一遍。
他轻声地念了一遍又一遍,好像把这句话当成倚仗,季峪还什么都没有做,他就当做抓到了救命稻草。
“你救我。”戚晚看着季峪。
“你早干什么去啦?”
“你早干什么去了?啊?你为什么十年前不救我?为什么五年前不救我?我最骄傲的时候你不来,我狼狈发疯的时候你不来,我闯进匹配系统,全白塔孤注一掷地找你的时候你也不在……你为什么晚三年分化、凭什么!”
他仇恨地盯着季峪,咬牙切齿地低吼:“我活着的时候你不救我,我现在死了,你来救我了?”
戚晚像是在瓶子里关了五百年的魔鬼。
第一百年的时候,他安静地等一个人,许愿谁打开瓶子救他出来就送出所有的财宝。
第二百年的时候,他愿意满足那个人一切愿望,第三百年的时候,他乞求所有天神,要把自己的一生都供奉给那个人……可是没有人救他,就算这样都没有人救他。
第四百年的时候,他开始报复,他发誓会杀掉所有能打开瓶子的人。
第五百年的时候,他绝望了。
命运如此强大。
戚晚喝了九年白汤,他从四年级第一次陷入狂乱,剩下的时间里,几乎在痛苦和疯狂之中度过,他有时候坚持着让自己清醒,有时候坚持不住。
他在塔的医院里就医两年。两年,病情没有任何进展,他的同学升学、考试、准备外派、即将毕业。
他在医院里看了两年天花板。
在最后一个同年级哨兵离开塔的那天,戚晚清醒地挣开绳子。
他走出医院,走出塔,没有他的委派和任务,没有地方要他。
但是宇宙那么大。
宇宙那么大,哪里容不下一个拼命的人?
哨兵好歹也是战斗种,残废的哨兵也是。
戚晚有时候当雇佣兵,替不知道什么种族打仗,战场上失控也没关系,到处都是失控的人。
他的伤越受越重,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清醒就像下地狱一样痛苦,他的躯壳随便在外面游荡。
每一次睁开眼睛,他居然还活着。
居然还活着……
这个世界上人都是废物吗?这个战场上的种族都是废物吗?
居然还活着。
一次狂乱之后,他不知道自己昏倒多久,再一次睁开眼睛。
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他趴在地上爬不起来,想着这次应该快死了。
快要报废的光脑很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
很烦,没关系,他看不见。
三分钟之后,他设计的语音信息响了:
[匹配系统来信:季峪 白塔一年级 匹配度81.92 ]
[季峪 白塔一年级 匹配度81.92]
……
季峪安静地听着他发疯,任凭戚晚向他发泄怒火,像一个蛮横的弱者一样大喊大叫,反正戚晚也无能为力。
直到戚晚真的累了,他才从病例中抬起头来。
“你不是活着吗?”
戚晚刚刚平静的胸膛骤然起伏起来,他咆哮道:“我活该活着吗?”
季峪看了他一会儿,当他的眼神不想有温度的时候,就几乎没有,戚晚被看得慢慢冷静下来。
“那好吧。”季峪说:“我以为你有救的。”
戚晚说:“我的心死了。”
那你的死得挺主观的。
心死了……像小孩子一样。
季峪想。
但是小孩子总比找事的神经病可爱一些。
那好吧。
季峪对可爱没什么抵抗力。
季峪握住戚晚被绑在床边的手,精神力舒缓地流进他的身体里。
戚晚睁大眼睛,过了一会儿又闭上了。
“滚,我不要。”
季峪其实很会哄小孩,他甚至其实很会说话,只是平时懒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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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而已。
以前在组织里,有一个小姑娘,脾气很差,老大丢给他,就是他哄大的。
红邪,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会被老大塞去学贸易了吧?
他尽力放慢精神力的流速,让他汹涌的精神力像春水一样温柔又激荡。
精神力毫无阻碍地涌进精神空间。
“你在训狗吗?”原来他的声音挺好听的。
“蛇。”季峪说。
蛇还挂在他身上,已经不再流血了,但是也不动,像根枯死的黑色藤蔓。
“你要不要再活一阵?”季峪问。
戚晚转过头去,懒得跟他生气了。
“是我的错,我来晚了。”季峪跟他道歉。
戚晚的头猛然转回来。
像个电风扇一样,转来转去的。
别把脖子扭了。
季峪心里这样想,但他嘴上那样说。
戚晚沉默地盯着他。
“我应该十六岁分化……不对,十三岁。”
“我都能晚三年,为什么不能早三年?我十三岁进白塔,你才四年级。”
“那时候还活着吧?好像刚刚拿过第一。”
那是戚晚的最后一个第一。
“你在说什么胡话?”戚晚问。
“我可以把你的第一续上,应该可以,再拿不到是你的问题了。”
“不会死,不会在期末考试时狂乱,不会被塔的哨兵围猎,不会被关进医院里,锁在病床上。”
“你现在就把我锁在病床上。”
“不需要求神,不用等人救你。”
“都怪我,行不行?”
“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戚晚不说话了。
季峪的精神力还在他的身体里,季峪没有急着扩展他的精神空间,只是慢慢的梳理,试图帮他重建精神壁垒。
这会是很艰巨的工程。
蛇慢慢地动了一下,它顺着季峪的腰间向上游,很慢也很松,一挥手就能打掉。
它爬过季峪的腰,爬过季峪的背,爬过他的胳膊和肩膀,嘶嘶地吐信子。
“别舔我的脸。”季峪及时阻止道。
“你是谁?”戚晚问。
“我是向导。”季峪:“我是精神域广阔,精神力丰沛,能够触及你精神空间的向导。”
“凭什么呢?”戚晚问。
“我哪知道,但是你只有我一个能连接的向导,暂时。”季峪:“算我活该吧。”
“你可怜我吗?”戚晚问。
“应该没有。”季峪说:“但你有点可爱。”
“你……”戚晚愣住了。
他第一反应是回忆自己哪里可爱,但他怎么也没想明白。
“你有病。”戚晚干巴巴地说。
偶尔也有人这么说,季峪耸耸肩。
“……那其他哨兵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其他八个,你不是有九个哨兵?如果选择了我……”
“啊?”
“不,你先别选,可以周旋半年,我不会在乎的,等到我恢复得差不多了,能打败他们的时候,你再挨个分手……”
“等等。”季峪打断他:“我为什么分手?”
戚晚震惊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分手?”
“分手这个词用在这里不好吧,但我记得一个向导是可以连接多个哨兵的……”
戚晚气死了:“你凭什么连接多个哨兵?”
季峪茫然地看着他。
我凭什么不能?
真是个神经病,戚晚气愤道:“你都跟我结合了,我不许你再和他们连接!别的哨兵可以他们都不行!”
季峪沉默了一会儿。
一会之后,他虚心请教:“我为什么和你结合呢?”
戚晚:……
“你……”
戚晚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等等,季峪。”
“你是我的什么人?”
“向导。”季峪说。
戚晚急迫地盯着他。
可是他现在还被绑在床上当肉饼,这样的动作有点好笑。
“如果你想当朋友的话……”
戚晚把头转过去了。
“好了,闭嘴。”他说。
“就这样,闭嘴。”
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妈的,季峪。
怎么还活着啊。
12. 季峪受到眷顾
季峪没有熬一个通宵的打算,他明天还有很多课。
等戚晚的状况稍好一些,季峪就拆了束缚带,把他从病床上赶了下去。
“你在塔有宿舍吗?”季峪问。
“七年级的哨兵哪有宿舍,更别说我还失踪了三年。”戚晚慢慢地活动了一下手脚。
久违的支配感让他有点不适应。
戚晚知道季峪什么意思。
“你睡吧,我自己找地方。”
同样的休息环境,戚晚找比季峪找容易得多。
季峪毫不心虚,帕累托最优讲效率不讲公平。
被子一卷,他很快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向导医生震惊地看着季峪迷茫地从床上坐起来。
陪床霸占床位,病人无影无踪。
这像什么话?
刚刚清晨六点钟。
确认医生只是下班前来查房的,季峪又在他谴责的目光之中心如止水地躺了回去。
哨兵?我怎么知道哨兵。
我知道八点半上课。
……
季峪的第一节课是格斗技巧,就是他昨晚论文没写的那个课程。
作为屈指可数的有老师的课程,格斗技巧的老师是个性格古怪,脾气很大的中年男人。
他每节课课后布置论文作业,下节课课前会随机点人,交上的坐下,交不上的就会被大黑手拎到外面去补。
“技巧不是一蹴而就、一通百通的,光靠说和课堂上那点练没有用。”男人说:“课下花时间,我知道有人看不起技巧,但在关键时刻,技巧能救你的命!”
他非常重视课下的学习和练习,有时候查论文,有时候查背书,项目随机,查得人热泪盈眶。
如果发现没完成,他的态度会极其严肃。
虽然这门课在白塔只有一学分。
一学分,足以让学生们年年把他挂到论坛顶端鞭挞。
但是老师从来没因为学生们的意见调整过教学和考试方式,依旧我行我素,每天点人。
不过比较倒霉的是,这天的季峪,既没写论文,也没有背书。
季峪:……
老师:……
整个课堂都安静的可怕,全课堂的向导仰望这位不屈的勇士。
什么也不会的季峪捏着自己的手不抬头,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
老师的手一指,季峪就跟着迅速地离开教室。
向导们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被白墙隔阂,才恋恋不舍地转回。
好吧,又一位勇士陨落了。
……
季峪在走廊上补他的论文作业,走廊的窗外是一个清净优美的小花园。
小花园里的动物不少,季峪拉开窗,让清脆婉转的鸟鸣慢慢流进他的耳朵里。
当一只松鼠从树梢之间掠过的时候,什么论文都挺该抛之脑后。
季峪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小花园,仿佛在认真观察一个生态缸。
在地球上的时候,季峪有过一个生态缸,那是小姑娘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长26cm,宽15,形状有点不规则,比巴掌大不了多少。
这是个很新奇的长和宽,因为很少有企业设置这个数据的生产线——后来季峪才知道,那是小姑娘自己慢慢磨的。
里面有泥土,细沙,藻类,海水和几条半透明的小虾,配比很精心,人为地制造了一个微观的生态系统。
说老实话,那东西有点丑,但是季峪非常喜欢。
他收下这份礼物,每天都会去看,观察里面的藻类和小虾的动向,为它们找到最合适的光照点。
季峪很希望它能长长久久地运转下去,藻和虾互相依存,生产者、消费者、分解者各司其职,各安其位。
可惜,只存在了24天,这个生态系统就崩盘了。
季峪的心情很坏,那几天,他把闹到他眼前的事全部从重从快地收拾掉,西城的组织因为几条虾噤若寒蝉。
它太小了,还不能自立,就应该从外界获取能量。任何一点意外都有可能超出它的限度,让它脱离原有的轨道,最终走到毁灭的地步。
……
等季峪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怀里抱着一只幼猫。
……猫?
一只小狸花,还不到胳膊长,眼睛大而明亮,身躯温热而柔软,乖乖地趴在他支撑的双臂之间的空地上。
猫的尾巴惬意地轻轻摆动,偶尔扫过季峪的皮肤,带来一阵轻快舒适的痒。
一点都不怕人,季峪迟疑地拿手指逗它,小狸花歪着脑袋,睁大眼睛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扑了上去。
一头撞在季峪的掌心里,用触感毛绒绒的脑袋轻轻蹭蹭他,然后趴下任撸。
是心情很好的慷慨小猫。
因为走神没有留意到,季峪只好推测,它是从窗外跳进来的。
可是窗外的树枝干到窗台都有距离,窗台离地面的高度也很高。
都不像是小猫可以做到的样子。
“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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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哪里来的,嗯?”季峪轻声问。
小猫晃晃脑袋。
小猫能听懂什么?小猫还没长大呢!
季峪一向不太招动物喜欢,难得有幼崽愿意接近,他甚至有点小心翼翼。
实在太小了,鲜活又脆弱,没有任何力量。
季峪盯着猫的脖子看,在心里盘算自己如果要杀掉这只猫需要多久。
不需要一秒钟,一捏就会碎掉了。
季峪伸出手,猫谨慎地嗅嗅他的指尖。
“你的爸爸妈妈呢?”季峪跟猫聊天:“小脏猫?”
小猫体型瘦小,毛乱乱的,爪间处处是灰和泥,甚至还有一点点血迹,似乎是独自生活的。
“小猫应该在大猫的保护下成长,不然就会受伤。”
季峪说。
季峪自动默认小猫是自然动物。
一方面,他周围没有人,大家都在里面上课,精神体一般不会放得这么远。
另一方面,精神体一般是成体,几乎没听说过精神体是未成年的情况。
小猫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有心机?
季峪逗了一会儿猫,转过身开始补他的论文,他在光脑上敲敲打打,猫在后面喵喵地撞他的腰间。
“咪嗷——”
“咪嗷——”
甜甜软软的,季峪僵持了一会儿,反手回去,把小猫抓到了面前。
小猫乱七八糟地被季峪抓着,反倒不吭声了,四肢大动,对着季峪摇头晃脑。
季峪把他托在左手上,猫顺着胳膊往上爬。
直到停在他的左肩。
“喵——”猫细声细气地叫起来。
“那在这里待一会儿吧。”季峪点点头,猫趴下了。
触感像一块轻盈柔软的棉花糖。
季峪继续写他的论文。
……
季峪堪堪在下课前补完论文,小猫在他肩膀上睡得四仰八叉。
原来向导真的能让动物感到安心吗?
季峪把它拿下来,找了个隐蔽的墙角放好。
“太小了。”他说:“很快就会崩塌,动物不是寄托感情的好选择。”
“谢谢你的安慰,醒了就回去吧。”
教室里有人在叫他,应该是要他交论文,季峪站起身,又看了两眼小猫,转身走进教室。
等他出来的时候,墙角的小猫已经消失不见。
猫的眷顾来无影去无踪,好像梦境一样。
季峪的下一节课又是合作课程了。
13. 季峪不走正门
钟衡走进教室的时候,发现季峪身边已经坐了一个哨兵。
他走到另一边,发现另一边坐了两个。
钟衡:……
季峪被围在中间,安静地低头敲光脑。
白璟瑄坐在季峪的左手边,侧身撑在桌子上,挑衅地问:“二十六还蹭课啊,不会吧,这么缺课吗?”
戚晚坐在季峪的右手边,闻声看过去,翻了个白眼回应:“二十岁还在读一年级?那你的课确实还多着。”
他向后靠,顺带着扫了一眼两人。
白瑾瑜本来玩着光脑,闻声抬头,无辜地摊开手:“我没有说话,别带我呀。”
戚晚懒得理他。
钟衡:我记得这节是季峪和我的合作课啊……
两边的气氛僵硬,作为引发斗争的奖品,季峪像个机器人一样坐在中间,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吵闹。
还没开始上课,教室里什么样子的都有。
季峪后两排坐着珊瑚、丹书和同桌,方便聊天,她们三个的组队哨兵靠墙站成一排等着。
丹书不擅聊天,被两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夹在中间,气场0.28米,左右都跟不上,弱小可怜又无助道:“要不我跟珊瑚换位置吧?”
“那不行。”珊瑚给他驳回了:“你坐旁边才不听呢,就得夹着你说。”
丹书叹了口气,用崇拜的眼光看着前面同样坐在中间,但是不动如山的季峪。
季哥一定是那种能在闹市读书的狠人!
这一抬头,正好就让他看到迟疑的钟衡。
“哎,钟部长。”他拽拽珊瑚和同桌。
她俩的看过去。
钟衡也注意到了他们,两边对视,钟衡率先转移目光。
“我还是支持钟部长。” 丹书小声说。
珊瑚撇撇嘴,再看看围在季峪周围的哨兵们,突然大声招呼道:“钟部长!”
钟衡有点意外,对她点点头:“珊瑚。”
白瑾瑜也招招手,和钟衡打了个招呼。
季峪听见动静抬头,钟衡已经站在他身前四五米的位置:“季峪。”
“嗯,昨晚休息得好吗?”季峪回答,他顺手敲了敲戚晚的桌子,戚晚只好不甘地站起来,还剜了季峪一眼。
白璟瑄皱起眉,做了一个意外又嘲讽的表情,下意识地回头去看白瑾瑜,白瑾瑜的目光正等着他。
两人对视一眼,白瑾瑜摇摇头。
白璟瑄调整了一下姿态,重新审视戚晚。
钟衡的位置空出来了,他的心却沉下去。
“挺好的。”
按理来说,他应该再问问戚晚的情况,礼貌一点。
但是他不想问了,至少现在不想。
戚晚起身,微微眯起眼睛,但却没有瞪钟衡,而是回眸看了一眼出声的丹书和珊瑚。
暗红的虹膜好像是深渊里的火焰,沾上一点就足以烧透光明。
珊瑚被看得浑身发毛,她一咬牙,狠狠地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比季哥大七岁的老男人!
