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唱片机[暗恋]》 1、01. 《荔枝唱片机》 文/俞汀 文学城首发 2024.7.6 - 听《水星记》的第九百七十六遍：至少这一刻，我是不是也算，短暂地，拥有过——荔枝唱片机。 - 高铁外，天色晦暗不明。 雨丝打在狭小的玻璃窗，蹉跎成一道道蜿蜒的雨线。 靠窗，07a座。 虞荔侧眸，安静地看着窗外。 雨幕仍旧连绵，山野葱郁欲滴，随着高铁的行进渐渐倒退。 深重的困意在此刻迟来。 昨夜，闺蜜张茜茜拉着虞荔在湘南强行举行了一通告别仪式，从秀水街的菌汤鸡虾煲告别到玉兰路的木屋烤肥牛再到春溪巷的五谷渔粉。 后来张茜茜拉着她去买了一款粉红色的漂亮蜜桃味果酒。 虞荔看了眼瓶身，问：“茜茜，你喝过这个吗？我觉得它的酒精度数好像不低。” 张茜茜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放心放心，我酒量可好了，刚成年就被我爸训练过了。” 结果没喝几口，她脸蛋就染上两片酡红，伸手指着低垂的夜幕，嘴里念念有词：“今晚怎么有两个月亮？” 虞荔：“……” 少女拉下张茜茜的手，温软的嗓音带着几分无奈：“茜茜，你喝醉了。” 张茜茜不信邪：“胡说！我才没有醉。” 虞荔哭笑不得，半哄半威胁，好不容易才把茜茜送回家。 送完茜茜，虞荔回到家已是深夜。 她只囫囵睡了一觉，就赶来了高铁站。 看了眼时间，离到站还早，虞荔想了想，干脆窝进座椅补觉。 入眠很快，只是睡得依旧不安稳。 像过去几个月里，她独自在湘南生活的每一个夜晚。 虞荔一直在做梦。 各种不着边际的梦，一环扣着一环。 碎片的画面纷涌至来，挤进少女模糊又脆弱的梦里。 有各种不清晰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飘荡。 她从一个梦里醒来，又钻进下一个梦境中。 …… 湘南统考这天。 最后一场的考试科目是英语。 考场顺序是按照年级名次排好的。 虞荔在第二个。 发下试卷后，音响里开始播放听力试音。 两个单词刚清晰地播完，接着就是一声冗长刺耳的“呲”。 伴着晦涩难懂的单词，难免听得人心烦气躁。 身边几个耐不住性子的好学生小声抱怨： “滋啦滋啦的，学校这么多年也不换换这破玩意。” “啊啊啊啊啊啊想死，这全损音质让我本就贫瘠的听力水平雪上加霜。” “你别凡尔赛，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听力考了满分。” “底下干嘛呢？安静！”监考老师抬抬眼镜，严厉地看着台下。 虞荔垂着眼看题，没有被打扰，依然耐心地屏息听着。 一直到做完题，来回检查过两遍后，她桌角被监考老师敲了两下。 虞荔微微一愣，看明白这是要自己出考场的意思。她跟着老师走出去，问：“老师，是出什么事了么？” “你家里好像出事了，你爸爸在听力刚开始播放的时候就过来了，不过他不让我去喊你出来，说是记得你说过这次统考非常重要。快去大厅吧，他已经在那里等了你快两个小时了。” 虞荔刚进大厅，就见虞世卿拉着一个黑色的拉杆行李箱，风光霁月地站在那里，对她招了招手。 虞荔没有动，有点疑惑地站在原地。 虞世卿只好走来，以叹气作开场白：“荔荔，爸能跟你说几句话吗？我知道你生我的气，爸来是想跟你说，虽然没有别的证据，但是爸爸相信你。荔荔，你不会给婉婉换药的，一切肯定都是误会，至于你蒋阿姨那边，爸会解决好的。” 他的面容很模糊，可是声音却是虞荔记忆里温暖的样子。 虞世卿用宽大的手掌拍了拍女儿，覆下了一片暖意，低声征询她：“荔荔，你干妈最近给我打电话，问你想不想搬到淮京去跟她一起住？” 虞荔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的，再怎么说也不如在自己家舒服的。那就还是跟爸爸一起出国，好吗？” 虞荔说好。 “爸想了想，还是不能替你转学，让你现在就出国。毕竟学习也很重要，万一你去那边生活不习惯，那就麻烦了。所以还是等这学期结束以后，爸再给你办理转学。” “爸，那这几个月怎么办，家里是只有我一个人吗？” “怎么会呢？等爸爸陪你妹妹做完手术，我就回来照顾你，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在湘南。”虞世卿回答道。 “好，我在家等你回来，爸，你赶快去机场吧，我等会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虞世卿却很坚持，先把女儿送回了家。 虞荔坐在爸爸的车上，感到一种久违的幸福。 可是为什么明明自己很幸福，却平白无故地想要流眼泪呢？ 她不明白。 / 半梦半醒间，耳畔飘来压低的徐徐对话声： “爸爸，今天在迪士尼，你最喜欢哪个人物呀？” “那个粉狐狸。” “咦，好丢人，你是男生呀，怎么能喜欢玲娜贝儿呀？” “沐沐喜欢爸爸就喜欢。” 听得人心软。 虞荔慢慢睁开眼，却依然没回神，不自觉去回想刚才的梦的细节。 越想越荒唐，少女指尖无意识掐进手心，留下了几道浅浅的月牙。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这样跟现实迥然相反的梦。 她抬腕看了眼时间，19点29分。 旁边的父女见虞荔醒了，一起凑上前。 父亲一脸歉意：“不好意思，我们吵醒你了吧。沐沐，跟姐姐道歉。” 虞荔立刻摇头：“没有，我是自己醒的。” 沐沐睁着大眼睛，嫩声嫩气地道歉：“姐姐对不起。” 虞荔眉眼弯起：“姐姐没骗你，真的不怪你。你叫沐沐吗？真好听，哪个沐呀？” “栉风沐雨的沐。”父亲替沐沐回答。 虞荔笑着从斜挎包摸出几块荔枝味的软糖递给沐沐。 沐沐开心地接过来，然后注意到什么，指着虞荔的眼睛，问：“姐姐，你眼睛旁边湿湿的，你是不是不开心呀。” 虞荔下意识去抹自己的眼尾，指腹触到一片快干涸了的泪痕。 沐沐爸爸给女儿剥开软糖，示意她不要乱说：“姐姐是打呵欠流出的眼泪。” 虞荔笑了笑，没有反驳什么。 高铁到站播音适时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本次列车，列车运行前方到站是淮京东站，请您整理好随身携带物品，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听到高铁语音播报，虞荔跟邻座父女先后起身。 “ladiesandgentlemen,weetoaboardthehighspeedtrain.thetrainrunsathuaijdstationinthenextstation.pleasetidyupyourbelongingsandgetreadytogetoffinadvance.” 高铁停站。 跟沐沐父女简单告别后，虞荔拉着行李箱，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出了站，她张望着，寻找干妈的身影。 雷声轰隆作响，雨丝顺着飘进来。 手机铃声响起，虞荔接起电话放到耳边，“喂？干妈。” “荔荔，到了吗？” “嗯，我到了。”虞荔边回答边走到路边。 “干妈这边堵车，大约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到，现在雨大，你先去找个地方等，乖。” 虞荔收起手机，拉着行李箱，另一手挡在头上，想去附近找地方躲雨。 走了会儿，路边已无人。 虞荔加快脚步，拐过角落一个广告立牌时，突然在嘈杂的鸣笛声和雨声的混合声中听到隐约的抽泣。 好像是有人在哭。 虞荔不确定有没有听错，本着万一的心态，她还是往立牌后面走去。 宽大的立牌挡住小女孩的身影。 几分钟前刚跟自己分开的沐沐瘫在地上小声抽噎，捂着自己的脚。 虞荔扔下行李箱跑过去：“沐沐？爸爸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沐沐吸着鼻子摇头说不知道。 虞荔蹲下，从斜挎包翻出纸巾替她擦泪，先哄她：“我带你去找爸爸，乖，先别哭了，好不好？” 沐沐乖巧点头，小手拽着虞荔的衣服。 虞荔看了看她扭伤的脚，想把她扶起来，结果还没站起来，沐沐就喊疼。 她不敢再扶，又估计自己抱不动沐沐。 好在立牌有遮檐挡雨。 虞荔想了下，问：“沐沐，记得你爸爸的电话号码吗？” 沐沐点头。 虞荔拿出手机，听沐沐背号码。 跟着她的声音按到一半，手机突然黑屏。 虞荔按了下开机键，没有任何反应。 她昨晚忘记充电，现在手机关机了。 雨越下越大，半天没人经过这里。 虞荔蹙起眉，道：“姐姐手机没电了，你乖乖待在这里，我去借手机，好不好？” 沐沐拽着她的衣服不肯撒手。 虞荔视线焦急地扫了一圈，看到不远处的便利店，继续柔声跟她商量：“沐沐，你看那里，姐姐去那个便利店借手机，你在这里也能看到我，好吗？” 商量许久，沐沐总算松开手。 虞荔把包里剩下的糖都放在她手心，认真承诺：“姐姐保证，你吃完这些糖之前，我一定回来。” 说完，她朝便利店跑过去。 推开玻璃店门，她才发现里面没有店员。 好像是一家无人的自助便利店。 店里闷热至极，头顶的灯半明半暗，衬得光线昏昧。 玻璃门外雨势深重，水雾漫漫，周遭飘散着潮湿的空气。 有台黑胶唱片机缓缓转着，流泄的女声婉转：“有什么话让人不受伤/爱情本来不是这样……” 虞荔不死心，往里走了一圈。 没见到人，她无奈抿了下唇，思考接下来怎么办的时候，听到“刺啦”一声，身后的玻璃门被人推开。 “爱有沉醉/心碎/有时让人特别自卑/不愿放手让命运去蹉跎/宁愿接受有时人会爱错……” 随着落门声，一道声线旋即响起。 清亮又带点低哑，溢着少年意气，压过缱绻的旋律：“嗯，到站给我打电话。” 声音有些耳熟。 虞荔怔愣了下，回头。 少年没有注意到暗处的虞荔，边漫不经心地附和着电话那边，边往前走去。 “至少我拥有一刻/拥抱着你的是我……” 隔着窗外淅沥的雨声，虞荔看到他在一台自助售货机前面停下。 骨节分明的右手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利落扫码。 “哐啷”一声，许颂微微俯身，从取货口拿出一瓶百岁山。 瓶身微凉，冒着水汽，男生微动了下凸起的指骨，重新握紧。 手机铃声响起，虞荔的思绪被拉回现实。 她跑上前拦住要走的许颂：“不好意思，能麻烦你……”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手上的手机冒出来兴奋的声音：“我懂，又是让你给联系方式的呗。来趟高铁站都有人来搭讪，啧啧。” 许颂觉得好笑，握着手机的左手食指轻叩了两下手机，笑着反击：“怎么，嫉妒了？” 他应该没开免提，奈何那边声音很大，两人又离得近，虞荔一字不落地听见了，反应两秒后，摇头解释：“没有，我不是……” 一副听着快要炸毛的喊声打断虞荔的话：“许颂！” 许颂喉结滚动了下，对电话那边轻轻笑着：“别成天没大没小，你先去候车室等我。” 挂断电话，他垂眸看向虞荔。 女孩子长相极为乖巧，瞳仁漆黑清澈，唇色偏淡，秀气的鼻尖微微泛红。 他问：“抱歉，她开玩笑的，你继续说，怎么了？” 虞荔简单叙述了下事情经过，几乎她急促的语调刚落，许颂就解锁手机递了过去。 虞荔担心沐沐会出事，难免有点慌，接手机时指尖在颤。 “别急，应该只是扭伤，你先去打电话，我去高铁站那边，或许对方还在附近。” 男生声音听着分外冷静，夹杂着安抚的意味，顷刻想出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 虞荔像被打了一剂强心剂，点头应好，推开玻璃店门往回跑。 沐沐见虞荔回来，攥紧她的衣角，委屈地瘪了嘴。 虞荔蹲下来，耐心安抚着她，给沐沐爸爸拨电话过去。 手机显示对方忙线中。 虞荔挂断再拨，依旧打不通。 沐沐捂着脚，不住地喊疼。 虞荔继续拨，按屏幕的手指过分用力，但依旧没人接。 下一秒，有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虞荔接起：“喂？” “是我，找到人了，放心，你们待在那里不要动，”少年声线很有辨识度，又渐渐远离话筒，“叔叔，给，接通了。” 沐沐爸爸接过手机，边安慰女儿边跟许颂往这边赶来。 五六分钟后，两人找到虞荔和沐沐。 沐沐爸爸抱起女儿，先是气她乱跑，还记错了电话号码，若不是听到高铁站的广播，不知何时才能找到她。 跟二人道谢后，他抱着沐沐离开。 虞荔彻底松了口气，她觉本身就没有补足，刚才又跑了一通，头晕后知后觉涌上来。 少女倚着身后的广告牌，不太舒服地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时，眼前递来一瓶百岁山。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2. 听《水星记》的第九百七十七遍：记得那瓶百岁山，以及，他指节上沾着的几粒水珠——荔枝唱片机。 - 虞荔垂眼看去。 覆在透明瓶身的手指修长，掌骨清癯有力，凸起的指节沾了点水珠，大概是开瓶盖时弄上的。 “你脸色不太好，喝水吗，”，许颂垂眸看向虞荔，顿了一秒，又补充，“刚拧开。” 虞荔抬眸，对上少年深邃肆意而又清亮逼人的眼。 一瞬间，她被拉回那个初夏。 那是个于她而言，既痛苦，却又特别的夏天。 湘南市。 奶奶火化后第二天，恰巧是虞婉的生日。 虞荔无心帮虞婉庆生，也没精力跟虞世卿和蒋敏拉扯，就趁三个人兴高采烈去买蛋糕的时候从家里溜了出去。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虞世卿的电话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虞荔停在小巷尽头，划开绿色的接听键，习惯性按开免提。 “你去哪了？你不知道今天是婉婉的生日吗？她把你真心当姐姐，想让你一起回来庆祝生日，虞荔，你懂事一点行不行？听话，赶快回来。” 虞荔踢掉路边的石子，把手机贴在耳朵，竭力忍住鼻酸，轻声开口：“爸，你们别等我了，我想一个人待一会，不想回去。” “不想回来？！”急促的责备忽而转成温柔的语调，“婉婉，怎么了……虞荔，你别挂，你妹妹叫我，我先过去看看。” 紧接着是听筒传来的渐渐走远的脚步声。 虞荔吸了下鼻子，一时没能控制住情绪。 眼泪滴滴答答顺着往下淌，积聚在下巴，从衣领钻进皮肤里，凉凉的，微微发涩。 与此同时，巷口。 “我发誓，吃完这顿烧烤我就立马减肥。”吴翟骑着一辆山地车，回头说道。 许颂的眉眼染上几分肆意的笑：“别立flag了，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就是啊，能不能做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戚韫希无语道。 “那这两天是因为好不容易出来旅游一趟，这不得敞开了肚皮大吃特吃？”吴翟辩解完，单手扶着车把，腾出一只手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我这次绝对说到做到，胖子都是潜力股，我要是减下肥来绝对亮瞎你们的眼……啊！快起开！” 等回头看见巷尾站着的人已经晚了，吴翟来不及刹车，灵活地从车上跳了下来。 车擦着巷尾的虞荔飞了出去。 吴翟抖着脸颊的两团肉，手足无措起来，磕磕绊绊道歉：“对不起啊，我没看见，对不起对不起。” 虞荔刚想说自己没事，听见先后“刺啦——”两声，自行车的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声响。 她被眼前的男生完全挡住了，只听到后面有道男声传来：“吴翟，突然跳车做什么，嫌你爹我的命不够长是吧？” 紧接着是全然不同的另一道声线。 听着更为清冽，还掺杂着几分少年意气： “闭嘴，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许颂笑骂了句，利落翻身下车。 吴翟听见，反应过来，抓紧让开身子。 被挡住的光尽数泄进来。 虞荔眼前蓦地一亮，她下意识抬眸。 后面的两个男孩子的长相都很优越，一个男生双腿支着山地车，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长得很有文气。 巷子里一树槐花开得正好，飘着浅浅香气。 虞荔移开眼，把目光落到槐树下的少年身上，呼吸不受控制地一滞。 男生穿着款式简单的白色宽松t恤，眉眼漆黑，五官精致，透着锐利和英气。 他逆着光，扬着肆意的笑。 热烈、蓬勃又鲜活不驯。 就像是被暴雨淋透，却浇不灭的燃烧的夏夜。 虞荔脑海冒出一个这样的想法。 察觉到他好像要朝自己看过来，虞荔也不知怎么，迅速移开了自己的眸光，莫名有些心慌意乱。 吴翟吱哇乱叫，转身朝着后面两个男生扑了过去，嘴上大喊：“颂哥，小希，快救救我，我不小心撞到人了。” 许颂和戚韫希收敛了原本的笑意，从吴翟身上转移开目光，一齐看向方才被吴翟挡住的女孩子。 戚韫希上前捶了下吴翟的肩，“你这小子怎么回事？以后做事能不能小心点？次次都要爹给你出面是吧？” “滚。”吴翟扬起拳头，给了戚韫希一拳。 戚韫希疼得呲牙咧嘴:“靠，吴翟，你谋杀亲爹！” 许颂瞥了两人一眼，示意他们消停会。 他很快走到虞荔面前，俯下.身认真询问，“抱歉，哪里被撞到了？我们送你去医院。” “不用的，我没事，刚才车没有撞到我。” 离得近了，虞荔能闻到少年身上有种很清冽的冷松木调，淡淡的，并不浓烈。 对上少年的眼睛，虞荔心漏了一拍，视线飘了下，落到他唇边那对小却明显的括弧上。 许颂看了她一眼，确认没事后才点了点头，“那就好，我们先走了。” 吴翟和戚韫希已经骑上车，招呼许颂赶紧走。 许颂刚上车，听见几步远外的女生手机里传来一道斥责的中年男声：“你是不是又哭了？我说多少次了，哭没有一点儿用。你奶奶突然去世我也难受，但是日子还得过下去，你多跟婉婉学学，你妹妹生着病都这么乐观积极。赶紧回家，先给婉婉过生日再说。” 虞世卿机关枪一样说完，虞荔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她赶紧关掉免提，抬眼看向还没走的少年，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 少女有些难堪地咬了咬唇，迅速低声对着手机道：“爸，我不想回去，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吧，我先挂了。” “你要是挂了电话，以后就别回这个家！”声音大到没开免提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虞荔按挂断的手指停在半空，她叹口气，无奈地苦笑了下，打算放弃抵抗回家的时候，没想到刚才骑车经过她的男生又刹车停下来。 许颂在手机按了几下，递到虞荔眼前。 手机显示的是备忘录页面。 白底黑字，上面写着：没事吧？ 虞荔本想摇摇头说没事，鬼使神差地，她接过男生的手机，继续在备忘录里继续打字：能麻烦你帮我一下吗，我想一个人在外面待一会儿。 许颂拿回手机，看到上面的恳求，刚想问她需要自己做什么，手机听筒又爆出尖锐的责骂： “你在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家？你是真的想把我气死吗？！” 许颂没有再问，径直看向女生手里的手机，示意她递给自己。 虞荔把手机递给他。 许颂接过来，调整了下情绪，笑着开口：“喂，叔叔，抱歉，我刚才不小心把您女儿撞到了，没什么外伤，现在正打算陪她去医院检查，跟您说一声，她可能一时半会没法回家。” 那边说了什么虞荔没听到，只听见少年应了下好，然后很快把手机还给了她，“抱歉，一时情急没想到更好的方法，自作主张撒谎了。” 虞荔接过手机，摇摇头：“没有，真的没事，谢谢你。” 这已经是她得来不易的喘息。 要是换其他理由，虞世卿反倒不一定会接受。 “不谢。”许颂刚想走，有电话打进来： “颂哥你人呢？我们不是说好比赛的吗？谁来得晚请今晚烧烤，忘了？” 戚韫希很不满：“吴翟，你提醒他做什么？这我好不容易能赢他一次。” “没忘，让你们几分钟，否则赢得太轻松了。”许颂偏头笑了下。 “呵，挺傲啊，吴翟，我们赶紧走，挫挫他的锐气。” 那边挂断电话，许颂勾了下唇，也利落地骑车离开。 鼓起风的白色t恤消失在眼底。 虞荔看了眼手机，虞世卿再没打电话来催她，反倒发消息关心了她几句。 虞荔没回消息，直接掐灭手机屏幕，却少见地没有以往的心烦意乱。 黑屏中倒映出自己的脸，泪痕已经干掉，眼里久违地带着几分笑。 槐花的香味漂浮在空气里。 虞荔靠着墙抱膝蹲下，胸腔内心跳声还没平息，一声比一声重，压过热烈汹涌的蝉歌。 她曾经不懂，怎么会存在一见钟情？ 因为简简单单的一眼，就喜欢上一个人吗？ 这听上去很荒唐。 她信誓旦旦地觉得那并不会发生，却不得不屈从于现实。 原来真的存在。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像个溺水者，被命运牵引，得以从窒息中挣脱。 幸与不幸，在这一秒里好像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自此起伏跌宕，她的一切都镌刻上另一个人的影子。 并且，要对所有人守口如瓶。 / 安静须臾。 “嗯？”许颂拿着水，有些疑惑地反问。 “哦，好。”虞荔回神，下意识应了，接过他手里的那瓶百岁山，“谢谢。” 瓶身没有想象中凉，盖子是松的，虞荔没费力就扭开，仰头喝了一口。 水还很冰，她清醒了些，小心翼翼地，把视线移到少年身上。 他跟自己记忆中差别不大，只是身量更为颀长了些。 少年穿了一件宽松的浅蓝七分袖港风t恤，乌发纯粹，微分碎发浅浅压着浓眉，皱出深邃精致的眉眼。 整个人清隽随性，垂眸看着手机。 虞荔视线没敢停留太久，她收回眸光，低下头，控制不住地扬了扬唇。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03. 听《水星记》的第九百七十八遍：你经过的时候，我身侧像吹过一阵寂寂原野上空旷的风——荔枝唱片机。 - 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混着淅沥不绝的雨声，世界安静，只剩下他们彼此。 虞荔脸颊发烫，胸腔内心跳声很重，甚至压过连绵深重的雨声。 虽然他好像对自己并无印象了，但是能再见面，虞荔就觉得已是惊喜万分。 好像来到淮京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反倒意外地开心。 可是开心过后，虞荔不免又有点失落。 她自诩从小到大都不是幸运的人，他们以后还能再见吗？ 大概率不会了吧。 虞荔动了下唇，想说点什么，可几番措辞后，什么都没说出口。 她向来这样，却第一次这样讨厌自己的不善言辞。 像是一把被试音的小提琴，断断续续，只能发出苍白无力的断音。 半天过去，虞荔才鼓足勇气，她攥着衣摆，看向少年的方向，说：“刚才……谢谢你……” 许颂正巧收到消息，闻言一顿，似乎才注意到她没有离开，“不谢，雨很大，需要我们捎你一程吗？” 虞荔先是有些意外，又觉得也在意料之中。 她紧张地摇了下头，然后借了他的手机给干妈的号码发了条短信说明位置。 幸好干妈最近刚换了手机号，虞荔保存的时候多看了几遍就记住了。 见虞荔递回手机，许颂笑了下，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少年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在眼底。 虞荔微微叹了口气，她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只听到电话那边喊他xusong。 还没收回视线，虞荔就被烫着一头棕色蛋卷发，穿着时髦的中年女人搂进了怀里，“荔荔啊，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虞荔温声解释了下大体经过。 秦荷听完，夸她真棒，然后打量了下她，“荔荔，半年没见，都长成大姑娘了。怎么穿这么少啊，冷不冷？走，我们赶紧上车。” 放好行李箱，坐进车后排，秦荷介绍道：“荔荔，这是家里的司机，你叫他钱叔，以后上学让钱叔送你。” 虞荔乖巧喊人。 秦荷脸上浮现满意的神色。 钱叔开车不快，平稳到感受不到颠簸。 虞荔暑假里只给秦荷发过几次消息问学校的事，知道她忙，也就没多做打扰。 眼下见了面，她犹豫着轻声问：“干妈，我过来这边，会打扰到你吗？” 秦荷拉过她的左手，放自己手心里，轻轻地拍着，“这叫什么话？以后不准这么说了，记住，干妈家就是你的家。” 虞荔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她跟着虞世卿生活，同母亲断联，也从未见过那边的其他亲人。而虞世卿又是独生子，父亲早逝，被虞奶奶一个人拉扯着长大。老人家两年前去世，几个远房亲戚都指望不上，虞世卿想来想去，也只有未婚未育的多年好友秦荷最为合适。 “对了，到家以后，干妈先带你去见个阿姨。明天我就去出差了，我拜托了她儿子带你去报道。” 虞荔愣了下，但看干妈不太放心，也就没有拒绝。 秦荷兴致高昂，拿出手机来拍照。 虞荔主动往秦荷旁边靠了靠。 车驶过闹区，转入一片安静地带，拐进了淮京一家高档小区。大门“云和苑”三个大字在黑夜里流光溢彩。 纵然夜深，小区里仍然金碧辉煌，灯火阑珊。园区内绿化打理得如同皇家花园，车路过一个静谧温柔的湖和古代风格的石桥，又路过了灯光通明的游泳池和游乐区，最后在一幢楼前停下。 秦荷拉着她下车，给她介绍：“这小区就是离你学校远了点，不过胜在安静。 钱叔去停车。 秦荷眼角笑出了细密的皱纹，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亲热地挽着虞荔胳膊刷卡进电梯。 电梯到后，入眼即是玄关。 秦荷指纹开锁之后，把行李箱塞进屋子，连同虞荔身上的斜挎包和手里那瓶百岁山。 放好后，她带虞荔去见蔡琴心。 虞荔乖乖地跟在秦荷后面，出了单元楼。 绕了一圈到了另一幢单元楼前，秦荷又从包里掏出另一张门卡：“我朋友姓蔡，她丈夫是翻译官，常年在国外，家里就只有她和儿子，两家的门卡我们彼此都有，基本有空就相互串门......” 两人在玄关换上一次性拖鞋后，秦荷敲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长相十分清婉的女子，黑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低低的发髻。 等两人寒暄完，虞荔乖巧喊：“蔡阿姨好。” 蔡琴心温柔地摸了摸虞荔的头发，笑着打趣秦荷：“这就是荔荔吧？你干妈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虞荔跟在她们身后进了屋内，跟秦荷坐在了同一侧沙发上。蔡琴心则坐在了对面。 有佣人阿姨来上茶。 一只像棉花糖的小博美犬跑过来，到虞荔的身边蹭来蹭去。 蔡琴心见状微微讶异：“往常六一对生人都凶得不得了，没想到这么喜欢荔荔。” 秦荷也笑：“荔荔这孩子从小就招小动物喜欢，天生的。” 话题不久就引到了别处。 虞荔坐沙发上安静地抱着六一。 蔡琴心和秦荷聊了会儿，秦荷就道：“不早了，小颂还没回来吗？” song？ 虞荔一怔，敏感地抬了下眸。 片刻，她重新垂眼。 不会那么巧的。 虞荔无声抬了下唇角，有点无奈于自己的草木皆兵。 她轻柔摸摸六一下巴，狗狗发出满意的哼哼声。 “他最近忙着收一张绝版唱片，待会就回来。” “后天就拜托他带荔荔去报道了。” 蔡琴心嗔怪道：“小事，让我家司机一起送荔荔过去，后天是开学考，考完会根据成绩调班，荔荔去应该也得参加。” 秦荷笑：“行了，你看你那得意劲，小颂不每次都是第一吗？再怎么调整也不影响。” 蔡琴心说着哪有哪有，面上却掩不住笑，“你们先喝茶，我打电话催催他。” 她去阳台打电话，秦荷手机铃声也响了起来，去到另一边角落接。 六一从虞荔怀里跳下跑走了。 偌大客厅眨眼只留虞荔一个人。 她独自坐在空旷的沙发上，安静地打量了下四周。 跟她家里的装修不同，这里是很温馨明亮的风格，有个带玻璃的储物柜，里面放了很多整整齐齐的唱片。 应该都是蔡阿姨儿子收藏的。 虞荔两手交叠在膝盖上面，纤细的手指无意识来回缠绕，丝丝缕缕的空气从指缝挤进来又溜走。 几秒后，开门声突然响起。 一个身形颀长的男生自门外进来。 虞荔下意识抬头，许颂也恰巧往沙发这处望过来，两人视线撞到了一处。 头顶的水晶吊灯光线折射过来，打在愣住的虞荔脸上。 许颂则很平静，见到她，目光只停留了一瞬。 他没什么太多表情，只礼貌地点头示意。 蔡琴心挂断电话，回头看到许颂回来了，无奈道：“我看手机在你那就成了摆设是不是？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了，结果都没人接。” 少年绕过沙发上的虞荔，走向蔡琴心。 虞荔感觉到身侧的空气被人带动起来，彼此缠绕着，形成了一股涌动的气流。 像是从寂寂原野上吹过一阵空旷的风，带着微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紧紧裹住她。 耳边垂落的几丝碎发浮动，轻轻扫过脸颊，有点痒。 虞荔无暇顾及，视线不由自主飘散到男生身上。 他站得直，挺拔如松，浑身都是少年气。 许颂扬扬手机，唇角带笑：“知道了妈，下次出去不静音了，秦姨呢？” “她忙工作，在打电话，来，我介绍你们认识下，这是秦姨家的荔荔。荔荔，这是我儿子。” 男生礼貌颔首，简洁道：“你好，我是许颂。” 虞荔抬眸跟他对视，极为认真地介绍自己：“我叫虞荔……安虞的虞，荔枝的荔。” “都坐下吧，站着做什么？”蔡琴心笑道。 许颂忽然朝虞荔看过来一眼，看了几秒，忽而想起什么，自然道：“我们下午见过吧？在高铁站。” 虞荔有点讶异：“你还……记得啊。” 许颂挑了下眉，笑意很浓：“我记性不至于那么差，才过了几个小时而已。” 蔡琴心也笑了：“在高铁站你碰到荔荔了？” 少年没有避讳，语调自然：“嗯，接之遥的时候。” 刚说完，秦荷挂掉电话：“小颂回来了，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许颂跟秦荷问好。 “说是他今天接之遥的时候在高铁站碰见荔荔了。”蔡琴心回道。 “是吗？” 许颂就大体叙述了一下事情经过。 “这么巧啊。”秦荷道。 许颂点头，笑：“是挺巧的。” 不像她的局促，少年显得很从容。 跟长辈聊天，礼数恰好，又不生硬。 “第二次见了，那就不陌生了，小颂，你后天带荔荔去报道，多帮忙照顾着点。”蔡琴心嘱咐。 十几分钟之后，秦荷看眼时间，“那就这么定了，不早了，我跟荔荔先走了。” “小颂，你去送送你秦姨和荔荔。” 许颂跟着起身。 秦荷摆手：“送什么？几步路就到了，你们休息吧，我们走了。” “那我们不客气了，慢走。” 出了单元门，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秦荷转头道:“荔荔，你上去借把伞，干妈这有点事要马上处理，得先打个电话。” “好。” 虞荔拿着门卡，重新坐上电梯，停在玄关。 她上前敲了几下门。 蔡琴心穿着睡衣，顶着沾满泡沫的头发来开门：“荔荔？有东西落下了吗？” “没，蔡阿姨，外面下雨了，我们想来借把伞。” “奥，下雨了呀，你进来自己拿吧，就在门边的柜子上，阿姨去冲头发。”蔡琴心帮她把灯按亮，又去了浴室洗头。 “嗯，谢谢蔡阿姨。”虞荔应完，换鞋进门。 浴室有隐约的水声传来。 虞荔去蔡琴心指的柜子里翻找。 下面几层都没有看到雨伞的影子。 虞荔踮脚，往顶上的几层看去，模糊地看到有一把折叠的黑色雨伞在柜子的第二层摆着，很靠里。 她伸直手，够了半天都没有够到。 虞荔无声叹口气，看了眼四周，也没有什么能踩的凳子之类。 她踮着脚又看了那把伞一眼，打算再试一试。 虞荔左手扶着柜子边沿，右手努力伸直手去够，这次触到了伞的一点点褶皱。 正想再努力够多一点，有人自身后贴近。 身影覆盖过她，很轻松地抬手，毫不费力够到了那把雨伞。 男生胳膊上举时微微绷直，呈现出分明的肌理和流畅的肌肉曲线，像是连绵青山，蜿蜒起伏着隐没在淡淡的黑色袖口里。 虞荔头脑被少年身上渡来的气息搅昏，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 整个过程发生得太快。 她甚至都不能确定，少年的手指是不是不经意擦过了自己的指尖。 又或者一切只是她自己的一场错觉。 许颂拿到伞后，很快后退几步。 他一手拿着空杯子，一手握着雨伞，垂眸笑着，语气自然：“外面下雨了？大吗？” 虞荔借着他问话的契机，装作不经意地抬眼打量了少年一眼。 他大概是刚洗完澡，短发微微湿着，身上换了件黑色的睡衣。 乌黑顺毛消磨男生凌厉的长相，显得他柔和许多，带了几分乖。 虞荔不敢对视，垂下眸轻声答：“嗯，不算大，有些密，我想来借把雨伞，蔡阿姨说在柜子里。” “以后需要帮忙就喊我，我卧室就是南边那间。”许颂说着，把手里的伞递过去。 虞荔手心微微被汗沁湿，指尖轻轻蜷缩了下。 两三秒后，她抬手，去接男生手中的雨伞。 因为紧张，动作很轻，也很慢。 少女由下而上，指腹先触及，再一点点，向上，直至纤细的手指握住整个伞柄。 柄上还留有少年指腹的余温，是温热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04. 听《水星记》的第九百七十九遍：言午许，椒花颂声的颂——荔枝唱片机。 - 雨还在下。 路灯亮着，在地面上投射出温柔的椭圆形状。 路旁的树都融进了雨天，枝桠和叶子被雨水点亮，反射出微亮的光泽。 虞荔握着伞，走出单元楼。裹挟着雨水的冷风扑面而来。 有些冷，她轻轻吸了口气，手里伞柄上的余温彻底散尽。 秦荷刚挂断电话，看到她出来，迎上去：“荔荔，怎么才下来？借到伞了没？我刚要上去找你。” “借到了，干妈，我们回去吧。”虞荔撑开伞，举得高高的，让两人都能容纳在伞下。 她们绕了一圈，回到原先的单元楼。 秦荷刷门卡上电梯。 虞荔跟在她身后，没忍住，问出了自己憋了一路的问题：“干妈，蔡阿姨的儿子……是叫xusong吗？” 秦荷收回门卡，看她一眼，没多想，回答：“对，是叫许颂。” “xusong，是哪两个字？”问完这句，虞荔舔了下略干涩的唇角，飞快补充：“我怕弄错，感觉弄错别人的名字......有点不礼貌。” “许是许诺的许，颂是歌颂的颂。”秦荷说完，电梯到了，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浅黄色的嵌着小熊玩偶的凉拖，放在虞荔脚边。 许诺的许，歌颂的颂。 许颂。 原来是这两个字啊。 许颂。 言午许，椒花颂声的颂。 虞荔默念着那两个字，唇角不自觉上扬几分，换鞋子的动作都变慢了，见秦荷已经换完，她才回神，迅速蹬上拖鞋。 秦荷领着虞荔在门口输她的指纹，又道：“要是有朋友以后来家里玩，输密码也可以，密码是……”她略微停了几秒，又开口，“1117。” 虞荔一愣。 很凑巧，跟她生日在同一天。 不过她不会自以为是地觉得那是她的生日，或许是干妈有纪念意义的一天。 进了门，虞荔浅浅打量了一眼，干妈家里的装修风格跟她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客厅并不是自己家里的欧式风格或是蔡阿姨家里比较温馨大气的风格，而是非常可爱的少女风。 墙面全部都被粉色的墙纸覆盖了，沙发和地毯粉色和白色相互搭配，沙发上到处都是玩偶，光是hellokitty就有三四只。 秦荷弯腰，在一大堆玩偶里面挑挑拣拣，最后拿了一个最大的递给虞荔：“给，荔荔，这个送你。” 递过来的玲娜贝儿足有半人高，虞荔接过，堪堪抱在怀里。满眼都是浅浅的粉红色，毛绒触感柔软。 “谢谢干妈。” 虞荔对这些其实不太了解，只知道虞世卿有次带虞婉去迪士尼，虞婉最后抱了一只粉色的狐狸回来，还炫耀这是迪士尼最火的女明星玲娜贝儿。 但她当时还在解最后一道数学题，对虞婉单方面的炫耀并没往心里去。 虞婉没劲地走了。 但虞婉不知道的是，自己在房间发呆了很久，那道题也迟迟没算出来。 秦荷继续道：“荔荔，去看看干妈给你准备的卧室你喜不喜欢，我一猜你就带不了多少行李，幸好日常用品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缺什么就跟林姨说。” 虞荔点点头，跟干妈进了准备好的卧室。 不出意料，秦荷为她准备的卧室也是如出一辙的可爱风格，不过墙纸用的是明亮的奶油嫩黄色。 家具都是法式轻奢风，床是花朵公主床，床上是蓬蓬的缎面粉色四件套。 墙角还放了一架黑色三角钢琴。 秦荷注意到虞荔在看那架钢琴，笑着解释：“本来家里没有琴，前些日子我被朋友忽悠着买来学，结果就三分钟热度，我这人闲不下来，坐在琴前面浑身不自在。想着你会弹琴，干脆就搬到你卧室里了。” 两人又简单聊了一会儿，秦荷见她疲惫的神色，站起来往外走：“荔荔，你简单收拾下，洗漱完早些睡吧。” “好，晚安干妈。” 秦荷一脸满足地嘱咐她：“尽量别熬夜哦，早睡才能美容养颜，空调记得定时，别吹感冒了。” 咔哒一声，卧室门被关上。 虞荔还抱着玲娜贝儿，端详了会儿，埋头在玲娜贝儿脸上蹭了蹭，才把她放到床上。 然后起身打开行李箱，简单把昨夜匆忙收拾的行李归整了下，里面大多是课本和各种复习资料，还有一部分衣服。 翻了翻，虞荔才发现自己忘记带睡衣过来了。 想起干妈方才的话，虞荔合上行李箱，去打开衣柜。 衣柜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符合这个时令的款式繁多且价值不菲的衣物，足矣看出秦荷的重视程度。 来回扫了几秒，虞荔没看到睡衣，伸手进去翻找了下，总算找到角落里的两件睡裙。 一件是清新的吊带小碎花款式，另一件是看上去价值不菲的缎面真丝睡裙。 虞荔不太穿这种有点暴露的款式，吊带的领口偏低，但另一件太过成熟且是长裙，也不太方便。 她想了会儿，还是拿起了小碎花的那件，走去卧室里自带的独卫。 洗完澡已是十一点多，虞荔头发又黑又密，每次吹头发都很费时间。 吹完头发就接近十一点半了。 虞荔关掉房间里的水晶吊灯，开了床头柜上的一盏小夜灯，上床搂过玲娜贝儿，彻底卸了身上的劲，陷入柔软的床铺里。 床头的小夜灯散发着暖黄的微光，独属于夜晚的沉静令她安心。 终于有空看眼手机，打开微信，茜茜在刚刚对她进行了消息轰炸，问她有没有到家，适不适应淮京的生活。 虞荔赶紧回消息报平安。 聊了几句互道晚安，虞荔笑着退出聊天页面，回到微信的主页面。 右下角“发现”那里有个红点。 她随手点进去。 先看到的是干妈发的朋友圈，配图是她们在车上的那张合照。 虞荔笑着点了个赞，不过笑容没持续太久，再往下滑，看到十分钟前，虞婉发了条朋友圈： 【鱼丸粗面：在国外第一天好嗨森！永远爱你们爸爸妈妈！有你们在身边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件事～】 配图是九宫格。其余是虞婉穿着各种漂亮衣服在景点前的照片，唯有中间那张是她和虞世卿、蒋敏三人的合照。 虞荔攥了下手指，又松开，想直接退出微信，最后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用食指和中指把照片放大了。 照片背景是一家西餐厅，身后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照片中央，扎着丸子头的女孩左手挽着爸爸，右手挽着妈妈，笑容甜甜，像个发光的小太阳，十分有感染力，很招人喜欢。 虞荔沉默着返回聊天页面，备注为“爸爸”的置顶聊天框空空如也，安静得像冬天的雪声。 无法不羡慕，特别是奶奶去世以后。 虞婉唾手可得的，她求而不得。 可是，就算在同一屋檐下，虞世卿也并没有关心过她几次，更遑论他已经出国，与自己之间相隔了12小时的时差。 虞荔抿了抿唇，下定了某种决心，把虞婉的朋友圈拉黑。 眼睛有些涨，她把刺眼的手机扔去一边。 借着床头灯的光，虞荔从书包里轻轻取出一个相框。 少女伸手，温柔地摸了摸照片里笑容慈祥的老太太和她怀里的一只小泰迪，温柔低语：“奶奶，我到淮京啦，干妈对我很好，您不用担心。只是……奶奶，泡芙，我很想你们。” 搂着相框，虞荔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许是路上奔波了太久，这一夜她睡得格外沉。 翌日一早。 虞荔醒时，天色大亮。 她洗漱完，见餐桌上摆好了早餐，桌上贴了一张粉红色的小兔子形状的便利贴，上面的字体也是圆润可爱的风格——荔荔，干妈走啦～桌上有林姨做的早餐，记得趁热吃。 早餐有撒着青绿葱花和芝麻的一盘小笼包，有裹了嫩黄鸡蛋液的三明治，有一小碗八宝粥和一杯牛奶。 估计是林姨摸不清她的口味，所以才准备了两种风格完全不同的早餐。 她吃了两个小笼包，喝完了粥，把碗筷收拾干净才回到房间。 行李昨晚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她又彻底收了下尾，就开始复习。 暑假她就跟干妈打听过，她之前学校的强度完全不能同淮京一中的强度相比，成绩自然也是如此。她在湘南一中是鸡头，到淮京一中估计只能当个凤尾。 这次开学考还关乎分班，她就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脑海里蓦然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许颂怎么能做到每次都是第一的？ 有些人生来就注定是所有人眼中的焦点。连名字都那么好听。 虞荔不再乱想，继续做手里的化学题。 这一做就是一上午，直到卧室门被敲响，林姨跟她打招呼，然后问她爱吃什么。 虞荔跟林姨简单说了下自己的喜好和忌口。 林姨面容和善，身形偏胖，动作却利落得很，没过半小时，就在餐厅喊她：“荔荔，饭做好了，你趁热吃，我先回去接家里老二放学。” 虞荔在卧室应：“好，麻烦林姨了。” 出于习惯，她先随手收拾了一下桌子，把刚才看的书都码整齐。 一张薄薄的草稿纸从化学习题册里掉落，在空中停滞一霎，飘到地面。 像喧嚣的宇宙里，刮过一只安静的蝴蝶。 虞荔蹲下，伸手去捡。 纸张边角被纤细的手指捏起，蝴蝶振翅般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是她方才算题时用的演算纸。 交错的化学式和数字之间，七零八落地夹杂了密密麻麻的字。 是标准的正楷字体，字迹清秀工整，出锋又带着几分坚韧的凌厉。 重复着的同样两个字，写了一个人的名字： ——许颂。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05. 听《水星记》的第九百八十遍：你好呀，h同学——荔枝唱片机。 - 虞荔知道自己脑子乱的时候，特别是做题理不出思绪的时候，常常喜欢在草稿纸上乱写些东西。 但也不知道自己一上午竟然不知不觉写了这么多许颂的名字。 幸好，没有被其他人看到。 她不想被人知道，尤其是害怕被许颂发现，如果许颂知道的话，估计会拒绝并且远离她。 虞荔双手捏着手里的薄薄一层纸，轻轻叹了口气。 不能直接写名字。 而且，如果是在学校里，像许颂这样的人，一般人都很容易通过英文缩写xs联想到他吧。 许颂。 xs。 虞荔反复念着这两个英文字母。 xs→小时→h 小时同学，h同学。 虞荔弯了下眼睛，有被自己聪明到。 绝对不会有人知道h是许颂的，这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虞荔想好以后，又垂眼看了看手里的草稿纸，有点羞耻地把它攥成一团。 纸张摩擦，发出“簌簌”响声，像有羽毛在她心上轻轻地挠了几下。 扔纸团的动作一顿，虞荔收回了手，没舍得扔进卧室的垃圾桶里。 她把纸团展开，用手捋了捋，捋平整以后，她折叠成方方正正的四边形，把草稿纸放进了从湘南带来的一个小铁盒里。 重新上锁以后，虞荔满意地拍了拍手，这才出了卧室。 餐厅的餐桌上摆着林姨做好的丰盛的三菜一汤。 一道是麻婆豆腐，一道是宫保鸡丁，另一道是辣椒炒肉，还有一碗裙带菜蛋花汤。 样式虽然多，但份量都很少，她一个人吃刚刚好。 虞荔迫不及待先配米饭尝了口麻婆豆腐。 虞荔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整个暑假她几乎靠自己的半吊子厨艺活着的，她拍了张照片发给茜茜，迫不及待跟她分享。 荔枝唱片机：【茜茜，看我今天的午餐，绝了！人间美味不过如此！（想哭）】 刘亦菲本菲：【好啊，虞荔荔你不安好心，故意馋我是吧？】 荔枝唱片机：【哈哈哈哈哈哈，放假我回湘南请你吃火锅。】 刘亦菲本菲：【这还差不多！说好了，我请你吃木屋烤肥牛，你请我吃火锅。】 吃完以后，歇了一会儿，虞荔把昨夜的衣服放进了卧室自带阳台的洗衣机里。 洗衣机运作期间，虞荔翻出自己的手账本。 她平时很喜欢在上面写些东西。 在湘南遇到许颂那天之后，她曾经试着写过关于他的歌。 但她毕竟没有学过编歌，不会写，也没什么灵感，写了一半就不了了之。 在知道许颂喜欢收藏唱片以后，虞荔写歌的念头愈发强烈。 她想把这首歌刻成唱片，送给他。 或许他不会听。 可万一他真的会听呢？ 哪怕只听一次。 虞荔又联想到自己以前随意起的昵称——荔枝唱片机。 好巧，这个昵称里面，既有她名字里的“荔”，又有许颂喜欢的唱片。 这算不算代表他们两个人之间有羁绊呢？ 虞荔因为这个偶然发现的意外惊喜而弯了弯唇。 洗衣机off后，虞荔放下写着旋律的手账本。 晾好衣服，她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又刷了两页生物题，黑色中性笔没墨了。 虞荔翻出从湘南家里带过来的十几只笔芯，大体估计了下，按照刷题的强度，这些也用不了多久。 何况听干妈说，淮京一中平时周末不休息，三个星期才会过一次周末。 虞荔想了想，打算去书店买盒笔芯，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复习资料。 换好鞋子，虞荔拿秦荷放在博古架的门卡出了门。 淮京街边景致倒是和湘南大差不差，从“云和苑”大门出门沿街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一家书店。 虞荔只用了十几分钟就买好了自己要用的东西，出门以后，又收到茜茜的微信：【虞荔荔，看我新买的咖啡，可香啦。】 隔着屏幕，虞荔好像都闻到了咖啡的香味。 来淮京之前，她都养成习惯了，几乎每天都需要用一杯咖啡来提神。 她点了一张loopy的表情包发过去，然后退出微信，点开导航软件，在导航上搜了下附近有没有咖啡店。 最近的一家咖啡店距离她现在的位置大概六百米，走路差不多十分钟左右。 虞荔拎着买的东西按照导航七拐八拐到了咖啡店，结果到了才发现咖啡店今天歇业。 她站在店门口，玻璃门映出自己的一张无奈的脸。 虞荔拍了张今日歇业的照片发给茜茜，配了一个猫咪炸毛的表情。 张茜茜立马弹过来一条语音：【虞荔荔你怎么这么惨？我干脆给你点个外卖吧，就点你最爱的马卡斯彭生酪拿铁怎么样。】 虞荔看着眼前的歇业两个大字，弹过去的语音都有气无力：“算了，这是老天在提醒我今日不宜喝咖啡，我还是不要忤逆他老人家的意思为好。” 吐槽完，虞荔打算打道回府。 她不记路，导航上显示另一条路回“云和苑”更近，虞荔就果断改了路线。 跟着导航提示走到一半的时候，虞荔发现街边有一家新开的抓娃娃店正在做活动。 她无意看了眼，看到最外面一台娃娃机里是玲娜贝儿。 店门口音响播着音乐： “言不由衷/ 言不由衷/ 当唯美的祝福/ 都不能/ 阖上爱的善变/ ......” 手绘广告牌写着活动规则：二十块可以兑换二十五个游戏币，三十块可以兑换三十五个游戏币，五十块可以兑换六十个游戏币...... 看到玲娜贝儿，虞荔眼神动了动。 她想抓一个贝儿送给干妈。 虞荔推门进去，柜台后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店员，他前面站着一个留了利落短发的年轻女孩，在跟他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 店铺不算很大，摆了五排粉色的抓娃娃机。店里看着有点冷清，只有一个有抓娃娃机一半高的小男孩拿着满满一筐币在抓娃娃。 年轻女孩率先看见进来的虞荔，笑着招呼她：“小妹妹，来抓娃娃啊？” 虞荔点点头走过去，问她和柜台后的店员：“您好，我想充值。” 林雨辰很快道：“好的，您想充值多少呢？” 虞荔刚想开口，一直在抓娃娃的那个小男孩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抱着满满一筐游戏币求助：“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雨辰哥哥，为什么我一个娃娃都抓不上来？”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糊了一脸。 林雨辰很耐心，他连忙从柜台后走出来，抱着小男孩哄，问他家长在哪里。 方眉抚着额头退后几步，嘴里嘟哝着：“哎呦，天哪，最讨厌小孩子哭了，小弟弟，别哭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可惜一两分钟之后，小男孩的哭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哭得更委屈了。 林雨辰半蹲着，与徐子涵的视线平齐，很温柔地耐心笑着：“小弟弟，那我们带你去吃冰激凌好不好？” 徐子涵吸着鼻子摇头：“我不想吃冰激凌，我还是想抓娃娃。” 方眉挺无奈地瘫了下手：“小弟弟，我们陪你抓吧，只是我们都不怎么会抓娃娃，抓不上来你可别哭哦。” 徐子涵听见，把自己手里的一筐币抓紧了：“不要，我不要让你们陪我抓。” 林雨辰和方眉很无奈地彼此对视了一眼。 虞荔在他们后面，听着哭声渐响，她有点犹豫，还是往前走了几步，跟方眉开口：“要不，我跟他一起抓娃娃吧。” “你能保证抓上来吗？你看这小孩这个架势，你抓不上来他可能赖上你呢。” “应该可以，我可以去试试。”虞荔道。 “那好，多谢啊，小妹妹你去试试吧，这小鬼哭得我头疼。” 虞荔就走上前去，也蹲下来，问被林雨辰哄得差不多了的男孩：“姐姐帮你抓好不好？” 徐子涵吸了吸鼻子，“真的吗？姐姐，你会抓娃娃吗？” “真的呀，我们走吧，你叫什么名字？”虞荔接过他手里的满满一筐游戏币，牵着他往娃娃机走。 “我叫徐子涵，孩子的子，三点水的那个涵，姐姐，你叫什么？” “你可以叫我小虞姐姐。”虞荔牵着他停在一台蓝色机器猫的抓娃娃机前。 “小鱼，是水里游来游去的那个鱼吗？”徐子涵嘟着嘴，模仿鱼在水里游来游去的姿态。 虞荔被逗笑。 子涵看着很小，这个年龄大抵不认识“虞”这个字，她也就顺势点了点头，就没有多解释什么。 “子涵，那我开始了。”虞荔抓出来两枚游戏币后，干脆利落地投进了娃娃机的投币口里面。 徐子涵紧张地盯着抓娃娃机上面的倒计时和小鱼姐姐淡定自若地操纵抓娃娃杆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大气都不敢喘。 没等倒计时结束，虞荔就拍下了键。 徐子涵拽着虞荔胳膊，紧张得不敢看往下落的爪子，“小鱼姐姐，你确定能帮我抓到吗？” “我不太确定。”虞荔专注地盯着娃娃机，诚实地开口。 “啊？你也不确定？”徐子涵犹如旱地拔葱，紧张得蔫了，不敢看索性闭了眼。 虞荔说自己抓娃娃很厉害不假。 她小时候极其喜欢抓娃娃，父母离婚后，虞世卿一心忙于公司，不怎么不管她，只甩大把大把的零用钱。 而那些钱几乎全部被虞荔用来换了游戏币，然后和茜茜一起在游戏厅里面虚度时光。 没过几年虞世卿再婚，生下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虞婉，更没几分精力用在她身上。 虞荔不想在家的时候，也会去游戏厅。 茜茜喜欢去玩各种投篮、跳舞机、赛车之类的，她则一直在几排抓娃娃机前面穿梭。 也不止茜茜一个人说过，说她抓娃娃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的。 不过问题之处在于，她已经很久没玩过抓娃娃机了，所以现在虞荔心里也有点没底。 她盯着抓娃娃机，看爪子晃晃悠悠地摇到了底。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06. 听《水星记》的九百八十一遍：喜欢好像真的是一瞬间的事情，比如罐装咖啡，也比如他——荔枝唱片机。 － 爪子摇下去后，稳稳地抓住了虞荔看准的目标，把机器猫甩出了洞口。 少女眨眨眼，也有点没想到自己第一下就这么顺利地抓到了娃娃。 她把那只机器猫从抓娃娃机的洞口拿出来，在闭着眼的徐子涵面前晃了晃，弯着眼睛道：“子涵，你可以睁开眼了，给你抓到了一只机器猫。” 徐子涵闻言睁开眼，“啊”了一声，抱住机器猫，眼睛开始发光：“小鱼姐姐，你怎么这么厉害啊，一抓就抓到了，你能再给我抓几只吗？” “好啊。”虞荔答应得很快，又跟徐子涵走到下一台娃娃机前面。 她甩了几下爪，盯准一个目标后就果断敲下按键。 很顺利地，又抓到了一个绿色的牛油果公仔。 徐子涵接过牛油果公仔，不可置信地猜测：“小鱼姐姐，你难道是百发百中吗？” 虞荔大体回想了下：“也不是，大概十次里能抓到七次？这两个是运气很好，所以都抓到了。” 徐子涵一直黏着虞荔，央求她继续抓，看她抓完了所有游戏币才罢休。 抓到的玩偶装满了一整个小推车。 虞荔去柜台那里问那个年轻店员要了一个大的塑料袋，然后帮徐子涵把小推车里的玩偶都装进去。 徐子涵一脸崇拜：“小鱼姐姐，你能教我抓娃娃吗？” 虞荔摇摇头，有点为难：“姐姐马上就要开学了，应该没有时间了。” “啊～”小男孩撒起娇来也完全不输。 虞荔装完娃娃，实在拗不过他：“如果我有空的话就来教你。” 徐子涵立刻答应了：“好啊，好啊，小鱼姐姐，你一定要教我，说话算话。” 刚装好玩偶，虞荔还没来得及把袋子系好。 店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波浪卷长发的女人走进来，“子涵，妈妈做完美甲了，跟我回家吧？reilly哥哥在家等你了。” 徐子涵扒拉着虞荔的腿不肯走，瘪着嘴很委屈地哭诉：“小鱼姐姐，我真的不想回去上英语。” 虞荔想把徐子涵交给徐妈妈，但他抱得太紧，她只好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无奈笑着跟徐妈妈做了自我介绍。 她本来就是内敛的性格，也就是能跟合眼缘的小孩子多说几句话，面对不熟悉的人特别是长辈就容易变得拘谨。 徐妈妈嗔怪地把徐子涵抱起来：“都是我们把他宠坏了，一下午肯定很闹你吧。” “没有，子涵很听话。”虞荔真心说完，把一大袋玩偶递给徐妈妈。 徐妈妈接过来，耐心告罄：“徐子涵，快跟我回家，reilly哥哥是我给你好不容易请到的，人性格又好，成绩又优秀，辅导你那英语口语都大材小用了。今天第一天上课，你必须给我乖乖上课，迟到的话，这周你就不用想看动画片了。” 徐子涵被妈妈抱着，却还不想走，用电话手表和虞荔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好有空再一起抓娃娃，才乖乖坐车走了。 徐子涵走后，虞荔又去前台找了林雨辰兑换抓娃娃币，以防抓不到玲娜贝儿，她多兑换了几个。 换完以后，她抓了不少次，才终于抓到一个玲娜贝儿。 虞荔拿好玲娜贝儿和自己买的东西，走出抓娃娃店之前，突然看到地上有只小小的柿子玩偶挂件。 虞荔认出来，这是她刚才帮子涵抓的一只玩偶挂件，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这里了。 柿子玩偶挂件的眼睛是一对小小的绿豆眼，却有一张香肠的嘴。 丑萌丑萌的。 徐子涵当时觉得丑，想让虞荔别抓了。 但是她觉得蛮特别的，而且只需要一枚币，她就抓了两次。 幸运的是，两次都抓到了。 虞荔把柿子玩偶从地上拾起来，立刻给徐子涵发了消息，问他是不是少了一只玩偶。 徐子涵很快回了短信，说送给小鱼姐姐了，谢谢小鱼姐姐陪他抓娃娃。 虞荔回了句不用谢，把那只柿子玩偶拿在手里，也走回“云和苑”。 / 翌日，虞荔醒得很早，吃完林姨下好的热气腾腾的番茄牛腩面，她背上昨晚收拾好的书包出了门，包里放着那天夜里从许颂家里借的雨伞。 许家的车已经等在单元门。 虞荔开门，坐上了后排。 上车以后，她才发现车后排还坐着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扎着低双马尾的女孩子。 女孩子见到她进来，很友好地笑了，甜甜地打招呼：“嗨，你好，你就是虞荔吧，我叫方之遥。” 虞荔有些不明所以，礼貌地笑了笑，瞥了一眼车内，看到坐在了副驾驶的许颂。 他随意倚在座位上，耳朵塞着一副白色耳机，闭着眼，好像在补觉。 方之遥很话痨，凑到虞荔身边，压低声音碎碎念：“我听姨妈说，你是转学到淮京一中的，我也是一中的，我们可以交个朋友。我哥叫我来的，说我们都是女孩子，交流起来方便，让我帮忙多照顾你。” 虞荔已经梳理出方之遥和许颂之间的表兄妹关系，闻言点点头：“好啊，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哥还是第一次托我帮忙呢。说起来，他这人我从小就害怕，你可能对他不是很了解，别看他经常笑，实际上冷脸的时候他活像个冷面阎王。这可是他第一次找我诶，我哪有不帮忙的道理呀，所以不用觉得麻烦我，”方之遥说着，打了声哈欠，“困死了，要是有咖啡就好了。” 她话音刚落，虞荔下意识想开口帮许颂辩解几句，明明许颂对陌生人也很好的，没那么可怕。 还没说出口，前排突然响起开储物台的声音。 许颂没有睡着吗？ 虞荔微惊，随着声音看向右前方，见许颂摘掉耳机，伸手从储物台取了一瓶罐装的星巴克浓咖啡饮料。 男生手指骨节分明，单手叩进易拉罐拉环，不费力地往上一提，轻而易举地扯开。 虞荔不免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来得及说出口，否则许颂就都听到了。 一旁的方之遥则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许颂没说话，一脸气定神闲地，把咖啡递到了方之遥面前。 方之遥欲哭无泪，满脸写着想死。 少年一手举着咖啡，另一只手还撑着储物台，侧头笑了，反问面如死灰的方之遥：“变卦这么快？这就不想喝了？” 许颂借着手长，直接把罐装咖啡塞进方之遥手里。 “想喝想喝，哥哥拆的，我当然想喝，哥哥人又帅又温柔又善良，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方之遥嘴甜。 许颂漂亮英气的眼睛直视着方之遥：“嗯，要是妹妹不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估计我就更完美了。” 方之遥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垂头丧气地喝了口咖啡，“哥，我以为你睡着了呢，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我说那些都不是我的真心话，你信吗？” 许颂低低嗤了声，没理她。 他没合上储物台，又从里面拿了一瓶新的罐装咖啡出来，打开之后，往虞荔方向递过来，声音温和许多：“给，尝尝看。” 虞荔猝不及防，慢了半拍地接过来：“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她哥今天好像没那么可怕。 方之遥赶紧跟着岔开话题，招呼虞荔：“是啊是啊，你尝一下，很好喝的。” 虞荔依言抿了一口。 味道在舌尖化开，比她平时喜欢的咖啡要苦，但她却觉得并不难喝，反而很喜欢。 车停在学校门口，许颂跟两个女孩子一起下车，进校门前，回头嘱咐方之遥：“人交给你了。” “知道啦，哥哥，放心放心。”方之遥比了个“ok”的手势。 许颂走得很快，虞荔没来得及还他雨伞，跟之遥说了下，忙跑着追过去。 听到脚步声，许颂停下来，回头见是虞荔，微愣了下，“怎么了？” 虞荔喘了口气，“我还没有还你雨伞。” 许颂回想了下，才记起这回事，笑了笑，不是很在意：“一把雨伞而已。” 虞荔手里的咖啡没喝完，怕洒出来，取下书包时有点费劲。 许颂主动拿过来，帮她在手里举着。 虞荔这下很快取下肩上的书包，把雨伞从书包里拿出来，双手递还过去：“谢谢那天你和蔡阿姨借的雨伞。” 许颂接过来，把咖啡还给她，笑了，唇边的小括弧若隐若现：“不谢，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找之遥帮忙，或者去鸿鹄班找我，都可以。” 虞荔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方之遥也慢慢地走过来，按照许颂的嘱咐，把虞荔先带到了年级主任办公室。 年级主任简单嘱咐了虞荔几句，剩下的就主要是强调了这次开学考的重要性。 听起来全都是些没用的话。 少女背着书包，站得有点累。 好不容易等年级主任接了个电话，挥挥手让她走了。 虞荔活动了下脚腕，出办公室门时，见方之遥还等在门外。 她心下感动：“之遥？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呀？” 方之遥亲昵地挽过虞荔的胳膊，说：“我怕你来不及找考场，我就知道吉吉国王肯定好一通哔哔赖赖。” 见到少女略疑惑的目光，方之遥解释：“哦，吉吉国王就是年级主任，因为他长得就像吉吉国王。我们都这么叫他，叫习惯了。对了，吉吉国王说你在哪个考场了吗？” 虞荔回答说是29班。 “哦，是一楼的艺术班，我带你过去。” 一上午就是在满当当的考试中度过的。 淮京一中离家远，中午方之遥来找虞荔，带她先去看了看空余的供走读生休息的宿舍，然后就挽着她的手一起去了食堂。 排队时，方之遥看到食堂电视屏播放着的优秀学生的采访。 几秒卡顿之后，播到高三年级。 熟悉的声线传来，虞荔也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 方之遥不由得又想起来早上的事，哭唧唧道：“荔荔，怎么办啊？我哥今早上听见我那么说他了，祸从口出，都怪我这张嘴......” “之遥，你为什么这么害怕你哥啊？”虞荔有点忍俊不禁。 “我也不知道，反正从小到大，一见到他我就浑身不自在，可能是我这种普通学生被学神的光环碾压的感觉。”方之遥瘪瘪嘴。 打饭的窗口终于轮到了两人。 虞荔的饭卡没有办好，方之遥热心地帮她付钱，还推荐给她自己觉得好吃的菜。 两人买了一模一样的午饭：一份糖醋排骨、一份酸辣土豆丝和一份西兰花。 方之遥看着菜，没什么大小姐的架子，很接地气地吐槽：“学校也就糖醋排骨还能拿得出手了，但是十块钱就这么两三块。那个打饭的阿姨本来舀了满满一勺的，结果，手就这样，抖啊抖啊抖啊抖，最后剩下这么点，太坑了。” 的确很少。 虞荔深有同感。她夹起一块排骨尝了一口。 不过味道确实还不错。 下午考完物化生，晚上考了英语，比平时晚自习结束的时间要早。 方之遥收拾完书包，去一楼考场里找到虞荔，问虞荔要不要跟她一起走，可以顺便送她回“云和苑”。 虞荔摇摇头，钱叔刚才已经给她发过消息说自己到校门了。 方之遥有点遗憾：“哦，今天我姐接我，本来还想让你见见她呢。” “也是表姐吗？”虞荔下意识以为。 “不，我亲姐。真的，你一定会喜欢我姐的，我姐可潇洒了，不想去家里的公司，又因为拒绝联姻，跟爸妈闹掰了，就自己开了家咖啡店，用赚的钱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方之遥提起方眉就滔滔不绝。 “联姻吗？”虞荔下意识重复道。 虞世卿也有公司，出国前来往的生意伙伴也不少，倒是没太有让她和虞婉去联姻的意思。对虞婉是舍不得，对她估计是看不上。 方之遥语气平常：“强强联手嘛，倒是挺正常的，也没什么不好的。” 虞荔攥着书包带，轻轻开口问：“之遥，那……你们家所有人都会这样去联姻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07. 听《水星记》的第九百八十二遍：习惯了他的音色、他的声调、他的语气，我能在鼎沸交错的人海声里瞬间辨认出他的声音——荔枝唱片机。 - “我应该会，”，方之遥随口继续说道，“我姐就至死反对嘛，至于我表哥的话，那还真说不准，也没见他喜欢过什么人。但是我姨妈早就给他物色了不少姑娘家。说起来，我哥那个狗脾气，从小就不把任何人放眼里，搞不懂怎么那么多人给他递情书，喜欢他的姑娘真是不知道哪根筋出了问题。” 方之遥没有注意虞荔的表情，自顾自说着：“其实说起来，我哥也有点可怜，他一直很崇拜当翻译官的姨夫，但是姨妈一直反对这件事。” 虞荔心脏像是被人拉扯了下，不由自主地问：“为什么反对啊？当翻译官不是很厉害吗？” “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不用担心，我哥那个人，想做什么一定能做到的，荔荔，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 “拜拜。” 虞荔跟之遥告别，到家之后，她洗完澡出来，脑海里涌现着之遥刚刚说的话。 她忽而觉得自己就像是一颗暗淡的星星，努力追随遥不可及的月亮，心里涌上一阵微微的失落。 心脏像有根透明的线，无形拉扯着，酸酸涩涩。 她把书包里喝空了但没有扔的咖啡罐拿出来去洗干净，拿在手里，端详了很久。 末了，把那个咖啡罐放在了书桌上。 之前许颂给她的那瓶百岁山，喝完了的空瓶她也没有丢，现在，正好把咖啡罐和百岁山空瓶摆在了一起。 看了一会儿，虞荔失落的情绪就缓和了许多，摇摇头想把烦恼的情绪都清空。 算了，有些人注定不会拥有，但能再遇见，她就够幸运了，也应该知足了。 / 淮京一中不仅学生卷，老师也是一等一的卷。 开学考后第二天，年级大榜就出成绩了，听说是所有老师熬大夜批的卷子。 虞荔在年级主任办公室里，听着吉吉国王跟她细细分析：“虞荔，你的成绩倒是还不错，在年级里排第四十二名，能进重点班，就去理科一班吧。再努努力，争取下次考试进鸿鹄班。” 淮京一中高三部总共有三个楼层，一楼是艺术班和年级主任办公室，二楼是普通班和重点班，三楼只有一个班名为鸿鹄班，除此之外就是各学科组办公室。 鸿鹄班里面都是全年级排名前三十的大佬，班里人每次考试之后都会发生一定的变更。 鸿鹄班上大部分是学理的，文科实行走班制，上政史地的时候去另一个教室上课。班里有不少人参加各种竞赛得过奖，也有不少争取保送的。 总之，进了鸿鹄班，就是一脚踏进了全国的顶尖学府。 早读结束铃打响，吉吉国王往嘴里灌了口水，才作最后的收尾：“你去三楼英语组办公室找李媛媛老师，她是理科一班的班主任。” 出了年级主任办公室，虞荔告诉等在外面的方之遥自己的班级。 方之遥一个激动，一时没控制住音量：“啊，太好了！我们一个班！我带你去找媛媛姐。” “外面哪个班的在吵？”吉吉国王吼了句。 方之遥大惊失色，牵着虞荔赶紧往楼上跑，跑到二楼声音又激昂起来：“吉吉国王就是事多，又不是上课时间，凭什么不让说话？”她说着说着，到了三楼，原先激昂的语气逐渐消音。 三楼的安静程度与一二楼不可比拟，好像被施了咒术，方之遥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英语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两人恰巧路过了声名远扬的鸿鹄班。 虽然已经下了早读，班里仍然安静得很，从前门打眼望过去，很多人还在埋头学习，还有部分人低声相互讨论题目，或者趴在桌子上补觉，没有什么打闹的现象。 虞荔微微瞪大眼，吸了口气，然后拉着方之遥的衣袖过来：“之遥，鸿鹄班里他们下课了也都在学习吗？” 方之遥倒是一脸“我早有所预料”的样子：“鸿鹄班就是这么卷，卷是必然的，但是这些人也不光学习卷，他们各方面都卷。比如我哥，我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什么都会。” 又往前走，路过教室后门，虞荔不经意往里瞥了一眼，一眼认出许颂。 他脱去了校服外套，只穿着里面的黑色t恤，t恤背后印着一小圈蓝色玫瑰。 身边有五六个人围着许颂，在跟他争辩着什么： “这题设置在第三问，肯定还是跟前两问一样，用对角线一条一条的求，我们几个人都觉得这是最简单的方法。” 少年姿态随意地坐在桌上听着，他拿着张卷子，从桌上抽了支笔，在卷子上画了几下，扬唇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那样也没错，只是这题是个下三角的矩阵，用前两问那种算法看似简单，实际上还不如直接去算……” 许颂简单在卷子上算了几下，列了几个公式给他们看。 虞荔还想再听一会，方之遥想赶紧离开，她哭笑不得地一路被之遥拉着走了。 走之前，却瞥见许颂课桌旁边挂着的书包上面，挂着一个熟悉的，丑萌的柿子玩偶挂件。 跟那天她给徐子涵抓的那只玩偶挂件一模一样。 这个…… 怎么会在许颂的书包上面？ 她回忆了下那个丑萌柿子的模样，又有点不确定了。 虽然看上去一模一样，但是并不是只有她能进那家娃娃店里抓娃娃，也不一定整个淮京只有那一家娃娃店里面有这种玩偶挂件。 可是万一呢？ 或许，许颂就是子涵妈妈给子涵请的家教哥哥？ 不过很快，虞荔又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许颂完全没必要去给别人当家教。 虞荔先把玩偶挂件的事放在一边，跟着方之遥去了办公室，停在办公室门前，她对方之遥道：“之遥，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好。” “好啊，那我先回教室了，我们一班教室就在二楼最南边。” 虞荔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敲敲办公室的门。 “请进，”李媛媛抬头，见小姑娘进来，笑着问：“是虞荔吧？这次开学考多少名啊？” “第四十二名。” 小姑娘穿着简单的荷叶领白色短袖和浅蓝色薄款牛仔裤，看着乖巧听话。 李媛媛眼神带了几分赞许：“成绩不错，在一班数得上一二，这次比我们班班长还高了两名，继续努力，正巧第一节是英语，这样吧，我直接带你去班里，课间你去教务处领套校服。” 到了教室，李媛媛朝里面喊了句安静，然后示意虞荔跟她进来：“虞荔，你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虞荔站上讲台，面对着乌压压的人头，稍微有点不自在，简单说了句：“大家好，我叫虞荔，”，她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写下名字，然后转回身继续说，“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李媛媛看了下教室里的位置：“你先坐第三小组那里的空位吧，班里每周都换一次座位，下周就能换到前排了。” 虞荔前桌正好就是方之遥。 坐好后，见方之遥回头眨了眨眼，虞荔抿唇笑了下。 淮京一中上课进度偏快，老师质量也普遍要高一些。 一上午的课听完，虞荔头疼地揉了揉眼睛。 方之遥喝了口葡萄汽水回头，关心道：“荔荔，怎么样？还适应吗？” 虞荔诚实地笑着摇了摇头：“老师讲得有点快。” “确实，适应几天就好了，你肯定没问题的，走吧，我们先吃饭去。” 虞荔饭卡已经办好了，跟着方之遥点了第二食堂招牌的经典卤肉饭。 两人吃到一半，方之遥眼尖，看到了许颂、戚韫希和吴翟三人才进食堂：“唔，我哥他们又去打球了啊。说真的，我哥在鸿鹄班真的不算努力，也不知道怎么就次次考第一。” 虞荔认真听着，不自觉为他辩解：“没有吧，打球应该是为了调节，再说，今天上午我们去办公室的时候，还看到他们下课都在班里讨论问题。” “荔荔，你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反而替我哥说话啊……”方之遥瘪了下嘴，荔荔和她哥算起来也就见了一面。 虞荔垂下眼，掩下内心的慌乱：“没有，我只是随口说的……” “哦，好吧，可是我的确也没说错啊，我哥和戚韫希的确是那种不怎么努力的类型，记得以前我们三个一起预习新课，明明我花的时间最多，他们学了一会儿就去玩了，可最后还是我最错的题最多，可能这就是上天追着喂饭吃吧。”方之遥有些愤愤不平。 眼前光线一黑。 起先虞荔没在意，还往嘴里送了一勺米饭，直到一片嘈杂之中，熟悉的声线响起，“方之遥，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虞荔握勺子的手一顿，抬眸看过去。 许颂身边跟着长相熟悉的两个男生，三人端着餐盘走过来。 一个是两年前差点撞到自己的那个男生，另一个就是当时骑着自行车的长相文气的男生。 戚韫希放下餐盘，搭着许颂的肩膀，笑得快要晕厥：“方之遥，你也够倒霉的，每次说人坏话怎么都能被当事人撞见？” 