……
“戚晚的情况怎么样?”快上课时,钟衡最后还是问了。
“没事,他好多了。”季峪回答。
“你给他疏导了吗?”一个脑袋从侧面探出来:“季峪?”
白璟瑄,他还挺自来熟的。
季峪的目光越过白璟瑄,落到白瑾瑜身上。
白瑾瑜含着笑向他眨眨眼睛。
“对。”季峪点点头:“他昨天状况不太好,我就帮忙了。”
“啊,真是个善良的向导。”白璟瑄没话硬聊:“但是精神损伤都要治很久的吧,你是打算帮他救急吗?”
“看情况。”季峪说:“如果没有其他人比他更穷的话。”
白璟瑄:“……啊?”
“他、他很穷吗?”
白瑾瑜愣了片刻,想通后没忍住,一下子笑出来。
如果戚晚是最穷的,那季峪只会帮他救急。
算是很直白的表明态度。
真是个通透的向导。
白瑾瑜真的来了一点兴趣,他撑着下巴问季峪:“穷富是怎么判断的?”
问到点上了,季峪点点头:“不知道。”
白瑾瑜的狐狸眼里带了明晃晃的笑意:“什么时候能知道?”
“期末之前?”季峪不太确定:“我最近正在学。”
……
整个课间,季峪几乎都在和白家兄弟说话,把后面的丹书急得半死。
“我不喜欢他们。”丹书和珊瑚说:“我听说他们是留级生。”
珊瑚乐了:“我以为你不爱聊这事,结果你还挑上了?”
丹书:“怎么我挑,我给季哥看的,听说他们的成绩不好,已经读了三年一年级!”
丹书很不爽:“一年级的考核很简单的!”
“谁说的,一年级的课就不许人挂科了?”白璟瑄突然回头:“留级怎么伤天害理了。”
丹书让他吓了一跳,连忙摇头。
“哎,你这人。”白璟瑄:“不会吧,你都有胆背后蛐蛐我,你没胆子承认?”
“我……没说坏话。”丹书:“你就是留级。”
白璟瑄:“你说没说吧。”
丹书老实承认:“对不起,我说了。”
“但你留级。”
白璟瑄:“……”
留级不是伤天害理的事,但是对于好学生丹书来说,这是他不能理解的事情。尤其是这种留级三年还理直气壮的哨兵,很显然能力和态度都有问题。
“我一直在进步好吧。”白璟瑄据理力争:“我前年法律监督挂了,去年就不会再挂。”
丹书快要掐人中了——法律监督居然也会挂人吗?
丹书:“那你为什么又留级?”
白璟瑄:“精神力控制挂了。”
丹书:“……”
丹书坚决不同意这门可能的亲事,恨不得把白璟瑄,连同他那个和他一起挂科的哥哥,通通打包扔到外太空去。
目前还是钟部长最满意。
可惜钟衡又不说话。
……
今天的课程主题和精神体有关,大家跟着老师到外面上课。
“看看你的精神体。”季峪低头躲过长颈鹿的一脖子,问钟衡:“来了怎么不说话?”
“还是课间,谁都可以坐那个位置。”
“你在认真工作,我也没有理由打断。”
“好在上课你就让他们走了。”
一头体长近两米的硕大黑豹出现在钟衡身边,仰着头注视季峪,它的站姿很优雅,上前轻轻嗅闻季峪气息的动作也很礼貌,但是半举着微微摆动的尾巴却出卖了它。
豹豹的心情不错。
怪不得哨兵们不喜欢把精神体放出来,因为他们真的真诚地代表着主人的情绪。
“是和你的课啊。”季峪试图比较豹子和小猫的手感差异:“明天你来也会赶你的。”
钟衡听了,没有生气,反而笑起来。
“谢泽林说的对,你真的很像小机器人。”
季峪有自己的运行规则,每一个举动都按照规则进行,无论这套规则在他们看来多么奇怪,都周密而且不可替代。
“他在背后这么说我吗?”季峪挑眉:“好像有点道理。”
“我觉得非常有道理。”钟衡说:“不过我不是故意暴露他的。”
“好吧。”季峪笑了。
钟衡看着季峪和自己的黑豹交流,试图钻点规则上的空子:“如果明天课前,我也来找你聊天,可以吗?”
季峪:“你明天半夜来找我聊天都没事。”
钟衡有点惊讶:“半夜也可以吗?”
“可以,但半夜我不会理。”季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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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我的规则的话,你多试试好了。”
……
第二天,钟衡真的实践了他的计划。
六年级比一年级的课少太多,他甚至可以提前一节去那里。
他不是很爱说话的人,提前一晚打印了话题,结果没背下来,第二天照着念。
整整一个课间,白璟瑄没能从他嘴里抢下一句话,气得回头狂锤白瑾瑜。
“你看看他!他还拿个稿念!这像话吗!”
“这是赤.裸裸的嘲讽!”
“我印象里钟部长是很大度的人啊?”白瑾瑜百思不得其解:“他是不是想嘲戚晚,结果今天戚晚没来,就冲我们下手了?”
“要我就会这么干,稿子别浪费了。”
“只我看也只有你会干这种事……等等,戚晚?他俩还有仇?”
“我给发过,你没看?”
白瑾瑜的疑惑转移:“全塔最有意思的事你不好好参与,每天到底都在玩些什么?”
“我这,我……”白璟瑄:“感觉也没那么有意思。”
白瑾瑜笑起来。
“还没开始呢。”
……
季峪成为了塔的医生助理,开始频繁出入塔。
他认识了各种各样的哨兵,慢慢整理着自己对哨兵的认识。
有几个哨兵和他至今没有联系,即使季峪主动,也都石沉大海。
比如哨兵奇珀、岑寂、霍承钧。
还有那个说过你好之后全然消失的矫亦凡。
过两天有一场越野战,说不定可以借此接触一下?
……
这几天遇到猫的频率越来越高。
或许是以前没注意到吧,那只猫会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场合。
小花园、广场上、训练室、教学楼里、甚至塔医院。
它甚至认识医院的路,会熟门熟路地溜进办公室,然后跳到他的腿上,季峪甚至觉得它可能就是来找自己玩的。
季峪因此会在口袋里塞点什么,冻干或者零食,偶尔喂喂它,当做撸猫的报酬。
小狸花非常懂得交换,吃了他的东西,就会乖乖趴在他身旁,一点也不闹人。
隔两天就来访一次,频率刚刚好,聪明又贴心。
……
过了一周左右,季峪又一次在教学楼附近见到它。
猫躲在灌木丛里。
“猫?”季峪叫了一声。
季峪没有给它起名字,但是小狸花知道它是“猫”。平时季峪这样叫它,它就会迅速跑过来蹭蹭。
但是这一次,小猫却奇怪地瑟缩了一下。
它向着季峪走了两步,一扭头,又向着某个方向飞速跑远了。
季峪皱起眉,他跟着小猫消失的方向走,慢慢走到小花园的另一边。
这一边好像是二年级的区域,楼里很安静,远远地传来说话的声音。
“操,又是他。烦死了,天天就知道催,学生会不都很忙吗?怎么没多派点给他?”
……
“能拿我早拿了,拿不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难道能怪我吗?没有我你更拿不到,真的,矫亦凡。”
“你往这一站谁他妈还……”
季峪翻窗的手顿了一下。
他撑着窗框,半跪在窗台上,已经探进半个身子,阳光从他身后照进走廊,光点跳跃,猫蹲在十米开外。
十米之外,还有几个哨兵。两个背对着他,另一个正对着。
黑色的短发,高挑清瘦,白得很干净,一双手攥在身前,指尖捏得失去了颜色。
他的眼睛很漂亮,落寞地看着前方,原本像是在难过,却被季峪翻窗的动作莫名其妙地吸引了注意力。
他注视着季峪,耳朵慢慢变红。很可爱。
季峪暂停翻窗,决定先和他打个招呼。
你好,矫亦凡。
14. 季峪有点迟钝
健壮哨兵原本烦躁的很快就要破口大骂,一转眼,面前的对象居然慌张地低下了头。
哨兵比他高半头,看见矫亦凡墨黑发丝中隐约露出的一点耳尖,仿佛透着一点红。
哨兵目瞪口呆。
不是、你这是干什么,心理变态了?
季峪从窗上翻下来,落地发出的轻微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哨兵回过头,季峪在三个人的瞩目之下走近,捞起窗台上的猫,然后在矫亦凡旁边站住。
“怎么了吗?”季峪抱着猫问。
矫亦凡看看猫,又看看季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回事。
健壮哨兵喉结滚动,和朋友对视一眼,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和慌乱。他的朋友很显然也慌了,眼睛一转,又对矫亦凡使了个眼色。
矫亦凡看见了,只是垂下眼睛。
季峪是那种看起来就很强的向导,不然当初也不会一进广场就被大青鲨搭讪。
更何况,这两个哨兵认识季峪。
这不是那天晚上广场上那个向导么?
传说中人狠话少长得帅、一分钟两个哨兵的野男人、朝圣之夜的大祭司、论坛里半个白塔的精神引领者、全塔哨兵的梦中情向——季峪?
矫亦凡怎么会认识他的???
季峪还抱着矫亦凡的猫,一副要替他出头的样子。
健壮哨兵和朋友都快呕出来了,两双眼睛略显紧张地盯着矫亦凡,等着看他说什么。
矫亦凡比他们还紧张,掌心洇出一点细汗。
哨兵的目光对他来说其实没什么,但是季峪的询问却超出了他的处理范围,站在季峪身边好像暴露在最炽热的阳光下,而他太白了,不耐晒,有点头晕眼花。
“……没什么事。”矫亦凡低声说。
他的心思很乱,现在没工夫理会那些的事。
季峪,季峪怎么来了?
他是不是路过?怎么会来到他身边呢?
是巧合吧,说不定根本就不认识他,不知道他是谁。
可是他还抱着我的猫呢?
矫亦凡胡思乱想。
我的猫。
哨兵如蒙大赦,拉着朋友就要走。
朋友似乎有点不甘,还想要说两句话,但是被那个哨兵一使劲拉走了。
……
季峪和矫亦凡并肩向行政楼走,小猫趴在季峪怀里,前爪扒着他的胳膊,冲矫亦凡探头探脑。
“要掉下去了。”季峪敲敲它的脑袋吓唬它,从兜里摸出一根猫条。
猫条是之前偶然买的,矫亦凡不说话,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干脆喂猫。
小狸花追着猫条高高仰起身子,季峪一只手拿着猫条,另一只手搂着它,修长的指节不急不缓地抚摸着小猫光滑的脊背。
矫亦凡抿着唇,面红耳赤地看着季峪逗猫,就好像趴在季峪怀里被喂的小猫是他本身。
“你也想喂吗?”季峪看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和猫,把猫条塞进他的手里。
“喂吧。”
矫亦凡拿着猫条眨眼。
我好像看的不是这个……
算了,要不试试。
怎么会想到喂猫的,精神体原来能吃东西吗?
小狸花理都不理矫亦凡,哪怕猫条在他手里,都一心只往季峪身前钻。
矫亦凡背地里使劲瞪它。
分不清大小王,这么重要的时候连这点面子都不给,等着把你关进精神空间里再也不放出来……
“喵嗷!”小狸花尾巴上的毛瞬间炸起,大叫一声,对着矫亦凡呲牙咧嘴。
“哎?”季峪摸摸小狸花,猫委屈地扑到他胸前。
矫亦凡的手一缩,也不知所措地看着季峪。
季峪被一大一小两双清澈委屈的猫眼看着,一时间不知道安慰哪个才好。
……
季峪决定先安慰大的。
“它可能有点怕人,不是你的错。”
“哦……”矫亦凡点点头:“真可爱,这是你的小猫吗?”
“不是我的,可能是塔里的野猫?”季峪笑笑:“偶然遇到过的。”
矫亦凡当然知道不是,他只是想知道季峪的态度。
现在知道了,矫亦凡有点高兴地瞟了一眼猫。
叫?只是偶然遇到的哦。
小狸花往季峪怀里扎。
跟我不熟,对你有什么好处?看把你得意的,跟你难道就熟了?
就跟有病似的。
矫亦凡点点头:“谢谢你今天帮我。”
“不用,也没帮到。”既然矫亦凡不说,那季峪也就没问具体怎么回事:“只是找猫路过——你怎么不回我的消息?”
猫爬到季峪肩上,得意地看回去。
“啊?”矫亦凡哪有功夫理猫,尴尬地眨眨眼睛:“你,知道我是谁啊……”
“我当然知道。”季峪说:“你不也知道我是谁?”
“可是你很有名的,我知道也不奇怪。”
“那大概是因为我找人打听过你吧。”季峪歪歪头,随口道:“我的哨兵?”
矫亦凡被这句话激得一愣,还没来得及害羞,就下意识地咬唇,艳色的唇被咬的发白:“原来你也会打听我啊……”
“他们说的好听吗?”
不知道为什么,季峪总是把矫亦凡和猫联系在一起。
比如现在,他就觉得矫亦凡很像一只猫。
但是不是小狸花那样的勇敢自由的小猫,而是有点自卑敏感的流浪猫。
“还行?”季峪说:“有的说你是很可靠很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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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同事。”
矫亦凡眼睛亮了:“真的吗?”
“真的。”季峪说:“也有的说你是精神体是奶猫的废物哨兵。”
矫亦凡:……
我以为你要安慰我的。
真的什么都说吗?
如果是别人这样说,他只会感到羞愧和难堪,但是季峪说了一样的话,却没带来任何伤害。
他只是把许多人关于“矫亦凡”的观点收集起来,简单分类,然后传给他。没有任何主观的考量,也不担心这些伤害到他。
矫亦凡微妙地感受到信任和支持。
也可能是错觉吧……
他沉默片刻,伸出双手把猫抢过来。
“喵嗷——喵!!!”猫使劲挣扎,爪子划出不甘不愿的风声。
季峪肩膀一空,奇怪地看着他。
矫亦凡跟猫抗劲儿,抓着它的身体不放,猫在空气中扭动,像是一条被迫上岸的活鱼。
挣扎了两下,猫消失在空气中。
矫亦凡转过头看着季峪。
“哦。”他有点生硬地说:“是真的。”
季峪看着他,他看着季峪。
最后,矫亦凡别扭地转过头去,咬着牙惴惴不安地反省自己。
刚才的态度好像太强硬了,万一他不喜欢……
“原来猫是你的精神体?”季峪终于反应过来:“它真的没有长大。”
矫亦凡:……
“精神体还可以吃东西吗?”
矫亦凡:……
“精神体会和主人闹矛盾吗?”
矫亦凡:……
我哪知道?
生气是奢侈品,矫亦凡难得富贵。
但是他根本不会表现给季峪,只会在心里自己默默参演。
我哪知道我哪知道我哪知道?不忍了,狠狠骂回去!
虽然内敛,但是鲜活。
行政楼近在眼前,两个人的脚步都慢下来。
矫亦凡侧过头去看季峪,他平静的侧脸倒映在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和矫亦凡的秘密一起珍藏在心底。
自从得到那个消息以来,矫亦凡偷偷地看了这么久,第一次这么近。
这会是我的向导吗?
“为什么看着我……是生气了吗?”季峪终于错拍地弄懂心思难猜的哨兵的想法。
“不用在意别人的话。”季峪在行政楼门前停下,和矫亦凡说。
“那只是一种观点,观点不能代表事实,它们之间没有一种明确稳定的联系。”
季峪说:“精神体是小猫和废物哨兵之间没有直接因果,你可以探索更多可能。”
“不过有一点更明确一些。”
季峪看着他眨眨眼睛:“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
15. 季峪被人拒绝
矫亦凡混混沌沌地回到部里值班。
值班的人不少,他推开秘书处办公室的门,几乎没有人抬头。
工作了半个多小时,才有人和他说第一句话。
“怎么了,你心情不好?”维特从旁边伸出脑袋。
“今天怎么呆呆的。”
“啊?啊……”矫亦凡回过神来。
“没什么,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问一嘴……哦对,越野战的策划案从你手里过了吗?”
“没,日程可能有问题,五年级校外合作的ddl和越野战撞了,到时候会忙不过来……我在问他们的安排。”
维特佩服:“这你都考虑?真是拖延症哨向的福音。”
矫亦凡:“还有时间,我闲着也是闲着。”
矫亦凡撑着下巴等回复,等着等着,突然问:“维特,你知不知道部里谁认识季峪?”
“季峪?你怎么问起他来了。”维特光速抬头,试图用目光扒开矫亦凡的思想。
“我啊,我认识啊!”
……
一股名为“季峪”的势力已经彻底渗透了双塔的学生会。
从会长谢泽林到小干事维特,从正义守护者钟衡到心狠手辣的大反派戚晚,在朝在野,季峪无所不包。
他甚至还有广泛的群众基础——链接和疏导的哨兵,还有一大批崇拜他的向导。
纵横双塔真是易如反掌。
“好了,走吧。”
季峪收回手,一个哨兵飘飘忽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还没开始走路,就被椅子腿绊了个大跟头。
季峪司空见惯:“下一个。”
五感失调严重的哨兵一旦习惯了混乱,疏导纠正之后反而乱七八糟,再加上季峪的疏导又快又猛,很多哨兵都有反应不及的情况。
每次高强度的训练课程之后,哨兵的精神受损情况就要加重一些,塔医院的工作量也会猛增一截,季峪在塔医院帮忙,隔三差五就要听塔医生数着名字把格斗、械斗、生存、体能、还有精神构建的老师挨个大骂一顿。
尤其是精神构建。
助理的工作本来算是文职,但是在发现季峪的链接和疏导的确不逊于向导医生之后,他们渐渐开始让他帮忙上手。
本着好用就使劲用的原则,一个月之后,季峪已经明目张胆地有了一个诊疗房间。
虽然就诊导航上还没有他的名字,但是很多灵通的哨兵都知道,塔医院就诊有概率获得向导季峪疏导。
甚至由于疏导爽快情绪稳定,哨兵暗地里把季峪的疏导单称为“专家号”。
……
论坛·交流灌水
广韵:[疏导专家号概率提升攻略,大祭司课表有。
课表.pdf]
1l:[我靠,真的假的?]
2l:[楼主是哨兵吧,怎么可能弄到向导的课表?]
3l:[说实话,多找几个人用心,能搞到不奇怪,但是要这个精力……韵哥是天神真粉。]
4l:[但是这不太好吧……]
……
[管理员进行了删帖操作,本帖已删。]
……
“又是这个广韵!”
兰恨不得把键盘吃了。
广韵的帖已经被删了好几次,早就该封号,可是却始终活跃在论坛上,许多哨兵都猜测他是不是和学生会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没有任何关系。
纯粹是封不掉而已。
麻烦一层一层地往上递,直到再次来到兰手里。
“搅风搅雨的混蛋,封不掉?让我看看封不封得掉!”
兰咬牙切齿地说:“早就应该开他的盒,真当你奶奶不敢动你,和光的V.P.N算个屁……”
“我真搞不明白他是什么心态。”一边的同事说:“这个号一年前就有了,以前也偶尔发点越界的东西,正常的删掉就行了,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谁知道这个月吃错什么药了……”
“季峪。”兰是生气,但她没失智:“他在狙击季峪。”
“目前为止,关于季峪影响最大的几个帖几乎都是他发的,还有人说他是季峪真粉。”
兰冷笑一声:“真粉会把偶像隐私都发出来?我看他是闲出病了想制造点混乱。”
“就是个心黑的乐子人。”
“那季峪确实是个好目标。”同事耸耸肩:“也难怪他一下子活过来。”
“天神、大祭司……他到底想干什么?”兰盯着屏幕,屏幕在她脸上照出一层蓝莹莹的幽光。
她的话越说越散,半晌,把键盘向外一推。
沉重的键盘底摩擦桌面,发出刷拉一声。
“封掉了。”兰说:“时刻注意着他,再露头就来找我。”
她本来要嘱咐同事把季峪也注意着,想了想,最后没有说。
季峪没有什么错,还是她自己来吧。
……
塔医院,下一个哨兵连忙把地上那个推到一边去,自己坐到位置上。
十分钟之后,他也被推到一边。
塔医生自己一天能疏导十个,给他的安排就不会超过八个。
很快,季峪就做完了工作。
最后一个哨兵幸运地可以坐在凳子上适应,而在他旁边,地上还趴着三个哨兵。
哨兵适应的还没有向导疏导的快,丢人。
哨兵恋恋不舍地看着季峪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看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
“季峪向导,过几天的越野战你有没有同行的哨兵?”
季峪抬头。
哨兵紧张的一手汗:“如果没有,能考虑一下我吗?”
地上某个哨兵默默举起一只手,很快被另外两个压下去。
我不敢,你也不许敢!
“暂时没有。”季峪说:“但我想搭档中年级的哨兵,你有什么推荐吗?”
这个哨兵是低年级的。
哨兵之间阶层化很明显,低年级和中年级之间交往不多,他失落地想了想,没想到什么人。
他最后慎重地报了两个人尽皆知的名字。
“中年级的哨兵我不太认识……只听说过有很强的。岑寂,或者霍承钧?”
季峪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好,谢谢你。”
……
越野战是双塔综合测的保留项目,每两年举办一次。
所有在校哨向都需要参与,越野战的成绩在当年考试中占据相当重要的一环。
越野战是小组赛,哨兵向导自由组队,有固定的地图库,每次随机抽取,不同的地图有不同的任务,完成度更高的队伍获胜。
这里的自由组队指的是完全自由,跨性别跨年级都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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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哨兵和哨兵、向导和向导可以组队,一年级和六年级也可以组队。
但是不同年级的哨兵和向导能力不同,所以需要进行分数折算,来保证公平。
低年级的哨兵或向导最终分数是得到的分数的1.2倍,中年级是0.8倍,高年级则只有0.6倍。
三到五年级都算中年级,他们的实力很强,折算也不太吃亏,尤其是五年级,是组队的好选择。
但是这个哨兵给他推荐的两个哨兵,都是三年级的。
有点耐人寻味。
岑寂和霍承钧……
一个多月没有音信,季峪都快忘了的两个人。
再发个消息找找吧。
……
季峪回宿舍,边走边给他们俩发消息。
他打算先找霍承钧。
还没转进走廊,一个暗红的影子突然扑出来。
季峪往旁边一避,戚晚扑了个空,抬手顶在墙上接力刹住自己。
“反应好快。”戚晚撩了一下刚才扑乱的长发,不甘道:“奇怪,你有时候和哨兵一样。”
季峪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戚晚,继续低头发消息:“我不是说不要闯我的宿舍?”
戚晚往墙上一靠,挑眉道:“这是走廊。”
“不然你现在就躺在地上了。”季峪说:“什么事?”
“疏导过期了。”戚晚危险地眯起眼睛:“你一天天到底都在忙些什么?”
疏导没有过期这一说,是戚晚的情况严重又不断反复,为了治好他,季峪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给他一次疏导。
“我没有跟你约定过时间。”季峪说:“你完全可以到塔医院找我。”
戚晚:“那你的意思是我的错。”
季峪:“是的,但我确实忘了,抱歉。”
戚晚:“……”
“神经病。”戚晚无语,骂完之后他才意识到什么,逼问道:“你真忘了?”
季峪迟疑地点点头。
戚晚更生气了,他换了一种骂法。
“渣男。”
虽然季峪并不觉得自己渣,但是以前也有人这么骂过。
如果大家都这么说,那可能被理解的他的表现的确符合世俗意义上渣男的定义吧。
一种看法而已,季峪坦然接受。
他没再回宿舍,调头往公共休息室走去。
“来吧,给你疏导。”
说是要疏导,但他一直在看光脑,戚晚越看越不爽:“你在看什么?”
“找越野战的搭档。”季峪说。
戚晚起了一点兴致:“我,我来当搭档。”
季峪抬头,怜爱地看了他一眼。
“七年级不参与校内活动。”
戚晚并没有因为这种怜爱高兴,因为季峪的眼神像是在看智障:“只要你愿意,我说参加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季峪突然发出一声疑问。
“咦?”
季峪抬头,看着戚晚:“他拒绝我了。”
自己低声下气地求还没求来的,转眼却被别人拒绝,戚晚皱眉道:“谁?”
光脑又是一声轻震。
“等等,也没有完全拒绝。”
季峪低下头继续看光脑。
“他说……他不会随便接受什么来历不明的野向导,要想和他组队,除非……我是最强的?”
16. 季峪当香饽饽
对于最强这回事,季峪并没有什么执念。
他又不是十七八岁的热血高中生,天天以拯救世界为人生指南的,要那么强做什么?
强还要多干很多活。
但是霍承钧的说法很有一些趣味。
“他说我是来历不明的野向导。”季峪说,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戚晚。
戚晚抱着胳膊接受他的注视:“需要我出手?”
“不。”季峪有点费解地蹙着眉:“但他是怎么知道的?”
……
飞速地给戚晚做完疏导,季峪就往宿舍里溜。
“五分钟后如果还有人看见你在白塔,我就找学生会抓你。”季峪嘱咐道。
“五分钟?从这到中央最少二十分钟!”戚晚气笑了。
“那你就别被看见。”季峪说。
山谷:[最近有人查我的信息吗?]
小狗老大:[有,前后三批人。]
小狗老大:[他们不太好糊弄,我每天都在给你扫尾。]
小狗老大:[你现在在做什么?]
蒙战顶着这个ID说“扫尾”这个词之后,季峪脑袋里总有一只小狗在摇尾巴。
季峪:[上学。]
季峪:[辛苦了。]
小狗老大:[顺手也就做了,大学适应吗?我可以抽空去看你。]
季峪:[好。]
季峪:[发送定位.]
小狗老大:[好。]
……
小狗老大:[?]
……
三批人,倒也不多。
虽然蒙战不认为他的来历已经泄露,但也不排除有人能绕过蒙战,知道他真的是个“来历不明的野向导”这回事。
山谷:[霍承钧你有没有了解?]
对面很快回复了:[很高兴你还能想起我。]
[霍承钧啊——终于轮到他了吗?]
[他是个简单人物,要我说他,可能还不如岑寂有意思。]
[不过霍这个姓可不简单哦!]
……
第二天,综合楼。
霍承钧约了季峪在这节合作课见面。
事实上,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合作课,不过上一次,霍承钧和岑寂都没去。
由于没有搭档哨兵,季峪在上了半节自习之后,理所当然地翘掉了后半节。
并且,在那天下午的塔医院就诊记录里看到了霍承钧的病历单。
战斗中身体严重受损导致的精神损伤。
伤情十分真实。
……
今天的合作教室是一个空旷的训练场,季峪来的不太早,休息的台阶上已经坐满了人。
按理来说,休息的位置总要比上课的哨兵向导的人数多一些,可今天就是窄窄巴巴。
有一个黑色连帽衫的哨兵身边是空的。
哨兵向导都离他很远,就像是草履虫远远避开盐粒,食草动物远远避开猎食者,原始人远远避开外星来客。
他自己孤零零地坐在真空带里,把胳膊撑在膝上,单手撑着下巴,指尖隐匿在帽子的黑暗里。
好像在想什么与世界无关的东西。
不过这跟什么都没想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这是谁?”季峪随手拉了一个身边的向导。
“啊?我不知道啊?”向导摇摇头:“我不认识。”
但是我的哨兵离他远远的。
他的哨兵抬头,看到季峪,小声说:“那是岑寂。”
岑寂,不需要介绍太多。
一个很乏味的人,普普通通的最强者。
就算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地球上也能找出七十万,就算是年级最强,双塔也能找到十二个人。
但是岑寂也很特殊。
一方面,他在擂台上越级击败五年级的学长。
另一方面,他从没展示过精神体。
要知道,精神体就是哨兵作战的左膀右臂,一个好的精神体能够帮助哨兵最大程度地取得优势,甚至实现二打一的效果。
比如钟衡的黑豹,抑或戚晚的巨蛇。
精神体是狸花猫的矫亦凡也会因此受到轻视,因为作为一个哨兵,他的战斗力不够强。
但是岑寂,这个异类。
冷酷的狩猎者,顽固的守财奴和顽固的隐藏派,从来不肯放出他的精神体,宁愿一敌二甚至连着向导一敌三四的作战,也没有露出过动摇。
有人说他的精神体一定是一头巨兽,是他漠视一切、留到最后的底牌。
也有人干脆说他可能就没有精神体,甚至根本不是个哨兵。
……
“岑寂吗?我有时候把他当偶像。”矫亦凡说:“你看过他的作战视频吗?真难想象,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强悍冷静、不可侵犯的人。”
“哨兵有时候给我一种‘野兽感’,你能理解我吗?你一定能,我能从你身上感到‘人’的味道。”
“就像是理智退化了的,凶猛而被欲望操纵的……我很难描述出来,他们的表现没有问题,智商并不低,但是……”
矫亦凡深呼吸,跳过了这个话题:“但是岑寂不是这样的,他像个人一样。”
“迷茫的,有灵魂的,思考着的人。”
“因为精神体的缘故,我关注他更多一些。”矫亦凡说:“几乎没有什么活动外流,连课也很少上。他留下痕迹的地方只有对战场,有人说他是单挑王。”
“他确实是,我把他的胜利看作我胜利的一块基石——他从来没让我踩空过。”
不知道为什么,在季峪面前,矫亦凡轻易地交了底,他那双深邃又黑得透亮的眼睛郑重地看着季峪,带着孤注一掷的信任、期待和清醒的疯狂。
对于流浪猫来说,靠近人类就已经需要鼓足勇气。
“也许是一点卑劣的心思吧,我希望他没有精神体。”
“对了,季峪。”
“你的精神体是什么?”
……
季峪越过人的包围圈,走到空白的中心去。
岑寂好像没有察觉他的到来一样一动不动。
季峪在岑寂身边坐下,他这时候才发现,岑寂穿的根本不是什么连帽衫。
他穿的是一件中长的纯黑兜帽披风,只有两个斜襟的金属扣点缀。
披风的材质很硬,但是在他身上意外挺括有型,像是剪裁师对骑士的礼遇。
帽子宽宽大大的,岑寂低着头,遮住了他半张脸,只剩下一个线条清晰漂亮的下巴。
一点碎发从边缘露出头来,是很亮的银色。
季峪明目张胆地看了他一会儿。
岑寂终于动了动。
两人原先相隔半米左右,他往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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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开一点。
没有改变一点姿势,甚至没有抬头,反而往帽子里藏得更深。
不像是冷酷的战斗机器,更像是个沉默寡言的孤僻末日菇。
岑寂不动声色地扯了一下披风的衣摆,让它占据在两人中间的地方。
这点小动作没有瞒住季峪,他盯着两个人之间的那截黑色衣摆,又看看安静的岑寂,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些恶趣味。
他漫不经心地把岑寂的衣摆扫下去了。
岑寂等了一会儿,看他没什么动作,默默把自己的衣摆摆回去。
季峪又扫掉,用手撑在那里。
岑寂微微侧过头,试图理解季峪的行为。
但是太费解了,他看了两眼,最终归结为有病。
岑寂把衣摆盖在季峪的手上。
季峪没忍住笑出来。
故意的。
岑寂的手一顿,又默默地放下了。
他不想和向导打架。
季峪打开自己的光脑,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但他开始发消息。
消息发过去了,身边毫无反应。
就好像这人身上根本没有光脑一样。
季峪只好放下光脑,像岑寂一样俯下身。
季峪用手撑着下巴:“你好?”
很好听的声音,像是初春的河上流动碰撞的碎冰。
他的手也很好看,无名指很长,白皙有力,骨节分明。
岑寂决定原谅。
他抬头看了一眼季峪。
很陌生,没关系,双塔大部分人他都很陌生。
也许这个人不知道我是谁。
“我是岑寂。”岑寂说。
“哦。”季峪自然地点点头:“你好,我是季峪。”
这是一个笨蛋。
岑寂理解了。
他不仅不知道我是谁,他也不知道岑寂是谁。
季峪,没有听过……
季峪。
岑寂终于彻底转过头。
季峪坐在原地给他看,偿还之前盯着他的不礼貌行为。
“季峪。”岑寂说。
“我和霍承钧的……向导?”
……
合作课程专属的铃声响起,有人踩着上课铃声走进训练场。
一头暗棕色的雄狮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旁,皮毛顺滑油亮,宽阔而又厚实的脑袋一摇,鬃毛闪着暗光,獠牙微微露出一点,步伐傲慢又张狂。
有向导被这头狮子吓得小声惊叫,可是很快闭上嘴巴。
竟然有哨兵随时把精神体放在外面!
哨兵穿着一身暗色的制服,几乎没有图案,却能看出不俗的品质。他有一头浅棕色的头发,浅得几乎有点像金,面容深邃,鼻梁高挺,嘴唇一抿,严肃和尊贵就自然地流露出来。
他的身边还有两个人跟随,像是仆从或者执事。
两个人在休息区扫了一圈,哨兵的目光停留在季峪——还有他身边的岑寂身上。
狮子的瞳孔一缩,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开始轻微地呲出獠牙。
哨兵走到休息区,有不少人自觉地让开。
他和他的狮子最终停留在岑寂真空带的外围,并创造了一个新的真空带。
“季峪吗?”他抬眼看着上面的两个人,微微扬起下巴,叫了一声。
“你到我这里来。”
17. 季峪当应试者
霍承钧的语气有点冷肃。
季峪想了想,觉得这种不悦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
毕竟对岑寂,要不悦早就不悦了。
作为同年级的哨兵,霍承钧和岑寂的关系并不好,甚至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
霍承钧和岑寂考核从不在同一个阵营,每次战斗必定会交手,却几乎不出现在同一个课堂上。
他们两个从入学起就不对付,传说他们两个家里有世仇。
不过在季峪得到的消息里,他们之间不是这样。
[世仇哪至于?]