方之遥义正辞严：“别污蔑我，我夸我哥呢，哥，我刚才跟荔荔说，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考鸿鹄班第一名，是老天追着喂饭吃的类型。” 许颂端着餐盘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正巧在虞荔斜对面落座，闻言毫不客气地，拆穿方之遥：“我还没聋。” 戚韫希笑得开怀，看到虞荔，有些好奇地问：“这位是？” 许颂自然帮他们介绍道：“这是虞荔，刚转学过来。” 说完，他又看向虞荔，介绍身边的两个男生：“这是戚韫希和吴翟。” 虞荔第一次听许颂喊她的名字，愣了两秒后压下喜悦，跟戚韫希和吴翟他们点头示意。 双方简单介绍完以后，方之遥愤愤地道：“哥，那我也没说错嘛，你的确不如我努力。” 虞荔默默用余光看了眼斜对面的许颂，他点的是一份砂锅牛肉刀削面，面上漂了一层辣椒油。 他应该很喜欢吃辣。 许颂还把面上飘着的香菜和葱花都挑走了。 她默默记下，许颂不吃香菜和葱花。 察觉到许颂快要抬眸，虞荔立刻移回自己的视线，专心吃饭。 许颂没注意虞荔的动作，看向方之遥，没多生气，还带着几分笑：“我不强求你，每个人的观点不一样，你觉得努力大过于天，而我认为努力的前提是要找对方法，否则再努力也是南辕北辙。” “哥，你这样说显得我很小肚鸡肠，且没什么文化。” “这不是事实？”许颂吃着面，笑起来，淡淡反问。 吴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戚韫希则是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 方之遥气得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们两个一人一脚。 虞荔挨着方之遥坐，咬着米饭微微发愣。 她从小到大被灌输的理念就是学习一定要努力，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许颂却说，方法要比努力重要得多。 她的确也没怎么认真找过适合自己的方法，仔细想了想许颂的话，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吃完后，几个人分别。 虞荔本来想回教室，方之遥很兴奋地说要带她去姐姐的咖啡店里看看。 虞荔看之遥期待的眼神，她就没拒绝，弯着唇应好。 方之遥说的那家咖啡店离学校很近，过了一条街就到了。 咖啡店的名字很文艺，叫做“七十七秋”。 透过玻璃门能看到门边挂着几串贝壳串成的风铃，随着不断的开门会发出悦耳清脆的碰撞声。 虞荔进门时打量着店内的装饰，忙着拍照记录，一时没有注意柜台后的人。 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妹妹，还记得我吗？原来你和之遥这丫头认识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08. 听《水星记》的第九百八十三遍：无人问津时，你找到我的那刻，是瞬间，也是永恒——荔枝唱片机。 - 虞荔定睛一看，才发现方之遥口中说的姐姐就是那天自己在抓娃娃店里遇到的那个跟店员哥哥说话的年轻姐姐。 帮两人相互介绍的方之遥眼神在她们之间骨碌碌来回转了一圈，“诶，不对，你们两个认识啊。” 方眉没多做解释，只是神秘一笑：“有过一面之缘。” 她动手干净利落，立马做好两杯咖啡，递给两人：“咖啡店的新品，颂海，尝尝吧妹妹们。” 方之遥介绍：“荔荔，我姐店里的咖啡都是以歌名来命名的。” 虞荔点头，接过方眉手里的咖啡。 这款特调咖啡颜色清新淡雅，装在高玻璃杯里。 听方眉姐简单介绍完，虞荔再端详了下。 咖啡下面三分之二是淡淡的近乎于无的天蓝色椰子汁，再上面是一层薄薄的淡奶油，顶上是伯爵茶糖的奶盖。 很漂亮，静谧似海。 虞荔和方之遥拿上咖啡，坐在窗边，欣赏着店门外种的花。 虞荔尝了一口，味道意外地好喝，是巧克力和椰子的甜香混合上咖啡的香气。 喝完咖啡，她们两个起身去柜台跟方眉道别。 方眉抬手招呼住她们两个：“之遥，荔荔，过来下，你们先别走。” “姐，干嘛呀？我还得跟荔荔回去学习呢。”方之遥不满地嘟了嘟嘴。 方眉给她轻轻敲了下额头，“我还不知道你？你能学多少？” 她伸手在平板屏幕点了两下，点开个网页，把亮着的屏幕伸到两人眼前：“给我个面子，支持支持姐姐？” “你还真找人做了网站啊？我还以为你就是说说而已呢，姐，这肯定要花很多钱吧？”方之遥诧异地接过平板。 方眉挑眉，一脸得意：“一分没花，多亏了我的好表弟，他帮忙做的。” 虞荔端详网站的眸光一滞。方眉姐是之遥的姐姐，之遥又是许颂的表妹，这样说来，方眉姐口中的表弟很大概率就是许颂了。 当然，是在方眉姐没有其他表弟的前提下。 但虞荔莫名觉得，这个网站大概率就出手于许颂。 想到这一点，虞荔开始更专注地浏览整个网页。 网页整体配色是奶油黄色，花边是淡黄色郁金香与洁白的铃兰花交织。 碰巧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标题即是咖啡店的店名“七十七秋”。 “怎么支持呀？”方之遥不懂。 “在网站注册自己的账号，然后发帖子就行了，每发一天就可以领取积分，积分攒满一定值以后就可以在网站后台兑换咖啡，而且，发帖的信息是匿名的，大家可以随意分享自己的故事。” “这不是吃亏的买卖嘛？用虚拟的故事来换你的真咖啡？姐难道你是想回家联姻吗？”方之遥不怕死地问。 方眉恨铁不成钢：“你这丫头以后可别做生意，这是吸引顾客的手段好不好？而且，我买来了很多人的故事，也不算吃亏啊。” 姐妹俩笑闹了会儿，方之遥就跟虞荔回校了。 / 下午大课间。 方之遥去了校园超市买零食，虞荔不太想去人多的地方，就去了水房接水。 接完水回来后，她一个人坐在座位发呆。 中午回学校的路上，她旁敲侧击问了方之遥家里的情况，得知之遥只有一个表哥。 所以方眉姐口中的表弟就是许颂无疑。 得知这件事以后，从中午回到学校再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虞荔就一直想再去看看那个网站，她不好当着之遥的面看，眼下终于找到了机会。 但取手机的手还是犹豫了下，她不太敢光明正大地在学校里面用手机。 虽说之遥告诉她一中没有明令禁止过学生用手机查资料学习之类的事，只是严明了在课堂上不能用。 但她毕竟并不是用来查学习的问题，所以最后还是作罢。 虽然现在不能登录网站，但也不急于这一时，晚自习结束后，她就可以在许颂亲手做的网站上发布帖子，也算是跟他有了一点真正的联系。 课间班里学生不多，语文课代表把下节课要准备的材料提前写在了到黑板上。 虞荔跟着“哒哒”的落在黑板的粉笔声回神，拿出要用的资料。 之前有份报刊上面的素材还没有整理完，虞荔拿出最喜欢的那支淡黄色中性笔往素材积累本上面誊写。 写下每一个字的时候，她都感觉自己的眉眼在笑，仿若有一朵朵花不停地在心底盛开，悄无声息的，却不可忽略。 方之遥抱着满满一怀零食，手上还拎着一大袋零食回班，一屁股坐在座位上，“荔荔，你写什么呢？这么高兴？” “整理作文素材。”虞荔压下自己不自觉上扬的唇角，温和地回答。 “整理作文素材这么高兴？作文素材上难道有金子呀。”方之遥随口调侃了句。 虞荔也跟着笑，又注意到方之遥桌上摊着的零食，就问道：“之遥？你怎么买了这么多零食？” “不是我出的钱，哈哈，我敲诈的戚韫希。”方之遥笑得像只小狐狸。 她从里面找出一袋撕开了的芝士夹心饼干，拿了一块咬进嘴里：“哇塞，绝了，这芝士饼干好好吃，荔荔，你也尝尝。” 虞荔也拿起一块饼干，尝了口，眼睛一亮，赞同道：“嗯，好好吃。” 方之遥跟虞荔分食完一袋饼干，借虞荔桌上的湿纸巾擦干净手，意犹未尽地说道：“这个饼干不是我买的，是从我哥手里抢来的，我也是第一次吃，没想到还怪好吃的。” 虞荔笑着听方之遥聊关于许颂的事情。 这款饼干的芝士味道很浓，她也默默记下来，许颂很喜欢吃芝士味道的东西。 “对了，我听戚韫希说，他们鸿鹄班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要打篮球赛，你别留在教室里做题了，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我哥和戚韫希都参加。”方之遥突然想起来这件事。 淮京一中对于体育课要求不高，体育课也都比较水。 虞荔一般上体育课的时候只去集合下，等体育老师宣布解散以后，就跟许多同学一起回班，然后留在教室里做题。 听到某个名字，虞荔手指轻轻蜷缩了下，犹豫了几秒，还是点点头。 “嘿嘿，荔荔真好，mua。” 最后一节课，体育老师说完解散自由活动之后，方之遥就迫不及待拉着虞荔跑到了篮球场。 本次对赛的是鸿鹄班和理科五班。 虞荔和方之遥并排坐在观众席上。 她分给身旁的之遥几块荔枝味的软糖，自己也剥了一颗放进嘴里。 篮球比赛已开始。 虞荔在场内打球的两队人之间扫了一眼，没找到许颂的身影。 来回在整个场地巡视了一圈，她才发现许颂穿着16号白色球衣，姿态散漫地坐在观众席第一排。 有不少女生或近或远地围在那里。 而许颂右边坐着一个漂亮到张扬的少女，扎着高马尾，发尾卷曲，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 女生面部平整度完美到像是被女娲一刀刀雕刻而出，鼻梁高挺，樱桃小嘴，化着白开水的妆容，耳垂还戴了两颗小小的珍珠耳钉。 另一边坐着的是吴翟。 顺着虞荔的视线，方之遥也看见了并排而坐的三人：“朱藏月？” 朱藏月。 应该是那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子。 虞荔顺着问下去：“之遥，那个特别漂亮的女生也是鸿鹄班的吗？” “你说朱藏月啊，她不是鸿鹄班的，是艺术班里的，跟我哥一起在学生会分别做过一年的主席和副主席，我知道她履历可牛了，主持过好多晚会，还参加过亚运会开幕式什么的......总之是个神仙，”方之遥一口气说完，又凑过去，悄悄道，“而且，吴翟一直觉得朱藏月好像喜欢我哥，只是我看不出来，她明明对我哥和对戚韫希、吴翟他们没什么区别，搞不懂。” 虞荔听着，眸光一顿，再次望向看台第一排。 许颂和朱藏月两人坐得其实并不算近，只不过很容易把他们连在一起。 少年的球衣和少女的白色百褶裙看起来格外般配，在场馆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天作之合，大概也不外乎如此。 那么优秀的女孩子也喜欢他。许颂有没有可能喜欢上朱藏月呢？ 尽管知道自己不该过多奢望什么，但是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虞荔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微一沉。 “之遥，许颂他为什么不上场打球啊？”虞荔逼着自己不去想其他，强行转移了话题。 “哦，我哥不喜欢打球，每次打球都是被戚韫希和吴翟硬拽去的，这次估计戚韫希没说服成功。而且，看样子也可能是朱藏月跟戚韫希借了下我哥，她应该在磨我哥去当校庆汇演的主持人。” “校庆汇演？” “嗯，今年是淮京一中建校六十周年，以往大型活动主持人都是定好朱藏月的，这次肯定也不例外，朱藏月还需要找一个男主持跟她配合，上次元旦晚会她就找我哥，但是我哥没答应她。这次她一定还想找我哥帮忙，毕竟要是我哥去了，观众席可能座无虚席了。” 或许不是因为之遥口中的这个原因，朱藏月只是想和许颂一起主持。 虞荔这么想着，轻轻垂下眸，心里涌上些酸胀。 软糖好像都没了以往的甜，只在口腔里留下一片粘腻。 耳边传来几声惊呼。 虞荔回神，就见极速旋转的篮球朝着方之遥的方向砸了过来。 一旁的之遥呆呆愣着，还没反应过来。 情急之下，虞荔往方之遥方向扑过去，两人一齐倒在一旁，篮球擦着虞荔的头发堪堪飞过。 比赛暂时中止。 虞荔撑着崴到的手爬起来，与此同时，看到戚韫希扔下球，一路从球场中央向这边跑过来。 方之遥先看了看身旁的虞荔，见她身上没什么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从四周涌来的一堆人七嘴八舌围起来，为首的就是戚韫希和吴翟，还有后面的许颂。 戚韫希脸色很不好看，嚷着要背着手臂擦出血丝的方之遥去医务室。 方之遥觉得他大惊小怪：“这么点小伤，就一点血丝而已，马上就愈合了，你去继续比赛啊？跑过来做什么?” 戚韫希一言不发，直接把她从看台拉起来。 身边很多人也都劝方之遥立马去医务室。 虞荔被挡在人群之外，想关心之遥，挤了半天没挤进去。 她揉了揉发涩的手腕，望着被人群簇拥的之遥，心里不免生出几丝羡慕。 她从小就不是那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人，人缘也一向一般。 虞荔被很多同学一次次说着“让一下让一下”挤开，她觉得自己站在那也尴尬，反正挤不进去看不到之遥，她索性就换了个位置，坐到了看台的角落。 方之遥被包围在人群里，拗不过戚韫希，只能被他拉着去了医务室，都没来得及跟虞荔说一声。 吴翟帮忙拿起方之遥的外套，也跟着跑了过去。 虞荔侧眸看着那边的人墙渐渐散开，以及之遥被戚韫希拉走的身影，渐渐放下心来。 她低下头，揉着略微发涩的手腕。 几秒后，眼前突然被一片阴影笼罩。 ？ 虞荔一顿，有点奇怪地抬眸。 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球衣上鲜明的“16”两个黑色的数字。 心跳声比她的大脑反应还要快，虞荔意识到什么，不可思议地继续向上看。 许颂的脸映入眼眸。 少年额上有滴汗，顺着眉弓，一路轻轻地滑至眉尾。 虞荔眼睫轻轻颤抖，几乎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许颂怎么会找过来？ 他是要问她关于之遥的情况吗？ 可之遥不是已经被戚韫希和吴翟带去医务室了吗？ 难道许颂刚才没有看到吗？ 虞荔在须臾之间想了数不清的为什么，她默默松开揉着手腕的手，先一步温声开口：“你是来找之遥的吗？之遥刚才被戚韫希和吴翟他们带去医务室了。” 许颂摇了下头，一派坦坦荡荡，他俯下.身，跟少女的视线平齐，眼神过分清亮：“不是找她，是过来找你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09. 听《水星记》的第九百八十四遍：盛夏、长风、篮球场、欢呼声、白色球衣、16号——荔枝唱片机。 - 许颂答完，垂眼盯着女孩子纤瘦白皙的手腕，虽是问句，语气却带着几分笃定，“是刚才伤到手了吗？” 虞荔抿了下唇，没跟他撒谎：“不小心扭到了，不严重，只是有点涩。” “我得替戚韫希上场，我找个人带你去医务室。” 虞荔摆摆手，不想麻烦他：“不用不用，我待会自己去就好了。” “客气什么，应该的，你是为了帮之遥才伤到的。” 许颂在她旁边喊了个男生的名字。 虞荔没听清对方的名字，只知道三个字，还觉得那个男生的长相看上去有点眼熟。 她从看台上跟着许颂走向那个穿着校服的男生。 球场突然传过来一阵骚动。 许颂和虞荔一起望过去，发现两方队员不知什么时候扭打到了一起。 一个跟许颂一样穿着白色球衣的高大男生朝着对面红色球衣的队员，面目狰狞地大吼：“高思远你是不是有病，要不是你打脏球，球能飞出去吗？” 高思远不堪示弱地吼回去：“你他妈嘴放干净点，明明是你们把球打出去的，凭什么让我们班道歉？！” 虞荔有点担心，怕他们真的打起来。 那个白色球衣的男生似乎是气不过，一手揪起对方的衣领，另一只手握拳扬起。 几乎是同一时间，原本走在她身侧的许颂迅速朝看台中间跑去，身上的那件白色球衣鼓起风的弧度。 她不知道许颂想去做什么，只见他停在了看台中间。 许颂弯腰利落捡起看台上刚才砸过来的球，控制着力道扬手，径直手里的篮球朝球场扭打的两人扔了过去。 篮球猝不及防朝陈杰和高思远扑面而来，两人见状，都停下动作，为躲开篮球迅速分开。 场内的球员们一齐朝看台上的许颂望了过来。 虞荔也无需再躲闪和掩饰，跟着他们的视线看了过去。 少年眉眼间不似以往，充斥着淡淡戾气。 他抬了抬下巴，朝着高思远为首的理科五班的方向：“打一场？输了的去道歉。” “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要换个条件。要是你们输了，你就去广播站，在广播里当着全校人给我们班道歉。”高思远不甘示弱地反问。 完全不平等的赌约。 看台第一排朱藏月也站了起来，收敛不住担忧的神色，对着球场上的高思远开口：“同学，广播站不允许站外人士随便出入，再说，这个赌约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自卑的情绪如藤蔓一般密不透风地缠绕上来，虞荔知道自己做不到像朱藏月那样勇敢地站出来。 胸腔顺着呼吸的幅度一下下起伏，虞荔安静地捏紧了衣摆。 “呵，我们的大校花，怎么英雄救美到你这就反过来了？有你他妈什么事啊？” 许颂朝看台第一排看过去，示意朱藏月坐下。 朱藏月笑着依言坐好，完全不屑于朝高思远投去一分视线，姿态仍旧从容。 许颂则重新看向球场内，他轻轻扬眉，笑里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轻狂肆意，应得痛快利落：“好啊。” “爽快！”高思远眯起眼。 许颂下场前，还不忘把虞荔带到了那个男生面前，嘱咐对方带她去医务室。 常鹤宇偏头看向虞荔：“走吧？不过，你不认识我？” 她应该认识吗？难道是一班的同学？ 虞荔很认真地想了下，但一班几十个人她只记住了几个人的脸，没有眼前这人的印象，她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抱歉。”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我叫常鹤宇，是理科一班的班长。” 怪不得看着眼熟，虞荔羞愧于自己的脸盲：“对不起啊，我记性太差了，没有记住。” “别道歉了，你也刚转来一天，怎么可能把所有人都记住？走吧，带你去医务室。”常鹤宇云淡风轻地摇摇头。 “班长，不麻烦你了，我待会自己去医务室就好。” 一是虞荔觉得手伤不怎么严重，二是她有些担心，想留在这看比赛。 常鹤宇紧接着开口：“那怎么行？许颂托我带你去的，一定得把你带过去。” 虞荔没想到他那么坚持，犹豫几秒还是问：“班长，我想待会再去，可以吗？” “啊？为什么？”男生不解。 理由有点难以启齿，她不知道如何解释的时候，正巧方之遥跑上了看台，嘴里嘟囔着：“气死了，都怪戚韫希，害我白跑了一趟，医务室里的老师不知道去哪了，里面根本没人。” 虞荔松口气，对常鹤宇道：“班长，我没事的，等放学自己去药店就好了，麻烦你了。” 常鹤宇见状点了点头，叮嘱她记得去药店就离开了。 方之遥声音染了点哭腔：“荔荔，你哪里伤到了？要不是你，我说不定现在都毁容了......” “没事，不严重，就是手有点崴到了。” “我们走吧，回教室休息。”方之遥很担心。 “真的没事，之遥，我还想把球赛看完。”虞荔无意识软下声调，看着之遥道。 “好吧好吧，你撒娇我受不了，那就看完再走吧。” 两人又在看台坐下来，拿了瓶水的戚韫希走过来坐到了方之遥身边。 方之遥接过水，喝了口，“不过戚韫希刚才走了，鸿鹄班替补的是谁啊？” “是许颂，”，虞荔压下那些因为提到他的名字就生出的隐秘的欢喜，尽量平静地回答，“两个班打了个赌，鸿鹄班赢了的话，理科五班跟我们道歉，五班赢了的话，许颂要去广播站跟五班所有人道歉。” “我哥参加？！还是这么不公平的比赛？”方之遥差点没一口水呛出来。 虞荔不免也担心起来。 “我哥那么讨厌打球，我怕他输掉怎么办？”方之遥把头转向另一边，“戚韫希，还是你去吧。” 戚韫希乐得自在：“不用瞎担心，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妥妥的。” “可是我哥......” “不喜欢打球怎么了，又不妨碍他牛逼，”戚韫希闲闲说完，又多解释了句，“五班那个高思远打球手脏，我上不一定能防住他，阿颂亲自上就稳了，有高思远的好果子吃。” 裁判哨响，比赛开始。 高思远率先抢了球，远投了个三分球。 比分瞬间拉成了3：0。 方之遥立马紧张起来：“糟了。” 下一秒，陈杰抢到了球，运给了对角的许颂。 少年迅速接过球，他拍击着球，躲过众人的围攻拦堵，转身绕开其中一个防守，利落反手高抛上篮。 他动作敏捷而流畅，往上弹跳的时候，球衣掀起了一小截，露出小腹结实的肌理和分明的腹肌。 看台传来一阵阵叫好声。 虞荔弯起唇角，也跟着鼓了几下掌。 许颂一上场，场面的确瞬时扭转过来，虞荔原本和方之遥一起担心，后来就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比之五班，鸿鹄班有压倒性的优势。 许颂的球风很浓烈，强硬又冲，动作却干净，几乎出手必中。 高思远完全被压得死死的，那些所谓的脏球都没有出手的机会。 比赛临结束时，许颂被围攻一路，体力略有不支。 最后一个球，少年微微起跳，用力长传给了三分线外的陈杰。 篮球从陈杰手里甩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不偏不倚地正中篮筐。 整个球场都沸腾了，爆发出持久不息的鼎沸人声。 许颂发梢被汗水微微浸湿，看球进了，偏头笑开，跑上前跟队员们挨个击掌。 但他们没等到道歉，高思远趁人不注意灰溜溜地跑了。 方之遥发现后气得不行：“这人怎么好意思这样，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 虞荔安慰她：“算了，赢了就好。” “也是，赢了就好，本来我还不知道怎么那么多人去给我哥送水，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方之遥感叹了下，拉起虞荔的手，“荔荔，我们去吃饭吧。” 虞荔往球场内看了眼，见到围着许颂的一圈女孩子有点失落，但见他谁的水都没接，去戚韫希那里拿水，积聚的郁结又没那么难受了。 吃完饭，两人回到班里准备上晚自习。 常鹤宇走过来，递给虞荔一个袋子：“去校外吃饭路过了个药店，顺便买的，医生说手拉伤涂这个凝胶很管用，不过你最好放学再去看看。” 虞荔活动了下几乎没了痛觉恢复如初的手腕，连她几乎自己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她双手接过来，“班长，太麻烦了，这个药多少钱？”虞荔问完就去翻书包。 “都是同学，客气什么？” 虞荔抿着唇摇头，她从小就是这种拎得清不喜欢欠人什么的性格，就算茜茜给她买点东西她还要还礼回去，更别说是其他人。 “荔荔，你干脆直接请班长吃顿饭得了。”方之遥热心地提出建议。 常鹤宇露出一口白牙：“好啊好啊。” 虞荔见他答应了也点头：“那说好了，班长，我找个机会请你吃饭。” 刚说定，门外有人喊虞荔和方之遥的名字。 两人出去一看，看见了高思远和几个看热闹的人堵在教室后门口。 高思远一副嗫嗫嚅嚅的模样。 虞荔没想到对方这种刺头真的能来道歉，她微微侧过身，有点担心地轻声问方之遥：“他怎么当着这么多人来道歉了？不会道完歉会来找麻烦吧。” 方之遥不语，指了指走廊另一侧。 虞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一眼看到倚着墙的少年。 他姿态随意，也没特意看着高思远这边，而是看向走廊尽头的窗外夕阳，眼眸含着笑。 高思远不情不愿地道歉，虞荔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用余光看着那边。 许颂眸光淡淡，看高思远道完歉，就转身走了。 他隐入密集的人流之中，背影热烈、干净，从走廊尽头折入的光线铺陈在他的肩背，落下明暗交迭的投影。 渐渐虚化，最后消失在视野。 “看什么呢荔荔，怎么还不进来？”方之遥从教室探出头来问。 “没什么，来了。”虞荔应道，也跟着回到班里。 虞荔整理好下节课用的材料。 这周换位后，她座位挪到了靠窗的一列。 少女偏头，也看向窗外。 夕阳浓烈，像颗流心的蛋黄，四周的云都被染成粉橙色。 时间交迭相错，但是，是同一个夕阳。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10. 听《水星记》的第九百八十五遍：tremendous这个单词对我来说总是很遥远——荔枝唱片机。 - 晚自习结束，虞荔坐上钱叔的车回家。 到家就发现秦荷和李姨在厨房。 秦荷听到开门声，笑道：“荔荔，快来尝尝，干妈给你带回来的特产。” 餐桌上放了一碗羊肉粉。 “粉和汤是分开带回来的，粉是林姨来现煮的，我还给你用小袋分装了店里的胡椒粉和泡菜。” 她好像没有被这么用心地对待过。 这么远的距离，带吃的回来很不方便，何况为了保证味道，还要把粉和汤分开打包。 虞荔笑着垂眸，忍住鼻腔的涩意：“谢谢干妈。” “不用谢，你不是也送我玲娜贝儿了吗？沙发上放着的玲娜贝儿我看到了，不说了，快尝尝。” 看虞荔吃完，秦荷笑眯眯地问：“还吃吗？怕晚上不好消化，就给你盛了一点点，锅里还有。” “不吃了，我有点撑了，干妈，谢谢你这么远还帮我带这个。” 秦荷嗔怪地看了眼她，末了，又难免感慨：“你和你爸的口味很像，爱吃的东西也差不多，我出差正好看到这个，就顺便带回来给你尝尝，你喜欢就好。” 虞荔听她提到虞世卿，低下头没说话。 “这几天也没顾上打电话问你，光发了几条微信，在学校适应得怎么样？”秦荷关心道。 “还好，就是进度有点快。”虞荔回答。 “没关系，再适应一阵子差不多就适应了，回屋吧，尽量早点睡，养精蓄锐才是最重要的。” “嗯。”虞荔提前跟秦荷道了晚安后就回了卧室。 胃里暖烘烘的，虞荔把床上的玲娜贝儿拿来抱在怀里复习白天的知识点和错题。 复习完，虞荔去洗漱。 睡觉之前，她想起方眉姐拜托的事情，揉了揉眼睛，登录上“七十七秋”的网站。 登上以后，她注册了个账号，起用户昵称的时候，本想直接输入微信和q.q昵称，又怕被人发现，就犹豫了下。 不过方眉姐说过发帖人都是匿名的，虞荔干脆就用了一样的昵称，还是叫荔枝唱片机。 发什么好呢？ 脑海中一道身影蓦地出现。 虞荔盯着发亮的手机屏幕，慢慢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8.30： 至少这一刻，我是不是也算，短暂地，拥有过？ 记得那瓶百岁山，以及，他指节上沾着的几粒水珠。 你经过的时候，我身侧像吹过一阵寂寂原野上空旷的风。 言午许，椒花颂声的颂。 9.1： 你好呀，h同学。 喜欢好像真的是一瞬间的事情，比如罐装咖啡，也比如他。 习惯了他的音色、他的声调、他的语气，我能在鼎沸交错的人海声里瞬间辨认出他的声音。 无人问津时，你找到我的那刻，是瞬间，也是永恒。 盛夏、长风、篮球场、欢呼声、白色球衣、16号。 - 一口气发完两条帖子，虞荔心中有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满足和喜悦。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她可以尽情倾诉自己的心事。 她的帖子淹没在无数帖子之下，转眼就看不到了。 放心地退出“七十七秋”的网站，虞荔打了个呵欠，突然想起白天在许颂书包上见到的那个玩偶挂件。 那个会是她给子涵抓的玩偶吗？ 如果是的话，岂不是可以四舍五入地等同于，她亲手抓的玩偶挂件被他挂在了书包上。 虞荔见时间有点晚了，也不想打扰徐子涵，就先调好了闹钟，抱着玲娜贝儿入睡。 第二天一早，醒来之后，虞荔就往徐子涵的电话手表发了条短信：【子涵，上次我给你抓的那个柿子玩偶挂件，你有送给别人吗？】 发完消息，虞荔去卫生间洗漱，然后吃完早饭，让钱叔送自己去了学校。 进校门之前，虞荔打开手机看了眼，手机里没有收到徐子涵的消息。 或许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看电话手表里的消息。 虞荔调好静音，把手机收好，进了学校。 一上午的课间，虞荔都在想着这件事，坐在座位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方之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荔荔，去接水吗？我们一起去。” 虞荔回神，笑着拿起桌上的水杯：“好啊。” 课间下楼的人也很多，虞荔和方之遥挤在人群里，顺着楼梯右边上楼。 虞荔拿着水杯跟着前面人的脚步往上走，前面的人不知怎么突然停了下来。 一时之间她没反应过来，踏空了一步，往旁边栽了过去。 虞荔以为自己要摔倒的时候，胳膊被人从后面稳稳扶住。 虞荔扶稳手里的杯子后，她赶紧回头道谢：“谢谢。” 却完全没想到身后的人是许颂。 她愣了下，因踩空吓到停滞的心跳复原，又有愈演愈烈之势。 胳膊上他的力道还明晰着，虞荔无意识舔了下唇。 许颂看着虞荔，笑着摇了下头，松开她的胳膊，无意道：“怎么总是走神？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虞荔听见这话，对自己也有些无奈，看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什么都没说。 前面之遥回头喊她，虞荔跟许颂点头示意，迅速走完最后几级台阶，去追前面的之遥。 吴翟早就下完楼梯，在楼梯口越过一众学生，朝着许颂大喊：“颂哥，在楼梯上干什么？赶紧下来，小希在催了。”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了下，许颂回神，应道：“来了。” / 开水房里。 方之遥替虞荔按掉结束的按钮，“荔荔，你今天怎么了？我看你一直在走神？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谢谢你啊，之遥，不然我就烫到了。” “对啊，多危险啊，所以，你刚才到底在想什么？”方之遥一脸后怕。 “也没什么，就是在想一个玩偶。” “一个玩偶你想的这么出神？唉，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方之遥调侃道。 虞荔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那你以为是什么？” “我错了我错了，我以为你在想男人呢，比如八块腹肌什么的。” “之遥！”虞荔脸皮薄，示意她别说了，后面还有排着队的好多学生。 方之遥嘿嘿笑了两声：“哈哈哈，我错了，我不说了。” 中午放学后，虞荔在宿舍里休息了会儿，没收到徐子涵的回信。 午休后，她则在忙碌的学习里应接不暇，也忘了徐子涵回消息这回事。 一直到晚自习结束，虞荔回到家才想起来。 回到卧室放下书包，虞荔点开手机，发现下午五点左右，徐子涵给她回了消息：【小鱼姐姐，你怎么知道的？我把那个丑柿子给了家教reilly哥哥。】 虞荔看完消息，抑制不住笑，在原地轻轻蹦哒了两下。 竟然真的是许颂。 子涵的家教reilly哥哥竟然真的是许颂。 虞荔一时之间还没有考虑许颂为什么会去当子涵的英语家教老师这个问题，只顾沉浸在许颂收到自己抓的娃娃这件事里。 第二天早上，她在卫生间刷牙时，虞荔看着镜子里的满口泡沫，才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许颂为什么会去做家教呢？ 他的性格也不像是喜欢做家教的性格。 虞荔漱口，吐掉泡沫，洗完脸，到书桌上拿起手机，又给子涵发了条短信：【子涵，姐姐还想问你一件事，那个家教哥哥是从哪里联系的呀？我随便问一问，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就不用告诉我的。】 虞荔觉得子涵也不太能及时回消息，就没太关注手机，把手机静音后收到书包里，然后就出卧室吃早餐了。 秦荷一脸笑眯眯地跟她介绍：“荔荔，快来吃早餐，今天李姨做了我最爱吃的面，这是用酸萝卜老鸭汤煮的面。” 虞荔双手端起碗闻了一口，“干妈，好香啊。” “快尝尝。” 虞荔迫不及待尝了一口，她饭量很小，但今早却不知不觉把满满一整碗面吃完了。 到校后，照例早读。 早读结束后，方之遥跟虞荔下去升旗。 排好队后，方之遥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袋巧克力饼干，一如既往跟虞荔分着吃。 虞荔早上吃得比较多，吃了一小块饼干就没再吃了：“之遥，我今天早上吃了特别多，现在有点吃不下了。” “唔，吃的什么呀？”方之遥咬着饼干，含糊地随口问。 “酸萝卜老鸭汤煮的面。” 常鹤宇也听到了，凑过来：“酸萝卜？那是什么？” 方之遥接话：“班长，你没听清，不是酸萝卜，是酸萝卜老鸭汤煮的面，荔荔今早的早餐。” “哦，肯定很好吃吧，这辈子还没吃过酸萝卜老鸭汤，听得我都有点饿了。”常鹤宇摸摸自己的肚子。 虞荔觉得有些好笑，弯眼道：“班长，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带到学校一些。” 方之遥立马转回头来：“荔荔，啊，你怎么能只请班长呢，我也想吃。” “我肯定会给你带呀。”虞荔笑着晃了晃方之遥的手。 “我就知道荔荔最好了。” 女孩子之间隐隐约约的字眼飘过。 许颂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他身后的吴翟揽过他的肩膀，“颂哥，我也想吃酸萝卜老鸭汤煮的面。” “跟我说做什么？我也不会做。”许颂没什么情绪道。 戚韫希觉得许颂有点莫名其妙，回头看了他一眼，没看出什么异常，也就作罢，回过头去继续站着打盹。 “你不是跟虞荔同学很熟吗？颂哥，帮我问问呗。”吴翟说。 四周投来隐约暧昧的八卦视线。 “想喝自己去问，还有，我们什么时候很熟了？”许颂笑着回，语气很随意。 说完，人淡淡瞥了吴翟一眼。 吴翟也意识到这话听着不对，识趣地噤了声。 升旗仪式开始了。 讲话声音通过话筒传遍操场的角角落落。 虞荔无心再听，回想着方才许颂跟吴翟的那番对话。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11. 听《水星记》的第九百八十六遍：每次在偌大的校园里偶然遇见他，都是我这一天回想起来觉得足够深刻、快乐和幸运的事——荔枝唱片机。 - 他们两人说话其实声音不大，虞荔也没有故意去听。 可是她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许颂他……好像根本没有把她当做朋友。 细想的话，他说的其实也没有错，他们的确不熟。 可是，听他亲口这样说，虞荔还是不可抑制地很难过。 这一天下来，虞荔身上都有些低气压。 方之遥察觉到了，问她怎么了。 虞荔摇摇头说自己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 她没有办法对任何人倾诉这种事。 因为许颂一句话，牵动了她一整天的心情。 虞荔知道这样很不应该，但是，她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情。 晚上回家，虞荔打开手机，才发现自己又收到了子涵的短信：【小鱼姐姐，妈妈说过reilly哥哥和她是在采访认识的，有次偶然知道我们家里有一张他想要的唱片，正巧我妈妈在为我的英语发愁，哥哥就主动提出来要给我补习英语。】 唱片？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 又看到子涵的下一条未读消息：【可是那张唱片在我这里，我才不想给别人，也不会给reilly哥哥。】 ？ 子涵明明很懂事，为什么这么说呢？ 虞荔蹙起秀气的眉。 许颂一定很想要那张唱片，可是子涵表现出一副很抗拒的模样。 子涵喜欢抓娃娃，或许，她可以借着抓娃娃的机会，跟子涵聊一聊唱片的事。 虞荔想帮帮许颂，像他之前帮自己的那样。 虽然不一定能说服子涵，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正巧下周末淮京一中放假，虞荔就发消息过去，跟子涵约好下次周末时见一面，教他抓娃娃。 但徐子涵这个点早就休息了，也没回消息。 虞荔就退出短信编辑的页面，登入“七十七秋”的网站。 发完帖子，她放下手机，开始刷数学题。 越到晚上，她反而思路更清楚，把今天讲完的拔高卷又看了遍错题。 大题倒是都看懂了，就一道选择题和填空题怎么想都想不通。 看了眼桌上的白色数字钟，时针即将指到12。 怕明天上课打盹，虞荔不再纠结，在两道题的题号上分别都画了个五角星，把卷子装进书包里。 / 第二天。 早读结束，虞荔拍了拍方之遥的肩：“之遥，你看看这两道题，老师上课讲的时候我没太听懂。” 方之遥回头，接过卷子：“好啊，我看看会不会。” 看了两分钟，方之遥也摇头：“这道选择太难了，我当时放弃了没听，填空题我当时以为自己会做，也没仔细听。” 虞荔接回卷子，“那我上楼问问老师。” 方之遥本来想跟着一起去，走到三楼突然想起来：“荔荔，我得去叫英语老师，下节课上英语。” 方之遥是班里的英语课代表，课前要去帮李媛媛拿课本、水杯等东西到教室里。 “没事，你去吧，我问完下课再给你讲。” 虞荔拿着卷子敲了数学年级组办公室的门，是个女老师应的。 她进门，找到一班数学老师赵航老师的座位，“老师，昨天讲的卷子我还有题没听懂。” 赵航从电脑前抬头，扶了扶眼镜。 他对这个转学生有印象，这次开学考她在班里排第一名，数学还压了自己的得意门生常鹤宇五分，“哪道题没听懂？” “老师，这道。”虞荔觉得一个课间问不完两道，就先伸手指了指那道选择题。 赵航接过卷子看了眼，让虞荔讲下自己的做题思路。 虞荔理了下思路，讲到一半，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 “报告。” 熟悉的清冽又张扬的声线。 脑内出现白花花的一片断点，少女原本清晰的思路忽地一滞。 “过来，”赵航对面的女老师是鸿鹄班的数学老师，听到许颂进来，放下手里的卷子，她语气又爱又恨,“11月份的决赛真确定不参加了？” “嗯，确定。”许颂干脆道。 孙桂林点点头，没多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虞荔一边讲自己的思路，一边分出几分心思听许颂他们的谈话。 “我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您就安心教自己的课。”少年一派轻松洒脱。 “行了，别跟我贫了，没被你气死就算好了，今天这张卷子不交，明天那个作业不做的，你是生怕我气不出什么毛病来。”孙桂林没什么好气地骂。 “前段时间有点特殊情况，以后不会了。”许颂认错很快。 “你倒是坦诚，以后这性子啊，你给我收敛点。” 那边安静后，虞荔也恰巧说完了自己的思路。 赵航沉吟了下，刚想开口，放桌上的手机突然嗡嗡地振动起来。 他一看来电提示，急匆匆地拿上手机和钥匙，朝对面道：“孙老师，我有点急事，先走了，我学生有个题不懂，你给她讲讲。” 孙桂林喝了口茶，招呼虞荔：“行啊，过来吧。” 许颂抬步要走，和虞荔错身而过。 清冽的气息漫过来。 孙桂林看了一眼虞荔指出的题，放下杯子，突然叫住走到门边的男生：“等等，许颂，你先别走，过来下。” 许颂疑惑地回头，重新走回来。 干净的冷松味道钻进毛孔，两人站得离了一个拳头，近在咫尺。 虞荔盯着卷子上的那道题，像要把题目盯出一个洞来。 “许颂，这道题我记得全年级好像就你一个人选对了吧，你帮忙讲讲，我得去印个卷子，下节课马上要用。” 孙桂林拿上卷子走了。 偌大的办公室眨眼就剩下许颂和虞荔两个人。 办公室很安静，安静到虞荔能听见许颂平稳的呼吸声，以及自己愈发急促的呼吸。 许颂倒是没有察觉，只是从桌上捞起虞荔的那份试卷来看，“最后一道选择？” “嗯。”虞荔几不可察地应。 许颂随手扯出孙老师的椅子，示意虞荔坐下，然后问：“带笔了吗？” 虞荔把手里的浅黄色中性笔递过去。 许颂拔开笔盖，左手压着试卷，右手用笔指着那道题，“刚才你说的时候我听到了，大体思路没什么错，就是忽视了一个关键点……” 他用笔在ao之间画了一道辅助线，“你刚才是这样做的辅助线，如果换个思路呢？” 男生手指骨节分明，压着试卷的动作用了几分力道，指骨突出，中性笔在他手里显得小小的一支。 虞荔跟着他的话去想，“还可以连接bd。” “对，”许颂继续引导，“连接之后，再看c项的动点问题……” 虞荔怕跟不上他的思路，听得格外认真，一直低头看着试卷，都顾不上紧张。 许颂淡声讲完以后，直起身来，留给她梳理的时间。 女孩子微微垂着头，发顶毛茸茸的，头发扎了低马尾，此刻偏到另一边，露出一段纤细白皙的后颈。 许颂移开视线，看向桌面摊着的数学试卷。 左侧方装订线以内，少女的字迹隽秀端正，出锋又略带几分凌厉：——虞荔。 又扫了眼，看到什么，他从桌上拿了张废的草稿纸，趁她思考的时候动笔写。 写完后，把笔又放回桌上。 虞荔梳理完思路，困惑的点一下子被解决了，感觉茅塞顿开。 主要在于许颂点到即止，引导她自己去思考，所以解题的思路就更加清晰。 四周寂静得过分。 虞荔又看了一眼试卷上他写下的笔迹，才折好试卷，拿起桌上的笔，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以为许颂离开了，没想到许颂就站在桌角不远处。 虞荔一惊，猛地后退一步，磕上桌沿，“嘶。” “磕到了？”许颂皱眉问。 虞荔赶紧摇头：“没事没事。” 她以为许颂应该会先离开的，就磨蹭了会儿，想等他转身走之后再跟在他身后离开。 没曾想许颂止住了步子，“不走么？” 虞荔没想到他要跟自己一起走，连忙快跑几步跟上，“哦，走。” 许颂往前走了几步，无意间看了下身边，女孩子身形僵硬，整个人都绷得很直，“虞荔？” 虞荔顿住步子。 “方之遥那丫头都跟你说我什么坏话了？”许颂笑。 虞荔闻言，愣了几秒，然后摇头：“没有，之遥没有说过你的坏话。” “没有，”男生尾音略上扬，“那你这么怕我做什么？” 虞荔眨了下眼，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她不是害怕，只是很紧张，怕在他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更怕被他发现自己那些隐秘的心思。 已经走到了鸿鹄班的后门。 许颂说完，没等到虞荔的回答，但是能看出她的模样明显是更加紧张了。 他眉眼肆意，笑着道：“不用怕我，都是同学，我也没什么特殊的。” 虞荔很乖地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许颂看着她，把手里的纸递过去。 “这是？” 许颂偏头笑了笑：“刚才看你卷子上还有一道题画了标记，没时间了，就简略给你写了下步骤。”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12. 听《水星记》的第九百八十七遍：突然发现，他的左手偏虎口处，长了一颗浅褐色的很小的痣——荔枝唱片机。 - 虞荔完全没想到是解题步骤，有些不可置信地接过来：“……谢谢。” “随手而已。” 许颂并不在意，说完就进了班里面，和戚韫希笑着闹开。 虞荔深吸了口气，看了眼许颂递来的纸。 是一张普通的草稿纸，字迹凌厉洒脱，很有气骨。 上面画了个简略的草图，旁边是几行做题步骤。 预备铃打响，虞荔恋恋不舍地收起纸，赶紧下楼跑回教室，紧赶慢赶赶在李媛媛进班之前跑回了座位。 李媛媛向来以严厉著称，一般人在她的课上也都不敢打盹和开小差。 下课以后，方之遥回头：“荔荔，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啊？问到题目了吗？” “问到了，是许颂他帮我讲的。”虞荔答。 “我哥？他主动帮你讲的吗？”方之遥惊讶得都破了音。 虞荔怕许颂被误会，赶紧解释：“当然不是，我去办公室的时候，赵航老师临时有事，就拜托鸿鹄班的老师帮我讲题，但是那个老师又说要印卷子，正巧许颂在那里，就让他帮我讲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待会给我讲下。”方之遥点点头。 虞荔应了：“好。” 她拿出那张草稿纸，认真对照许颂写的做题步骤思考了会儿。 他这种做法不同于老师上课时讲的那种方法，更为新颖，也更简略。 虞荔琢磨了会儿看懂了，给之遥讲了一遍。 讲完后，她把错题记下来，然后把那张纸用指腹轻轻抚平，小心夹在书里面，打算回去后放进那个铁盒里。 / 周一早读结束后，升旗仪式马上要开始。 李媛媛叫住班里的学生，宣布又要组织一次模拟考试，时间就定在下周过完周末后。 下楼去操场排好队，方之遥还在哀叹着命运：“荔荔，好不容易熬完开学考，为什么下周又要考试？这周末我都没法开心了，为何幸福总是如履薄冰……” 虞荔倒是觉得还好：“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不考试也是不停做卷子。” “唉，也是。” 鸿鹄班的升旗位置就在理科一班的左边。 虞荔用余光扫了下，没有见到许颂的身影。 她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 升旗仪式结束后，吉吉国王上台进行了好一番长篇大论。 底下学生都按耐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常鹤宇和李杰森好像在讨论游戏的事情，虞荔不玩游戏，也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右前方还有几个女生在讨论最近的大火的几个短剧。 前面之遥头一点一点的，应该是在犯困。 天气转阴，风一寸寸推动着云。 虞荔低头看着单词书默背，也生出些困意。昨晚刷题太晚了，今天她也有点没精神。 “去哪儿了？升旗仪式都结束了才过来？” “找老冯有点事。” 虞荔像被按了开关一样，瞬间清醒过来。 是许颂。 他过来了。 虞荔困意消失，唇角上翘几分，装作不经意，朝左侧方回了下头。 逆着光，她没太看清，只看到少年依稀的轮廓。 方之遥打了个哈欠，无聊地回头找虞荔说话：“荔荔？刚怎么了？我错过什么了？你这么开心？” 虞荔回神，唇角还是弯着的，笑得很甜：“没什么，就觉得今天天气很好。” “啊？你喜欢阴天啊？” 对啊，刚才阴天了。 虞荔只好算作默认，温吞地岔开了话题：“之遥，你昨晚没睡好吗？黑眼圈有点重。” “给戚韫希那个狗逼东西挑生日礼物挑的，我要是不用心给他挑，他能烦我一年。荔荔，这周六戚韫希过生日，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我一起去吗？可我跟他不熟。”虞荔犹豫着道。 “我主要想让你陪我，他们男生玩起来我都插不上话。害，算了，我突然想起来，荔荔你还要复习。” 之遥很想让她去。 以及，许颂应该也在。 虞荔略思考了下：“没关系的，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复习不在于一时。” “呜呜，荔荔，你最好啦。”方之遥放心了。 / 过周末前一天。 卷子雪落般发下来。 虞荔去生物组办公室问题的时候，还被生物老师陈思含叫住数了四套试卷。 陈思含很年轻，脸上还有没褪尽的婴儿肥，听说刚刚结婚，但教学能力却不容小觑，她同时教着鸿鹄班和理科一班两个班级。 虞荔认认真真数了四摞的五十份试卷，她以前做过课代表，发卷子时总会出现各种情况。 班里虽然只有四十六个人，但保险起见，还是多数几份为好。 她数完，抱着卷子过去：“老师，我数完了。” 陈思含笑着：“虞荔，你最近学习生物特别积极，照这样下去生物成绩还能再往上窜一窜，老师看好你，这个分段的鸿鹄班也没几个人，继续努力啊，一定要保持住这个劲头。” 她的确最近学生物很努力，因为陈老师同时教理科一班和鸿鹄班。 她想，就像陈老师常常在她们班里提到许颂一样，如果她生物成绩再好一些，或许也会在鸿鹄班被提到。 万一许颂听到的话，或许会对她有些印象。 虞荔笑着应：“嗯，谢谢老师。” “回去吧，把试卷发下去。” 虞荔抱着四大摞试卷有点吃力，把自己的练习册摞在了卷子上面从办公室里走出去。 生物组办公室出门就是一个侧楼梯，从这里下去能直接回到理科一班。 但虞荔转身走了另一条回去的路，她抱着试卷沿着墙壁走着，偶尔遇见几个同样去办公室的学生。 三楼的走廊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路过鸿鹄班的后门，门是关着的。 她看不到教室里面。 虞荔收回目光，刚想离开，教室后门突然被人打开，有人拿着水杯冲出来，一下子撞到虞荔身上。 虞荔被撞得后退一步，四大摞试卷上面的练习册从半空撞落到地上。 少女往上抱了抱卷子，蹲下去。 她刚想伸手捡练习册，一只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先一步伸了过来，拾起了那本练习册。 如果没有认错的话...... 虞荔抿了下唇角，克制住愈发混乱的心跳。 许颂已经把拾起的练习册放到了她抱着的卷子上面。 胳膊伸过来的时候，他黑白校服的袖口往下滑了一点，露出一截冷白色的手腕，腕上戴了块款式简单的黑色机械表。 离得近了，虞荔垂眸，就能看到许颂的手覆在她那本练习册上面。 深蓝色的底衬得他冷白皮更明显。 从这个角度，虞荔突然发现，许颂的左手偏虎口处，有一颗浅褐色的很小的痣。 “谢谢。”虞荔移开目光，回神跟许颂道谢。 许颂摇下头表示没事，然后偏头看身旁的戚韫希：“不道歉？” 戚韫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不好意思啊，同学，我不是故意的，没撞疼你吧。” “没事没事。”虞荔摇摇头。 许颂看了虞荔一眼，突然又开口道：“给我吧。” 虞荔有点没反应过来：“啊？什么？” “卷子。” 许颂没等她回答，直接从虞荔手里把那四大摞卷子拿了过来，声音卷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倦燥：“陈姐找不到别人了？” 虞荔听出许颂的言外之意，有点尴尬：“没有，其实不算很沉。” 许颂盯了眼她那瘦弱到几乎一折就断的胳膊，没说什么，把卷子直接扔给了戚韫希：“戚韫希，你送下去。” 戚韫希猝不及防被扔了一怀卷子，天降横祸一般，“许颂，使唤人也不带这样的吧？” 许颂闲闲散散倚着墙，淡淡撩起眼皮，一个字都懒得说，就转身回班了。 虞荔站在那，听见许颂的关门声，把视线转回到了戚韫希脸上。 男生脸上一时可谓精彩纷纭，先是气结，之后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对她也转变了态度：“同学，你是理科一班的对吧，和之遥一个班的，你看我这记性，我帮你送下去。” 虞荔怔愣了几秒，闻言意识到什么，笑了笑，也没拒绝，就跟戚韫希道谢。 戚韫希在前面走得飞快，回头摇着头赶紧道：“不客气不客气，同学，下次再有这种事还找我帮忙哈。” 虞荔回到班里，接过戚韫希手里的卷子，又道了声谢，然后去发卷子。 方之遥见戚韫希来了，高兴得很，跟他打闹了一会儿，就吆喝着他陪自己去校园超市，问发完卷子的虞荔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 虞荔拒绝了，她还想再继续复习一下错题。 由于考试在即，她复习起来也格外有动力和压力，但她不像之前那样只顾一味地刷题改题，而是思量着许颂的话，会停下来反思反思自己的方法是否得当。 这段时间秦荷没怎么出差，夜里给虞荔送热牛奶的时候，都能看到虞荔忙碌学习的背影。 秦荷自然劝她不要太累了，虞荔只能笑着地点头应好，但该学还是得拼命去学。 从校园超市回来后，方之遥看着虞荔很认真的模样，好奇地问：“荔荔，这次考试你有什么目标吗？估计待会媛媛姐就让定目标了。” “我想考进鸿鹄班。”虞荔目光落到了某一点处，声音不大，但却透露出某种坚定。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13. 听《水星记》的第九百八十八遍：其实我喜欢的不是唱片，是喜欢爱听唱片的他——荔枝唱片机。 - 方之遥鼓了下掌，“荔荔，佩服你，志向远大，我这辈子都不想进鸿鹄班，进去就是被卷死的命运。不过你离鸿鹄班也不远了，再努把力就考进去了，我相信你。进鸿鹄班以后，不说别的，师资确实是最好的。” 虞荔笑着点点头：“好，我努力。”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晚自习就不需要上了。 虞荔收拾完书包，里面装满了各科的试卷，还有几本重要的笔记本。 李媛媛说话一向简单利落，没有吉吉国王那么絮叨，她简单嘱咐完放假事宜就宣布放学了，临了又多嘱咐了句：“过周末本意是让你们休息，为的是调整状态，更好地投入接下来的学习中，别回去一个个给我玩疯了啊，别忘了回来还有考试。” 底下稀稀拉拉一片“知道了”。 “回去注意安全，下课吧。” 李媛媛走后，方之遥迫不及待地问：“荔荔，之前你答应我的，明天戚韫希过生日，你还要来吗？” 虞荔没犹豫，立刻回答：“都答应你了，我肯定要去呀。” “戚韫希明天定好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地点在我哥家里，你应该知道吧，上次我们去接你的时候，看你也住在云和苑。” 虞荔点头，温温柔柔地应：“嗯，我知道。” 片刻后，虞荔有点好奇地问：“不过，不是戚韫希过生日吗？为什么要在许颂家里举办呢？” 方之遥鼓着腮帮子，头疼地说：“因为我爸妈很反感家里来那么多人，乱糟糟的，戚韫希爸妈也是，但是姨妈就不会，她会特意出门让我们在家里玩，弄乱了也不会说我们，所以我们这帮人不管是谁过生日，都愿意去我哥家里过，从小到大都这样，已经习惯了。” 虞荔点点头：“哦，是这样啊。” “那就说好啦，等明天我们在我哥家里见。”方之遥背上书包。 虞荔叫住要走的之遥：“等一下，之遥，我还想问一下，戚韫希喜欢什么啊？我想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即便她和戚韫希并不熟识，但她自然也不能空手前去人家的生日会。 方之遥背着书包退几步回来，上手捏了捏虞荔的脸，“放心吧，荔荔，我替你准备了一份。” 虞荔心下感动：“谢谢你啊，之遥。” “不客气，本来也是我拉着你去的，要是这么点小事都准备不好，那也太不仗义了。”方之遥叉着腰道。 晚上，虞荔坐在书桌前打开书包。 由于明天要去参加戚韫希的生日会，然后傍晚和子涵约定好要一起去抓娃娃，周日的时间她需要留出来复习。 想来想去，作业还是最好今晚加班加点完成比较好。 右手边是干妈刚才送过来的满满一杯牛奶，温热的，甜甜的。 虞荔喝了一口，胃里传来熨帖的暖意。 卷子这一做就做到了十一点多，题目倒是都不算难，就写起来费劲。 她估计写完就得一点左右，所以先登进去“七十七秋”的网站。 帖子加起来已经陆陆续续写了十多条了。 虞荔点进去自己账号的主页，依旧选择匿名发帖，把今天许颂帮她的事情记下来。 写到最后，虞荔忍不住无声笑出来。 秦荷忙完公务出卧室倒水喝，看见虞荔卧室还透出隐隐约约的灯光。 她穿着睡衣，走过去敲了敲门。 虞荔全身心沉浸在打字上面，没有听到敲门声。 秦荷心下疑惑，也顾不上别的把门推开看了眼，走进卧室，“荔荔，你怎么还没睡？” 虞荔被吓了一跳，手机都忘了关，还停留在原来的页面。 直到秦荷笑着往手机看了眼，调侃道：“荔荔看什么呢？这么着迷，连干妈敲门都没听到。” 虞荔红着脸，赶紧按灭手机亮着的屏幕，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没什么，我就是随便看看。” “好好，没什么没什么，”秦荷顺着虞荔，“明天不是过周末吗？早些休息，作业之后再写。” 虞荔温声跟秦荷解释：“干妈，我明天要去参加戚韫希的生日会，然后还要去抓娃娃，后天想复习一天，可能没太有时间写作业，所以想今天赶紧赶出来。” “行，要是实在写不完就别写了，别熬太晚了。对了，荔荔，我明后天还要去出差一趟，你自己在家好好照顾自己。” 虞荔笑：“嗯，我知道的，干妈你快去睡吧，晚安。” 等秦荷走后，虞荔深呼了一口气，重新解锁手机屏幕，把没有敲完的字给打完，发表了帖子之后立马退出了“七十七秋”。 把作业赶得差不多以后，虞荔洗完澡上床睡觉。 她忘记关平时上学的闹钟了，翌日听到闹钟就起了。 洗漱完后，她背了会儿单词，听到卧室门外传来响动。 虞荔出门，看到在餐桌边吃早餐的秦荷，还有在厨房里的林姨。 虞荔笑着跟她们说早安。 秦荷见她出门，嗔怪道：“怎么这么早就起了？我还想让你多睡会，就没叫你起来吃早饭。” “没事的干妈，再说也不早了，待会我就准备去戚韫希的生日会。” 林姨端着两碗粥出来，对秦荷笑着说：“话说回来，荔荔和你口味还真像，都喜欢吃偏中式的早餐。” 秦荷眸光柔和，不知道在想什么，几秒后，才招呼虞荔坐下吃早餐。 一起吃完早餐后，秦荷就拖着行李箱走了。 虞荔也回了房间，打算收拾一下就去许颂家里。 换下校服来，她其实一时半会还没有想好穿什么过去。 想到许颂也会在，虞荔不想穿得太过随便和普通。 她平常都喜欢穿一些没什么特点的纯色t恤，主打怎么方便怎么来，不太喜欢穿裙子，也就有两条连衣裙比较喜欢，都被她从湘南带来了淮京。 一条是蜜瓜色的格子连衣裙，还有一条是茜茜送她的生日礼物，一件长及脚踝的鹅黄色连衣长裙。 “叮咚”。 虞荔点开手机，是方之遥发来的微信消息： 景漾的圈外女友：【荔荔，我到啦，你收拾好也过来吧，爱你爱你。荔荔，我哥说你有家里的门卡，那我不下去接你了，你到玄关的时候就直接敲门，我给你开门，我哥在忙着打气球，戚韫希忙着订吃的。】 荔枝唱片机：【好。】 虞荔最终还是拿起了那件鹅黄色的连衣裙。 她平时是不常穿这件裙子的，觉得太过高调了些。 虞荔不习惯被人过多注意，更想自己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 可是今天会见到许颂，潮湿的心脏催生了勇气，她想尽可能得漂亮一些，即使许颂压根不会在乎这些。 虞荔飞快换好那件鹅黄色的连衣裙。 走之前，照了照镜子，犹豫着把扎好的头发散了下来，简单扎成了花苞头披肩发。 她的气质更适合散发，显得人更温婉柔和。 又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虞荔拿上博古架的门卡出了门。 走到许颂家的单元楼前，刷门卡进了单元楼，虞荔在玄关换了一次性拖鞋，然后轻轻敲了三下门。 并没有反应。 之遥呢？ 没有听到吗？ 虞荔又敲了一次。 这下门倒是被人很快打开了。 听见开门声，想到开门的是之遥，虞荔特意打扮的紧张得心放松了许多：“之遥，我来了……” “了”字刚说完，看清面前那人后，虞荔堪堪止住话音。 来开门的不是之遥，而是许颂。 男生站得随意，一手抵着门框，从喉咙里逸出一声明朗笑，语气带了点揶揄：“我应该比方之遥长得高一点？” 岂止是高一点。 许颂看着至少要在一米八以上，而之遥和自己的身高差不多，都在一米六五左右。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没有别的意思，虞荔没说话，偷偷打量了许颂一眼，然后又很快移开自己的视线，开口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之遥让我一起过来给戚韫希过生日。” “嗯，我知道，”，许颂笑着点头，“先进来吧，下次敲门大点声，这样敲一辈子，方之遥都听不见。她跟戚韫希在书房，最里面那间。” 许颂笑着跟她说完，就去客厅忙自己的事了。 虞荔进屋后带上门，去书房前经过客厅，放慢了脚步。 她先是看了眼许颂旁边的一堆花花绿绿的气球，还有一袋没来得及打气的天蓝色的布置背景墙的生日装饰气球。 最后，才把视线转移到中间的许颂身上。 他随意坐着一个低凳子，捡起地上一个红色的气球用打气筒往里打气，两三下打好后利落打成一个结，再搁到一边。 虞荔没敢看太久，很快就去了书房。 书房门是开着的，虞荔用了几分力敲了敲门框。 听见声音，方之遥和戚韫希都回过头来。 方之遥回头见是虞荔，从椅子上站起来，“荔荔，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敲门了吗？我没有听到啊。” “没关系，许颂帮我开了。你们在忙什么？我能帮忙吗？”虞荔笑着牵起方之遥的手。 “没忙什么，就是戚韫希在订吃的，非得让我来一起看看。” 戚韫希补充道：“本来我们也在外面的，阿颂嫌我们太吵了，就让我们来书房呆着，虞荔，正好你来了，你陪大小姐吧，我去接几个朋友。” “嗯，好。”书房里也摆着很多唱片，看样子都是许颂平时收藏的。 在客厅里的那些不过是冰山一角。 “荔荔，你也喜欢唱片啊？” 虞荔收回盯着唱片的视线，点了点头。 其实不是喜欢唱片，是喜欢爱听唱片的他。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14. 听《水星记》的第九百八十九遍：抹生日蛋糕的奶油在脸上，寓意着抹掉过去不愉快的岁月——荔枝唱片机。 - 方之遥很快注意到虞荔身上的裙子，她牵着虞荔的手，绕着她转了一圈，然后右手摸着下巴，一脸认真道：“荔荔，你穿裙子真好看，这个黄色衬得你原本的冷白皮更白了诶。而且，荔荔，你真的长得很漂亮，就是平时太安静了，完全不吸引别人注意。” 虞荔被夸得脸微微泛红，好在方之遥很快自己转移了话题。 两人又聊了几句，虞荔有点心不在焉，方之遥察觉到了，问她怎么了。 虞荔抿了下唇，犹豫着问：“之遥，我看你哥一个人在打气球，我们要不要去帮帮他？” “每年都是我哥自己打气球，吴翟一般来得晚，我哥又嫌弃我跟戚韫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因为我们俩去打气球，有时候都能拿着气球相互打起来，不仅打不了几个气球，还会影响我哥，算了，听你这么说，他还怪可怜的，那我们去帮他吧。” “好啊。”虞荔弯唇应。 方之遥牵着虞荔的手走到客厅：“哥，我们过来帮你打气球，我可真是天底下第一好妹妹。” 许颂笑出声，把桌上另一个闲置的打气筒扔进了方之遥怀里，“是吗？我还真没发现。” 方之遥跺了下脚：“哥！” 许颂边把手里那个打气筒递给方之遥旁边的虞荔，边笑着妥协：“行，天底下第一好的妹妹，辛苦你过来帮忙。” 方之遥这才坐下来：“哼，这还差不多。” 许颂把那些装饰气球递给两人，“给，打着玩儿吧，挑里面小的打，大的我待会自己来。” 方之遥在研究着气球，没听见许颂的话，虞荔赶紧回答他：“好。” 男生简单点了下头以作回应。 三个人忙起来都很安静。 虞荔耐心，打气球这种事做起来得心应手。 方之遥打完几个气球，有些坐不住了，接了个电话就忍不住出去了：“哥，你和荔荔先打着，蛋糕做好了，我去取蛋糕。” 说完，没等许颂有所反应，她就一溜烟跑走了。 许颂听见关门声，被气得笑了下。 虞荔抽打气筒的手不自觉慢了下来，用余光看向与自己相隔一堆五颜六色气球的许颂。 他嘴角还留着笑意，但整张侧脸看着是冷的。 薄唇抿着，冷脸以很轻的幅度顶了下腮。 她见过他很多次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有点生气的模样。 下一秒，许颂忽而转过头来，情绪已经如常，偏头笑着，眉眼肆意：“辛苦了，你也去休息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虞荔看了眼还剩不少的气球，想多帮帮他，温声道：“没事，不辛苦，反正……我也没什么其他事。” 许颂见状，也不继续劝了：“行，那就多谢了。” 他笑得很苏，虞荔有点慌地听见自己的心跳，立马瞥开眼，低头盯手里的气球。 客厅一室寂静，只剩下两个人打气球发出的声音。 虞荔把happybirthday的最后一个“y”字的气球打完，敲门声响起。 许颂很快起身去开门。 虞荔也放下手里打好的气球起身去迎。 进屋的有六七人。 先是拎着蛋糕的戚韫希和身边的方之遥，身后跟着吴翟，后面又进来了几个男生，虞荔都不太认识，大抵是戚韫希和许颂的朋友。 方之遥进门就凑到了虞荔身边。 虞荔听着她抱怨戚韫希，眉眼染上几分笑意。 笑容还没持续多久，余光见最后跟着进来的是一个身量高挑的姑娘。 朱藏月穿着一件跟虞荔身上的裙子颜色相近的淡黄色连衣裙。 不过连衣裙的款式要比她身上这件要繁复和精致得多。 虞荔忽然后悔自己特意的打扮。 好在，没有人关注她，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到妆容明丽的朱藏月身上。 虞荔渐渐放心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有些失落。 生日会很热闹，虞荔生性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其他人说话，或者是跟身边的方之遥说话。 说是她来陪之遥，不如说是让之遥一直在陪着自己。 朱藏月则是完全不同，言笑晏晏地同几个男生们说话。 偶尔会叫一声许颂的名字，态度熟络地同他开着玩笑，隐藏在与其他男生的玩笑之间，并不突兀。 方之遥一共买了两个蛋糕回来。 原本虞荔以为是担心人多蛋糕不够分，但等戚韫希吹完蜡烛之后开始躲，虞荔就知道了蛋糕的作用了。 方之遥拉着她笑着在角落里看。 许颂很快抓住了戚韫希，然后其他几个男生合力，一下子把其中一个蛋糕全数扣在了戚韫希脸上。 戚韫希用手抹了一把脸：“草。” 方之遥跟虞荔耳语：“荔荔，我去书房，我奶油过敏，怕被他们弄到身上，你有事给我发消息。” “好，你去吧。”虞荔应完，安静地坐在原地。 方之遥刚走的下一秒，一群人开始相互抹蛋糕，每个人脸上都被奶油涂成了花猫。 许颂脸上倒没被抹那么多，但也毫不例外地被戚韫希和吴翟抹了几道。 虞荔坐在角落，看着他们笑闹，虽知道不应该也没必要，可还是难免尴尬和局促。 可能是大家跟她都不太熟，没有人朝她脸上抹奶油。 或者说，是他们都忘记了她的存在。 她生性里的安静沉默，好像总是会成为被人忽视的理由。 离开的邓清是如此，虞世卿待她和虞婉亦是如此。 虞荔收回思绪，不去想其他，把注意力转回桌上早已乱七八糟的奶油蛋糕。 要不要自己往脸上抹一点？总比脸上空空如也得强。 犹豫之际，她余光看到跟戚韫希打闹的许颂忽而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他是方才“残害”戚韫希的主力，左手干干净净，但右手上几乎覆盖满了白蓝交织的奶油。 少年笑容灿烂，眼眸弯起，瞳仁很亮。 唇边括弧深深，像是夏日薄荷。 他径直走到虞荔面前停下，自然俯身，脸上还是笑着的。 许颂神情挺认真，说话不同于以往的闲散肆意，带了些温和：“抹生日蛋糕的奶油在脸上，寓意着抹掉过去不愉快的岁月。”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右手，在虞荔脸颊一侧比划了下，笑意温柔：“可以抹吗？不过敏吧？” 少年坦然自若，动作也自然。 虞荔心乱如麻，思绪乱得一塌糊涂，脑子没能理出个所以然来，身体已经反应更快，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许颂见她点头，抬着的右手就没落下去，顺势屈起食指，第二个关节轻轻抵上少女的脸颊。 虞荔紧张得浑身僵硬，垂着眸子，不敢看许颂，怕暴露自己的情绪。 男生手指骨节抵上脸侧时传来偏硬的触感，也烫。 垂着眼，眼睑下方就是他的手，那么近。 他手比她的大得多，看上去半掌就能完全托住她的脸，典型的冷白皮，指尖则是冷白里泛着微微的粉红色。 凸起的指节落点在少女柔软的脸颊后，顺着往耳廓的方向游走，在她脸侧蔓延了两厘米左右，最后停了不到一秒，一触即离。 抹完以后，许颂收回手，淡淡看了两秒，歪头笑了：“好了。” 虞荔一时默然。 要是真的这么简单就能快乐的话该有多好。 许是看出她的沉默，许颂没立刻离开，安静几秒，笑着换了一副哄小朋友的语气：“不信我？这个很灵的。” 少年一双好看的眼睛弯着：“所以啊，以后你每天都会过得很开心。” 他祝她天天开心。 虞荔思绪全然已乱，自己怎么道谢的，他又说了让她用纸巾擦干净或是上楼洗脸之类的一系列过程，虞荔都混沌一片，只觉得自己脸颊被他触碰的那道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散发着阵阵热意。 许颂他们笑闹着上楼洗脸了。 虞荔没跟着一起上去，独自一人留在原地平复着心跳，最后用桌上的湿纸巾擦了下脸。 一行人洗完脸下楼后，戚韫希又张罗着说要去唱歌。 时间还早，没有到跟子涵约定的时间，虞荔自然也和方之遥一同跟着去了。 到了ktv以后。 这群人里，许颂拒绝唱歌，戚韫希身为寿星去求他他都不松口。 于是点的大部分歌都是戚韫希自己一个人消化的。 唱累了，戚韫希把话筒递给其他人。 最后传来传去，有人把话筒递给了朱藏月。 朱藏月一上场，众人都在底下叫好起哄。 女生大大方方地上台，朝着底下绽放了笑容。 她上台的次数很多，面对这种场合完全不需要怯场，打趣戚韫希点的歌不符合她的喜好，笑意盈盈地自己加了首歌。 前奏响起，是首旋律欢快的英文歌。 虞荔也屏息去听，跟自己印象中朱藏月平时的嗓音不太一样，她唱起歌来声音是偏甜美风格的。 甜得人骨头发酥。 虞荔一边听，一边问旁边吃哈密瓜的方之遥：“之遥，你不去唱吗？” “不想唱，我五音不全，上去就是给戚韫希那狗积累嘲笑我的素材。那你呢？荔荔，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15. 听《水星记》的第九百九十遍：我不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荔枝唱片机。 - 虞荔有点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人有点多，我不太想上去唱。” “哦，没关系，反正我和我哥也不会去唱，没人会硬要你去唱歌的。”方之遥很理解。 虞荔原本就好奇，这时候就顺势问出来：“为什么？许颂他不喜欢唱歌吗？” “他挺喜欢的，只不过唱得特别难听。”方之遥忍不住笑。 虞荔莞尔：“是吗？” 很难把许颂这个人跟不擅长这三个字联系到一起。他好像总是无所不能，什么都信手拈来的模样。 所以第一次听见之遥这番话，虞荔心里意外，又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 “对啊，五音不全，都不能说跑调了，压根不在调上。”方之遥吐槽许颂总是一把好手，她吐槽完，给虞荔叉了一块哈密瓜，“尝尝，今天的哈密瓜特别甜，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唱歌好不好听呢？” 虞荔接过那块哈密瓜，静了两秒，才重新笑起来：“还行吧。” 方之遥就开始磨她，“荔荔，我真的很好奇，待会要是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的话，你就给我唱两句听听呗。” 虞荔弯了弯眼，笑着说好。 反正要是只当着之遥，她也不担心丢人什么的。 其实她也不是很在乎那几个陌生的男生，她只是有点在乎许颂的看法，所以不太敢上去当着这么多人唱，怕当着他的面丢脸。 没过一会儿，戚韫希也唱累了，手里勾着瓶汽水，吆喝大家一起玩游戏。 方之遥问虞荔：“你想玩吗？荔荔，我们也过去吧。” 她又拿了两盘哈密瓜，给了虞荔一盘。 落座的时候，虞荔顺着坐在了方之遥的左边。 而她左边一开始是空着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坐的，许颂正巧坐到了她身边。 一直温吞平和的少女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戚韫希坐在卡座最中间，“我们玩喊七的游戏啊，就是数到带七的数字或者是七的倍数，就不能喊出口，用拍手代替，输了的人就得选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虞荔以前也被张茜茜带着跟人玩过真心话大冒险，她倒不对这个游戏紧张。 她从来只选真心话，问题可能过分，但是她也能回答上来，可大冒险的内容有时候就很过火，她亲眼见过两个不是很熟的同学为了一个游戏亲了以后，从此决心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选择大冒险。 游戏很快就开始了。 从戚韫希开始，顺时针继续。 方之遥正好喊到了五，虞荔跟着喊六。 许颂跟虞荔坐得不算近，中间还隔着两三个拳头的距离，他闲闲散散地倚着卡座，对这个游戏明显没什么兴趣，只是耐着性子拍了拍手。 这个游戏没什么太大难度，就是考察反应力的。 虞荔注意力很集中，一直没有输过。 许颂虽然看着注意力完全没放在游戏上，一脸漫不经心，但也没输过。 其他人都或多或少输过几次。 输的最多的是一个叫周浩然的男生，他每次碰上七的倍数都反应不过来，玩了好几次真心话和大冒险。 戚韫希从真心话问出他最近喜欢上了隔壁班一个女生，然后在大冒险里，众人起哄让他表白，把他闹了个彻底的脸红。 