季峪能想到那个人笑眯眯的样子:[谁敢跟霍承钧有世仇?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
岑寂没看霍承钧,不用看他也知道霍承钧是什么样子。
现在是看季峪的时间。
季峪把手从他的披风底下抽出来,起身走了。
岑寂注视着他走向霍承钧。
四周安静的像是荒野。
“霍学长。”季峪思量了片刻,选择了一个对他来说十分新颖的称呼。
听到这个称呼,霍承钧皱着的眉舒展开一些。
“你好,霍承钧。”他金色的眼睛垂眸看着季峪:“抱歉,我来迟了。”
他说着我来迟了,却扫了一眼岑寂,并不是为了表达歉意,而是一种客套。
就像是给季峪一个说辞。
没关系,你坐在他身边,是因为我来晚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棕狮站在原地,安静地嗅闻空气中的味道。
霍承钧一挥手,它就上前一步,围着季峪转了一圈,抬起一只前爪,轻轻按在他的大腿上。
这是一个招呼,季峪弯腰,用手拖起它的爪子。
狮子很满意,发出很低的呼噜声,回头看着霍承钧。
霍承钧点点头,狮子尾巴一甩,跃到位置上休息去了。
老师走进来,霍承钧和季峪也就在狮子身边坐下。
季峪看着狮子健壮的背肌,他对狮子很感兴趣,可惜霍承钧不太亲切。
摸一下估计会被觉得冒犯,他只好遗憾收手。
“老规矩,今天是哨向配合的模拟战,给低年级的越野战做个铺垫。”老师笑眯眯地说。
“场上有没有一年级的同学?”
稀稀拉拉地举起一片手。
“六个、七个……十一个同学。”
十一个一年级,七个向导,四个哨兵。
老师给每个一年级的哨向都发了一个粉牌牌,代表他们很弱,和他们对战的哨向们要让一让。
这倒不是歧视,实在是低年级学会的东西少。
一二年级大部分是通识课,甚至还有不少思想政治教育,专业的战斗技能几乎是没有,更别说战斗经验了。
向导能稳定链接,会调节五感,哨兵能调动力量,会和精神体配合,就是不错的学生。
这场模拟战对于他们来说,重要的是熟悉战斗。
霍承钧接过粉色牌子,把它挂在季峪胸前。
虽然发出了那样的话,但他并不认为一年级的季峪真的有多强。
只是提供一个观察的理由,顺便为拒绝他做铺垫而已。
结合度对霍承钧来说不是一切,他不俗的家世和眼界让他有更高的衡量标准。
但是哨兵保护向导是天性,无论如何,今天他都不会让季峪受伤。
“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霍承钧说。
季峪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牌子。
“谢谢。”他耸耸肩:“我也很想尝试一下哨向之间的战斗。”
“我们和谁对战?”
霍承钧像是强迫症一样把他的粉牌连同领口都扯得整整齐齐:“岑寂。”
……
实战的对手是老师按年级随机选择的,但这个随机很显然有点水分。
至少霍承钧说对岑寂,他们就真的对岑寂。
离他们上场还很远,岑寂在拿到对战结果之后就消失了,霍承钧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转头问季峪:“你和他很熟?”
“不太熟。”季峪正在观摩台上的对战,落单的哨兵和哨兵先上,各自肉搏。
“这也是我们第一次交流。”
“是吗?他怎么样?”霍承钧漫不经心地问。
“挺可爱的,不过他看起来想揍我。”季峪诚实地说。
霍承钧:……
霍承钧一时不知道应该关注前半句还是应该关注后半句,这个评价太奇怪了。
季峪一句话把天聊死,若无其事地继续回去看台上的战斗。
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地感觉到哨向的战斗性。
“我应该需要给你一个链接。”季峪说:“还有别的吗?”
“你的调节多少分?”霍承钧说:“低于九十就不用了。”
季峪:“……八十五。”这是一个月前的随堂测成绩,他还没有经过正式的考试。
季峪的心情好像有点奇怪。
好像读了两辈子书的他终于从学校里毕业,站到人才市场上接受买家的筛选。
对面的企业此刻挑肥拣瘦,需要他证明自己的价值。
“还可以。”霍承钧说:“天赋不错。”
季峪生疏地开始尝试争取就业机会:“是之前的随堂测。”
“之后我在校医院还做了一个月疏导,应该有进步,你想试试吗?”
霍承钧把这当作一种青涩的讨好。
“专家号?”霍承钧侧眸勾了勾唇,这个笑有一个有点调侃的味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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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过,一年级的向导会疏导的不太多,你的期末至少没问题。”
“不过不用了。”霍承钧说。
“我没有精神损伤,现在疏导是白费力气而已。”
“高水平的链接和调节可以让哨兵在战斗中发挥更强的实力,但我们不熟,配合度估计不会太高,容易画蛇添足。”
“战斗中情况很紧张,你也来不及疏导——在我身边就好。”
看来这家企业人才济济。
季峪有点遗憾地点点头。
面试失败了。
霍承钧转回去,台上是四个三年级作战:“没有轻视你实力的意思,抱歉。”
季峪仔细观察台上的向导,他很好地保护着,用精神力照顾着哨兵:“可是向导好像没有什么战斗任务,我还有什么能做的?”
“如果你会精神力攻击的话?”霍承钧随口说:“一年级没有这门课,你会吗?”
季峪不确定:“我用精神力把一个哨兵冲神游过……这算是会吗?”
霍承钧顿住了,完美的表情透出一丝裂缝。
他转过来,皱着眉询问:“神游?”
“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神游?”
季峪当然知道。
“神游是哨兵精神严重受损的濒危状态,意识体落入精神空间,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死亡。”
“要想哨兵落入神游的状态,起码也要把他的精神壁垒整个打破,但是精神壁垒的韧性很强,没有向导的哨兵就算精神受损十几年,都不会轻易神游……”
霍承钧:“高年级的精神攻击让哨兵疼昏过去,倒还有可能。你大概认错了。”
周围的声音渐渐嘈杂,霍承钧不相信,季峪不想大声争辩。
戚晚的精神壁垒是脆了点,但他不至于连疼昏和神游都区分不出。
“可能吧。”季峪说:“那我努力攻击。”
“你最好还是……”注意自己的安全。
“第一次上场有点紧张,多亏我的搭档是霍学长。霍学长应该能保护好向导吧?那我就可以尽管尝试了。”
季峪盯着他认真的说。
季峪的眼睛好像有魔力,此刻潜沉如同深海,带着没顶般的压力,霍承钧的话说到一半,被季峪的目光牢牢掐住,如同窒息。
“……没问题。”他只好答应道。
四周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台上已经分出了胜负。
输了的哨兵血留了半身,昏昏沉沉地被他的向导架着下场。
赢了的也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呲牙咧嘴。
大概也逃不过进治疗舱的结局。
塔医院的向导医生又要到处骂人了。
季峪想。
还有几组就要轮到他们了,岑寂怎么还不回来?
18. 季峪基础物理
离上场还有一组的时候,岑寂还没有回来。
霍承钧的一个侍从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上前和他说了些什么。
霍承钧微微皱眉,对季峪说:“抱歉,稍等一会儿。”
然后就起身离开了。
季峪兴致盎然地看着霍承钧离开的背影,一回头,却发现他的侍从还在原地看着他。
“你的少爷好像很容易生气。”季峪说。
少爷是他们刚才对霍承钧的称呼。
仆从冷淡地躬身,并不回话。
今天的两个男主角都走了,季峪于是从座位上起身。
仆从上前一步:“季峪向导,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哦,没什么。”季峪回头对他微笑:“我想换个地方等他。”
……
季峪打晕了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仆从,随手找了个草丛塞进去。
多亏这是个向导,这要是个哨兵,只怕还有惨遭人体实验,被季峪拿来练精神攻击——等等。
谁说向导不能被精神攻击呢?
季峪走出半条路,才想起这回事,差点回头把侍从再挖出来。
上课时间,教学区的道路上很安静。
季峪顺着霍承钧离开的方向溜达过去。
他不急不缓的,一点也不见急着回去的样子。
只要他比霍承钧回去的早,没人能说什么。
霍承钧应该是去找岑寂了,他俩的关系似乎没有传言说的那么僵。
至少霍承钧能找到他,这么大的教学区,季峪可没本事迅速找到一个消失许久的人 。
走着走着,他踩着草坪拐进道路那边的一片树林。
校内人工湖的水源经过这里,再向前走,就能到中央的后山。
似乎有熟悉的声音渐渐传过来。
季峪笑了笑。
好像也能找到。
哨兵的五感很敏锐,哪怕是遥远的脚步声,也能听得很清晰。
再往前几步,就要被听到了。
季峪像是毫无戒备一般继续往前。
“你在逃避什么?”霍承钧冷冷地问。
“以前不是很狂吗?现在未战先逃,像个懦夫一样。”
“他真是老了,居然会认可一个畏战的哨兵。”
对方没有回应,季峪继续顺着声音往前走。
“回去。”霍承钧说:“你没有考虑的机会,我只换了两个位次。”
“我不明白。”有一个陌生的声音慢慢地说。
“你为什么坚持和我对战?不需要这么做,你想赢,我可以认输。”
“没有什么我不需要,不明白的事情只需要照做,别忘了爷爷对你说的话。”霍承钧呵斥他:“给我下来!”
……
岑寂在树上。
他坐在一棵很粗的梧桐树上。
那棵树起码有上百年了,并不太高,枝干却很粗,慷慨地向外伸展,沧桑的树皮威严,茂密的叶子层层叠叠地织成怒涛。
岑寂坐在一根最粗的横枝上,背靠着树干,双腿放松地舒展。他的兜帽此刻摘下来了,垂眸看着树下的霍承钧,银色的发丝在风中飞扬。
明明是清淡端庄的人和物,却有一种浓烈的美感。
“不。”岑寂拒绝道,他抬头时正好看见季峪,于是眨了一下眼睛。
但是太内敛了,季峪以为他毫无表示。
两个疑惑的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
岑寂疑惑地移开目光。
面色沉沉的霍承钧已经快要上树抓人了。
“向导,来了。”岑寂说。
“谁?”霍承钧一时没想起来:“下来。”
“季峪。”
季峪踩断了一根树枝,提醒着自己的到来。
这可是初夏,哪怕落枝也水润有韧性。
霍承钧回头看了一眼,皱眉道:“他不是我的向导。”
岑寂迟疑地点点头。
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
霍承钧不愿意在外人面前不得体,拍拍衣摆退后了一步。
岑寂跳下来,他的动作很轻巧,像是一只蝴蝶无声无息地降落:“很烦,我不想打。”
霍承钧:“为什么?”
岑寂:“你又打不赢。”
霍承钧甚至已经懒得生气,他和人机一样的岑寂没什么好说的。
“我真的可以让你,”岑寂认真地说:“如果你赢过一次就不再烦人的话。”
霍承钧:“……”
面对岑寂,这个懒很难偷掉。
霍承钧转身离开,路过季峪时,还压抑着怒气。
“你为什么在这?”霍承钧问。
“我来找你们。”季峪说:“你的侍从有在拦我,但被我打晕了,在训练场外的草丛里。”
岑寂安静地从两人身边路过。
他把向导侍从留给季峪的目的是为了让季峪更放松,而不是方便季峪打晕他。
霍承钧疲惫地揉揉眉心,不知道一年级的季峪是怎么把家里从小培养的侍从塞进草丛里的。
这个突然出现在世界上的向导就像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岑寂一样,整个人身上纠结着矛盾,无知、唐突而且莫名其妙。
霍承钧:“你告诉我这件事是为什么?”
他的本意是想问季峪告诉他的目的,或者处理意图。
但是季峪讲了个冷笑话:“因为他们说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霍承钧:“……”
季峪:“有杀到你吗?霍学长?”
霍承钧:……
……
回到训练场,上一场的对战还没完。
岑寂最终没有坚持离开,坐回了原先的地方。
季峪临时抱佛脚,在光脑上现搜“精神力攻击的方法”。
霍承钧看着他努力,又转回目光,对此不予置评。
尖锐的哨声响起,又一组对战结束。
这组人结束的比较和平,起码四个人都是走下训练场。
“他们都是高年级的哨向,作战经验丰富,甚至对对手了解很多,不差这一次模拟。”
看季峪好奇地看着上一组,霍承钧解释说:“作战会留手,没有拼尽全力。”
两组人擦肩而过,其中一个向导姐姐偷偷地给他们比了一个加油。
季峪谢过他们的好意,和霍承钧一起走到场地中央。
“咦?”中央的老师察觉到他们的异样:“霍承钧哨兵,季峪向导,你们没有进行链接吗?”
“如果忘了链接的话,老师可以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
场下有轻微的议论声。
“不用了,老师。”霍承钧出面拒绝:“我们就这样吧。”
老师看向季峪,季峪点点头。
一年级的向导对战中确实也没有太多作用。既然双方都同意,老师也不干涉,只当他们是心高气傲,不愿意欺负对手。
岑寂没有向导,一个人站在另一边。
这样的阵营一出,看台上都躁动起来。
“卧槽,二打一,还能这样的?”
“二打一就二打一,那可是岑寂,你不知道吗?没输过的。”
“但是霍承钧也很强。”
“什么时候强过岑寂了。”
“有向导真的不一定,我觉得哨向配合一定更胜……啊?他们为什么不链接啊?”
一个哨兵咂舌:“不链接的向导带了还得护着,霍承钧是条汉子,一点便宜不占。”
有人冷嘲热讽:“看不上吧,霍承钧能看上粉牌向导?他每天大把向导围着,根本没损伤,一年级的光链接能有什么用。”
他旁边的人火了:“你放屁!”
冷人被喷了一脸:“你不是不认识霍承钧吗?”
火人:“我认识向导行不行?”
“那他妈是大祭司啊!!!”
“一年级怎么了,你不知道朝圣之夜大祭司?三十分钟连一百个哨兵,他不会链接谁会链接?”
冷人黑脸:“你护着他干什么?他就算会链接也不过是……”
火人打断他:“会链接还不够?我不护他我护你?脑子跟灌了酸汤似的,自己没向导还喷起别人来了。”
火人虔诚地双手合十:“我是大祭司的真粉,司门。”
冷人:……
神经病,什么疯子。
……
台下的吵吵闹闹没影响到台上的人。
霍承钧脱掉制服外套,里面是便于活动的套装。
岑寂看似安静地站着,实则走神在听台下的八卦。
季峪低头看光脑,还在临时抱佛脚。
老师左看右看,不知道该不该宣布开始。
霍承钧整理好自己的着装:“别看了,精神力的理论和实践之间有壁,没用的。”
季峪收起光脑,面色认真。
“老师,可以开始了。”
尖锐的哨声响起,棕色的巨狮低吼一声,骤然跃出。
几乎同时,霍承钧就消失在季峪的身边。
全力之下的哨兵比巨狮还快,几乎眨眼就到了岑寂身前。
“为什么不抢先?”霍承钧毫不留手地一拳砸下去,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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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疾,破空声中都蕴含着力量。
狮子的吼声已经震响在岑寂耳边。
“没必要。”他说。
“精神体、精神体!”台下的叫声台上听不太清楚,季峪站在原地,看岑寂几乎横断般地向下折,擦着拳风而下,一转离开了夹击,把狮子的獠牙和利爪留给霍承钧自己。
他甚至还穿着那件披风,宁静从容,身法漂亮。
霍承钧的打法很正,但是毫不客气,也有出奇不意的怪招,和他的狮子配合极其默契。
岑寂在猛兽和哨兵之间周旋,他形单影只,步步都险之又险,活动间微微张开的披风像是一只决绝的飞蛾。
霍承钧身上好像有什么金属,看不见,那种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却接连不断地响在耳畔。
哨兵们的战斗激烈又震撼,危险和力量冲刷着人身上最原始的兽.欲和野性,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场上的两个人身上。
有人大声喊叫,被很快制止。
季峪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就好像一个台上的看客。
“在台上干站着?”冷人讥讽道:“什么大祭司,没有哨兵也就是花瓶。”
火人目不转睛:“去你妈的。”
岑寂再一次挡住狮子的进攻,他有点厌烦地狠狠踹中它的腹部,狮子怒号一声,抽搐着落下。
霍承钧替他的狮子把这一脚还回来。
模拟战没有武器,霍承钧又不认输,哪怕撂倒也会爬起来。
这得打到什么时候,哨兵能被拳脚打死吗?
好麻烦。
岑寂接下一招,环视四周。
战斗圈外无所事事以至于开始看光脑的季峪,突然抬头,像是食草动物敏锐地预知危险一般,对上他的视线。
岑寂骤然发力,踩着狮子跃向一边。
霍承钧被甩开,瞳孔骤缩,追着他的身影冲过去。
“他要打那个向导!”
“哨兵跟向导肉搏?卑鄙!”
冷人猛然闭上眼睛,不想看到绽开的血花。
但是先在他耳边绽开的是脏话。
“卧槽!!!”
看着冲过来的岑寂,季峪一跃而起。
“什么晃过去了?”
“向导!卧槽!怎么过去的?”
“卧槽?”
岑寂的攻击谁看都单薄,可打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暗含的力量,劈肘推腕泄力是季峪以前最常用的招式之一,但现在除了让自己手疼之外几乎没起什么作用。
他艰难地躲开。
岑寂一击落空,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被向导一砍一握的触感还没有消散,细微的麻痹顺着神经像是电流蔓延。
躲过去了?
好奇怪的向导。
他想抓住季峪,霍承钧一肘砸在他的颈后。
很疼,岑寂只好先应付霍承钧。
但是他没有放弃季峪。
只要抓到季峪,无聊的战斗就结束了。
如果没抓到……
那就是有趣的战斗。
在岑寂动手之前,谁也没能想到季峪居然真的能打。
“真1v3啊,三年级的哨兵这么猛?”
“能跟哨兵硬抗!真是向导?”
当然是向导,可也是组织里留到第八年的小季哥。
季峪越打越冷静,几乎到了一种入武的状态,每一招都是天性和思虑,却表现得和哨兵一样勇猛精进,悍不畏死。
他十七岁后,再也没有遇见能让他如此的这样的对手。
“你真是向导吗?”岑寂在霍承钧的纠缠下又挨了季峪一击,没忍住问道。
季峪没说话,他的进攻越来越急。
季峪和霍承钧的配合不太好,这是岑寂的机会,他一直保留余力,等待着一击即中的破绽。
终于、霍承钧提前收手,季峪的攻击却没有接上,岑寂在狮子身上用力一蹬,整个人扑了出去。
他一把扑中了外围的季峪,季峪滚在地上,被他勒住脖颈止住。
训练场尘土飞扬,没关系,现在所有人都很狼狈。
“抓住你了。”岑寂跪在地上,勒着季峪的脖子说。
“是吗?”季峪轻声反问。
两人贴得很近,他的手紧紧抓着岑寂的手背。
危机感瞬间侵袭,可它的速度却没有汹涌的精神力来得更快。
“光脑上说精神力应该点状刺入。”季峪说:“可能是因为减少受力面积能增大压强。”
“我之前连这都没想到。”
“物化生比国际贸易重要得多,你觉得呢?”
19. 季峪是魅惑菇?
理论上,向导的链接和精神攻击都可以空发,不必非要接触。
但是理论和现实的确有壁,至少季峪的佛脚没抱到这根指头。
如果岑寂不来招他,他的精神力攻击完全无法施展,还不如下台加油助威,指望霍承钧自己爆种。
可是岑寂来了,传说中的所向披靡的特种单挑王决定对观战的向导下手。
真是要什么来什么。
疏导和攻击的原理是一致的,精心收拾和□□都进一个精神空间,季峪的疏导常被哨兵说刺激,也不乏他动作粗暴的原因。
匹配度是通往空间的一条路,匹配度越高,链接和疏导越容易。
同理,85.29的匹配度让精神攻击的速度和力量也成倍增加。
岑寂的唇一下子失去血色,冷汗润湿了紧绷的皮肤,脖颈间青色的血管一条条地绷出来。
精神空间受到袭击的剧痛像是要把他的神魂刺穿,血液和心脏的冲撞轰鸣声撞着耳膜巨响,眼前的人和物都在旋转扭曲,令他头晕目眩。
每一声呼吸都像是痛苦的喘.息和低.吟。
向导的精神攻击他受得很多,高年级的、高等级的向导对手数不胜数,从没有陷进过这么狼狈的境地。
身体的每一处都有知觉,却没有支撑他起来的力气,他还跪在地上,胳膊勒着季峪的脖子,把人死死地圈在怀里。
胸前炽热的鼓动和润湿的喘.息在世界之外叩响他的心门。
黑色披风展开,包裹着岑寂,也遮住了季峪的半身。
只能看见两个人安静地靠在一起,台上台下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火人:“……啊?”
霍承钧竟然顿住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他也没有反应过来状况。
季峪被勒得喘不上气来,一字一顿地说:“动、手!”
在看热闹吗?
岑寂摇摇晃晃地起身,但是他的肌肉和神经都好像被钢针穿透,固定在骨头上。
霍承钧一拳砸向他的肩,岑寂刹那间失力。
他松开胳膊,季峪狼狈地起身。
“你再慢点我能死在这。”季峪调整着呼吸。
他慢慢退开几步,把战场还给哨兵。
短时间内岑寂的状态调整不回来,几分钟后,尖锐的哨声再次响起,看台上是迟来的喧哗声。
这局战斗胜败已定。
……
一场打了将近二十分钟,可是没人嫌长,满座哨兵向导吵吵闹闹,抻着脖子等三个人回到位置上,可是一个都没等到。
火人:“我就说大祭司是最强的。”
冷人:“不是,我就闭了一会儿眼,到底怎么反败为胜的?”
“他做法了吗???”
“肯定是把岑寂给魅惑了。”那个五年级的向导笑嘻嘻地插进来:“华丽万千的一年级生!哪怕被恶徒挟持,也能凭一个眼神传递爱与美好!”
她的哨兵想了想:“啧,太抽象了。”
“我觉得像是精神攻击。”
向导瞪大眼睛:“一年级生精神攻击?他才来一个月呢,把我两年的都学了?这得是什么天才?”
哨兵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但他一开始为什么不出手?难道是想考验霍家那个哨兵?”
“你还说我抽象,哈哈哈哈……”向导笑得停不下来:“哪个向导拿自己的安危考验哨兵啊,你那时候不会是这么想的吧?”
“哪个哨兵没这么想过,在向导面前什么都是考验。”
……
季峪一结束就想要离开,可是被挡在身前的霍承钧拦住了。
灰和血粘在身上的感觉很不好受,季峪只好先忍一忍:“还有什么事吗?”
霍承钧的身上比他脏得多,衣服已经没法看了,但是神智非常清醒,明明高强度地战斗了那么久,却像是刚苏醒一样容光焕发。
“是我没有配合好,让你今天受伤了。”
季峪很注意保护自己,挨得打还不到霍承钧的十分之一,但他比霍承钧脆多了。
“没关系。”他说:“还有别的吗?”
你的侍从还捧着衣服在一边等呢。
“有,还有。我之前对你的实力有误解,希望你不要在意。”
季峪:“没关系,我自己也有误解。”
经验比较少,还以为能直接给他冲晕过去。
“我不在意这些。”
“如果你以后在校内还需要搭档,可以来联系我。”
“嗯,谢谢。”季峪:“我会考虑。”
血已经干在身上了,再不走都适应了。
“不过我想知道你精神攻击的详情,如果你愿意的话……”
“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季峪诚恳地打断他:“以后的日子很长,霍学长,现在应该回去洗澡了。”
“嗯……”霍承钧愣了一下,好像觉得季峪说的对。
但是当季峪要走时,再次被霍承钧拦下:“不差这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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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了,让我说完。”
说得倒也是。
季峪看着面前的霍承钧,原本精致的头发乱了,低调优雅的制服外套还干干净净地搭在侍从的肘间,自己已经变得灰扑扑的,伤痕累累,还有青紫隐约可见。
但是姿态很端正,像是暴风雨夜里叩门的豌豆公主,就算狼狈得滴水也会保持公主的高傲和优雅。
总长的继承人——算是王子吗?
季峪歪歪脑袋想。
“你的身份有问题,有人细究的时候,那个小帮派帮不了你太多。”霍承钧说:“你是很有天赋的向导,没有人不希望你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如果你愿意如实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摆平。”
“前提是我要确认你对特种星的安全性。”霍承钧严肃地看着他:“向我证明你确实是无害的。”
这算是值得讨论的,季峪点点头:“谢谢,我会把它放在心里。”
“嗯。”霍承钧很满意:“还有一件事……”
季峪:“……”
“不,没有了。”季峪说:“我们线上聊吧。”
霍承钧莞尔一笑。
他其实有一双蜜棕色的眼睛,笑起来很亲近温暖,像是琥珀解封,史前的生灵颤抖翅膀重新飞跃。
只是不常笑,吝啬好感,不愿意把亲近的样子展露给别人。
“好吧。”他说:“其实我在开玩笑。”
……
季峪匆匆回去收拾了一下自己,又再次赶到塔。
今天又有不少伤员,医院的工作还等着他。
窦主任真是会惩罚人,不管是钟衡还是季峪,都吃到了教训,一边自己连轴转,一边还要把动力奉献给他人,物尽其用,堪称一举两得。
他来得晚,向导医生已经骂完了娘,看他有点疲惫,分给他两个伤势轻的哨兵。
季峪很快处理完,支着胳膊考虑霍承钧的话。
真是个宽泛的要求,充满了推脱的空间。
似乎很简单,可是也很难,都在霍承钧一念之间。
到最后什么也没承诺,还能体面地揭过。
他笑起来比冷着脸更高人一等。
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进入双塔之后,好像身边的所有人都很生动。
或许霍承钧说得对,他真的很适合当向导?
季峪想着想着,面前的椅子被拉开。
一个黑影坐下来,把病例单塞到他眼前。
“你好,疏导。”
20. 季峪被白嫖了
岑寂坐在他面前。
他应该是换了一件新的披风,但和旧的一模一样,没有带兜帽。
银色对他来说太亮了,能把人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半长的碎发落在他的眉眼上,像是雪落在锋利的刀刃上,一片易碎的安宁。
如果突然吹一口,他会很惊讶吗?
季峪看着岑寂,岑寂不敢看他。
过了一会儿,他默默伸出手。
“精神攻击之前,应该先学空发。”岑寂说。
“没有你这样的向导。”
不会走的人不应该会跑的。这太迷惑人了,他根本没防御,还以为季峪不会攻击。
“哦。”季峪握住他,说:“但是空发很难学。”
“但是别的向导都会。”
季峪不吃这套:“别的哨兵还会时刻注意精神防御。”
岑寂:……
岑寂抿住嘴,不说话了。
“唔……。”
重来一回,季峪的精神力轻车熟路地漫进岑寂的身体,酥麻的刺激感不经意攻破牙关,他重新咬住,有点难堪地低下眼睛。
“没事。”
好心的医生安慰他说:“别的哨兵都会直接叫的。”
岑寂好像想瞪季峪一眼,但是抬到一半又决定放弃。
不是因为转变了主意,而是因为季峪的精神力已经到了岑寂的壁垒之外。
人为刀俎,他现在受制于人。
岑寂已经给他留好了门,季峪的精神力长驱直入。
一般的疏导不需要向导本人进空间,季峪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病例单,又专心致志地看了一会儿岑寂,直到把岑寂的肌肤看透了,血的颜色漫出来,才想起唐突来。
耳垂一红,岑寂和他对视的底气跟着捉襟见肘,有点慌张地扭过头去。
季峪有点感兴趣地问:“你都什么时候摘兜帽?”
岑寂那披风的兜帽低下来,能遮住半张脸。他合作课的整个课间都戴着,甚至战斗的时候也只是向上了一些。
但是现在就摘了,在树上的时候也没有戴。
奇奇怪怪。
“想摘的时候摘。”他说。
看自己的心情,想摘的时候摘,没有特别的规矩,和别人与环境无关。
“这样……”季峪说:“我还以为你是不喜欢人多,怕别人看。”
岑寂闻言看了他一眼,自由的一只手自觉地把兜帽戴上,顺便往下扯了扯。
“可以是。”
季峪:“……”
看看怎么了,小气鬼。
季峪的精神力在岑寂的精神空间闲逛。
岑寂左右摇头,感觉好像脑袋里进水。
他的精神空间还算宽敞,但是小麻烦很多,季峪的精神力一头撞进去,晕头转向的,干脆也不收手了,给他收拾得彻底一点。
上门帮他断舍离。
岑寂感受着源源不断的精神力,从面无表情变得越来越惊讶。
他终于没忍住:“那些不是你打的。”
“不用疏导那么多……如果消耗了太多精神力,你会很疲惫的。”
今天被攻击的时候,岑寂就知道季峪没有留手,他的技巧很差,但精神力像是海啸一样汹涌,风暴卷着水墙震荡,每一滴水都是一根尖锐的钢针。
控制精神力和使用精神力本身一样需要消耗。
一般的向导没有这样的力量控制,也不会有这样浩瀚的精神力。
好像不见底的深海一样。
怪不得他打人疼。
持续的攻击之后,还要来塔医院疏导哨兵,疏导也是一件费力的细活。
因为每个给他疏导过的向导医生都会骂他两句,所以岑寂对自己精神空间的糟糕状况有清晰的认知。
老鼠进来都得开导航,这是上一个医生的原话。
“你只想要收拾我打出来的?”季峪说:“我连精神壁垒都没攻破,有什么好收拾的?”
岑寂奇怪地看着他。
“有,壁垒被攻击,空间内也会受伤,如果壁垒有损伤,还会自己抽空间的部分修补。”
“可是伤害很轻。”季峪说。
岑寂有点疑惑:“再重人不会死吗?”
季峪:“不会,就算把壁垒冲烂,也只会神游而已。”
“身边有向导,及时把游离的精神找回来就行。”
岑寂睁大眼睛:“嗯?”
他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感觉壁垒被冲烂也没什么事。
“那也精神空间没了呢?”
季峪想了想,记不太清:“应该会死。”
岑寂:“哦。”
刚打开的大门又关上。
如果壁垒都没了,精神空间像豆腐一样一戳就碎。
哪有人战斗的时候,连壁垒都打碎了,却好好地保护着空间不受伤害,还第一时间让向导出手拉回来的?
话题有点偏离了,不过季峪也收了手。
岑寂的话纠正了他的一些误解,因为之前只进攻过戚晚的缘故,他还以为精神攻击都是要把哨兵的壁垒攻破,或者把人弄昏才算成功。
原来能让地方哨兵受减益就可以了,向导身边都是有哨兵的,精神攻击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家哨兵争取优势,不是单杀哨兵。
“谢谢你的提醒,”季峪说:“不过我的精神力还没见底过。”
说给任何一个别人都会让人生气的话。
不过岑寂的精神现在被安抚得很好,像是一只被摸顺了毛的银渐层一样乖乖坐着。
“耗空很难受。”他说:“真空了会晕过去,但在耗空前的很长时间里,都像是在反复溺水。”
“哨兵也会耗空?”
“会,一直战斗的时候。”
季峪发现岑寂的书本知识几乎没有,但是对实战很在行。
如果超出了他常用的实战范围,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比如神游,一年级就会讲的基本知识,可他没被打到神游过,所以什么都不知道,一看就是翘课大王。
但是精神力耗空,他能轻松说明白。
疏导结束了,岑寂想站起来,可是身体一晃,下意识伸手扶住了桌子。
他茫然无措地看着季峪,好像怀疑季峪给他的精神空间下毒一样。
“缓一会就好了。”季峪说。
岑寂于是放心地重新坐下。
身上的肌骨都像是泡在盐水中的菠萝,又润又软,懒洋洋的,咬一口酥酥麻麻。
如果真有人尝尝他,会是酸甜口的吗?
岑寂大脑放空,他靠在椅背上,自己头一仰,兜帽就听话地滑下去。
太阳已经快落山,但季峪没工夫去开灯,于是室内有点昏暗,都靠着他身后的窗户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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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
岑寂面向他,也就面向窗户,被照得很清晰。
可是黑色的披风不反光,季峪看不太清,直到兜帽滑下去,银发散出来,他才眼前一亮。
眼前一亮(物理)。
季峪突然笑起来。
岑寂莫名其妙地看看他,但是不想试图理解。
怪人,比自己还怪。
塔医院时常有人走来走去,病人们什么样都有,医生们统一又轻又快。
岑寂没注意,直到房门被打开,才像是受惊的鸟儿一样猛地窜起来。
“小季,你……”向导医生一推门,也被房间里突然起身的哨兵吓了一跳。
“安排给你的没治疗结束吗?”
“结束了,这是来疏导的哨兵。”季峪说。
岑寂点点头,但动作奇怪地很紧张。
医生眉头一皱:“哪有来疏导的哨兵,医疗台没你的号,疏导的今天也没分给你……”
他匆匆地上前,单手生擒岑寂,另一只手拿过桌面上那张病历单——
“这是张上个月的病历单!他今天就没挂号!”
“现在的哨兵真是什么招都使得出来,怎么没仔细看看,就叫他给骗啦!”
岑寂:……
闭上眼睛,安详去世。
……
医生要把岑寂交给学生会处置,季峪好说歹说,最后才饶过岑寂一回。
但还是被教训了一顿。
“看在季峪的份上先放你一马……”医生说着说着又生气了:“你们这些哨兵,上课就知道疯打,下了课还跑到医院来泡向导。医院根本没有季峪的号,是小季能干才让他帮忙的,给他分了几个哨兵我们能不知道?老是都有来混的,天天一马一马的,当塔医院是放马的?”