虞荔安静地吃着面前的一盘哈密瓜，出神地看着对面卡座闹腾着表白的几个男生。 再拿着叉子去戳盘子里哈密瓜的时候，戳了个空。 虞荔低头一看，才发现一盘哈密瓜被她吃完了。 她有点尴尬地放下叉子。 好在对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虞荔余光看向许颂，他在低头看手机，也没注意她这边。 她松了口气。 对面一通争战过后，周浩然红着脸灌了酒，没好意思跟女神表白。 瘫在座位上的许颂忽而动了动。 “许颂，能帮我拿杯橙汁吗？”坐许颂旁边的另一张卡座上的朱藏月自然地开口。 其实她声音不算大，但离得不远，虞荔又分了几分心思注意许颂，所以就听得很清楚。 余光瞥见许颂随意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越过虞荔，胳膊伸到长桌另一边拿东西。 桌子和卡座间几乎没有多少缝隙，起身的许颂跟虞荔不可避免地挨得很近。 虞荔眼前被他的身影挡得严实，几乎一片昏昧，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清冽的冷松气息，脸开始不受控制地烧起来。 游戏还在继续。 方之遥喊：“153。” 见虞荔几秒没反应，碰碰她的手提醒：“荔荔，该你了。” 少女有点慌乱地回神，在黑暗里眨眨眼，下意识顺着道：“154。” 话出口她已经反应过来，后悔地咬了咬唇。 戚韫希哈哈大笑，“总算让我抓到了啊，虞荔，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许颂已经直回身，从她眼前撤离。 虞荔看着对面贼激动的戚韫希，不太理解他过分的激动，声音依旧温软：“我选真心话。” 她认真去听戚韫希接下来的问题，余光看到许颂重新坐好，接着听到朱藏月不甚明显的含笑的道谢。 下一秒，她面前伸过来一只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偏虎口处带着一颗浅褐色的小痣。 她再熟悉不过。 “啧，问什么好呢？虞荔，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戚韫希一脸八卦地问。 同一时刻，虞荔垂着眼，看许颂伸手拿走了她面前空了的果盘，换上了一个新的。 果盘里面堆满了切成小块的金黄色哈密瓜果肉，在包间偶尔投下的光圈下泛着晶莹充沛的光泽。 许颂注意到了方才没人注意的连插曲都算不上的一幕。 他是随手之举，却在她心里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戚韫希在对面笑得看上去有点变态：“虞荔同学，回答不上来就要受惩罚。” 吴翟在戚韫希耳边耳语：“小希，你觉不觉得，虞荔有点眼熟啊？”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过我们应该没见过她吧，她是从外地转学来的。” “应该是，我也没什么印象，就是看着眼熟。”吴翟附和。 不能暴露出一丁点的喜欢。 惩罚也无所谓的。 虞荔原本是这样想的，她也想过他们会问这种问题，也做了最坏的去接受惩罚的打算。 可是，她突然想勇敢一点。 那么好那么好的一个少年，她可以害怕被别人发现暗恋的人是他，但她至少，不应该否认自己的喜欢。 一阵寂静后。 许颂偏眸看了身边过分安静的少女一眼，刚想说什么，就见她轻轻点了下头。 虞荔直视着对面的戚韫希，刻意不去看身旁的少年，声音温和，却带了几分少有的坚定：“有。” 刚想说荔荔怎么可能有喜欢的人的方之遥差点没把自己噎死，她反应了几秒，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以后，忍不住扬声问：“荔荔？你有喜欢的人？谁啊，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跟我分享啊？” 戚韫希也在对面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附和：“谁啊？虞荔同学，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虞荔没想到他们问得这么直接，不免有些猝不及防。 许颂回神，挑了下眉，歪着头笑：“你俩没完了？不是只问一个问题？” 他笑得好看，声音也称得上温和，但戚韫希和方之遥都瞬间噤声了。 戚韫希赶紧跟虞荔道歉，然后继续游戏。 方之遥也意识到自己情绪太激动了，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立马跟虞荔小声道歉。 虞荔笑着摇摇头，说没什么关系。 不过，有了方才的前车之鉴，虞荔再也不敢分心，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去玩游戏。 又玩了好几轮，朱藏月忽然站起来，对着戚韫希说道：“大寿星，我得先走啦，下午有艺考培训要上。” 吴翟听到了，问朱藏月：“是很难请的那个a大的教授吗？” 朱藏月笑着点头：“对。” 戚韫希也站起来，想了想道：“阿颂，你不是也得走了？正好你去送送藏月，她一个人回去我不太放心。” 许颂抬了抬眼，倒也没拒绝，利落站起来，跟朱藏月说：“行，一起走吧。” 两个人离开后，座位一下子空了出来。 虞荔心里好像也空了一块。 游戏没玩多久就散了，众人打牌的打牌，喝酒的喝酒，玩得很疯。 虞荔不想打牌，就又和方之遥坐在了角落。 方之遥看着点歌机，撺掇虞荔道：“荔荔，你上去唱首歌我听听呢，反正现在他们都在玩，也没多少人注意。” 虞荔舔了下唇，没有拒绝。 许颂已经离开了，她也没什么好怕丢人的，朱藏月也离开了，不必担心被多做比较，即使唱不太好也无所谓。 方之遥很高兴地问她：“荔荔，你想唱什么？我帮你点。” 虞荔想了想，看着点歌机下一首歌她正好会唱，温和开口：“不用了，之遥，就下一首歌《富士山下》吧。” 一连串迅疾的乐符倾泻而出，起伏跌宕。 底下人听见，都很捧场地叫好。 虞荔有点尴尬，安静地笑了下，隐在黑暗里，握着麦克风，跟着音乐开始唱： 拦路雨偏似雪花 饮泣的你冻吗 这风褛我给你磨到有襟花 …… 包间内有一瞬间的寂静。 “靠，唱得太他妈好听了。” 方之遥握起拳头：“吴翟你闭嘴，别影响我听歌。” …… 虞荔沉浸其中，继续动唇唱着： 谁都只得那双手 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 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 他们说，喜欢一个人，就像喜欢富士山，搬不走它，于是只能靠近。 对于许颂的喜欢，大抵亦是如此。 她不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20 第16章 16. 听《水星记》的九百九十一遍：h同学, 我并不是每天都会得到命运的眷顾，很多时候，虽然只是上下一层楼的距离, 我也很难捕捉到你的影子——荔枝唱片机- 虞荔唱完，安静地放下手里的麦克风, 回到角落。 寂静了几秒, 包间重新喧闹起来。 方之遥凑过来：“我的天, 荔荔, 你也太谦虚了吧, 你这哪算还行啊？你唱歌就像歌手一样，比朱藏月唱得还好听呜呜呜。” 虞荔很少在外人面前唱歌，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真的吗？” “对啊, 你学过唱歌吗？真的好好听。” 虞荔摇摇头。 “那可能就是天赋了, 你爸妈肯定唱歌很好听吧？” 虞荔静了几秒, 如实答：“没听过我爸唱歌, 我妈……唱歌挺好听的。” “那就是遗传了, 真的好好听！”方之遥震惊得要命，临到聚会散了还扯着虞荔要她唱歌。 戚韫希拍了拍她脑袋：“你差不多行了啊，适可而止, 什么时候唱不行啊。” 方之遥挥开戚韫希的手, 又问：“戚韫希, 你觉得荔荔唱歌好听吗？” “确实挺不错，我还录了一小段呢。”戚韫希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吴翟从后面晃晃悠悠走来, 也很捧场：“真好听, 虞荔, 我宣布你成了我的新晋女神。” 方之遥便又晃了晃虞荔的手：“看吧，荔荔, 你真的是天籁之音。” 虞荔笑：“那以后我天天给你唱歌。” “好啊好啊，我真的太幸福了，行走的CD机竟在我身边。” 是方眉来接的方之遥。 方之遥走之前还不太放心：“荔荔，我们送你回去吧？” “没关系，又不远，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就好。” 戚韫希跟吴翟等几个男生道完别，把外套甩到肩上走过来：“那可不行，阿颂发消息说让我把你们安全送回去，既然之遥有人来接，我得送你回去。” 虞荔也就没有拒绝，让戚韫希把自己送到了抓娃娃店。 还没到约定时间，虞荔先换好游戏币，在门边等着徐子涵。 徐子涵没一会儿就蹦蹦跳跳地进门了。 虞荔开始教徐子涵抓娃娃，两人收获颇丰。 用完最后三枚游戏币，徐子涵会了点技巧，抓上来一只娃娃，兴奋得很。 虞荔一边帮他把玩偶装进袋里，一边偏头问：“子涵，你发消息说不愿意把唱片给别人，为什么呀？你是不喜欢Reilly哥哥吗？” 她想不出其他理由，既然子涵爸妈不反对，为什么单单子涵反对呢？ 除非是子涵不喜欢许颂。 徐子涵瞬间撅起嘴，闭口不言。 虞荔笑笑，继续帮他收拾玩偶，没有逼他：“没关系，不想说就不用跟我说。” 徐子涵垂着头，没回答，反倒问：“小鱼姐姐，你为什么发短信问我Reilly哥哥的事？你是认识Reilly哥哥吗？” “嗯，认识，他是我的……同学。” 他们好像还不算朋友，自己只能用同学来定义。 徐子涵将懂未懂：“那……小鱼姐姐，你为什么想让我把唱片给Reilly哥哥？” “因为他很喜欢那张唱片，我想帮帮他。”少女温声答。 “那你为什么想帮他？”徐子涵追问不穷。 虞荔默然一霎，徐子涵已脱口而出：“小鱼姐姐，你是喜欢Reilly哥哥吗？” 她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小孩子在很多事情上简直敏锐地可怕。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当面问，是不是喜欢许颂。 即使是面对一个上三四年级的小孩子，虞荔也瞬间变得无措起来。 她想了几秒，没有否认。 子涵眼睛亮亮地盯着她。 虞荔失笑，索性承认了：“嗯，我喜欢他。子涵，你能帮小鱼姐姐保密吗？除了你，我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徐子涵点了点头。 瞥到门外的车，虞荔拿上玩偶，“子涵，你妈妈来了，我送你出去。” 徐子涵却牵住虞荔的衣角，“等一下，小鱼姐姐。” 小鱼姐姐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他应该也要告诉小鱼姐姐一个秘密。 虽然这个秘密他没对任何人说过，但是小鱼姐姐对他很好，是除了哥哥以外，唯一有耐心陪他抓娃娃的人。 徐子涵给虞荔讲了自己哥哥的故事。 讲他的哥哥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徐鹏佳，讲他有多么多么热爱音乐，讲他为了音乐放弃了很多，放弃了学业，放弃了优渥的生活，甚至，不惜与父母和家庭决裂。 但他待徐子涵依然同从前一样好。 一年前，因为音乐，徐鹏佳在一场演出不幸遭遇意外而离世。 子涵爸妈恨极了音乐，把家里一切有关音乐的东西都扔掉了。 而子涵偷偷藏了一张唱片，却不小心被去家里接受采访的许颂看到了。 许颂想要收藏那张唱片，就主动提出要给子涵补习英语。 子涵父母见到那张唱片勃然大怒，擅自决定要把唱片给许颂。 徐子涵眼里有泪花，吸了吸鼻子：“小鱼姐姐，反正我现在又把唱片偷偷藏起来了，我不会让我爸妈把我哥哥的东西随便给别人的。” 虞荔听完之后，想到了奶奶，心底涌上一种无力的难受：“子涵，这件事，你跟其他人说过吗？你有告诉过Reilly哥哥吗？” 徐子涵摇了下头。 虞荔捏了捏他的脸颊：“子涵，等下次姐姐过周末的时候，再陪你一起来抓娃娃吧。” “小鱼姐姐，你怎么不再劝我把唱片给Reilly哥哥了？”徐子涵奇怪地问。 虞荔很坦诚：“子涵，在知道这件事之前，出于私心，我当然希望你把唱片给Reilly，但是，你告诉了我关于你哥哥的事情，我就不能这样做了。不过，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把这件事告诉Reilly哥哥的话，他也不会强求的。” 子涵迟迟没有说话。 “子涵，如果你不想去说，我可以帮你去告诉Reilly哥哥，你愿意吗？” 徐子涵摇头：“不要，我再想想。” “好，那你自己决定。”虞荔没再强求。 “小鱼姐姐，你下次陪我抓娃娃的时候，能带我去套圈吗？哥哥以前，除了陪我抓娃娃，也会陪我去套圈。”徐子涵声音很低。 “好。”虞荔很爽快地答应了。 送子涵上车，回到家，林姨正在厨房做饭。 虞荔先回房间收拾了一下，微信收到方之遥发来的一段十几秒的视频，后面还跟了一条语音。 虞荔点开，之遥兴奋的声音从屏幕那头传来：“荔荔，你看，这是戚韫希给你录的，超级漂亮，最主要的是，简直是天籁之音。” 虞荔听完语音，又点开那段视频。 视频里能看到女生模糊的侧脸，鹅黄色连衣长裙卷着裙边，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伴着缱绻的粤语，极其有氛围感。 虞荔知道过生日基本上都会发条动态，她没有加戚韫希的微信或者Q.Q，不知道戚韫希是不是把她这段视频也发到了朋友圈或者是空间里。 紧接着，方之遥就又弹过来一条消息：【戚韫希还挺细心，他加的人很杂，就没把你这段视频发到朋友圈里。】 虞荔松了口气，慢慢打字：【那就好，发到朋友圈里有点尴尬。】 景漾的圈外女友：【不尴尬呀，你唱得那么好听，肯定所有人都会觉得好听的。】 虞荔笑：【怎么会所有人都喜欢呢？我又不是人民币，肯定也会有人不喜欢的。】 景漾的圈外女友：【不可能的，相信我，就算是我哥听了，肯定也会觉得你唱歌好听的。】 虞荔原本放下的心，因为之遥这一条消息又轻飘飘地浮了上来。 许颂真的也会觉得好听吗？ 如果戚韫希真的把那段唱歌的视频发到朋友圈里，许颂是否就能刷到她这段视频，或许还会点开听一下。 虽然也明白按照许颂那种性格，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但一想到这种可能，又觉得有些遗憾。 虞荔觉得自己矫情，捶了捶头，开始学习。 昨晚上熬夜做完了卷子，但还得复习一下笔记。 不久之后，听到李姨喊，虞荔就放下笔记本，去餐厅里吃晚饭。 晚上秦荷打了个电话，嘱咐她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 虞荔都一一应好。 翌日到校，众人哭兮兮地准备考试。 考完后，成绩照例出得很快。 许颂依然是第一名。 而虞荔虽然比上次有所进步，但只排到了年纪36名，还是没考进鸿鹄班。 虽然没达到目标，但虞荔并不灰心。 总要一步步来，有进步就值得开心。 而距离她上次见到许颂，已经过去了近一周。 虽然只是隔了楼上和楼下一层楼的距离，但除了去办公室找老师问题，还有接水以外，虞荔并不常常去三楼。 就算去三楼，也只能从鸿鹄班的后门往教室里面瞥一眼，而许颂也不一定在教室。 时间过得很快，又一个周末的前一天，一中举办了一个高考讲座。 学生们搬着凳子去操场参加。 虞荔和方之遥都身高都不算矮，按照身高男女生各一竖列排好队形后，她们都在队伍后方。 好多天没见到许颂，听到他的声音，虞荔无声笑了笑，异常开心，又突然想起，她还没兑现请班长吃饭的承诺。 正巧旁边就是常鹤宇。 虞荔趁讲座还没有开始，偏头道：“班长，下周六我请你吃烤肉吧。” 女孩子的声线清冷又带了点甜，语调偏温吞，温温柔柔的，很好听。 “好啊，”常鹤宇很快答，“烤肉店是学校旁边的那家吗？” 虞荔点了下头：“嗯。” “烤肉？荔荔，你要请班长吃烤肉？我也好久没吃过了呜呜呜。” “那要不一起吧。”常鹤宇贴心问。 方之遥自然说可以可以，又问虞荔的意见。 “班长愿意就好，我当然没问题了，再说之遥你帮我这么多，我也早就想请你吃饭的。” 李杰森听见烤肉眼都放光了，也凑上来：“烤肉！你们要去吃烤肉！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带我一个，我也要去！” 方之遥控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李杰森，我们跟你又不熟，我看你是哪里有好吃的就往哪里凑。” “怎么能说不熟呢？起码咱也同学了两年多了，我还坐你左边的左边的前边的前边的” 方之遥忍不了了，踢了李杰森一脚：“你快闭嘴吧。” 李杰森捣捣常鹤宇：“班长~我也想去吃烤肉，带我一个嘛~班长，我的好班长~” 常鹤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李杰森你他妈疯了吧？别那么喊我，恶心死了。” 方之遥对着虞荔咬耳朵：“天啊，荔荔，你看李杰森像不像妲己，对着常纣王一阵撒娇，真是受不了了。” 虞荔被他们逗笑，问过之遥的意见，就答应了李杰森的请求。 回到家，虞荔写完卷子，又简单复习了会儿。 晚上睡觉前，秦荷出差回来了，来虞荔卧室看她。 虞荔放下手里的书，关心问：“干妈，你吃晚饭了吗？” 秦荷摸摸虞荔的头发，“我吃了飞机餐。有时候真希望你赶紧高考，早点考完早点轻松。” 虞荔笑着点头。 “有想好考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了吗？”秦荷问。 “我想考京大，具体专业的话，我想考动物医学专业。” 秦荷沉吟半晌：“想做宠物医生吗？这个职业很累啊，而且你胆子小，要不要再考虑下别的，我觉得你比较适合学文科类的专业。一辈子还长，荔荔你自己好好考虑，干妈先不跟你聊了，你早点睡。”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赞许和支持。 这件事在未出国前的虞世卿的眼里亦是如此，那次开家长会，看到她写的目标，虞世卿直接给她划掉。 回神后，虞荔整理好复习资料，拿出手账本继续写歌。 翌日一早，虞荔先早起学习，估摸着时间，坐公交去了烤肉店。 刚下公交，手机屏幕上方跳出来一条来电显示。 对方是陌生号码。 虞荔接起：“喂？” 对面是道好听的女声，简单的话说出口也有种婉转的语调：“荔荔，我是妈妈。我正巧路过淮京市，我们见一面好吗？” 第17章 17. 听《水星记》的第九百九十二遍：那天的雨水混合了你的名字, 我开始不再讨厌下雨天——荔枝唱片机- 虞荔蹙眉，攥紧了手机，下意识轻声拒绝：“我还有事。” 邓清也不气馁：“荔荔, 那我们之后有机会再见面，你先把妈妈的号码存下来好吗？以前是妈妈的错, 现在妈妈在圈里站稳脚跟了, 不会再忽视你的感受了, 一定会把我们宝贝荔荔放在第一位的, 乖, 好不好？” 虞荔愣了几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借口自己有事就挂断了电话。 已经多少年没有见了？虞荔记不清。 她只记得父母从来就没有像茜茜的父母那样恩爱过, 一直是无休止的吵架。 邓清埋怨虞世卿和虞荔阻碍了她唱歌的事业, 特别是虞荔。 于是在虞荔三岁就离开了这个家, 进圈的时候还年轻, 长相也优越, 凭借颜值圈了一波男友粉，后来就一直对外声称自己单身。 比起扶养她长大的虞世卿，虞荔对邓清更疏离。 也不懂邓清为什么会突然联系自己。 到店里时, 他们还未到, 虞荔先订了二楼靠窗的一个位置。 方之遥和常鹤宇差不多是同时进的门。 虞荔没看到李杰森的影子。 常鹤宇解释：“李杰森家里突然有事, 改天我请他就行。” 原本虞荔想给大家烤肉，但她烤了没几分钟, 活就被常鹤宇抢了过去。 吃了一小会儿以后, 常鹤宇说下楼去拿饮料。 见常鹤宇离开, 方之遥缠着虞荔：“荔荔，你真的有喜欢的人啊？” 之遥这些天问了无数次这个问题了。 那天在包间说过, 而今也没有什么好否认的。 虞荔跟前几次一样点了点头，但再多问下去她就不肯答了。 “是我们学校的吗？你喜欢的男生一定很优秀吧，我认识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追他啊。” 如果说是淮京一中的实在明显，很难不往许颂的身上联系，虞荔只能撒了谎，含糊说：“不是我们学校的，是我之前学校的。” 方之遥若有所思：“之前学校的？那他长得什么样子啊？” 虞荔摇摇头不肯形容。 见她还是不肯说，方之遥灵光一闪，换了个问法：“算了，我这么问，荔荔，你觉得戚韫希，我哥，还有……那就我们班长吧，他们三个人都不是一种类型的帅，你觉得最帅的是谁？” 虞荔有些为难地咬了下唇。 方之遥觉得旁边没有其他人，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磨着虞荔选一个。 虞荔低头暗暗思考。 她绝对不能说许颂，可是跟戚韫希又不熟，何况戚韫希喜欢之遥，想来想去，她最后说了班长的名字。 这时，身后忽的传来有点熟悉的声音：“之遥？虞荔同学？你们怎么在这？” 虞荔和方之遥同时回头，看到楼梯口的许颂、戚韫希和吴翟三人。 方之遥大大咧咧地对三人招了招手：“你们仨怎么来了？” 吴翟嘿嘿笑：“来这还能干嘛？颂哥说想吃烤肉，我们跟着来蹭一顿。” “为了宰阿颂一顿，我和吴翟从昨天中午就开始没吃饭。”戚韫希夸张道。 许颂笑出声，捶了戚韫希一拳，“丢不丢人？” 吴翟帮腔：“颂哥，我可没他那么没出息。” “戚韫希，你有没有必要啊，真没出息。”方之遥也很嫌弃。 “你说谁没出息？”戚韫希走过来和方之遥闹成一团。 许颂挑了下眉，“行了，你们挑个座，我下楼去拿喝的。” 脚步声渐远。 戚韫希看了下位置，问方之遥和虞荔：“之遥，虞荔，你们吃好了？” “没呢，我们和班长一起，刚开始吃，要不拼个桌我们一起？” “可以啊，人多一起吃才热闹，正好让阿颂一起请你们。” 虞荔在桌子底下晃晃方之遥的手：“之遥，这样不太好吧，说好我请你们的。” 戚韫希耳朵尖，听见了，“哎呀，这算什么事，阿颂请两个人是请，请五个人也是请。” 方之遥安慰她：“荔荔，没事的，最后大不了你跟我哥AA嘛。” 虞荔想想也是：“好。” 常鹤宇是跟许颂一起勾肩回来的，看样子聊了有一会儿。 他手里拿了三瓶百岁山的矿泉水回来，一瓶留给了自己，另外两瓶给了戚韫希和吴翟两人，“男生喝矿泉水吧。” 戚韫希接过水来，唉声叹气道：“你们这简直是区别对待啊，我们男孩子难道就不是祖国的花朵了？难道就不配喝汽水了吗？” “没汽水了，想喝自己去买，顺便帮我带瓶。”许颂单手拎着两瓶华洋荔枝味汽水，轻轻松松撬开 ，递给坐在对面的虞荔和方之遥，一人一瓶。 “算了算了，我没那待遇，我们颂哥都开口了，我还是乖乖喝矿泉水算了。”戚韫希假模作样道。 许颂听不下去了，挺不客气地扔下一个字：“滚。” 戚韫希被骂后开始笑，笑得胸腔都在颤抖。 虞荔不自觉也笑起来，呛了下，连忙喝了一口手里的汽水。 她其实不爱喝任何带碳酸的饮料 。 这次可能是心理作祟，她没有觉得不好喝，慢慢地，把一整瓶汽水都喝完了。 干干净净，一滴都不剩。 许颂自觉担任了烤肉的任务，吃到一半，他出去接了个电话。 再回来，见常鹤宇开始烤肉，许颂也没抢。 吃得差不多了以后，一行人打道回府。 戚韫希拍拍许颂的肩：“阿颂，结账去吧。” 虞荔见状，转头赶紧道：“还是我去结吧，之前跟之遥和班长说好的请他们吃饭的，或者我们可以AA。” 许颂愣了下，然后才道：“没事，我已经结过了。” 虞荔有点为难，想说要不把钱直接给许颂，又有点纠结是否要这么做，怕他觉得自己太过麻烦。 常鹤宇去卫生间了，吴翟早就骑着山地车走了，前面方之遥和戚韫希在一起打打闹闹跑下楼 。 许颂还留在原地，看着一脸纠结的虞荔，失笑：“因为我结账了，这么为难？” 虞荔点点头：“就是觉得答应了之遥和班长，结果你替我付了钱，有点不太好。” “没事，就当谢礼了。” “什么谢礼？”虞荔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那天不是帮我打气球了？”许颂微微扬了下眉，笑容俊朗。 虞荔晃了下眼，垂眸轻轻开口：“噢，这个呀，就一点小事。” 她好像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帮他。 戚韫希和方之遥又打打闹闹地回来了。 方之遥追得气喘吁吁，不想追了：“荔荔，我们也走吧？” 戚韫希吱哇乱叫地也回来了，做着鬼脸：“噜噜噜，我就知道你抓不到我吧。” 方之遥目露凶光：“狗戚韫希！我迟早要把你五马分尸！” 许颂移开目光，深觉被吵得头疼：“以后你们这种精神状态，别跟我一起出门，也别说我认识你们。” 戚韫希粘在许颂身上发嗲：“人家才不，就要跟你一起出门。”赶在许颂发作之前跑走。 许颂受不了，追上去揍他。 方之遥很无语：“你们俩别幼稚了，赶紧回来。” 虞荔在原地安静地笑，瞥到桌上自己喝完的那个荔枝味汽水玻璃瓶。 瓶上标签淡粉和天蓝交织，瓶身透明，在光线下莹莹，很漂亮。 她后悔自己没有带书包，不能把这个喝空了的玻璃瓶堂而皇之地带回家。 虞荔很遗憾地看着它，突然又看到桌子另一边，两个粉红色的瓶盖分别摆在左右两边，分隔很远。 她努力回忆，当时许颂开瓶盖时，先开的左手那瓶，递给了之遥，所以她的那瓶，瓶盖在右边。 她敛下眉眼，余光里，之遥在看手机刷短视频，吴翟已经离开，而许颂和戚韫希在角落里玩闹，常鹤宇还没有回来。 虞荔暗下决心，轻轻挪动脚步，偷偷把桌上的那枚粉红色的瓶盖小心翼翼地拾起来。 然而她今天穿了件宽松白色T恤和牛仔半身裙，找了半天身上都没有一只口袋。 虞荔无奈，只好攥紧手，把瓶盖藏在自己的手心。 常鹤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目光在虞荔手上停留了一会儿，移开视线，询问道：“我们走吧？” 虞荔回神，刚想点头说好，戚韫希绕了一个大圈又跑了回来，躲到方之遥的背后：“姑奶奶，我求你了，刚才都是我的错，你救救我，阿颂都快打死我了。” “谁让你犯病的？我可救不了你，再说了，那可是我哥，我敢跟我哥说一个不字吗？” “你帮我挡挡，我给你买一个月的奶茶。”戚韫希双手合十。 方之遥得逞地笑了：“行啊，成交。” 结果没等许颂走到面前，方之遥就蔫坏地反手拽住身后的戚韫希：“哥，快来，我帮你抓住他了。” 戚韫希嚎啕：“靠，方之遥，你个叛徒！” “兵不厌诈，你自己轻敌，活该！”方之遥摇头晃脑。 许颂没再真有所动作，方之遥和戚韫希又闹了会儿，他及时喊停：“行了，不早了，走吧。” 方之遥闻言乖乖停下，下意识去牵虞荔的手。 虞荔顿住，之遥伸过来的是右手，来牵她的左手，她的瓶盖就正好藏在左手心里面。 虞荔抿唇，心脏瞬间提起，像在坐过山车一样。 她偷偷在身后把瓶盖换了只手藏好，才去牵之遥的手。 她们走在前面，许颂、常鹤宇和戚韫希跟在身后。 虞荔听到三人好像在谈论竞赛，但她没有参加过，也听不太懂，只默默去辨认许颂的声线。 “你们怎么回去？”常鹤宇问走在前面的两个女生。 方之遥率先回答道：“我姐待会来接我，马上就到了。” “虞荔同学，你呢？”这下是戚韫希问的。 虞荔笑了笑：“我自己坐公交回去。” 她得坐公交，但不是在“云和苑”那一站下，而是要提前一站在抓娃娃店附近下。 看看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去稍微等一会，子涵应该就过去了。 方之遥晃晃虞荔的手：“荔荔，你自己回去我也不太放心，要不还是让戚韫希送你吧，这样我比较放心。” 戚韫希叫的车正巧到了，上车之前，他回头附和方之遥的话，关心问：“虞荔，要不还是我送你回去吧？反正我车都叫好了。” 戚韫希知道许颂虽然跟虞荔都住在“云和苑”，但毕竟两人不算太熟。 许颂性子上又向来反感这种麻烦事。 虞荔还没说话，一旁的常鹤宇跟戚韫希道：“你先走就行，我送虞荔回去。” 方之遥有点惊讶，不过很快帮腔道：“好啊好啊，荔荔，你就让班长送你回去吧，这样我们也放心。” 虞荔没再拒绝 ，刚要点头，一直没说话的许颂上前几步，突然开口：“别麻烦了，我送她。” 第18章 18. 听《水星记》的第九百九十三遍：所有因你而起的心情的起伏, 我都照单全收，即使是苦涩的，也都觉得很美好——荔枝唱片机- 几人齐齐看过去。 虞荔亦然, 很惊讶地往身侧望去。 许颂没理会众人的视线，径直看向错愕的虞荔：“我们不是住一个小区吗？顺路。” 虞荔紧张得舔了下唇角, 但也没什么理由拒绝。 的确, 顺路的事, 而且不用麻烦班长再去送她。 戚韫希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不过调整得很快：“行啊, 那阿颂送吧，别麻烦鹤宇了。” 戚韫希坐车走后，常鹤宇也打了辆车走了。 许颂拎着书包, 偏头对虞荔说：“我们也走吧。” “好, 那我们打车吧。”虞荔原本是打算坐公交回去的, 但想了想, 还是跟他打车回去比较好。 毕竟她的确也没有见过许颂、戚韫希和之遥他们坐过公交。 许颂停了下来, 低头自然地问：“不是坐公交吗？” “坐公交……”虞荔顿了下，“坐公交可能会等很久……” 许颂笑了下，“等一会而已, 这有什么。” 虞荔愣了几秒, 然后反应过来：“好, 那……” 紧张到无法思考，虞荔大脑像石化一般,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坐公交, 许颂要跟自己一起坐公交…… “发什么呆呢？附近哪里有公交站牌？带我去吧。”许颂率先问。 “好, 那……走吧，我带你去。” “嗯。”许颂跟着虞荔往前走, 落后她大约半步的距离。 虞荔右手无意识轻轻攥着衣角，眸光看着地面，她刻意控制着步速，走得比平日要慢一点。 脑海里有过很多很荒诞的想法，但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要是这条路再长一些，要是时间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看到公交站牌，虞荔停下了脚步，“公交车可能还要等一会儿才到。” 许颂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昨天夜里下过雨，公交站牌前面的长椅上沾了混了泥的雨水。 虞荔一向不喜欢雨。 许颂也看到了，把书包递过去，示意虞荔：“垫着坐吧。” 虞荔不肯接：“会弄脏的。” “没事，坐吧。” 虞荔只能接过来，“那我洗干净了还你，你……不坐吗？” 许颂笑着摇了下头，“我不用。” 他随意倚着公交站牌，左手按着手机操作游戏人物。 右胳膊在身侧垂着，落的影子投到虞荔的脚边。 虞荔坐在长椅上面，心神微微一动。 余光里，他专注着看着手机，完全没有注意自己这边。 虞荔安静地朝许颂的方向伸出左手，缓缓调整了下手的位置。 直到看见两只手的影子牵到了一起。 她垂着眸子无声勾了勾唇，又觉得有些羞耻，赶紧把手压在裙边，乖乖放好。 公交到站。 虞荔站起来，把书包拿到手里，认真地开口：“对了，还没跟你说谢谢。” “嗯？怎么又跟我道谢？”许颂把唯一空着的座位让给虞荔，握着公交把手，低头问。 虞荔不想坐的，但是拗不过许颂，只好一个人坐下来，闻言回答：“不是借给我书包了吗？还有……昨天的哈密瓜。” “虞荔，你好像总是很喜欢跟我说谢谢，你和之遥也是这样吗？”许颂看着女孩子的眼睛。 虞荔想了想：“好像……不是。” “那也没必要对我这么客气，都是朋友。” 都是朋友。 虞荔晃了下神，然后弯起唇。 他们是朋友了。 途中，经过虞荔原本要下的站点。 虞荔看了眼时间，去抓娃娃店不会迟到，她就没有下车。 这是得来不易的与许颂单独相处的机会，她希望这段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永远都不要结束。 但她再贪念，公交还是停下了。 两人下公交并肩走了几分钟后到了“云和苑”。 许颂先把她送到了单元楼门下，道别后迈步离开。 虞荔看他转弯之后，安静地收回了视线。 刷门卡进了电梯，少女才松开自己攥了一路的右手。 手心已经被瓶盖硌得发红，留下了圆弧形状的烙印。 瓶盖微凉如新，像是一个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曾经发生过。 初秋，荔枝味汽水，和他一起回家，这些都并不是她的错觉。 电梯到达楼层。 虞荔回到卧室，把瓶盖塞进小铁盒里，又一路跑到抓娃娃店。 抓了一会儿娃娃，按照上次约定好的，她陪子涵去附近的公园玩套圈。 虞荔没怎么玩过套圈，套了几次，一个都没能套中。 她有些丧气：“子涵，你自己套一下试试，我套不上来。” 徐子涵接过来玩了几次，也是一个都套不中。 他突然看到什么，指了指中间那个海贼王玩偶，“小鱼姐姐，我哥带我最后一次来套圈的时候，也有一个海贼王，我当时很想要，就拜托哥哥给我套，但是哥哥那天一直都没套中，然后天黑了，他说过两天再陪我去套，结果我再也没有见到他……” 虞荔蹲下抱了抱子涵，拿过他手里的剩下的套圈，“小鱼姐姐再试一试。” 最后所有的套圈都用完了，虞荔也没能套中那个海贼王的玩偶。 时间已经很晚了，虞荔不得已提出要走了。 徐子涵虽然不舍，但是也没有闹脾气，“小鱼姐姐，你是不是也很忙啊？” 虞荔点了点头：“嗯，姐姐快要高考了。” “哦，小鱼姐姐你真好，这么忙还陪我出来抓娃娃，不像我爸妈从来不会陪我。小鱼姐姐，我真的很想我哥哥，但是我爸妈都不让我提哥哥，让我忘了他，他们说这样我就不会难过了。” 虞荔轻轻叹了口气：“子涵，我希望你不要忘记你哥哥，即使想起他会很难过。但是，这种痛苦的思念，是他和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联结，如果你还在思念他，他就从未从你身边离开过。” 她其实常常会梦到奶奶，每次醒来枕头都哭湿一片。 但是第二天仍然坚持许愿夜里能梦到奶奶，因为真的非常非常想念她。 “小鱼姐姐，你刚才说的那些，我有点听懂了，又有点不明白。” 虞荔笑：“没关系，可能你再长大一点就懂了。” 虞荔又带子涵回到抓娃娃店，拿好留在那里的一大袋玩偶。 子涵妈妈还没来，她想了下，带徐子涵去了旁边的奶茶店，去柜台买了两个冰激凌。 做好后，虞荔递给子涵草莓味的，自己则留了抹茶味的冰激凌。 徐子涵咬了一大口冰激凌，冰得打了下寒颤。 虞荔见状，轻轻捏了下子涵的脸颊，“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两人坐在奶茶店里吃完冰激凌。 虞荔从书包抽了张湿巾，帮徐子涵擦干净脸上的冰激凌。 过了几分钟，见子涵妈妈来接走他，虞荔也回了“云和苑”。 回家后，虞荔发现手机微信有新朋友提示：【荔荔，我是妈妈。】 虞世卿出国后 ，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自己，反倒是邓清突然来联系她。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通过，索性先退出微信页面。 翌日一早，虞荔又收到新朋友添加的提醒。 她本来想装作没看见，又怕邓清继续打来电话 ，最后还是点了确认。 她刚一通过，邓清很快发过来消息：【荔荔，学习不要太累了，不管发生什么，有事情就找妈妈。】 接下来几天，邓清一直会在微信给她发很多关怀的消息。 提醒她天气，或者是关心她的学习。 虞荔会在晚上回消息，但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和方式跟她相处。 不过，好在邓清再也没有提过要来淮京见她的事情了。 她大概是很忙，虞荔在娱乐新闻里看到她又作为了导师参加了一部很火的音综，而且工作室微博还推送了新歌预告。 虞荔也不知道自己是庆幸更多一点，还是失落更多一点。 时间过得飞快，虞荔在校园各处汹涌的人海中寻找许颂的身影，但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期中考试是各地市联考，淮京一中对于这场考试格外重视。 虞荔在第二考场，和常鹤宇的座号离得很近。 常鹤宇在考试之前还来找虞荔：“虞荔，你紧张吗？” 虞荔笑着点了点头：“有一点。” 说是不紧张完全是假的，她想考好，这次尤其想。 想考到鸿鹄班，为了离许颂更近一点，同样，也为了她自己。 “加油。” “嗯，你也是。”虞荔笑着回。 两天的考试时间里，虞荔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想别的事情。 考完最后一场英语，她身上紧绷的弦松开，起码她对得起这些天的努力，虽然不确定能不能进鸿鹄班，但她至少为此努力过了，所以无论结果怎样，都不会觉得遗憾。 一边想着，虞荔一边折叠好没被收上去的英语试卷以及打了作文草稿的白纸，整理好考试袋。 监考老师封好试卷就走了。 隔壁在尽头是第一考场。 许颂就坐在第一个位置。 而虞荔的座位靠近后门，她就坐在门边，安静地看着自门边走过的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 常鹤宇举着手里的英语试卷走过来：“虞荔，想问问你刚才英语完形填空的最后一道题选了什么？” 虞荔翻开手里折叠好的试卷，同时用几分余光注意门外。 最后一道完形填空的题号被打上了一个五角星，虞荔看了一眼答案，抬头道：“这道题我也不太确定，我选的是D。” 常鹤宇敲敲头，哀叹一声，“要命啊，我本来选的D，最后一秒改成了A。” “班长，我也不确定，我当时也在A和D之间犹豫，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也可能是我错了。” “你就别谦虚了啊，你的英语在我们年级里面可是仅次于大佬许颂的存在。”常鹤宇说。 虞荔赶紧摇头。 若是跟许颂比，差距可太大了。她只是这种偏应试考试的成绩能跟许颂差不多，但实际的英语水平自然不可跟许颂相提并论。 常鹤宇挠挠头，“虞荔，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怕许颂啊？其实他人很好相处的。” 虞荔没忍住，笑了：“我没有怕他，班长，你跟许颂很熟吗？” 她上次就很好奇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开口。 那次在烤肉店里，他看着就跟许颂很熟悉的样子。 “刚上高一那会，我参加了数学竞赛，虽然名次不咋地，但跟许颂成了朋友。不过许颂是真的厉害啊，精力没怎么放在这上面，竞赛得了国奖，能进国家队都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啊？” “他志不在此，他应该想做翻译官的，弄这些也没什么必要……”常鹤宇随口一提，说完之后，他从座位上起身，“走吧，我们也回去吧，人都走光了。” 虞荔停在座位上没有动。 “怎么了？”常鹤宇低头，不解地问。 虞荔看向门外，正巧看到戚韫希从第一考场出来的身影，只是依旧没看到许颂。 第二考场陆陆续续有原先班级的学生回来了，虞荔有点可惜，但是也只好跟着站起来，“没什么，我们走吧。” 两人回到教室，虞荔把走廊的书箱搬回，方之遥已经在收拾课桌了。 见到虞荔，方之遥哭丧着一张脸：“荔荔，天杀的英语，要了我的老命了，这次的英语怎么出的那么难啊。” 虞荔安慰她，几分钟后，方之遥突然被戚韫希叫出教室。 虞荔没多想，开始收拾桌上的卷子，收拾到一半，突然听到前排女生的惊呼声：“天啊，你们看论坛了没？论坛里说许颂刚才考英语的时候弃考了，监考老师阻拦他，他跟老师发生冲突，坚决出了考场。” 第19章 19. 听《水星记》的九百九十四遍：我跟在他的身后, 看了无数个晨昏——荔枝唱片机- 一沓卷子脱手，散落一地。 趁别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动静，虞荔赶紧蹲下来整理卷子, 内心却乱作一团。 许颂不会是这种不冷静的人，又联想到刚才之遥被戚韫希叫出去的画面, 她猜测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屏息去听, 可惜前排的女生已经换了话题, 开始聊今天英语考试里面的一道完形填空题。 虞荔把卷子拾起, 放到桌子上, 拿着手机出了教室。 走廊里不见方之遥和戚韫希的身影。 她一路走到卫生间的隔间，打开手机登上了淮京一中的学校论坛。 她不怎么登论坛，只见过之遥登过一次。 原本担心找不到许颂的帖子, 她还是低估了许颂的影响力, 几乎隔几条就能看到他。 虞荔随便找到一条帖子点进去。 很多评论都是来灌水的, 虞荔往下划了好久, 看见了一条有用的评论：——xs也没错好吗？我和他一个考场的, 听说是家里有人来通知奶奶出事了，他才想弃考的。吉吉国王你们也都知道，只关心那点平均分。而且根本不是起冲突, 都是吉吉国王一个人在说, xs全程很冷静好吗？ 虞荔没等看完, 这条评论就湮灭于一众评论之下了，再翻了一会儿也看不到了, 或许是被删掉了。 虞荔蹙起眉, 是……他奶奶出事了吗？ 她经历过, 自然知道许颂现在的心情。 可她能做什么呢？她什么也做不了。 等回到教室，正好赶上李媛媛进教室。 方之遥眼圈有点红, 看到她进来还关心问：“荔荔，你去哪了？怎么都上课了才回教室？” 虞荔没回答她的问题，顾不上别的，随手撕了一张便利贴写：——之遥，许颂他是家里出事了吗？ 方之遥简略写了下：——好像是，刚才戚韫希找我了，说是我哥的奶奶犯了旧疾，现在情况不太乐观，我哥就弃考赶回去了。你别跟其他人说。 ——不会的。 虞荔心脏像坠了一块巨石，卡在身体里不上不下。 她没能再听到有关许颂的消息，就连之遥也一直联系不上许颂。 第二天，虞荔看上去恹恹的，秦荷倒是一如往常，还是笑意盈盈地打招呼。 吃早餐时，虞荔有点心不在焉，装作无意地引起话题：“干妈，我听说昨天许颂好像弃考了，这场考试很重要的。” 提到这个话题，秦荷叹口气：“唉，那孩子奶奶出了点事，今天凌晨你蔡阿姨还给我发消息，说是没能抢救回来。” 虞荔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也没想到这结果来得这么快。 她想问问许颂现在怎么样，但又不敢问更多，把要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 忧心忡忡吃完早餐，虞荔拿起书包出了门。 在车后座，她登上学校的论坛，搜索了好久，才发现有关许颂的帖子全部都被删除了。 她抿唇按灭手机，论坛几乎是她得知许颂消息的唯一渠道了，现在连这种方式都消失了。 到了教室，虞荔虽然着急许颂的情况，但还是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去早读。 不过整个早读，虞荔都没有看见方之遥的身影。 虞荔趁第一节 课上课之前给方之遥发了条消息。 之遥一个小时后回复，说自己来大姨妈肚子疼请了一天假。 她赶紧回消息，让之遥在家里好好休息，煮些红糖水喝。 大课间，虞荔拿起桌上的水杯，去了三楼的水房打水。 打完水下楼时，她特意绕路经过鸿鹄班，但别说是许颂的身影了，她这次连戚韫希都没能看到。 失落地下楼，结果在楼梯转角碰到了吴翟。 吴翟认出来虞荔，笑着跟她打招呼。 虞荔握着水杯，叫住即将下楼的男生：“吴翟。” 吴翟回过头来，笑得很憨：“怎么了？” “那个，之遥今天没来学校，说是不舒服，刚才路过鸿鹄班，也没看到戚韫希和……许颂，他们两个今天也没来学校吗？” “小希来了，颂哥……家里出了点事，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都处理好了，过几天就正常来学校上课了。”吴翟把知道的情况告诉她。 虞荔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这有什么，颂哥嘱咐过让我们多照顾你，他们都不在，有事可以找我。” 中午放学后，虞荔吃完午饭，发消息问了问之遥的情况，没收到回复。 她又登上七十七秋的网站，发了条帖子： 11.9 h同学，你还好吗？我很担心你。 离上课时间还早，虞荔以往会去宿舍午休，可今天没什么睡意。 她突然想去“七十七秋”看看，就简单收拾了下出了校门。 到咖啡店之时，正是人少的点，店里只零星坐了两三个人，而方眉正在津津有味地看咖啡店里一面贴着满满当当便利贴的心愿墙。 上次来的时候，虞荔也注意到了，只是没仔细看。 虞荔走过去打招呼：“方眉姐。” 方眉诧异又惊喜：“荔荔，你来了。” “方眉姐，之遥今天请假了，刚才发消息她没有回，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不用担心，那丫头在家里有人照顾着呢，估计这个月吃冰的又吃多了。” “那就好，”，虞荔点点头，又想起来什么，打开手机进入“七十七秋”的网页后台，找出积分来给方眉看，“方眉姐，这些积分可以兑换咖啡吗？” 方眉挑了下眉，难掩意外：“你怎么积了这么多分啦？每天都得发不少条帖子吧？” 虞荔想了下：“也没有，可能是注册久了吧，我有时候也会隔几天才发一条。” 高三的学习很忙，她也很吃力，而且，也因为她并不是每天都能够遇到许颂。 方眉指了指吧台上立着的菜单，“这个积分可以兑换第二列里面任何一种咖啡，你看看想喝什么，我去给你做。” 虞荔认真看了下，然后指了指排在最后的一个名字：“方眉姐，我想尝一尝这个，爱人呢，可以吗？” 来淮京那天，在那家无人便利店里，她再次遇到许颂时，唱片机里的歌就是这首。 方眉顺着女孩子的手指看过去，勾了勾唇：“当然可以啊，不过这款没多少人喜欢，我可以做来你尝一下，或者要不然换个别的？”她又在菜单上指了几款比较受欢迎的。 虞荔看了几秒，还是道：“方眉姐，我就喝那个吧。” “行，那我马上去给你做，你要是无聊，可以去看看那边的心愿墙，也可以自己随便写写，反正贴满了以后我就会把它们都揭下来收好，再让客人们贴新的上去。” 虞荔点点头，走到心愿墙前面，上面写什么的都有。 不乏有祝自己和朋友高考顺利的，祝家人平安的，希望暴富暴美暴瘦的。 眸光突然顿住，有张粉色的便利贴上写了许颂的名字，还画了一颗大大的爱心。 迅速扫了一圈心愿墙 ，不管哪个角落都零零散散贴着写着许颂名字的便利贴。 他总是这样受欢迎。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方眉喊：“荔荔，做好啦，快来尝尝。” 咖啡盛在透明的高玻璃杯里面，底下是淡奶油掺了蝶豆花水，营造出雪山的形态，杯口叠加冰块后浇上咖啡液。 虞荔迫不及待抿了一口，“方眉姐，很好喝。” “你喜欢就好，大部分人喝不来这个味道。当初我设计这款咖啡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脑子抽了下，觉得里面加薄荷糖浆会有不一样的效果，结果后来新品一上，所有点的客人都说难喝。” 虞荔看着那杯咖啡：“是我品味太独特了吗？方眉姐，既然没什么人喜欢的话，为什么没有把这款咖啡撤掉？” “万一有客人喜欢呢，这不是遇到你了么？哦，还有就是许颂那小子蛮喜欢的。” 虞荔搅拌咖啡的玻璃棒轻轻触了下底。 方眉说完，看了看墙上的表，疑惑低语：“不对啊，他这几天一般都会挑这个点来咖啡店坐一会，今天怎么还没到，你先喝着啊荔荔，我去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虞荔生生控制住表情，垂头不语，安静地喝手里的咖啡，耳朵注意着方眉姐那边的动静，只是距离太远，她只能隐隐约约听见模糊的字眼。 几分钟后，方眉回来了，随口一提：“还来，就是晚会到，没什么事。” 虞荔喝完了一大半咖啡，剩下的她特意放慢了速度，为拖延时间。 她很担心许颂，想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 能不能说上话无所谓，哪怕远远地看他一眼也好。 可惜即将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虞荔也没看到许颂的影子。 咖啡见了底。 方眉看了看时间：“荔荔，是不是快上课了？” 虞荔抿了下唇，温声问：“方眉姐，我很快就能赶回去，我还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想呆多久都成。” 虞荔硬生生把时间拖了下去，却也没能等到许颂。 见快要迟到，她只好起身跟方眉道别，方眉嘱咐她注意安全，就去了吧台那边。 走之前，虞荔又瞥见了那面心愿墙。 脚步一停，她几步跑过去，飞快撕下旁边桌上一张白色的便利贴。 怕被人看出来，虞荔落笔前一顿，换了左手，歪歪扭扭写了几句话，然后把它贴在了墙面的角落空白处。 ——即使痛苦，也请不要忘记离开的亲人，这种思念是你们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联结，她留下的爱会永远陪着你，不管你去到世界的哪个角落。记得替她多爱自己一点。 虞荔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去安慰许颂。 明知道他大概率不会看到，却还是抱着万一他能看见呢这样的念头。 / 许颂拐到巷口时，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穿着校服奔跑的少女的背影，有些莫名地熟悉。 他没多想，推门进了“七十七秋”。 方眉头也不抬地问：“喝什么？” “老样子。” “话说回来，还挺巧，刚才有个妹妹刚走，她也点了‘爱人呢’。” “是吗？”许颂眉目低敛，没多在意。 见他情绪不高，方眉没多提，“我去给你做咖啡。” 店里空旷，许颂无聊地抬手摇了摇风铃。 须臾，起身，朝心愿墙走去。 上面依旧只有些无关痛痒或司空见惯的话题。 方眉端着咖啡走近：“看得这么入迷，心愿墙有这么好看？” “哪有入迷？确实没什么好看的。”许颂挺无奈地扯起唇角。 “行吧，”方眉耸耸肩，“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上课？” “过几天就回去。”接过咖啡，男生转身坐回桌前。 另一边，虞荔一路跑回教室，赶在上课铃打响之前气喘吁吁地坐好。 她喝口水缓了缓，准备听老师讲试卷。 数学郭老师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看看昨天一个个做的数学卷子，讲了多少遍的等差数列还能出错？这道题做错的下课来我办公室，还有啊，不要觉得刚考完期中考试就放松了，虽然市里统一阅卷成绩出得比较慢，但也就这几天时间了，都自己掂量掂量考得怎么样。” 下课后，虞荔惦记着之遥有没有回消息，赶紧先看了眼手机。 之遥发了消息过来说自己没事了，就是还想多休息休息。 虞荔回完消息，收好手机，刚想练几道遗传题，耳朵精确捕捉到某个字眼： “我刚才在楼梯碰见许颂。” “啊？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第20章 20. 听《水星记》的第九百九十五遍：会不会有天, 醒来时你就在我身边，我可以坦荡地直视你的眼睛，千言难诉, 于是只说，你来抱抱我好吗——荔枝唱片机- 虞荔立刻放下笔, 跑上三楼。 鸿鹄班教室门没关, 她看向最后一排。 熟悉的身影好好坐在那里, 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太大分别, 还是一如既往的肆意耀眼。 不是说过几天回来吗？ 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 不过他状态看上去还不错, 虞荔渐渐放心。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在“七十七秋”里写的便利贴？ 大概率是没有的。 在角落里的那张白色便利贴，像她自己一样不起眼。 教室有个女生出来, 见到她好心问：“同学, 你找谁？” 虞荔笑着摇头：“我不找人, 谢谢你。” 见一眼, 就足够了。 后来的几天, 虞荔总是忍不住去想那个没套中的海贼王玩偶。 其实海贼王哪里都能买到，但那是子涵的执念。 套中的海贼王，和其他地方买来的海贼王, 绝对是不一样的。 晚自习结束很晚, 虞荔选择中午去那个公园里套圈。 中午时候人不多, 她掐着点去了几天，每次去都换一大堆圈, 只是从来都没套中过。 这天跟之遥吃完饭, 虞荔继续去了公园。 摆摊老板娘认出她来：“小姑娘, 你又来了啊？还是换五十块的圈吗？” “嗯，麻烦阿姨了。” 老板娘把圈给她。 天气很闷热, 好像要下雨了。 虞荔穿着校服外套有些热，她忽略额角的汗滴，继续认真地套圈。 还剩最后一个的时候，虞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万一幸运呢，或许这个就中了。 她深呼了口气，找准角度去扔。 圈沿着抛物线飞出去，套中了海贼王的帽子。 虞荔还没来得及高兴，套圈又从海贼王帽子上掉了下来。 又失败了。 少女沮丧地垂下眼。 她怎么什么都做不好呢。 来了好多天，尝试过这么多次，她却一次都没有套中过。 虞荔忍住情绪，叹口气：“阿姨，我先走了，我明天再来。” “等等，小姑娘，你来这么多天了，就非要套那个海贼王吗？那东西不好套。 ” 虞荔笑笑：“对，我有个弟弟很喜欢那个，没关系，阿姨，我明天再来。” 老板娘喊住她：“行了，小姑娘，这大中午天很热，你以后别来了，这么多天了，我把这个海贼王送给你吧。” 虞荔接过来的时候，愣了好久，不可置信地道谢：“谢谢阿姨。” “不客气小姑娘。” 虞荔用手紧紧攥着海贼王，眼眶有点湿。 回学校路上，路过“七十七秋”，看到抓娃娃的店员林雨辰哥哥也在。 她进门时，方眉在做咖啡，林雨辰耳朵通红。 虞荔请林雨辰帮忙把海贼王带回抓娃娃店里，然后给徐子涵发消息让他有时间去拿。 晚上到家，虞荔把没写完卷子的卷子收尾，拿起桌上干妈送来的牛奶喝了一口，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下。 徐子涵发来消息：【小鱼姐姐，你睡了吗？】 【还没有，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小鱼姐姐，这几天Reilly哥哥一直在线上帮我解答英语问题，刚才我告诉他，下次上课的时候我会把唱片送给他。】 虞荔一愣，立刻想明白缘由：【子涵，我只是为了你才去套圈的，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我知道。小鱼姐姐，我只是突然想到，哥哥以前说过，这些唱片很珍贵，应该在真正喜欢它们的人手里，而不是在角落里。可是他留下的唱片，除了被爸爸妈妈扔掉，就是被我藏起来了，哥哥肯定也不想这样。】 虞荔看完，扬着唇，慢慢打字：【子涵，谢谢你呀，你能不能告诉我，Reilly哥哥他开心吗？】 【应该是很开心，因为今天他第一次没给我布置家庭作业，说让我放松一下，嘿嘿。】 虞荔趴在床上捧着手机，两条腿晃了晃，没忍住，笑了出来。 徐子涵接着又发过来一条消息：【小鱼姐姐，我还要告诉Reilly哥哥，要不是你的话，我是不会给他这张唱片的。】 虞荔抿了下唇角，沉吟着打字回复：【子涵，麻烦你得帮姐姐保密，别告诉Reilly哥哥关于我的事了。】 【为什么啊？小鱼姐姐，你不是喜欢他吗？告诉Reilly哥哥的话，他不就会感谢你吗？】 虞荔索性弹了条语音过去：“子涵，我不是为了让Reilly哥哥感谢我才这样做的，只是想让他开心一点，所以，子涵帮姐姐保密好吗？” 如果许颂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来问她为什么要帮忙。她没办法解释。 何况，她并不想要对方的感谢，更不想他因为这种感谢对她另眼相待。 徐子涵不太懂，但还是答应了：【嗯，好吧。】 没想到唱片的事情能解决，虞荔眉眼带笑，突然有了灵感，拿出手账本，又往写的那首歌里添了段新的旋律。 翌日，理科一班。 虞荔刚放下书包，方之遥就拉着她愁眉苦脸起来：“荔荔，我服了呀，成绩怎么这么快就出了。” 虞荔瞬间抬眸：“月考成绩出了吗？” 这次月考是全市统一阅卷，所以成绩出得比较慢。 “荔荔，果然，只有你们学霸才会高兴出成绩。” 虞荔听见这话，有几分猜测，但是又不敢确认，怕自己只是一场空欢喜。 直到方之遥不再跟她卖关子：“荔荔，你这次考进了年级前三十，你可以进鸿鹄班啦。” 像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中，虞荔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班级很快进行了调整，调整时间在早读结束后。 虞荔如愿以偿考入鸿鹄班，许颂这次却由于缺考英语，只考了年级四十五名，会换到理科一班。 早读后，虞荔搬着书箱气喘吁吁到了三楼，鸿鹄班早读还没有结束。 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李晓军在讲台上点名检查背诵情况。 虞荔也就没进去，把书箱先放在了走廊上。 黑板上写着今天的早读任务:复习《赤壁赋》和《项脊轩志》。 一班今天是生物早读，虞荔最近也没复习这两篇文言文，就在走廊上回忆着默背了一遍。 教室里有朗朗读书声传来。 许颂……他也在背书吗？ 他背书是什么样子？ 是会拿着书大声背诵，还是不动唇只是默背呢？ 或者像一班里很多成绩好的男生一样，把早读的时间用来做数理化的题？ 虞荔没见过，也实在想象不出来，有点好奇地往教室后门轻轻走过去。 后门微开。 虞荔望去，有点出乎意料，许颂没有在做题，而是极其认真地捧着语文课本背诵。 少年背书的声音不大不小，在门边正好能捕捉到。 虞荔走近，从纷乱的读书声里分辨出少年的声线。 许颂恰好背到那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这是她在《项脊轩志》里最喜欢的一句。 虞荔无声地轻轻抬了下唇角。 然后，下一秒。 猝不及防地，许颂忽而侧头看过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虞荔心跟着空了半拍，唇角凝固在半空。 反应过来，只能尽量装作自然地撇开视线。 许颂微愣，又笑着合上书，随手搁在桌上，走到门边，“我听之遥说了，你一直想考进鸿鹄班，也没来得及祝贺你。” 是。 我很想考进鸿鹄班。 并且，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 虞荔看着少年，很温柔地笑了笑。 许颂恍了下神，“来换班的吗？怎么不进来？” “我看你们早读还没结束，老师也在忙。” 许颂了然，侧身，朝讲台喊了声：“老师，七点三十五了，早读结束了。” 虞荔阻止都未来得及。 台上李晓军似笑非笑，一把扔下手里的课本：“行啊，其他人休息吧，许颂跟我来办公室，我抽查你。” 课本甩到讲台上发出“砰”的一声。 虞荔听说过鸿鹄班的班主任很凶，不然也不能刚毕业没几年就带出了个状元，然后上任鸿鹄班的班主任一职。 他现在看着好像很生气。 虞荔顾不上别的，只怕他迁怒于许颂，情急之下扯住许颂的衣角，“你都背过了吗？” “差不多。”许颂垂眸，看着攥着他衣角的那只手，眼里带了点笑。 差不多？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虞荔眼里写着不安。 许颂见状，失笑地安抚她：“没事，不用担心，他也知道我是什么水平。” 虞荔怔愣着，倏尔反应过来自己还牵着他的衣角，立刻松开手。 许颂拿上桌上的课本，走之前不忘跟虞荔说：“班里暂时没别的空位，你先坐我的位置吧，待会回来我就把东西搬走。” 班里很安静，许颂走后更甚。 虞荔小心扯开椅子坐下来，桌子上仿佛还残留着少年的体温。 少女坐得拘谨，忍住上扬的唇角，默默打量着许颂的桌子。 男生桌上很干净，没摞各种乱七八糟的资料，只在桌角放了一沓卷子。 最顶上的一张是一份物理试卷，上面的笔迹凌厉洒脱，几乎没什么做题痕迹，只零零星星圈了几个数字。 前几天托之遥还回来的书包，挂在课桌右侧的挂钩上，是纯黑色的，款式简洁，上面还挂着那个丑萌的柿子玩偶。 桌洞里倒是满满当当塞了一桌课本，不过码得很整齐，能看出来很有条理。 / 办公室。 李晓军瘫在椅子上，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刚背完书的少年：“许颂啊许颂，总共两篇文言文，你给我背错了三个地方，看来我平时训你还是训得太少了。” “李哥，文言文又不考全篇默写 ，重点考的几句我都背对了。”许颂扬眉，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 李晓军无言反驳，“注意点称呼，别跟我在这耍贫，下次月考，你十句默写要是错一句给我全文抄十遍。” “行。”少年应得痛快。 “上次考试你擅自缺考这事我还没找你，虽说是家里有急事，我也能理解，但以后冲动的事少干，要是你不和考场老师起冲突，我还能让你再把英语考一次，你也不至于跌出前三十名。” 许颂没解释所谓的冲突，只笑了笑：“去一班也挺好的，您放心，下次考试我肯定考回鸿鹄班。” “有你这句话，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自己有数就成，赶紧走，赶紧走。” 李晓军见许颂还杵着不动，刚想赶人，就听见身旁的少年开口：“老师，教室没别位置，我让新来的同学坐我的位置了，您得尽快调整座位，她坐我那被挡得很严实，什么都看不见。”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30 第21章 21. 听《水星记》的第九百九十六遍：暗恋就好像是生生不息的野草——荔枝唱片机- “行, 都是被你气的，我都忘记新同学了，这样, 你先把她叫我办公室来。” 许颂很快回到了教室，虞荔正坐在他的座位上发呆,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伸手, 指骨微屈, 敲了两下桌角。 视线里桌角的手她很熟悉, 以至于虞荔都没抬头, 下意识道：“你回来了？” 许颂也没在意，“嗯，班主任喊你去办公室。” “好。”虞荔从许颂的座位上起身, 到了门边, 又偷偷转头看了一眼。 许颂正忙着收拾桌子上的卷子。 戚韫希倚在一旁, 看上去笑得有些恶劣。 许颂倒没生气, 只是把手里的东西扔给他：“有功夫幸灾乐祸, 不如赶紧帮我收拾。” 虞荔默默地看着。 她从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大概许颂就搬走了吧。 她考进了鸿鹄班，许颂却阴差阳错地去了理科一班。 戚韫希囫囵帮忙理了下卷子, 欠揍的语气里含着些微的不放心：“话说回来, 下次考试、你不会再弃考吧？” “我哪有那么闲？天天找骂？”许颂无言地抬头。 虞荔在门边听见这话, 紧绷的心情松快了很多。 许颂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这么说, 就一定下次会考回鸿鹄班的。 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些, 保持这个名次, 就能靠近他一点。 戚韫希点头，又打趣：“阿颂啊,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俩打过赌，只要我考过你，你就得叫我一声哥。” 许颂听见这话，短促地笑了一声：“多少年前陈年烂谷子的事你还记得？再说你好意思？这么胜之不武的事，你也能做得出来？” 戚韫希一本正经道：“好意思，我特别好意思，快快，叫声哥来听听。” “行，愿赌服输，希哥。” 一脸爽翻了的戚韫希突然被捶了一拳，他痛呼：“干嘛，打击报复啊？” “没，纯粹看你那个表情不爽。” 戚韫希帮忙把东西塞进许颂书包里面，“你做家教那小鬼给你个这么丑的柿子，你还天天挂书包上？” “哪丑了？挺特别的。”许颂夺回书包。 “那小鬼把唱片给你了？” 许颂笑：“嗯。” “可他原本不是死活都不给你吗？”戚韫希奇怪。 “我也奇怪，可能有神仙帮了我吧。” 虞荔眉眼弯弯地看着两个男生闹，没多停留，去了语文年级组的办公室。 等她从办公室出来，许颂的课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自己原先放在走廊上的书箱以及书箱上的书包都被挪到了课桌旁边。 是许颂帮她搬过来的吗？ 虞荔把自己的书整理了下，几分钟后李晓军进来：“同学们，我们现在来调整一下座位啊，有意愿的先跟我说，我们尽量满足所有同学的要求啊，没有的话我们就按照高矮个来调位。” 调整完位置后，虞荔换到了前面。 不过幸运的是，由于其他同学都觉得把书搬来搬去很麻烦，李晓军就同意了让他们直接搬桌子换位的提议，虞荔继续用着许颂原先的课桌。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虞荔收拾好卷子，就听到之遥在走廊喊她。 虞荔立刻走出教室，没想到之遥旁边站着许颂。 虞荔一顿，理了理衣摆才走过去，“之遥。” 方之遥扑上来：“荔荔，你在鸿鹄班还习惯吗？” 虞荔笑笑：“还好，你不用担心。” 方之遥还没开口，许颂先道：“有什么事可以找戚韫希帮忙。” 虞荔眨了下眼，点头应好。 许颂说完就进了鸿鹄班，几秒后和戚韫希一道离开了。 虞荔答完方之遥的一系列问题后，被拉着去了食堂，两人点了番茄米线。 方之遥挑起一筷子米线放勺子上放凉，唉声叹气。 虞荔察觉到，放下筷子问：“之遥，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害，也不是我的事吧，是我哥，他之前不是在学生会任主席嘛，虽然卸任了，但是和现在的学弟主席关系很好。结果这次的校庆，别说文化班了，连艺术班报名的只有寥寥几个，听说校方那边很不满意，对学弟发难了，必须要求每个年级至少要报五个节目出来，以显示学校的全面发展精神。但是这个节骨眼上，高三都要高考了，谁会去报名啊？高三的艺术班也就只报了一个节目。” 虞荔嗓子干涩：“高三艺术班是谁报名了？” “朱藏月报了，他们马上要艺考了，也是来救场的。我哥和戚韫希也打算去上台充数了，害，我真后悔早时候没学点才艺，唱歌也不好听，不然也能上去凑个数。” 虞荔咽下浓郁的番茄汤，轻声开口：“之遥，我倒是学过钢琴，只是没有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过，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 “真的啊？荔荔主要你唱歌好听，你能表演个弹唱吗？” “我不知道，但是……”虞荔顿了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重新抬起眼，“我可以试试。” “真的吗？荔荔，你太好了，我现在就打电话让我哥和戚韫希他们过来，看看能不能在校庆上给你整架钢琴，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商量一下你弹唱什么曲子。” 虞荔掩下汹涌的心跳，看似平静地点了点头：“好。” 许颂、戚韫希和吴翟赶过来的时候，虞荔和方之遥已经吃完了米线。 吴翟不打算参加表演，纯粹是过来凑热闹的，就坐在了侧面。 许颂和戚韫希则分别坐在了虞荔和方之遥的对面。 戚韫希摘了眼镜，很感动的样子：“虞荔同学，你真是太仗义了，快给我感动哭了。” 许颂淡淡撩起眼皮，示意他消停会，甫一坐下，就问侧对面的方之遥：“方之遥，是不是你逼她参加的？” 方之遥委屈死了：“哥，你怎么这样？我是那种人吗？”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想参加的。我……”虞荔立刻摆手否认，至于自己为什么想要参加，她难以坦荡地启齿真正的原因。 沉默须臾，少女只是道：“我没有参加过表演就是想尝试一下。” 许颂先跟方之遥道歉，没怀疑地开口：“好，你有什么想表演的歌吗？舞台那边我们可以安排钢琴。” 戚韫希想起来什么，忽然开口道：“虞荔，你上次不是在KTV唱过陈奕迅的《富士山下》吗？当时我们都被惊艳到了，要不你再唱那首？” “对啊，太好听了，就那时候开始，你成了我的新任女神！”吴翟也跟着戚韫希附和。 许颂闻言，眉梢微抬：“什么时候？” “那次戚韫希过生日，我们不是最后去了KTV嘛，好像你先走了，荔荔是最后上去唱的，诶，戚韫希，你不是录了视频吗？拿出来给我哥听一下。” 戚韫希很积极：“好啊好啊，我一直没删，就在相册里面存得好好的。” 虞荔眼睁睁地看着许颂接过了戚韫希的手机，她那句要不还是算了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阻止的话没能说得出口。 她到今天还能清楚地记起来自己那天特意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尴尬地和朱藏月撞了衫。 这段视频之遥当时也发给她了，她也点开看过，其实由于灯光原因，并不能很清楚地看清她的脸，仅仅只能看到一张迷糊的侧脸，第一眼看上去还蛮有氛围感的。 可是，现在看的人是许颂。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穿那条裙子不好看，或者，他会不会因为戚韫希和吴翟的话，对她抱了太大期望，结果发现她唱得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听？ 虞荔几秒钟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个可能性，低着头，手指忐忑地攥了起来。 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 手机听筒飘出她的声音，别说许颂在场，就算他不在，这么多人一起看她的视频，她也觉得有些尴尬。 视频刚播没几秒，刚唱完三句词，许颂就伸手到桌子中间的手机上，按灭了手机。 吴翟不解，率先发问：“怎么了？颂哥，还没放完呢，我刚进入状态。” 许颂偏头笑笑：“不用再听了，这水平参加校庆绰绰有余，我甚至觉得，连排练也多此一举。” 虞荔没想到他会这样说，难掩惊喜地抬眸。 方之遥高兴地拍了拍手，“荔荔，我还没听过我哥给人这么高的评价呢，说明你唱得太好了，要不就唱这首《富士山下吧》。” “是啊，到时候绝对风靡全场。”吴翟接着道。 戚韫希理了理眼镜，“我也同意，就这首吧。” 安静了几秒。 许颂忽而笑开：“怎么都偏要唱这一首歌？想唱什么唱什么，喜欢什么就唱什么，唱得没有这首好也无所谓。” 其他人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都跟着点头。 许颂把目光投向虞荔：“除了这首，你有什么其他想唱的歌吗？” 虞荔点头：“我有一首很喜欢的歌，叫《阿楚姑娘》。” 戚韫希、方之遥和吴翟交换了下视线，表示自己没听过这首歌。 许颂干脆利落地点了下头：“那就这首吧。” “荔荔，这首歌好像没有《富士山下》传唱度那么高诶，好听吗？哥你也听过吗？好不好听？”方之遥有点担心地问。 “没。” 虞荔征求他们的意见：“要不要我放一下你们听一听。” 她刚要拿出手机，许颂阻止了：“不用，就定这个吧。” “不用吗？可是万一……” 万一不好听呢？ 少年坐在她对面，眼眸含笑，自然地接上她没说完的话：“不是说很喜欢这首歌么？” 虞荔跟着他的话点头。 “这就够了。”他道。 / 一个星期后，虞荔已经逐渐适应了鸿鹄班的学习进度。 只是她在鸿鹄班里还处于垫底水平，所以有时候老师在课上拓展的许多难题她都做不出来，或者说都得思考半天才冒出点思路。 所以她跑办公室的场景就更寻常了，常常一天的课间都在位子上找不到人。 而相较而言，校庆那边的排练，虞荔倒是得心应手，毕竟歌曲是她选的很熟悉的歌，只需要合一下钢琴。 虽然排练的时候难免紧张，压力也很大，但是一想到能帮到许颂，虞荔的心就会莫名安定下来。 她在学习时更加有动力，为了提前完成当天的学习任务，好抽出时间去练琴。 问完题，虞荔跟化学老师道谢，拿好试卷，从化学年级组的办公室出来后，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鸿鹄班教室门口站着。 是她看错了吗？ 蒋敏怎么会在这里？ 第22章 22. 听《水星记》的第九百九十七遍：他说相信我, 他教会我事实不言自明，他给予了我勇气，所以自此以后, 面对他人的怀疑和诋毁，我不再退缩——荔枝唱片机- 女人早失了往日的婉约, 对着教室后门大喊：“你们班的虞荔呢？让她出来！她害了我的女儿, 我女儿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面！” 声音之大, 在办公室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 虞荔把手里的卷子迅速折起来快步走去, “蒋阿姨, 你在说什么？” “虞荔，不是你给婉婉换的药吗？都是因为你她才吃错了药！要是我女儿有个好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虞荔皱起眉否认：“蒋阿姨, 你很清楚, 我没有做过。” 蒋敏疯癫般歇斯底里地冲上来想拽虞荔走。 虞荔手腕被她拽得生疼, 用力甩了几下没甩开。 “荔荔！” 方之遥扔下零食跑来, 身后跟着许颂、戚韫希和吴翟三人。 许颂他们上前控制住了蒋敏, 方之遥担心地查看虞荔的情况，“没事吧荔荔？没伤到吧？” 虞荔垂着眸，窘迫地站在原地, 手腕传来迟钝的痛意, 她仿若未觉。 四周到处是看热闹的学生, 投来谴责和怀疑的目光。 李晓军从办公室赶来，把一行人都请到了办公室里。 问明情况之后, 李晓军让其他人都回教室, 只留下了蒋敏和虞荔两个人。 蒋敏进办公室还在哭喊, 李晓军无奈地看她一眼，转向虞荔：“虞荔, 把你家长喊过来处理一下吧，你先回去上课。” “老师，那……我去打电话叫他们。” 虞荔走到走廊，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无措地抿紧唇。 蒋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国，既然蒋敏在这里，虞婉那边必定有虞世卿守着。 她不可能找虞世卿过来，而干妈这几天在出差。 记起昨天看到的娱乐新闻，有粉丝拍到了邓清在淮京的机场图。 虞荔情急下联系邓清。 应该会接电话的。 不久前邓清还承诺过，说会把她的事情放在第一位。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来：“喂，荔荔？” 虞荔垂眼，安静地喊了声：“妈。” 邓清大喜：“哎，荔荔。” “我在学校遇到了点急事，需要家长帮忙处理，你能过来一趟吗？” “荔荔，妈妈这边在谈一个综艺，抽不开身，再说，妈妈不方便去学校的，你跟老师说一下妈妈的情况，何况你那么乖，学校找家长肯定也没什么大事，这边要忙我先挂了……” 嘟嘟的忙音声传来。 虞荔指尖陷入手心。 没有被珍视，她还是被抛弃的那个。 可是干妈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虞荔无措地攥着手机。想了会儿，别无他法，跟方之遥发消息求助。 方之遥了解完情况后很快回了个ok。 虞荔道谢后关掉手机，别无他法，只能回到办公室安静等待。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 李晓军很疑惑地起身迎接：“许颂妈妈？您怎么过来了？” 蔡琴心摸了摸虞荔的头发：“我是这孩子的家长。” 李晓军打量了两人一眼，心中略有猜测：“行，虞荔，你先回去上课吧，这边家长来处理。” 蔡琴心笑着嘱咐：“荔荔，快回去上课吧，这里有我处理呢，你放心。” “谢谢阿姨。”虞荔道谢，垂眸出了办公室。 走廊上空无一人。 她看向手机。 几分钟前来自之遥的未读消息：【荔荔，我爸妈都不在淮京，我只能让姨妈先过去救场了。】 虞荔回了句谢谢。 心却不可避免地沉底。 蔡阿姨会相信蒋敏的话吗？ 她会误会自己吗？ 许颂会误会自己吗？会讨厌她吗？ 她突然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虞荔从被虞世卿误会开始就觉得荒谬，直至如今蒋敏找上门。 她清楚蒋敏不想带自己出国，于是做了个局让虞世卿抛下她。 虞世卿相信了，蒋敏的目的已然达到，那为什么还要来学校找她？ 除非……虞婉真的误服下了错的药？ 那虞世卿呢？他不知道蒋敏回国吗？还是知道却压根不想管？ 虞荔不知该可怜蒋敏自作自受，还是哀叹无辜的自己三番五次被指责。 鸿鹄班这节课是体育课。 班里有一个女生请了假，虞荔脑子很乱，索性也请了假，但没回教室，去了学校废弃的器材室。 器材室很久无人来过，里面灰尘漫天。 虞荔被呛得咳嗽了下，然而她到底没有退出去，往角落继续走。 角落堆放着一些废木板，虞荔把它们挪到一旁，想腾出块干净的空地。 在搬最后一块的时候，却不小心被木块的刺在食指上划了一道口子。 并不深，虞荔也无心去在意。 疲惫席卷全身，她抱着膝盖坐在角落，把脸埋在膝弯。 恍惚间，听见器材室的门被人推开。 “别进那里，都多久没人进了，你看里面都是灰。” “唉，好吧好吧，那不进去了，这门口清净，在这多待会儿吧，你说，虞荔是真的给她妹妹换药了吗？那可是会出人命的吧？她怎么敢呀。” “电视剧里不都那么演的吗？被后妈逼急了，什么事又做不出来呢？”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 虞荔呼吸急促了些，刚想起身去辩驳，听见一道熟悉的声线，少女身体僵在原地。 是许颂的声音： “有证据吗？” 女生有点结巴：“家长都来了，这不……就是……证据确凿嘛。” “证据？什么时候一面之词也能被当成证据了？” 另一个女生看了看许颂冷淡的眼眸，忍不住出声反驳：“如果是假的，虞荔早就出来解释了吧，现在她一句话都不说，不就代表她心虚吗？” 许颂喉咙冒出一声短促的笑，声调冷下来：“事实不言自明，她没有义务向你解释。” 虞荔内心忽而一片潮湿。 真好，他相信她。 她心下震动，平静后，再仔细去听外面的动静。 门外已然寂静，只剩沥沥风声。 虞荔站起来，刚想从开着的门偷偷去看看外面的情况的时候，脚步声忽而响起。 虞荔慌忙调整姿势，重新抱膝坐下，把脸埋得更深了些，祈祷许颂别发现自己在这里。 大概十几秒之后，她隐约感觉到许颂走到了自己面前。 从狭小的一扇窗户里偷过来的几丝光线被来人遮挡得严严实实。 “虞荔？”许颂声音很轻地喊了一句她的名字。 虞荔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只好装睡，维持原来的姿势一动未动。 大概许颂不久就会离开的。 如她所料，很快听到少年离开了。 虞荔仍然闭着眼，心脏酸涩，仿佛能掐出水。 可过了一会儿，虞荔又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他怎么回来了？ 虞荔疑惑着，感觉到少年在自己面前半蹲了下来。 视线昏昧，她的其他感官要更敏锐些。 恍惚间，手指传来了一道极不分明的、温热的触感。 然后，是略粘腻的胶感覆在了手指上。 虞荔一愣，感受到他托起她的手指，一圈圈地，指腹绕着她指尖，把创可贴贴好，最后，用指腹压了压边缘。 隔着薄薄一张创可贴，跟肌肤直接相触区别并不大。 虞荔食指有点不自然地轻轻蜷缩了下。 少女咬着唇，不知道是因为埋着头，还是因为别的，脸颊烧得灼热。 许颂声音比起方才温和许多：“怎么躲到这里了？” 虞荔没好意思再继续装睡下去，把脸从膝盖上抬起来，垂着眸，又动了下贴着创可贴的手指，避开了他的问题：“谢谢，你……怎么会来这里？” “之遥这节课也上体育，给我打电话，说你没在操场，让我帮忙找你。”许颂回得很快。 “这样啊，那你……怎么猜到……我在这里的？”虞荔磕磕绊绊地问。 男生看着她，偏头轻轻笑了下：“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如果是我，我会来这里。” 虞荔一顿，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四周安静几秒。 许颂眸光移向器材室门，低声问：“刚才她们说的，你听见了吗？” 虞荔垂着眸，无奈而安静，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刚才那样仓促的、混乱的场面，她们会怀疑也正常。 毕竟，连虞世卿都不相信她。 蒋敏那个时候是怎么说的？ 她难得对自己热心，见她失眠，主动说婉婉房间里有安眠药，实在睡不着的话，她可以拿来吃一点。 摄像头拍下了她去虞婉房间拿药的过程，虞世卿笃定换药不会是蒋敏做的，就干脆归结是她换了药。 虞荔懒得对他们解释，如今却无比想对许颂解释。 她不想他误会。 虞荔还没开口，少年重新把眸光移回她身上，语气极为诚恳，认真地重述：“不管她们怎么说，我相信错不在你。” 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交握变紧，虞荔抬眸看向他。 “怀疑你的人，其实只有一两分的怀疑，却可以无限夸大其词，但信任你的人，却必然对你有百分的信任。我们都相信你。” 虞荔鼻尖发涩，努力忍住哭腔，轻声开口问：“为什么相信我？” 无端的，心脏仿佛被人攥紧。 第23章 23. 听《水星记》的第九百九十八遍：《小王子》里说, 如果你想跟别人制造羁绊，就要承担掉眼泪的风险——荔枝唱片机- “我们都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虞荔，不用在乎其他人怎么看, 你要知道，想得到生活的礼物, 得先打败恶龙。” 虞荔看着他, 认真地在心底默默复述了一遍。 要想得到礼物, 她要先打败恶龙。 下课铃声响起。 许颂率先站起来：“走吧, 送你回班。” 尽管想和他多待一会儿, 但虞荔不想再麻烦他了：“我自己回去就好，而且之遥就在操场上体育课，我直接去找她。” “行, 那我先走了。” 虞荔借着关器材室门的动作, 用余光望着许颂离开, 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她微微失神, 想到方才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 竟然也不觉得有多难过了。 刚想去操场上找之遥，就看见她从远处向自己跑来。 “荔荔，都处理好了吗？没事了吧？” 虞荔笑着摇了摇她的手：“没事, 不用担心, 我刚想去找你, 你怎么找到我的？” “是我哥刚才给我发消息说你在这里，我就赶紧过来了。放心吧, 荔荔, 姨妈都给你解决完了, 都澄清了，就是一场误会。” “谢谢你啊, 要不是你的话，我都不知道今天该怎么办才好了。” 方之遥挽着虞荔的手往回走，“不用谢，都是小事，而且这么荒谬的事情，信的人怕不是傻子，荔荔，你不用在乎他们的，世界上有很多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 “嗯，我知道。” 方之遥听完，认真打量了下虞荔的脸色，发现她确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虞荔去问题时，在走廊碰到陌生班级的同学。 错身之际，听到她们的指点和私语。 虞荔表情平静，也没去争辩，学着不把旁人的话放心里去，加快了去办公室的脚步。 问完题目出来，虞荔正巧碰到了戚韫希和来交作业的方之遥。 方之遥拉着虞荔的手无声尖叫。 虞荔弯着眼睛看着她。 “荔荔，你知道吗？学校为了这次校庆把月考推迟了。”方之遥兴奋得很。 “推迟？推迟到什么时候了？”虞荔愣了下。 “不太清楚，不过至少能推迟一两周吧。” 虞荔点了下头，一时倒说不上是开心还是失落。 转念一想，校庆后总会月考，到时许颂一定能够考回鸿鹄班。 何况那时她不需要腾出时间排练，复习的时间也能更宽裕一些，留在鸿鹄班就有更大的希望。 所以，对于她来说，这应该是件好事。 最后一节课结束以后，淮京一中放周末。 虞荔回到家的时候，没想到干妈也在。 一楼书房的门掩着，秦荷捧着一本相册在专注地看。 虞荔敲了两下门，秦荷都没有反应。 干妈总是笑着的 ，不管遇到天大的事情。 她很少见到干妈这样沉默的时候，虞荔往里走了一两步，试探地喊：“干妈？” 秦荷没有想到虞荔会突然回来，没来得及合上手上的相册，侧头看来，一时恍然。 良久，秦荷才如往常般笑了笑，“荔荔，回来了，今晚我们出去吃。” 虞荔有些不放心：“干妈，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在看以前的照片，想到些旧事罢了，去换下校服，我们出去吃饭。” “好。”虞荔应完，去卧室里换了件衣服。 上车以后，看着窗外变幻的风景，虞荔摘掉放听力的耳机，才想起来问：“干妈，我们要去吃什么呀？” “去吃些家常菜，甜口的。” “真的吗？”虞荔眼睛亮了下。 “当然是真的啦，这还能有假吗？还是你蔡阿姨提出来的，问我你喜欢吃什么。” 虞荔愣了下，“蔡阿姨……今晚上也去吗？”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换的衣服，普通的白色T恤和纯黑的长裤。 许颂不会也去吧。 秦荷仿佛知道虞荔在想什么似的，“对了，蔡阿姨的儿子也去，你们应该认识了吧？上次他带你去报道。” “我们认识，”，虞荔轻轻弯了下眼睛，下意识附和 ，说完，她反应过来立刻补充，“我也认识之遥，之前在一班的时候，之遥特别照顾我，还有戚韫希和吴翟，他们都特别照顾我。” 秦荷似乎没有看出小姑娘的紧张：“那就好，好好和他们相处。” 秦荷和虞荔到包间时，蔡琴心和许颂已经坐在位置上点好菜了。 蔡琴心招呼她们：“来啦，快坐快坐。” 蔡琴心和秦荷甫一见面，就开始天南海北地聊。 期间虞荔很安静，不时会因为谈话内容有趣被逗笑，就轻轻弯下眼睛。 偶尔她会抬眼，借着夹东西的动作，迅速又不着痕迹地瞥一眼许颂，然后很快收回视线。 许颂好像不是很饿，或者不是很喜欢吃这些，他吃得并不多。 蔡琴心注意到虞荔停顿的动作，“荔荔，怎么不吃呀？对面有什么吗？我看你一直在走神。赶快吃，我听你干妈说你喜欢吃这些菜的。” 这话一出，原本姿态散漫的许颂也看了过来。 虞荔很慌张，她的对面不就是许颂吗？ 许颂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偷看他吧？ 她掩饰地往嘴里多塞了两筷子，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像只懵懂的小仓鼠。 许颂无意看了虞荔一眼，失笑，低声道：“慢点吃。” 这三个字声音很轻，又淹没在蔡琴心和秦荷交谈甚欢的谈话声中。 虞荔却敏锐地听到了。 这应该算是关心吧？ 欣喜顷刻破芽而出，虞荔弯了弯眸。 下一秒，男生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许颂放下筷子，随手拾起，划开绿色的接听键。 虞荔知道不该听他们的电话内容，但还是不受控制地分心去听。 隔着谈话声，虞荔并不是能听得很清楚，只隐隐约约能听到打来的是戚韫希。 少女着眼，手上动作没停，温吞地吃着盘里方才秦荷夹来的菜。 肉质鲜美可口，但她注意力并不在上面。 断断续续的，虞荔听到几个模糊的不重要的字眼。 吴翟在电话那头吼：“颂哥，朱藏月也来了，你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一起打台球？” 后面他们又说了什么虞荔就听不到了，只听到许颂最后应了声好。 他跟蔡琴心和秦荷简单解释了下，就拿上手机离开了。 想到朱藏月，虞荔的少女心思彻底被浇灭。 热烈的少年似乎天生就该和那样明媚的女孩子站在一起。 也或许不是朱藏月，可能是其他人，只是，不会是她自己。 虞荔没什么胃口了，把盘里的东西吃干净，放下筷子，“干妈，蔡阿姨，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再多吃点吧，荔荔，你太瘦了。”秦荷说着，又要给虞荔盛汤。 小姑娘抿了下唇，有些为难，朝秦荷无意识撒娇：“干妈，我真的吃不下了。” 蔡琴心很温柔地看着虞荔：“吃不下就别吃了，待会儿我让人送份水果上来，唉，有女儿就是好，小棉袄撒个娇，心都快化了。” 虞荔乖巧地提起唇角。 秦荷抿了口酒，佯装生气：“荔荔，说起来，上次有人去学校里闹这件事，要不是你蔡阿姨告诉我让我多注意一下你的情况，你打算瞒干妈多久？” 见虞荔不说话，秦荷叹气：“荔荔，什么事都没有你的事重要，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先找干妈知道吗？就算我赶不回来，我也会立刻帮你想办法解决的。还有，蒋敏那人，我也知道她什么为人，原以为你爸会看在小清的面子上，不至于对你太过分，结果竟然要抛下你出国。干妈不放心你 ，所以才把你接到淮京的。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过得更开心些，明白吗？荔荔。” 她从未想过，是干妈主动要求接她来淮京的。 原来她不是被虞世卿丢下的拖油瓶。 虞荔掩住眼眶的湿意，用力点了点头。 “荔荔，要不干妈帮你转学？” 虞荔抬眸，摇了摇头。 或许以前的她会同意转学，毕竟最讨厌被人关注，特别是背后的指点和议论。 但眼下，她不会再这样做：“没关系，干妈，相信我的人自会相信，不相信我的人说再多也没有用，我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 再说，这里有她的朋友，有她喜欢的人，她怎么舍得轻易离开？ 秦荷满意地点了点头：“好。” 蔡琴心笑着挽起碎发，突然提到：“荔荔，我听之遥说你要去参加这次的校庆？” 虞荔点了点头：“嗯。” 秦荷放下筷子：“荔荔，你要参加校庆吗？你怎么没跟干妈提呀？” 虞荔笑：“干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唱首歌而已。” “怎么能不重要呢？关于你的都是重要的事。干妈到时候一定去给你撑场子。再说，既然要表演，肯定得准备衣服的，我找时间去给你准备一套合适的。” 结完账，秦荷道：“荔荔，你先去找钱叔，我和你蔡阿姨再聊几句。” 虞荔乖巧应好，给两人留下单独的空间。 秦荷看着蔡琴心，拍了拍她的手，“那件事，你还不打算告诉小颂吗？他迟早会知道。” “能瞒一天是一天吧，你也知道那孩子的性子。”蔡琴心只能苦笑。 “你说你，算了……也不能全怪在你身上……”秦荷不忍。 “别聊我了，说说你吧，后面有什么打算？这么多年了，还是放下吧，太苦了。” 苦吗？ 不苦吗？ 秦荷抚起耳边卷发，眉眼潋滟，风情无边。 “就没打算告诉过他？” “做朋友挺好的，说了，连朋友也做不成。”秦荷笑得通透。 “何苦呢？还把孩子带在身边。” 秦荷无所谓地摇摇头，“这也算是上天对我的赏赐，你知道吗？他们很像。” 回去的路上，虞荔有些累，倚在车后排休息。 手机突然收到徐子涵的消息：【小鱼姐姐，你明天放假吗？能陪我出来抓娃娃吗？我最近心情有点不好。】 虞荔本来想回绝的，但是目光落在最后几个字上又松口：【好吧，但是不能太久了，姐姐最近有点忙，而且快要考试了，这次考试对小鱼姐姐来说很重要。】 徐子涵回得很快：【好喔，太好了，谢谢小鱼姐姐。】 虞荔：【不客气。】 她回完消息，掐灭手机屏幕。 秦荷看过来，问：“怎么了？荔荔？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以前认识的一个弟弟，让我明天陪他出去抓娃娃。”虞荔轻声解释。 按照以往的虞世卿来说，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去做这些没用的事情的，何况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刻。 但秦荷听完，一脸高兴：“这是好事啊，本来过周末就是应该多放松放松的，平时学习已经够累了。自己出门小心点就好。” 虞荔笑着点头：“我知道的，干妈。” “明天干妈要去谈场合作，可能不能在家陪你了，但你放心，后天校庆我是一定会赶回来的。”秦荷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 “没关系，干妈，你忙你的就好。” 第二天，虞荔换上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又收到徐子涵发来的消息：【小鱼姐姐，我今天不能出去了，我的小猫生病了，我们要带它去医院。对不起啊小鱼姐姐。】 虞荔想起来泡芙，心脏骤紧，赶紧回消息：【没关系的，给小猫治病最重要，希望它早日康复。】 刚才干妈发消息来，说是李姨今天有事，让她自己点外卖或者出去吃。 虞荔打算自己随便做点。 既然今天没人在家，虞荔想先洗个澡换上睡衣，在家舒舒服服地复习。 她进浴室，先调整水温。 水流从花洒喷涌而出，浇到她手腕间。 浴室里，水雾弥漫。 水汽凝结到镜面上，蜿蜒成一道又一道的水线。 虞荔无意瞥到镜子里少女被热气蒸腾的脸上。 一张很安静，很缄默的脸。 少女抬手，抹掉镜子上的模糊的水汽，打量了一会儿，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许颂的模样。 的确并不相称。 他张扬肆意，她太过安静。 来淮京后新买的两件套睡衣在阳台没有干 ，虞荔还是换上那件小碎花的睡裙。 她不想吹头发，从毛巾架上抽了块淡蓝色的毛巾，一边擦着发梢上的水珠，一边往冰箱走去，打算去拿瓶酸奶。 刚走到客厅，伴着轻微一声闷响。 猝不及防地，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第24章 24. 听《水星记》的第九百九十九遍：所谓暗恋, 不过就是没有后来——荔枝唱片机- 来人是许颂。 男生指骨正抵着门框，另一只手拿着张门卡。 虞荔愣在原地，手里的毛巾“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发梢的水珠滴滴答答顺着流到皮肤, 脖颈一凉，虞荔蓦然回神, 她没穿内衣。 因为知道干妈不会回来, 李姨今晚也不会来。 可是完全没想到会有人来。 还是许颂。 虞荔反应过来, 抬起胳膊, 徒劳地挡了下胸口。 许颂在门口没动, 也懵了下。 他眸光模糊地略过，并没在意，因为女孩子的反应, 他才意识到什么。 几秒后, 男生低声道：“抱歉。” 他立刻反身带上门。 虞荔懊悔地轻轻吸了口气, 回屋先赶紧换了件衣服。 许颂怎么会突然过来？ 是有什么事吗？ 她拿起静音的的手机看了眼。 才发现干妈几分钟前发了消息：【荔荔, 你回家了吗？你蔡阿姨说要去家里拿份文件, 那份文件就在书房里的书桌最左边的抽屉里面，你在家就帮我给小颂哦。】 大概见她没回，秦荷之后又发来一条：【荔荔没回家呀, 那我让小颂自己进去找找吧。】 刚才许颂都没有进门, 自然也就没拿那份材料。 虞荔几步跑进书房, 从书桌抽屉找到干妈说的那份材料。 拿着材料和门卡，虞荔出门, 打算给蔡阿姨送过去。 刚出门, 虞荔猝不及防碰见倚在玄关处的许颂。 她脚步生生顿住 , “许颂……你还没有走啊？” “嗯。”然后，再无话, 许颂也默然。 他向来善于处理各种人际场合，自诩面对何种情况也能笑言，如常应对。 却第一次，突兀地，体会到哑口无言这四个字。 虞荔思绪也有些混乱，她把手里的文件一股脑塞进许颂怀里，率先打破寂静：“这个，是蔡阿姨要的文件，干妈跟我说了你要过来，我没看到消息，所以才……” 她也不知道应该继续怎么去说下去了，脑子一乱，出口问道：“你刚才……有看到什么吗？” 问完，虞荔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许颂拿好那份文件，顿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都没看到。” “那就好，是我没注意。” 许颂有点无奈，温声开口：“怎么总喜欢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是我的问题，没敲门就直接进了，先进去吧，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 虞荔摸了摸湿漉漉的发梢，点点头进屋了。 她去浴室里面找到吹风机，插上电后拨开一档。 暖风送出，轰鸣响起。 想起方才的场面，仍然觉得有些尴尬。 好在许颂什么都没看到。 / 中午，方之遥照例来找虞荔，两人一起朝第二食堂走去。 方之遥把一个纸质的手提袋递给虞荔：“荔荔，这是我哥让我转交给你的。” 虞荔一愣，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虽然是纸袋，但是份量不算轻。 “之遥，这是什么？” “嗯？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哥给你的，你就收着吧。” 许颂是为了昨天的事特意买来赔礼道歉的吗？ 完全没有必要的，这本来就是阴差阳错的意外而已。 何况他没有看到什么。 她不能收的。 方之遥见虞荔久久没说话，想起来什么：“你就收下吧，我哥说了，这是他为了感谢你们帮忙参加校庆才准备的，人人有份，连我这个答应帮忙拍照的也有礼物，不要觉得有负担。” 原来是这样子。 虞荔弯着唇点了点头：“嗯，那好，我也收下。” 两人买好午饭，端着餐盘，虞荔先去占位，方之遥去另一边拿筷子。 虞荔坐下后，下意识找了找许颂他们一行人的身影。 偶尔，许颂跟戚韫希、吴翟他们也会来第二食堂吃饭，幸运的时候，她能遇到他们。 虞荔来回扫了几圈，却都没能看到他的影子。 方之遥拿着筷子回来，一脸无奈：“我哥和戚韫希已经魔障了，都不来吃饭了。” “许颂在……”虞荔紧急咽下去没说完的话，赶紧改口，“许颂和戚韫希在哪？” “在排练室呢，我哥和戚韫希让吴翟帮他们带饭，说是不来食堂了，一直窝在排练室排练，而且他们搞得可神秘了，不肯透露自己选了什么歌，我真好奇，我哥究竟唱什么歌才不会跑调？要不我们待会去排练室看看他们吧。” 虞荔接过方之遥递过来的筷子：“好。” 两人以比平日快两倍的速度吃完午饭，离开座位的时候食堂还人满为患。 虞荔把之遥先前给她的袋子绕在手腕上，隐约看到袋子里是个白色的小盒。 她忍住好奇，还是准备一个人的时候再打开，没有乱动，一路拎到了排练室。 许颂和戚韫希的排练室在虞荔当时练琴的排练室的楼上。 许颂和戚韫希他们倒是来看过她练琴。 之后他们也忙了起来，就没有来过。 虞荔则是一次都没敢去许颂排练室看过。 一是因为之遥也没去看过他们，于情于理，她跟许颂和戚韫希并不算熟识，虞荔不敢去，怕暴露自己的私心。二是她也忙于自己的表演练习，更不敢松懈。 之后练得差不多了，虞荔又投入复习，更找不到什么理由再过来看许颂和戚韫希他们的排练。 方之遥刚才来的路上挺有气势，站在排练室门口秒怂：“荔荔，要不我们还是走吧？他们瞒着一定有瞒着的道理。” 虞荔笑了笑，虽然很期待，但是也没强求：“也行，那我们先不看了，回教室吧。” 方之遥拉着她想走，许颂勾着餐食袋子从排练室出来。 方之遥被吓了一大跳，不打自招：“哥，我们不是想来偷听的，我们对你们选什么歌一点兴趣都没有。” 许颂看向方之遥，以及一旁站着的虞荔。 他垂眼。 少女纤弱细白的手腕上，缠着一个白色纸袋。 在昨夜，那个纸袋还经由他的手，萦绕着他的体温。 男生骨节分明的手微动了下，塑料袋彼此摩擦发出隐约的动静。 几秒后，他错开视线，低声道：“你们先进来，我去扔垃圾。” 虞荔轻声喊住他，抬了抬手腕：“许颂，谢谢你送的礼物。” 许颂停住步子，偏头看过去，很认真地问：“喜欢吗？” 虞荔赧然：“我还没有看。” 许颂笑了下：“不急，什么时候看都可以，希望你能喜欢。” 毕竟，他挑了很久。 看着少年走远，虞荔跟在之遥后面进了排练室。 方之遥和戚韫希打闹了一会儿，虞荔心不在焉地看着排练室门口。 但是许颂一直没有回来。 等了一会儿，戚韫希拨了两下吉他，方之遥就拉着她回班了。 虞荔有点遗憾，还是没能看到许颂排练。 晚上回家时，卧室床上放了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很素雅的款式，是她的喜好。 虞荔知道这是干妈特意给她挑的裙子。 吊牌已经被摘掉了，她判断不太出价格，但能看出来做工精致。 虞荔往身上比划了下，尺码也很合身。 秦荷正巧洗完澡，敲了下虞荔卧室门：“荔荔，我进来啦？” 虞荔比划着裙子，抬起头对秦荷笑笑：“谢谢干妈，我很喜欢这件衣服。” “嗯，喜欢就好。加油哦，我在台下看着你，我们荔荔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宝贝。” 秦荷离开后，虞荔迫不及待地打开许颂送的礼物。 从纸袋里拿出白色小盒子，她小心打开。 里面是一个小王子的八音盒。 小王子穿着绿色的衣服，头发是金色的，手里拿着一支鲜红的玫瑰。 按开八音盒，舒缓的音调飘出来。 她爱不释手，又放了几次，然后把八音盒放在枕边，拿出手账本，又改了改先前差不多写好的歌，不知不觉抱着手账本睡着了。 / 由于校庆，淮京一中的学生们都没有留在教室里，除了需要表演节目的学生之外，其他学生都按照班级的顺序到礼堂集合了。 去礼堂之前，方之遥拉着虞荔到教室里面，说想要给虞荔化妆。 她带来的化妆品很多，都装在一个很大的化妆包里面。 方之遥从小就接触这些，化妆得心应手，手法也特别娴熟。 “荔荔，你看，我就知道你最适合这种白月光妆了，我再给你搞一下头发，呜呜美惨了。” 虞荔的节目排在中间，不前不后的位置。 排在她前面的是许颂和戚韫希的节目，而许颂和戚韫希节目之前则是朱藏月的节目。 虞荔化好妆，从教室去了后台等待，她没有当过这么多人表演过，紧张的心情无可避免。 方之遥一直陪在她身边。 后台另一边，她听到即将上台的戚韫希紧张得也在碎碎念。 许颂有些受不了：“戚韫希，不至于，三分钟的歌。” “你不紧张？” 戚韫希替虞荔问出了口，虞荔也屏息去听。 少年拨了两下吉他，声音坦诚：“我也是人，当然紧张啊，但是，紧张是用来体验的，不能被它掌控。” 朱藏月唱完了一首小甜歌，台下四处迭起“女神”“我爱你”之类的喊声。 方之遥拉着虞荔跑过去跟戚韫希和许颂说加油。 见他们上台，虞荔紧张的心情被期待渐渐取代。 之遥告诉过她，许颂跑调，他会唱歌吗？还是整首都是让戚韫希一个人唱下来呢？ 两人甫一上台，台下就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虞荔在后台被震了一下，旁边的之遥拿着相机跑出去：“荔荔，我先去给我哥和戚韫希拍照。等你上台，我也给你拍美美的照片，加油加油。” “嗯，你快去吧。” 之遥走后，虞荔到了后台侧边，从这个角度能够清楚地看到台上的许颂的侧脸。 少年一如既往的肆意耀眼。 他没有扬长避短，并没选择一首简单的歌曲，反而跟戚韫希唱了一首难度系数很高的陶喆的《普通朋友》。 戚韫希站在立麦前。 许颂则抱着吉他坐在一旁，娴熟地按着和弦。 男生骨节分明的手敲了下吉他木身，略向前欺身，继续扫弦，凑近麦：“等待 / 我随时随地在等待/做你感情上的依赖……” 虞荔弯眼认真听着。 能听出来许颂的确不怎么在调上，但是他把现场的气氛调动得刚刚好，最后一句来了个现场大合唱。 一首歌结束，虞荔看到许颂背着吉他站起来，跟戚韫希一起朝台下鞠躬。 下一个就是自己的节目，虞荔收回视线，愈发紧张。 许颂和戚韫希下台后到了后台，少年背着一把木吉他，显得更加张扬肆意。 戚韫希走在前面，看到虞荔，跟她打了个招呼：“加油啊，虞荔同学，我跟阿颂出去吃个饭犒劳犒劳自己，快饿死了。” 主持人上台了，后台很冷，虞荔手心却潮湿一片。 许颂落后戚韫希几步，走到虞荔身前的时候顿了下。 几秒后，他没继续往前走，反而停下了脚步，笑着伸手，示意虞荔跟自己击掌。 虞荔一怔，跟着他动作抬手，然后停在半空。 见她不动，许颂歪头笑了下，主动拍过去，轻轻跟虞荔击了下掌，声音温和：“别紧张。” 紧接着，又跟上一句，安抚意味浓重，低声喊她：“小歌后。” 第25章 25. 听《水星记》的第一千遍： 亲爱的h同学： 展信佳。 请原谅我的私心, 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于此盛夏我提笔，斟酌词句，剖尽心力, 写下这封情书予你。 尽管，落笔前就知道, 它注定不会被你翻开。 “七十七秋”里, 我记录了许多少女时代与你相处的点点滴滴, 你或许从未在意这些细节, 但于我而言, 它们的存在是一道光。 如果在以后的漫漫人生里，感到痛苦和落寞之际，我想我会不断地、一次次地去回忆那些往昔。 明明落笔前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临了, 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我一向沉默寡言, 生疏于言谈, 对你, 尤甚。 每次在你面前，我大概都是一副慌张又手足无措的姿态。 失联至今，很久没有过你的动态, 努力在散落一地的记忆里捕捉你的身影, 却再也听不到你的名字出现在我身边。 我花了很多力气, 去慢慢追逐你的脚步，坦诚来讲, 真的很累, 但我心甘如饴。 虽然未受眷顾, 最终与你渐行渐远，但我学着更爱自己, 也找到了更好的一个我。 就把这些当做我对这场暗恋最好的诠释。 彼岸太远，我只能遥遥祝愿你。 祝你永远热烈，永远蓬勃，永远鲜活不驯。 祝你肆意坦荡地生活，如暴雨淋透却浇不灭的燃烧的夏夜。 暗恋你这件事，纵然没有答案，但我从未后悔过。 谢谢你的出现，照亮了我那时晦涩黯淡的青春。 ——荔枝唱片机。 － 宽大的舞台之上，正中间摆着一架钢琴。 虞荔看到台下的之遥和干妈，心里安定许多。 上台最后一眼，她知道许颂跟在戚韫希身后离开了，所以也没那么拘谨。 歌已经烂熟于心，舒缓的琴声于少女指尖响起： 在距离城市很远的地方/ 在我那沃野炊烟的故乡/ 有一个叫烽火台的地方/ 我曾和一个叫阿楚的姑娘/ 彼此相依一起看月亮/ 嗅着那桂花淡淡的香/ …… 阿楚姑娘/ 乡村的风里弥漫你的香/ 风吻过的口红欲盖弥彰/ 阿楚姑娘/ …… 几乎是凭着本能唱完了一整首歌，虞荔在如雷掌声中下台。 到了后台，之遥已经等在那里，身边跟着秦荷，给她披上厚外套。 秦荷递上去一束花：“荔荔，唱得真好，宝贝真漂亮，干妈看完你的表演就好了，要先去赶飞机了哦。” 秦荷走之后，之遥晃着虞荔肩膀：“荔荔，幸好你选了这首歌，太绝了。” 虞荔眼睫涂了睫毛膏，眨眼时有点不自在。 “我说不上来，但是，特别是你唱那句阿楚姑娘的时候，那句渐强的感觉简直绝了，可是又不单单是那种技巧上的好听，听着超级有感情，我都快听哭了。” 虞荔抿唇笑了笑：“那就好。” “等回去我把相机里照片全都发你，真的超级漂亮，还有气质，”方之遥说完，有点可惜地道，“我哥他们吃饭去了，不然我们就能合照了。算了，以后也有机会。” 校庆结束之后，虞荔连着好几天没看到许颂。 之遥嘴上说着讨厌考试，但也忙碌了起来，连中午吃饭的时候都在背着文言文。 虞荔也没时间想其他。 考试结束，很快出了成绩。 看到成绩那一眼，虞荔预期之外也意料之中，她留在了鸿鹄班。 而且，许颂重新回到了年级第一。 出成绩第二天，早读结束。 虞荔心心念念等许颂换来鸿鹄班，却没看到人的影子。 而戚韫希也不在。 她回理科一班找之遥，语气难掩担心：“之遥，你哥今天没有来吗？他生病了吗？” “不是生病了，荔荔，害，就是姨妈家里……出了点事。”方之遥也是刚问明情况，含糊其辞地答。 之遥明显就是不方便继续往下说，所以虞荔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 却没想过之后几天，虞荔再没见过许颂。 校园论坛上也没有关于许颂的帖子，他整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般。 连之遥都不再多提许颂，只是和虞荔聊些无关痛痒的日常。 考试成绩出来后，淮京一中放了周末。 虞荔闷在房间，翻出写的那首歌，看着看着，没由来地就有些想哭。 明明决心不再联系邓清，虞荔还是妥协了，请求她帮忙找一个录音室。 花了一下午时间，虞荔在录音棚录好了歌，又找人花钱刻了一张唱片，大概半月之后能拿到。 回家已是深夜。 干妈不在家，虞荔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停在许颂家的单元楼下。 她抬头望去，这个方向她记得是许颂的卧室。 没有开灯，人不在。 虞荔却没离开，安静地坐在了楼下的长椅上。 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虞荔也很难通过“七十七秋”的心愿墙安慰他。 一个多小时后。 晚风忽起，虞荔冻得发抖，紧了紧围巾。 灯依然没亮，虞荔叹口气，起身回家。 周末之后，许颂仍然没有出现在学校。 班上或多或少有时不时提到许颂的，但都不知道他确切的消息。 虞荔没忍住去问干妈，秦荷欲言又止，最后岔开了话题，只说他跟蔡阿姨间有些事要解决。 于是虞荔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一边上课，一边耐心地等着许颂回校。 过了几周，虞荔拿到唱片。 本想在封面写致许颂，落笔前，转念，认真写上致h同学。 除了怕被发现，她也更喜欢称呼他为h同学。 许颂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你的名字，但只有我一个人叫你h同学。 每次这样叫你的时候，我会有种你属于我的错觉。 多可惜，只是错觉。 想了想，虞荔最后把唱片塞进了书包夹层里。 第二天，早读时，虞荔发觉戚韫希有些不对劲，死气沉沉的人看着突然有了活力，跟老师说了什么就出了教室。 虞荔有种预感，难道是许颂回来了吗？ 早读后，她找到回教室的戚韫希：“戚韫希，你知道许颂的消息吗？” 戚韫希还是第一次见虞荔主动找他，“阿颂他今天来了学校一趟，让我去天台给他送东西。不过他不想回班了，应该就直接走了。” “他……要去哪？”虞荔恍惚，出口音调喑哑得不像话。 “他这些天忙着留学，要出国了，觉得没必要，就没把消息传开。” 不是没有传开，只是告诉了他觉得重要的人。 而她自己显然不在这个范围里。 虞荔手指攥紧，问：“他什么时候走？” “现在快走了吧，他还要赶飞机。” 以后或许再也不会见面。 虞荔潮湿的心脏催生出勇气，从书包找到唱片拿好跑出教室。 或许他不会听，或许听了也不能读出她百转千回的心思。 她只是，想让他记得有虞荔这样一个人而已。 就这么简单。 所以上天，请你眷顾我好吗？ 虞荔攥着唱片跑出教学楼才发现外面在下雨，犹豫了下，没回去拿伞，把唱片护在怀里，冲进了连绵的雨幕。 途中，她遇到同样往天台方向跑的朱藏月。 她跑得急，不小心撞到虞荔。 虞荔被撞得踉跄了下，唱片掉到地上，砸进水花之中。 少女一慌，赶紧蹲下去捡。 身边有两个女生经过，絮絮地说： “那不是朱藏月吗？他是要去找许颂吗？朱藏月不会是要去告白的吧？她不会被拒绝吧，我怜爱美女了，美女实惨。” “怎么会？你没听说吗？校庆那天，许颂亲口说自己喜欢朱藏月。” 虞荔手指泡在雨水中，忽而失了力道。 她们说什么？ 许颂原来真的喜欢朱藏月啊。 她设想过很多次的可能是真的。 虞荔在原地失神，蹲了很久，直到上课铃响起才回神，垂着眸安静地拾起水里的唱片，虞荔折返回教室。 陈思含已经开始讲课，看见一身雨水的虞荔，也没多说什么。 虞荔从怀里拿出湿漉漉的唱片，不想影响复习进度，努力地忽略情绪认真听课，跟着陈思含的思路解题。 听完一节课，她才无力地趴回桌子，伴着涩涩雨声，心脏一阵阵微微抽疼。 许颂大抵早已离开，她还是没能看到他最后一面，也没能送出那张唱片。 消息传得很快，虞荔没几天就拼凑出了许颂说喜欢朱藏月的详细经过。 那天校庆聚餐时，戚韫希问许颂觉得这次校庆高三表现怎么样。 许颂答说有首歌他很喜欢。 高三年级唱歌的节目只有朱藏月、许颂和戚韫希以及虞荔三个节目。 总不会是在说她，何况在她表演之前，许颂已经跟戚韫希离开了。 所以，他喜欢的唯有朱藏月的那首歌，可他一向有分寸，比起在说喜欢歌，更像在跟朱藏月变相告白。 后来，虞荔又听说，那天在天台许颂拒绝了朱藏月的表白。 她想了下，许颂可能是不想因为出国耽误对方。 虞荔开始庆幸没有把那张唱片送出去，否则就是自找尴尬。 之后，虞荔专心复习，迎接高考，也有点抗拒打听许颂那边的事。 只是方之遥后来接受了许颂突然出国的事实，会在跟虞荔吃饭的时候时不时提到许颂两句。 虞荔无可避免，或多或少都听到了许多有关许颂的消息。 知道许颂出国读了商科，在国外依旧风生水起。 也知道，他一开始在国外生活不习惯，但后来慢慢适应，依旧跨越时差偶尔跟戚韫希和方之遥插科打诨…… 但她与许颂任何联系方式都没有，自然断了所有联系。 高三一模之后，虞荔纠结自己应该报什么专业。 之遥跟许颂在吃饭时打了个电话，无意提到虞荔纠结要不要学动物医学，怕自己选错了专业。 方之遥又跟那边聊了几句，把电话递过来：“荔荔，我哥有话想跟你说。” 那是她最后一次听到许颂的声音。 虞荔忍不住接过手机。 她一边清醒地提醒自己，许颂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一边控制不住地把手机贴在耳边。 就这一次，可能就这一次了。 虞荔对自己说。 她忍住情绪，手指在发抖，接过之遥的手机，放在耳边。 少年声线熟悉，在话筒这头听有些哑。 许颂很自然地，隔着电话和大洋的距离开口：“虞荔？你想做宠物医生吗？” 虞荔咬着唇，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道：“嗯。” 他也会像虞世卿他们那样反对吗？ 也会觉得做宠物医生不好吗？也会觉得医兽不如医人吗？ 也会不相信她吗？ 许颂在那边沉吟了很久，她好像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虞荔攥着手指认真听着。 滋滋电流声之后，少年声音飘来： “我觉得你很适合学这个，而且，你一定能学好。” 虞荔再也无法掩藏哭腔：“可是……许颂，如果我选错了呢？” “这种事哪有什么对错？而且，人生就是来试错的，一辈子很长，错了也没关系，大胆去做就好。” 末了，他顿了下，温声道：“虞荔，不要哭。” 我怎么能不哭。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听到你的声音。 结果，二模成绩，虞荔考得并不如意，分数不够京大的动物医学专业。 凌晨两点，她焦虑得难以入眠，秦荷不在家，虞荔拿着门卡下楼，迷茫地抱膝坐在单元楼门口看雨。 她不知道怎样才是最正确的那一条路，选择其他专业能确保她考进梦寐以求的京大，她要放弃这个专业吗？ 雨声淅沥，她睡衣单薄，须臾，四肢冰冷。 听着雨声，她失神许久，脑海中突然有一道清晰的声音响起，有人那么坚定那么真诚地对她说过：“我觉得你很适合学这个，而且，你一定能学好。” 虞荔毫无征兆地落下一串眼泪。 高考来得很快。 方之遥那时候也已经出国。 虞荔一人踏上高考的战场，难得的是，她比任何时候都平静得多。 考完后，虞荔尽管不敢过早高兴，但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考得还不错。 她回学校收拾还留在办公室未搬走的一摞书，被陈思含叫住：“虞荔，你来帮老师整理下这些卷子吧。” 虞荔无事，自然应好。 陈思含办公桌底下还留着最近的试卷，虞荔一摞摞整理，整理到最后，发现底下压着的是校庆后那次月考鸿鹄班和理科一班的生物答题卡。 虞荔眉心一跳，把那些混在一起的答题卡抱出来一页页翻找。 倒数第四页，翻到了熟悉的字迹，少女纤细的手指忽地一顿。 那是许颂的答题卡。 虞荔从淮京回到湘南跟茜茜住了一个暑假，出成绩时掉了眼泪，她考出了高中三年以来的最高分数，是自己都没想到的成绩，如愿进了京大读动物医学专业。 大学四年，她和之遥保持着联系，却再也没听到过许颂的一点消息。 虞荔都快忘记了他的样子，也快记不清喜欢他的感觉。 大学毕业后，虞荔整理宿舍，偶然翻出那张被水浸染得面目全非的唱片，内心早已一片平和。 翻到背面，右下角刻着“xs 、 yl”的字母缩写，虞荔伸手轻轻摸了摸，记起这是她高考结束那天刻下的。 她温柔地看着唱片笑了笑，把它塞进了箱子最底层。 最后整理电脑，心神微动，她搜索“七十七秋”的网址。 其实从许颂出国以后，她就再没有登过“七十七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意外地，发现网站还在。 她笑着进入后台，既然没有同许颂好好告别过，至少，她还能与“七十七秋”正式告别，虽然，已时隔四年。 最后一篇帖子，写什么好呢？ 舍友都离开了，虞荔一人安静地坐在桌前，慢慢地想，认真地仿佛在答卷。 h同学，暗恋你那么久，好像还没给你写过情书。 所以，这次我决定给你写一封情书。 虞荔抬起唇角，眉眼弯弯地敲下第一个字。 窗外蝉声渐歇，日光跳跃于楼宇间直至跌落。 滞闷的空气总算有了些微凉意，再回神，夏夜已至。 敲完最后一个字，键盘不知何时被洇湿，虞荔恍然，抹掉眼角的泪滴。 垂着眸，她笑了笑，关掉“七十七秋”。 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随着一张不见天日的唱片和这封“七十七秋”里永不会被翻开的情书安静地消弭。 自此，思念封尘，暗恋落幕。 祝好。 也祝我。 第26章 26. 天气预报：晴转小雨, 最高气温37℃。 京大。 实验楼D209，空调吹送着阵阵冷风，驱散了几分炎热的暑气。 宋姜悦把PPT拷到多媒体上, 调整好格式，听到推门声：“荔荔姐, 你来啦。” 虞荔扬唇跟她打招呼, 然后穿好一旁的实验服。 实验服刚好到小腿位置, 露出一截湖青色的柔软裙摆。 宋姜悦看虞荔系完实验服的纽扣, 利落把长发在脑后挽起, 被挡住的皮肤露出些许，白皙细腻，她晃了下眼, 回过神, 恳求地望着虞荔：“荔荔姐, PPT调整好了, 要不还是你来讲吧, 我没讲过怕讲不好。” 见小姑娘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虞荔笑着点头应了。 D209是她大学本科时导师陈浩的实验室。 毕业后，虞荔做了宠物医生, 仍然和陈老师维持联系。 前些天, 陈老师发消息说要带研究生去一个重要的学术论坛, 其他老师调不开课，就留下刚入学的研一师妹宋姜悦带节实验课。 但考虑到她刚进实验室没多久, 陈浩又请虞荔过来帮忙。 陈浩对她很照顾, 虞荔那天医院也没有预约的手术, 她就跟医院休了天假。 见虞荔答应，宋姜悦如获大赦：“谢谢荔荔姐。” “小事, 不用谢。” 临到下午两点半，学生们陆陆续续进了实验室。 虞荔见时间差不多了，让宋姜悦查了下人数，就开始讲解实验目的、实验材料以及实验步骤等。 讲解完PPT，虞荔拿起一只准备好的牛蛙，给学生演示。 “大家看，待会像我这样握住牛蛙，最好不要戴手套，不然操作不方便，”牛蛙在虞荔手里有力地扑腾了一下，虞荔面色不改，“一定握紧，牛蛙有时力气很大，可能会从手中挣脱。” 她拿起解剖盘里的解剖针，温和冷静地继续：“然后，我们用解剖针，从牛蛙头部往下划 ，能感受到一个凹陷的地方，这里就是它的枕骨大孔，从这里把解剖针刺进去，然后对其毁髓，毀髓一定要彻底。” 虞荔演示完：“大家现在开始做实验吧，一定穿好实验服，有什么问题随时喊我。” 十几分钟后，有个戴眼镜的女学生颤巍巍地举起手。 宋姜悦正在批改上周的实验报告，虞荔见状走过去问：“怎么了？” “老师，我毀髓了三次了，这只牛蛙还是在动……” 其他学生大多都已经开始解剖，她面前解剖盘里的牛蛙还动得很活跃。 虞荔温声道：“没关系，别急，你再毀髓一次，我看一下。” 女生拿起解剖盘上的牛蛙，把解剖针刺进枕骨大孔，已然快要哭出来。 “毀髓太轻了，不够彻底，”虞荔及时纠正，又给她演示了遍，“得像这样。” 女生强忍着害怕，按照虞荔的要求去做。 “没关系的，不用害怕，尽量动作快一些，越快越减轻它们的痛苦。”虞荔安慰她。 “老师，你为什么不害怕呀？是我的问题吗？” “当然不是，我一开始也怕，习惯就好了。”虞荔想到什么，轻轻笑了笑，眼眸柔软许多。 一开始她学起来也痛苦，专业课程多，要求也高，实验课数不胜数地占据周六日。 而她之所以能坚持下来，不过是因为，有个少年说过，觉得她适合学这个，也相信她一定能够学好。 一堂课很快结束。 宋姜悦批阅完实验报告，又把实验报告发下去。 虞荔布置这次实验报告的内容，是绘制青蛙解剖的内脏结构图。 宋姜悦让负责打扫卫生的小组好好收拾卫生，特别是要把实验台擦干净，把地面拖干净，每个解剖盘都要洗干净，按原来的顺序重新摆好。 虞荔洗干净手，脱掉实验服挂好，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小宋，我先走了。” “嗯嗯，路上小心，今天麻烦荔荔姐了。” 虞荔摇头笑：“不客气。” 她出了实验楼，外面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虞荔从包里拿伞，身侧背着书包的学生也在撑伞，相互抱怨着鬼天气，然后又聊起午饭： “今中午吃什么啊？去哪儿吃？” “去二餐吧。” “行啊，吃什么？” “不知道，茶香鸡？冒菜？还是菠萝虾仁炒饭？” “算了，我也不知道吃什么，去了再说吧。” 虞荔想了几秒，慢慢撑起伞，也跟着往二餐走去。 她忽而有些想吃二餐一楼“柚见”甜品店里的杨枝甘露味道的泡芙。 虽然工作仍在淮京，但她自从毕业后没怎么来过京大，偶尔医院空闲，她来实验室跟陈老师聊天，但也很快回去，很少在校园里逛，眼下有些怀念起从前的味道。 二餐一楼“柚见”仍然火爆。 许多人在排队买甜点。 虞荔没什么事，不着急，就跟在人群后面慢慢排队。 期间，茜茜发来消息：【虞荔荔，今天医院忙吗？】 茜茜毕业后开了一家甜品店，做的千层蛋糕一绝，价格实惠，每天店里人满为患，忙的要死，时不时从同样忙碌的虞荔身上找点安慰。 虞荔打字回复：【我今天休假了，陈老师让我来帮忙看节实验课。】 张茜茜深恶痛绝：【天啦，不会又是解剖课吧，我现在想起大学时候你给我发的那张照片还起一身鸡皮疙瘩呢。】 虞荔莞尔：【不发，放心吧。】 张茜茜又弹过来条语音，跟虞荔抱怨：【话说回来，我妈现在张罗着要给我相亲呢，我虽然算不上闭月羞花，但好歹也算能看得过去，而且事业也小有成就，至于吗？现在就让我去相亲。】 虞荔没带耳机，不方便外放，就转了文字，看完后，发消息安慰茜茜：【去看看也行，说不定就遇到你的真命天子了。】 张茜茜很好哄：【那倒也是，你呢，荔荔，要不要让我妈也帮你介绍下，别看我妈平时没怎么有正形，她人脉还是蛮广的。】 虞荔搭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一顿，须臾，才回复：【算了吧，医院工作也忙，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刘亦菲本菲：【荔荔，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对淮京一中的那个h同学念念不忘啊。】 h同学。 好久没见过这几个字了。 茜茜是她身边为数不多的一个知情者，自然不是自己主动提的，而是有次茜茜来淮京旅游，两人住在一起，无意翻到虞荔以前夹在卷子中间的一张草稿纸，上面零零碎碎写了很多h的字母。 虞荔瞒不过去只好承认，但任凭茜茜怎么威逼利诱，都打死不说h同学究竟是谁。 茜茜见她迟迟不回消息：【怎么回事啊？网卡了吗？虞荔荔，你不说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啊。】 yl：【没有，都多少年了，早都过去了，我自己都快忘了。】 刘亦菲本菲：【那就好，暗恋太苦了，我不想看你难受，就我们虞荔荔这条件，找什么样的男人不行？】 虞荔笑着打字，前面排队的那个女生突然哇了一声，“气死我了，我又错过了！” “别一惊一乍的，你错过什么了？” “今天上午学校今天办的那个讲座，请来演讲的不是中年啤酒肚油腻男，是个大帅哥，啊，好正的颜，身材也好好，宽肩窄腰大长腿，呜呜你快看！” 同伴凑过去看了眼手机，“还真是，惊为天人啊，穿着休闲西装怎么也这么贵气？早知道咱俩也去听了。” “这是咱学校以前的校友吗？看着还挺年轻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寂静几秒，女生好像在网上搜了下，“不是，他应该是在国外读的大学，但是人家履历超级优秀，年纪轻轻就把一家娱乐公司做得风生水起。” 虞荔没太在意，继续给茜茜发消息。 前面两个女生付完钱，下一个就轮到虞荔，她笑着道：“您好，我要一份盒装的杨枝甘露味的泡芙。” “好的。” 服务员把三个泡芙打包进塑料盒，装进袋子递过去，“您的泡芙好了。” “谢谢。”虞荔弯唇接过。 本想留在二餐顺便吃晚餐，看天气预报提醒半小时内小雨转大雨，虞荔拎着泡芙走出二餐。 撑伞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喧闹。 她回头去看，只看到一行人与她错身而过走进餐厅。 为首那人一身米色休闲西装落拓挺拔，背影一闪而过。 虞荔收回视线，心脏跳动莫名加快，她抬手奇怪地抚了下心口。 是昨夜没休息好的缘故吗？她想。 雨势渐大，虞荔不再继续想下去，转身走进连绵不绝的雨幕。 / 进入秋月，天气愈发转凉。 虞荔早晨出门被灌了一怀冷风，又上楼多加了一件咖色外套。 到医院后，虞荔脱下外套，换上刷手服，去住院部看之前做完手术正住院观察情况的狗狗和猫咪。 有只叫招财的猫咪，之前有尿闭的情况。虞荔检查完它的排尿情况，又去给两只狗狗和三只猫咪补针。 医师助理苏苏在给一些需要喂水的狗狗和猫咪进行定时喂水，见到虞荔，笑眯眯地道：“荔荔姐，早上好。” 虞荔弯眼开口：“早上好，苏苏。” 出了住院部，虞荔去看了下今天的预约情况。 上午预约她的客人不少，算是比较忙的情况。下午除了预约看诊之外，还有一场给狗狗的绝育手术。 虞荔在的这家宠物医院叫康尚医院，规模不算大，但来问诊的客人很多。 医院里除了院长和几个医师助理以外，就是她和任医生、赵医生三位主治医师。 十几分钟后苏苏回来了，说道：“荔荔姐，我看今天也够忙的，不知道几点才能吃午饭。” “估计得一点左右。” 苏苏哀叹一声：“累死我算了，昨晚上我值夜班，也没睡好。” 虞荔找出几块荔枝味软糖塞进苏苏手里，“给，苏苏，吃块糖，打起精神来。” “谢谢荔荔姐。” “不客气。” 很快就到了第一位客人的预约时间，前台接到客人以后，呼叫：“虞医生，之前预约的客人来了。” 不知不觉就看了一上午诊，虞荔活动活动肩膀，喝了些水缓缓，最后一个预约的客人就到了。 虞荔打起精神来继续看诊。 最后一个预约的客人的宠物是一只布偶猫，是个女孩，今年已经14岁了，它的名字叫西西。 虞荔和苏苏到猫诊室去给这只布偶猫看诊。 抱着西西来看诊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阿姨，也是西西的女主人。 苏苏从女主人的怀里抱过这只布偶猫，放在看诊台上抱着固定好。 虞荔温柔地笑着，摸了下这只布偶猫的头安抚，“西西来，我看一下你的情况，乖。” 布偶猫还穿着一件粉色印花的小衣服，虞荔让苏苏固定好它，先帮它脱掉衣服再检查。 西西这只布偶猫很凶，不舒服地在苏苏怀里挣扎，虞荔极力安抚它，结果不小心被西西抬手挠了下。 还好没抓破皮，就只是轻微刺痛。 虞荔无奈揉了下它的头：“怎么这么凶？” 苏苏又把它抱紧了些安抚。 虞荔见布偶猫冷静下来，先检查了下它的乳腺，“西西妈妈，它乳腺情况不太好，初步判断应该是乳腺肿瘤。”虞荔开口。 她继续给西西做进一步的化验检查。 最后看了下B超片子，虞荔道：“乳腺确实有肿瘤，肾脏是正常的，只是心脏偏大了，怀疑是心包疝，或者是心包积液，需要进一步做个心超判断，西西妈妈，先别急，等做出来我们再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心超结果显示的确是心包疝。 虞荔把结果讲给女主人听，“乳腺肿瘤要做手术切除，心包疝也需要做手术，只是它年纪比较大了，心包疝这个问题也不太好解决，手术有风险，我们会尽量缩短手术时间，但也要考虑到它对疼痛的敏感问题和术后的恢复问题，所以要不要做手术，还得你们决定，然后尽快给我答复。” 女主人抹了抹眼泪，心疼地抱着布偶猫：“好，我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 最后一个预约的客人离开，已经是下午一点多，苏苏着急想点外卖。 虞荔也挺饿了，思考吃什么，半天没有答案，就问苏苏：“苏苏，你今中午吃什么？” “我要点个麻辣烫，再加个披萨，再要一杯珍珠奶茶，我马上去点，饿死了。” 这么多嘛？年轻就是胃口好。 虞荔抿唇笑了下，沉吟半晌，“算了，我还是点份馄饨吧。” 两人刚想下单，听到外面焦急的喊声：“让一下，让一下，急救。” 另一人道：“赵医生还在手术室。” “虞医生，任医生，快来，抢救。” 手机屏幕上的外卖订单还停留在付款页面，虞荔直接扔下手机，戴好口罩，和苏苏一起冲出去。 有医师助理抬着担架上的一只金毛从前台往处置室里面跑。 虞荔和苏苏见状也跟着往那边跑。 跑得太急被绊了下，虞荔冷不丁撞到一个人。 她被一只清癯有力的手稳稳扶起，隔着布料，胳膊被人握住的那处，传来源源不断的热意，连带着空气都粘稠，将她整个人围绕其中。 周遭喧闹人声被挫去，安静得像能听清炉膛里木柴燃烧出的“嘶嘶”音，在这无声的片刻，她心脏回荡，嗡嗡作响。 第27章 27. 虞荔抬眸, 恍然对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许颂？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回国了吗？ 对方也低头朝自己看了过来。 虞荔却来不及再说什么，只简单跟他道谢，立刻急匆匆地同苏苏和从另一边赶来的任恺跟着担架跑向处置室。 身后有脚步声跟来。 虞荔没在意其他, 边跟着往前跑边问医师助理送来的金毛目前是什么情况。 医师助理答道：“主人说是回家看到金毛明显呼吸不上来了，具体什么原因他也不清楚。” 虞荔冷静开口：“行, 先准备心肺复苏。” 进处置室之前, 看到许颂和另一个陌生的青年也赶到了处置室。 金毛应该是他们送来的。 虞荔没空细想, 一进处置室, 迅速戴上手套, 先对金毛进行心肺复苏。 任恺则在一旁跟苏苏一起输液，随时观察金毛的情况。 虞荔跪坐在地上，控制着频率按压做心肺复苏, 边做边抬头问苏苏：“现在几点了？” 苏苏看了眼手表：“一点十六。” 任恺在另一边, 看了下金毛的情况：“它脱水特别严重。” 按了一会儿, 虞荔明显力气不够了, 立马让开地方：“任医生, 你来，我没力气了。” 接着换任恺上来给金毛做心肺复苏。 “苏苏，现在它输液是多少？”虞荔问。 “500毫升每小时。” 虞荔摇摇头, “不够, 你给它输2000。” 总共过去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 两针强心剂打完，心肺复苏之后, 金毛仍安静地躺在担架上, 没有反应。 虞荔到另一边, 蹲下来，扒开金毛眼睛看了看它瞳孔状态。 瞳孔已经完全散开了。 任恺看了时间后 , 也停下了手里心肺复苏按压的动作。 他刚才用劲一下用猛了，此刻难免有些脱力。 虞荔轻轻合上金毛的眼睛：“苏苏，你去拿点纸过来，给它擦一下吧。” 虞荔见任恺还没缓过来，就起身先出了处置室。 处置室门外站着许颂和那个青年。 两人见虞荔出处置室都立刻迎上来，那个青年问：“奇奇怎么样了？” 虞荔没来得及摘掉口罩和手套，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他们：“抱歉，没抢救成功。” 许颂表情倒还算冷静，一旁的青年眼眶立刻红了。 虞荔虽然不知道许颂为什么在这里，但能看出来金毛是另外一位男生的，她就转向那个青年，跟他说明情况：“奇奇送来的时候，它的瞳孔已经有点散掉了，我们给它上了两针强心剂，总共给它进行了十五分钟左右的心肺复苏，但它还是一直没有反应，符合了死亡体征……” 青年红着眼说想看奇奇最后一眼，再送去动物火葬的地方。 虞荔点点头，让他直接进去找苏苏和任恺他们。 她理所当然以为许颂也会一起跟着过去，就转身径直去了大厅透气。 尽力了，但还是没能抢救回来。 虞荔胸口滞闷，她扶着膝盖半弯下腰。 医院临街的整面墙都是打通的玻璃门，她缓了会儿，又站直在玻璃门前，看着门外的街景。 这个点淮京的太阳正烈，日光有些刺眼，虞荔抬手挡了下。 身侧突然覆过来一片阴影。 泄过来的光全数被挡住。 虞荔怔松了下，看向旁边的人。 许颂怎么来了？他没有进处置室去看金毛吗？ 离得很近，虞荔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许颂今天穿得很休闲，简单的黑色牛仔夹克外套内搭白色T恤，穿在他身上，很有几分难得的少年气。 他身量很高，眉目依旧肆意，染着几分不明显的笑。 模样相比几年前并未怎么改变，只是棱角更分明，气质也更为成熟了些。 猝不及防的再遇之余，连虞荔自己也有点惊讶，深究起来，她内心一片平和，情绪并无太大的波动。 其实之前几年还在读书的时候，虞荔还曾经幻想过，两人重逢会是什么场景。 她靠这种幻想，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也希冀着，期望着，或许等到那时，自己就不会像从前一样，一直仰望对方。她也能做到不再紧张和拘谨，自然大方地跟许颂相处。 但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年复一年，她连这种幻想也没有了。 能再见到许颂，的确出乎她的意料。 虞荔露在口罩外的眉眼微弯，想着还是率先跟他打个招呼比较好。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两人一直从未联系过，许颂不一定还记得她。 刚想开口，虞荔意识到口罩还在脸上，就算是摘掉口罩，虞荔都不太笃定许颂能认出自己，何况她现在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她这么想着，抬手，手指勾到耳后的口罩绳。 男人挡着光，似有所感，垂眸朝身侧看过去。 女孩子穿着白大褂，露在口罩外的那双眼睛很清丽，黑发低低挽在脑后，此刻有些散了，几缕碎发散下来，衬托得她有点脆弱，很能让人产生保护欲。 可她漂亮的眼里带着几分不可磨灭的坚韧，好像在告诉你，她并不需要你的保护。 虞荔察觉到许颂看来的视线，无声笑了笑，迅速摘下口罩，侧过身，刚想跟他打个招呼，许颂却垂眼笑了，先她一步，低声道：“好久不见，虞荔。” 虞荔有点恍然，他还记得她吗？ 她无意识垂了下眼，瞥见自己白大褂上挂着的主治医生的工牌，上面贴着照片，旁边也写着她的名字。 怪不得。 是她忘了，还有工牌在呢。 “好久不见。”虞荔抬头，也朝他笑了笑。 略顿了下，她有些生涩地，补上那个七年多没再喊过的名字：“许颂。” ——言午许，椒花颂声的颂。 喊出这个名字，也没有虞荔想象中的那么难。 虞荔放松自然很多，想到什么，微微蹙起眉，问：“不过，你怎么过来了？没一起去看看金毛吗？” 她已经不再像高中那时候一样，面对他都需要错开眼神，或者不管说什么都觉得紧张局促。 “看过了，刚才看你状态也不太好，不放心，就跟着过来看看你。” 他一向细心，会照顾人的情绪，这么多年了亦是如此。 虞荔点点头，“那只叫奇奇的金毛……也是你的狗吗？” “不是，我朋友的，我顺路开车送他过来。” “哦，这样子啊，”，虞荔无声叹了口气，“你朋友现在应该很难受，有空的话可以多陪陪他。” “好。” 虞荔以为话题到这里就中断了，她好像也没什么可以聊的话题了。 许颂又问：“你还好吗？刚才看你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就是没抢救成功，心里有点不舒服。” 毕竟是一条生命，搁在谁心里也会不舒服。 “不是你们的错，没必要自责。”许颂温声道。 虞荔点头：“嗯，我知道。这种事在我们医院也很常见，但凡是急救，一般一百例里，能成功救回来的动物是个位数。但是就算知道这个概率，也还是会难受。毕竟每次遇到急救，我们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拼命去抢救，救不回来的时候，就还是挺无力的。” 她说完，无奈笑了笑，突然想起来什么，“六一呢，它还好吗？” 虞荔还记得那只白色的博美犬，可可爱爱的，像棉花糖一样。 “它挺好的，前几年做过一场手术，最近几年情况都很稳定。” 虞荔弯了下唇：“嗯，那就好。” “你呢？这些年怎么样？”许颂看过来。 “我吗？我也蛮好的。” 头发松得有些不舒服，虞荔干脆利落地抬手重新绑了下。 正绑到第三圈皮筋，突然感觉许颂弯腰凑近。 眼前的男人近到几乎跟她呼吸可闻，虞荔茫然抬眸，听见他问：“手怎么了？” 第28章 28. 有道灼热的不容忽视的眸光盯着自己的手, 许颂神情很认真，又罕见地严肃，虞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翻过来看了一眼手背，上面有几道浅浅的抓痕。 她笑了, 语气很轻松, 带着几分笑意：“哦, 你说这个呀, 刚才看诊的时候, 有只布偶猫可凶了，我不小心被它挠了一下，就一点抓痕而已, 没有破皮, 也没有出血, 不严重。” “不用处理一下吗？”许颂不放心, 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 “没关系的, 小事而已。”虞荔没有放在心上。 她本想问他怎么突然回国了，处理好金毛那边事情的苏苏跑过来找到虞荔：“都ok了，荔荔姐, 我们去点外卖吧。” 虞荔点点头, 也不再继续问什么, 转头对许颂道：“许颂，那我先走了。” “好, 你们先去吃饭, 下次有机会再聊。”许颂看着她笑着说。 下次？ 听着估计是客套话。 虞荔没多想, 也笑着应好，然后和苏苏一起离开。 苏苏开口：“对了, 荔荔姐，你手上的伤口还是再处理一下吧，医院创可贴用完了，待会我出门给你买个创可贴，或者我再问问其他人看看有没有。” 虞荔声音温软，又沾染些无奈：“没事，真的不用麻烦，就几道抓痕而已，我们先去吃饭。” 二十分钟以后，她的外卖到了。 虞荔出门拿外卖，往休息室走的时候被前台妹妹沈霏霏叫住：“虞医生，你先等一等，刚才有人来给你送东西。”？ 虞荔拿着外卖走过去。 是花束或者锦旗之类的吗？ 他们这一行还经常会收到动物主人们送来的花束或者锦旗。 她一开始不好意思收，但客人们都强烈请求她收下，后来她渐渐也就接受了，把客人们的感谢都化为动力，在工作上越来越努力。 可她最近没有看过类似的病例，而且，看沈霏霏的表情也不太像。 “是什么啊？”虞荔走到前台，问。 “虞医生，这是刚才那个帅哥送来的，就是跟你在大厅聊天的那个人。” 沈霏霏递过来一个塑料袋。 虞荔接来一看，袋里面是一盒包装可爱的粉色创可贴。 这是许颂送来的吗？ 一点都不像是许颂的风格。 虞荔不禁莞尔。 她唯一猜到的可能性就是他在附近没找到药店，去便利店随便选了一款。 至于那几道划痕，虞荔的确觉得没有必要处理，贴创可贴与否也都没有关系，正如从前高三时，她在器材室不小心划伤的那道口子。 但既是送来的好意，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虞荔把创可贴和外卖一起拿在手里，又听到沈霏霏一脸八卦地问她：“虞医生，刚才那个帅哥是你男朋友吗？” 塑料袋相互碰撞出“簌簌”的声响。 回过神，虞荔没忍住，有些好笑地反问她：“怎么会这么问？” 从来没有人把她同许颂联系到一起过，还是被误会成男女朋友。 “因为你们站在一起很配啊，郎才女貌的，像是在拍偶像剧一样。”沈霏霏回答。 虞荔这下真的笑出来：“霏霏，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啊，所以真的不是吗？”沈霏霏语气难掩失望。 “当然不是啊，”虞荔笑着摇头，“我们就是高中同学，而且都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先不说了，我先去吃饭。” 她拿着外卖和一盒创可贴回了休息室，跟苏苏快速解决完午餐。 贴上创可贴，虞荔休息了会儿，准备下午的绝育手术。 临到下班，手术室又来了一个急诊。 等送走急诊的客人，天已经黑了。 虞荔拿好包，坐了两站公交回家。 她毕业后就搬离了“云和苑”，没有继续住在干妈家里，而是租了一处离康尚医院很近的公寓。 虽然房子不大，但虞荔收拾得很温馨。干妈送的玲娜贝儿她也一直带在身边。 拿出钥匙开门，虞荔进屋后自己煮了面，边吃边看了部电影。 收拾完碗筷，她去洗澡。 虞荔尽量避开贴了创可贴的位置，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浸湿了些，需要再换一张。 粉色创可贴上的卡通小熊憨态可掬，她还是第一次用这种类型的创可贴，可爱得她有点不舍得撕掉。 吹干头发后，她又从那一盒创可贴里撕了一张贴好，继续把刚才没看完的那部电影看完。 虞荔太困了，看着电影不知不觉躺在床上睡着了，失去意识之前，依稀记得听到影片里最后一句话：“那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喜欢一个人，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 金毛小时候闹腾，长大后疼人这话一点都不假，江豪翻着以前给奇奇拍的那些照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去客厅倒水，才听见门铃声。 他随手抹了把眼泪去开门：“许总？” 江豪跟许颂相识于大学，两人毕业后一起创业，他跟着许哥混得也算风生水起，几个月前许颂回国，接管家里的公司，他也就跟着一起回来了。 许颂扬了下唇：“不在公司这么喊做什么，隔应我？” “许哥，你怎么来了？公司有急事？” 许颂撑着门框，无奈道：“要是有急事，我还能在门外等你半小时？公司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你。” 江豪这才看见十几通未接电话，瞬间感动：“许哥，我果然没信错人，还是我哥好。” “别太感动，受人之托而已。”许颂笑了下。 “受人之托？谁托的？”江豪一脸懵。 “今天在康尚医院的虞医生，她让我多陪陪你。”许颂换鞋进门，随口道。 “虞医生？她真是人美心善。对了，许哥，你今天下午买的创可贴就是给虞医生买的吧？在医院我就想问你来着，你和虞医生以前认识啊？” 许颂点头，“嗯，高中同学，有七年多没见了吧。” “七年多，许哥，你记这么清楚啊？话说回来，我可没见过你对别人这样，你这人从来实用性大于外观，什么时候需要跑好几条街只为了买个好看点的创可贴？”江豪边说着，边拿出两听啤酒倒进玻璃杯，“许哥，你是不是喜欢虞医生啊？” 冰凉的液体灌进，杯身沾满水珠，许颂看着杯身的水珠，没说话。 其实对虞荔，他根本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 一开始只是把她当做之遥的朋友，或者更简单地说，是要帮忙照顾的邻居妹妹，她过分安静，甚至让人觉得好欺负，他就不自觉对她多了几分照顾。 后来，接触多了，他自认他们可以称之为朋友，虽然虞荔总是对他太过客气。 他自问待她同之遥一般，绝无其他心思。 直到那次去秦姨家，不小心撞到刚刚洗完澡的她。 他撒谎了。 虽然是无意的一眼，仅仅不到一秒，甚至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但的确看到了。 当时虞荔很无措，一副眼眶红红的模样，怕她真的会哭，许颂否认了。 可难免问心有愧，他向戚韫希取经，要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欺骗了一个女孩子，应该怎么办？ 彼时正值淮京一中校庆，戚韫希在教他怎么唱《普通朋友》，听见这话，说了句：“这还不简单，这还不简单，女孩子嘛，买个礼物赔礼不就行了。” 许颂偏头，手里的吉他谱纸页微微翻动，他垂着眸子想了下，继续问：“那如果……对方是那种不会轻易收礼物的性格呢？” 戚韫希摇头晃脑地拍了下手：“这就更简单了，你可以给所有人都送礼物啊，这样她就会收了。” 许颂依言照做，只是送其他人的礼物大差不差，唯独给虞荔的那份挑了很久才满意。 再后来，他出国得突然，在异国他乡，却偶然有几次会梦到她，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回国是意外，与她重逢更意外，那些压抑在心底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好像又有复原之势。 许颂指腹压在杯口边缘，抚掉下滑的水珠，抬眼道：“我不确定。” 他在某些方面总是过分迟钝。 唯一能确定的是，虞荔于他而言与旁人不同。 也算命运抬爱，既然上天给了他重逢的机会，他必然会珍视。 先彻底厘清心意，再去谈未来如何。 / 一周后。 金毛的骨灰送回了医院里。 苏苏联系了江豪，让他尽快来取。 说是马上到，结果都快下班了，还没见到人的影子。 临到下班，江豪才姗姗来迟地打来电话说在医院大厅了。 苏苏奇怪得很，把骨灰送下去才发现来的不是江豪本人。 不过她还急着去和男朋友看电影，就没多想 ，把骨灰盒递给对方。 对方问了她几个问题，她就跟他说了一些有关保存的注意事项。 虞荔记了个病例，收拾好东西才出门。 手机天气预报提醒她正在下雨。 