岑寂老老实实地低着头。
季峪又想笑,但是这时候要是笑了他估计会被一起骂。
医生训完了,又想起找季峪的事来。
“以后不要惯着哨兵,向导用精神力也是很辛苦的,不要因为精神力多就不当回事,你还年轻,也不是铁打的。”
“你们是不是要越野赛了?这几天就不要来帮忙了,回去好好休息,准备比赛吧。”
“窦主任那边我们去说。”
“好。”季峪点点头:“谢谢医生。”
“小事,你来这些日子也没少帮忙……”医生顺便瞪了岑寂一眼:“……别因为这个耽误了自己。”
“快回去休息吧。”
医生走了,季峪和岑寂面面相觑。
“你……”
季峪还没说出什么,岑寂扭头就跑了。
兜帽全拉死,连夜跳窗跑的,把临阵脱逃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季峪又要笑了。
“哎,越野赛!”他喊了一声。
岑寂已经翻到楼下了,闻声终于停下,远远地仰头看着他。
目光很干净易懂。
[你要和我一起吗?]
季峪又犹豫了。
“我再想一下。”
岑寂抿抿唇,但是也没有走。
季峪撑在窗框上,伸出半个身子:“最晚明天我就想好。”
越野赛在三天后。
他的声音像是含着笑:“今晚可以回我的消息了吗?”
岑寂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慢慢地点点头。
21. 季峪出场50%
霍承钧找到岑寂的时候,他正在餐厅的小隔间里吃饭。
哨兵餐厅里的花样不多,岑寂面前是一盘简单的蛋炒饭。
蛋打成丝状,喧红的火腿被切成细细的小块,均匀地拌进米饭里,混着一点点黄瓜和葱花,色味俱全。
右手边还有一杯小甜果汁。
岑寂吃得很认真,霍承钧走到身侧了他都没抬头。
霍承钧和他的侍从,三个人呈半包围结构在桌边站了一会儿。
岑寂还是没抬头。
霍承钧:……
他拿出光脑,用大头视角对着好好吃饭的岑寂拍了一张。
过了一会儿,他的光脑一震。
[?]
霍承钧收起光脑,自己拉开椅子。
“从他那里回来的?”
岑寂看了他一眼,放下筷子停止吃饭,端着盘子就要起身。
霍承钧面色一冷:“坐下!”
两只手同时按在了岑寂的肩上,生生把他按了下去。
椅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岑寂捏了捏手中盘子的边,思考要不要现在把饭扣在霍承钧脸上。
如果现在反击,那就不能保护炒饭。
如果再忍一下——那、那起码一会儿还能再吃两口。
岑寂坐下了。
“吃上饭了。”霍承钧淡淡地说:“挺好。”
他端了岑寂那杯还没喝的果汁,尝了一口,廉价的口感让他微妙地一顿。
但是他没有放下它,而是慢慢地喝完了。
“比白汤好点。”
岑寂从霍承钧拿走他的饮料的那一刻就突然开始埋头苦吃。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擂台上赢过你。”霍承钧说:“虽然你不算是输给我,而是输给那个向导的。”
“你去找他了吗?”
“找了。”岑寂头也不抬地说,他忙着吃饭,说话有点含糊。
“你真的很幼稚。”
“就当是吧。”霍承钧点点头:“看来他的疏导也很不错。”
上次岑寂吃饭还是半年以前的事。
“你查过季峪吗?”
“我猜没有,我查了。”
霍承钧放下杯子,指尖一扣,侍从就退出了隔间。
“季峪,不确定种族,骨龄二十二岁,身份信息却只有十九岁,所有真实的活动记录都来源于一年前。”
“一年前,季峪突然出现在特种星,先前没有人和他交往过,也没有目击者看到他如何降临,半月后进入地下帮派藏青,又半月,藏青原首领蒙钊亡故,他最喜欢的小儿子蒙安伤心欲绝,长子蒙战接任首领。”
“蒙战上位第一件事,就是给这个刚刚入行一个月的新人喽啰做身份。”
“你从小和我上的是一样的课——应该不会真以为他是什么清冷但真诚、有天赋又爱努力的好向导吧?”
“有天赋是真的,整个塔,过半的哨兵和他的匹配度超过七十,没有链接线下的哨兵。入学第二天就可以面不改色地调节上百个哨兵,一周之后会疏导。今天是他第一次展示精神攻击。”
“从入学到现在,也是一个月。”
“我们两个和他的匹配度只差一,岑寂。”
“他对你能造成多少伤害,就能对我造成多少。”
“很危险,我不喜欢意外。”
岑寂的饭只剩下最后一口,他抬起头:“你说他不是你的向导,而且你已经有晨钟老师的帮助了。”
霍承钧面不改色:“我收回,晨钟老师只是暂时帮助我,我需要一个结合的向导。”
岑寂冷淡无波地看着他:“你要他吗?”
霍承钧端正起来:“你要争吗?”
“我从来没想和你争过什么。”
岑站起来,他的垂着眼眸,神态有点恹恹的。
失望又恶心,好像有什么事情失去了兴致。
“但现在你已经有点落后了,我也不想祝你成功。”
他勉为其难地端着盘子,骤然发难,一把向霍承钧脸扣过去。
霍承钧避之不及,只得匆忙抬手挡了一下。
陶瓷盘在他的腕表上磕的四分五裂,一声闷响之后清脆不绝,如同金玉相击。
那口没吃的饭在霍承钧外套上均匀地洒开,迅速洇出一片细小的油点。
“……岑寂!”
侍从推开门冲进来,狭小的隔间内此刻已经乱成一团。
霍承钧黑着脸咬牙起身,把外套扔给侍从,自己穿着衬衫急匆匆地离开。
他的袖口里都是油和岑寂的剩饭,感觉就像是进了老鼠一样恶心,一刻也忍受不了。
岑寂站在一旁,意兴阑珊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检讨自己扣得有点晚了。
……
侍从不敢对他做什么,岑寂离开隔间,徘徊了一会儿,决定给自己买一杯新的果汁。
能好好吃东西的机会可不多。
他用光脑下单,智能果汁机却毫无动静。
“今天的好像买完了。”
一个黑色头发的青年从隔壁窗口伸出来,看见是岑寂,不由得咦了一声。
“是岑寂吗?”
岑寂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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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就还有一杯。”
青年回去了,过了一会儿,端出一杯崭新的果汁递给他。
“这是我自留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吧。”
岑寂端着果汁,有点奇怪地,想要递回去。
“没关系。”青年笑起来。
他很白,也很清瘦,有一双漂亮迷人的黑色猫眼,但是唇色淡淡的,穿着件白色的内衫,黑色围裙罩在外面,清纯又素净。
有一种奇妙的反差感。
“我很愿意,因为我是你的粉丝。”
“叫我矫亦凡吧。”
……
又来了,奇怪的感觉。
季峪回到宿舍,还没休息,就体会到了那种虚弱感。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决定问问其他向导。
山谷:[珊瑚?]
深海大菠萝:[季哥!我正找你!]
深海大菠萝:[听说你今天跟太子爷合作,把夜游人打败啦?]
深海大菠萝:[怎么样怎么样?v你50快讲讲!]
山谷:[……]
找错人了。
山谷:[丹书?]
History:[在。]
山谷:[你在精神力消耗之后会有不良反应吗?]
History:[嗯……睡一天,影响学习算不算?]
山谷:[小孟,你在精神力消耗之后有没有不适反应?]
做个白日孟:[有啊。]
做个白日孟:[但那不是累的吗?]
……
季峪再一次真实地感受到了精神力消耗带来的削弱,可是向导们却好像都没有把这当回事。
他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大家却不懂。
[主要是,精神力就算消耗了也会补回来呀。]
[就算真的是因为精神力消耗而被减益,和累了需要休息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小孟说。
季峪只好把这件事暂时放下。
或许可以上论坛请教一下见雪老师。
现在重要的是找好越野战的同伴。
深海大菠萝:[峪哥你现在才挑吗?那留给你们磨合的时间不多了啊。]
深海大菠萝:[丹书可早就找人约好了。]
山谷:[那你呢?]
深海大菠萝:[我和同桌!她没有中意的哨兵,我们两个就一组吧!]
山谷:[我不确定。]
深海大菠萝:[那我这,那我……我就不客气啦?]
深海大菠萝:[我还是投钟部长。]
22. 校园越野1
季峪慎重思考、广泛调查、亲身实践、认真听取了朋友们的意见,最后,找到了一个在所有哨兵和向导意料之外的人。
谢泽林。
……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季峪正从广场返回,还没走两步,就被一条突然冒出来的黑尾巴拦腰卷进了绿化林。
幽深的树林子里,有一头红眼睛的怪物等着他。
“那老东西从哪冒出来的?”戚晚逼问道。
“老东西?”季峪抬手吹了吹被拽走时蹭在树上的手背,惊讶地看着他,目光中明明白白地写着几个字。
[你叫别人老东西?]
戚晚哼了一声,随后意味不明地笑道:“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比一般人老十岁。”
“你连我都不肯要,挑来挑去,就挑了这么个人?”
他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的,带了一身冰冷的锈气,头发披在肩上,显得人更苍白了一些,暗红的眼睛在月色下被映得慵懒又晦暗。
蛇在草丛中游移,草叶被压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你跟他有仇?”季峪挥开想要舔舐他受伤手背的黑蛇,有点奇怪地问。
这两个人不像是有交集的样子。
“……他抢过我的向导。”戚晚不太愿意地说。
这里的向导很显然不是指季峪,他们之间有旧,估计是在季峪来之前有过什么向导之争。
季峪莫名其妙地吃了一口瓜。
戚晚因为孤立症流浪在外,谢泽林孤身六年没听说过有向导,不知道这俩人怎么争的,没有一个赢下向导的芳心。
“厉害。”季峪佩服地说:“你们俩是怎么抢的,v你五十,能讲讲吗?”
戚晚:……
戚晚闭着眼睛靠在树上:“他不行,三年级不是有个岑寂吗?就他了。或者钟衡,你那几个小向导都让钟衡勾魂了,怎么不知道助攻?”
季峪感到好笑。
他选择谢泽林当然有他的理由,戚晚现在突然出现,要他换掉谢泽林,却说不出一二来。
“只有这件事的话我就走了。”
戚晚:“他不需要向导,他想当黑暗哨兵!”
……
季峪的初心本是找中年级的哨兵,谢泽林不仅在别人的意料之外,也在他自己的意料之外。
他是自己找上门的。
谢泽林:[季峪,听说你最近在找越野战的搭档。]
谢泽林:[已经约好了人选吗?]
山谷:[还没有,我正打算邀请岑寂。]
谢泽林:[那我来得正好了。]
谢泽林:[和岑寂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今年和我搭档一下怎么样?]
……
六年级是哨兵和向导留在塔内的最后一年级,本学年之后,他们就会离开双塔,接到不同的委派和任务,外出实践。
一年之后,成功完成委派的哨向可以毕业,未成功的延毕,下一年重新开始。
很少有不能毕业的哨兵和向导,因为委派是分级的,双塔会综合哨向的各项成绩派发任务,结合或者长期搭档的哨向还会被派往同一个任务,尽量让每个人都把能力发挥到最大,各展所长。
一般情况下,六年级的最后一个学期结束的时候,哨向委派就到手了。
但是作为学生会长,谢泽林在双塔有很高的权限,他借用系统,提前算出了自己的委派待发。
谢泽林:[说实话,我不是太满意。]
谢泽林:[也许是因为我以前的考核大都随意选择向导,或者是自己独自完成的缘故,系统给我的合作分数比较低。]
谢泽林:[哨兵的合作分虽然没有向导的重要,但对综合评定也有很大的影响——直接关系到我的委派。]
[我想趁着这学期的最后几次机会弥补,能不能麻烦你帮忙?]
……
“黑暗哨兵?”季峪反问道。
“就是那种精神空间天生稳固,有极端的自控能力,而且自发拒绝向导的哨兵……黑暗哨兵可以独自战斗,有一部分会歧视甚至仇视其他哨兵和向导,把向导视为哨兵的枷锁和掣肘。”
“极端又偏激,是吧?”戚晚见引起了季峪的兴趣,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吓唬季峪道:“黑暗哨兵是哨兵中的极少数,而且很强——不强的都死了,很可怕的。”
他慢慢直起身子,歪着头,红发垂落下来,唇边的微笑在阴影中显得邪性又肆意。
我看是你比较可怕一点。
季峪点点头:“我知道了。”
戚晚:“知道,然后呢?”
季峪:“什么然后?”
戚晚磨牙:“换人啊,你还要留着他?”
季峪:“当然,马上就开赛了。”
季峪掰掰手指:“岑寂又消失了。”
“霍承钧有自带的向导。”
“白璟瑄……”
他数着数着,戚晚的眼睛越来越亮。
“今晚我就进中心系统改数据,明天你和我一组。”他提出解决办法:“让谢泽林滚蛋。”
“哦,系统。”季峪想起来:“钟衡说他今年越野赛守塔监督,今晚在中心值班。”
他看着脸色变黑的戚晚,好心问道:“你还要去吗?”
……
有那做白日梦的功夫,还不如讲讲八卦。
季峪想:至少我可以拿去和珊瑚换五十。
对季峪来说,戚晚和谢泽林没有什么不同。
就像是火炮和地雷,危险是露出来还是藏起来根本无关紧要,反正早晚都会炸。
既然会炸,那不如炸得早一点。
戚晚被他气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真奇怪,他连宿舍都没有,每天在双塔神出鬼没,隔几天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并且随机刷新一点伤害。
走到光亮处,季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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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发现自己蹭得流血的手背。
忘了当时给他一下的。
……
山谷:[你认识谢泽林吗?]
[哎?他?]
[不太熟,但我可以帮你查哦。]
山谷:[连你都不太熟?你知道有什么关于他的风声吗?]
[没有,他那个人很低调的。]
山谷:[那算了。]
[……]
山谷:[钟部长,还在值班吗?]
钟衡可能有别的事在忙,回得晚了一些:[我在,怎么了?]
山谷:[请教一下关于越野赛的事。]
山谷:[可以讲讲评分的细则吗?]
钟衡站在安静下来的楼道里,感应灯还亮着,照出他身上微微的凌乱。
不知道哪里来的狂徒,连系统中心都敢私闯,要不是他正巧路过,只怕就要被得逞了。
可惜没有抓到人,否则必然该全校通报,以儆效尤。
中心的巡查应该再加强一些。
他把乱七八糟的事情暂时搁置,站在台阶上回季峪的消息。
晨钟:[怎么这么晚,有点紧张吗?]
山谷:[还好吧,但也是第一次活动。]
难得听说季峪紧张,钟衡不知不觉地微笑起来:[不用担心,泽林是很妥帖的人。]
晨钟:[当然,你自己也很厉害。]
……
除了季峪要的评分细则,钟衡把自己的越野赛经验,说着说着,连同很多隐藏信息一并教给了季峪。
[表面上,校内的考核和比赛只要有完成任务这个结果就能拿到分数,但是实际上,完成任务的过程是另一种分析和评定的重要指标。]
[这种评定无关分数,但是会留存在系统内部,在你的个人档案中,影响课程安排,还有最后的任务委派等等。]
[指标有很多的。知识储备,战斗时长,危机干预,爆发强度,同伴合作之类,几乎是全方位的。]
[这些是不开放的内容,我也只是听说过。]
他或许担心季峪多想,又添了些自己的观点安慰。
[但是不用太担心,这只是双塔对你的一种了解。每个人都有他的不同特色,没有好坏之分。]
[一开始不公开可能就是为了避免惶恐和刻意伪装吧……或许有人会觉得被搜集了隐私?但我以为还好。]
[刻意在它面前伪装是自欺欺人啊,让系统了解你,发觉你的天赋没有什么坏处。如果你不擅战斗,它就会分配文岗,如果你热爱交际,它就会安排你通讯……为什么要抛弃原来的自己,选择一种背离的生活?]
[人都会不自觉地歧视,被潮流的思想裹挟,漠视那些独特的闪光点,甚至走到歧视自己的地步。]
[但是系统不会歧视任何特长,在它那里,每一种天赋都是平等的,这不是很好吗?]
……
23. 校园越野2
不知不觉地,季峪和钟衡聊了半晚。
他本来只是想旁敲侧击地确认“综合分”的说法,却没想到能得到钟衡如此认真地回复。
人与人之间靠交流拉近关系,但交流总是突如其来的。
可能是偶然目睹的一件小事,也可能是漫长的相处和体验,再或者一场半晚的夜谈,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你发觉你对他的了解更上一层楼了。
了解的结果可能是认同,也可能是否定,不重要,了解本身就是情谊的表现。
至少今晚,季峪觉得他们之间有一场交流。
第二天的凌晨,季峪早早醒过来。
集合地点已经发到了他的光脑。
“今年抽到的地图是……市井长街?”
越野赛和期末战不同,采用的是实景,因此地图很难丰富,似乎只有十个。
而在季峪的印象里,“市井长街”这个地图被抽中的概率相当低,往三十届的越野赛,“市井长街”这个地图只出现过一次。
六十年难遇的奇葩地图,季峪不用听就知道今早有多少没压中题的哨向仰天长啸。
季峪同样没怎么准备到。
没关系,幸好有同组的丹书。
“丹书,看到题了吗?”