淮京雨多，但她依然没有习惯，大部分时间会记得，但偶尔也会忘记带伞。 幸好公交站牌就在公司对面，跑过去应该也没太大的问题。 走到大厅，虞荔脚步一顿。 如果她没认错，那个背影应该是许颂。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衬衫和长裤，衬得整个人身姿格外挺拔，宽肩窄腰，背影落拓修长。 可很多年没见，虞荔熟悉的是少年时的他，打量几眼后她又有点不确定了，于是背着包走过去，试探地轻声开口：“许颂？” 第29章 29. 许颂转身应了：“嗯。” 男人眉眼藏笑, 看着心情不错。 虞荔看到他手中的骨灰盒，下意识问：“你来帮朋友拿骨灰盒啊，你朋友他现在还好吗？” “他状态不太好, ”许颂先答道，看着她, 又开口, “我也不太好。” 他语气里听上去含着几分委屈, 虞荔觉得自己听错了, 愣了两秒, 才道：“那你们都要多休息下，我理解的，这需要时间才能走出来。” “好。” 虞荔突然意识到什么, 有点疑惑地呢喃：“不过, 不是苏苏下来给你送的骨灰吗？她不是十分钟之前就下来了吗？” 许颂笑了笑：“我问了她一些注意事项, 刚才在给我朋友发消息, 对了, 你的手怎么样了？” 已过一周，虞荔抬手看了眼，早已看不出一点抓痕, 她笑着跟他道谢：“已经好了, 一直没找到机会, 谢谢你的创可贴。” “不用谢。” 虞荔笑，刚打算告别, 许颂先一步开口：“你们下班了吗？” “对。” “怎么回家？外面下雨了, 带伞了吗？”许颂问。 虞荔没回答许颂自己有没有带伞的问题, 只笑着指了下对面的公交站牌：“我去坐公交，就两站路, 很快就到家了。” 他安静听完，似是无心问了句：“现在不住在云和苑了吗？” “嗯，我自己租了个房子，离医院很近。” 许颂点头，直视虞荔的眼睛，用了陈述的语气：“我送你回去。” 还是不用麻烦了吧。 这是虞荔的第一想法。 她一向不喜麻烦别人，也不想欠人情，虞荔还没能说出口婉拒的话，就瞥见窗外雨势更大了些。 怎么会下得这么大？明明刚才还只是小雨的。 虞荔收回视线，也就没再拒绝许颂：“好，那就麻烦你了。” “小事，你在这等一下，我去车里拿伞。” 许颂把手里的骨灰盒递给虞荔，转身干脆利落地进了雨幕。 他车就停在医院门口，是一辆黑色的suv。 尽管许颂动作迅速，几秒就跑上车，回来的时候，身上衬衫也湿了一大片。 虞荔从包里抽了几张纸巾出来，难免内疚地递给他：“擦一下吧，你身上淋湿了。” 许颂语气轻松，带了点玩笑意味：“没什么，虞荔，我没那么娇贵。” 虞荔却很坚持地递着纸巾：“还是先擦一下吧，湿衣服黏在身上也不舒服。” 许颂微微挑了下眉，含笑看着她，倒也没再拒绝，接过她手里的纸巾，简单擦了几下衣服，又拿起骨灰盒和伞，“走吧。” 虞荔跟上他。 许颂手里的伞明显是单人伞，一人撑绰绰有余，但两人撑就偏小了。 何况他站得离她挺远，还有把伞往她这边倾斜的趋势。 外面雷雨交加，狂风大作。 间或有车辆鸣笛。 虞荔怕许颂听不到，于是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角。 女生力道很轻，轻到若有若无，许颂却立刻低头看来，他眉眼深邃，眸光映着雨，显得格外柔和，“怎么了？” 虞荔直言：“许颂，你再站过来些吧，伞有点小，我怕你再被淋到。” “好。”许颂有些意外，依言走近了些。 随着距离拉近，两人胳膊不可避免地抵到一起。 虞荔今天穿的是米黄色的针织外套搭修身牛仔裤，却挡不住青年身体散发的热意。 她也没和男生有过什么肢体接触，无意识抿了抿唇。 一种很奇怪的从未体验过的情绪浮上心间。 虞荔垂着眼想。 男生的体温都这么高吗？可许颂穿得看上去比她单薄得多。 容不得她多想，许颂俯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虞荔轻声道谢，弯腰进了车里。 车内整洁干净，摆设简单。 中控台上摆了一个香薰，往外飘散着清凉的柑橘味调，混合着森林的木香。 虞荔安静地坐好，系好了安全带。 许颂绕到另一边上车，先收了伞，然后拿着金毛的骨灰盒进了车。 他放好骨灰盒，发动车，自然地问：“小区地址在哪？” 虞荔报出地址。 车行入雨幕。 音响缓缓流泄出乐声。 不是电台，倒像是许颂自己常听的歌单。 都是些舒缓的英文歌，以及几首纯音乐。 遇到一个红绿灯。 车里气氛有些凝滞，虞荔笑了笑，主动打破沉静：“许颂，我听同事说你现在的公司很厉害，真好。” “是吗？算不上多厉害。”他笑。 听出他话里的谦虚，虞荔扬了下唇，随口问：“没想过还能在淮京见到你，你是刚回国吗？” 她这话是真心。原本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红灯倒计时结束。 许颂声音坦然：“两三个月前，家里出了点事，我就回国了。” 虞荔自觉失言。 他说的家里，大抵是蔡阿姨那边出了情况。 她很久没有听过蔡阿姨的消息了，从高三那年许颂出国以后，干妈也对蔡阿姨的事闭口不言。 只是，许颂大抵在国外已经有了很好的发展。 回国应该不在他一开始的计划之内。 虞荔有点替他惋惜，须臾，又觉得他这样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会熠熠生辉，她这惋惜不免多余，并没有什么必要。 见她沉默，许颂笑着开口：“没什么大事，我妈前些日子病了，情况不太好，我就回来了，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 “抱歉，我不知道……”她听着雨声，下意识问出潜意识里的问题，“那你还会走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其实许颂在国外或者留在淮京，与她自己并没有多大关系的。 许颂笑：“不走了。” 虞荔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只简单“嗯”了声以作回答。 反倒是许颂又道：“现在觉得，留在淮京也挺好的。” 什么叫，留在淮京也挺好的。 虞荔听见这话，揣摩了下，一开始有点懵，一两秒后，她蓦地反应过来什么。 脑海里蹦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朱藏月。 深究起来，虞荔已经很久没想起过她了。 比起许颂来，她更加记不清朱藏月的样子。 许颂留在国内，应该有那个女孩子的原因吧。 年少时因为某些不可控的因素，放弃喜欢的人的滋味必然不好受，何况是也跟他表白的同他两情相悦的女孩子。 虞荔也说不清自己什么感受，也说不上有多失落和难受，只是心尖略微涩涩的，像挤进了酸的柠檬汁。 她没多在意，只当自己累了。 许颂余光打量了安静的女孩子一眼，“怎么了？” “嗯？没什么，有些累了。” “累了就休息会儿，到了我叫你。” 到小区门，许颂下车跟保安登记，然后继续开进小区里面。 虞荔没睡，自觉指路，车停在了29栋楼的单元楼前。 许颂拿起伞，“还在下雨，我送你进去。” 虞荔就在座位上没动，等他先下车。 许颂熄掉火。 熄火前，音响循环到的最后一首歌刚刚放了两秒。 虞荔解安全带的手一顿。 刚才那首歌莫名熟悉，像是她常听的歌。 她蹙眉，想了下，却一时想不出。 副驾驶门被打开，虞荔回神下车。 许颂把她送到单元楼门口，虞荔开口：“好了，这里有遮板了，我自己进去就好。” “好。” 她认真道谢：“许颂，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许颂笑了下：“虞荔。” 自己名字经他喊出口的时候，莫名有几分缱绻的意味。她说不上来他的咬字特别在哪里，可就是跟旁人都不太一样。 她甩掉自己脑海里那些不应该有的想法。 “嗯？” “我发现你有一点还是跟以前一样。” “什么一样？”她疑惑地问。 “跟我还是一样客气。” 虞荔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但是今天是真的很麻烦你。” 女孩子声音过分轻，尾音勾人，带了点不自知的撒娇意味。 许颂错开视线，一两秒后，又看向虞荔：“觉得麻烦我？” “嗯。” “有时间请我吃饭吧。”许颂笑。 “嗯，好啊，那就这几天吧，只是我下班有时候会比较晚，你什么时候有空呢？”虞荔应得很快。 雨势渐小。 小区路灯不是很亮，两人的身影模糊在蒙蒙雾气里，彼此看不分明。 许颂没说话，沉默里，只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这些年虞荔变化很大。 更优秀了，更自信了，更漂亮了…… 甚至，性格也有所变化，能和他这样并不算相熟的人从容又自如地谈天。 只是，除了跟他客气这一点没变以外，她还有一点没变。 她仍然在躲他，生怕欠他人情或者跟他有过多的牵扯，着急划清界限，明明她跟其他人也并非如此。 虞荔不明白为什么气氛突然变得缄默，像有无形的压力从里到外把她整个人紧紧团在里面，不留一丝缝隙，压得她喘不动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又好像也没有很久，眼前看不太清楚的人身形微动了下。 然后，听到他淡淡地说：“我这几天都没有时间。” “这样啊，”虞荔听上去有些沮丧，“那……” 许颂说话和平时听起来无异，她却觉得他此刻不太高兴。 没有理由的，就是觉得如此。而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不高兴好像是由来于她。 是她考虑得太不周全了吧。 那双清亮逼人的眼一下子逼近，他不知什么时候俯身凑近。 虞荔愣住，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 明明光线暗沉，他的眼睛却依然亮得骇人。 许颂眼里情绪不明，语气却很温和，带了点无奈：“别乱想，没有怪你的意思。” 虞荔垂眸笑了笑，声音温软：“是我工作太忙了，连请你吃个饭也要这么麻烦。” 下一秒，咫尺之间，男人轻轻笑出来。 她疑惑又莫名。 许颂说得很有条理，循循善诱：“不麻烦，先加个联系方式吧，哪天下班早，就给我发消息，如果我有空，也告诉你，总会有天两个人都有空的，嗯？” 他尾音似钩子，挠在人心上。 说完，调出二维码，递到虞荔眼前。 第30章 30. 虞荔自然没办法拒绝, 也没有理由拒绝。 她拿出手机，扫上他的二维码。 换作是少女时期的自己，虞荔是绝对想不到有天能和许颂加联系方式的。 更想不到是许颂主动提出来的。 她心里微微触动, 说不清楚什么感觉。 手指轻轻触在屏幕上，点击添加。 许颂的微信头像是一个黑胶唱片机。 微信名字简简单单两个字母：xs。 虞荔在看许颂头像和昵称的同时, 许颂也点开了她的头像。 虞荔的头像是卡通的, 昵称是简单的名字缩写yl。 跟他的相似。 许颂扬了下眉：“虞荔, 你的头像是照片改来的吗？” “嗯, 上面是我的奶奶和之前养的一只泰迪。” 许颂再看一眼, 照片左边是虞奶奶，中间是泰迪，右边那个眉眼弯弯的女孩子就是虞荔本人了。 她说, 之前。 许颂听懂了, 没多问下去, “外面冷, 上去吧, 我走了。” “好，拜拜，”虞荔说完, 看了看又变大的雨势, 有些不放心地道, “雨还是很大，你开车慢些。” “放心, 上去吧, 你家在几层？” “第五层。” “等你亮了灯我再走。” 许颂见她进了单元楼, 才打着伞转身上车。 虞荔租的这个房子自然比不上“云和苑”的环境，但胜在干净整洁, 安保也比较好。 单元楼里没有电梯，她上了三层楼之后停下来，朝窗外看了眼，许颂的车果然还停在那里。 她加快脚步上了五楼，回家开灯，从阳台望出去，许颂的车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虞荔照例先洗了个澡，然后又给自己煮了晚饭。 估计是累了，虞荔今晚食欲格外好。 收拾好以后，张茜茜电话打来，虞荔跟她聊了一会儿。 挂断后，手机自动退回跟茜茜的聊天页面。 茜茜的昵称还是以前的刘亦菲本菲，她这么多年还觊觎着天仙的神颜。 虞荔又看到右边那列，她的昵称读大学时就换了。换成了自己名字的缩写。 之前，她会因为随手起的昵称里既有她的名字，又有许颂喜欢的唱片机而默默高兴很久，把这当做一种莫名的羁绊。 后来，却意识到不应该沉浸在这种所谓的幻想里，她更应该做自己。 新消息提醒。 xs：【我到家了。】 虞荔回复：【好，晚安。】 xs：【晚安。】 往上划，18：13，您已添加。 虞荔看着那行小字。 如果是多年前的她，想必会开心得疯掉。 现在想想，什么感觉呢？ 她自己也说不清。 明天上午有场手术，忽略所有情绪，虞荔关灯躺下。 接下来几天，康尚医院预约的客人很多，虞荔忙得连轴转，几乎脚不沾地，下午也都是加班加点的状态。 她在加微信后的第二天早上就发了条消息给许颂：【许颂，打扰了，这几天我们医院都比较忙，下午基本都要加班，抱歉，之前说的请你吃饭的事情可能要往后拖几天了，如果之后有时间我就发消息告诉你。】 许颂几乎秒回：【没事，你先忙重要的事。】 虞荔微微讶异。 他不忙吗？ 回消息怎么这么快？ 过了几秒，他又跟了一条，玩笑的语气：【虞医生可不要反悔。】 看清他发来的消息，虞荔赶紧回复：【我都答应你了，肯定不会反悔的。】 xs：【嗯，我等你消息。】 yl：【好，拜拜。】 xs：【拜拜。】 / “荔荔姐，发什么呆呢？好不容易今天能按时下班，你怎么一脸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苏苏凑到虞荔面前，不理解地问。 虞荔回神，笑了笑：“没有呀，我就是走神了，你去忙吧。” “喔，好的。” 苏苏去忙自己的了，虞荔又看了几个病例。 临下班的时候，她才看了眼手机，点进了和许颂的聊天页面。 距离上次两人发消息已过去了五天。 yl：【在吗？今天我们下班比较早，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先去订餐。】 她眨了下眼，看到聊天框上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紧接着就回过来一条：【还以为你反悔了，听你的。】 许颂公司估计真的没有医院这边忙。 否则怎么能每次发消息过去他都是秒回？ yl：【怎么会，答应你的肯定要做到。】 上次为了送她，许颂身上淋湿一大片，怎么说也应该请他吃饭的。 然后又问许颂：【你平时喜欢吃什么？】 xs：【我都可以，按你喜欢的来。】 下一秒，他又发来一条：【我来接你，到了给你发消息。】 虞荔选了淮京一家私房菜馆“春禾斋”。 她之前跟许颂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对他的喜好了解并不多，只记得他喜欢吃辣，不吃香菜。 她看了看套餐，点了偏辣的菜品多一些的套餐。 没多久，手机一震，虞荔迅速换下刷手服，拿好包出了医院。 熟悉的车就等在门口。 许颂看着手机，散漫地倚在车前。 看到虞荔出来，他按灭手机，笑着给她打开车门。 “谢谢。”虞荔弯腰钻进车里，系好安全带。 许颂几秒后也进来，导航去“春禾斋”。 车程短，到包间后，上菜很快。 许颂看了眼菜品：“怎么这么多重口菜？你吃的惯吗？” “我可以。” 但虞荔低估了这家私房菜的辣度，她完全承受不来，最后只能挑几道不带辣椒的吃。 许颂突然笑了，他坐在虞荔对面，姿态放松：“虞荔，你按我的口味点的吗？” 虞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听到他略带疑惑的语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辣的？” 虞荔握筷的手一紧，“我……” 她总不能告诉他，因为以前喜欢过他，所以会格外注意他的喜好。 她一时语塞，许颂笑着猜测：“又是听方之遥说的？” 虞荔没有更好的解释，索性默认了。 一顿饭吃得很快，比虞荔想象中快多了。 许颂很会找聊天话题，她被带着，自然而然跟着聊下去，也不觉得多尴尬。 虞荔抢着去结账，许颂笑着看她，没跟她抢：“虞荔，你还是第一个请我吃饭的女生。” “是吗？”虞荔也笑了下。 “感觉……” “感觉什么？”虞荔问。 许颂：“感觉还不错。” 结完账，许颂把车开过来。 车里有一瞬沉默。 许颂没让沉默持续太久，很快挑起一个新话题：“看你们医院很忙，身体吃得消吗？” “其实还好，习惯了就好了。”虞荔温声答。 “上次去医院那天，看你们忙到一点多才吃午饭。” 虞荔笑笑，语气随意：“嗯，忙的时候得等到客人离开才有空吃饭，差不多就得一两点。” 聊了几分钟。 “虞荔，我还挺好奇的，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形象？”许颂偏眸看过来。 虞荔一默，也抬眸，用余光看他。 青年侧脸凌厉，眉眼成熟，也能看出从前几分肆意的影子。 她措辞了下，笑着说：“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许颂笑出来，唇边括弧若隐若现，“啧，给我发好人卡？”？ 怎么会被误解成这样子。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虞荔认真地摇头。 “那我要谢谢虞医生的夸奖。”他笑。 一路车里钢琴曲和英文歌掺杂，都是很轻和很安静的调子。 从“春禾斋”回到虞荔的住处有些远，车程到一半的时候，虞荔歪着头，困得没撑住，在座椅上睡着了。 她脸色带着疲倦，黑色长卷发披肩散落，有碎发遮住脸颊，人很瘦，胳膊也纤细。 包放在膝盖上，她整个人以一个看起来不太舒服的姿势窝在车的座椅里。 许颂余光注意到，把车里温度上调，又趁等红灯的时间给她调了下座椅，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音响循环播放到下一首。 他歌单大多都是英文歌。 这首前奏一出，许颂自己也愣了下。 一两秒后反应过来，是那首歌，她曾经唱过的——《阿楚姑娘》。 “…… 时间的泪眼撕去我伪装/ 你可记得我年少的模样/ 今夜你会不会在远方/ 燃篝火为我守望/ 温柔的晚风啊/ 请你带走我的惆怅吧/ 别让我追随不可一击的彷徨 ……” 国外那些年，他几乎不再听中文歌。 这首是例外，连他也不知道喜欢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好听，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循环听了不知多少次，却找不到那天在后台听虞荔唱这首歌时带给他的那种感觉。 现在，许颂刹住车，偏头看了下熟睡中的虞荔，他已知道了答案。 却后知后觉，隐约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不该错过的事。 车依旧停在了单元门下。 虞荔睡得沉，大抵是很累了。 她醒着时安静，睡相更安静，不怎么乱动，看着很乖。 呼吸声轻浅，若有若无，回荡在车内这一角逼仄的空间内。 大约二十分钟后。 虞荔微动了下，慢慢睁开眼。 车内昏昧，响着首英文歌，夹杂在柑橘木调间，有种很浅的熟悉的冷松气息。 她睡懵了，一时忘记这是在哪里。 “醒了？”许颂低声。 虞荔看向车窗外，认出已经到自己家楼下了，她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哑倦：“到了吗？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正好有些事要处理，刚处理完，你就自己醒了。” “抱歉，我不知道怎么睡着了。”虞荔清醒了几分，拿好膝盖上的包想下车。 “没事，回去好好休息。” “嗯，谢谢你送我回来，”虞荔没让他再下车送，隔着副驾驶的车窗对他摆了摆手，“拜拜。” 进了单元楼，虞荔有点懊恼地揉了揉脸。 怎么会在车上睡着呢？ 粗略估计，至少十几分钟之前车就到了她家单元楼下。 她一向浅眠，平时一有动静就会醒，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反倒在许颂车上睡得格外沉。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0-40 第31章 31. 山林幽静, 晨雾还未散尽。 南山脚下，疗养院。 许颂推门时，才发现秦荷也在, “秦姨。” 秦荷笑：“小颂来了，快来坐。” 许颂应, 抽了张椅子坐下, “妈, 最近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蔡琴心咿咿呀呀说不清楚。 许颂不急, 耐心听着。 蔡琴心说了几句, 也不再说，秦荷把洗好的葡萄拿给她：“吃些水果。” “小颂最近在忙些什么？”秦荷关心问。 “刚出差回来，在湘南待了两个月。” 秦荷听见这话, 道：“去湘南了？有没有吃那边的特产茶桂糕？荔荔就是湘南人, 经常给我推荐这个。” 许颂摇了下头, 似是无心问：“荔荔是湘南人？” 秦荷笑着打量他一眼, “嗯, 荔荔是湘南人，高三转学到了淮京。” 他对她实在了解甚少。 许颂忽而记起那次有人来学校闹事，在那个经久废弃的器材室, 灰尘漫天, 她缩在角落, 指尖冒着鲜红的血珠。 也有听说，那人是虞荔的继母, 却自始至终没见她的亲生父母在学校出现过。 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去求助的之遥？ 她那时候一个人躲到器材室是不是偷偷哭过？ 听到器材室门外那些话她又在想什么？ 一想到这些, 许颂心口一阵郁结, 如果他那天早些去找她，她会不会能好受一些？ 蔡琴心戴着围兜吃葡萄, 汁液四处飞溅。 许颂和秦荷寒暄的不经意间，桌上被吐了不少葡萄籽和果肉。 秦荷下意识去拿纸，许颂先一步动作：“没事，秦姨，我来。” 收拾完狼藉，许颂倒了两杯温水递给蔡琴心和秦荷。 蔡琴心喝完水累了，躺下休息，没多久就睡熟。 秦荷帮她盖好被子，“小颂，你说这几个月的言语课怎么进展这么慢呢？” “不急，总有一天会好的。”许颂低声。 “也是，这事急也急不得亲，”秦荷叹息，“琴心选择在这里修养，这里环境好，也有利于她恢复。” 许颂帮忙整理桌子。 他从桌上把照片尽数拾起，手指微动，粗略翻了下，上面都是淮京本地许多青年才俊的照片，其中不乏与川盛传媒合作的生意伙伴。 “秦姨，这些是？” 秦荷笑着走过来：“你说这些啊？寻思拿来让你妈帮忙参谋参谋，看看哪家的孩子适合荔荔，打算趁荔荔年假让她去相亲，她平时太忙了。” 的确是忙。 自从上次两人一起吃饭后，她再没有联系过他。 他偶尔会发消息提醒她天气，或者找些话题聊。 虞荔大部分时间是看不到消息的，过几个小时才会回。 再加上他来湘南，算起来也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许颂眉目淡淡，把照片递给秦荷，“秦姨，是不是太着急了？荔荔她应该不需要相亲吧。” “确实不急，没有合适的就算了。主要荔荔这么多年没谈过恋爱，我也担心她是因为交友圈太窄，遇不见合适的，不如我先把把关，”秦荷笑着接过那沓照片，“你妈觉得翟家那孩子不错，我也觉得跟荔荔很合适，那孩子人长得好，能力也强，主要性格温柔平和，小颂，你觉得他怎么样？” 静了一瞬，许颂不答反问：“秦姨，那您觉得，我怎么样？要论长相、能力还有性格，跟他比起来，我好像也不算差。” 秦荷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抚着那些相片，闻言抬头，停了几秒，问：“小颂，假如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 许颂坦荡地承认：“秦姨，如果要考虑荔荔的相亲对象，我希望，您能优先考虑下我。” / 临到下班，有急诊送到康尚医院。 虞荔和赵慧玲抢救回一只心源性肺水肿的银渐层小猫。 把银渐层小猫安顿在猫咪住院部后，虞荔去换衣间换下衣服准备回家。 在公交车上，受到了一条短信提醒：【尊敬的客户，淮京银行信用卡中心恭祝您生日快乐，用卡愉快！愿您和家人生活如意，身体健康！关注“淮京银行微银行”公众号，即时获取动账提醒。拒收请回复R。】 看完短信，才发觉今天是17号，是她生日。 她这几年都是一个人在淮京，几乎不怎么过生日，也没特意设置提醒。 今年也没打算庆生，虞荔把短信设置为已读，关掉手机。 浑身酸软无力，虞荔打消自己做饭的念头，下公交车后，没有回小区，先去了附近的一家便利店，点了些关东煮，又拿了瓶百岁山。 买好以后，她拿去坐在窗边吃。 虞荔很饿，等不及放凉，草草吹了几下，迫不及待咬下一口海带结。 夜幕深深，路人偶尔三三两两地相伴经过。 说不孤独都是假的，虞荔低头笑了笑，咬完那串海带结。 恰巧有对年轻的父母经过，父亲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母亲拎着一个生日蛋糕，看样子是要一起回家过生日。 虞荔有些羡慕，看着他们走远。 以前生日的时候，奶奶都会打电话过来问她有没有吃长寿面和生日蛋糕。 突然想买个生日蛋糕庆祝一下。 虞荔打开手机看了眼，附近的蛋糕店都歇业了。 算了。 她有点遗憾地掐灭手机屏幕， “刺啦。” 便利店玻璃门被推开。 晚风顺着门隙溜进，虞荔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垂着眸继续吃手里的关东煮。 身侧突然覆下来一片浓重的阴影，下一秒，肩上一重。 宽大的黑色风衣罩住她，熟悉的冷松气息萦绕。 虞荔匆忙咽下去口中的鱼丸，“许颂？” 许颂失笑，拧开桌上的百岁山递给她，“慢点吃，不急。” 虞荔喝完水，看向坐在身边的他：“许颂，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这么晚了还来跑一趟。 而且，也没有见他发消息过来。 “没什么急事，你先吃完再说。” 许颂脱掉风衣后身上只剩一件白色薄款高领毛衣，虞荔想脱下风衣还给他。 许颂隔着袖口按住她手腕，“我不冷，你穿着。” 他也坐下来，耐心地陪她吃关东煮，“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吃关东煮？” “今天下班很晚，懒得回家做饭了。”虞荔弯唇道。 “又有急诊吗？” “嗯，有只银渐变心源性肺水肿，我们抢救成功了，它现在情况稳定下来了，怎么样，我们是不是很厉害？”虞荔笑，眼睛亮晶晶地。 许颂不自觉也跟着她笑：“嗯，真厉害。” 虞荔解决完最后的关东煮，许颂问：“就吃这些吗？我再带你吃点别的？” “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虞荔摇摇头。 虞荔刚想问他有什么事，要等她吃完才能说。 许颂先一步道：“你在这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虞荔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坐在原地等。 她看到他又上了车，好像从副驾驶座位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但从她的角度也看不到他究竟拿了什么。 许颂推门时，虞荔往他手里看去，眼睛轻缓地眨了下。 他拎了一个包装精致的蛋糕。 许颂径直朝虞荔走过来，把蛋糕放在了桌上，低声道：“早知道你自己在这里吃关东煮，我就早些过来找你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怎么不发消息问我？” 他笑：“想给你个惊喜。先去的医院，知道你已经下班了，又去了你家，但敲门没人应，我就来附近找了下。” 虞荔看向桌子上那个蛋糕。 米黄色的奶油底，上面是一个棕色的可爱小熊。 happy birthday的字母是彩色的。 小小一个，大概是六寸的。 她忍不住扬了扬唇角：“好漂亮。” “蛋糕么？”许颂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嗯，蛋糕好漂亮。”虞荔又重复了一次。 “喜欢就好。”许颂看着她柔和的侧脸，笑。 虞荔忽而抬头，看见许颂的笑，愣了下，不太确定他在笑什么，犹豫了下，问：“许颂，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他翻遍了她这些年所有的朋友圈。 怎么会不知道？ 但见她紧张，许颂换了一副轻松随意的语气：“偶然听之遥提过。” 虞荔没那么紧张了，也笑开：“谢谢你啊，许颂。” “在这里吃吗？或者去我车上吃也可以。”许颂问。 虞荔想了下：“要不去我家里吃吧，可以吗？在这里或者去车上好像不太方便。” “好，我顺便送你回去。” 虞荔拎着蛋糕坐上副驾驶，几分钟后车拐进了小区。 两人上楼，虞荔开门，给许颂找出来一双一次性拖鞋。 虞荔按开餐厅的灯，把蛋糕放在了餐桌上，见许颂进门，她抬头问：“那我现在把蛋糕拆开了？” 许颂笑着坐她对面：“送你的，当然你决定。” 虞荔解开蛋糕的丝带，小心地移开透明盒，刚想切，许颂及时阻止。 她不解地抬眸。 “先吹蜡烛。”许颂道。 “还是不用了，有点麻烦，而且，我家里没有打火机。”虞荔小声道。 “不麻烦，车里应该有，我下楼拿一趟。”许颂不容她拒绝，已经下楼去拿。 他动作很快，没几分钟就找了个打火机上来。 许颂找出蜡烛，征询她的意见：“二十六岁，点六根好吗？” 虞荔点头。 许颂挑了六根蜡烛点燃，起身把灯关了，笑着看她，“虞荔，许愿吧。” 虞荔听话地闭上眼，握拳许愿。 她知道许颂不会唱歌，那次校庆完全是为了解围才上台表演。 但她没想到，刚闭眼，就听到许颂给她唱生日歌。 虞荔眼睫轻轻动了动，像微微振翅的蝶。 她心神恍惚，默默许了愿。 睁开眼，许颂停了唱，让她吹蜡烛。 虞荔笑，低头认真吹灭。 然后开始切蛋糕。 她知道许颂不太爱吃甜，就给他切了比较小的一块，找了个叉子一齐递给他：“许颂，谢谢你今天陪我过生日。” “不客气，开心就好。” 虞荔又去给自己切蛋糕。 蛋糕上面的小熊太可爱，虞荔没忍心破坏掉它，就又从边缘给自己切了小小的一块。 她尝了一口，味道意外地好吃，甜而不腻，有淡淡的冰激凌的口感，蛋糕的夹心是蓝莓的，也是她喜欢的口味。 许颂把手里那块蛋糕吃完，“再给我切一块吧。” 虞荔无意识微微蹙起眉：“还要一块吗？不喜欢就不要再吃了。” 许颂一顿，又想起那次在“春禾斋”，有些荒唐的念头一闪而过，但转眼就被他否定。 他笑笑，故意逗她，煞有其事地盯着人问：“虞荔，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不爱吃蛋糕的？” “男生……都不爱吃甜的吧。”虞荔错开视线，后悔自己没过大脑就说话，默不作声地切下一块蛋糕递过去。 索性许颂没有揪着这个话题往下说，只是接过她递来的蛋糕，“以前确实不爱吃，不过今天这个蛋糕还挺好吃的。” 他说话的氛围有点奇怪。 虞荔不允许自己多想，只是默默吃手里的蛋糕。 许颂吃完手里的蛋糕，从桌上拿了一个新的叉子，轻轻从蛋糕一角挖下一块淡黄色的奶油。 虞荔思绪游离着，脑子有点乱，并没有注意许颂那边。 直到男人倾身过来，清冽的气息逼近。 虞荔手里还拿着一块蛋糕，下意识往后躲，也往另一侧偏了下头。 许颂维持着倾身的姿势，见虞荔躲，大拇指隔着点距离抵在她脸侧，另外四个手指托住人下巴转回来。 他笑笑，声音很低，像在哄：“先别动，听话。” 第32章 32. 虞荔闻言不再动, 却不敢看他的眼睛，于是垂下眼。 她知道许颂是要给她抹奶油。 他说过，抹生日蛋糕的奶油在脸上, 寓意着抹掉过去不愉快的岁月。 可是，好近。 太近了。 近到, 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洒在她脸侧, 与她的呼吸缠绕到一起。 是这样子的吗？ 以前他好像从不会对她这样。 虞荔出神地想着, 下一秒, 他滚烫的指腹抵上自己的脸。 许颂垂着眼, 看清女生根根分明的长而翘的睫毛。 她脸只有巴掌大小，白皙温润，他半掌就能托住。 男人极其耐心, 从虞荔眼睛下方开始抹奶油, 控制着力度, 一路抹下去。 抹到脸颊的时候, 许颂手指无意间微偏, 往虞荔耳侧游走。 又蔓延一点，他手上的奶油几乎被抹干净，指腹下触感慢慢变得细腻分明。 再一秒, 奶油彻底抹尽, 失神般, 许颂干净的指尖抵上女孩子小巧莹润的耳垂。 虞荔没打耳洞，耳垂上干干净净, 没有首饰。 他指腹带着滚烫的温度, 而虞荔的耳垂微凉。触感极软, 又细腻。 许颂一愣，回神, 迅速收回手。 顿了几秒，他笑着，眸光细碎，“虞荔，生日快乐。” 庆完生日，许颂不让虞荔下楼去送，她目送许颂下楼后，关上门还有种不真实感。 虞荔跑到卫生间里，对着镜子看，她脸上还有一道米黄色的奶油，衬得向来缄默安静的她整个人都明媚了几分。 转眼，虞荔又想到方才许颂的一系列动作。 她眼睛眨了下，是她太敏感了吗？ 可是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在心底越来越深。 她还记得，以前那次给戚韫希过生日的时候，许颂是用手指关节在她脸上轻轻抹了一道奶油，触感并不分明，肢体接触几乎可以算作没有。 可是刚才，许颂却是用指腹抹的，触感实实在在，脸颊上他抹过奶油的地方，现在仿佛还残存着他指腹的滚烫温度。 为什么会不一样了？ 明明都是他们两个人，明明都是同样的场景。 他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 还是一切只是她多想了？ 她搞不懂。 虞荔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发了很久的呆。 脸上的奶油干了，虞荔用清水洗干净。 应该是她多想，只不过是朋友间简单的抹奶油而已。 用手指关节抹和用指腹抹，本来就没什么太大差别吧。 是她太草木皆兵了。 出了卫生间 ，虞荔又回到餐厅。 桌上蛋糕还剩下一小块，虞荔把蛋糕放进冰箱，打算留作明天当早餐。 关上冰箱门，门铃声响起。 虞荔看了下挂钟，已经晚上九点了。 虞荔刚打开门，一股风冲来，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宝贝 happy birthday！” “干妈？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前两天还在旅游吗？”虞荔难掩惊喜。 “订机票回来呀，给你个惊喜。” 虞荔声音很轻：“干妈，我不是说不用你回来吗？这么远，多麻烦啊。” “我们荔荔就一年一次生日，我不回来怎么能行呢？对了，我下飞机忘了买蛋糕了，现在订还来得及吗？算了，我干脆直接找人做一个。”秦荷拿出手机翻着通讯录。 虞荔笑着握住秦荷的手：“干妈，不用买蛋糕了。” 秦荷嗔怪地看着虞荔：“荔荔，你这孩子就是会委屈自己 ，一年就过一次生日，哪能不买蛋糕呢？” “这次有朋友帮我买了。”虞荔笑着解释。 见秦荷还是一脸不相信的模样，虞荔只好打开冰箱，给秦荷看没有吃完的蛋糕，回头问：“干妈，你要不要吃一块？” 秦荷摆摆手：“干妈不爱吃蛋糕，荔荔，谁给你买的蛋糕啊？之遥在国外，是茜茜买的吗？” 之遥那边跟她有时差，这些年习惯性会在第二天祝她生日快乐。 而茜茜不讲仪式感，一般会在凌晨给她发个大红包。 虞荔莫名心虚了下，须臾，摇摇头道：“不是茜茜，是……许颂。” “小颂？”秦荷惊讶一霎，又笑笑，没多说什么，末了有点感慨，“你们俩现在关系这么好，我也放心，荔荔你比较细心，多体谅点那孩子的情绪，他也不容易。” 秦荷点到即止，不再说什么，虞荔也不多过问。 秦荷从虞荔家里找出几瓶她之前送来的红酒，“荔荔，今天这么好的机会，跟干妈喝一杯？” 虞荔笑着摇头：“我还是喝水吧，明天还要上班。” “行，干妈见到你开心，好久没这么高兴了，我多喝几杯。” 聊了会儿，秦荷忽而道：“荔荔，干妈给你物色了几个男生，趁年假去见见面怎么样？不想就算了，干妈不强求，还是看你自己。” 虞荔一愣，反应过来，没辜负秦荷的好意：“可以的干妈，反正我休年假也没什么事。” “荔荔，干妈之所以想让你去相亲，除了想让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对象以外，主要是怕你这些年受了你爸妈的影响，导致你不想去发展一段恋爱。” 秦荷很少提到她爸妈。 但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仿佛打开了话闸子般。她喝得也格外凶，以往酒量很好的人，没多久就有些醉醺醺的。 秦荷看着虞荔，微微失神：“荔荔，你长得跟你爸很像。” 虞荔安静地听着，没说话。 秦荷边说边比划了下，“特别是从鼻子这儿，到下巴，这块跟你爸爸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荔荔啊，其实，你爸爸一直很爱你妈妈……” 秦荷醉了。 虞荔无声叹口气，笑着把桌上的酒瓶拿走，声音轻到近乎没有：“干妈，你为什么喜欢我爸呢？他不值得你喜欢这么多年的。” 虞荔并不怕秦荷听到，她知道干妈酒醒后会忘记喝醉后发生的事情。 她其实一直知道干妈的暗恋，比秦荷把她接到淮京的时候要早得多。 秦荷的目光总是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她没有阻止秦荷的碎碎念：“可是，你妈妈当初执意要进圈追求梦想，进娱乐圈聚少离多是不争的事实，而且圈子里又乱，你爸爸为了让她放弃这个念头，就有了你……” 原来是这样。 虞荔坐在地毯上默默地听着。 “一开始，你妈妈的确放弃了这个梦想，她第一次为人母，难免紧张，整整十个月都把你保护得很好，你也超级乖，从不闹她。我那时候常常去看你妈妈，最后你爸和你妈一起商量让我做你的干妈，可是后来，荔荔，你出生以后，你妈妈得了产后抑郁，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致，甚至多次想要自杀，你爸就不敢拦着她了，亲手放她离开了家，你妈进了圈里，一步步闯出去，越来越觉得是你爸和你阻拦了她追求梦想，也就跟你爸离婚了，最后，也不怎么跟我联系了……” 怪不得，虞世卿和邓清都不怎么爱她。 虞世卿把她当做挽留爱人的工具，把维系家庭的重任寄托到了她身上，可自己的存在不仅没有挽留住邓清，反而加速了邓清的离开。 而邓清则认为不在计划内的她是累赘，阻碍了自己实现梦想。 虞荔很平静地听完，反倒笑了下：“所以，干妈，我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很讨厌我，对吗？” 秦荷默认了，略微口齿不清地开口：“荔荔，我只是想说，你爸妈一开始是彼此相爱的，只是造化弄人……荔荔，你恨你爸吗？” “干妈，虽然他们不爱我，但是我也在被很多人爱着，所以，我不恨他。” 但她也不会爱他。 以前或许她还有尝试着去爱爸妈的能力，但现在，她已经完全丧失了一个孩子去爱爸妈的天性，也不想找回这种天性。 时间不早了，虞荔问秦荷：“干妈，很晚了，今晚在我这里睡一晚吧？” “没事，我找助理来接我回去，明天干妈就走了，租的一个月的民居呢，旅游搭子也在那里等我。” “这么着急啊。”虞荔语气不免失望。 “干妈过年回来好好陪你，乖。”秦荷又起身抱了抱她。 虞荔回抱她，调整好心情：“好，干妈，在外面要玩得开心。” 虞荔下楼把秦荷送上车，临走前，秦荷嘟囔了句：“荔荔啊，大胆去爱吧，不要怕，暗恋很苦的，也不要暗恋了……” 虞荔愣在原地，看着车离开。 不知道秦荷是醉酒随口说的，还是她发现了什么。 虞荔一个人在楼下站了十几分钟，想了很多，最后笑了笑，转身上楼了。 她又在担心一些无谓的事情，其实干妈即使发现她从前暗恋许颂，也并不会怪她什么的。 秦荷不是虞世卿和邓清那样的人。 而且，暗恋这件事，她没有什么错，也不需要感到愧疚。她只是，在萌窦出开的年纪，喜欢上了一个很好的人。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而已。 上楼以后，虞荔打了个呵欠，直接回了卧室，赶紧去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后立刻上床。 她过生日很少发朋友圈，唯一一次发还是在刚上大一那年。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因为过分开心，她用了一段在之前刷到的文案，鬼使神差地发了条朋友圈： 【希望六年后的今天 你有一笔可观的存款 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房间里摆满自己想要的东西 能有一份小有成就的事业 一张依旧年轻的脸庞 父母的身体也依旧健康 有三两个好友时常相聚 还有一个刚好够爱的人常伴左右】 第二天，虞荔挣扎着起床，到客厅时，才发现干妈在客厅落下了一个二十四寸大小的粉色行李箱。 虞荔解锁手机，给干妈拨了电话过去：“喂，干妈，你几点的飞机？我刚刚才看到你把行李箱落在客厅了，要是着急的话我就给你送到机场。” 秦荷说话的背景音是机场的播报声，她在电话那头笑了笑：“荔荔，那是我给你买的衣服，特意捎回来的，都是我在外面旅游看到的很适合你的，记得穿哦，密码是1127。” 1127。 跟干妈家的密码一样。 虞荔输入四位数密码。 行李箱应声而开。 里面塞满了许多新兴款式的大衣，还有几件漂亮精致的裙子。 虞荔没时间一件件地看，先仔细地收好，笑着拿出冰箱里的蛋糕。 昨晚上发的朋友圈已经有不少点赞了。 许颂竟然还给她评论了一条：【所愿皆成。】 简单的四个字，虞荔扬了下唇，敲下字回了句：【谢谢。】 到医院以后，虞荔先去问了下值班医生昨晚小猫的状况。 看情况还算稳定，她才放下心来。 临到过年，康尚医院的客人非但没有减少，反倒是有逐天增加的趋势。 苏苏累得崩溃：“荔荔姐，你说我们医院怎么这么忙呀？” 虞荔习惯了，柔声安慰她：“这说明我们医院水平高呀，医院里面的医生都超级厉害，所以才这么多人慕名而来，你也是，苏苏。” 苏苏感动。 看完诊，两人点了外卖。 虞荔有点低血糖，先吃了几块芝士夹心饼干垫肚子，见苏苏眼巴巴的模样，也递给她几块饼干：“苏苏，先吃点饼干，外卖估计还有一会儿才能到。” “呜呜，荔荔姐 ，你真是人美心善 ，你怎么知道我饿了的。”苏苏三下五除二解决完饼干。 “不客气，还吃吗？” 见苏苏点头，虞荔刚要递过去手里那袋芝士夹心饼干，就听到前台人员呼叫：“虞医生，赵医生和任医生在手术，现在有个急诊马上送到医院门口，说是一只博美犬。” 第33章 33. 博美犬。 虞荔心莫名慌了下。 须臾, 她立刻冷静下来，对苏苏道：“苏苏，你们先去准备, 我出去接博美。” “好。”苏苏应。 虞荔冲到医院门外，祈祷千万不要是六一。 千万不要。 两三分钟后, 却见一辆熟悉的黑色suv开了过来。 虞荔心脏一缩, 顾不上其他, 迅速朝在医院门口停下的车跑过去。 许颂一个人在驾驶座上, 整个人紧紧绷着。 六一被安置在后座。 虞荔打开后座的车门, 抱出六一，声音冷静温和：“六一情况怎么样？有什么反应吗？” “从十分钟前到现在，它一直在抽搐。”许颂很快下车, 跟虞荔说明情况, 仔细去听, 声线里藏着一丝颤抖。 “好, 我知道了, 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尽力，我们都会尽力的。”虞荔声调依然温软, 语气比平时要坚定很多。 她说完, 抱着六一往急救室跑。 博美犬到这个年龄已实属不易, 六一已经没有了以前的活力，在它身上也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虞荔莫名心酸, 抱它抱得更紧了些。 许颂也跟在她后面跑进医院, 等在急救室外。 急救室里, 苏苏和另一个助理医师已经在那里准备好。 虞荔动作小心地把六一放到病床上，“先给它供氧, 它现在呼吸不畅。” 供氧管准备好，给六一输送氧气。 它依然在不停地抽搐，每一次用力抽搐，全身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颤抖着。 抽搐完每一次短暂的平静里的那几秒，六一都在病床上以一种极其不舒服的状态回头，像是在找寻着什么。 虞荔蓦然明白过来，让苏苏他们继续输氧，快步走到急救室外，“许颂，你先进来吧，六一状态不太稳定，一直在找你。” 男人衣领微乱，倚着墙，眉眼没有了以往的肆意，明明是白天，他整个人却像蒙在阴影里，落了几分颓败。 泡芙离开的时候，奶奶去世的时候，她也是这个样子的。 虞荔心揪得生疼。 听到虞荔的话，许颂回神，沉声应了句好，跟着虞荔走进急救室。 苏苏听虞荔的，加大了输氧量。 急救完，六一呼吸情况好了很多。 但能明显看出来身子还在颤抖。 许颂走上前：“虞荔，我能摸摸它吗？” “可以，你安抚一下六一吧，等它情况稳定下来，我们马上去给它做个心超看看情况。” 许颂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虞荔同时注意着六一和许颂的情况。 许颂虽然表面看着很冷静，不像她自己那时候面对泡芙那么慌乱和崩溃，但是仔细去看，他抚摸六一的手在颤抖。 虞荔垂下眸，几秒之后，下定了某种决心，果断地把手覆在许颂安抚六一的那只手上。 她轻轻握住他发颤的指尖，“许颂，冷静下来，我们会尽力的，相信我。” 六一呼吸情况逐渐稳定下来后，虞荔把它抱起来，“走，带它去做心超。六一，乖哦，马上就好了。” 心超结果出来以后，显示六一是慢性心衰，心室供能不足。 虞荔攥了攥指尖，却无能为力。 看心超结果，情况好的话，六一估计也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在蔡阿姨家第一次见到六一，她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她知道六一不是泡芙，也不能替代泡芙，可是刚才在急救的过程中，她总会把当年泡芙没被医生救回的遗憾带入六一身上。 她抱着一定要救回六一的念头。 六一虽然一时稳定下来了，却被一张片子宣告了这样的讯息。 喜悦之后的处刑，她只觉得更痛苦。 许颂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虞荔坐在电脑前，看着片子，沉默了很久，都没发现许颂进来。 身边的另外几个助理医师也都识趣地没有说什么。 直到许颂叹息着笑了下，他已经冷静下来，此刻声音温和：“虞荔，看着我。” 虞荔缓慢地抬眸，忍住情绪，尽量客观地摒弃其他去陈述：“许颂，检查结果来看，它患了慢性心衰，目前心室供能不足。” “六一情况不太好，是不是？” 虞荔咬着唇，唇上尖锐的疼痛让她克制住了汹涌的情绪，可她还是没忍心去点头。 她曾经听之遥提过，六一是许颂奶奶留给他的。 她救活了六一，给予了许颂希望，可是却只能维持六一极其短暂的生命。 许颂抬手，若有若无地，轻轻触了一下虞荔的唇畔，“松开吧，别咬了，我承受能力不至于这么脆弱，跟我说吧，最坏的情况下，六一还有多久？” 虞荔眼眸很黯淡，声音轻到几乎听不清：“它心脏衰竭很严重了，初步估计的话，大概两三个月左右。” 两人沉默着去找六一。 六一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许颂抱起六一，按在自己怀里，重复了遍：“两三个月。虞荔，按照现在的状况来讲，它是不是有些痛苦？” “是，许颂，现在我们能做的不多，只能好好照顾它，让六一多开心一些。” “好，我知道了，我会的。”许颂起身告别，让虞荔继续忙自己的事。 虞荔跟着出去送他，“没事，我送送你们吧。” 许颂估计了下时间，问：“虞荔，你吃午饭了吗？” 她摇摇头：“还没来得及。” “太晚了，先回去吃饭吧，今天实在麻烦你了，改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虞荔却少见地没有顺从他的话： “没事，浪费不了多少时间，我送你们出去，我想再看看六一。” 下次见，不知道又是什么时间了。 “好。”许颂见状 ，也没有再继续拒绝。 许颂一路抱着它出了医院，走到车前，虞荔主动接过六一，让许颂先去开车门。 虞荔垂眸看着六一。 它身上的温度很温暖，虽然很痛苦，可还是很乖，虞荔抱着它，鼻腔微微泛酸。 许颂把车开了过来，从驾驶座下车，接虞荔手中的六一。 虞荔有些不舍，忍不住摸了摸六一的头 ：“六一，你一定要开心。” 她不奢求让六一多陪陪许颂，因为不舍得让它痛苦地活着，她只希望六一能在剩下的时间里幸福一些，快乐一些。 虞荔嘱咐许颂：“如果六一有什么情况，及时给我发微信，如果我看不到消息，直接打电话给我，或者再给我们医院急诊打电话也都可以。” 虞荔说完，六一的头亲昵地在虞荔手心蹭了蹭。 她愣了下，难掩惊喜：“许颂，六一它……好像还记得我。” “它当然记得你，六一一直很喜欢你。” 我也是。 虞荔又抱了一会儿六一，听到许颂问：“我知道你们医院很忙，但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来陪陪六一吗？我觉得它会很高兴。” 虞荔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有空我一定会去看它的。” 话虽如此，可接下来一周里两人时间都错不开，虞荔准时下班时许颂都在开会。 她只能每天都给许颂发消息问问六一的状况怎么样。 好在这一周六一的状况都比较稳定。 做完一场狗狗的绝育手术，虞荔出了手术室，才发现手机里有个未接电话，来自十几分钟以前。 是许颂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虞荔浑身紧绷，来不及再回拨回去，直接问一旁的苏苏：“苏苏，刚才我做手术的时候医院里有急诊吗？” “没有啊。” 没有，那就好。 虞荔松了口气，没急着回拨电话，先看了下手机里的未读消息。 是许颂发消息问她晚上下班时间早不早。 店里没客人了，虞荔马上回消息：【嗯，今天不加班了。怎么了？六一还好吗？】 xs：【你别担心，没什么急事，我想你可能没看到消息，就给你打了个电话。】 yl：【这样啊，抱歉，我刚才在做手术，没有听见电话。】 xs:【你们今天忙不忙？累吗？】 虞荔还好：【不累，今天还好。】 xs：【六一今天状态恹恹的，我想你要是有空的话，能过来陪陪它吗？】 yl:【可以，当然可以，你把地址发我，我马上过去。】 xs:【我去接你吧。】 虞荔看了眼许颂发来的地址，他现在也不住在“云和苑”里了，住址离康尚医院并不算远，她就拒绝了：【没事，你多陪陪六一，我打车吧，很快就过去了。】 许颂没强求：【那好，注意安全，车到了拍下车牌发我。】 虞荔回了好，等叫的车到了，依言拍了张车牌的照片，然后发给许颂。 他大概是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打车。 许颂是在保护她吧。 虽然是出于朋友的关心，但她仍然很开心。 虞荔这么想着，把手机轻轻贴在胸口，唇角不受控制地弯了弯。 她没有买车，虽然会经常打车，但由于有时会在网上刷到女孩子打车出事的新闻，所以说实话 ，她每一次单独一个人打车都或多或少会有点提心吊胆的感觉。 可是这次，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担心，内心是妥帖又安心的。 到了许颂给的地址后，虞荔在打车软件上付了钱，跟司机道谢就下了车。 她粗略打量了下四周的环境，这里和“云和苑”类似，都是高档小区，但比“云和苑”还要热闹一些。 虞荔拿出手机，想联系许颂，问下自己怎么进去。 刚打字打到一半，听到一声熟悉的“汪汪”声。 虞荔停下打字，抬眸，看到许颂穿着一身很休闲的宽松灰色长袖长裤，抱着六一朝她走过来。 他看起来状态还好，眉眼带着隐约的笑。 虞荔收起手机，走上前：“你们怎么出来了？我刚想给你发消息。” 她摸摸六一的头。 “跟六一出来接你。”许颂笑着，很自然地接上她的话。 许颂今天的穿着，加上他怀里的六一，导致他身上透出的那种人夫感极其强烈。 一个老伯伯正巧经过，扶了扶老花眼镜：“年轻人出来接媳妇儿回家啊？感情真好。” 虞荔下意识反驳：“不是……” 老伯伯看着他们，脸上笑眯眯的。 许颂偏头，压低声音：“不用解释，老伯伯耳朵不太好了，听不清。” “哦，好。”虞荔应。 许颂见她没动，又回头看过来：“嗯？走吧？” 虞荔这才回神，她背好包，跟在许颂身后，往小区里面走，刷门卡进电梯后，狭小的电梯里只有她和许颂以及他怀里的六一。 电梯缓缓上行。 许颂站在她左前方。 从虞荔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以及灰色低领没遮住的，露出来的那枚喉结。 她忍不住侧眸，看了眼许颂的背影。 这种低饱和色很适合他。 然后目光渐渐上移。 她没看过别人的喉结，以前高中的时候，也没注意过许颂的。 现在才发现，他喉结旁边还有一颗红褐色的小痣。 莫名为他添了几分欲。 虞荔不自觉出神盯着他那颗喉结旁的小痣愣了很久，直到电梯“叮”地一声停下来，她才恍然意识到看得太久了。 刚想收回目光，许颂似有所感，偏头看过来。 两人目光撞上。 许颂眼神略带疑惑，虞荔几乎是立刻就慌乱地错开眼。 电梯门开启。 虞荔心跳几乎停摆，许颂刚才突然回头，她猝不及防，却没有缘由地觉得，这次他应该真的看到她在偷看他了。 出乎她意料，许颂倒没说什么，只是抱着六一径直出了电梯门。 虞荔忙跟上他的脚步。 许颂单手抱着六一，右手指纹解锁。 他推开门，却没往里进，而是低下头，看向门边的虞荔，低声喊她名字：“虞荔。” “嗯？”虞荔有些心虚，没敢跟他对视，垂着眼用气声轻轻应。 男人喉结翻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刚才在电梯里，你好像盯着我看了很久，在看什么？” 第34章 34. 在看什么？ 他问她在看什么？ 许颂怎么会这样直接问出来呢。 虞荔以为或者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或者他会看穿她的心思然后就此疏远。 却没想到，她连门还没进的这一秒里，许颂会直白地毫不遮掩地问出来。 这明明不符合他的作风和行事风格的, 也不是她印象里熟悉的那个许颂。 虞荔硬撑着笑了笑，让自己保持冷静, 不要慌, 就算他察觉也没关系, “我在看你的……衣服……” 她倒也不算撒谎, 她的确先看了衣服, 又看到了他的喉结。 “嗯？是吗？”许颂挺不好糊弄地反问了下，然后上前几步走近，虚空落手到她头顶, 比划了下, 从虞荔头顶出发, 在空中划掠空气, 最后落点到自己的喉结那里的位置。 “我怎么觉得不是, 虞荔，你刚才，是在看……”, 许颂单手抱着六一, 偏头笑了下, 直视着虞荔，“这儿吗？你对我的喉结感兴趣？” 似乎料到虞荔会立刻否认, 许颂没等她开口, 笑着摇头：“算了, 你先别说话，等我高兴会儿。” 他径直抱着六一进了门, 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拖鞋来。 高兴会儿。 为什么看他喉结他会高兴。 虞荔有点懵，直到眼前递来一双拖鞋。 那是一双淡黄色的很秀气的拖鞋，一看就是女款。 虞荔微愣，然后笑着开口：“许颂，我穿这个会不会不太好，有一次性拖鞋吗？我还是穿一次性的吧。” 六一被许颂放下来后，恹恹地跑到狗窝里待着了。 许颂好笑地看着虞荔：“乱想什么？给你准备的拖鞋，哪里不太好？” 虞荔垂眸，不太确信地又问了遍：“这是……你给我准备的吗？” “嗯，不然还能给谁准备？” 某个荒谬的不可能的念头在虞荔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只抓住了尾巴，却忍不住抬头，问出口：“许颂，你为什么会给我准备拖鞋啊？” 空气中有一霎寂静。 好像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虞荔却迟迟没等到回答，只感受到他在很安静、很安静地看着自己。 她不知道这段空白的时间里他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颂笑了下：“不是说会来家里多陪陪六一吗？” 虞荔也笑开，没什么负担地换了拖鞋。 还是她自作多情了，她心里有点微微的失落，不过掩饰得很好，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许颂主动说要去做晚饭，虞荔就在客厅陪六一。 六一状态的确恹恹的，除了因为生病的原因，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它的年纪太大了。 虞荔叹口气，温柔地摸着六一。 她自己也在弥补一些自己的遗憾，当初没能多陪陪泡芙的遗憾。 她把六一从狗窝里抱出来，坐在地毯上抱着，安静地跟六一待在一起。 六一抬头在她腰窝蹭了蹭。 虞荔怕痒，轻轻笑出来，然后揉了揉六一毛茸茸的头，“六一，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我好喜欢你呀。” 头上忽然有温柔的力道，来回顺着她发丝游走了两下。 略过亲昵的动作。 但是，许颂的距离又很礼貌克制，就像是对邻家妹妹那样。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界限。 他对其他人也这样吗？还是只对她一个人这样？ 很难分清，虞荔发现自己也压根分不清这些相处里的微妙差别。 虞荔抱着六一抬眸，许颂笑着收回落在她发顶的手，“走了，先去吃饭。” “好。” 许颂今天做了三菜一汤。 菜分别是可乐鸡翅、红烧茄子和水煮牛肉。 汤算是甜品，是做的桂花酒酿圆子。 看着卖相就很好。 许颂去厨房盛了两碗米出来，把其中只盛了七分满的一碗米和一双筷子摆在虞荔桌前，“尝尝看好不好吃。” 虞荔应好，先尝了尝比较适合自己口味的可乐鸡翅。 鲜嫩入味，她眼睛亮了下，真心实意地夸了句：“真的超级好吃。” “有多好吃？”许颂失笑，微微挑了下眉梢。 “感觉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可乐鸡翅。” “在哄我？”许颂嗓音卷了些笑。 “没有，我说真的。”虞荔见他不信，立刻解释。 她觉得做饭最好吃的就是李姨，但许颂做的菜完全不输李姨，味道可以相媲美。 而且，可乐鸡翅比她印象中李姨做的更甜一点，更符合她的口味和喜好。 “嗯，我信，喜欢就好。”许颂不逗她了，让她好好吃饭。 虞荔继续咬碗里的那只可乐鸡翅，她吃饭很慢，而且很专心，细细地把细嫩的肉从翅骨上咬下来。 咬完一只鸡翅，虞荔又去尝了尝红烧茄子，味道依然是上乘。 第一次跟许颂一起吃饭的时候，虞荔自认为两个人还不算相熟，现在或许是由于六一的缘故，她觉得两个人没有刚重逢时的那种生疏，她想了下，就直接问出口：“许颂，你是学过做菜吗？” “没有专门学过，只是出国后，在国外吃不习惯，找了家餐厅在后厨打了一个月的工，就慢慢学会了，”他说完，指了指那道水煮牛肉，“尝尝这个，我只放了一点辣椒，看看辣度合适吗？” 虞荔依言去尝，“嗯，不辣，刚刚好。” 尝完以后，她才后知后觉地问：“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辣啊？” “听之遥说的。”许颂拿起餐桌上一个新碗。 虞荔温和地笑了下：“怪不得，之遥怎么连这个都跟你说啊。” 许颂没说什么，给虞荔盛了碗桂花酒酿圆子，“别光吃菜，喝点酒酿圆子。” 虞荔接过来，真心赞叹：“你好厉害，还会做这个。” “第一次做，你尝尝看，不好喝的话，我再改。” “好喝，不过，跟我以前吃过的酒酿圆子味道有点不一样，这个也是在餐厅学的吗？”虞荔想了想，评价道。 “跟我奶奶学的，她以前爱做这个。”许颂想到什么，笑开，眉眼一派舒朗。 勺子碰撞碗沿，发出很轻的清脆的一声，虞荔很抱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没事，不用这么敏感，在我这里，哪怕你真的说错什么，也都没关系。” 极其极其温柔的语调。 虞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被浸泡在甜甜的温水里面，无法自拔，她好像体会到了被偏爱的滋味。 理智上明明知道可能是她自己的误会，情感上虞荔却不愿意清醒。 清醒地去甘愿沉沦。 又或者说，这一切都是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许颂想到什么，又道：“虞荔，你还记得我姐的咖啡店吗？” “当然记得。” 她怎么会不记得呢？ “七十七秋”几乎承载了她整个少女时代。 “说起来，我奶奶走之后，我的确萎靡不振了一段时间，走不出来，还是多亏了一个‘七十七秋’里不知名的客人。” 虞荔听到这话，猝然抬眸，有点不敢相信，声音裹了干涩的哑：“怎么……这么说？” 许颂笑：“当时有天中午，我去店里坐了会，无意看到店里心愿墙上贴着的一张白色便利贴，上面写着几句话，看了以后，心里舒服了很多，过了那道坎，然后就决定回学校了。” 虞荔听着他慢慢说完，鼻腔发涩，末了还是没有哭，只是笑出来。 原来十八岁的虞荔，那天最终还是没有白等。 十八岁的她百转千回想要通过这种隐秘的方式去传达给他的安慰，也幸运地被他从那么不经意的角落发现了，而且，对他是起作用的。 “只是不知道是谁写的，应该是当时也失去亲人的小女孩？”许颂猜测道，“我还蛮想谢谢她的。” “你怎么知道是女孩子的？”虞荔轻声问。 “感觉而已，男生应该写不出来这么细腻的话，只是有一点我想不太通，挺矛盾的。” “哪里矛盾？” “那张便利贴上的字很像小孩子的字，可是那番话又不像那么小的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因为当时是她用左手写的。 虞荔抿平了唇角，有些紧张，怕许颂知道那是她写的，然后顺藤摸瓜察觉到她以前的心思：“那……你会去店里看监控吗？” “查起来很麻烦，而且，也不太合适，毕竟是匿名的心愿墙。” “也对，这样不好。”虞荔放下心。 两人聊了几句，就默契地开始安静吃饭。 虞荔不动声色地抬眸看了眼许颂。 他吃相很赏心悦目，不是那种很刻意的矜贵，而是很随性自然，挺接地气的，让人看着很香。 虞荔看了眼，都觉得食欲变好了。 许颂吃饭速度很快，虞荔第一碗米饭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他盛的第二碗米饭就干干净净了。 虞荔下意识加快了吃饭速度。 “慢点吃，不急。”许颂放下碗筷，看着虞荔。 虞荔察觉到对方的视线，攥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许颂好像在看她？ 她硬着头皮，尽力忽视掉落在她头顶的视线，装作自然地旁若无人地继续吃。 虞荔猜测着所有的可能性，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吃着。 直到把米饭吃干净，虞荔才放下筷子。 他做的太好吃，虞荔超了平时的饭量，有点吃撑了。 虞荔眼神望向那道桂花酒酿圆子汤。 她觉得许颂做的桂花酒酿圆子很好喝，而且味道很特别。 她其实还想再喝一碗。 许颂注意到她的视线：“我再给你盛一碗桂花酒酿圆子？还能喝得下吗？” 虞荔很诚实：“有点吃撑了。” 许颂刚想开口，虞荔轻轻叹口气，然后又弯眼笑了：“可是，不都说甜品是另一个胃吗？我觉得我还能再喝一碗。” 许颂低头笑出来：“还是别喝了，我人工费不值钱，你要喜欢，我随时都能给你做，好不好？” 第35章 35. 他语气透着宠, 像轻飘飘地浮在棉花上，酥掉她半边耳朵。 许颂笑起来时，仿佛给自身打了一层柔光, 将他凌厉长相带的几分攻击性全都弱化，只剩下温柔。 温柔到人心里。 虞荔看着他, 甚至连眨眼都忘记, 身体比大脑反应还快, 下意识点了点头。 许颂神情温和, 又笑了：“答应了？那一言为定。” 他坚持要去厨房刷碗, 虞荔拗不过他，就帮忙把碗筷收拾到厨房里。 许颂家里很大，厨房也比她租的房子大了足足两倍有余。 流理台是米色的, 宽大而流畅。 他一个人做了三菜一汤, 但厨房里仍然整洁得像没有用过一样, 大概有随手收拾的习惯。 虞荔把碗筷放到水池里, “辛苦你了, 那我先去陪六一了。” “嗯，去跟它玩一会吧 ，等会我送你回家。” 虞荔看了眼许颂在厨房的背影, 低头笑了笑, 去客厅里找六一。 十分钟左右, 许颂整理好了厨房，拿起沙发上的外套, “走吧, 我送你回家。” 虞荔应好, 把怀里的六一放回窝，笑意温柔：“六一, 我改天再来陪你，乖，晚安呐。” 她又摸了摸六一的头，才依依不舍地背好包跟着许颂出门。 许颂熟练地往虞荔家的方向开。 车内音响缓缓。 虞荔有些累了，而许颂开车又很稳，她索性就往后倚了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眼假寐。 车窗外霓虹灯流转在夜色。 灯光映进车内，明明灭灭。 “The winters so cold” 英文歌的尾音结束。 他好像很爱听英文歌。 虞荔闭着眼睛想。 车拐进虞荔的小区门口。 音响卡了一秒。 然后，自动播放到下一首歌。 很熟悉的前奏。 是她上次坐许颂车时，只听了一点前奏后觉得熟悉但没想起来的那首歌。 歌继续播放五六秒之后。 虞荔眼睫颤了颤，猝然睁开眼。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 如果真的没有听错…… 车内，男人侧脸清隽，隐没在黑暗里，偶尔被投进的光线照亮一霎。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人看上去挺平静。 虞荔静静看了他几秒，也没有见他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也就是说，这首歌不是乱插入的歌。 怕自己或许是听错了，虞荔垂下眸，安静地屏息，继续往下听。 漫长的前奏结束后： “在距离城市很远的地方/ 在我那沃野炊烟的故乡/” 的确是《阿楚姑娘》无疑。 她曾经在校庆上唱过的，也是在许颂鼓励下，最后选的那首《阿楚姑娘》。 虞荔轻轻蹙起眉。 为什么呢？ 许颂的歌单里为什么会有这首《阿楚姑娘》？ 歌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首。 车缓缓停下。 许颂升起车窗，唤身侧走神的人：“虞荔？我们到了。在想什么？” 虞荔反应过来：“哦，到了啊，没什么。” 她解开安全带，许颂微微倾身过来：“有什么事吗？从你醒，到现在，你眉头一直都在皱着。” 虞荔几乎想脱口而出了，问他的歌单里为什么会存着那首《阿楚姑娘》？ 你为什么喜欢这首歌？ 只是因为好听吗？ 还是有我的原因，因为我曾经选过这首歌？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缓缓流转。虞荔别开眼，还是放弃了：“算了，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校庆那天许颂离场很早，毕竟没有听过她唱这首歌。 所以，怎么会是因为她才喜欢的这首歌？ 她到底在乱想些什么？ 是最近跟许颂距离太近了吗？总是让她产生这种自以为是的错觉。 许颂听完，无声叹了口气，没继续问下去：“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上去休息吧，谢谢你今天能来陪六一。” “嗯，那我先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拜拜。”虞荔打开车门。 她迈步下车，刚要闭合车门，忽的被他叫住：“虞荔，等一下。” 虞荔疑惑地俯身，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忘了跟我说什么？”许颂低声问。 虞荔居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委屈。 她甩掉这个很荒唐的念头，略微思考，还是没懂，温和地看着许颂的眼睛：“我有忘记跟你说什么吗？” “刚才在我家，我听到了，你跟六一说晚安，不能这么厚此薄彼吧？”他笑。 她声音本就好听，何况是特意放柔了语调，简直能把人的心融化。 厚此薄彼？ 这个词是能这么用的吗？ 虞荔难得失笑，努力在并不清楚的视野里辨清男人的五官和表情，他看起来真的有些幼稚。 虞荔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第一次见他孩子气的模样，有点……可爱。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但虞荔还是顺着他。 她扶着车门，微微探头，看向许颂：“就是因为这个吗？我也可以跟你说啊，许颂……晚安。” 女孩子的眼神过分清白，许颂盯着她的眼睛，笑里带了几分无奈：“嗯，你上去吧，晚安。” 虞荔关车门的手一顿，她停在原地，没有动，继续维持原本扶着车门的姿势。 夜风四起。 路灯投下淡淡的光影。 在许颂看过来之前，虞荔鼓起勇气，温声问：“许颂，你……不开心吗？” “怎么这么说？” “感觉你好像不太开心，而且，好像是因为我。”虞荔极其缓慢地措辞，轻声开口。 许颂耐心地看着她：“没有，虞荔，我没有对你生气，是对我自己。” “那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可以告诉我。”虞荔想了想，认真对他说。 “好，等有合适的机会，我一定告诉你。” “那我走了，你路上小心，对了，如果六一有什么情况，你随时跟我说。”见他表情松缓许多，虞荔放下心。 “我知道，如果你有什么事，也随时联系我。” “嗯，好，”虞荔应了，顿了下，又犹豫着补充上一句，“许颂，晚安呐。” 许颂彻底没了脾气，摇了摇头，笑出来：“嗯，晚安。” 虞荔也笑着摆了摆手，进了单元楼，到屋里以后，亮起灯来，看到许颂的车还在楼下。 她刚想发消息给他，就见许颂开车离开了。 她不自觉笑了下，先去洗了个澡。 浴室里那款常用的荔枝玫瑰味道的沐浴露空瓶了，虞荔从浴室出来后立马下单了一瓶新的。 躺上床，虞荔搂过来玲娜贝儿。 想到在车里听到的那首《阿楚姑娘》，她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半湿的头发。 与此同时，另一边。 江豪敲完最后一个字，把文件打印出来，送到许颂家里。敲门前她已经做好挨批的准备。 也想好了道歉的术语：【哥，对不起，我刚才睡着了，刚搞完合同，立马就给你送来了。】 许颂一向公私分明，对于工作上的事从不含糊。 平时发消息批评倒是还好，眼下马上要见面，他就算被批个狗血淋头都得受住。 结果许颂开门接过合同，表情虽然淡淡的，但眉梢眼角都藏着点笑，不仅没批评他，还破天荒夸了他句：“挺好，做的不错。” 江豪差点惊掉下巴：“许哥，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好说话？” 许颂懒得理他，翻着合同进了书房。 江豪跟着进了屋，看见桌上的手机还亮着屏幕。 无意扫了眼，浏览器里光标在搜索框里闪烁。 框下是好几条大差不差的搜索记录： 【女生看男生喉结代表什么？】 【女生为什么喜欢看男生喉结？】 【女生喜欢你的表现？】 江豪看向书房里的人：“许哥，虞医生看你喉结了啊？虞医生怎么会是盯着男人喉结看的那种人啊？简直不敢想象。” 许颂声音冷淡：“你看我手机了？” 江豪：“哥，你别生气啊，我不是故意看的，你手机没锁屏，而且，我这不是在帮你分析嘛。” 许颂一边签字一边说“不需要”。 江豪喋喋不休道：“许哥，我是真心的，你想想，虞医生那样的人，断然做不出这种事，之所以盯着你喉结看，估计在想动物的喉结和人喉结有什么差别。” 下一秒，江豪连带着那份合同被毫不客气地驱出家门。 过了几天，六一的情况一直还算稳定，而虞荔那边也很忙，有次还发了张深夜的朋友圈。 许颂只点了个赞，知道她忙，也就没主动联系她。 这天，江豪清早下地铁后，在街上捡了只流浪猫，打电话跟许颂请假，说想要养这只流浪猫，但要去医院里先检查检查猫有没有什么问题。 “奇奇刚走不久，你还没走出来，你考虑下，不如送去宠物领养中心。”许颂建议。 “不，颂哥，这猫跟我有缘，虽然还没走出来，我也知道还会再承受一次分别的痛苦，但是，我也还是会养它的。” 他们养宠物的人就是这样，明明知道会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分别，但还是觉得相处的时间更难能可贵。 听他态度坚决，许颂没再说什么。 末了，想到什么，许颂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扬了下眉，“打算现在请假？” “对啊，许哥，拖下的工作我下午去赶，给我准假吧，求你了哥。” “没关系，工作不急，今天公司也不忙。” 不忙……吗？ 江豪抱着猫愣了下。 又听见男人淡淡道：“能打到车吗？发个位置，我送你去。” 康尚医院大厅人不多，没有几个等待的客人。 江豪抱着脏兮兮的小猫走近前台，“您好，虞医生现在有预约吗？” “您已经是今天第五个来找虞医生的了，虞医生不在。”前台沈霏霏脆声答道。 许颂上前几步：“虞医生不在？她请假了吗？” “虞医生请了病假，好像说是发烧了。” 许颂皱了皱眉，让江豪自己留在这带流浪猫看诊，先给虞荔发消息问情况。 几条消息过去都石沉大海，打电话也是无人接听，十几分钟后，许颂开车去了虞荔小区。 他把车停在楼下，上楼时又拨了次电话。 先是冰冷的忙音，最后女声宣告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许颂压下焦躁，快步跑完几层楼梯。 到虞荔家门口时，他微微喘了口气，站定，敲了敲门。 没有应答。 那种内心泛上来的慌张不安根本无法压抑下去，许颂指骨泛白，一边拨着虞荔手机，一边敲着门。 许久，仍然没人来开门。 他刚想联系专业人员过来开锁，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来开门的虞荔脸色苍白毫无生气，她穿着一身睡衣，整个人看上去很没精神，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脸颊泛着显而易见不正常的潮红。 许颂语气不自觉加重几分：“虞荔，你生病就自己一个人在家这样硬撑吗？” 第36章 36. 虞荔原本就烧得脑袋晕乎乎的, 此刻猝不及防见到许颂，又被他这么沉声一问，头更犯晕, 答非所问道：“许颂？你怎么来了？抱歉，我睡着了, 没有听见你敲门。是六一出什么事了吗？” 虞荔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 她起先只是昨夜浑身酸疼, 以为累到了, 没有多想。 今早上开始发低烧, 身体很不舒服，就跟医院请了假。 她觉得低烧不太严重，只是很累, 就想先休息会儿再说, 结果越来越昏昏沉沉, 浑身滚烫不清醒, 直到被接连不断的敲门声吵醒。 “六一很好, 你量体温了吗？现在多少度？” 许颂压下情绪，声音没那么凶了，他抬手, 想去试试她额头。 还没触及到她额头上, 女孩子微微睁大眼睛, 像是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许颂气得扯了下唇，要笑不笑地看了虞荔一眼, 一把攥着人手腕把她拽回到身前, 再用另一只手去探她的额头。 她额头滚烫一片, 估计得有三十八度，甚至以上。 许颂直接拉着她往外走, “跟我走，带你去医院。” 听到去医院，虞荔也没拒绝，先去屋里收拾了包出来。 许颂等在门外，“收拾好了？还好吗？” 虞荔不太清醒地点了下头，迈出一步去就踉跄了下。 下一秒，眼前模糊的高大人影在她面前蹲了下去。 许颂好像说让她上去，他来背她。 虞荔就晕乎乎地趴到了许颂背上。 他抬手环过她膝弯，把她背了起来。 虞荔不舒服地蹙着眉，趴在男人背上，她感受着对方身上的体温，然后沉沉睡了过去。 再清醒的时候，她躺在医院里，左手打了针，挂着吊瓶。 她往另一侧看了看，许颂正守在病床边看着她。 许颂一直观察着虞荔的情况，她刚侧头，许颂就问：“怎么样？还难受吗？” 虞荔点点头。 “还难受？我去叫医生过来。” 虞荔刚想说不用了，一旁的年轻小护士朝许颂努了努嘴：“害，病人家属，你太着急了，药效也没那么快起作用啊，打完针以后得两到四个小时才能退烧。” 许颂也知道自己心急了，就跟护士道了声抱歉，又把目光移回到床上的虞荔身上。 护士朝许颂和虞荔打趣地笑了笑：“姑娘，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你睡着的这段时间，他可是一直在盯着你看，都快担心死了。” 虞荔嗓子胀痛，像有刀在割，动了动唇想否认，最终没说出话，反倒只咳嗽出来，她就看向许颂，想让他解释解释。 这可不像上次的那个老伯伯听不清所以不必解释的情况，尽管对方只是陌生的护士，但这样被误会还是不太好。 许颂却好像没看懂她的眼神，自顾自拿起一旁的一次性纸杯，“喝不喝水？我去给你接水，在这乖乖等我。” 没等虞荔回答，他已经拿着一次性纸杯出了病房。 虞荔在心底叹了口气，面对护士更加羡慕的目光，说不出话来，她就没再说什么。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 反正以后应当也不会再见面。 护士换完临床的吊瓶就离开了。 她走后没多久，许颂拿着一杯温水进了病房。 他把虞荔从病床上扶起来，作势要喂她喝水。 虞荔惊了下，赶紧自己用没打针的右手去接。 许颂看她一眼，没说什么，沉默着把手里的水递过去。 虞荔松了口气，接过水一口气喝完。 嗓子舒服了很多，没那么痛了。 但头还是昏昏沉沉的，身上也提不起一点力气，只想睡觉。 许颂接过她喝完的纸杯，看出她不舒服：“继续睡吧，我在这守着你。” 虞荔就又躺了下去，闭眼继续睡。 身侧些微的冷松气息包围着她，让她觉得安心。 朦朦胧胧间，好像听到有护士进来给她换吊瓶。 但她眼皮很重，想睁也一直睁不开。 临近中午，吊瓶挂完。 许颂本想让虞荔继续留在医院休息，但一是医生觉得没有必要留院，回去好好休息，最多再喝几贴退烧药就足以，二是病人很多，床位不够用，没必要再托关系出几倍的价钱来用医院的床位。 商量过后，许颂打算送虞荔直接回家，自己留在她家里观察观察情况，等她彻底退烧稳定下来他再离开。 虞荔还在睡，许颂没舍得叫醒她，小心把她从病床上抱起来，坐电梯下楼后，一路抱进车里。 到了她小区单元楼前，许颂才低声把她喊醒。 虞荔睁眼缓了一会儿，透过车窗发现四周是熟悉的环境，声音还哑着：“我打完针了吗？” “嗯，到家了。” 虞荔跟他道谢，说自己上楼休息会儿就好了，让许颂去公司忙。 许颂没同意，执意要留下来照顾她。 虞荔虽然不赞同，但眼下也没太多心力去劝说他，她先在副驾驶找到自己去医院前在家里收拾好的包。 包里放着手机，她翻了翻，却没翻到家里的钥匙。 许颂帮她一起找了会儿，确认她把钥匙落在家里了。 包里也没有身份证件之类的，只孤零零放了一部手机、口罩和一小瓶防晒。 怎么会忘记带钥匙？ 高烧导致眼皮很重，虞荔头疼地闭了闭眼。 “医生说你这两天劳累过度，现在急需要休息，先去我家休息会？等你退烧了，找人来开锁，我再送你回家。” 虞荔想了想。 她自然不想麻烦在外的干妈和茜茜，淮京她熟悉的同事也就只有苏苏，但苏苏和男朋友同居，她过去也不方便。 虽然去许颂家也同样不方便，但是，她真的难受得想尽快休息安顿下，去许颂家里借住好像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 虞荔就点点头，声音有些虚弱无力：“麻烦了。” “不麻烦，你先睡。” 虞荔还不太放心：“许颂，到了你一定喊我。” 她有感觉到自己从病床出来是许颂抱她出来的，除了觉得尴尬和不好意思以外，更多的还是太麻烦许颂了。 她只是发高烧不舒服想躺着睡觉而已，但是还没有到不能走路的程度。 许颂无奈看她一眼，她烧得眼眶都微微泛红，却很坚持地看着他。 他没法拒绝，松口应了：“放心，睡吧，到了我一定叫你。” 虞荔听他答应，才放心地睡了。 许颂路上开得很快，到家后，车停在地下停车场。 熄火以后，他把虞荔喊醒，“虞荔，到家了。” “哦，好。”虞荔堪堪醒来。 “走，跟我上楼去休息。”许颂控制着两人间距离，没冒昧跟她靠太近，只伸手过去，帮她解开安全带。 一路带她上楼，许颂从玄关的鞋柜里拿出那双黄色的小巧的拖鞋递过去，“客房有两间，南边那间是大的，你去那间休息，我先去烧水，再煮点粥。” 许颂很快换好鞋，给她留着门，快步进了厨房烧水。 虞荔低头把鞋子换好，也进了屋，带上屋门。 厨房有均匀的流水声传来，她透过厨房没关紧的门隙，看到往水壶里添水的许颂。 他远远比她想象中的会照顾人。 看了几秒钟，虞荔混沌地收回眸光，她揉了揉太阳穴，找到许颂说的南边的客房走了进去。 屋内摆设很简洁，是黑白灰三色搭配。 床品是灰色的纯色四件套，床很宽大，是双人床。 虞荔在床边脱掉拖鞋上床，躺进被子里面。 隐约闻到环绕四周的熟悉的冷松气息，像是许颂身上的味道。 这是客房，许颂平时又不会睡在这里。怎么会有他的味道？ 或许是烧糊涂了吧。 虞荔无力深想，闭着眼睛让自己好好休息。 半小时以后。 许颂盛出一碗南瓜小米粥，耐心等粥放凉后，一手端着粥，然后又拿着一杯温水进了南边客房。 客房跟他房间装修别无二致，都是黑白灰色调。 但床上的被子都是平平整整的模样，明显没有人在。 许颂退出房间，把粥随手放在餐桌，急着去找人，转身去了北边的那间小的客房。 客房里依然还是没有人影。 还能去哪？ 那姑娘现在浑身没力气，应该还在这里，不会去别的地方。 许颂一边低声喊着虞荔的名字，一边找遍各个房间。 卫生间、浴室和书房都是开着门的，里面明显没有人在。 找完这些房间后，许颂蓦然意识到，还剩下一间房他没有进去看。 跟客房一个方向的，在南边的他的卧室。 他没说清楚，虞荔错进这里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许颂几步跑过去，卧室门紧闭着。 他推开门，就见被子鼓鼓囊囊的。 他上前几步，见到人后，才松了口气。 虞荔一头黑发微乱，散落在灰色的被单上，别有一番凌乱的美感，面色潮红，唇色苍白，难免不引人遐想。 她正躺在他的床上。 身上盖着的，是他昨夜刚盖过的被子。 许颂错开视线，扔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出了卧室把那碗南瓜小米粥和温水重新端过来，坐到床边，“虞荔？乖，先起来喝口水。” 虞荔被喊醒，懵着坐起来，被喂了口水。 许颂把温水放到床头柜，又把粥端过来。 虞荔迷迷糊糊地要去接许颂手里的那碗粥，结果不小心碰到许颂的手。 她头昏脑胀，一时没拿开，指尖一直贴在他手上。 许颂笑着，这次没把粥递给她，态度很坚决：“你不舒服，还是我喂你吧。” 虞荔指尖是烫的，许颂或许是刚洗过手，她摸着冰凉，很舒服。 忽然，她轻咳了下。 咳嗽后，自己也清醒几分，意识到指尖贴着什么，她脸颊更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不着痕迹地收回手。 第37章 37. 粥已经温凉, 许颂没有吹，挖起一勺，送到虞荔唇边。 小米混着南瓜, 散发着甜香。 虞荔张唇喝了。 许颂笑着，又喂了一勺。 就这么一勺勺耐心地喂。 南瓜小米粥刚开始尝着香甜, 味道很好, 但后面越喝就越有种想吐的感觉。 虞荔喝到一半, 摇摇头, 不舒服地说不想喝了。 许颂又哄着她喝了几口, 虞荔难受地哼着，语气似在撒娇：“嗯，不要了, 不想喝了。” 许颂一只手稳稳托住碗, 另一只手反手抓住床边沿, 克制地攥紧。 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下, 顺着虞荔, 把碗放下：“好，不喝了，我们再量量体温。” 烧还没有完全退掉, 许颂给虞荔拿来退烧药。 虞荔生病时反而没了平常的冷清和疏离, 很像个小孩子, 特别需要人哄。 许颂乐见其成，没半分不耐。 退烧药很苦, 虞荔不愿意喝, 喝了两口就皱了眉, 秀气的鼻梁也轻轻皱起来，嗓音瓮瓮, 带着隐约的委屈的哭腔：“好苦，我不要喝。” “乖，喝完药才能好。” 虞荔烧得不太清醒，忘记对方是谁，只下意识反驳：“可是我真的不想喝。” “听话，马上就喝完了，再喝几口，好不好？” 好在虞荔就算像小孩子，但依旧很听话很安静，也没有多闹脾气，还是慢慢被哄着喝完了。 许颂看了眼见底的杯子，笑着夸她：“虞荔真棒。” 虞荔无意识也笑了下，然后又蹙着眉，嘟哝着要躺下睡觉。 许颂没再让她折腾换房间，让她躺好，给她掖了掖被子，屋里有点冷，他把空调打开。 估计是退烧药发挥了作用，虞荔从被子里伸出两条胳膊，轻声呢喃：“好热，不想盖被子。” 许颂又给她掖好被角，俯下身，往她额头上贴了一片退烧贴，温柔嘱咐：“盖被子闷一会，出汗就退烧了，忍一会儿，好不好？待会我再来给你量体温，你继续睡。” 许颂遥控把窗帘关严，屋内陷入黑暗。 给虞荔带上门，许颂去厨房盛了碗粥，胡乱吃了几口，收拾干净后，掐了表。 到时间后，许颂拿着体温计，敲门进了卧室。 他没关门，有几丝光线透进来。 卧室里景象跟他走时又大有不同。 除了靠近床脚的地上放着一双拖鞋，以及椅子上放着虞荔的大衣以外，地上还堆着凌乱的衣物，是虞荔今天去医院时穿的那一身。 她很听话，没乱踢被子，但可能是热得受不了，就把身上衣物脱掉了。 许颂垂头，无奈地摇头笑了，一件件去捡起来。 最顶上的是一件内搭的褐色毛衣，底下压着一条修身的深蓝色直筒牛仔裤，不远处是她毛衣里叠穿的那件白色薄款衬衫。 许颂捡起那件白色衬衫，眸光骤然一顿。 衬衫底下的，是女生的贴身胸衣，细细的肩带，浅黄色的，上面带着小小的印花。 后面的搭扣是开的。 怎么能连这个都脱下来？ 幸好地上再无其他。 许颂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女孩子的贴身衣物，何况是虞荔身上的。 他别开眼，没敢多看，只用指尖挑起肩带，从地上捡起来，同那些衣服，一起放到床尾。 然后走向床上的虞荔。 她还在睡。 好在被子好好地盖在她身上，只露出了光洁白皙的肩膀，以及一对晃眼的锁骨。 许颂在隐约的光线里看了一眼，克制住视线，不再想被子底下的光景究竟如何。 他俯身，低声把虞荔喊醒，让她自己量体温。 虞荔有所动作之前，许颂闭了眼，感受到手里的体温计被她拿走。 过了几分钟，体温计又被塞进手里，许颂才睁开眼。 虞荔迷迷糊糊地量完，已经又睡着了。 退烧药本身就有助眠的功效，何况她本身很累，没有休息好。 但经过方才她量体温的这一折腾，被子往下滑落些许。 白和灰映衬地格外明显。 许颂视线落了一秒，立刻移开，往上给她拽了拽被子：“虞荔，把被子盖好。” 虞荔像是逆反般，一边喊着热，一边往下扯了扯，比刚才还要更往下了些。 许颂一愣，又往上给她重新拽好，“怎么这么不听话？嗯？” 可能是感受到了威胁，或者是单纯地累了，这下虞荔没有再乱动。 许颂这才拿上体温计，刚想离开，手被人用轻到几乎没有的力道牵住。 他转头去看，她还在睡着，估计是无意识的反应。 许颂反手回握住虞荔的手，没有走，又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指腹一下下轻拍着她细弱的腕骨安抚，安静地陪着她。 直到她手彻底松掉，许颂笑了笑，也松开手。 他拿好体温计离开，把门轻轻关严。 卧室内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虞荔睡醒的时候，恍惚了下。 她还有意识的时候，就是自己跟许颂回了他家里面，然后她进了他说的南边的客房。 再然后，她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喝了点粥和药，而且有人进来给她量了几次体温。 室内一片漆黑。 她手机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还好手表指针是夜光的，她抬手一看，已是夜里七点多。 虞荔缓了缓，刚想从床上起来，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掀开被子看了眼，她身上几乎是光裸的，特别是上身，什么都没穿。 她敲敲脑袋，却压根什么都想不起来。 虞荔当然不会觉得是许颂做了什么，绝对是她自己脱掉的。 她只潜意识记得自己睡梦中觉得很热，但完全不记得她脱衣服的过程。 好丢人。 她脱衣服到底在许颂进来帮她量体温之前还是之后？ 许颂不会看到什么了吧？ 虞荔在原地消化这个事实。 被子里的冷松气息很明显。 后知后觉，虞荔难免有些脸红。 因为许颂来过吗？ 所以连被子上都沾了他身上的气息。 虞荔懊恼地起身，找到床边堆着的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 睡了一下午，她身上有了力气，没那么虚弱了。 用手试了下额头上的温度，也没那么烫了。 虞荔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确定穿好以后，她才打开门。 出门就是客厅，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 男人背对着她，倚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在看。 虞荔脚步声很轻，所以许颂并没有听见，还在看着手里的东西。 虞荔顿了两秒，轻声喊他的名字：“许颂？” 许颂听到，放下手里的文件起身，“醒了？” “嗯，麻烦你了，谢谢你照顾我。”虞荔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许颂看她一眼，语调淡淡：“虞荔，你好像压根没有把我当朋友。” “怎么会？我们当然是朋友。”虞荔反驳着解释。 “是吗？上次我还特意说过，你有事情一定要联系我，你说好，结果呢？如果我不是恰好去康尚医院，我都不知道你发烧。” “对不起……”虞荔垂下眼，其实她开始高烧以后，有一两次清醒的时候，她想过找人帮忙的，也想过联系许颂，末了还是罢了，“我只是……觉得你公司很忙……” “公司的事没有你的事重要，”许颂落下一句，叹口气，又道，“要是我今天没有去找你，你一个人出事怎么办？”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许颂软下声调：“虞荔，我知道你不喜欢麻烦别人，也知道秦姨和之遥都在外地，不方便来帮你，但是我们既然是朋友，又都在淮京，你就可以麻烦我，而且，我从来不觉得这是麻烦，如果你来找我帮忙，我会很开心。” 虞荔自知理亏，没有再说什么拒绝的话：“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如果有事一定会联系你的。” “嗯，饿了吗？我去做饭。”许颂没再纠结这一件事不放。 虞荔不想让他再忙了：“许颂，你别做了，我们点外卖吧，你想吃什么？我来点。” 许颂知道她的性子，弯腰，跟她视线平齐，笑了：“行啊，那你可得小心了，我至少得点个满汉全席。” 虞荔被他唇边那对括弧晃了下，也不自觉笑出来：“可以啊。” “真的？那我说了。” 虞荔解锁手机，打开外卖软件：“你说吧，我马上帮你点。” “行，”，许颂示意虞荔先坐下，自己则随意坐在沙发一角，长腿曲着，“先来份袁记虾仁云吞，备注不要葱花不要香菜加辣，再来份面，多加辣不要葱花不要香菜，最后要份海鲜辣豆腐汤，不要醋多加辣椒。” 虞荔默默记下，听他没再继续说，她抬头问：“还有吗？” “你都记下来了？” “嗯。” 其实不需要特意记，她了解他的喜好。 一样样点好，她再问了一次：“许颂，你还有其他想吃的吗？” “没了，就这些够了。” “这就是你说的满汉全席呀。”虞荔歪头笑。 许颂没答虞荔的调侃，而是问她：“我是不是事很多？” “没有啊。”虞荔很快点好了他要的东西，还给自己点了份粥。 “不觉得我麻烦？”许颂意外。 “这不是正常的忌口吗？而且比起你说的满汉全席来，这压根不算什么。” “本来还想略微为难你一下，看来没成功。”许颂玩笑道。 外卖很快送到。 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自吃各自的。 吃完以后，许颂帮忙联系开锁师傅去开锁。 虞荔跟六一玩了一会儿，就被许颂送回了家。 师傅开锁很快，又给虞荔换了一把新的锁，嘱咐她收好钥匙。其中还有一把是备用的。 虞荔都妥帖收好。 许颂不放心地嘱咐她多喝水，定时量体温，如果再烧起来及时联系他。 虞荔拿出十二分认真一一应下来。 许颂勾了勾唇，突然道：“虞荔，你知道吗？你生病的时候挺黏人的，像小孩子一样，一直在跟我闹脾气。” 很少被人照顾的虞荔一愣。 她……有吗？ 许颂继续俯身，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近。 男人微微偏头，好看的眼睛盯着她，语调含笑：“我可是哄了你很久的，你要怎么补偿我？” 第38章 38. 虞荔进屋之后, 关上门，倚在门上，心跳还久久不能平息。 她对于发烧时发生的事情完全没印象, 也不知道许颂到底是怎么哄她的。 最后以她要陪许颂去参加江豪组织的一个朋友间的聚餐为补偿。 聚餐正巧是在她年假期间。 虞荔没答应得很死，陪他去参加朋友间的聚会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只说如果有空的话一定会陪他去。 又歇了一晚上, 虞荔烧彻底退下来了。 第二天一早, 醒了之后, 虞荔去洗漱, 听到有人敲门。 她去开门，见是外卖员，愣了下：“我没有点外卖, 是不是送错了？” “地址就是这里, 上面写着粘人鬼女士, 您看看要不要核对一下。” 虞荔反应过来, 瞬间脸红。 谁会这样叫她？ 除了许颂。 他怎么能这样？逗她就算了, 连外卖备注也写这个。 虞荔窘迫地在原地愣了好几秒，脸颊通红地接过外卖。 跟外卖员道谢后，她立刻关上门, 把外卖放在桌上。 气呼呼地打开一看, 里面是温热的甜粥。 虞荔这次却没觉得对许颂有多麻烦多愧疚, 主要是真的有点被他给气到了。 她把粥喝完，破罐子破摔地, 给许颂发了条消息过去：【小气鬼。】 许颂少见地没秒回消息。 过了几秒后, 他发过来一段语音。 加上微信好友这么久, 两人向来只是纯文字聊天，还没有彼此发过语音。 虞荔眼睫毛轻轻颤了下, 发语音这种事，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种行为莫名有些暧昧。 她握紧手机，犹豫着，心底却也升起某种期待，然后点开那段六秒的语音。 开头先是男人愉悦的笑，低低的，透着点哑。 很欲，很蛊。 紧接着，传来他的声音，就像是他贴在她耳朵说的一般：“嗯，粘人鬼你好，我是小气鬼。” 虞荔耳朵酥了半边，不小心又点到了那条语音，手机开始再次播放，虞荔急急把语音按了暂停。 欲盖弥彰地，她退出聊天页面。 直到到医院后，虞荔耳边还在不停回响着许颂那段语音。 说预约客人情况的苏苏很敏锐地觉察到虞荔的不对劲：“荔荔姐，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虞荔抬手，搓了搓双颊，妄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没什么，你继续说。” 就这样又过了忙碌的几天，虞荔歇了年假。 秦荷旅游也结束了，让虞荔回“云和苑”住几天。 虞荔没有拒绝，简单带了几件衣服回去。 秦荷这些年几乎不在淮京，常年在外地旅游，帮李姨另谋了份工作。 每次过年回到淮京，家里只有秦荷和虞荔两个人。 秦荷不会做饭，只能帮着虞荔打下手，奈何虞荔本来做饭也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见秦荷每次努力绷着笑去夸她做饭好吃，还说以后谁娶了她就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虞荔就忍不住笑，只能故意跟秦荷撒娇说要点外卖。 只是除夕夜外卖不好点，开业的店家不多，往往半小时都没有骑手接单，也只能虞荔来做年夜饭。 临近除夕。 许颂发消息来告知虞荔聚餐的时间，都是在淮京的一些好朋友。 虞荔立刻问地点在哪里。 许颂不答，只说会来接她。 去“云和苑”接虞荔之前，许颂先开车去了淮京机场接方之遥。 戚韫希在国外实验室有事要忙，今年过年就方之遥一人回国。 “哥，你怎么亲自来接我了？难道你最近公司不忙吗？”方之遥受宠若惊地拉着行李箱跑到许颂身边，狐疑地问。 “很忙。”许颂接过她行李箱，答道。 “那你过来接我做什么？江助理呢？你该不会要趁机杀人灭口吧，我最近可没惹你。”方之遥耸了耸肩。 “过来接你，顺便问你点事。” “说得倒是好听，我看是为了问我点事才顺便过来接我的吧？什么事啊？值得你亲自跑大老远来接我，你别这样看着我，哥，我真的害怕了啊。”方之遥自觉坐到后排，对上许颂的眼神。 “你以前跟虞荔说过我什么坏话？”许颂踩下油门，又关掉车里的音响。 “啊？你突然问荔荔干嘛？”方之遥拆了袋包里戚韫希给她塞进去的薯片。 许颂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别在我车上吃东西。” 方之遥“嘁”了一声：“哎呀，不吃就不吃，那么凶干嘛？” 许颂：“先回答我的问题。” “跟荔荔说过你什么？我什么都没说过啊，”方之遥一脸莫名，“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感觉她好像对我有点误会。” 他有时也能在她的眼里读出对自己的好感，但却不懂她过分客气和克制界限的原因。 于是不敢贸然地做什么。 方之遥挺不可思议地问：“你跟荔荔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你不是刚回国没多久吗？” 许颂简言意赅大致说了几句两人重逢的过程。 方之遥听完，心直口快道：“你怎么不直接去问荔荔啊？有误会直接说清楚不是更好吗？还要费劲周折来问我，麻烦不麻烦啊。” “不敢贸然去问，怕吓到她。”许颂坦言。 “哥，你不会是想……追荔荔吧？”方之遥揣摩了下他话里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问。 “嗯，我想追她。”他应得坦诚。 “不是，什么时候的事啊？许颂！你回国才几天啊？你要是想找个人玩玩，你爱找谁找谁，反正绝对不能祸害荔荔，她那么乖，都没谈过恋爱，又善良又温柔，我绝对不允许！”方之遥一听见许颂应了，也顾不上犯怵，立即在车里炸毛。 许颂没预料到她反应那么大，方向盘上的手微顿，无言地反问：“方之遥，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靠谱？” “你这叫靠谱吗？你敢说你不是玩玩吗？你在有喜欢的人的情况下，还要去追我们家荔荔，你不是玩玩是什么？渣男！”方之遥盖棺定论。 许颂精确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有喜欢的人？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 连他都是后知后觉弄清自己的心意没多久。 “你不是喜欢朱藏月？当初都闹得全校人尽皆知了。” 朱藏月？ 许颂想了下，好不容易对应上人名，然后很荒唐地笑出声：“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喜欢朱藏月了？” “她不是还跟你表白了？当时我们都传着说你是因为出国，怕耽误她，所以才拒绝她的表白的。” “我没那么瞻前顾后，不喜欢就拒绝了。” 他隐约记得，是在他出国的那天，淮京雨下得很大。 所以他被滞留在了天台。 见到浑身淋湿的朱藏月，他愣了下，随后听到她的表白。 许颂拒绝得很干脆。 朱藏月什么表情他记不清楚了，或者说压根没有去在意，她问为什么拒绝？ 隔着雨声，他答，抱歉，对你没感觉。 相距甚远，天台上，他看到有道身影跌在雨里。 雨幕分割出一方天地，彼此看不分明。 方之遥听完，喃喃道：“所以你是真的不喜欢朱藏月？” “嗯。” “所以……你也是真的喜欢荔荔？” “是。” “oh my god，哥，我真是不敢想象，你有朝一日还能喜欢上别人，”方之遥感叹完，又乐滋滋地拍了下手，“这样说来，以后荔荔岂不就是我的嫂子了。”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别乱说。” “嘁，好吧，我们现在直接去聚餐吗？” “先去接虞荔，再去聚餐。” 方之遥：“太好了，你没告诉荔荔我要回来的事吧？” 许颂：“没有，你不是让我瞒着吗？” “那就好，”方之遥放心地躲在后座，“等荔荔出来我一定要给她一个惊喜。” 许颂给虞荔发完消息，闻言，回头道：“别吓到她。” “哎呀，我知道了，真没看出来，原来你身上还有这个宠妻狂魔的属性。” 虞荔走近许颂的车，自然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刚坐好，后座之遥隔着座椅搂住她：“荔荔，呜呜，我想死你了。” 虞荔惊讶回头：“之遥！你回国啦！什么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 “刚刚，我哥刚去机场接我回来。” “这次在国内待几天？”虞荔问。 “过完年就回去，没办法，家有贤夫在等我哈哈哈哈。” 许颂开了一段路，见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虞荔一直扭着头，就把车停路边，“虞荔，你去后面跟方之遥聊天吧，离聚餐的地方还很远。” 两个女孩子十分乐意，在后座闹成一团。 介于许颂坐在前面，方之遥给虞荔发了条消息： 景漾的圈外女友：【荔荔，我有预感，我可能很快要对你换个称呼了。】？ 虞荔发过去一个问号。 方之遥却一下子后悔了，要是她坏了她哥的好事，许颂估计能直接杀到国外去，还是算了：【不，荔荔，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看见，你就当我发疯了吧。】 虞荔只当她在国外做实验做得崩溃了，发消息过去安慰她，让她放宽心态，不要着急。 怎么会有这么这么这么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 方之遥愈发觉得是自家哥哥不配了。 车很快到了预订好的餐厅。 许颂去停车，虞荔和方之遥先下车，在餐厅门口等许颂停车回来。 虞荔和方之遥站在门口聊天 ，方之遥跟她吐槽戚韫希，话里话外却都透露着热恋的甜蜜。 虞荔笑：“你们两个在一起这么多年还像在热恋期一样。” 又聊了几句，虞荔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肩膀。 她回头，看到常鹤宇站在身后。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明显是来谈工作的。 “班长？你怎么在这儿？”虞荔有点惊讶，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常鹤宇。 “来出差见了个客户，刚忙完，没想到出来就看到你在这里。来吃饭？” 常鹤宇问完，看到一旁的方之遥，也跟她寒暄了几句。 “对，跟几个朋友一起聚餐。”虞荔点了下头。 “你们自己来的吗？”常鹤宇看了眼虞荔，似是随意地问了句。 “不是，我哥送我们过来的他去停车了。”方之遥大大咧咧地脱口而出。 常鹤宇还想再问什么，电话铃声响起。 虞荔估计是他同事的电话，接完常鹤宇就跟她们告别。 临走前，他问：“虞荔，明天你有空吗？正巧我来淮京，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 虞荔和常鹤宇都在京大读的大学，四年下来彼此照应，也算相熟，成了很好的朋友。 只是后来，常鹤宇大学毕业后去了南方做律师，两人也就只能偶尔约一约。 虞荔想着两个人很久没见了，就点了点头：“那你有空的时候跟我发消息。” “好。”约完他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虞荔再抬头的时候，看到许颂朝她走了过来。 他语气淡淡：“刚才那位是？” 虞荔笑着答：“是常鹤宇，在淮京一中理科一班的班长，而且特别巧，我们都在京大读的大学，还加了同一个学生会的部门。” 方之遥已经感受到了来自许颂身上的低气压，也怕自己在这他们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连忙说了句：“那你们慢慢聊，我先上去等你们。” 说完她就一溜烟跑了。 之遥在的时候还好，之遥一走，虞荔总是不自觉想起来许颂叫她粘人鬼的事。 她拨了拨头发，企图挡住发烫的耳朵。 虞荔突然想到什么，抬眼观察了下许颂的神情，有些不解：“许颂，你不认识常鹤宇了吗？我记得你们之前在高中的时候很熟。” “我们不熟。”许颂几乎是一字一顿道。 不熟吗？ 可她明明记得他们蛮熟的。 可能他是对比跟戚韫希和吴翟之间吧。 虞荔没纠结这个问题：“我们也进去吧。” 许颂点了下头，跟着虞荔往里走，到电梯前，忽然开口 ：“虞荔，你呢？你跟常鹤宇很熟么？” 第39章 39. 虞荔微微一愣, 有些不知道许颂口中的这个熟的定义该怎么去界定，犹豫了下，答道：“还好。” “是吗？看你们好像经常见面。”许颂语调无波无澜, 抬手，按下电梯上行键。 “也没有经常, 就是班长偶尔来淮京出差, 会一起约着吃个饭, ”虞荔说到这, 安静地抬眸, 趁着进电梯又看了眼许颂的表情，试探着，开口道, “还没有跟你见面的次数多。” “哄我呢？”许颂没忍住笑。 电梯里只有她和许颂二人。 气压都很逼仄。 虞荔本想默认, 又怕他觉得自己为了哄他而骗他：“是真的, 不是骗你的。” “不管真的假的, 算你这个粘人鬼还有点良心。” 虞荔脸颊烧得通红, 没什么底气地反驳：“许颂，你能不能别这么喊我，而且这还在外面, 你怎么能……这么……” 她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许颂脸色倒没有先前的冷淡, 带了几分愉悦的笑：“想说什么？败类？还是变态？” 虞荔听见他这么形容自己, 顾不上什么，急急阻止打断他：“许颂！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许颂垂着眸, 看向她, “你可以这么说, 虞荔，虽然是在骂我, 但我听了还挺高兴的。” 他还没见过虞荔对人有过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她好像从来都不会对旁人生气，更没听她骂过别人。 虞荔瞠目结舌，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在……说什么……” 许颂只是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仿佛真的要等她出口骂他一句才满意。 “叮咚。” 电梯停在三十二层。 虞荔实在无法理解许颂的一系列行为，这几天他好像跟自己脑海里印象中的他越来越脱节。 她憋了半天，最终实在受不了他直白又富有侵略性的目光 ，被逼不得已，破罐子破摔地，吐出一句话来：“许颂，你怎么这样，简直是……不可理喻……” 许颂的确没说谎，他真的笑了：“虞荔，你是不是不会骂人？怎么骂人也这么乖？” 而且，他是那种很开心的笑。 因为她看到了许颂唇边那对小小的括弧。 手里的手机振动一声。 虞荔抬起手机看了眼，是之遥发来的消息。 问她怎么还没进包厢，她已经进去了。 许颂那边则是响起了电话铃声。 虞荔待不下去了，扔下接电话的许颂，先离开了电梯口。 按照之遥发来的消息，虞荔逃也似的进了包厢。 一路快步走进包厢，虞荔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没有看到许颂跟上来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接电话。 她莫名松了口气，就看到方之遥朝自己招手，“荔荔，快来快来！” 虞荔坐到方之遥右边的座位上。 包间里除了之遥，她唯一眼熟的就是江豪，其余人她都没见过。 方之遥递给虞荔一杯橙汁，左右张望了下：“荔荔，你没跟我哥一起上来吗？他人呢？” 虞荔抿着橙汁，听见提到许颂，顿时有点讳莫如深，被橙汁呛了下。 咳嗽的时候，右脸颊抵上一张薄薄的纸巾，以及熟悉的声音：“怎么了？听到我的名字都吓一跳？” 虞荔接过纸巾，许颂顺势拉开椅子，在她右边落座。 虞荔有些心虚地舔了下唇。 人还没有到齐，虞荔赶在许颂和之遥开口之前，说自己去趟洗手间，然后急匆匆地跑出了包厢。 方之遥即将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看向隔了一个位子的许颂：“哥，你跟荔荔闹矛盾了？她好像在躲着你啊。” “一时心急，好像把人惹急了。”许颂倚着靠背，难得弱势。 “对待荔荔，你不能着急啊，得温水煮青蛙，慢慢来，把她吓跑了怎么办，”方之遥恨铁不成钢，瞥见虞荔座位前的手机，“诶，荔荔怎么没拿手机就出去了。” “她应该很快就回来。” 方之遥点开手机，跟戚韫希黏黏糊糊地发了几条语音，然后猛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哥，刚才我和荔荔碰见常鹤宇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什么？”许颂收回望向包厢门的视线，淡淡撩起眼皮，总算舍得往方之遥这边看了眼。 方之遥忍着脾气：“哥，你还记得，高三那年，我们去给戚韫希过生日吗？那次荔荔也去了。” 许颂敛着眉眼回想，“记得，她还帮忙打过气球。” 那时他对虞荔其实没有太多关注，只把她当做之遥的朋友。 那次生日会，仔细去想，也只能依稀记起零落的画面。 “不是，我没说打气球的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你家吃完蛋糕以后，我们又去KTV唱K。” 许颂继续听着。 “哥，你还记得吗？那次我们唱K唱累了，戚韫希和吴翟说要玩游戏，然后我们就开始玩喊数字的游戏，喊到带7或者7的倍数就不喊数字只鼓掌……”方之遥絮絮地说着。 “说重点。” “荔荔有次玩游戏说错了，然后戚韫希问她了一个真心话，就是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说到这里，方之遥声音渐渐变小了。 他对此完全没印象。 甚至都不记得玩过这个。 以前从未留意。 如今已错过太多。 “她说什么了？”许颂问。 方之遥显得很没底气，声音也变小了很多：“荔荔当时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她有一个暗恋的人。” 许颂拧了下眉心，尽管从之遥的口吻能隐约猜到什么，但听到这个回答还是心微微一沉。 暗恋一个人，把对方所有的一切默默放在心里。 开心抑或有，但难过该是常态。 她会因为那个人偷偷难过多少次？ 方之遥观察着许颂的表情：“哥，你也很意外吧，当时我也觉得很惊讶，荔荔那么乖的女孩怎么可能暗恋别人啊？然后我旁敲侧击，偷偷问过她，荔荔说是以前学校的人，但是据我观察，她那个时候十有八九是在说谎，她暗恋的肯定是我们学校里的人……” 方之遥说累了，自己搞了杯水，一口气灌完杯子里的温水，趁着虞荔没回来，赶紧继续道：“我当时换了种问法，问荔荔在戚韫希、常鹤宇还有你之间，觉得哪个人最帅，然后，荔荔竟然选了常鹤宇，哥，我就算不是你妹妹，也是觉得你比班长帅的，所以，综上所述，我怀疑，荔荔暗恋的人就是我们班长常鹤宇。” “只是评价长相而已，不代表什么，”许颂估计着时间，拾起桌上两部手机，“我出去找找她。” 虞荔的手机外面套了个奶油黄色的手机壳，壳子正中央画了四支玫瑰。 他知道她很喜欢黄色。 也知道她对于喜欢的总是从一而终。 走廊声控灯光灭掉。 许颂冷白的指节蜷起，颓败地闭上眼。 他自以为是地以为有了几分把握，如今却觉得再如何，也难以比拟她心里那个人。 手机振动了一下。 许颂睁开眼。 虞荔的手机亮了下屏。 锁屏页面显示出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许颂下意识瞥了一眼。 消息来自谁没看清，只看到了大概内容： 【虞荔荔，我听秦阿姨说你也要去相亲了吗，我跟你说，相亲真的很不错，我遇到了个大帅哥，所以你也赶紧去吧，不要再惦记你那个h同学了（亲亲）】 h同学。 是她暗恋的那个人么？ h。 是名字里有h这个字母么？ xu song。 跟他完全不沾边的一个字母。 听之遥说虞荔喜欢常鹤宇，他并没多往心里去。 知道虞荔喊对方为h同学，他却不得不去思考这个可能性。 常.鹤.宇 h。 鹤。 有个年纪小的服务员拎着开水壶经过，不小心崴了下，水壶里的水泼出，溅到立于墙角的男人的衣角和手背。 小姑娘先是被男人的外貌惊艳一瞬，然后立刻慌乱地道歉：“对不起先生，你的手……” 许颂淡淡道：“没事。” 服务员觉得他奇怪，又不敢多问，听他不像要追究自己的样子，迅速拎着开水壶跑走。 他不甚在意甩了下烫红的手，仿佛察觉不到痛意般。只倚着墙，抬起另一只手解开两枚衬衫纽扣。 走廊尽头开着窗。 冷风裹挟着白粒飘进，割上男人立体的眉眼，有零星几片沾到许颂黑色毛呢衣领上，须臾，融化成一点水迹。 下雪了。 / 出来得太匆促，手机没带，虞荔看了眼手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她又略磨蹭了会儿，从卫生间出来。 回到包厢，里面座位差不多满了。 却发现右边的座位空了。 虞荔坐下，问左边和戚韫希斗表情包的方之遥：“之遥，你哥呢？” “他看你很久都没回来，拿着你的手机出去找你了，你们没遇到吗？” 虞荔摇了摇头。 “没事，他那么大人了，又不会丢了，估计是又有工作吧，不用管他，肯定待会就回来了。” 方之遥很久没和虞荔说话了，开始拉着虞荔说这说那。 虞荔也就先暂且把许颂的事抛在脑后，耐心听着之遥说国外的事。 上菜之前，感觉身侧有人落座。 她偏头看了眼，正巧看到许颂冷白的手背上一块红肿。 周遭吵嚷，虞荔心急，没顾上其他，直接在桌下握住男人腕骨固定住，细细地看他红肿处。 许颂轻笑了下，还有心逗她：“虞医生，给我看病呢？” 虞荔蹙眉，完全不理会男人的玩笑：“怎么回事？” “没事，不小心被服务员烫到了，就那么一点，用冷水处理过了。” 许颂压根就没放心上。 他对他自己好像从来不在意。 聚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散，许颂应该不会提前离开，他的烫伤还是要涂药膏才好，要不待会她先去给他买点药膏？ 虞荔心不在焉地想着，连那道喜欢的糖醋樱桃肉转到她面前都没发觉。 直到菜开始被转走。 虞荔反应过来，动了筷子又收回。 算了，等下次转过来再夹。 身旁的人动作却比她迅速，赶在转走前，用勺子盛了一小碗糖醋樱桃肉，自然地放到虞荔面前：“吃吧，勺子我没用过。” 虞荔轻声道谢，心跳如擂，掩饰地埋头吃饭。 他好像，真的对她有点不一样。 熟人场难免闹哄哄的。 虞荔余光看了看四周，跟之遥和许颂都说了下自己要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他们都下意识以为她去卫生间，所以没有多问。 虞荔跑下楼，在附近找了家药店，买了个烫伤的药膏，又跑回包间。 她回来时动作很轻，没引起旁人注意。 坐下后，她拿出药膏，闻到身侧人身上传来淡淡的酒意。 虞荔一愣，看他有几分喝醉的模样：“许颂，你喝酒了？” 许颂点点头，抬了抬手中的酒杯。 虞荔着急地拿走他手里的酒：“你烫伤了，怎么能喝酒呢？” 他笑：“听你的，那我不喝了。” 问他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虞荔抿唇，问另一边的之遥：“之遥，你哥他喝了很多酒吗？” 方之遥想了下：“也没多少吧，不过我哥酒量不是特别好，可能现在不太清醒了，我刚才劝他，他不听，非要继续喝，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 虞荔叹口气，略微凑近许颂耳边：“许颂，你还好吗？我给你买了烫伤膏，你先把药膏抹上。” 许颂眸色深沉，看上去醉得不轻：“不太好，你帮我。” 虞荔见他的确不清醒，只好撕开药膏，挤了点药在他手上，然后用指腹给他抹匀。 动作在桌下，其余人倒没有注意，只有之遥搂着虞荔肩膀感叹：“唉，我们荔荔怎么这么贴心呀。” 听出她话里的揶揄，虞荔逃避话题，忙着拿起杯子喝水。 却忘记原来的温水已经凉了。 虞荔在生理期，可吐也不是，她只好咽下去。 放回桌子时，许颂却还注意到，问了句：“凉了？” 没等她回答，男人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拿起水杯。 虞荔本想阻止，哪有他醉了还给她倒水的道理？ 但许颂已经起身，绕桌子到另一边给她添了一杯温水。 坐回来时，就垂着眸看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虞荔捧着温水，小口小口地抿，然后给许颂发了条消息：【你手现在还疼吗？】 发完后，下一秒。 手机轻轻一震，是许颂回复：【没事，不疼。】 听他们说要添菜。 桌上只有方之遥和虞荔两个女生，江豪征求他们的意见，问她们还有没有想吃的。 虞荔说都可以，方之遥看菜单点了一道甜品。 甜品上来，虞荔本不想吃的，之遥给她拿了一块，她也就慢慢吃着。 话题不知道怎么转到了挨着坐的她和许颂身上，“说起来，颂哥是单身，听江豪说虞荔也是单身，我看你们两个人坐在一起，郎才女貌很般配啊，你们觉得呢？” 第40章 40. 虞荔愣了下, 放下手里的玫瑰樱桃千层，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方之遥沉思了下，一时之间也没贸然开口。 虞荔抿了抿唇, 余光看向一旁的许颂。 男人神色冷倦，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颂一定听到了吧。 只是碍于不好反驳, 才没有开口。 果然, 这些天的一切暧昧, 都是她的自以为是和自作多情。 虞荔敛下失落的情绪, 抬眸, 温声对着那人道：“不好意思，我们都没有这份心思。” 再说下去，她和许颂都会很尴尬。 女孩子声调温柔, 却是一副明显拒绝的态度, 而且看着就是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 那边打着哈哈, 很快含糊地换了其他话题。 方之遥打量虞荔的脸色, 她看着挺平静的, 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荔荔，你……” “没事, 他们就是说着玩的, 我知道的。”虞荔温和笑了笑。 又聊了一会儿, 有几个人离开了，剩下人说要一起玩狼人杀。 虞荔见状, 给许颂发了条消息：【许颂, 你怎么样？还好吗？要不要现在走？】 许颂手机在桌上振动声音很大, 引得几个人纷纷侧目。 虞荔欲盖弥彰地放下手里的手机。 余光瞥见许颂拾起手机看了眼消息。 下一秒，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也轻轻震了下。 方之遥挑了挑眉。 虞荔硬着头皮拿起来, 看到许颂回复的消息：【等结束就好，我没事，不用担心。】 yl：【好。】 那就再留一会儿吧。 她能和之遥多呆一会儿，也能和许颂再多呆一会儿。 留下的还有八个人。 八个人除去一个法官之外，正好设了一个预言家、一个女巫、两匹狼和三个平民。 江豪做了法官。 手机小程序发牌。 虞荔狼人杀玩得很少，总共也没玩过几次，不过对规则还算熟悉。 方之遥问虞荔：“荔荔，你玩过吗？” “玩过几次，不过每次都会输，我在哪边哪边就赢不了。” “真的假的？为什么？这肯定不是你实力的问题，躺赢被队友带飞也会赢啊。” 虞荔摇头，声音温软：“我也不知道，可能运气不太好吧。” 她说得没错，果然在哪边哪边就输。 方之遥也百思不得其解。 玩到最后一局。 江豪清了清嗓子：“来了啊，天黑请闭眼。” “狼人请睁眼。” “狼人请闭眼，女巫请睁眼，你有一瓶解药你要用吗？”江豪比了个手势，昨晚上被刀的是7号虞荔。 “预言家请睁眼，预言家请选择你要查验的对象……” “这个手势是好的，这个手势是坏的，她的身份是这个……”江豪做了个手势。 “天亮了，昨天晚上是一个平安夜。下面大家发言吧，从一号之遥开始。” 方之遥：“第一轮我也没有什么太多信息，反正我自己是好人，全程闭眼玩家。” 之后几个比较会玩的男生分析着场上的局势： “第一晚其实狼人空刀的可能性很小。” “没错，大概率是女巫用了解药。” 虞荔垂着眸，温吞地用匙子戳着玫瑰樱桃千层一小块一小块地咬掉。 下一个发言的人就轮到了六号许颂。 他淡淡笑了笑：“我是预言家，昨晚上验了一号，她是好人，其余没了，过。” 江豪：“好，最后一位7号虞荔发言。” 虞荔温声开口的同时，察觉到身侧不容忽视的视线：“我是真的预言家，昨晚上验了六号，他是狼，大家如果相信我的话，我们这轮先把六号票出去，我觉得这一轮女巫还是先不要暴露，毕竟场上还有一个狼不知道在哪里。” 她作为最后的归票位归了前面的六号许颂。 江豪：“好，现在开始投票。” 方之遥沉思了下：“我是认这个金水的，但我倒是觉得六号没有必要在第一轮就验我，他验我的可能性不大，反正按照我目前综合的信息来看，我还是比较相信七号荔荔。” 前置位二号的男生提出质疑：“我怀疑颂哥有问题，他玩狼人杀很聪明的，怎么会在屠边局预言家不是查杀且女巫应该已经用了解药的情况下爆出自己是预言家？好像故意暴露一样，他不太对劲，我投六号。” 三号反对，投了七号虞荔：“也不能排除六号跳神职来保神的可能性，我投七号。” 全部人投完票下来，六号许颂出局了。 游戏继续，最后狼人三号和七号胜利。 方之遥晃着虞荔的肩膀：“啊，荔荔你居然不是预言家，啊啊啊，你竟然是狼，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一行人相互道别。 许颂喝了酒自然不能再开车，把车钥匙给了方之遥，让她先把车开过来。 方之遥接过钥匙，“荔荔，你要跟我一起去吗？还是在这里跟我哥一起？” 瞥见许颂的眸光，方之遥瞬间噤声，两只手比着“ok”，拿上钥匙先走一步，顺带把刚收拾完东西的江豪拽走了。？ 虞荔无奈地笑了下。 她明明是想跟之遥一起走的。 刚才两人被撮合的一幕回想起来还有些尴尬，她还是不要跟许颂单独待在一起比较好。 即使他现在醉着，并不太清醒。 虞荔低声：“许颂，你在这里等我们，我先去找之遥。” 她说完，拎着包走到包间门，像是落荒而逃。 刚扭下门把，被人从身后揽回。 清浅的气息漫过来。 虞荔僵住，转回身，愣了下，“许颂？” 男人眸色很深，倾身凑近，他看虞荔眼神比方才清醒许多，动作却带着醉意，把人压到门边的同时，顺势把门闭严。 虞荔惊惶抬眸，想躲，他的气息却铺天盖地涌来。 他忽然笑了：“虞荔，刚才那一局狼人杀，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狼。第一轮我验的不是之遥，而是你。” “所以你是故意说验的是之遥然后让他们把你投出去的……”虞荔很快听懂，“可是……为什么？” 企图通过酒精麻痹的感情，压抑了一晚的情绪濒至临界点。 本来想忍的，想再确定确定她的心意，怕一说出来，她会更加躲着自己，把两人的关系推得更远，这辈子更无可能。 可是，他故意的不回答，等来的是她亲口否认，许颂发现自己再无法克制。 理智在情感面前那么微不足道。 “虞荔，你怎么笃定我没那份心思？” 他声音低而沉。 她心尖一颤，闻到他身上散出的淡淡酒意。 许颂摇头笑了下，神情挫败。 “你刚刚问我为什么吗？想让你赢，想让你开心，虞荔，是我这些天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我喜欢你。” 虞荔不自觉屏住呼吸，去分辨他话里的含义，他口中说出的每个字都在她脑海掀起层层波澜。 面前像有夏天在燃烧，灼烧得她双眼酸涩，而后是胀痛。 是以前做梦都不敢去梦的场景。 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 可是他汹涌的眸光，连同自己剧烈的心跳都在提醒她，是真的。 他握住她手腕的力道死紧，却是完全臣服的语气：“虞荔，我没你想象得那么冷静。” 从来都没有。 他甚至不敢去听她的答案，等待的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 虞荔努力梳理自己混乱的思绪，表情有些茫然地回：“许颂，你喝醉了吗？” “我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醒。” 好像过了很久，却又好像没有多久。 虞荔平复完心情，直视着男人的眼睛，温和地笑了笑：“许颂，有些突然，你能给我点时间吗？我想好好考虑一下。” 她想了很久，她既做不到拒绝，也做不到立刻答应他。 许颂听到她的回答，恍然回神。 一根根手指移开，松开她的腕：“好，我等你。” 气氛一时凝滞。 虞荔尽力摒弃被他扰乱的思绪，笑着岔开话题：“我们走吧，之遥应该把车开过来了。” 他跟着她进了电梯，语气认真：“虞荔，不要顾忌我什么，就算你最后拒绝我，也不要愧疚，喜欢你，跟你告白，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我会自己整理好，所以，你只需要顺从自己的心。” 虞荔看着电梯镜里两人的身影，也认真地点头：“好。” 之遥先把虞荔送回了“云和苑”。 雪天开车不安全，许颂没让方之遥再多开，索性两人都留在了“云和苑”。 虞荔跟她们道别后上楼，跟秦荷在客厅看了会儿综艺，然后回屋。 静下来，就想到许颂。 他的告白完全出乎她预料。 该怎么回答，她其实也没有想好。 是心动的，可是越心动，越不敢轻易应允，到最后，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权衡和思量些什么。 那个凭借一腔孤勇冒雨去送唱片的小姑娘离她越来越远了。 窗外雪纷纷扬扬，她睡了并不安稳的一夜。 许颂果真没有来打扰她，给她足够的思考时间。 忽然收到常鹤宇的消息时，虞荔才想起来之前答应过他要一起吃饭。 她不好再反悔，就应了好。 第二天，气温又下降，虞荔拢紧了身上的外套，赴约去一家西餐厅。 常鹤宇已经点好餐在餐厅等她。 虞荔努力不再去想许颂，笑着坐下，“班长，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她习惯性一直喊他班长，大学也这么喊，常鹤宇一开始让她改，她没改回来，后来也就不强求，由着她喊。 “也不算早吧，习惯了提前时间。”常鹤宇笑。 虞荔歪头笑了下：“好吧，你们律师太辛苦了。” “彼此，医生也辛苦。”常鹤宇目光温柔。 “你们案子结束了吗？”虞荔咬下切好的牛排，问。 “嗯，差不多了。” 虞荔有些心不在焉。 “虞荔，你有什么心事吗？认识这么多年，好像还从来没见你这样过。” “有这么明显吗？” “超级明显。”常鹤宇夸张道。 虞荔叹口气，没打算把事情告诉他，笑着换了个话题。 两人聊了会儿，虞荔的手机铃声响起。 是方之遥打来的视频电话。 有急事么？ 虞荔打算接，先征求了下常鹤宇的意见：“班长，之遥给我打视频，我可以接吗？” 常鹤宇：“当然可以，上次没来得及跟她聊几句，我能入镜吗？” “可以啊。”虞荔很爽快地应，然后按下绿色的接听键。 常鹤宇点头，顺势走到了虞荔身后，俯身跟她一起入了镜头。 方之遥清脆的嗓音隔着话筒也听得很清楚，她一口气说完：“荔荔，实验室突然通知有情况要处理，我马上就要赶回去，现在在机场，来不及找你告别了，下次有机会再见呜呜。” “没关系，随时可以给我打视频。” 方之遥深深叹口气，才看向镜头，猛然看到虞荔身后的常鹤宇：“啊，班长你也在，我才看到。你们是在一起吃饭吗？” 虞荔点头：“嗯。” 方之遥不易察觉地耷拉下唇角，虽说班长的颜值不及她哥，但是细论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再说，万一荔荔就喜欢这款呢？她替许颂升起些危机感，对着镜头道：“荔荔，今天我哥送我来机场的？你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哥，你过来下。” 虞荔心脏一紧。 下一秒，镜头偏移了几分，她看见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屏幕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0-50 第41章 41. 许颂隔着屏幕看过来, 对上虞荔身后常鹤宇的眼睛，显而易见顿了几秒，眼眸渐渐冷下来。 虞荔莫名心虚地看了眼镜头里的许颂的侧脸, 他看了一眼镜头之后就移开了目光，冷着一张脸在看手机。 虞荔怕他误会, 她并不是不在意他的表白, 只是没想好怎么回复, 而又答应跟常鹤宇一起吃饭在先。 但无论怎么说, 都显得特别苍白。 方之遥那边要登机, 很快挂断了电话。 虞荔挂断电话以后，表情更难看了几分，划着手机, 进进退退聊天框, 却不知道要怎么说, 要说什么。 常鹤宇只是看着她, 却没有贸然问。 xs：【在跟别人吃饭？】 虞荔抬头, 先跟常鹤宇道：“班长，抱歉，我发几条消息, 你先慢慢吃。” 见常鹤宇点头, 她复又低下头去, 抿了下唇，没什么底气地回了个：【嗯。】 xs：【想好了吗？关于我的告白。】 他指骨用力, 摁下这几个字, 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 她最后还是在他和常鹤宇之间选择了常鹤宇吧。 那边安静了很久, 久到许颂后悔自己不应该出口逼问她。 虞荔发来消息的时候，许颂躲了很久, 才伸手捂着那条消息，单个字单个字地去看： ——抱.歉.许.颂， 看清前四个字，许颂从面无表情到自嘲而苦涩地笑了下。 手指继续右移： ——我.还.没.有.考.虑.好。 紧接着那边又发来一条，是她在解释：【我跟班长出来吃饭，是因为先前答应过他，我不好临时反悔，不是因为逃避你的告白，你不要误会。】 高高提起的心脏仿若在坐过山车，倏然一下从最高点冲至平地。 许颂长舒一口气，慢慢打字，指尖还泛着白：【我没生气。】 然后又一条：【就是吃醋罢了。】 【我可不怎么好哄，所以虞荔，你要赶快考虑好，给我答复。】 虞荔回好，放下手机。 常鹤宇一直在看着她，并没有用餐。 “班长，你吃好了吗？” 常鹤宇笑着问：“虞荔，你是在跟许颂发消息吗？” 虞荔微愣，没想到他猜到了。 她没有瞒什么，就点了点头。 常鹤宇若有所思地开口：“你还喜欢他，对吗？” 虞荔完全不知道常鹤宇是怎么知道的，但她居然没有一点被拆穿的紧张，可能是相信常鹤宇不会向外人说什么，她反而笑出来：“我以前那么明显吗？” 常鹤宇也笑着：“没有，不明显，只是，我那次看到你把汽水的瓶盖藏在了手里面。” 虞荔回想了下：“哦，那次啊。” 常鹤宇：“我有些好奇，虞荔，你是转学来之后才喜欢上他的吗？” “不是，比那要早。”虞荔答。 常鹤宇没继续问，只是低头笑了笑。 原来天时、地利、人和，他一样都不占。 “虞荔，在我心里，你一直很优秀，你不需要仰望别人。” “谢谢班长，我知道的。” 随着成长，她变化最大的，大抵就是越来越认可自己。 从餐厅回家，虞荔累极了，躺上床想了很久，然后点开跟许颂的聊天框：【许颂，我想跟你见面聊聊，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许颂回得很快：【我在南山，来看我妈，回淮京后见面，好吗？】 yl：【好，帮我跟蔡阿姨问好。】 许颂似是知道她所想，回复了句：【别担心，我妈情况很稳定。】 yl：【嗯。】 翌日，除夕。 一早，虞荔迷迷糊糊睁眼，发现有几条未读消息，其中有来自许颂的。 给她拍了南山的雪景：【前两天南山下雪了。】 她回：【很漂亮。】 xs：【以后有机会也带你来看雪。】 还有邓清时隔几个月发来的消息：【荔荔，除夕打算怎么过？】 yl：【还是老样子。】 这些年，因为邓清那时帮她联系录过唱片，虞荔和邓清没有彻底断了联系，维持着这种不冷不热的关系，在节假日会互发几条消息。 但也仅限于此。 虞荔眉目淡淡，敲下几个字，去找干妈，跟秦荷商量晚上做什么年夜饭：“干妈，今晚你想吃什么？我去超市买些食材。” 秦荷神秘地笑了下：“荔荔，你先别管年夜饭的事了，还记得干妈说让你趁这个年假相亲的事吗？” 要不是秦荷提，她的确忘了这回事。 “干妈，你能帮我推掉吗，我……”她想说自己不好再去，本来就没有处理好与许颂的事，怎么能去相亲。 秦荷：“荔荔，干妈不好再推掉了，因为跟那边商量之后，把见面时间约在今天了，你就去见个面，就当吃顿饭，好吗？” 虞荔错愕几秒：“干妈，今天可是除夕啊，哪有除夕去相亲的？” 秦荷有理有据道：“荔荔，反正你今天也没事，而且那孩子今天也有空。你年假本就没几天，对方也忙，过完年还不知道你们俩有没有什么其他安排，万一时间凑不到一起不就麻烦了？” 虞荔略犹豫了下，想到许颂应该会在南山陪蔡阿姨过除夕，不会回淮京，也没继续推辞：“那好吧，干妈，他叫什么名字？有联系方式吗？我们去哪里见面？” “见面地点和时间我发你手机上，至于其他的，你们就自己去了解吧。”秦荷道。 名字也不能提前说吗？ 虞荔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没有相亲过，或许是对方在见面前不想暴露太多？ 算了，反正就见一面的关系。 她没深想，跟秦荷打了个招呼就要出门。 临了，却被秦荷叫住：“荔荔，我的宝贝啊，先等一下，你就穿这身出去吗？” 虞荔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简洁大方的天蓝色长款羽绒服，搭了一条黑色窄版阔腿裤。 “怎么了干妈？哪里不好吗？” 秦荷摇了摇头：“不行，我给你选一身，再说，时间还来得及，你先去化个淡妆，这相亲第一印象很重要的，你得好好打扮一下。” 虞荔见秦荷很坚决的模样，大有她不打扮就不告诉她地点之势，也就由着秦荷去选衣服。 秦荷给虞荔挑了一套酒红色西装裙，搭配咖色长款毛呢大衣。 她迅速换上衣服，自己去化了个简单的淡妆。 她平时上班忙，基本都是素颜朝天的状态，不怎么化妆，本身也不怎么喜欢化妆，这还是读大学时期的寒暑假茜茜硬逼着她学的。 简单化完，秦荷很满意地看了她一会儿，把相亲地点发在她手机里。 / 许颂是在除夕前一天收到秦荷消息的，在收到秦荷的消息之前，他刚到南山疗养院。 蔡琴心没在屋里休息，在跟其他几位叔叔阿姨一起打麻将。 她这段时间恢复了许多，说话虽然还很含糊不清，但仔细去听，分辨出她说的是什么并不难。 见许颂一来，打麻将的几位叔叔阿姨都停下来手里的动作，笑着招呼许颂：“小颂又来了啊？” 蔡琴心旁边的人羡慕道：“你说你们家小颂这么忙还经常来看你，真是孝顺啊。” 蔡琴心摸牌的手一顿，笑容有些尴尬和勉强，让许颂进屋休息，打完这一局，她才进屋，坐到小沙发上，“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许颂站在窗前，闻言转回身，扯了张椅子坐下，“明天是除夕，过来看看你。” 蔡琴心疲惫地闭上眼：“算了，小颂，以后没什么事，别过来了，我们都累。” 许颂垂着眸，没说话。 蔡琴心从他眼里读出几分埋怨，隐藏得很深，像南山落不尽的雪。 可她是母亲，她怎么会看不懂。 所以被刺痛，也忽而控制不住情绪：“我很后悔，小颂，如果重来一次，我不会那样做。我也知道，你奶奶疼你，可她和你爸怎么联合起来对付我你又知道吗？我怎么能不恨她？！” 许颂平静地将窗闭紧，等蔡琴心发泄完，笑了笑：“妈，都过去了，不提了。” 蔡琴心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平复好情绪，走上前，抬手比划了下，眼神温柔如往昔：“小颂，你看，不知不觉，你都长这么高了，比妈高这么多了。” 她温柔的话却像一把把刀，刺在许颂身上：“小颂，妈跟你都不能否认，我们对彼此已有嫌隙，见面只会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徒增烦恼。你能回国接手川盛，妈很开心，你工作也忙，妈在这边一切都好，以后你还是不要再来南山了。记得照顾好自己，答应妈，好吗？” 许颂嗓音干哑，应了声好。 许久，又道：“妈，我有喜欢的人了。” 蔡琴心难得笑了下：“是吗？我们家万年铁树开花了？哪家的姑娘？我认识吗？” “你见过的，虞荔。” “是荔荔啊？蛮好的，妈祝福你们。” 祝你们彼此不负真心。 不要像他们，爱到一半 ，潦草收场。 而后，再无话，蔡琴心说自己累了，想要休息。 许颂也知这是她驱他的借口，没呆多久，离开南山。 回到淮京，许颂没回“紫江兰庭”，而是去了一家清吧。 台上乐队唱着民谣，氛围很好。 许颂点了杯酒，余光瞥到角落一个有点熟悉的人影。 他几步走过去，把少年扯过来：“徐子涵？你多大就来喝酒？” 当年那个处处讨厌他的小鬼早就长大了，如今在读高三，还有半年就要参加高考。 徐子涵小时候算是很活泼开朗的性格，越长大反而变得话少，难得还和许颂保持着联系。 “Reilly哥？你怎么在这？” 许颂扯了下唇，无言道：“你能在这，我为什么不能？” 徐子涵自知理亏：“Reilly哥，你别告诉我爸妈行不行？” 许颂坐他身边：“自己一个人来的？” “嗯。” “喝酒了？” 徐子涵指了指面前的酒：“还没来得及，就被你抓包了，Reilly哥，你还没答应我，别告诉我爸妈。” 许颂：“你先跟我说说为什么来这儿？我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爸妈，总不能你为情所困借酒消愁我还瞒着吧？” 少年揉了把头发，道：“Reilly哥，我压力太大了，我怕我考不进京大该怎么办？” “然后就来喝酒了？” “嗯。” 许颂给他开导了会儿。 徐子涵听完，眉目有所松动，半天，扶着眼镜腿，垂头丧气道：“可是……” 许颂闲散地哼笑一声：“我给你开导半天，你全左耳进右耳出了？再说，你这水平考什么都绰绰有余，还怕考不上京大？” 徐子涵低头笑了笑。 许颂把他面前的酒拿走，随口问了句：“为什么想考京大？” 徐子涵一板一眼数着原因：“一个是我很喜欢这个大学，再有一个是我哥曾经说过，他虽然去搞音乐了，但我们家肯定能出一个大学生，还说相信我以后一定能考进最好的大学，最后，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许颂见他不说了，问。 “就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姐姐，她说过自己也要考去京大，我联系不上她了，要是去京大，起码还能成为校友，说不定还能见到她。” 徐子涵最后一次和小鱼姐姐联系，是在她快要高考的时候。 她告诉自己，她会努力考进京大。 徐子涵对她有种莫名的信任，觉得她说努力考上就一定会考上的。 后来，他再向那个号码发短信，却得不到回应了。 徐子涵这些年一直很想找到她，当面谢谢她当年给自己的那个海贼王。 可能旁人不能明白那个海贼王对于他的意义。 只有他自己清楚。 许颂听完，淡淡撩起眼皮：“你喜欢她？” 徐子涵瞬间反驳：“怎么会？我上四年级的时候她已经上高三了，我比她小了那么多岁。” “姐弟恋又不违法。”许颂淡声道。 徐子涵摇摇头：“Reilly哥，我真不喜欢，就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姐姐一样。” 许颂点头，不再深究。 徐子涵从回忆中抽离，问许颂：“Reilly哥，我只知道那个姐姐叫小鱼，鱼就是fish的那个鱼，你现在和她还有联系吗？” 第42章 42. 许颂摇摇头：“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女生。” 他从没见过名字里有“鱼”的女生。 再说, 名字叫“鱼”未免也有些奇怪吧。或许那只是一个随口的昵称，那就更无从谈起。 徐子涵这些年一直不敢在许颂面前提小鱼姐姐，就怕违反当初与她的约定, 让许颂察觉到什么。 眼下没想到得到这样的答案，下意识扬声道：“怎么会？Reilly哥, 你真的不认识她吗？” 许颂失笑：“认识就是认识,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我骗你做什么？” “可是小鱼姐姐当年跟我说过, 她很喜欢你。” 许颂不是没有收到过女孩子的告白, 他向来拒绝地干脆利落，也会在末了谢谢她们的喜欢。 而情书和礼物他什么都不会收。 现在面对徐子涵的质问，他也只能苍白地说一句：“抱歉, 我的确不认识她。” 徐子涵有些失落, 原来Reilly哥不仅不知道小鱼姐姐的暗恋 , 他甚至都不认识小鱼姐姐。 既然都不认识, 他这些年瞒着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他忍不住道：“Reilly哥，你知道我小时候为什么会突然给你那张唱片吗？” “你不说是因为你哥的缘故吗？” 徐子涵一副少年老成的姿态：“那只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 就是因为小鱼姐姐。她知道你很喜欢那张唱片, 所以想要帮你。那个时候, 她陪我去抓过很多次娃娃，还帮我套圈套中了海贼王。我不知道她去套了多少次圈, 反正那个海贼王特别难套中。” 心脏莫名抽痛, 许颂微愣：“子涵, 虽然我不认识你口中的那个小鱼姐姐，但如果有天我见到她, 一定会去好好感谢她，但是，我不能因为感谢而回应她什么，否则才是对她的不尊重，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徐子涵卡壳几秒，惋惜地憋出三个字：“好可惜。” 许颂笑：“不可惜，你说的那个小鱼姐姐那么优秀，一定会遇上真心喜欢她的人，她值得。” “Reilly哥，你刚才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嗯。” “你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样子的人？” 许颂眼神柔软：“以后如果有机会，带她一起来找你玩几天。” “好啊好啊。” “行，过瘾了？送你回家。” 徐子涵：“行吧，回去写题了。Reilly哥，以后要是你见到小鱼姐姐，一定记得告诉我。” “行，如果能见到，一定会的。”许颂应，叫了代驾送他回家。 / 虞荔从“云和苑”走出，打车前往约好的地点。 地点选在了一家有名的咖啡馆“拾光”，虞荔也去过几次。 又点开屏幕上干妈发来的消息：“拾光”二楼，靠窗，黑色西装。 虞荔径直走上二楼，寻找靠窗的身影。 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背对着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背影看上去有几分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虞荔拿着包走过去，礼貌地开口打招呼：“你好。” 坐下后才认出来，对面这人，是她在京大的学长韩安泽。 韩安泽也是打量了她一会儿，却好像没有认出她来，没有想象中的冷嘲热讽，而是很客气地开口：“你好，我姓韩，请问小姐贵姓？” 虞荔抿了下唇，不知道他是装没认出她还是真的忘了：“我姓虞。” “虞小姐啊，还想请问，您如今在哪高就？” 虞荔忍下心头的不适：“我在一家宠物医院上班。” 韩安泽隐在镜片背后的眼睛一直在打量虞荔的脸，听完她的答案，也开始介绍自己：“宠物医院啊，我在川盛传媒工作。虞小姐，你知道川盛传媒吗？” 虞荔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礼貌地笑笑：“有听说过。” “川盛传媒是淮京最大的娱乐公司，旗下许多艺人都是圈内一线艺人，包括老戏骨林爱华，知名偶像景漾，还有……现在‘拾光’里放的这歌，你听过吗？这是邓清唱的，她也是川盛旗下的艺人……” 虞荔淡淡听着，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她总是这个样子。 仿佛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 大四那年自己筹划了那么多天的表白，她也是一副这样的表情，然后冷淡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了他。 韩安泽突然不想装下去了，夹枪带棒地讥讽了句：“虞荔，我还以为你拒绝我之后能有多大成就？看来混得也不过如此。” 虞荔气笑了：“学长，我没想过因为我的拒绝，你竟然耿耿于怀了这么多年。我想拒绝的原因我当时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喜欢你，拒绝或者接受都是我的权利，我没有义务因为那么多人的道德绑架而接受你的告白。如果知道相亲对象是你，我今天压根不会过来见你。” “虞荔，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清高的模样，虞小姐这么优秀，怎么还要在除夕这天出来相亲？” 虞荔眉目彻底冷下来：“韩安泽，如果你连起码的尊重都做不到，我想我也没有必要因为礼貌而继续这场相亲。” “行啊，你走吧，反正离了我，想必也没有人能看得上你，否则你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了还要来相亲。”韩安泽扯了扯领带。 