丹书紧张道:“看到了看到了,怎么会出这个题,我没有多少准备……”
季峪:“有多少?”
丹书:“就有一点笔记,主要是这个地图的可考资料课很少……”
半分钟后,丹书发来32页满字PDF。
季峪:……
丹书后悔:“我以为考不到的,只做了这么一点,早知道再多做俩天了。”
季峪:……
好孩子,窦主任以你为荣。
“市井长街”将全体哨向分为八大组,有八个不同出发点,包括出发点在内的四十九个相同任务点,首次触发和完成任务都有得分。
越野时限七十二小时,但四十八小时之后就可以返回,前三名返回的队伍都有一定得分。
地图囊括整个双塔,除了校园之外,还包括外面的毕业哨向居住区,商业区,园林区,公共区等等。
不说任务,七十二小时内跑一趟回来都能累半死。
由于双塔区是主要哨向们生活的地方,他们也很乐于为双塔里“小孩儿们”的考核提供帮助。
丹书笔记里出现过的任务包括但不限于:击败某关口的顶A哨兵恶霸NPC、从自杀少女手中抢下她的巴特雷M95(为狙击和远射程上杀伤有生目标而研制的狙击步枪,也可作为轻型舰艇的防卫武器),还有帮小区大娘拎鸡蛋上二十八楼……
有些任务一个二人小组就能触发,有些却需要大组的五成及以上人员到场,哨向们东奔西跑的同时还需要时刻注意联络。
除了安排好的任务,还可能有热心市民自发地为学生们捣乱,具体遇到什么干扰项目全凭运气,堪称坑爹的神。
据说上一次考完“市井长街”,双塔哨向同仇敌忾,冲卡也要出去寻仇,立誓把外面犯贱的往届学长学姐通通楔进地里。
……
季峪所在大组的集合点在中心广场。
天还未亮,晨风流转在空街上,黎明时分的天宇渐次泛出白光。
他到的时候,谢泽林正在广场中央等他。
见到季峪,安然站立的谢泽林立刻招手:“季峪,这儿。”
“谢会长。”季峪到他身边。
谢泽林歪歪头看着他:“不要叫会长了,好生疏。”
“你叫钟衡也称职务?”
季峪点点头:“钟部长。”
谢泽林笑起来。
谢泽林原本在和一个高挑的女向导说话,见到季峪来了,向导明晃晃地打量他。
季峪则觉得她的声音有点耳熟。
“这是兰。”谢泽林介绍:“很好的网络技术人才,也是很好的向导,是监察部的副部长。”
“季峪。”谢泽林对兰笑道:“我猜你听说过。”
“何止听说?”兰点点头,她的目光像是CT机一样在季峪身上上下扫描:“简直是久闻大名。”
态度算不上太友善。
季峪想起她的声音了:“我应该也听说过兰部长。”
“我刚入校的时候,广场上动乱,就是兰部长帮忙疏导的。”
兰有点惊讶,她奇怪地问:“我没有露面,你怎么知道我?钟衡跟你夸过我?”
还真算,季峪点点头:“对。”
兰眼睛一眨,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好了。”谢泽林说:“别自恋了,季峪就不能是听声音认出来的?”
“钟衡背后不会提人的,提了必然是夸,你倒高兴上了。”
“被人夸高兴一下都不行?”兰说:“真不会说话,你跟你的向导聊去吧,我可走了。”
她找自己的搭档哨兵去了。
丹书也和他的哨兵一起到了,季峪一看,他的哨兵居然是大青鲨。
大青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是青画。”
季峪点点头。
挺好,跟丹书还有点情侣名。
人很快齐了,季峪扫了一眼,广场上有近百个人。
整个双塔也只有千来个人,去掉七年级,再去掉个别未参赛的,分成八组,大致也就这些了。
除了丹书青画,眼熟的人还有三年级的花栗鼠和他的哨兵,平日认识的七八个向导,还有塔医院疏导过的十来个哨兵。
站在一起的小组七成半是哨向组合,剩下两成是哨哨,还有半成,被哨兵们投以“暴殄天物”目光的向向组合。
看来向向也需要勇气。
老师统计了人数,随后发下一枚黑色徽章。
“这是我们的队伍标识。”谢泽林说:“赤橙黄绿青蓝紫,黑色是第八队。”
季峪地球基因动了:“很好,吉利。”
八的谐音是发,其实和考试没有直接的关系,而且特种星没有这样的说法。
但是很奇怪的,谢泽林的思路转了个弯,居然get到了季峪的意思。
他好笑道:“好,祝我们一路发。”
季峪估计得没错,全队96个人,发下了徽章,还要选出一个队长。
低年级看向高年级,高年级看向学生会,学生会看向谢泽林。
大家都没有意见,谢泽林无奈地点点头。
“那大家拿出光脑吧。”
谢泽林迅速地点了一遍名,创建了一个大群,又按二人小组内最高年级为区分,创建了几个小群,挨个点了信任的负责人。
“高年级的同学经验丰富一些,受累照顾。”
谢泽林说:“以负责人为圆心,小群分散不可以超过两个任务点,二人小组无论如何不能分散。”
他提醒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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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群体尽量相互熟悉。
季峪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把人都安排好,然后回到旁边。
谢泽林:“抱歉,久等。”
季峪问:“当队长加分吗?”
谢泽林苦笑:“不啊。”
季峪:……
“辛苦了。”
六点三十分,一声哨响。
八组队伍的越野同时开始。
始发点也是一个任务点,四十八个小组同时触发。
广场的驻地老师愉快地拿出几本五厘米厚的《哨兵向导通识》:“中心广场任务点,触发得分1/48,任务完成分1,随机抽五个问题啊,全对得分,尝试次数无限,排队排队!”
兰带着她的哨兵扭头就走。
丹书咬咬牙:“做!万一答对了呢?”
季峪和谢泽林对视一眼。
“你行吗?”谢泽林问。
“我就看过一遍。”季峪问谢泽林:“你呢?”
谢泽林:“我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校内违纪,窦主任的惩罚是抄一年《哨向通识》。”谢泽林叹气:“太长了,一年也就抄了一遍。”
“……我试试吧。”
前面的丹书答了四个惜败。
“再来一次!我一定能行!”他愤愤地绕到后面排队:“攻略上都说始发地的任务是最简单的,不能随便放弃。”
谢泽林上前:“朱老师。”
驻地老师一抬头:“哦,泽林。”
她笑眯眯地:“好孩子,我给你挑个好的。”
谢泽林感激道:“谢谢老师。”
后面的哨兵睁大眼睛:还能这样!
朱老师翻了半天:“哨兵神游追回后遗症一般持续多长时间?”
后面的哨兵目瞪口呆。
偏门中的大偏门,亏她能千挑万选找着这么个犄角旮旯。
谢泽林:……
“20到35天。”季峪说。
“哟!”朱老师眼前一亮,指腹兴奋地在书页上蹭了蹭。
“朱老师!”谢泽林赶紧打断她的危险动作。
“啊,好好好……”朱老师可惜地叹了口气:“哪来的好苗子……”
接下来四个问题中规中矩,谢泽林很快答完。
一分到手,两人一同离开。
“你怎么能记得那么偏的点。”谢泽林有点佩服:“厉害。”
“这是向导的部分。”季峪歪歪头:“我前两天刚看到。”
“好吧。”谢泽林笑起来:“那我们俩还挺幸运的。”
……
越野赛的计分系统不算复杂,每个小队获得的分数计入总队分,总队分前三的队伍返回给每个小队一定分数,每个人则折算并共享小队分数。
比如现在的谢泽林和季峪,小队分数1.014,季峪和谢泽林组合的倍率是(1.2+0.6)/2,即0.9倍,所以两个人的个人分都是0.912分。
他们完成任务的速度算是快的,目前是214名。
季峪在赶往下一个任务点的路上,一边赶路,一边问谢泽林:“你前两次都排多少名?”
“我?”谢泽林说:“19和7。”
“嗯……”季峪听了点点头:“我努力给你保本。”
谢泽林听了笑起来:“保本就算了?”
季峪:“……”
他笑盈盈地激季峪:“带我飞行不行啊。”
24. 校园越野3
越野越野,时间限制就是为了让哨向们赶起来。
谢泽林的速度提得飞快,季峪落在他后面,听着过耳晨风把他的话带到身边。
有点抓不住的模糊。
“好。”季峪说。
谢泽林有点惊讶:“这就答应了?”
一点也不客气。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季峪说:“不管成不成,我当然要先尝试。”
“万一成功了,我可就成了能引领谢会长的人。”
“一步登天,也挺诱惑的。”
他调整了一下动作,骤然发力,很快追上了前面的谢泽林。
季峪:“这种速度确实需要我带。”
谢泽林哈地一声笑出来,他不再照顾季峪,径直把速度拉了上去。
“那你再试试呢?”
季峪再次跟上。
谢泽林的身影一直在前方,季峪也没有落下过,他们在追逐中离开广场,越过高楼和街道,呼吸混进风中,被遥遥地甩在后面。
直到清晖乍现,初露打湿清晨,彩霞漫透天际。
……
第二个任务点在校区南门。
如果他们按大路走,这个任务点是出校的必经。
“不走那个。”谢泽林说:“那个我们回来再做。”
“那怎么出去?”季峪问。
谢泽林笑了笑:“翻墙。”
很难想象,温文尔雅的学生会长居然会翻墙。
他甚至清楚地知道哪里的墙低,哪里有安保漏洞,哪里可以轻松地踩着借力。
“别这样看我。”谢泽林半跪在墙头,对着下面的季峪微笑:“谁说学生会长就要一直都是好学生了?”
“要不要下去帮你?”
“小瞧我。”季峪后退两步,一跃踩着石缝,几下攀了上去。
“衣不染尘。”谢泽林给他鼓掌:“看来是同道中人。”
高中大学都没少翻墙的季峪:“谬赞,谢会长才是身法优雅。”
两个人莫名地在墙头上拉扯了两句,你推我让,兄友弟恭。
直到一个黑影从他们径直身边翻跃而过。
季峪:?
墙下面,岑寂已经走出好几米,莫名被半根树枝戳中腰间。
岑寂:?
他一回头,看见墙头上两个人并排坐着。
谢泽林歉意地笑,季峪单手撑着下巴跟他打招呼。
另一只手还握着另半截树枝。
岑寂:……
生气。
岑寂一句话也欠应答,转身就走了,黑色的披风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冷硬的弧线。
谢泽林眨眨眼睛,转头看季峪。
这可不怪我。
季峪:……
这怪我。
“是岑寂吗?怎么一个人?”谢泽林有点奇怪地皱眉。
“他和谁搭档?”
“啊,他吗?”季峪说:“和矫亦凡。”
第二个任务点就在墙外不远处,他俩礼让半天,最后把触发分拱手相让。
谢泽林垂下头,撑着额头闷声笑起来。
“还笑。”季峪拉着他跳下去:“快走,一会儿估计还会有人来。”
“今天是一个龟兔赛跑。”谢泽林被他拽得踉跄了一步。
“谁是龟?”季峪问。
“嗯……不太好。”谢泽林想了想,被季峪拉着跑起来:“那今天是一个亡羊补牢。”
……
触发分果然没了,等他们到的时候,岑寂已经消失。
“这么快吗?”季峪问守任务点的那个向导:“刚才的哨兵完成任务了吗?”
向导笑眯眯道:“没有哦。”
“一个人也能触发任务点?”
向导:“这个需要自己探索哦。”
季峪:“这个点分值多少?”
向导:“触发1分,满分3分哦。”
恶意卖萌,哦什么哦。
谢泽林:“这个点的任务是什么?”
向导刷地从一边抽出一张检查表。
“很简单的,是体检!”
说是体检,其实是哨向调节。
那张检查表上的项目不少,除了视听闻尝触,还有光感色感乐感之类的。
视力检查的对象忽明忽暗,听力检测的音乐震耳欲聋,除了哨兵要亲身去做,更重要的是向导的链接和五感调节。
季峪倒没什么压力,三分很快到手。
他们做到一半时,还有一对哨向到达,光感检测时向导一个没跟上,强光骤亮,哨兵嗷地一声捂住眼睛。
“啊——不行不行!我瞎了!”
向导笑眯眯地关上亮起时能唤醒半个山头的远光蹦迪灯:“色感不合格,先扣1分哦。”
在赶往下一个任务点时,季峪看了一眼排名。
“3.91分, 176名。”
“还好。”谢泽林说:“这才刚开始,即使是第一名,也很难拉开差距的。”
“哦,这样。”季峪往前翻了几页,然后两个人都诡异地沉默下来。
[第一名 岑寂、矫亦凡 14.36分]
下面的第二名是5.47分。
谢泽林:……
“嗯……但是天堑稍微有点可能。”
……
“这点时间都不够触发的!”
校园另一边,碰巧第二名的兰百思不得其解:“这俩人怎么做到的?两个小孩?一个半小时14分?”
“疯了吧,系统出bu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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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哨兵比她稳重一点,但也不多:“我记得前年及格线才二十八分。”
“他俩都不用多,随便做两个,就能直接收拾收拾睡,明天一早他娘的直接返校,首返加上队伍均分都能躺赢。”
“绝对是系统bug。”兰掏出她的光脑:“我检查检查。”
“查什么查——”她的哨兵一把把她拽走:“有bug系统不会自查?再不赶紧可就连小孩的零头都比不上了,你等着丢人吧!”
……
无数目光都放在了这两个名字上。
也不差自己这一个,谢泽林移开目光。
“早知道我那晚就不找你了。”他用玩笑的语气说。
“你怎么知道不是矫亦凡?”季峪收起光脑。
“可都不是谢泽林啊。”谢泽林惋惜地看着季峪,他琥珀色的眼睛随着动作轻闪,不知道千百年间藏住了多少奥秘。
“你最好真是开玩笑的。”季峪说:“这就动摇会让我后悔。”
“后悔选错人了吗?”谢泽林接着问。
“后悔认错人了。”季峪说。
谢泽林没有再回复。
两人安静地赶路了片刻。
“好吧,你有时候真的特别像机器人。”他低下头微笑起来:“冷酷但是又有力量。”
……
又是一个小时,在他们快要离开双塔校区的后山时,终于到达了地图上标记的第三个任务点。
这个任务点除了荒草和野树什么也没有。
“捉迷藏吗?”季峪问。
“有可能。”谢泽林说:“简单搜寻一下,注意防备。”
两人迅速搜索了这片区域。
“确实没有。”季峪皱眉。
谢泽林说:“总不会被人端走了吧。”
枝头摇晃,树上青叶随着风摩擦轻响。
哨兵敏锐地揽着他的向导迅速退后。
“树上!什么人?”
“这就找到了?”
一个足有两米高的壮硕哨兵拨开枝叶,从三米左右的地方跳下来,目光缓慢地在两人之间刮过。
“恭喜你们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任务点,触发分加一。”
“但是还有一件不幸的事——哈哈!暴雷!”他说着咧开嘴唇。
“你们在这里有两个选择。”他竖起两根粗棍似的手指。
“第一,破财,交出你们的积分。”他放下一根手指。
“第二,折兵,在这里压一个人。”他放下第二根手指。
“这个人将在这里为我工作八小时,工资是我所劫到的三分之一。”
“当然,我更喜欢小向导!”
“否则……”他那只已经握成拳头的手威胁地扬了扬。
“怎么样?选哪个?”
25. 校园越野4
“悟钺,前年毕业的学长,顶A哨兵。”
谢泽林低声对季峪说。
“顶A?”季峪问。
“其实应该是S,”谢泽林说:“哨兵的等级评定规则二十年前改过,没有结合向导的哨兵,再强不过A。”
“咕咕哝哝什么呢!”悟钺呼吓道:“快选!不然可由不得你俩了!”
“别太严肃,悟学长。”谢泽林应付他道:“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悟钺绷着黑脸:“任务临头有你商量的?”
“悟哥。”谢泽林又叫了一声。
悟钺:……
他粗声粗气地怒吓:“一分钟,给老子快点,后面的人可不等你!”
“你刷脸这么好用。”季峪说:“这里太偏了,后面暂时没人。”
“早晚会来的。”谢泽林说:“这个点至少四大组返校必经。”
“给他。”季峪当机立断。
谢泽林点点头。
悟钺手上有个积分转接器,他对着季峪和谢泽林的胸牌按了几下,他们的积分就被转走了。
谢泽林和季峪不约而同地盯着他的动作,把悟钺盯得头皮发麻。
直到职责完成,悟钺终于不装了。
“怯懦!”悟钺举着沙包大的拳头砸在谢泽林肩上:“你小子不会跟向导分开,还不会来干我?”
“你把我打趴下,不就能走了?”
“我打你干什么?”谢泽林反而笑起来:“就为了那四五分,跟你在这里缠斗一个小时,打得精疲力尽,最后再接受你偷偷放水?”
“咱们体力耗空两败俱伤,然后让后面的白沾便宜。”
“好好好。”悟钺气笑了:“当着向导的面,就这么耍心眼?”