虞荔刚想开口，双肩被人安抚地揽住。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含着笑意的嗓音：“是吗？可据我所知，虞小姐有很多追求者，我也是其中之一。” 许颂俯身，凑到虞荔耳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继续道：“还有，虞小姐，你认错人了，你今天的相亲对象不是他，是我。” 韩安泽恍惚着起身：“许总？” 许颂笑意淡下去，似是思考了会儿，语气罕见地带了些轻慢：“你是？” “许总，我是营销部总监韩安泽，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许颂挑了下眉：“抱歉，底下人太多，对韩总监没什么印象了，人我就先带走了。” 说完，他牵起虞荔的手腕，把她带到了相隔几个位置的靠窗的座位。 见虞荔辛苦忍笑的样子，许颂直接笑出声，须臾，低声问她：“怎么样？解气没？” 虞荔也笑：“特别解气。许颂，谢谢你帮我解围。” 许颂：“不客气。” 虞荔没把他方才那番话当真，有些好奇地问：“许颂，今天不是除夕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穿着正式，黑色西装在他身上妥帖得当，仿佛天生就是为他定做，衬得他尤其矜贵。 许颂很认真地看着她：“虞荔，刚才我说的是真话，我的确是来跟你相亲的。但没有想到有人也选在了这里，还跟我撞衫，是我考虑不周，抱歉。” 虞荔震惊：“所以，干妈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是你吗？” “对，是我。” 虞荔斟酌着开口：“许颂，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淮京，来之前我也不知道相亲对象是谁，答应来的原因更多是因为不想辜负干妈的好意，而且答应了很久，没办法推辞。你应该也是被长辈安排相亲的，所以，要不我们就不再继续了吧？” 跟许颂相亲总感觉很怪。 许颂摇摇头，笑了：“不是，虞荔，我跟你不一样。” 虞荔静静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因为事先知道相亲对象是你，我才会来。决定来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没忍住，会提前跟你告白，”他眉眼温和，“虞荔，你不想继续相亲没什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跟你聊一聊。你之前说想问我些问题，你要问我什么？” 虞荔卡壳了下：“……” 许颂笑：“不急，你慢慢想，我先聊聊我能想到的。高三那年，出国以后，我去了斯坦福大学的商学院读书，之后在国外跟江豪创业，因为我妈突发脑溢血，我回国……” 讲到这里，虞荔轻声打断他：“许颂，其实你不用跟我说这些的。” “没关系，”他笑笑，继续，“回国之后，接手了川盛传媒，现在名下有五房两车，两套在淮京市区，家里除了我只有六一，一直单身，没有过感情经历……前几天我问过之遥，得知了一些误会，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件事，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向你澄清一下。”？ 什么误会？ “有听说过吗？他们传的我喜欢过，”许颂顿了下，一笔带过那个名字，“朱藏月。” 他.们.传.的. 几个字拼凑起来，她却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没有喜欢过她。”许颂很耐心地，温声又重述了一遍。 许久 ，虞荔都找不回自己飘乱的思绪。 有风吹进来 ，贴到皮肤上，触感冰凉。 许颂起身关窗。 她思绪收回来一些，像是为了替那个跌在雨天里的小姑娘寻求什么，虞荔语气急切：“所以当初你们不是相互喜欢吗？” “不是，”许颂抬手揉了揉眉心，“也怪我，当时没在意这些。” 然后，他笑了下，“虞荔，你跟我这么客气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谣言吗？” 虞荔没说谎，点点头：“有。”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竟然能这么轻松地，跟许颂当面讨论这个问题。 这件她曾经觉得很难过的、甚至是很绝望的事情。 “那就好，看来没白解释。” 虞荔想到什么，又问：“可是，当时不是校庆之后你跟戚韫希去吃饭，然后他问你高三的节目怎么样，你回答说有首歌很喜欢吗？” 许颂：“怎么这个过程也传得人尽皆知，连你都知道了。” 虞荔看着许颂的眼睛，一时没有说话。 她的确是许颂印象中的那种性格，喜欢安静地做自己的事，爱一个人待着，不太关注别人的事情。 过程其实没有被传得人尽皆知，戚韫希、吴翟和方之遥他们当时特意压下过，细究起来几乎没多少人知道。 但她之所以知道得这么详细，纯粹是因为她刻意关注，从各方拼凑了整个过程。 见许颂一直没开口，虞荔疑惑地问：“难道不是这样吗？” “是。”许颂笑，却不再多言，也没解释她的疑惑，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男人眼神直白，又耐心，仿佛在等她慢慢想通某些事。 浸润在许颂清亮的眸光里，那天夜里在他车上听到的歌忽而涌进脑海。 那些零散的她以前不懂的碎片带着某种宿命感连成清晰的线索，虞荔猝然意识到什么：“许颂，你那时候说，喜欢的那首歌，是在说……《阿楚姑娘》吗？” 第43章 43. 许颂唇角扩大几分, 唇边括弧明显：“嗯，真聪明。” “可是，那天我上台之前, 你不是和戚韫希离开了吗？” 许颂笑了：“嗯，我跟他走了, 走到一半, 又回了后台。” 怕她紧张, 担心有什么情况发生。 他还是回去了。 虞荔完全没想到许颂那天竟然回了后台。 所以, 他那个时候说的不是朱藏月。 而是她。 虞荔心脏不受控地急促跳动, 情愫流淌，穿躯而过，像春水在渐渐复苏, 浩荡又长远。 许颂笑：“虞荔, 我能想到的就这些, 你呢？想问我什么？” 虞荔其实最想问的就是许颂为什么会喜欢她, 却没有和朱藏月在一起。 她想了很久, 都没有想通，为什么他会突然喜欢上自己。 但却没预料到自己还没来得及问，他已经全都解释了。 她想了想, 又轻声问：“我可以问你……” “都可以。” 虞荔：“许颂, 你当年为什么出国去了商学院, 我以前听之遥说过，你想做翻译官。” “以前想做翻译官, 更多是我自己不够成熟, 争强好胜和想要被认可的心太重。从小到大, 我几乎没怎么见过我爸，印象里, 他从来没有认可过我，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成为跟他一样的翻译官，或许他就能对我改观。后来，知道他在国外有两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我就想通了，即使我做了翻译官，他也永远不会认可我。” 他语气平常到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如自己提到虞世卿的时候。 虞荔笑笑：“许颂，你一直很优秀，有没有其他人的认可都没关系的。” “但我需要你的认可，”他笑着说，“虞荔，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虞荔想了想：“没有了。” 知道他不是被迫放弃梦想就好。 许颂：“那换我来问你。” 虞荔：“你要问我什么？” 许颂沉吟了下：“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子的？” 理.想.型 虞荔顿住。 半天，虞荔犹豫着开口：“就是，最好要温柔一些，细心一些，很爱笑，有责任感，情绪稳定……差不多就这些……” 许颂一条条地听，眸光灼灼：“就这些？听起来我好像还算符合？你觉得我符合吗？” 虞荔垂眸，到底没有反驳他：“好像……是挺符合的。” “虞荔，给我的答复，你考虑好了吗？如果你不是特别排斥，或者说，对我也有好感，哪怕只有一点，能不能考虑下，试着和我在一起？” 自己暗恋的人坐在她面前，很认真地问她能不能在一起。 她不是不动容。 “许颂，我想要的是从一而终的感情，一旦在一起，我不希望分开。所以，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早上，我们两个人都再想一想，如果在这期间，我们都没有后悔的想法，真的确定了就是彼此的话，就在一起，好吗？” 许颂并没有立刻说他不会后悔之类的话，而是附和她：“好，我会认真再想一想。” 虞荔听完，反而更安心：“好，那我们走吧。” “我送你回去。” 虞荔：“没事，我待会自己回去吧，今天是除夕，我想先去趟超市买些食材。” “虞荔，你还记不记得我在追你？” “我……记得。”虞荔赧然。 “那你怎么没有一点利用我的自觉？”他偏头笑，“给我个表现的机会？嗯？” “那……你想送就送吧，我都可以。”虞荔掩下心里的悸动，表面平静地道。 “虞荔，你要勇敢一点，要学着表达自己，开心要说开心，不开心更要跟我说，如果你高兴，我也会很高兴；如果你不高兴的话，我会想办法哄你高兴，”许颂低头盯着她，“所以，如果我送你去超市的话，你会开心吗？” 虞荔眨了下眼睛，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受眼前的人的蛊惑：“开心，如果你陪我去逛超市，我可能会更开心。” 许颂笑得很好看：“那我荣幸之至。” 他开车很稳，去了一家还在营业的超市。 停车后，两人并肩下车走入超市。 许颂推了一辆小推车，跟她去了食材区。 见虞荔认真地挑西兰花和西红柿，许颂也走过去，“你爱吃这些吗？” “干妈喜欢，我打算做点她爱吃的。” 许颂眉眼低敛：“我还没吃过你做的饭。” 虞荔称重完放进推车里，笑出声：“许颂，你想吃我做的饭吗？” “嗯。” 虞荔坦言：“可是我做饭特别难吃。” 虽然以前在湘南的时候 她也经常一个人做饭，后来在淮京一个人住之后，她也是自己做饭，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做饭实在太过没有天赋，经过这么多年的锻炼，她做出来的东西还是实在只能称之为能吃，跟许颂做的对比起来那就是难吃的程度。 “真的吗？有多难吃？”许颂失笑。 虞荔笑：“难吃到每次干妈都吃到皱眉，还要绷着脸上的笑来夸我。” 买完年夜饭用的食材，虞荔又去买了些水果。 正要去结账，忽然想起来家里卫生巾用完了，她脚步一顿。 许颂也跟着停下来：“还有什么东西落下没买？” 虞荔默然，开口有点生涩：“我在生理期。” 许颂愣了下，也懂了，然后跟上她脚步。 柜台上林林总总许多不同的牌子和各种颜色的包装。 虞荔没有停顿去选，径直拿了一包放进推车里。 看起来像是她常用的牌子。 许颂垂眸看了一眼，默默把牌子名字记在心里。 结账时许颂没有和她抢着付，虞荔扫完后，许颂已经还回推车，拎起两大袋东西。 虞荔原本还担心自己拎着东西回“云和苑”会吃力，眼下好像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了。 她跟着许颂上车，坐上副驾，被送回“云和苑”。 下车时，许颂说要帮忙拎上去。 虞荔笑着开口：“不用了，有电梯，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许颂，你还要回南山吗？我一直以为你要年后才回淮京。” “不回去了。虞荔，我妈不想让我再去她那边了。”许颂笑了笑，只是笑里有几分勉强。 虞荔眼神担忧，虽然不知细节，可也知他跟蔡阿姨今时不同往日。 寒风簌簌，许颂忽然开口，声音很低：“虞荔，可以抱我一下吗？” 然后，补充：“作为朋友。” 虞荔没多犹豫就点了下头：“好。” 许颂上前几步，不太熟练地抬手环过她的肩，自己俯身，双手很轻地搭在虞荔背后，几乎虚空，侧脸抵着她散开的柔软发丝。 像汲取氧气般，感受着这个拥抱的温度。 虞荔被他圈在怀里，他动作带着几分亲昵，却又不过分亲密。 那是一个很干净很干净的拥抱。 她声音有些闷闷的，担心地追问：“许颂，那你今天除夕一个人在家吗？” “嗯，等会看你上去我就回家。怎么会一个人？还有六一陪我。”许颂语气恢复如常，还带着几分笑意。 回国前，方之遥和戚韫希会喊他一起过年，但相距太远，他一般不会过去。 知道他回国后，小姨、伯父两边都喊他去一起过年，但去哪边也都太不好，再说毕竟不是自己的家，许颂全都婉拒了。 “许颂，你可以把六一接过来，然后和我们一起过除夕，家里就我和干妈两个人。”虞荔认真道。 说完，她又补充：“那个，我不是一定要你来的意思，还是看你怎么样更开心更舒服一些。” 许颂眼神倏尔柔软，已经够久了，他再不舍也松开了她。 寒风袭来，虞荔紧了紧围巾，眼眸依然温软，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他笑：“那我回家把六一接过来。” 虞荔：“好。” 许颂让虞荔赶快进去，上车后，踩下油门，一路开得飞快，甚至连等红绿灯都焦躁。 到紫江兰庭，他抱着六一下楼，然后带六一又赶回“云和苑”。 许颂途中去超市，停车进去买了些礼品。 秦姨家的门卡一直在“云和苑”，许颂先回去拿了门卡，直接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单手抱着六一进了电梯。 虞荔刚才到家时就跟干妈已经提前打过了招呼，说许颂会来一起过年，然后去厨房里切菜。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虞荔没有听见，客厅里的秦荷也没喊她，就放下手里整理的“福”字去开门。 “秦姨。” 秦荷笑眯眯地抱过六一来：“小颂快进来，你说你来拎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许颂换鞋进门，“应该的。” 两人寒暄几句，许颂问：“秦姨，虞荔呢？” “她在厨房，我对做菜一窍不通，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要是不累，可以去厨房帮帮她。”秦荷笑。 “好。”许颂点头。 虞荔切完所有的菜，去拿盘子。 结果底下橱柜里的不够了，她踮脚吃力地去最顶上的橱柜里够，没够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 虞荔迅速收回手，“许颂？” 须臾，她反应过来，蹙眉气道：“你在嘲笑我吗？” “没有，觉得你可爱。”许颂笑，绕到她身后，轻松替她取下盘子。 跟许颂弄好一切后，虞荔脸上热度还未消退。 总共也没有多少菜，一共五菜一汤，虞荔估计了下时间，决定先包水饺。 馅料是许颂来之前，早先就调好的，有猪肉白菜馅，玉米虾仁馅，还有西葫芦鸡蛋馅。每种都不算太多。 许颂看了眼，笑：“这么多种吗？” 虞荔垂眸，掩饰道：“过年嘛。” 本来她和干妈一般只会包猪肉白菜的，但她拿不准许颂的喜好，想了想，又加了两种其他的。 虞荔和许颂把面和好，就听到秦荷在外面喊：“荔荔，小颂，来帮我一下。” 两人不约而同放下手里的东西出去，秦荷拿着“福”和一副对联，递给他们：“来，小颂，荔荔，你们俩去门口贴上这个“福”字，还有这副对联，我去把窗户上的贴好。” 许颂和虞荔拿着对联和“福”，以及一卷透明胶出门。 许颂笑着把对联在门上找好位置，“我好像很久没贴过对联了。” 以前过年他仍然留在国外，并不乐衷于这些，也更多是因为讨厌这种让他变得更孤独的节点。 往往那种时刻，他唯有将住的loft公寓里的灯全都打开，才会让家里显得温馨一些，驱散几分冷清。 虞荔撕开透明胶，用剪刀剪成小块，贴到对联上，声音温和：“以后你可以每年都跟我们一起过年的，我和干妈都很欢迎你。” 就算他们只是朋友。 “好。”他低声应了，嗓音带着哑。 贴完对联，许颂把“福”字倒过来，“虞荔，帮我看看歪吗？” 虞荔站远了点：“右边要再往上。” 许颂依言去调整：“这样吗？” 虞荔：“嗯，再往上一点点。” “现在呢？” “刚刚好，就这样，你别动了，我来贴。” 虞荔刚拿着透明胶带走近，听到陌生的手机铃声响起。 许颂很自然地开口：“虞荔，能先帮我看下谁打来的电话吗？” “好，你手机在哪里？” “羽绒服口袋里，里面这个口袋。” 他拉链是敞开的。 虞荔说“好”，伸手去他外套里面拿手机，拿出手机时，指尖不小心隔着白色毛衣，擦过他腰腹。 两人皆是一愣。 第44章 44. 虞荔收回手, 一瞬慌乱，迅速眨了下眼睛。 许颂打破安静：“谁的电话？” 虞荔低头去看：“陌生号码，说是很多人标记的诈骗电话, 我直接挂掉了？” “嗯。” 虞荔挂掉以后，把手机迅速塞回他外面的口袋, 然后贴上“福”字。 进屋后, 秦荷已经把窗户上贴了些可爱喜气的静电贴, 客厅里的梅花都被挂了红色的小灯笼。 虞荔心情也很好, 去厨房里把东西搬出来, “干妈，许颂，我们在客厅里一起包水饺吧 。” 秦荷自然没有异议。 前几年都是如此。 许颂顿了下, 轻轻扯了下虞荔的袖子, 把人拉回来, 低声道：“虞荔, 我不会。” “你不会包水饺吗？”虞荔停住脚步, 抬眸问。 “嗯。”许颂点头。 虞荔笑了：“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虞荔擀面皮擀得很薄，她习惯性都把水饺包得小一些, 所以面皮擀得也小。 把擀好的面皮放进许颂手里的时候, 就格外显得小小一个。 虞荔弯了弯唇角。 秦荷看着, 也忍不住在一旁笑了。 虞荔拍拍手上的面粉，让干妈先包着水饺, 去一旁教许颂。 “许颂, 你看, 先把馅在面皮中间放好，然后这样子合上, 最后用另一只手慢慢地捏褶。就这样，很简单的。” 许颂跟着她去做，结果连着包了两个水饺都没包起来。 虞荔忍不住跟秦荷吐槽：“干妈，许颂绝对是故意的，他那么聪明怎么会现在都没学会？” 许颂立刻服软：“我真的没学会，虞老师，你再教我一次。” “最后一次，再学不会你今晚……”虞荔想威胁他，最后却声音越说越小。 “好，我这个再学不会今晚就不吃了。”许颂笑着接上她的话。 虞荔瞬间阻止：“许颂，你怎么能这么说……” 许颂拿起一个新的面皮，“我相信虞老师的水平，肯定能把我教会的。” 虞荔叹气：“那你好好学，干妈都听到了，你这次再学不会，你今晚上可真的不能吃了。” 许颂不知道是先前真的没认真还是这次突然开窍了，包了一个特别漂亮的水饺出来。 虞荔见他学会了，松口气，回到自己原来坐的地方，继续擀面皮。 秦荷此刻才出声问：“荔荔，今晚我们做什么年夜饭？” 虞荔边回忆边回答。 秦荷笑：“荔荔做菜很好吃的，小颂你吃过吗？” 许颂紧接着很快道：“还没有，不过我很期待尝一下。” 虞荔急得放下手里的东西反驳：“干妈，你怎么能跟他乱说呢，我明明做得那么难吃，许颂，干妈是对我有滤镜，我真的做菜特别难吃，你不要对我乱抱有什么期待。” 许颂垂着眸，很认真地边包水饺，边听她说话，她说完，他笑着抬眼：“你不用担心做得不好吃，我也对你有滤镜。” 虞荔压下心跳，哑言，沉默着去擀面皮。 许颂看到她变红的耳尖，笑着去跟秦荷聊其他的岔开话题。 三个人包水饺很快，最后在水饺里面放了六枚硬币。 见时间差不多了，虞荔打算去厨房做菜。 许颂跟着进了厨房，把那道西兰花递给她：“你做这个，剩下的我来做。” “许颂，是你来我家吃年夜饭，怎么好意思让你来做？”虞荔极为不赞同。 许颂看她一副很较真的模样，没忍住笑意：“这不重要，虞荔，你能邀请我来，我已经很开心了，所以，把做饭的机会让给我吧？” 虞荔没办法拒绝他，妥协地接过他递过来的西兰花：“那为什么让我做这道？” 许颂：“因为我爱吃西兰花，也想尝尝你做的菜。” “我做的难吃你不准嘲笑我。” “不会。” 许颂先做了一道糖醋鱼，之后是糖醋排骨，清炒时蔬，番茄牛腩，玉米排骨汤。 最后一道西兰花说好了虞荔来做。 虞荔有些不自在地忽视掉男人的眸光，菜炒到一半，忍不住回头：“许颂，你先出去吧，春晚快要开始了。” “没事”，他笑，很明白虞荔想让他出去的原因，“我不看你了，在这陪着你。” 虞荔拗不过他，迅速炒完那道西兰花。 盛出，秦荷在客厅喊两人出去看春晚。 许颂跟虞荔一道道端菜出去，秦荷已经摆好碗筷，倒好了橙汁。 虞荔还在拿东西，许颂看到面前的橙汁，想到什么，默默拿起虞荔前面的那杯，去帮她热了热。 虞荔回来后三人落座。 春晚已经开始。 秦荷还是第一次吃许颂做的菜，不免惊喜：“小颂，你厨艺这么好？” 许颂倒也没谦虚：“秦姨喜欢就好。” 秦荷摸出两个厚厚的红包，给了许颂和虞荔一人一个。 虞荔已经习惯了，收下跟秦荷道谢。 许颂一开始没收下。 虞荔见状笑了笑：“许颂，干妈给你的你就拿着吧，过年嘛。” 许颂也不再推脱，笑着接下，然后嘴瓢了下：“谢谢干妈。” 秦荷乐了：“诶，我好像只是荔荔的干妈吧。” 虞荔立刻道：“他口误。” “好好口误口误。”秦荷顺着道。 许颂去煮水饺，虞荔拿起杯子喝了口橙汁，讶异地开口：“干妈，你热过橙汁了吗？” 秦荷没抢功劳，实话实说：“小颂刚才去给你热的。” 虞荔一想就知道了原因，垂眸笑了下。 水饺煮好以后，许颂端过来 ，虞荔一如既往地兴奋着去找硬币。 秦荷见怪不怪，跟许颂笑着说：“这算是荔荔过年最期待的项目了。” 虞荔：“吃到硬币的人下一年都会有好运。” 秦荷笑意更浓：“荔荔还是像个小孩，孩子气更多些。” 许颂却紧接着秦荷的话开口：“有好运的话，那我也要好好找一找硬币。” 期间，虞荔吃到了一枚硬币，然后再看到里面或许有硬币的水饺的时候，都会不经意用公筷拨到许颂和秦荷那边。 临近十一点，秦荷去睡下了。 她没有熬夜的习惯，撑到现在实在受不住了。 客厅只留下了许颂和虞荔两个人。 虞荔把电视机声音调小了些，问：“许颂，你刚才吃到硬币了吗？” 她和许颂座位离得不近，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注意对方，所以有些好奇他最后到底有没有吃到。 虞荔眼睛亮亮的，期待着他的回答，于是他笑着开口：“吃到了。” 虞荔也笑了：“那就好，许颂，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虞荔轻声道：“好多年都没有看到过烟花了。” 淮京禁放烟花，除夕这晚难免冷冷清清的。 许颂看过来：“你想看烟花吗？” “嗯，还好，也没有特别想看。”虞荔随口道，继续看春晚。 许颂拿起手机，鼓捣了一会儿，低声喊：“虞荔，过来看烟花。” 虞荔微愣，凑近他。 看到他下载了一个游戏，但明显是新手，不像玩过的样子，还在摸索阶段。 他点了会儿，找到一个能放烟花的地方，“虞荔，你看看喜欢什么样子的烟花。” 虞荔笑了，低头认真选。 她也不知道这是款什么游戏，只看到许颂现在点出来的界面，是一个有许多层的木柜，还可以一直向下划，每一层上面都有六种烟花。 他慢慢地一层层向下划，虞荔看到某一行，有个紫金色的烟花，她无意识拍了拍许颂的手，“许颂，我喜欢这个。” 许颂停止了翻动的手指，“这个吗？” “嗯。”虞荔点头。 许颂选中了虞荔说的那个烟花，然后研究了一小会儿，点上了火。 手机冒出引线点燃的音效，听着很逼真。 虞荔难免惊喜，一边抱着六一，一边盯着屏幕。 引线点燃到尽头，许颂上移屏幕，移到了天空处。 夜幕里火花绽开，闪现出紫金色的花火。 虞荔一直等到最后一次火花结束，才低低地说：“好漂亮。” “喜欢就好，看看还有喜欢的吗？” 虞荔点头，又选了几个其他颜色的。 最后这烟花一直放到了春晚结束，虞荔才恋恋不舍地回神：“谢谢你啊，许颂，我很喜欢。” “嗯，你开心就好。”见时间不早了，许颂跟虞荔把客厅全部收拾好，然后抱着六一准备离开。 虞荔送他出门：“太晚了，你开车不安全，今晚在云和苑住吧。” “好，我知道，太晚了，去睡吧。” “晚安，六一也晚安。” 许颂：“晚安。” 送走许颂，虞荔回屋，跟茜茜聊了会儿，又祝有时差的之遥新年快乐。 困到睁不开眼，她才关掉手机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闹铃完全没有听到，虞荔睡到八点多，想起跟许颂的约定。 她打开手机，看到许颂七点多给她发了两条消息：【醒了吗？】 然后一条是：【后悔了吗？】 虞荔赶紧回复：【不好意思我刚醒。】 那边秒回：【没关系。】 虞荔下定决心，笑着回复：【从昨天到现在，这段时间里我没有后悔的想法，你呢？】 xs：【不后悔。】 所以他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虞荔莫名有几分紧张，然后看到许颂又发来了一条消息：【收拾一下，下来吗？我在楼下，想见你。】 虞荔拉开窗帘，往楼下看去，见许颂的车停在楼下。 她没有洗漱，怕被他看到，重新拉上窗帘，几步跑去卫生间洗漱，迅速换上衣服跑下楼。 刚出单元楼，许颂也打开车门走下来。 虞荔一眼就发现许颂今日的不同。 他今天穿了一身很正式的白色双排扣西服，规矩地打了领带，额前碎发梳成三七分，成熟又不失少年感。 男人怀里抱了一大束黄色的香槟玫瑰，笑吟吟地朝她走来。 第45章 45. 虞荔看清他眼底遮都遮不住的青黑色, 心里有了某种猜测：“许颂，你……” 许颂笑，把手里的香槟玫瑰送到她怀里：“我想了很久, 还是不后悔。我也知道你的担忧，两个人在一起不可避免地会出现或多或少的问题, 但我能够保证的是, 我会去跟你一起努力解决这些问题, 不断磨合, 但绝对不会考虑分开。” 虞荔蹙眉, 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出口：“许颂，你不会一晚上没睡，都在想这些吧？” “差不多, 有实在撑不住睡了一小会儿。” “你……一晚上都在车里吗？” “嗯, 算是, 准备好花就开车过来了, 想第一时间见到你。” 虞荔很抱歉：“对不起啊, 我睡迟了，应该早点起的，这样你就不会等我太久。” 许颂笑了笑：“虞荔,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愧疚的,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我很重视这次表白。” 虞荔捧着那束香槟玫瑰，浅浅淡淡的香气往里鼻里钻。 她还以为他只是给她简单来送一束花的, 没想到是要表白, 虞荔有些不解：“可是, 你不是之前跟我告白过一次吗？” “那次太不正式，我还喝了酒, 也没有花，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来一次正式一点的表白。” 不想暗示，不想让她去猜，只想让她彻底明了自己的心意。 虞荔心尖潮湿地一塌糊涂，安静地听着他一字一句道：“虞荔，我喜欢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她好像听到唱片机开始转动的声音。 低低的，很温和地在这个冬日里响起。 他说完，她歪头笑了下，没有一丝犹豫地，说：“好。”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都笑了。 虞荔看着他眼睛，又移开，手指握紧花束，“许颂，我们是在一起了对吗？” 许颂目光立刻紧紧锁住她，“怎么？想反悔？” “不想，我就是……还没适应……”虞荔抿了下唇，又笑了，“许颂，那我们现在应该去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做什么都可以。”许颂语调含笑。 虞荔瞥见他黑眼圈，还是道：“许颂，你不需要睡一觉吗？我不会反悔的，你先去睡一会儿，然后我们再想想做什么，好吗？” 她想抱着花先上去，结果被许颂拉住手腕：“别走，留下陪我。” “……” 虞荔愣了下。 要陪他一起吗？ 许颂俯身，贴近她耳边：“放心，不会做什么的，进度没有这么快，那些都听你的。” “那你要去哪里睡？” “我在车上眯一会儿。” 虞荔不太赞同：“那怎么行？在车上也睡不好的。” “不然怎么办？你要去我家里吗？”他纯粹逗她。 虞荔出乎意料地点头了：“好，你去睡，我在旁边陪你。” 两人走回许颂在“云和苑”的家，里面冷冷清清，一看就知道是长期没人住过了。 许颂牵住虞荔的手，她手纤细，柔若无骨。 他与虞荔十指相抵，嵌入指缝，然后牢牢握紧。 虞荔的手偏凉，被他不加阻隔地牵住时，只觉从他手掌传来源源不断的热意。 许颂把她带进自己卧室，“你先坐着，我去换身衣服。” 虞荔于是坐在床沿，她听到卧室里面浴室的水声响起，没多久，许颂换了一身灰色的长衣长裤出来，头发微湿，顺毛显得有点乖。 虞荔比起他其他时候，更喜欢他这种顺毛的样子，忍不住抬手轻轻触了下他头发：“头发还有点湿，你要不要去吹一下。” “没事，就一点，虞荔，你更喜欢我这样？”许颂看出来了。 虞荔扬了下唇，没否认：“嗯，这样好帅。” “所以以前不帅？”许颂笑了。 “平时也帅，这样更帅，”虞荔温声答，放下了抚在他头发上的手，“许颂，你快去睡吧，我在这守着你。” 许颂两手撑在她两旁，“先抱一下，好不好？” 虞荔不太好意思地垂下眸，听见他笑了下，然后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搁在她柔软的发顶。 他刚洗过澡，不知道用了什么味道的沐浴露，清清浅浅的，混着柑橘味调，很好闻。 虞荔坐在床上，整个人被他揽着，脸埋在他的颈窝，犹豫了下，抬手环上男人的腰。 跟那天那个克制的拥抱一点都不一样，她感觉许颂现在像要把她整个人嵌入怀里，抱的力度很紧。 虞荔有些闷：“许颂，我快喘不过气了。” 许颂微微减了力道，但没有松开她：“我还没抱够，再抱一会儿。” 又抱了一会儿。 “许颂，你先去睡觉，而且，你这样弯腰不累吗？”虞荔有点无奈。 “不想去。” 虞荔笑，跟他商量：“那你抱着我睡，这样行吗？” “那不行，虞荔，我自控力没你想得那么强。” 虞荔顿了下，声音变小很多：“那怎么办？你再不去睡你可能会出事的……” 哪有人能熬一整夜的？ “放心，我不会出事，舍不得，”许颂松开她，勾着唇角，又牵起她的手，依旧是十指相扣，“这样陪我。” “好。”虞荔很快答应了，坐在躺下的许颂身边。 许颂躺下后则一直看着她。 虞荔忽略那道来自他的视线，左手被他紧紧牵着，右手刷着手机娱乐应用。 划了半天什么都没看进去。 直到察觉到牵着自己手的力度松了，虞荔才转过头来看许颂。 她没有见过他睡着的模样。 只是许颂好像睡得并不是特别安稳，眉心轻皱着。 虞荔低头，伸手把他眉心抚平。 不知不觉，虞荔也倚着床头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许颂还没醒。看了眼时间，她睡了大概有四十分钟。 虞荔垂眸，又看向身侧躺着的许颂，扬了扬唇角，索性趴在他身边，撑着腮看他安静的睡颜。 他现在是自己的男朋友了。 虞荔抿唇无声笑开，继续肆无忌惮地趁他睡着打量他。 许颂闭眼时，气质没有那么凌厉，显得安静而柔和。 虞荔被蛊惑般伸手，轻轻划过他漆黑浓密的眼睫，隔空描出他精致挺拔的鼻梁，指腹点在他唇畔，力道轻到几乎算作无，最后触到男人的喉结， 停了几秒，虞荔忽而清醒。 她在做什么？ 她刚才是疯了吗？ 她刚要收回手，指尖却冷不丁被人攥住。 许颂睁开眼，眼神早已一片清明：“喜欢这儿？” “我不喜……” 她没说完，许颂已经握着她的手，彻底压下去。 虞荔挣脱了下，没挣开，有点无措地低声：“许颂……” 听她语气，许颂拿着她的手移开，一副拿她毫无办法的模样。 虞荔反应过来，质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在你看我的时候。” 虞荔：“……” 她不满：“许颂，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装睡？” “我错了。”许颂察觉到她指尖轻轻挣脱的力，大抵是被握的太紧的本能反应。 他松开，但立刻起身，靠近她，眼眸清亮，叹息道：“怎么办，虞荔，我好喜欢你。” 没在一起时那些克制的念头如今一齐迸发。好像不管做什么，不管做多少，都缓解不了他心底愈发膨胀的喜欢。 虞荔看着他眼睛，无奈笑开，微微张开双臂，“我也不知道怎么办，那……要再抱一下吗？” 她眼眸温软，看着又乖又软，让人有保护欲，但也看着特别好欺负。 许颂晃了下神，笑着把人搂进怀里，偏头，唇贴到她耳边：“虞荔，现在吻你的话，会觉得进度快吗？” 他怎么好意思问出这种话？ 她想装没听到，又怕他再问一次。 虞荔被他磨灭得所剩无几的羞耻心快要爆炸，忍着羞耻，低声坦言：“有一点快。” 虽然他们认识很多年了，但变成这种亲密关系也不过是第一天。 拥抱她尚且还能接受，但是一开始就接吻的话，她不知道是不是太快了点。 但是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太保守了，想了下，又道：“许颂，我不知道具体的进度应该怎么样，但是如果别人都是这样的话，我也可以的。” 谈恋爱本来就应该是两个人的事情，她不应该一直让许颂迁就自己。 他笑笑，低头吻了吻她头发：“不用管其他人是怎么做的，也不用考虑我，我不急在这一时，都按你的来，决定权在你手里，明白吗？” 虞荔点头，几乎快把脸埋在他肩膀，从喉咙溢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嗯”来。 没抱太久，被消息打断。 许颂看完消息，问：“虞荔，我姐来淮京了，问我在不在家，你想见她吗？不想就算了，我们就继续过二人世界。” “方眉姐吗？”虞荔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他一眼，然后立刻问。 “嗯。” “好啊，我都很多年没有见过方眉姐了。” 虞荔最后一次去“七十七秋”，就是那次在咖啡店等许颂，却没有等到的那次。 后来高三学业太忙，再加上许颂已经出国，虞荔全身心在复习上，也就没有去过“七十七秋”。 而后高考结束，她再去的时候，发现“七十七秋”的牌面全被替换，原本的咖啡店成了一家面馆。 虞荔问新来的老板原先的那家咖啡店什么时候关的，老板说有一阵子了。 后来她问之遥打听方眉姐的近况，得知方眉姐改变了想法，同意家里的联姻，主动放弃了咖啡店的生意。 许颂想起什么，垂眼问：“想喝我姐做的咖啡吗？我让她帮忙做。” “太麻烦了吧。”虞荔下意识开口。 “她不得给未来的弟媳见面礼？”许颂玩笑道。 虞荔耳尖红了一片，但出于私心，还是没有出口反驳什么。 许颂刚想再逗她一句，江豪打电话来说有紧急情况要处理。 他也没避，接起电话听了会儿，淡声应：“嗯，让她团队处理，都出道这么多年了，什么风浪没见过？联系好公关随时准备反黑压热搜。毕竟是公司的王牌，保人为先。” “怎么了？公司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别担心。” 跟方眉约好的见面是在紫江兰庭里。 许颂开车带虞荔过去，把六一也带了回来。 他们到的时候，方眉还没来。 许颂先带虞荔上楼，给她拿出那双拖鞋来。 等虞荔换完鞋，他伸手握住虞荔的指尖，然后给她输了指纹，“想什么时候过来随时都可以来，不管我在不在淮京。” 虞荔感受着他掌心滚烫的体温，忍不住轻声反驳他：“我才不会过来。” 她又不是没有住的地方。 “真的不来吗？六一想你也不来？” 虞荔：“……来。” 他笑，故意逗她：“那要是男朋友想你呢？会不会来？” 虞荔：“……” 最后嘴硬地说了句：“不会。” 许颂揭穿她：“口是心非。” 又抬手，捏了捏她秀气的鼻尖，笑：“小心鼻子变长。不过呢……变长我也喜欢。” 第46章 46. 虞荔错开他的眼神, 心如擂鼓。 她以前不知道，许颂怎么这么爱逗人，还这么……会说情话。 她不自觉把心里想的问出口, 许颂沉吟了下：“不知道，以前也没对别人说过, 可能遇到你之后, 无师自通吧。” “……油嘴滑舌。”虞荔绷着嘴角评价。 “嗯, 我油嘴滑舌, 你口是心非, 绝配。” 虞荔偷偷按下心脏，受不了了，去客厅找六一。 门铃声响起。 方眉一如从前, 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 眉目间能看出一点岁月的痕迹, 进门第一句话就朝客厅里的虞荔道：“荔荔, 这小子做什么了就把你追到手了？” 许颂听不下去了。 虞荔笑着看他俩怼了几句, 恍惚间好像回到以前还在一中读书的时候。 方眉临时从家里带了些原材料过来。 虞荔抱着六一，有些不好意思：“方眉姐，麻烦你了。” “不麻烦, 给你做叫什么麻烦？”方眉一边做着咖啡, 一边笑, “荔荔，怎么还叫我方眉姐？听着这么生疏。” 许颂从虞荔身后抱住她, 解围：“叫姐和方眉姐有什么差别？别逗她, 逗跑了你可赔不起。” “行, 我就不信你那狗脾气难道不会逗荔荔？我看你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眼看两人又快吵起来, 虞荔起身，把六一给许颂。 许颂把它抱回窝。 虞荔去看咖啡，不过也没刻意改掉称呼：“方眉姐，你在做什么咖啡？” “爱人呢，还记得吗？” 虞荔笑：“记得。” 她怎么会不记得。 许颂也走了过来，自然地牵起虞荔的手，“姐，你在做什么咖啡？多加些糖浆。” 方眉抬眼，语气不怎么好：“我又不是不了解荔荔的口味，要你多嘴？荔荔来喝过这款‘爱人呢’，当时就很喜欢。” 许颂偏头笑着看向虞荔：“这么巧，你也喜欢喝这个？” 虞荔已经习惯他时不时就要牵手：“嗯，我也喜欢。” 方眉好奇问：“我一直很好奇，荔荔，你当时为什么想选这款咖啡？”当时跟虞荔还不算熟，她也没多问什么。 “因为这首歌，我很喜欢这首歌。” “怪不得呢，当时你在网站上累计了那么多积分，可以选很多种类的咖啡，我说怎么偏偏选了这一种。” 这话一出，许颂立刻问：“虞荔，你也登过‘七十七秋’的网站吗？” 虞荔没来得及说，方眉已经和盘托出：“是啊，我托荔荔和之遥帮我忙，让她在网站上发帖子，只是之遥就发了一两条，但是荔荔一直发了很多条。” 许颂笑：“是吗？那是我做的网站。” 虞荔也笑了下，“我知道，方眉姐跟我说过。” 许颂却来了兴致：“虞荔，你发的什么帖子？关于高中的吗？” 他到底对她了解甚少，或许还能通过帖子多了解下她的高中生活。 虞荔顿了几秒，点点头。 也算是关于高中的吧。 更准确来说，是关于你的。 安静的几秒里，许颂心下有了几分猜测，却没继续问下去。 也不敢。 方眉咖啡很快做好了，还施舍给了许颂一杯。 虞荔尝了一口，“方眉姐，味道一点没变。” “没变就好。” 方眉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个礼盒给许颂：“给，提前给你的生日礼物，你生日那天我没空过来陪你过生日了，让荔荔陪你吧。” 虞荔自然知道许颂的生日是哪天。 她也有礼物想要送给他，是刚工作那年，偶然买下的一台唱片机。 买下的时候只是一时冲动，没想过跟许颂还能重逢，更没想到两人会在一起。 许颂接过方眉的礼物，打算拆开：“送的什么？我拆开了？” 方眉直接上手按住：“等下，先别拆开，我走之后你们再看。” 许颂嗤了一声：“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手却收回来，没有再去拆。 方眉挑眉，给了许颂一个眼神，然后又嘱咐虞荔：“荔荔啊，要是他欺负你你就跟我说，对了，我们先加个微信。” 方眉根本没待多久，她坐下不过半个小时，手机就在桌上不停振动。 几乎间隔几分钟就发来消息。 方眉眉目间有些烦躁，最后拨了条语音过去：“我才出来半小时，你在酒店等我，再给我发消息，我不去了。” 那边果真没再发过来消息。 许颂：“是林雨辰？” 方眉点点头。 “你们不是都分手了，他怎么又找你？”许颂语气低沉。 方眉笑：“弟，你不懂，人生苦短，这叫及时行乐。” “所以呢？你们现在什么关系？”许颂皱眉。 方眉坦率答：“sexual partner啊。” 虞荔懂了，垂下眼睛，装作没听到。 许颂无奈扯了下唇：“你别当着虞荔面说这些。” 方眉提上包要走，走之前还道：“okok，我的错我的错，不过许颂，我发现你怎么喊荔荔喊得那么生疏，都是女朋友了，怎么还喊名字？你这进度不太行啊。” 她随口调侃完，简单道别，然后就是她离开的闭门声。 虞荔原本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她也是喊许颂名字，若是许颂喊她“荔荔”的话，她还有些不习惯。 但方眉姐走前说的那番话，两个人也不可能当做没听到。 许颂笑，立刻问：“虞荔，你喜欢听我怎么喊你？” “我都行，你愿意怎么喊就怎么喊。” 许颂：“我更愿意喊你虞荔，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虞荔摇了下头，问。 “因为大家都叫你荔荔，喊你虞荔的话，像是我一个人的专属称呼。”许颂笑着看她。 虞荔心里那点不舒服已经被一扫而空，觉得自己也应该礼尚往来一下：“许颂，你呢？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我想啊，你确定要听？” 虞荔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什么好话，索性扔过去一个抱枕：“你别说，我不听了。” 许颂接过她扔来的抱枕，笑着放到另一边，在沙发上搂过她，“听你的，那我以后再说，别动，让我抱一下。” 虞荔倚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算了下时间：“许颂，你生日那天正好我年假结束，要去上班了，我晚上再来陪你过生日，好不好？” 许颂玩着她手指的手一顿，随口问：“刚才我姐好像没有说是哪天？你怎么知道我生日在哪天？” 虞荔：“……” 刚才方眉姐没说是哪天吗？ 她只愣了一秒，笑着反身抱住他：“知道男朋友的生日，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应该做的吗？” “哦，那你这个女朋友做得挺称职的，想要什么奖励？” 虞荔认真想了下：“许颂，我想喝你做的桂花酒酿圆子汤。” 许颂忽而收起了散漫的姿态，一脸认真地盯着她，像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虞荔，你老实交代。” 虞荔很懵：“嗯？我怎么了？” “你不会因为喜欢我做的桂花酒酿圆子，才答应跟我在一起的吧？” 许颂表情很难看。 虞荔重新抱住他，趴在他肩膀上忍不住，笑得颤抖。 “虞荔，你再不说话我会以为你默认了，我生气了啊。” 虞荔终于停止了笑，扶着他肩膀坐直身子，“你怎么会这么想？” “是你以前说的，我做的桂花酒酿圆子很特别。” 虞荔歪头，笑得很无辜：“嗯，确实是很特别。” 他几乎可以算作咬牙切齿，从嘴里挤出来一个问句：“所以真的是因为桂花酒酿圆子？” 虞荔不闹他了，赶紧哄人：“当然不是。” 他用了几分力捏了下她手指，当做惩罚：“不是就好。” “所以给我做吗？”虞荔问。 “做，你给我什么奖励？” 虞荔：“你想要什么奖励？” 他眸光下移，落到她唇上，却转瞬又离开，笑了：“想听你唱歌，虞荔，给我唱首歌吧，只对我一个人唱。” 这个很容易啊。 她还以为他会说什么呢。 虞荔几乎没有犹豫，很快点头：“好啊，我给你唱一首应景的。” 应景的？ 许颂猜了猜，没猜出来她要唱什么，“跟爱情有关的？” 虞荔无奈：“不是。” “不是吗？” 虞荔不让他猜了，重新窝在许颂怀里，笑着低声唱： “让我鼓起所有的勇气/ 向你说声新年快乐/ 不管天上的云怎么笑/ 路上行人怎么看我/ 爱情都会有点紧张/ 都会有点彷徨/ 许多害羞的话/ 还有一年慢慢的讲/ 让我鼓起所有的勇气/ 向你说声新年快乐/ 不管天上的云怎么笑/ 路上行人怎么看我/ 祝我们快乐 ……” 只唱了两小段，唱完以后，她笑着抬头：“许颂，以后每年我们都一起过，好吗？” 如果你身边没有人陪你，那么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好，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在一起。” 两人相拥，安静地听了会儿自己的心跳声。 许颂忽而开口：“虞荔，你唱歌这么好听，有没有想过自己去录唱片？录一张我收藏起来。” 虞荔笑了下，声音听不出异常：“其实，我以前录过一张唱片。” “是吗？” “嗯，我自己写过一首歌，然后把它录成了唱片。”虞荔在这一刻，突然萌生出一种冲动，想把一切都告诉他，那些被他照亮的晦涩黯淡的时日。 在那个奶奶的去世和虞世卿的冷淡几乎让她分崩离析的时刻，因为他的出现，滞闷的世界撕开了一道裂缝，她得以有喘息的机会。 许颂沉默几秒，预感强烈，“是在高三时候写的歌？” “嗯。” 那就是给h同学写的歌了。 许颂知道不应该去纠结过往，但一旦碰上有关虞荔的事，他就变得格外计较。 门铃声打断两人的思绪。 许颂不再胡思乱想，捏了下她的脸：“叫人送的东西到了，我去给你做桂花酒酿圆子。” 虞荔跟着他去拿东西，进了厨房，站在门边看他。 他做什么都极具有观赏性，连烹调的动作间都扬着一点洒脱的意味。 许颂开了抽油烟机，先下水煮圆子。 察觉到虞荔的视线，他一边搅动水里的圆子，一边偏头问：“站这儿是想偷师么？那可不行，你要是学会了跑了怎么办？可没人赔我。” “我才没有偷师，我看我男朋友都不行吗？” “行，女朋友看我天经地义，”许颂见圆子都漂浮到了水面上，给她搬了个凳子过来，考虑到她在生理期，又问，“喜欢红糖吗？家里有，可以给你加上红糖。” 虞荔摇头：“我不喜欢红糖，喝起来像板蓝根。” 他笑出来，觉得她有趣：“你这姑娘怎么这么会比喻。” “真的啊，你不觉得红糖很难喝吗？” “嗯，难喝，难喝我们就不加。”他语气宠溺。 最后喝完桂花酒酿圆子，许颂去收拾厨房，想起方眉带来的礼物，直接让虞荔帮忙去拆了：“听我姐那语气，应该是送给我们两个人的，你拆吧。” 虞荔想想也是，拿起那个大大的蓝色礼盒。 她解开丝带，把礼盒盖拿起，先是一张随手撕的纸，上面字潦草，像是随手写的：姐去清空了便利店里的货架，别太感谢我。 底下是不同颜色各种款式的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第47章 47. 看清礼物盒里的东西的那一刻, 虞荔瞬间懵掉。 直到许颂从厨房走过来，看到她手里的东西，颇为气急败坏地一下合上礼物盒盖, 把东西扔远。 他气笑了：“方眉送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以后少跟她聊天，教坏你怎么办？” 虞荔忍住偷笑, 还是把那个礼盒盖给规规矩矩地合上。 毕竟是生日礼物, 还是不能随意对待。 她整理好, 红着脸塞进客厅茶几底下。 晚上, 两人回到“云和苑”跟秦荷一起吃晚饭。 虞荔还没想好怎么跟干妈开口, 也想等两人关系稳定了之后再告诉秦荷，就先没提她和许颂两人在一起的事。 时间差不多，许颂起身离开, 虞荔借着下去丢垃圾的名义去送他。 “云和苑”距离“紫江兰庭”并不近, 开车要半小时多。 他不能走太晚, 路上不安全。 抱了一天, 虞荔已经很自然地抬手环上他的腰, “许颂，晚安。” “晚安，说好了, 明天带你去看电影。” “好, 路上注意安全, 到家给我打电话。” 进电梯时，虞荔无意识看向电梯内的镜子, 才发现自己还是在笑着的。 她高兴得原来这么明显。 低头按开手机, 发现许颂时刻在给她报备着：【看你进去了, 我走了，到家再给你发消息。】 她一直没有给许颂设置过备注,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还是他原本的微信昵称xs。 想了想，她指尖轻点，把许颂的备注改成了“荔枝唱片机”。 荔枝唱片机。 她的男朋友。 第二天，虞荔按照约定好的，跟许颂出去看电影。 她特意化了个淡妆出门。 下楼时，许颂已经等在楼下。 她跑上副驾驶，语气难得带了点活泼：“许颂，今天我们去看什么电影？” 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半晌，“买的朋友推荐的一部电影，他们昨天去看了，说是还不错。” “你已经买好票了吗？”虞荔昨晚上看了一眼今天上映的几步电影，也选不出来，就让许颂选一部。 “嗯，”许颂点头，又不忘夸赞她，“今天很漂亮。” 虞荔没来得及害羞，又听到他说：“不过，好像不如你去相亲那天。” 他又在吃一些莫名其妙的醋。 虞荔无奈笑了下，从包里剥了块荔枝味的软糖，递到他唇边去哄人：“许颂，你吃吗？这种糖特别好吃。” 许颂偏头咬下她手里的糖，唇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擦过她指尖，“嗯，挺甜的，还是荔枝味的。” 吃完，许颂忽而想起什么：“对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淮京的高铁站，那个小女孩好像就在吃这样的糖，也是你给的吗？” 虞荔回忆了下：“嗯，她当时在哭，脚也崴了，我为了哄她，所以给她的。” “虞荔，你哄人的方式就是用糖来哄吗？” 好像……真的是这样。 虞荔抿唇笑了：“好像确实是。” “除了糖，还有很多别的方法可以哄我，以后可以试试。” 车内空调热气很足，虞荔觉得热，脸也滚烫，她松了松围巾。 许颂笑，调低了温度，明知故问：“虞荔，你脸怎么那么红？害羞了？” 虞荔：“……” 许颂：“那我要是说更过分的，你怎么办？” 她下巴藏进围巾里，嗓音瓮瓮的：“你现在已经比以前过分多了，怎么还有更过分的？” “虞荔，你不要对我有任何滤镜，知道吗？我不是什么太好的人。” 虞荔没接话，只是道：“许颂，其实在淮京高铁站那次，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许颂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是我记错了吗？那是在哪里？” 虞荔：“在湘南市。” “湘南？”许颂意料之外。 “嗯，在湘南，那天还很热，”，虞荔细细地讲述，“我奶奶她……她前一天刚走，但碰巧那天也是我妹妹的生日，是同父异母的妹妹，我们两个关系不是特别好，我那时候想着奶奶，心情不好，不太想帮她庆祝生日，就自己偷偷溜出去了，但我爸打电话让我回家一起帮她过生日……” 许颂自认少年时期是幸福的，即便那是蔡琴心为他编造的一个乌托邦。 但虞荔不是。 从她轻描淡写说的几句话里，也能听出来，她渴求却几乎得不到的关心，永远轮不到的偏爱，被忽视的情绪，不属于她的家…… “虞荔，如果我早点认清自己的心意……” 他没有说完，虞荔已经笑着打断：“许颂，这又不是你的错，而且，如果没有这些经历，我也不会成为现在的我，或许我们也不会再遇到……你还要继续听吗？” “当然要。” 不记得的，错过的，他都想知道，不想留下遗憾。 冬天的阳光不烈，偶尔有车的鸣笛声。 虞荔没想到他对这个感兴趣，轻声继续往下讲：“他不允许我挂电话，我去了一条小巷里，结果我不小心差点被吴翟撞到，后面就跟上来了你和戚韫希。” 开始还以为，那只是自己生命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虞荔讲到这里就停下来，没再多叙述其他，也没有刻意去描述许颂单独帮她的那一段。 虞荔描述得很详细。 许颂顺着她的话去努力回忆，除了出差，他印象里也就去过一次湘南，是跟戚韫希和吴翟去旅游的那次。 脑海中逐渐有了点模糊的印象。 他在一条槐花散落的小巷遇到过一个小姑娘，她好像跟家里人闹矛盾，不想回家。 电话那边吵得很凶，他听不下去，于是去帮忙。但怎么也回忆不起那姑娘的样子。 “许颂？绿灯了，怎么走神了啊？”虞荔提醒。 许颂踩下油门，声音飘散在车里：“原来那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也没关系啊，我记得就好了，再说，我们那个时候都不认识。”虞荔语气很轻松。 许颂清楚，她这么说，是不想让他心里有负担。 但其实她自己很在意这些，否则也不会记得那么详细。 “你这姑娘傻不傻？” “你才傻呢。”虞荔气道。 许颂笑：“是，我傻。”片刻，他又开口：“以后不会了，虞荔，有关你的一切，我都会好好记在心里。” 虞荔眼眸柔软，扬了扬唇角。 车停在电影院。 两人用自动取票机取出电影票，虞荔问许颂要来了他的那一张，默默放进包里，想留个纪念。 许颂看见她的动作，俯身与她齐平，很认真地说：“可以留纪念，但不能觉得这个很珍贵，我们会看很多很多次电影，等到八十岁我也带你来看，这不是最后一次。” “好，我知道。”虞荔主动握住他的手晃了晃。 许颂买了一桶爆米花，问虞荔要不要喝可乐。 虞荔摇头：“我不太喜欢喝碳酸饮料。” “那我去帮你买奶茶，时间还来得及。” 虞荔点头：“我跟你一起去买。” 最后买了两杯奶茶回来，一杯满分甜一杯无糖，然后检票进了电影院。 许颂买票时座位不多了，两人座位在倒数第二排正中间。 进场后，没多久，灯关掉，电影厅里暗下来。 电影是搞笑爱情片，两人笑点都不高，边看边笑。 一大半的爆米花都是虞荔被许颂喂着吃完了，后来她吃不下了，不再吃他喂过来的，就让许颂吃掉剩下的。 他点头应允，却得寸进尺，还把手里拿着的那颗爆米花也放回桶里，然后偏头，用气音道：“你喂我。” 虞荔拒绝：“我不要，旁边那么多人在。” 许颂语气低落：“那算了，虽然开车累得手疼，我也自己吃吧。” “紫江兰庭”距离“云和苑”距离不算近，来回开车三十分钟左右，他这几天又总是来回跑，一天能往返许多次。 虞荔只好妥协，用手指捻起一颗爆米花，喂到他唇边。 然后继续一颗颗地喂。 可他根本不乖乖地吃，要么用那种勾人的眼神盯着她，要么故意咬到她指尖。 虞荔瞪他多次，根本不起作用。 幸好电影院光线昏暗，无人看清她红透的脸。 电影演到后半段，男女主感情疾速上升，一路从激吻演到了大尺度的床戏。 虞荔看到脱衣服的画面，就撑不住地垂下眸，往上戴了戴围巾。 许颂也没再看，好像完全不感兴趣，只是不为所动地把玩着她的手指。 荧幕里传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虞荔不自在地动了下指尖，很快被那人察觉到。 他伸手过来，帮她把围巾往下轻轻拽了几分，气音带着笑：“这么热，别把自己闷坏了。” “……” 虞荔：“我不热。” “那怎么手心都湿了？”他说完这句，也不再继续逗她，抽了张纸巾给她一点点擦干净。 电影总算转场。 她的手擦完后重新被许颂牵住。 虞荔好不容易松口气，却听到斜后排发出一些隐约的动静，寻着电影转场时安静的间隙透出。 她下意识回头一看，发现是一对情侣，女生坐在男生身上同男生激烈地接吻。 男生察觉到虞荔的视线，动作停了下看了过来。 女生也跟着回头。 虞荔回神，迅速回头，然后对上许颂揶揄的眼神，他问：“好看吗？” “不好看。”虞荔斩钉截铁地开口。 后座那对情侣一直亲到电影散场，散场后没立刻走。 许颂想牵着虞荔的手离开，被她拽住衣角。 虞荔声音刻意压低：“等一下，他们刚才……那个……我不小心回头，他们看到我了，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走，不然有点尴尬。” 许颂笑，没说什么，听话地又坐回来，倚在座椅上，姿态随性肆意。 那对情侣磨磨蹭蹭，总算离开，虞荔松口气，率先站起来，“我们也走吧。” 她还没迈动步子，猝不及防被男人拉住手腕，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他骨节分明的指节轻轻搭在虞荔腕骨上，力道不大，却禁锢得她很紧，拇指指腹在她腕骨间细细地来回摩挲，勾起虞荔几分痒意。 虞荔双手扶着许颂的肩，低眸看向许颂，灯光下，他眼里带了几分深重的欲。 “等下再走。”许颂敛着眉眼，偏头凑近。 快要吻上的那一秒，虞荔下意识躲了下。 其实她没想躲的。 反应过来后，她不太自在地抿了抿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许颂解释。 下一秒，隔着刘海，额上传来温热分明的触感。 虞荔一愣，没想到许颂会亲自己额头。 许颂已经松开她手腕，然后伸手，仔细给她重新把亲得微乱的刘海理整齐，笑吟吟的：“好了，现在可以走了。” 第48章 48. 出了影厅, 空气骤冷，虞荔脸上热度总算减退一些。 电影院在商场三楼，虞荔牵着许颂在商场里面逛。 看到几排粉粉嫩嫩的抓娃娃机, 许颂停下。 方眉和方之遥都喜欢玩抓娃娃，不知道虞荔喜不喜欢, 他问：“要玩抓娃娃吗？” 虞荔也跟着停下：“你想玩吗？” “想, 没跟你一起抓过娃娃。” 很多事他都想和她一起做一遍。 虞荔笑着开口：“嗯, 那就玩吧, 我们去兑换游戏币。” 两人兑换了一筐游戏币。 许颂扬了下眉：“虞荔, 你男朋友抓娃娃还可以，你看看喜欢哪个，我帮你抓。” 虞荔看了一圈, 指着一个抓娃娃机里面的玩偶, 笑着说：“许颂, 我喜欢这个狐狸。” 许颂俯身看向玻璃内。 她指着的是一只狐狸公仔。 偏暗橙色的毛, 脸的上半部分是暗橙色, 下半部分是白色，耳朵尖尖的，耳朵最顶上有嫩绿的芽。 “怎么选了这个？那边有一个黄色的小羊, 不喜欢那个吗？” 虞荔摇头, 语气坚定：“我就喜欢这个。” 许颂投进两枚币去, 问：“这么喜欢啊，为什么喜欢这个？” “我觉得……这个很像你。”虞荔飞快道。 许颂摇着抓娃娃杆, 注意力却在虞荔身上。 她虽然说得快又含糊, 但他听清了。 但许颂没高兴多久, 币投下去后娃娃没抓上来。 虞荔眨眨眼，鼓励他：“没关系, 再多来几次，肯定能抓上来的。” 许颂摸了摸鼻尖，给自己找补：“相信我，刚才只是失误。” 虞荔点头：“嗯，我当然相信你了。” 许颂沉下心，又投进去两个币，结果还没抓上来。 然后，陆续抓了五次，每次都只差一点点。 许颂都快怀疑这台娃娃机跟他作对了。 明明不是多热，他额头上却起了一层薄汗，又尝试了一次，许颂叹气：“虞荔，我高估自己了，这个我抓不上来。你要自己来试试吗？” 虞荔先用纸巾给许颂擦了擦汗，又看了眼抓娃娃机，可能因为玩偶造型的原因，抓夹没有受力点，的确不好抓。 从陪子涵抓娃娃之后，她好多年都没怎么玩过抓娃娃了。 想到子涵，也不知道子涵现在怎么样了。读大学前她手机丢了，那张电话卡也被人使用，她只能办了张新卡，也失去了和子涵的联系。 许颂会和子涵还维持着联系吗？ 她没继续想下去，说：“那我试试，我可能也抓不上来。” 她也投了两枚币进去，出乎意料地，第一次就抓上来了。 两人从洞口里拿出那只狐狸公仔，然后面面相觑。 许颂先笑了：“不知道我女朋友抓娃娃这么厉害，早知道我就不班门弄斧了，看来耍帅没成功。” 虞荔把手里的狐狸递给他：“许颂，你看看你喜欢哪个，我给你抓。” “行啊，我看看。”他点头，近距离端详了一下手里的狐狸公仔，它模样是在称不上好看，“虞荔，在你眼里我长这么难看么？” 虞荔很无辜：“哪里难看了？它明明很可爱好不好？” 许颂唇间溢出一声叹：“你觉得可爱那还差不多。” 他眸光落在一个个抓娃娃机上，选了很久，突然看到了什么，牵着虞荔走过去：“我喜欢这个，你帮我抓。” 虞荔顺着他手指望过去。 许颂指的是一只粉色的可爱的垂耳兔。 她莫名脸红。 许颂不会觉得这只垂耳兔像她吧。 虞荔投币进去，第一次差一点没抓到，但第二次就很顺利地抓到了。 她把那只垂耳兔拿起来看了眼，捏了下它的耳朵，听到头顶有一声不太明显的轻轻的“咔嚓”声。 虞荔笑，没揭穿他的偷拍，“许颂，我们还没有合照过，一起来拍张照吧，正巧你选了一只兔子，我选了一只狐狸，有点像朱迪和尼克诶，我记得之前有个特别火的朱迪尼克情侣合拍，我想拍那个，可以吗？” “可以啊，什么样子的照片，我看看。” 虞荔追寻记忆在娱乐APP上搜了下，搜出几张情侣博主拍的图。 许颂看完，“这拍起来很简单，现在拍吗？” “好啊。” 许颂自然地接过她的手机举高，低头看向虞荔，笑了：“第一张，好像要你扑过来，你可以吗？” “我……可以。”本来就是她想拍，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虞荔后退几步，一下跑进许颂怀里，两只胳膊搂住许颂脖子。 许颂左手拿着手机，右手稳稳托住虞荔。 “咔嚓。” 两人在镜头里都笑得很好看。 第二张，许颂模仿照片摸着虞荔的头，又定格拍了一张。 虞荔觉得可以了，许颂依依不舍地还给她：“下次记得再找我拍，对了，把照片发给我。” “你也要吗？”虞荔细细端详那两张照片，抬头问。 “嗯，想发条朋友圈，炫耀炫耀。可以吗？” 虞荔点头，又没什么底气地补充道：“你今晚再发，我还没有告诉之遥他们，还有就是，我还不想让干妈他们知道，你能先……屏蔽一下他们吗？” 许颂目光谴责：“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虞荔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等我们再稳定一段时间，再告诉干妈。” “行，那你不打算补偿补偿我？想怎么补偿？” 虞荔：“我没想好，想好再告诉你。” “好吧，反悔的话我赖你一辈子，”许颂拿起放在一旁的游戏币，“还玩吗？” “玩，把这些全用完吧。”虞荔接过，随手投进最近的一台抓娃娃机。 很轻松地又抓到了一只草莓熊公仔。 许颂就在一边耐心地看她抓娃娃，时不时给她拍几张照片。 倚在墙边，许颂意识到，虞荔抓娃娃是极其厉害。 他还没见过身边人有抓娃娃命中率这么高的。 拍完照片，他翻着相册，看给虞荔拍的几张照片，再左滑一张，突然翻到去南山那天拍的雪景。 脑海突然涌现出子涵跟他说的那个小鱼姐姐。 他说小鱼姐姐陪他去抓过很多次娃娃。 抓娃娃。 鱼。 虞。 联想到虞荔身上的时候，许颂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两人的共同点不过是会抓娃娃，以及名字里都有yu这个同音字。 要说最大的区别，可能就是虞荔高中时不喜欢他吧。 他找不到她是子涵口中那个小鱼姐姐的证据。 但找不到最好。 许颂想到这里，反而自己笑了笑。 她不能是那个小鱼姐姐。 否则，他可能真的会疯。 虞荔用完了所有的游戏币。 旁边许颂推来的小推车被堆得满满当当。 许颂把推车里的玩偶装进袋子的时候，有对学生情侣恰好经过。 其中的女孩子指着虞荔那一车娃娃，又羡慕又生气地捶着男朋友的胳膊：“你看看人家男朋友，都抓了一车的娃娃上来了，你呢，一个都抓不上来，这也太菜了。” 男朋友讪讪笑了笑。 许颂忽而停下装娃娃的手，完全没有一点羞愧，甚至颇为得意洋洋地开口：“不是啊，这些都是我女朋友给我抓的，我也很菜，是女朋友厉害。” 女孩子尴尬地拉着男朋友走了。 虞荔无奈地看许颂一眼，继续跟方之遥发消息。 既然答应许颂同意他发朋友圈，也就是变相同意官宣了。 她得提前给之遥他们打个预防针，以免到时候之遥飞过来谴责自己。 出乎意料的，之遥非常平静地接受了她和许颂在一起的事实。 yl：【之遥，你看到了吗？我和你哥在一起了。】 景漾的圈外女友：【当然看到啦，我不是回了个表情包嘛，祝福祝福，嫂子，祝你和我哥百年好合，嘿嘿。】 虞荔瞥见屏幕上那个“嫂子”，忽然想起来那次在许颂车后排时，之遥发消息来说很快要对她换个称呼的事。 原来那时候她就知道了。 yl：【之遥，你这么叫我，有点奇奇怪怪的。】 景漾的圈外女友：【见面肯定还是叫荔荔啦，我有求于我哥的时候，就叫你嫂子，他肯定能高兴疯了哈哈哈哈。】 见虞荔熄掉手机屏幕，许颂拎着一大袋玩偶来牵她的手，“走吧，送你回家。” 上车后，许颂把一大袋玩偶搁到车后排，坐上驾驶座，边系安全带边问：“虞荔，想好怎么补偿我了吗？” 虞荔点点头，低头快速说着：“许颂，其实刚才电影散场的时候，我没有想躲开。” 以前的她断然不会说这种话，但跟许颂在一起之后，她好像变得大胆了些。 或许是有点快，可是如果是许颂的话，她一点都不怕。 许颂完全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愣了下，恍然笑开。 顿了几秒，他摁开安全带的卡扣，立刻倾身过去，手掌托住虞荔后颈，用了几分力。 开始只是浅尝辄止，没再有多余的其他动作。 中途停下来。 虞荔眼睫颤动了下，没有睁开眼。 许颂先观察了下虞荔的表情，才又继续。 这次试探着抵入，动作略显生涩，不得章法。 虞荔脑子一片混沌，被哄着松开齿关，承受着他的吻，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以心脏为起点传递到指尖，密不透风地锁住她整个人。 虞荔白皙纤细的手指揪紧身前的安全带，却使不上多少力。 她被短暂地松开了一会儿，不自觉咬了下唇。 下一秒，立刻被吻住，虞荔松开抵在唇畔的齿，动作间像在迎合他。 这次不同于上次，许颂已经很快找到些技巧，接吻的时候，透出点平日里少有的凶，毫无保留地，不知道是在急于索求些什么，还是在迫切给予些什么。 音响声音不大，又是舒缓的曲调。 许颂却抬手，干脆把歌关掉。 一时间车内寂静得过分，他们发出的声响也在车里狭小的空间内被成倍的放大。 听见许颂低低的喘息交织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虞荔脸颊红透，瘫软在身后的座椅里，几乎喘不上气。 许颂托在虞荔后脑的手移到她后颈，他并没有退开，声音含混，又明显带了些笑意：“宝贝，换气啊。” 密密的吻声响了许久，一记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虞荔得以喘口气，又羞耻地发现许颂的电话铃声是她昨天唱的那首《新年快乐》。 她完全没发现，不知道自己唱歌的时候被许颂录了下来。 许颂指腹抵在她发红的眼尾，轻轻按了按。 另一只手接起电话。 是江豪打来的：“许总，你看热搜了没？邓老师现在在热搜第一飘红，公司声誉也受了影响，股票形式不乐观，几个股东都在公司，需要您也赶快来一趟，我找人去接您吧。” 第49章 49. “不用, 我自己开车去。”许颂挂断电话，迅速看了眼微博热搜，大致了解完情况, 他先发了几条消息给江豪。 虞荔一直在一旁看着他处理，见他放下手机, 有点担忧地开口问：“怎么了？” 许颂摸摸她头发：“没事, 就是之前有个艺人的事没解决好, 我得去趟公司, 先把你送回家。” 虞荔拉住他的手, “你先去公司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 若是把她送回“云和苑”，许颂再赶回公司还需要很久, 或许会耽误时间。 许颂点头：“行, 我看你上车再走。” 叫的车两分钟就来了, 许颂拍下车牌号, 把虞荔送上车, 嘱咐她到家发消息，然后开车去了公司。 会议室里，邓清和经纪人孙伟坐在一侧, 几个老总坐在另一侧, 江豪眼尖, 看许颂进来，立刻给他开门：“许总, 你来了。” 许颂其实在公司总是习惯一脸笑意, 看着很好相处, 实则并不然，底下人都挺怵他 。加之他一来就让整个川盛传媒欣欣向荣, 大有甩开其他几个娱乐公司独占鳌头的架势，其他高层也不再喊他小许总，恭恭敬敬地开始喊许总。 见许颂进来，孙伟拉拉一旁的邓清，示意她待会好好道歉。 孙伟是公司的元老经济人了，手里原先带的是另一个一线演员，后来邓清大火，他转来负责邓清的工作，没想到捅出来篓子，“许总，一开始我们给了对方三百万，对方收款了，没想到还是被曝出来了，确实是我们的失职……” 他说到这儿，许颂打断：“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有这功夫不如去解决问题。” 孙伟：“是是是，已经在着手解决了，宣传组现在正在加大力度刷热度冲热搜，主要打算从男方那边入手，男方会出来澄清一切都是他刻意隐瞒已婚，清姐本身不知情。” 许颂点头，突然看向邓清，出言犀利敏锐：“邓老师，除了被曝出来的这些以外，你还有什么事瞒着大家吗？比如，你隐婚时是否已育？” 邓清资历深，公司大部分人除了喊邓清邓老师外就是喊清姐。 许颂也没什么包袱和架子，一开始就跟着其他人一样叫她邓老师。 邓清摇了摇头，姿态仍然从容。 除了唱歌胜似邓丽君以外，她这出尘的气质也给她吸了不少粉丝。 好像这些天微博上的闹剧与她无关，她仍然出淤泥而不染。 许颂虽点了下头，却又问了一次：“现在不是你隐瞒的时候，如果到时候再被曝光出来，就不是我们能救得了的。你的粉丝可以纵容你一次，不代表能容忍你第二次，你确定你能忍受得了没有粉丝追捧的生活？” 邓清声音很好听：“我还有个女儿。” 孙伟也皱眉了，不满于她隐瞒了这么久。 邓清见众人的表情，才开始有点着急地解释：“但我这些年从来没有去见过她，最多通过消息联系她。” 许颂笑意凉薄：“跟媒体曝光你消息的人是男方的现任妻子，你觉得她会不知道你还有个女儿么？” 孙伟：“到时媒体会拿你不负责任，只管生不管养，为了进圈抛弃女儿这事大做文章。” 邓清被人戳中痛点，脸色难免有些不好看。 孙伟：“许总，我们团队意见是如果这事最后再被曝光出来的话，不如我们提前自己承认，在微博发声明，清姐之所以隐瞒已育事实是为了保护女儿，再让清姐的女儿出来造一波势，母女情深这种感情一表现出来，大众的视线就被转移了。” 许颂没反驳，他既然从商，凡事必须以公司利益为先。 另一边。 虞荔上车后，就点开微博去看热搜。 位于热搜首位的是＃邓清深夜幽会有妇之夫。＃ 虞荔手指一顿，完全没想到是邓清。 她点开一看，微博帖子里热度最高的一条帖子里是邓清和一个男人被拍到的照片。 是虞世卿。 她觉得有些讽刺，自从出国后，她这么多年没见过虞世卿，也没有他的消息，他很决绝地脱离了她的人生。 却没想到再见到他的身影，是在微博热搜上。 多可笑，明明虞世卿帽子围巾口罩都箍得严实，自己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然后，下一个热度高的帖子不是邓清和虞世卿被拍到的照片，而是有人曝光出来，邓清幽会的这个男人已经结婚，还甩出来了铁证如山的结婚照。 舆论已经倒戈，微博的风向都是一边倒，不少邓清的粉丝都在宣布脱粉，觉得自己爱错了人，没想到一代歌后的私生活这么乱，竟然甘愿去当有妇之夫的小三。 他们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自己捧在心尖上追寻了这么多年，甚至为了去看一场演唱会而砸锅卖铁的人竟然底色如此不堪。 虞荔还没看完，出租车停在“云和苑”。 她刚下车，手机铃声响起。 显示是邓清。 为什么现在打电话给她？ 虞荔蹙眉，划开接听键。 邓清在会议室按下外放键，语气是虞荔从未听过的恳切：“荔荔，你看到微博热搜了吗？妈现在要公开自己已育这件事 ，需要你出面帮忙，好不好？” 许颂坐在邓清侧对面，听见熟悉的称呼，看向桌面上外放着的那部手机。 邓清很谨慎，没有标注任何备注。 此时屏幕上只是一串号码。 却没人比他更熟悉那行数字。 世上哪有什么是必然的？ 那为何他姑娘总在必然失去？ 许颂眉目倏尔冷淡，起身越过桌子，伸手去挂断了正在通话中的电话。 虞荔只来得及听到耳旁传来的嘟嘟的忙音。 她愣了下，发消息过去问，对方却也没再回。 于是她先跟许颂报了平安。 想到邓清的事，索性直接先问了问许颂：【抱歉，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邓清是我妈妈。但本来我们关系也不是很好，所以我才觉得没有必要跟你说。只是，刚才她打电话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我能帮上忙吗？】 许颂先回了虞荔消息，让她回去休息，没什么严重的事。 然后面对一桌人的面面相觑，平静无波地开口：“想其他办法公关。” 邓清被挂断电话，她被捧惯了，难免不解又不爽：“许总，刚才不都说好了，让我女儿出面，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也是最快让大众闭嘴的解决办法。” 邓清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低音在他脑海来回循环，他像只可怜脆弱的气球，被不停往那薄薄一层里灌去热水，碎裂只是时间问题。 许颂握着手机，手背爆出分明的青筋，嗓音喑哑：“刚才说好了，是，但我后悔了。” 他抬眸，又说了一次，声音听上去像从远方飘来：“我后悔了。之前答应，是因为不知道您女儿就是我女朋友，现在知道了，我不可能同意。” 邓清听到“女朋友”这三个字，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清面容终于有了点表情。 孙伟是个人精，跟着劝：“许总，这没什么的，就是让您女朋友出来跟清姐拍几张照，最好让媒体也拍到几张，让大家知道她们母女情深就可以了。” 遇上有关虞荔的事，他怎么可能还在意其他。 许颂侧头，面对着邓清，语气平淡又隐含着怒气，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哪来的情深？这么多年你几乎从来没有管过她，她被学校叫家长，最后自己躲去器材室哭的时候你在哪？她生病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又在哪？你说我感情用事也罢，我不可能把虞荔扯进这件事里来，更不会让她曝光在大众视野之下，去陪你演一出根本不存在的戏码。” 