悟钺把目光放在季峪身上。
他已经发觉,谢泽林待这个向导有些不同寻常。
悟钺知道谢泽林几年都没有定得下的向导。
那件事的影响远比他们想象的深远,二十年过去,那辈人没有一个忘得掉。
谢泽林是好孩子,他比自己强,还会不断地尝试,像对待敌人一样克制着自己的恐惧。
虽然他和这个向导看起来也没有结合。
真希望这个向导是特殊的,能把谢泽林从旧事的深渊里拉出来。
……
“悟哥,你追向导的思路停留在十年前。”谢泽林向着季峪歪歪头:“要是我真的一门心思跟你打起来,我的向导才第一个不愿意。”
“他不需要我展示力量。”
悟钺转过头看季峪,季峪平静地点点头。
“行,真是多管闲事。”
悟钺嘴上说着,笑得却挺高兴:“怎么连你这么歪门邪道的小孩儿都能找着合拍的向导?”
谢泽林:“……悟哥。”
悟钺哈哈大笑起来。
谢泽林介绍了悟钺和季峪认识,悟钺揶揄道:“怎么,还得我帮你照顾一下?”
“不用,哥。”谢泽林闻言笑了:“你能照顾好自己就行。”
季峪点点头:“对,照顾好自己。”
之后,悟钺就目送他们俩离开。
这两个人神神叨叨的,尤其是那个向导,真奇怪。
跟他握个手跟摸电门了似的。
悟钺甩了甩胳膊,雄壮的身体再次灵巧地窜到树上。
是错觉吗?怎么到现在还有点麻……
……
谢泽林和季峪又接连做了几个任务,才慢慢把排名拉回差不多的位置。
天空一碧如洗,两侧高楼林立。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他们来到一条涌动的商业街。
“珊瑚和同桌。”季峪看到熟悉的面孔:“红队的人已经到了。”
“你的朋友?”谢泽林朝着他目光所在的地方看去,珊瑚趴在同桌肩头,正嬉笑着试图往她嘴里塞小吃。
瞳孔一缩,谢泽林不由自主地扶住了手边的栏杆。
他克制着手臂紧张的线条,不动声色地慢慢移开目光。
“她们这一组看起来关系真好。”
季峪:“嗯?”
谢泽林好像话里有话。
但是他已经垂下眼睫,不再说了。
……
“这么大一条街,上哪找任务点。”青画痛苦地挠头:“要不我们蹭别人的任务做?”
“商业街,多个任务点,随机触发……”丹书翻他的笔记。
带着胸牌的哨向们零散在各个角落,观察着街道上人们的一举一动。
孰不知街道上的行人也在悄然打量着他们。
“哎,今年越野赛抽着市井长街了,你知道么。”
“我当然知道,不知道我大白天的挤在这儿干什么。”
“你想好怎么捣乱了吗?”
“还没有,先看看热闹,找找灵感……”
……
“啊——”一个女人骤然尖叫起来。
行人和哨向们心中同时一动:来了!
同时,一个粗壮矫健的男人推开人群冲出去。
“我的包!我的包被抢了!”
立即就有几组哨向围上去,向导询问情况,哨兵冲出追人。
可巧今天街上的行人很多,挤挤攘攘地挡住了路,哨兵忙中出错,一下子撞飞了一个小男孩。
男孩被撞出半米多,坐在地上呆了两秒,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男孩的奶奶赶紧把孙子抱起:“不长眼的!你怎么看路的!”
前方那个强盗冲过的地方,又是一片嘈杂。
一时之间,女人叫,小孩哭,男人们推推搡搡,老头老太一齐破口大骂。
行人们上下左右地胡乱走动,被裹在中间的那些哨兵和向导晕头转向,像是被挟进乱流的无根水草,可怜地在人海里浮沉。
多亏丹书拉了一把,青画刚刚才没冲进人群,此刻两人看着街边乱象,全都目瞪口呆。
青画被吵的头生疼,丹书赶紧拉着他帮他调节。
青画劫后余生:“老天,这是什么人间地狱……”
“幸亏我没冲进去!”
……
“五虎群羊阵。”谢泽林叹为观止:“果然是成熟的哨向,不约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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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就能做到这样的效果。”
“怎么还用生物武器?”季峪抱着胳膊看人群里哭闹的小孩:“简直丧心病狂。”
谢泽林笑起来:“哪家哨向的孩子吧……特种人全民皆兵。”
“确实,居然还有手持武器——”
手持武器!
一个白色裙子的少女,十六七岁,垂着头,手上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步枪。
武器整枪长度1143mm,枪管长度737mm,空枪重量为10.7kg,射程接近7000米,能打穿直升机的人间大炮——巴特雷自杀少女!
这才是真的来了!
注意到自杀少女的不止他们一组。
黄组,刚刚到达的白璟瑄一边冲,一边破防。
“为什么会有人拿这种东西自杀???”
手臂还没有枪长,这玩意都怼不到她自己的头上去!
“她那枪上瞄准镜燕尾槽配件齐全,子弹填得满满的,起码得有三十斤……不是,人生中什么坎是能提三十斤的右手摆不平的??”
“她一枪下去,自己走了不说,一排人不都得陪一命?”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白瑾瑜气道:“看看你前面是谁!”
熟悉的披风像是一面旗帜,在前方烈烈作响。
岑寂!
“这个黑鬼怎么又出现在这儿!”白璟瑄咬牙:“我才不会再让他抢先……”他心中不服气,狠狠一蹬,像是离弦的箭一样飞驰向前。
岑寂感受到了身后的风声,兜帽下眉头一皱,紧跟着发力。
人潮拥挤,白璟瑄干脆一跃而起,从一帮大妈头上跳过去。
“哎哎哎!从别人头上过!有没有礼貌啊!”
跟在后面的白瑾瑜看了一眼暴躁的大妈们,实在没有收拾烂摊子的勇气,一咬牙,跟着跃过去。
大妈彻底怒了:“搞什么!都别走!”
两个人雨后撕伞,凭实力把后来人的路通通堵死。
少女提着枪,茫然地在人群中徘徊。
她本来想要吸引所有人注意,在死前让全世界知道她的委屈的。
可是现在居然没人注意她。
走了没几步,还差点被撞飞。
到处都乱糟糟的,就这样死了有点不太值……
几道身影迫近她。
十米、五米、三米……
马上就要碰到她了!
白璟瑄还被甩在后面,岑寂眉眼一扬,正要伸手——
面前触手可及的少女却突然被一只手拉走。
反应不及的裙摆愣在空中,舒展着,像一只飞扬的白蝴蝶。
岑寂捞了个空,只抓住一阵风。
他抬起头来。
季峪的手揽着少女的肩,一把把她带走了。
触发+2!
就在季峪碰到她的一瞬间,少女像是被点燃了引信的弹药,骤然炸开,眼泪如雨落下,挥舞着手中的狙击枪,开始崩溃地尖叫起来。
“不要碰我!滚开!不要碰我!”
任务点:劝服自杀少女,抢下她手中的枪!
26. 校园越野5
三十斤的枪,少女挥舞起来如臂使指,莹白皮肤下束束肌肉精干得快要拉丝。
季峪躲闪不及,后面的谢泽林一把拉住他的衣领,强硬地把人扯了过去。
沉闷的破空声擦着他的鼻尖划过。
少女浅淡的香气此刻像是死亡扔过来的烟雾弹一样具象有形。
一只手从后面拍在少女的肩上。
少女抬起头,红晕和泪水让她的脸如同一棵水洗的荔枝。
少女一枪向后抡去。
“别碰我!”
触发+1!
岑寂折腰堪堪躲过了这一铁棍,可后面被他挡住视线的白璟瑄没看到情况,这一枪于是越过岑寂径直砸在他肩上。
隔着衣服,枪管在他肩上烙下一道破痕,箭形的枪口制退器砸进肉里,血漫出布料,顺着枪口滑落,溅在灰色的地砖上。
“啊!”白璟瑄莫名其妙地挨了一下,气愤地骂道:“操!”
他咽不下这口气,干脆反手握住了枪口,用力一拉!
少女身轻,又握着枪不松手,几乎被扯到他怀里,只好慌乱地曲起胳膊撑了一下白璟瑄的胸膛。
触发+0.5!
白璟瑄一怔。
“触发?”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盯着身前的少女:“你可以被共同触发?”
“怎么可能,以前没人知道这回事?”
少女在他怀里,也呆呆地看着他。
随即,红着脸的少女用力把他推开,抱着头大喊道:“啊啊啊!我说了别碰我!!!”
她把枪一挥,几乎疯狂地扣动了扳机。
“砰——!”
后坐力的影响在少女身上好像不存在,连发之下,50口径的巨大破坏力得以尽情发挥。
“真弹!疯了吗?!?”
商街旁的玻璃橱窗瞬间爆开,清脆锐利如同冰崩,子弹打穿半间店铺嵌进广告墙,不熄的黑烟熏出一道长长的阴影。
“……”
店员僵直在原地,随后尖叫起来:“啊——!!!”
整条街的骚乱都被枪响声震慑了,人们远远地退开,生怕那杆枪威胁到自己的安全。
少女周围留下了一个空白地带,只有他们五个还留在那里
季峪、谢泽林、岑寂、白璟瑄,还有在枪声中赶来的白瑾瑜。
如果说刚才的少女是在发疯,那现在的她就已经彻底狂化了。
有其他的哨向试图上前,被少女一枪一个地打退。
“看来这个任务只允许三组触发。”谢泽林说。
“一次。”岑寂说。
“她看起来也经不住第二次。”白璟瑄吐槽道:“要是我们失败了怎么办?”
“她先崩了你,然后扫光子弹,最后一棍子把自己抡死。”
“那枪不就浪费了,她完全可以直接找根棍子。”
白瑾瑜:“如果只用来杀你,那确实算得上浪费……笨蛋,别废话了。”
白瑾瑜叹了口气,跟着上前。
在谢泽林的引导下,少女已经开始哭着说话。
“我恨你们,你们都是骗子,呜呜呜……”
白璟瑄:“他今天好暴躁……我去跟季峪说。”
季峪在两步之外看着谢泽林和白瑾瑜安抚少女。
“她喝醉了。”白璟瑄歪歪头:“一身酒气,神智不太清醒。”
“我不太会跟人交流。”季峪说。
“哈哈,我也不会。”白璟瑄笑起来:“我只会把醉鬼丢到一边等他自己醒……没事,交给白瑾瑜吧,他最擅长了。”
“他是黑巫师,会偷偷在话里下咒的那种。”
“我没醉!我很清醒!”少女听到他们的话,愤怒地冲他们吼道:“我恨你们!”
“好,你没醉。”白璟瑄点点头:“能自己回家吗?”
少女:“我当然、我、呜呜呜……”
少女伤心欲绝:“我没有家回了……”
白璟瑄想了想:“那我给你在旁边酒店开一间?明天你把钱……”
季峪赶紧把他拉了回来。
少女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们。
“他好像我的傻逼前男友。”少女抓着谢泽林的衣袖吐槽:“就像脑袋里都是水一样。”
季峪和白璟瑄面面相觑。
“其实我脑海里现在有一句话,但是感觉太油了。”白璟瑄摸摸鼻子。
“什么?”
“我脑袋里都是你的眼泪。”
“……”
少女是附近居民的女儿。
她的母亲是强悍的哨兵,经常离家,和向导出各种任务,父亲却是个普通人,无法陪伴在她身边,只能留守家园,照顾着女儿,目送妻子离开。
为此父亲十分敏感,焦躁又多疑。
他一边厌恶普通的自己,一边厌恶妻子的哨兵身份,一边反复提醒自己应该信任妻子,却还是偷偷把她的向导当作假想敌。
父亲纠结的痛苦影响了女儿,她像父亲一样爱和崇拜母亲,也依赖和心疼陪伴着她的父亲,认为普通是父母之间裂痕的最大根源。
少女因此严格的训练自己,将自己的一切向着哨兵靠拢,希望自己能够弥补这种不幸。
枪械、战斗、力量、像哨兵一样坚定和勇敢,她没日没夜的,什么都学了。
她的母亲在一次任务中丧生,父亲从此郁郁寡欢。
在她十六岁的前夕,父亲也过世了。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我,连我的分化也不肯看,他就是为我妈妈活着的!只是因为我是妈妈的女儿……根本就没有人在乎我,根本就没有!”
“可是我也没有分化成功,我什么都没做到,只有我自己以为我很强,废物……”
少女的眼泪滑下来:“都怪我总是多猜多想,太软弱了,一点也不像哨兵……”
所有的自负都来自自卑,所有的英雄气概都来自于内心的软弱,所有的振振有词都因为心中满是怀疑。
玻璃烧的巨人,因为没有被刺到那个致命的部位,误以为自己坚不可摧。
白瑾瑜也沉默下来,谢泽林闭上眼睛。
“我没有查到这一段。”有低沉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璟瑄已经被作为“前男友的替身”被拉进战场,季峪回头,一个黑发黑眸的青年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侧。
狸花猫轻灵地起跳、落脚,跃进他怀里,撒娇一样委屈地叫。
“喵——”
终于到了,矫亦凡。
“岑寂太快了,我追不上,只好让他先走。”矫亦凡说。
“然后就找不到他了,他没有光脑,连消息也不回。”矫亦凡叹气:“幸好触发了这个任务,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才能和他汇合。”
“你安排他触发这个任务的?”季峪问。
“嗯,猜的。”矫亦凡说:“自杀少女的强度很高,一个组完成起来太困难。而且上一届完成的那组得了十二分,触发却只有2分。”
“十个地图里,触达分比低于三分之一的只有这个任务。”
“我和他说过试一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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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季峪:“凑巧,没想到真的可以帮帮忙。”
“帮忙——分掉我们的完成分?”季峪歪歪头。
“这,嗯……”矫亦凡眨眨眼睛,抿着唇笑了:“也不一定啊。”
“上一次触发的前辈可没提到少女的背景,我们的完成度说不定很高。”
矫亦凡选择性地无视了是谁让完成度这么高的。
反正不会是岑寂,他都消失了。
这个任务必定触发战斗,那才是岑寂的主场。
“可能是不太擅长这样的场面,到哪里躲懒去了吧。”矫亦凡低头:“我得把他找回来。”
光脑上亮着实时排名:
[第一名岑寂、矫亦凡 34.36分]
就在矫亦凡关掉的一瞬,数字跃动。
[第一名岑寂、矫亦凡 35.36分]
季峪:“……”
看来是加班去了。
……
谢泽林的神情看起来不太对。
自从踏进商业街后,他就垂着眼睛,脸色有些苍白。
认识他的哨向真的很多,不仅仅是学校里的老师抑或毕业的学长,就连行人,也常有拍拍他的肩膀,跟他寒暄两句的。
“泽林!这么久不见你了!”
只要和他打招呼的人,谢泽林都会微笑着礼貌回应。
身边的季峪却能感觉到他的严阵以待,好像他回应的并不是什么友好的招呼,而是讥讽和恶意。
他在压抑着自己的反应。
披坚执锐,却并不向外露出锋芒。
少女累了,渐渐平静下来,谢泽林却已经走到压抑的尽头。
“没有凭什么,这是命运注定要你承受的。”谢泽林盯着她说:“它会给你一个强大的母亲,也会夺走她,普通人会勇敢坚韧,哨兵和向导也有癫狂的无能之辈,身份不代表品质和优劣,期望也没有价值,你不能把生命交到别人手上。”
他扶着少女的肩膀,垂眸看着她,沉沉的眼睛像是琉璃杯子,盛满了酒和不知名的悲伤。
他的话一开始很有力,到这里,却慢慢地变轻了。他像是诱哄一样低语道:“你不能像你父亲一样,把生命寄托在别人手上。”
少女怔住了,在这群人里她最信任谢泽林,到现在还拽着他的衣袖。
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感受到,谢泽林的话似乎并不只对她说。。
可是除了她,还有谁能听到呢。
有人来握她的手,前男友,那好吧。
可她不能握回去,她手里还有枪。
联合会出钱赎回了父母的房子,作为普通人,她就要搬离双塔。
哨兵、父母、能提醒她前十六年的最后一件东西。
“这是我最强悍的力量。”少女说:“我妈妈第一次上战场,她带回来的纪念品。”
“本来坏了,我爸爸把它修好。”
“他修了两年,找材料、配上弹,所有我妈不在的日子里他都在修,他把这当成妈妈,我也把这当成妈妈的化身。”
脸上的红晕消失了,少女不再哭闹,也不再胡乱挥舞。
她架起枪,姿势像被重复过千万遍一样标准自然,少女的一切都消失了,一个果决肃杀的影子附在她身上,日日夜夜的训练,期望的眼睛,她那看似奇怪的丝状肌像弦一样绷紧。
“生活太辛苦了,没有什么我喜欢的,只有爸爸妈妈的愿望是我的动力。”
“但是他们都走了,只留下这把枪。”
“你们想要,就把它抢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