邓清不想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试图打感情牌，娓娓道来：“许总，我毕竟也是公司的元老艺人了，就算只是川盛的一枚棋子，您也没必要就这么舍弃我吧？” “比起你的前途，我更在乎她。” 许颂承诺公司可能出现的亏损，他会想办法解决，也由他一人承担。 说完，他离开会议室，想到什么，又重新折身回来，停在邓清身边，淡声开口：“别去打扰她，特别是别为了求情去找她，如果我发现，只会变本加厉。” / 跟秦荷吃完晚饭，虞荔回到卧室，休息了会儿，去洗了个澡。 洗完衣服，她把衣服晾到卧室自带的阳台。 然后她先收到了许颂给她的消息： 荔枝唱片机：【我编辑好朋友圈了，你要不要先看看合不合适？】 yl：【你发就好了，我不用看。】 说完，她就去了朋友圈。 点着刷新，紧接着，就在朋友圈刷到了他的官宣。 张扬的，又高调的： 我的朱迪小姐，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人生里。 配图是两人在抓娃娃机前面的两张合照。 底下点赞和评论都很多。 有一些是虞荔已经不怎么联系了的高中好友，往下滑 ，她看到几个熟悉朋友的评论： 戚韫希：呦呦呦，秀恩爱能别这么猖狂吗？ 许颂：有意见？ 方之遥：哥哥嫂子永远幸福，再多夸一句，我嫂子好漂亮喔。旁边的……哥哥也还能看得过眼吧。 许颂：？？？最后一句你当着我的面再说一次。 吴翟：嘿，颂哥你不厚道，脱单了怎么不告诉我，诶，嫂子竟然是虞同学，不管在你这还是在小希那，以后就是三人行必有一单身狗了啊。 许颂：你去翻翻聊天记录，我怎么没告诉你？多久没回我消息了？ 方眉：此情此景，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盼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恭喜恭喜。 许颂一本正经回了句：谢谢。 虞荔点进他朋友圈，他跟自己一样，总共加起来都没几条朋友圈。 许颂除了工作有关的朋友圈之外，算起来也就发了有关她的这一条。 视频打过来，虞荔接起。 许颂那边画面闪了下，很黑，她看不太清楚。 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他微微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做什么？” 虞荔刚刚整理完衣服，她把镜头对准自己：“刚洗完澡。” 镜头里的她穿着睡衣，很保守的款式，是粉粉嫩嫩的毛绒睡衣，露在外面的肌肤被水汽蒸得粉红，让她更像个小兔子。 头发湿漉漉的，能看出来还在不停往下滴着水珠。 许颂看见了，“怎么不吹干头发，先去吹头发。” “我不想吹，吹起来好麻烦。”虞荔语气温软，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我过去找你，给你吹头发，好不好？” “你疯啦？都这么晚了。”虞荔真怕许颂这么晚了还过来，她平时这么晚压根不会出去。 干妈还在客厅追剧，她也没办法躲开干妈在这个点下楼。 许颂闷闷地笑了下：“逗你的，我不过去。” 虞荔拿过吹风机来，“你先挂吧，我吹完再给你打过去。” 她吹完，关掉吹风机，轰鸣声停下。 才发现许颂那边没挂断电话，她无奈看向屏幕：“不吵吗？都让你挂掉电话了。” “不吵。” “你在家吗？怎么不开灯？” “在车里，”他想来看看她，虽然见不到她，她卧室灯亮着，窗帘半关。 很快，他又补充，“在公司楼下，还没回家。” “怎么不回家啊，在车里多难受。”虞荔声音温软。 “给你打完电话就回去了。” 虞荔点头，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哭声。 与此同时，许颂那边也传出来同样的哭声。 她一愣：“你是……在我家楼下吗？” 第50章 50. 不用等到他的回答, 虞荔拿着手机挂断视频出了卧室。 本来还担心要怎么出门，结果发现秦荷闭着眼在沙发上敷面膜。 但虞荔没有偷偷走掉，她走近沙发, 笑着开口：“干妈，我下楼一趟, 许颂在楼下等我。” 秦荷也笑：“下去吧下去吧, 不用跟我说, 干妈不是什么老古板。诶, 荔荔, 你穿这么少怎么行，下面很冷呀。” 回应她的是虞荔急匆匆跑远的声音。 秦荷笑着摇头：“这孩子。” 虞荔没听到秦荷的话，一路跑进电梯。 出了单元门, 许颂早就站在车前等她, 看到她穿着睡衣和拖鞋就跑出来, 语气带了点责备：“外面这么冷, 你感冒怎么办？” 虞荔没说话, 扑进他怀里。 许颂瞬间没脾气了，敞开外套抱紧她，“先上车, 车里暖和。” “你怎么还骗我说在公司楼下。”虞荔上车就控诉。 “以为这么晚了你没办法下楼, ”许颂顿了下, 声音带了点艰涩，“今天怎么突然告诉我你妈的事？” “我想她是你公司的艺人, 又出了事, 还给我打了电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挂断了，但万一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许颂没告诉她在会议室里的事, 只是把她抱进怀里，垂首埋在她颈侧，呼吸洒在她颈窝。 虞荔察觉到他不寻常的低落的情绪：“怎么了嘛？” 他闷闷的：“她对你不好。” 虞荔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幸好我下楼了，不然隔着屏幕都抱不到你。许颂，你不要难过了，因为我一点都不难过，真的，我很多年以前就已经不在乎了，我只为在乎的人难过。” 她只是成长得艰难了点，要比别人一步步走得更为谨慎，因为没有试错的成本。 她哄了半晌，许颂才露出点笑容。 后来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在这个寂静的、不见星星的夜。 彼此都情动，主动迎合对方，两人的唇都湿软得一塌糊涂。 许颂退开一点，看她潋滟的眉眼，唇边沾了点水光，眸色晦暗了些，笑：“宝宝，怎么亲了这么多次了还没进步？” 虞荔抬手捂住他的嘴，“许颂！” 手心反倒被他偷吻了下。 虞荔羞恼地抽回手。 下一秒，被他又追着吻上来。 许颂虽然接吻很凶，但其他地方都是克制的，手要么托着虞荔后颈，要么虚空揽着她腰。 反而是虞荔自己总在亲到一半时手会不自觉乱动，往往会触及他硬而滚烫的腰腹，然后猛地再缩回自己的手。 末了总免不了要被许颂谴责一遭。 不知道过了多久，虞荔实在累了，推推许颂的肩。 她其实本来也没有多大力气，许颂也没尽兴，但还是听话地退后，“怎么了？” “好累。” “明明是你先开始的，怎么撩完就跑，这么不负责？”许颂用食指戳戳她脸颊。 “是你先开始的。”虞荔理直气壮。 许颂乐了：“虞荔，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刚才你是怎么亲上来的？” “是你先勾.引我的。”虞荔理不直气也壮。 许颂失笑：“那你说说，我是怎么勾.引你的？” “你一直在看我。”虞荔语气。 “这就算勾.引吗？这么简单就能勾.引到你的话，那我岂不是得多看看你。” 在车里温存了一会儿，虞荔勾勾他手指：“我上去了，干妈还在家等我，我们继续视频聊。” 许颂低头，惩罚般轻轻咬了下她的唇，“上去吧，我到家给你视频。” “晚安。”虞荔逃也似的下车。 应付完秦荷的调侃，虞荔回屋躺上床。 许颂不久就打来了视频，说自己明天要出国工作。 两人聊了一晚上，虞荔最后躺在床上撑不住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视频竟然打了一夜，现在还没有挂。 手机电量告罄。 虞荔试了试发烫的手机壳，赶紧先充上电。 本来想先挂断的，视频那边是许颂睡熟的侧颜，她犹豫了下，也没舍得挂断。 许颂醒了之后，虞荔正在煮馄饨，“你醒啦。” “嗯，在做什么？” “馄饨。” 虞荔盛出馄饨，“你昨晚上怎么没挂电话？” 许颂：“不舍得挂，想一直看着你。” “我有打呼噜什么的吗？不会影响你睡觉吗？”虞荔不好意思地问。 “你睡觉很安静，只有呼吸声。”他昨晚特意把视频通话的音量调到最大，听见她轻轻浅浅的呼吸声，才安稳地睡了。 两人一边打着视频一边吃早餐，直到许颂要去赶飞机。 之后几天，许颂都在国外处理工作，隔着时差，他也不好给虞荔打视频，只能发消息缓解思念。 虞荔知道他忙，也没去打扰他，让他安心工作，自己则去了湘南见茜茜。 张茜茜的甜品店这两天已经营业了，趁过年期间甜品店生意更好，她干得也更起劲。 虞荔每次来都要被她投喂一大堆甜品。 张茜茜停下手头的工作去高铁站接的虞荔。 虞荔没拿多少行李，跑过去扑向茜茜：“张美厨娘怎么亲自来接我了？” 张茜茜接过她行李，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和你的h同学谈恋爱啦？” 虞荔抿着唇笑。 “哎呦，看你这满面春风的样子，看来和他相处得还不错。” “茜茜，你就会打趣我，你底下员工知道你这副样子吗？” “就对你这样。只是，虞荔荔，你没有想过告诉h同学你暗恋他的事情吗？” 虞荔笑：“也想过告诉他，不过后来觉得没有必要，他知道可能会遗憾，也可能会难过。最主要的是，暗恋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想为此给他造成多余的负担。” “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可真是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h同学跟你在一起赚翻了好吗？” “如果要这么说，那就是我们相互赚到了，他人也很好啊。”虞荔想了想，给茜茜看了眼许颂发的朋友圈。 张茜茜：“啧啧，你们这对臭情侣，离我远点，对了，你家那位叫什么，万一以后见面的话，我可不能当着他面喊他h同学了。” 虞荔温和地笑了笑，笑容甜蜜：“他叫许颂，言午许，椒花颂声的颂。” “许颂，好嘞，我记住了，”张茜茜记下来许颂的名字，“我看微博上前几天都闹疯了，你妈怎么回事啊？不会因为这事牵连到你吧。” “没关系，就算她真的牵连到我，我也不会在意的，本来我们关系也一般。” “唉，走吧，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了，去我家，我爸妈给你做了一大桌子菜，堪比年夜饭。”张茜茜拉着她上车。 “你不去店里了吗？” “你好不容易来湘南一次，我当然要好好陪你了，店里有人在呢，少我一个也没事，今天我都给他们发大红包了。” 在湘南待了几天，虞荔回淮京复工。 许颂仍然还在国外，说自己生日那天一定赶回来，要看虞荔有没有给他准备礼物。 虞荔从“云和苑”回到租的房子里，找出了自己先前买的唱片机，还布置好了生日场地。 第二天中午，她从康尚医院回家了一趟，把提前买好的生日蛋糕放进冰箱里，然后给许颂发了消息。 yl：【今天下午下班我就回家，你来我家先等我，备用钥匙我放在门口花盆底下了。】 但许颂在飞机上，没有及时回消息。 下午。 虞荔坐公交去了康尚医院。 公交车上没多少人，她坐到临窗的位置，把窗开了一点缝隙。 窗外街景有隐隐复苏之意，日光也明媚几分，斑驳映进车窗蔓延成一片汪洋。 想到今天下午下班后回家就可以见到许颂，虞荔对着车窗弯了弯唇。 明明只有几天没见，可她却已经很想念他。 非常非常。 待会到医院后，她需要去看看今天上午做的那场手术的高龄边牧狗狗的情况。 上午那场手术边牧的男主人乔伊斯是在国外常居的华裔，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康尚医院，还点名要虞荔医生亲自做手术。 早晨乔伊斯抱着边牧来康尚医院找虞荔看了诊。 虞荔给边牧做了一系列的检查，诊断出来这只高龄边牧有乳腺肿瘤，有膀胱结石还有开放性的子宫蓄脓，都需要进行手术。 但问题是边牧年龄太大，同样还是担心麻醉情况和术后的恢复情况。 虞荔把这些问题都详细地告知了乔伊斯，让他好好思考，不排除边牧在手术台上就离开的可能性，手术的风险有六七成。 但乔伊斯几乎没怎么思考，就说要立刻手术，还说很信任虞荔的水平。 虞荔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 既然乔伊斯坚决要进行手术，并且还说越快完成越好，于是上午虞荔就把手术给做完了。 幸运的是，手术非常成功，虞手术完成后，边牧挺过了麻醉期并苏醒了。 公交停站。 到康尚医院后，虞荔到换衣间换上刷手服，然后去了狗狗住院部。 她检查了下，上午的那只边牧现在情况还不错。 虞荔笑着摸了摸边牧的头，放下心去看诊。 看完一个诊，一旁的苏苏好奇地问：“荔荔姐，你今天怎么看上去这么高兴？” 虞荔笑笑：“我男朋友今天回来。” 苏苏惊诧：“姐，你交男朋友了啊？” “嗯。” “怎么样？是不是一表人才？” 虞荔：“你见过的，就是那次跟朋友一起来我们康尚医院的我那个高中同学。” 苏苏拍了下大腿：“我当时就观察出来了，就知道你们俩不一般，果然，我没看错，我还和霏霏聊过你们俩，她也觉得你们很般配，要不怎么说是英雄所见略同呢。对了，今天我们来的客人不多，我们能准时下班，荔荔姐，你就能早点回去见你的男朋友啦。” 一直看诊到临下班。 抱着布偶猫的一对年轻夫妇刚离开，虞荔收到许颂的消息：【宝宝，我到家了，看到惊喜了，唱片机很喜欢，想你了，我去接你吧。】 yl：【我坐公交回去就好了，客房里被子都给你换过新的了，你好好休息，乖乖等我回去给你过生日。】 许颂也就没坚持来接她：【好，我在家等你，给你做桂花酒酿圆子。】 虞荔笑着回了个表情包。 放下手机时，苏苏冲进猫诊室，“荔荔姐，你快来看看！边牧心跳骤停了！” 她几步跑进狗狗住院部，抬出边牧抢救，但十几分钟后边牧瞳孔扩散，没能抢救回来。 她瘫在地上休息了会儿，立刻跟苏苏联系乔伊斯。 乔伊斯没几分钟就赶进来医院。来的时候双目通红，看着颇有几分可怖。 虞荔和苏苏安慰他节哀顺变。 除了惋惜，她们也别无他法。 乔伊斯抱着没抢救回的边牧，声线嘶哑地吼道：“手术不是成功了吗？怎么会又出事了？是不是手术根本就没成功，我家乖乖才去了汪星？！要不是熟人推荐，我怎么会抱着乖乖来你们这种破医院手术？！” 苏苏哪里能忍受被泼脏水，当即就要争论，被虞荔一把拉住。 虞荔冷静地解释，语气惋惜：“我们手术室都有录像，您可以去看看，边牧手术完各项生命指标都恢复了，也成功熬过了麻醉期，只是术后……它没撑过来，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她也免不了遗憾跟难过，明明都救回来了的。 给予了希望又毫不留情地收回。 这种情况最令人痛心。 乔伊斯或许是累了，蹲在地上安静了一会儿。 苏苏出了处置室去联系动物火化。 虞荔看乔伊斯情绪稳定了些，也打算离开这里，让他单独陪陪边牧。 乔伊斯突然抬头，狠狠盯着虞荔的背影，他目眦俱裂，从包里掏出一把闪着银光的刀，径直冲向准备离开的虞荔。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0-60 第51章 51. 乔伊斯先是一刀刺在虞荔右肩, 鲜血瞬间流出。 虞荔痛呼出声，下意识双手护在自己心脏前，躲闪着乔伊斯的攻击, 大声喊：“保安，保安！有医闹！” 男女的体力天生差距太大, 乔伊斯根本不把虞荔的反抗放在眼里。 他用狠劲拔出来插在肩胛骨的刀, 再反复刺进虞荔右胳膊。 痛而清醒着。 虞荔能清晰地感知到身上血液汩汩流失的速度。 她的反抗不起一点作用, 像蚍蜉撼树, 但她仍然还在凭借着本能挣扎, 更不敢闭上眼。 怕自己一旦闭上了眼睛，就会再也睁不开。 许颂还在家里等着她。 她还没有给他过生日。 她还没来得及多爱他。 那是陷入昏迷之前，虞荔脑海闪过的最后的念头。 / 许颂做好桂花酒酿圆子时, 虞荔还没有回家。 他发消息过去, 对方也没有回应。 很罕见地, 右眼皮一直在跳, 仿佛某种不好的预兆。 他拿上车钥匙出门, 刚走到楼下，看到虞荔的电话打进来。 接起却是陌生人的声音：“喂，许先生, 您是虞医生的男朋友吗？” 许颂心一沉：“我是, 怎么了？” “我是康尚医院的前台, 有人下午在我们医院医闹，虞医生被刺伤了, 现在刚送去市中心医院, 已经在重症监护室抢救了, 我们联系不到她的其他家人，就代签了手术同意书, 你尽快赶过来吧。” 许颂挂电话时手都在抖。 他攥紧车钥匙，打开车门又合上。 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能开车，许颂找了代驾前往市中心医院。 到icu时，显示正在抢救。 康尚医院的前台沈霏霏和一个保安在icu走廊里等。 乔伊斯被警察带走了，苏苏则跟着去警局做笔录。 沈霏霏是见过许颂的，看到人来，连忙迎上去：“许先生，虞医生还在手术。” “有……多严重？”许颂甚至不敢开口问虞荔的情况。 沈霏霏：“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保安听到了虞医生在处置室的呼救，进去的时候虞医生浑身是血，那个闹事的男人手里拿着把沾满了血的刀，虞医生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倒在了血泊里。” 呼救、浑身是血、昏迷、倒在血泊…… 这几个字连起来挤进他耳畔，几乎叫他不能思考。 光是想象她浑身是血地倒在血泊里的场景，许颂就如坠冰窟。 浓重的惊慌从心头涌上来，灭顶般瞬间淹没了他。 许颂突然一拳打在墙面坚硬的瓷砖上。 指节受力，砸在坚硬的瓷面，生疼，但比不上内心的刺痛。 那把插在她身上的刀，好似原封不动地一次次重复着扎进他心脏。 痛。 痛得无法呼吸，根本喘不上气。 沈霏霏拦住许颂：“许先生，你冷静点，虞医生现在还在抢救，你要是有什么事，虞医生怎么办？” 他开口已然微微哽咽，语调却尽力平稳，他说：“我知道，我是故意的。” 他只能让自己疼，疼了，才能冷静下来。 又下雪了。 淮京的这个冬天真的好长。 虞荔住了一天多的icu，然后转到了普通病房里。 许颂把乔伊斯的事交给了江豪处理，自己一个人寸步不离地守着虞荔，偶尔有要紧的工作就在医院处理。 虞荔还处于昏迷状态。 这两天许颂几乎没怎么合眼，坐在病床的边的椅子上一眨不眨地看着虞荔的情况。 直到撑不住了，才握着她的手趴在床沿上面眯了一小会儿。 / 虞荔醒来时，护士刚好来给她量体温。 “32床，你醒了？” 虞荔嗓音干哑，从喉咙挤出个不明显的音节：“嗯。” 护士给她量完体温，虞荔术后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了，“好了，32床，你已经降温了，你男朋友在这不眠不休地守了你两天，你可算是醒了，我帮你把你男朋友叫起来吧。” 虞荔艰难地微微抬头，看向床沿的许颂。 他睡熟了，但握着她的手还很紧，一刻也不愿意松开。 有一瞬间，她都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真好，自己还活着。 虞荔对护士用口型说了句“不用，让他睡一会。” 护士离开了。 她这一抬头，牵动右肩胛到右手腕每处都传来刀割一般的痛，虞荔倒回枕头，没忍住轻轻“嘶”了一声。 下一秒，握着她左手的那只手动了动，许颂从床沿惊醒，一下弹直身子。 对上虞荔的视线，他愣了下，开口，嗓音嘶哑：“虞荔。” 虞荔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她嗓子干哑，说不太出话，只能用气音很轻地应：“嗯，我在，现在什么时候了？” “你昏迷快两天了。” “生日快乐，说好要给你过生日的，还是晚了。” 她都不敢想，许颂生日那天还守在医院里，而她又还在昏迷。 许颂声音喑哑：“一点都不晚，你醒了就好，等你养好伤再给我过生日。” 他去接来温水，把虞荔床位调高了点，先用吸管给虞荔喂了水。 又用棉棒蘸了温水，给她擦了擦干裂的唇。 然后他才又跌坐到椅子上，双手交握住虞荔的左手，用自己双手的两只拇指抵住眼睛，强忍着呜咽，一遍遍去确认她真的醒了这个事实。 虞荔倚着床头，能看到许颂潦草的黑发，还有他穿着的一身衣服，还是下飞机那天他发来的照片里身上穿着的衣服。 然后，有滚烫的液体顺着男人的指缝溜进她手心。 灼得她心口发疼。 虞荔一直强撑着的笑也跟着崩盘，哭腔很浓：“许颂，我没事，你不要怕。” 许颂抬起头，松开她的手，双眼通红，却是冷静了不少，先拿纸巾去给虞荔擦泪，“乖，醒了就好，没事就好，不哭，我在这。” 虞荔忍住眼泪，抬起左手摸了摸他的下巴，“你怎么……都没刮胡子，衣服也没换，你都不好好照顾自己。” 许颂随手抹掉眼旁的泪，笑了：“啧，你嫌弃我啊。” “嗯，有一点，所以你赶快去收拾一下。” 向来意气风发的男人现在肩胛都坍下去。 许颂起身：“好，你等我。” 他拿来江豪第一天送来的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去了病房里带的卫生间，简单洗完澡，他又很快洗漱完，去喊医生过来看看虞荔的情况，问清楚各项注意事项后，以最快的速度又回到虞荔病床前，接了盆水给她刷牙，用毛巾给她擦脸擦手，“手术的麻药已经解开了，现在是不是很疼？” 虞荔点头，少见的撒娇的语气：“嗯，很疼。” “待会要是实在忍不了，我去找护士给你打止痛。” 见虞荔说“好”，许颂又问：“饿不饿？医生说你现在可以吃东西，我去给你买粥。” “饿，你也要陪我一起吃。” “好，我去买，你在这等我。” 许颂喂完虞荔吃了一点粥，她身上刀伤痛得她生理性流泪。 许颂一直哄着她，讲各种笑话逗她。 怕她休息不好，最后还是喊护士来给她打了止痛。 虞荔睡之前，嘱咐许颂：“你今晚一定好好睡觉，去那边的床上睡，不要在椅子上，我已经没事了，你别怕，如果我有事会喊你。” 她沉沉睡熟后，许颂依然握着她手，一刻都舍不得松开。 直到眼皮困顿，他才听话地去了病床里另一张床上休息。 半夜。 虞荔做了个噩梦，在梦里，她梦见自己没被抢救成功，然后梦见了很多人来看她，有干妈，有茜茜，有之遥，有戚韫希和吴翟，还有班长…… 最后，是许颂在抱着她冷却的身体哭。 而她自己的灵魂飘在半空，她能看得见许颂。 但许颂看不见她。 她很想告诉许颂，让他不要哭了，但是她说的话，喊他的名字，许颂都完全听不到。 她也很想去抱抱他，可是伸开双臂，只是一团无形的流动的气体，像一阵风，穿着他的身体而过。 怎么办？许颂，我抱不到你了。 哭湿了半边枕头，虞荔忽而惊醒，下意识惊呼：“许颂！” 缓过来，也意识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虞荔却止不住哭。 许颂也跟着醒来，打开床头一盏微亮暖黄的台灯，暖黄的光影里，虞荔满脸泪水。 他瞬间慌了神，“怎么了？虞荔？还是疼吗？我去找护士过来。” 虞荔摇摇头，说自己做了个噩梦。 许颂低声耐心哄她，心疼得无以复加：“宝宝，梦都是假的 ，现在才是真的，你看，我和你都好好的在这儿。” 虞荔听到他声音，眼泪流得很凶，一遍遍喊他的名字，好像为了证实自己的存在，证实这一切都不是梦：“许颂。” “嗯，我在。” “许颂。” “我在。” “许颂 。” “我在。” 她喊了多少次，许颂就应了多少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虞荔抽噎着道：“许颂……我以为……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许颂突然俯身吻过去。 虞荔的话骤然止住，也跟着闭眼，去用尽力感受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吻。 他吻上来时唇都是颤抖的，比两人第一次亲吻的时候的模样还要慌张许多。 那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吻。 许颂从虞荔的唇开始，吻到她的眼睛。 他一点点吻掉她的眼泪，最后又吻到唇，他很轻地吮着她的唇瓣，却没有抵入，只是这样一下下简单地亲着。 她尝到了咸而涩的味道，却好像不止是她一个人的眼泪。 过了几天，虞荔身上没有那么疼了。 她在医院点了个小蛋糕，给许颂简单补过了个生日。 两个星期后。 虞荔的伤口恢复得不错，医生说可以出院了。 而乔伊斯那边被警方判定为故意伤害罪，虞荔身上总共有五处刀伤，最终判处了乔伊斯两年的有期徒刑。 虞荔不想继续在医院多待下去，许颂就去给她办理出院手续了。 许颂缴纳完住院费用，回到病房的时候，正巧碰上护士拿着出院单让虞荔本人签个字，护士见她用右手会牵拉着刀口，就说用左手签也可以，都具有法律效力。 虞荔低着头，没察觉许颂回来了，用左手一笔一划签下自己的名字。 许颂眸光不经意扫过白纸上的黑字，签名的笔迹跟脑海里的那张便利贴上的字迹重合。 男人蓦然愣住。 第52章 52. 一直以来, 许颂困惑的很多点突然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那张便利贴上面的话不像是小孩子说的，字却一板一眼横平竖直像孩童的字？ 他从没想过一种可能性，如果那些字是有人用左手写下的？ 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护士拿着出院单走远后, 许颂才混沌地走近虞荔。 虞荔听到他脚步声，笑着回头道：“出院手续办完了吗？” “嗯, ”许颂看着她, 忽地问, “怎么不告诉我？七十七秋心愿墙上那张白色便利贴是你写的？” 虞荔眼里先是疑惑, 然后明白过来：“你刚才……看到我签字了？” 男人点头, 固执地看着她。 虞荔叹口气：“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多提，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她不过随手写下，就连写的时候, 都压根没想过许颂能看到那张不起眼的便利贴。 许颂过来倾身抱住她, “怎么会想到用左手写？” 如果是右手写的话, 他当时就应该能认出来是她写的。 他见过她在试卷上的字, 写得一手好字, 风骨卓绝。 虞荔窝在他颈窝，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那个时候，她用左手写只是为了不被人认出来, 怕被人发现她的暗恋。 但她不想告诉许颂有关暗恋这件事, 怕他后悔, 怕他难过，怕他心疼。 她不想因为暗恋这件事给他造成负担, 他们现在这样就很好。 须臾, 她轻声开口：“我当时用左手写, 是怕被人认出来，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私人的事。” 许颂能理解, 她的字太好认，“之遥跟你说的吗？我奶奶去世的事。” 虞荔自然不能说是她主动问的，就顺势点了点头。 “会写心愿墙，是因为我奶奶的去世也让你想到了你的奶奶吧？” 所以她写下那样的话，是为了再次提醒自己走出来奶奶离世的痛苦，却阴差阳错地被他看到了，进而当成了安慰。 许颂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段话： ——即使痛苦，也请不要忘记离开的亲人，这种思念是你们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联结，她留下的爱会永远陪着你，不管你去到世界的哪个角落。记得替她多爱自己一点。 虞荔默认，听见他又道：“我一直很感谢写下那张便利贴的人，却没想到，原来是你。” 许颂眸色很深，低声继续说：“虞荔，谢谢你，那天在七十七秋里，如果不是走之前看到了那张便利贴，我想我不会那么快走出来，可能还要混沌一阵子。” 他好像每天都会更爱她一点。 每时每刻都想感叹，她怎么这么好，哪里都好。 虞荔环着他腰的手上移，拍拍他的背，“奶奶没有离开，每次我们想起她的时候，她都在我们身边。” / 虞荔出院后，许颂又不放心别人照顾她，搬到她家里睡客房，照顾了她半个月。 直到虞荔右胳膊和肩膀缝的伤口拆线，他才出国去处理前些日子积压的工作。 康尚医院院长王超暂且顶替了虞荔的职位，还说让她务必安心养伤，毕竟是在医院发生的意外，她必须等彻底恢复好以后才能回医院上班。 虞荔也就在家过了一段悠闲的日子，她没把受伤这些事告诉在外旅游的干妈，自己现在恢复得不错，告诉她也只会平白让她担心。 而茜茜时不时就要和她视频，自然没法瞒着。茜茜知道以后，特意从湘南来陪了她几天。 没多久，之遥有次给虞荔打视频，也发现了虞荔包扎着绷带的右胳膊，她不方便回国，就给虞荔从大洋彼岸寄回来一大堆吃的，让她多补补身体。 这天上午，虞荔刚跟许颂挂完电话，就收到了常鹤宇的消息，说想来看看她，不知道方不方便。 他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也知道自己受伤了。 虞荔自然回可以，没什么不方便的。 常鹤宇拎了很多东西过来，虞荔不想收下，他佯装生气。 虞荔只好一一收下来。 常鹤宇叮嘱她：“后续如果对方再跟你打官司，或者再有什么动作，你尽管联系我。” “好，我知道了。”虞荔笑。 两人聊了一下午，常鹤宇起身道别。 虞荔也跟着起身。 常鹤宇一丝不苟地系好大衣扣，“你别下去了，在家好好休息。” 虞荔摇头：“我早就没事了，在家也挺闷的，跟着下楼走走。” “也好。”常鹤宇就没再阻止。 他的车就停在单元楼下。 临上车前，常鹤宇看着虞荔笑了笑：“虞荔，一星期后我就要出国定居了。” “嗯？这么突然吗？” “也没有突然，考虑了几年了，最近决定下来了，”他笑着开口，“你跟许颂在一起了吧。” 虞荔抿唇笑了下：“你也知道了啊。” 常鹤宇眼眸很温柔：“我加了许颂微信的，他那么高调的一条朋友圈，我想不知道都难。” 紧接着，不等虞荔开口，他迅速又道：“其实，这么多年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高三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一声狗吠打断他们。 常鹤宇声音不大，但牵着一只金毛经过的年轻男人听到了这句告白，呵斥了句牵着的金毛，然后要带金毛走。 又瞥见被告白的对象，金毛主人微不可查地一顿，然后拉着金毛迅速离开。 一人一狗走后，常鹤宇继续开口：“你每次偷偷看许颂的时候，我都在偷偷看你。这么多年，我本来也没打算告诉你的，因为我比谁都清楚，我没有这个机会，连试一试的机会都没有。” 虞荔愣在原地，回过神，她有点无措地抿紧唇，只能道：“班长，抱歉……我……” 常鹤宇打断她：“虞荔，我不想听到你说抱歉，你暗恋他的时候，是什么心情？难道大部分时候会难过吗？” 虞荔很快摇摇头：“没有。” 只是偶尔会难过，因为他太耀眼。 但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从耀眼的他身上汲取光和力量，去抵抗自己周遭的不幸，也是这种力量驱使她一步步变得更好。 “我也是，暗恋你的大部分时间，光是想到你都会觉得幸福，所以，你不用对我说抱歉。我知道你的性格，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有负担，只是因为以后我们没办法见面了，我才会说，”说到这里，常鹤宇无奈一笑，“高中时真的很好，但反而到了大学，和你做了关系亲密的朋友，才让我感觉到暗恋的痛苦，越靠近你，我越会忍不住苛求其他，在明明知道这不可能的情况下。” 最后，他恳求：“虞荔，能抱你一下吗？作为朋友。” 他想亲手结束这场开始时就知道注定没有结果的暗恋。 喜欢上虞荔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她暗恋许颂，眼里也只看得到许颂。 虞荔没有拒绝。 常鹤宇只是轻轻拥住她，甚至没有碰到她一根发丝。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很快就松开她，道：“保重。” 虞荔情绪复杂地开口道：“你也是，班长，保重。” / 会议室里。 许颂看见江豪收到的消息时，刚结束一场国际会议。 江豪欲言又止：“许哥，你看看这照片，咱公司李总监也认识嫂子，他跟嫂子住一个小区，刚刚下去遛狗的时候碰见她了，说是有人跟嫂子告白了……” 许颂接过手机，看那张照片，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顿住。 照片里的男人，不是别人，是常鹤宇。 她年少时喜欢的h同学。 “她……答应了他么？”许颂第一反应，这样问江豪。 江豪摸摸头，“许哥，嫂子也不是这种人啊，她都没跟你分手，怎么会答应别人？” 许颂敛下眉眼。 是。 他急到连两人早就在一起了都忘记了。 虞荔当然不会答应，因为她跟他在一起，所以即使她喜欢h同学，h同学也喜欢她，她也不会答应。 几乎没有犹豫，许颂转头就对江豪道：“订一张飞淮京最早的航班。” 江豪不太理解：“许哥，没有必要吧，这么着急做什么？你不比那个男人差啊，嫂子肯定不会喜欢他的，你危机感没必要这么强啊。” 许颂没开口。 他需要回国，他要立刻见到虞荔，跟她好好谈一谈。 他不能那么卑鄙地用道德绑架她跟自己在一起，应该让她有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可在他和h同学之间，她会选他吗？ 如果她的选择不是他，那么他想，自己愿意……放她离开。 许颂在飞机上想了几个小时。 身边乘客都在补觉，他却愈来愈清醒。 下飞机后，是淮京夜里十点，许颂打车去了虞荔的住处。 不知道她有没有睡，他先给她发了条消息问：【睡了吗？】 宝贝：【还没有呢，要视频吗？】 许颂回复：【我到你家楼下了。】 宝贝：【你回来了吗？怎么没提前跟我说呀，我下楼接你。】 夜里外面很冷，许颂没让她下楼，自己走到楼上，还没敲门，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许颂一直没说话，站在门边，等她先开口。 如果，她真的提出分手，他就主动退出，绝不纠缠。 虞荔穿着一身睡衣，先抱了许颂一下，语气有点嫌弃：“你身上好凉啊。” 然后喊他进屋暖和，声音又乖又软。 许颂在心底无声长舒了一口气。 既然她第一句话不是提分开，那就不要再说。 她还喜欢不喜欢h同学，有多喜欢h同学都无所谓了。 只要她心里有他，他就不会放手。说他卑鄙也好，自私也罢，他做不到放她离开。 他带着寒气踏进门，等身体回温后，就轻轻扯过虞荔抱在怀里，密密地同她接吻。 他亲得很慢，也很细，动作间带着讨好。 虞荔察觉到许颂的不对劲，推开他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许颂不发一言，只继续吻她。 他抱着她亲一会儿，就松开让她喘口气，然后继续再吻过去。 断续亲到半夜，他埋在她肩头，还是怕，语气小心翼翼，又挫败：“不要抛弃我。” 虞荔茫然，但他不肯说，她只能一边回吻一边安抚他，说：“不会。” 许颂坐在沙发上，她跨坐在许颂腿上，姿势亲密得过分。 她回吻久了，许颂没再那么患得患失，情绪恢复很多。 他呼吸沉沉，就落在她耳畔：“宝宝，能继续吗？” 他语气带着几分玩笑，更多是想逗她而已。 虞荔不看他，从喉咙挤出个不明显的“嗯”字。 许颂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虞荔？” 虞荔气急，垂眸盯着男人喉结旁的那颗小痣，然后忽地亲在他喉结上。 只是用唇简单碰了下，虞荔看到他喉结轻轻滚动，突然后悔，她有点慌地后退，被人勾住腰抱回去亲，几秒后，胸前蓦地一凉。 几颗扣子本来就松掉了，很轻易就被解开。 虞荔红着脸伸手捂住，在他耳边压低声呢喃：“我没穿……内衣……” 最后两个字轻到若有若无，几乎一带而过。 她本来是准备要睡了的，也没想到许颂会回来，更没想到他会留下。 许颂听完，低低笑出声，握住她手腕细细摩挲，故意逗她：“我知道，你穿睡衣的时候，里面不会穿。” 虞荔哑言：“你……你怎么……会知道的？” “抱歉，那次去秦姨家拿文件的时候，我看到了。”许颂认错很快。 虞荔反应过来，脸色涨红：“所以，你那个时候说没有看到，是骗我的。” “因为怕你哭，所以才撒谎的，不是故意要骗你。”许颂语气认真地解释。 虞荔也不是真的生气，不过还是“哼”了下。 然后听到他又问：“其实真的没看到什么，只是略了一眼，自己都没意识到，也一点印象都没有……”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宝贝，我现在想看，可以吗？” 第53章 53. 虞荔发现她好像没办法拒绝许颂提出的任何要求, 任由他把自己挡在身前的手拉开。 客厅一盏复古胡桃木落地灯开着，昏黄的灯光彼此相映在两个人的脸上。 虞荔一只手同许颂十指相扣，紧紧抵在一起, 难舍难分。 另一只手则是不安地攥紧了他的衣角。 被拢在他滚烫的手指之间，传来一种酥麻又奇异的感觉, 但她又找不到合适而具体准确的形容词去形容那种感觉。 虞荔一开始还忍耐着, 直到他径直吻上来。 她终于难耐地嘤咛出声, 却出于私心, 没有阻止他继续下去的动作。 她以为这已经够过分了, 却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做得更过分些。 虞荔完全低估了许颂的底限，猝不及防坠进情欲的漩涡里, 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陌生的感觉, 如同汹涌的潮水, 不由分说地将她整个人淹没。 最后压根说不清是做那种事的许颂更疯一点, 还是纵容许颂继续的她自己更疯一点。 周遭一切都在失序, 连空气都变了味道。 她的世界从那一刻开始全都乱了套，有几秒钟虞荔眼前甚至是模糊不清的，像是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水。 迷蒙间, 她好像听到他喊自己“荔荔”, 喊得缱绻又暧昧, 确切来说，不是在喊她的名字, 更像是在故意跟她调情。 他一直在关心她感觉怎么样, 后来近乎执拗地, 呼吸沉沉地问她喜不喜欢他。 听到她带着浓重哭腔的一句“喜欢”，他才如释重负。 其实虞荔早已在变换的时间里失重, 连他问了什么都不清楚，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回答了些什么。 许久，虞荔躺在沙发上，仍然在失神。 被许颂重新捞在怀里 ，见他好像要亲上来，她蓦然回神，下意识偏头躲开。 许颂挑眉，闷笑了声：“怎么自己还嫌弃自己啊？” 虞荔羞耻地埋在他颈窝。 同时，敏感地察觉出到他与平时的不同和变化，她僵了下。 她虽然一知半解，却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虞荔仍然牵着他的手，眼睛垂着，犹豫了下，忽然低声问：“许颂，需要……帮你吗？” 许颂笑了，低头吻了吻她头发，“没事，我待会自己去洗个澡。” 虞荔茫然，没想到他会拒绝自己，他向来是顺着她的，“为什么？你不想我帮你吗？” 他压着欲念，坦言：“想，但是不舍得。” “我没想像你刚才那样，我只是想……你刚才都……”虞荔说了半天，说不出口，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别想了，你怎样我都不舍得，”许颂打断她的念头，有意吓唬她，“而且，虞荔，你该知道，对你，我自控力真的很差，我很可能忍不住会对你做点什么。” “其实……你不用忍的。” 如果他真的做什么，她除了有点害怕，坦白来讲，也会有期待。刚才的感觉，只是陌生，但她好像并不讨厌。 而且他可能比她自己都要更保护她，更珍惜她。 她足够相信他，所以会接受，也才敢允诺他做什么都可以。 “以后不要对任何男人说这种话，对我也不行，知道吗？这种事情不着急，很晚了，我抱你去休息，早点睡。” 虞荔这向来几乎没脾气的人也觉得一口气憋在了心里，不上不下，她咬了他肩膀一下，语气有些埋怨：“许颂，你好扫兴。” 许颂抱着她也很轻松，由着她泄愤，走进她卧室，把人放到床上，掐了下她气鼓鼓的脸颊，笑意舒朗：“嗯，是我扫兴，大小姐，咬完现在解气了吗？” “还不解气，我想让你陪我在这睡，可以吗？”虞荔说完，意识到这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又赶紧补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他笑：“我知道，好，我陪你，我先去洗澡。” 虞荔躺下，笑着点头：“嗯，我等你。” 许颂去尽量快地冲了个澡，回来时身上水汽冰凉，他等身上回暖过来，才上床搂住虞荔。 说要等他的姑娘已经撑不住睡着了。 他低头吻了吻她眼睛，低声笑了下，不知道在回答谁的问题，声音飘在寂静的夜里：“再等等吧。” 等到你彻底确认，认定余生就是我，我才敢去纵容自己。 / 市中心，一栋私人别墅。 “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最近公司和孙伟看我很严，不让你过来了吗？”邓清一把将人拽进别墅，皱起眉问。 虞世卿摘掉墨镜、口罩和帽子，贪恋地抱住面前的女人，“我离不开你，你不能用完就甩开我。” 邓清从来没有怀疑过虞世卿对她的感情，正如她自己这么多年，心里除了工作以外只有他。 她也知道他之所以跟蒋敏结婚不过是因为一场意外后肚子里有了孩子，所以她才敢联系他，笃定他会抛下蒋敏过来。 “世卿，我不是逼你走，但是现在我事业上出了问题，”邓清柔白的手抚上虞世卿的脸，“你知道的，我这么多年心血全在这上面，这是我付出了失去你的代价才换来的，我做不到看它付诸东流……” “我出面澄清之后，舆论目前不是已经稳定下来了吗？” 邓清叹气：“听说蒋敏联系媒体了，过两天会曝光我已育的事，到时候目前稳定下来的粉丝又会动荡。” “我去联系蒋敏，让她不要曝光这件事。”虞世卿道。 “你还不明白吗？世卿，蒋敏在逼你回去，如果你答应她的条件，回去了那边，我们就很难再见了，”邓清声音温柔，却也无奈，“就算她不曝光我有孩子的事，我的事业也不会再像从前一般如日中天，我也不会回到一线的位置了，所以，我现在不能再没有你了。” 沉默刹那，邓清继续开口：“现在我能做的，只是在蒋敏把我欺瞒粉丝已育又不抚养孩子进圈的事实曝光之后，努力稳固住目前的粉丝。”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虞世卿安抚她。 “除非让荔荔出面，我们母女俩合体，让大众知道我们关系很好，我是为了保护荔荔才隐瞒粉丝，而不是为了进圈抛弃她。” 虞世卿松开眉：“这不是很简单吗？让虞荔马上出面，我去联系她。” 邓清：“许总和荔荔如今在谈恋爱，他很护着荔荔，也明确警告过我，不让我去打扰荔荔。” “虞荔是我们的女儿，不管他是什么，他一个外人有什么权利插嘴，这事我来管，你别管了，你本身就是公众人物，也不方便出面。” “那也好，或许你能说得动荔荔，毕竟你照顾她那么多年。” 虞世卿语气担忧：“我怕蒋敏对你做什么，她最近精神状态好像不佳。” “没事的，你别担心，她除了曝光我以外，还不敢真正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怕真做狠了，你会恨她。” / 虞荔回康尚医院前，又去市中心医院做了个详细的检查，确认彻底没事以后，许颂放下心让她去上班，把她送到医院里面，走之前，他给虞荔整理了下耳边的碎发，不忘叮嘱她多休息，不要逞强，最后笑了：“我知道你特别热爱宠物医生这份工作，对每一个小动物都很耐心，都希望能尽力照顾好它们，但是，虞医生，你能不能帮我多照顾照顾我家的‘小兔子’？我不太放心她。” 虞荔第一反应是他家里什么时候有小兔子了？她怎么都不知道。 然后反应过来，他说的小兔子是她。 虽然有点羞耻，她还是忍不住唇角上扬，踮起脚亲了亲许颂的侧脸：“好，我答应你，我帮你多照顾她。” 康尚医院经过医闹一事，又加强了医院的安保。 虞荔回到医院以后，最开心的莫属于苏苏了，她忍不住跟虞荔抱怨：“荔荔姐，你不知道王院长多凶啊，在他面前我真是心惊胆战的。” “但是你肯定进步很大。”虞荔笑眯眯道。 “行了，荔荔姐，你就别打趣我了，不过，今天来预约的客人很多，你要是身体吃不消就交给赵医生和任医生他们。” “放心，我心里有数的，不会硬撑。” 看完一上午诊，虞荔点了外卖，才刷到推送给她的微博，发现邓清又被骂上了热搜。 起因是邓清当年怀孕生子的事被曝光了，并且营销号疯传她为了进圈弃养孩子。 邓清最新一条微博底下几乎全都是恶评。 还有许颂上午给她发的几条消息。 大体也是在说邓清热搜这件事。 虞荔去微博刷了几条帖子，倒是没有看到自己的个人消息被曝光出来，就打电话问了问许颂。 他没有瞒她什么，说他帮忙处理了，但不能保证以后她的身份不会再被曝光出来。 她还需要做好面对舆论的准备。 虞荔说好。 她只要清楚自己没做错什么就好，别人怎么说她其实都没关系的。她是为自己而活。 临到下班时。 许颂说会来接她。 虞荔知道他上次在家等她，结果没等到，给他留下了一定的心理阴影，所以也就没有拒绝。 给最后一个预约客人的猫咪检查完，虞荔换好衣服，走出医院大门。 许颂发来消息说那边堵车，会晚到一会儿。 虞荔站在路边等，没等来许颂，却等到了多年未见的虞世卿。 她见他下车，就蹙起眉，直到他走到自己身前，她想不到他们两个人还有什么见面的理由，“你来做什么？” 虞世卿笑容在她看来一如当年伪善：“荔荔，最近怎么样？” 虞荔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对他说。 他在她成年以后就不再发任何生活费，自此每个月父女唯一的交流都被切断。 虞世卿笑容淡了几分：“荔荔，你妈现在被曝光这事你有没有刷到？你只要简单出个面就能解决问题，这么简单的忙你不会不帮爸爸妈妈吧？” 虞荔声音更淡：“我不想帮，也不会帮你们。” “我毕竟养了你那么多年啊，虞荔，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养不熟吗？” 虞荔忽然笑了，声音微微发苦：“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一直以为你是因为蒋阿姨，或者说是因为虞婉才不喜欢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只是，单纯地讨厌我而已，你在我面前袒护蒋阿姨，宠爱虞婉，都是因为……讨厌我而已。” 虞世卿避开她的目光，“荔荔，算爸求你，看在我们之间这些年的情分上，就帮我们这一次，爸不能再失去你妈第二次了……” 虞荔眸光盛满了悲哀，她没开口。 虞世卿没预料到苦口婆心她都完全不为所动，终于脱下绅士的外壳 。 考虑到街上人不少，怕被有心人看到，他强行拉着虞荔坐进车里，闭上车门，就忍不住吼出口：“虞荔，你妈第一次跟我分开也都是因为你的出生，现在我们好不容易重新在一起，你还要搅和第二次吗？” 虞荔：“什么叫做我搅和了第二次？我的出生完全是你们来决定的，如果我能够选择，你觉得我会选择你们这种不负责任的人做父母吗？我不管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舆论，那都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以后不要来找我。” 余光看到后视镜里许颂的车开过来，只是医院门口前的车太多，他只能停在远处。 他下车寻找她的身影。 虞荔立刻拉开车门下车。 许颂看到她，皱了下眉，迅速向她这个方向跑来。 虞荔身后的虞世卿想起邓清委屈的控诉和表情，不免放大了音量：“虞荔，你还想选择？你知道你是怎么出生的吗？你妈不想要你，要不是我故意扎破了套，她怎么会怀上你？！如果不是因为你，你妈怎么会得产后抑郁？我们怎么会离婚？我又怎么会娶蒋敏？！从你出生开始，我没有一秒钟不在后悔，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扎破了套！为什么让你妈怀上你这个白眼狼！” 第54章 54. 一个父亲会用那么难听的话来形容自己的女儿吗？ 虞荔一字字地分辨着虞世卿口中的字眼, 不得不承认，生活好苦。 真苦。它总是带着悲剧的底色。 原本以为已经逃离了的又会在你放松警惕的不经意间卷土重来，给予你一个又一个的重击, 直到把你击垮，然后看你奋力挣扎。 她回头, 看着虞世卿模糊的面容, 一字一顿地道：“你真的很恶心。” 许颂跑来她身旁站定, 也听到了那番话, 眉目间隐含怒气。 他一时没贸然开口, 先等虞荔继续道：“你们都已经这样说我了，我又凭什么去帮你们澄清所谓的舆论？在你眼里，我是有什么受虐倾向吗？” 她不愿意再多言, 拉着许颂想离开这里。 许颂等她说完, 自身后扶住她肩膀, 把车钥匙给她, “乖, 你先去车里等我。” 虞荔接过钥匙，知道劝不动许颂，也不想再跟虞世卿多纠缠, 转身向许颂的车走去。 坐进副驾驶, 她望过去, 许颂在向虞世卿说着什么，说的时间不算短。 等他回来, 虞世卿那辆车已经开走了。 虞荔问：“你没事吧？你都跟他说什么了？他就是个疯子, 你不用理他的。” 虞世卿一旦碰上有关邓清的事, 就会变成个理智全无的不可理喻的疯子。 比如他今天跑来找她闹的这一遭，也比如他抛下国外的妻女来跟邓清生活。 她甚至觉得, 他被逼急了也能动手打她，又何止是用言语攻击。 许颂声音听上去还算平静：“没什么，他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否则就算风波过去，公司也会终止邓清的一切个人外务。” 其实他跟对方说的远不止轻描淡写的这些，但其他的东西，他说出来也怕脏了她的耳朵。 即使他是虞荔的父亲又如何，他根本不配称之为一个父亲。 虞荔很容易就看出来他压抑的情绪，她还是第一次见他那么生气。 她语气含着担忧：“这样做的话会不会影响你们公司啊？” “不会，再说，她本来就德不配位，就算没有公司的干涉，也不可能一直红下去的。” 失去拥有的一切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知道他生气，一路上虞荔都在尽力安抚许颂，让他不要为那种不值得的人浪费自己的情绪。 她絮絮地说到了车停在楼下。 许颂熄了车，才低声开口：“虞荔，别硬撑了，我知道你难受，难受就哭出来吧。” 被骂得那么难听的时候虞荔也没想哭的，她向来是不会轻易允许自己哭的性格。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许颂说这话，她却突然忍不住了，眼里一下就蓄满了泪。 尽管不停地告诉自己，不值得为那种人生气，但他毕竟是与她有血缘关系的父亲。 她也会觉得委屈。 虞荔知道自己的出生不是爱情的结晶，只是一方用来挽留另一方的工具，她可以接受，但接受不了虞世卿用直白的毫不遮掩的话语把事实当成她的过错而指摘她。 她也总是不明白，为什么虞世卿不爱她，连一点爱都没有。 她眼泪流下的刹那，许颂把人抱进怀里。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抱着她，等她发泄完情绪。 她哭了很久，把他肩膀的布料打湿。 虞荔紧紧抱着许颂不肯松手，许颂哄着她松开自己，然后给她用纸巾擦干净眼泪，“在我面前不要忍，知道吗？不然我只会更心疼。” 虞荔点点头。 许颂又问：“现在好受些了吗？还难受吗？” 她嗓音瓮瓮的：“好多了，哭出来之后，没那么难受了，许颂，你说为什么人的一生要经历那么多痛苦的事情？” “因为体验过那些痛苦的事情，幸福才可贵，是不是？”他抬手揩掉她的眼泪。 所以他恨不得把跟她待在一起的一秒钟当成一分钟、一小时来度过。 虞荔红着眼笑了下，突然开口道：“谢谢你。” 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总是陪在我身边，也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现在说谢谢好像有点早，跟我来，带你看个东西。”许颂牵着她下车，打开车的后备箱。 虞荔一怔，看向车的后备箱。 先是两个很大的气球从后备箱跳出来。 是心形的气球，一银一粉，气球的绳子缀在下面的玫瑰里。 车的后备箱里全都是开得正好的雪山玫瑰。 他看到她惊喜的眼神，也笑了，绕到她身后。 虞荔工作时都会把头发扎起来，现在也还是扎着的。 许颂也就没惊动她，偷偷把精心挑的一条项链给她戴上。 沉浸在惊喜里，虞荔根本没有发现许颂的动作。 脖颈蓦地一凉，虞荔下意识垂眸。 才发现许颂给她戴上了一条项链。 很简洁大方的款式，符合她的喜好，不奢华但足够漂亮。 细细的铂金链，缀着一颗大小适中的珍珠，珍珠旁边是一颗垂落的钻石。 许颂笑着问她：“喜欢吗？” “喜欢，”虞荔弯唇答，“怎么突然给我送这个。” “为了提醒某人别忘记过几天我们一百天的纪念日，我提前做个演习。” 虞荔：“我只是当时忘记了一个月的纪念日，这不代表我会忘记我们一百天的纪念日，我才没有忘记呢。” 而且，她之所以会忘记一个月的纪念日，是因为没怎么见过有人在一起一个月就庆祝的。 许颂笑着，眼眸清亮：“开玩笑的，为了哄你开心而已。” 许颂把雪山玫瑰整理好，全都给她抱上楼。 记起上次在她家里留下的材料还都没有用完，就说可以给她做桂花酒酿圆子。 虞荔本来想让许颂回家多陪陪六一，又想着自己也可以去看看六一。 但许颂说六一在中午被送去江豪家里了，他不急着去接它回家。 自从虞荔受伤住院以后，许颂把六一送到江豪家照顾，六一跟江豪以及江豪家里那只猫相处得异常和谐，甚至产生了革命友谊，他时不时就得把六一送到江豪家里去玩一阵再接回来。 虞荔：“这样啊，那改天我再去看六一。” 许颂很自觉地去了厨房做桂花酒酿圆子。 虞荔看了眼许颂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来家里牙膏用完了，于是对厨房里的他道：“许颂，我下楼去买盒牙膏，几分钟就回来。” 小区门口就有家小型超市。 虞荔走到小区门口，身后不远不近跟着一串很轻的脚步声。 她心下有了几分警惕，回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快步走进便利店，后面也没有人跟上来。 虞荔蹙着眉，到货架上去选牙膏。 她习惯用一种水蜜桃味道的牙膏，又突然发现那款牌子出了新款，是荔枝味的。 她几乎没有犹豫地买了荔枝味道的那款，结账走出便利店。 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那阵或近或远的脚步声。 虞荔顿觉心惊肉跳，她压下剧烈的心跳，微微回头，身后依然空无一人。 她又走了几分钟，却又听到了脚步声。 她不敢回头看，伸手到大衣口袋里，按下紧急通话键。 住院期间，许颂给她设置的紧急通话人派上了用场。 她没敢说话，装作冷静地往回走。 转弯时听到身后的脚步好像消失了，她边回头边急走，猝不及防撞到男人坚硬的胸膛上面。 许颂揽住她的肩膀，语气焦急：“怎么回事？你吓死我了。” 虞荔把事情简单跟他说了下，最后道：“我也不是很确定，你别担心，可能只是我多想了。” “不一定，要小心一点，再遇到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或者直接报警。” 到家后，由于是从医院回来的，虞荔习惯性先去浴室洗澡。 许颂做完桂花酒酿圆子时，她还没从浴室里出来。 他觉得不对，去敲了敲浴室门，“虞荔？” 虞荔声音在浴室里面听着有几分崩溃：“我浴室里的睡衣不小心掉在地上，然后弄脏了，你能帮我去衣柜里拿件新的吗？睡衣在衣柜最左边。” 她急急补充：“只给我拿睡衣就可以。” 虞荔不敢想象许颂去亲手帮她拿贴身衣物的场面。 许颂在门外，很快应道：“好，我现在就去帮你拿。” 他找到卧室里的衣柜，拉开左边的柜门。 虞荔衣服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得很有序，他几乎不费力就找到了她说的睡衣。 他从木质衣架上取下那身天蓝色的睡衣，正要合上衣柜门，眼神不经意一扫，瞥见了衣柜底下角落里的一个白色的帆布包。 那个普普通通的白色帆布包上面，挂了一只很丑的柿子玩偶挂件。 许颂眼神一暗。 那只柿子玩偶挂件，跟他以前挂在黑色书包上的那个柿子一模一样。 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实在特别。 橙黄色的柿子，有一对小小的绿豆眼，嘴巴像香肠一样咧开。 如今，这里的那只柿子玩偶就好好地躺在衣柜里，看着许颂微笑。 的确是不怎么好看的一个笑，却平白地在这个春寒料峭的时节里，生出些温暖的意味。 像是带着某种宿命的指引。 第55章 55. 许颂不得不多想。 虞荔怎么会有跟他那个一模一样的柿子玩偶挂件？ 他的挂件是徐子涵送的。 当时徐子涵对自己大抵很讨厌, 小孩子的恶作剧作祟，美其名曰送他一件礼物，让他挂在书包上。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那小鬼的心思？只是觉得那只玩偶很特别, 就依言挂在书包上了。 如果虞荔的这只柿子玩偶也是徐子涵送的呢？ 如果她真的也认识徐子涵呢？ 虞、鱼。 许颂又皱了下眉。 可虞荔暗恋h同学，而徐子涵说的那个小鱼姐姐喜欢他, 这一点又把他先前所有的假设给推翻。 许颂伸手, 取下帆布包上那个柿子玩偶挂件, 放在手里细细摩挲。 有什么念头在他脑海一闪而过, 他手指忽而顿住。 骨节分明的手指以一种别扭的状态蜷在那个挂件上面, 一动不动。 他一开始推测h同学是常鹤宇。 可他先入为主的想法会不会压根就是错的？ 要是她喜欢的h同学并不是常鹤宇呢？ “许颂？你找到我的睡衣了吗？” 隐约的喊声打断许颂的思绪，他来不及再想，拿着睡衣走过去。 虞荔把浴室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 伸出手来问许颂要睡衣。 许颂离她还有一段距离, 错开视线, 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借着手长把睡衣递给她。 虞荔在浴室里面迅速穿上睡衣。 她头发在许颂找睡衣那段时间已经差不多用吹风机吹干了。 穿好后她就踩着拖鞋出来了, 许颂正等在门边。 虞荔笑意盈盈地走过去，语气温软：“你怎么找了那么久？我在里面连头发都吹干了。” 他没有说话。 虞荔正奇怪着。 下一秒，许颂突然伸手到她眼前, 摊开握着拳的手。 他手指勾着个铁圈, 随着手张开, 手心藏着的东西“簌”地一下垂落下来。 看清那只柿子玩偶的时候，虞荔愣住。 她都快忘了这只柿子玩偶挂件了。 当时许颂书包上也挂了一只一模一样的, 她每次看到就觉得莫名开心, 好像在昭示着两人的缘分。 难道……他是发现什么了吗？ 几秒里, 虞荔眼睫颤动。 承受着他带着审问性的眸光，紧张到几乎可以算作被凌迟。 许颂却叹口气, 没舍得逼问，收回手，妥协地问：“我在你衣柜里看到了这个，是别人给你的这个柿子挂件吗？能告诉我吗？” 虞荔不知道许颂已经猜测到几分。 但他那么聪颖，她一旦告诉他这只玩偶挂件的事，他知道她的暗恋就会是迟早的事。 她只能摇摇头，但因为说得不算假话，所以听着很有底气：“这是我自己抓到的。” 的确不算假话，但也只是一半真话。 许颂垂着眼，看向手里那只柿子玩偶，无声笑了下，语气很明显的失落：“对不起啊，不是故意乱动你东西的，是我想错了。” 就算h同学真的不是常鹤宇，那也没有什么必然的理由证明h同学会是他。 但失落之下，他其实也松了一口气。 是他太自作多情和自以为是了，才会一次次把偶然的巧合都当做必然。 许颂把那只柿子玩偶递回她手里。 虞荔接过，毛茸茸的玩偶挂件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 温和的。 她听出他低落的语气，抿了下嘴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这样隐瞒是错还是对。 可这是她能想到的对他和她都好的处理方式。 她不想去要他跟自己去追念那些没有意义的过往，只想过好当下，以及跟他在一起的每一个明天。 许颂牵起她的手，先笑开了：“我随便问问，不用放心里去，走吧，去喝桂花酒酿圆子。” 虞荔喝完一碗桂花酒酿圆子汤，见许颂已经如常，又给她盛了一碗，不再追问那只玩偶的事。 他应该是没有把那只柿子玩偶的事情放在心上的。 虞荔用勺子舀了一口甜汤咽下，也让许颂坐下一起喝，“多吃甜食心情会变好，你也喝一点吧。” 许颂就也跟着喝，他以前其实不怎么吃甜，但跟虞荔在一起以后，也不自觉会跟着她一起多吃甜口的东西。 许颂走后，虞荔把那个柿子玩偶挂件收起来，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去专心休息，明天上午还有一场手术。 / 许颂陪着虞荔喝完桂花酒酿圆子，然后去江豪家接回六一。 抱着六一在沙发上，许颂想了很多从前高中的事。 可惜他高三那年对虞荔的回忆其实并不多，寥寥可数。 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下。 许颂拾起一看，是方眉发来的消息，问荔荔的伤怎么样了。 他回复完，方眉紧接着又问：【我不是两周后生日吗，小希和之遥正巧要跟着团队回国，说想帮我提前几天庆生，你看看后天你跟荔荔有没有空一起来？】 方眉一发消息过来，蓦然让许颂想到了“七十七秋”的网站。 虞荔曾经在“七十七秋”网站上发了很多条帖子，或许能在网站里多了解她一些。 许颂是“七十七秋”网站的创建人，他是能从创建的后台看到匿名发帖人的ID的。 但是问题在于，他并不知道虞荔当时注册账号时的ID名字叫什么。 他拿过笔记本电脑登录上“七十七秋”的网站，再进入后台。 并没有叫做“yl”的用户，也没有叫做“h同学”的用户。 他一时想不到她会起什么ID，只能先漫无目的地一条条去看。 “七十七秋”网站当年有一小阵时间爆火，那时候发帖人可谓数不胜数。 许颂看了一晚，未果，没有找到一条类似是虞荔的口吻、语气的帖子。 他只能暂且搁下这件事去处理工作，一熬就熬到了凌晨。 几乎没怎么睡，他做好两份早餐，带在车里去接虞荔。 虞荔笑着下楼，看到他青黑的眼底，瞬间敛了笑意，“你昨晚上没睡好吗？黑眼圈怎么那么重？” “没事，昨晚处理工作了，尝尝我今天做的香蕉松饼好不好吃？” 虞荔接过来，没被他转移走话题：“你要是以后再这样我就生气了，可以工作，但是不能不顾自己身体，我有听你的好好照顾自己，但是你有好好照顾你自己吗？” 见她越说越急，许颂忍住因为被她在意而升起的那点雀跃，立刻开始哄人，他允诺：“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别生气了，嗯？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记住你答应我的，下不为例，”虞荔说完，咬下一口香蕉松饼，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吃，特别好吃，我明天还想吃这个。” “行啊，那我明天还给你做。” 他开车不方便，虞荔吃完自己那份香蕉松饼，拿另一份去喂许颂，喂完刚好到康尚医院。 她要下车，被身边人出手拽住手腕。 许颂问虞荔讨了个早安吻，餍足地笑了下，才舍得松开她。 方眉提前庆生那天，虞荔刚巧下班早，就跟许颂一起去了他们提前预订好的包间。 两人的礼物是一起送的，虞荔去挑了一副很适合方眉姐气质的耳环。 方眉没有请很多人，除了许颂和虞荔，只有戚韫希和方之遥，还有林雨辰。 虞荔与他们都相熟，聊起来就像回到了高中时期。 只是戚韫希不再喊她名字，跟着之遥也一口一个嫂子地叫她。 偏偏许颂在一旁乐见其成。 聊了许久，戚韫希又提出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方之遥“嘁”了下：“我才不玩这么老掉牙的游戏，这么多年能不能有点创意啊，想让我玩除非下个月家务你全包了。” 方之遥和戚韫希在国外租了一个公寓一起住，两个人都在实验室忙，往往忙起来谁都顾不上家里。 戚韫希：“姑奶奶，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这个月本来也是我打扫的。” 方之遥踢他一脚，他连忙改口：“好好好，我听你的还不行吗？这么凶做什么？” 既然是三对情侣，所谓的真心话大冒险也是针对情侣来玩的。 很不巧，许颂和虞荔第一次就被选中了。 许颂征询虞荔的意见：“你想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虞荔毫不犹豫地开口：“真心话。” 是戚韫希出的题目：“请问，你们之间是谁追的谁？不许思考，三二一立刻回答！” 虞荔：“他。” 许颂：“我。” 又玩了几轮，许颂和虞荔的手气倒是一直很好，再也没有被选中过，反倒是方眉和林雨辰次次都中。 方眉一直气得说这个游戏有黑幕。 直到快要散局，许颂和虞荔两个才又被选中。 方之遥提问：“请问，你们两个对彼此的微信昵称是什么？三二一请回答。” 许颂：“宝贝。” 戚韫希拿腔拿调地重复：“呦呦呦，宝贝啊。” 虞荔不知道许颂给她的备注是“宝贝”，震惊之后就是当着这么多人的后知后觉的害羞，她一时之间没回答之遥的问题。 其余几个人都看着她，等她的答案。 许颂也看向她，他也很好奇，虞荔给他的备注会是什么。 迎着几人的视线，虞荔顿了一秒，答道：“荔枝唱片机。” 方之遥听见，“咦，荔荔，这不是你以前的q.q昵称和微信昵称吗？你怎么拿来当成我哥的备注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许颂若有所思地移开在虞荔身上的视线，看向方之遥。 虞荔笑着解释方之遥的疑惑：“我就是觉得挺巧的，你看，荔枝唱片机里面既有我名字里的荔，又有你哥喜欢的唱片机。” 许颂听完也笑：“这么巧啊。” “嗯，我也觉得真的很巧。”虞荔记得那是自己小时候随口起的昵称。 方之遥又跟虞荔聊起来。 许颂给虞荔添了杯温水，没有再加入她们的聊天。 重逢后他加虞荔微信时，她的昵称是名字的缩写。 q.q因为不再用，也就没有加上她。 之遥刚才说，她以前的微信和q.q昵称都叫“荔枝唱片机”。 那会不会她注册“七十七秋”的ID也是这个名字？ 第56章 56. 重新旋转起来的瓶子打乱了许颂的思绪。 最后一次扔出的瓶子, 瓶口还是转到了许颂和虞荔这个方向停下。 这下轮到方眉提问：“你们在学生时代有没有喜欢过别人？以及当时喜欢ta是什么心情？” 许颂在桌下握住虞荔的手，不想让她被当众问这些听着挺为难的问题，自己先开口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有, 但当时我自己没意识到。” 方之遥反应最快，吃了个惊天大瓜：“哥, 所以你那么早就觊觎荔荔了？” 许颂没纠结方之遥乱用词, 转头看着虞荔点了点头：“嗯。” 方眉也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然后是戚韫希的调侃。 一时之间倒也没人纠结虞荔的回答了。 戚韫希和方之遥明天会去京大见个教授。 戚韫希听许颂说过虞荔是在京大读的大学, 问她京大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好吃的。 方眉和方之遥姐妹俩则又开始调侃许颂。 虞荔和之遥挨着坐, 之遥左边坐着戚韫希, 虞荔向左边偏头过去，给他推荐：“三餐二楼的茶香鸡很好吃，三餐一楼有家麻辣香锅, 二餐二楼有家馄饨很好吃……” 推荐完这些, 她又开口：“甜品的话, 二餐一楼‘柚见’里的泡芙超级好吃, 特别是杨枝甘露味道的, 不过排队的人太多，一般从早上就有人去买，到中午那会就快卖空了, 所以得早点去。” 戚韫希：“行嘞, 感谢推荐。” 彼此又闹过一场之后, 考虑到明天大家都还有事，虞荔和许颂也都要上班, 方眉就把局散了。 虞荔去了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 听到走廊外面方眉和林雨辰的声音。 林雨辰有些喝醉了，声音不像虞荔记忆里的温柔, 听着有几分克制的急：“今晚上来找我，别去找别人。” 方眉语气有些淡：“林雨辰，准确来说，我们已经分手一年多了，当初分手的时候，我不同意，但你硬要分开，现在是你求我维持这种关系的，但你没资格限制我和谁在一起。我遂你的愿去跟家里和解了，联姻之后，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方眉说得很快，虞荔反应过来已经听到了几句，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听下去，又退回洗手间。 过了几分钟她才出去，外面已经不见方眉和林雨辰的身影。 她回到包间，许颂也不在，只有戚韫希和之遥在包间里吵嘴。 方之遥看到她回来，赶紧道：“荔荔，我哥让我和你说一声，你在这里等他，雨辰哥喝醉了，他帮我姐搀着喝醉的雨辰哥上车去了。” 虞荔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方之遥今天也喝了不少酒，几乎没怎么思考就惋惜道：“对了，荔荔，我刚才就想说来着，可惜你那时候有暗恋的人了，不然你说不定就和我哥早恋了诶。我真的想象不到，我哥那种人会不会高中就忍不住和你表白啊，他如果高中跟你表白的话，你会高中就答应他吗？” 许颂刚走到门边，听到这里，没有进去，挺想听听虞荔的答案。 虞荔看着之遥，很清醒地笑了笑：“之遥，怎么会有这种可能呢？许颂高中的时候不会跟我表白的，而且，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她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或许仍然不够勇敢，但比从前的自己要坚定许多。 然后方之遥又问：“哦，也对，而且你那个时候还暗恋别人，荔荔，我还挺好奇的，暗恋一个人是什么心情啊？” 许颂阻止都没来得及，虞荔已经开口。 因为许颂不在，虞荔语气尤其自然，她略一沉吟，笑着回答道：“以前一见到他就会很开心，把他当成自己的永动机一样，一想到他，我好像就会充满无穷的能量。” 那个时候，许颂对于她而言，的确就是这样的存在。 支撑着她，让她一步步坚持下去，无论多难。 方之遥还想再说什么，被戚韫希眼疾手快地捂住嘴，也用眼神提醒虞荔。 虞荔回头，看到走进来的许颂，一怔。 许颂倒没表现出什么异常，跟戚韫希和方之遥道别，就牵着虞荔的手离开了包间。 刚走出包间门，虞荔抬眸，立刻问：“许颂，你听到了吗？我刚才说的都是以前的事，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许颂歪头看她。 “真的不生气吗，计较鬼。”虞荔看着他的眼，想从他眼睛里分辨情绪。 说到这里，两人上车。 许颂听见，不免笑出来：“没生气，就是有点吃醋，需要粘人鬼哄哄他。” 哄他。 给他一块荔枝味软糖他根本无动于衷。 虞荔很上道地主动吻过去。 他却没有很快像以前那样反客为主，只是在等她自己去主动。 虞荔试着模仿他平时的样子，但尝试了半天，完全不得章法。 她刚刚退后了一点，许颂手指顺着后颈抚在她脑后，把人重新压向自己身前。 男人唇边溢出一声无奈的笑，拿她毫无办法，换他自己主动。 末了。 虞荔好奇地问他：“你为什么不生气？” 许颂摸着她发尾的手停下，有点荒唐地反问：“怎么？这么想看我生气？”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虞荔闷着声音反驳。 他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控制得云淡风轻：“你只是以前喜欢过他，我再生气的话也太斤斤计较了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以前喜欢的人是谁，但不管他是谁，我都很感谢他，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他像你的永动机，他在的话，你肯定开心一点，”说到这里，他换了一副凶巴巴的语气，“但是，虞荔，现在既然我在，你就不准想其他男人。” 虞荔忍不住笑：“我当然不会想别人，我现在只喜欢你一个，以后也只喜欢你一个，消气了没？” “差不多吧。”他故意瞥开眼睛不看她。 “只是差不多吗？”虞荔盯着他，不甘心地再亲了他一下，“那这样呢？” “好像还差一点。” 如此往复，虞荔也有脾气了，实在忍不下去了：“许颂，你别……得寸进尺。” 许颂笑：“那再回答我一个问题，能跟我说说吗？为什么叫他h同学？” 虞荔眼睛瞬间瞪得圆圆的，“你是怎么知道h同学的？” h同学这个称呼，她身边几乎没有人知道。 “有次不小心看到你朋友给你发的消息了，”他见她一副如临大赦的模样，失笑，“放心，我不会问你他是谁。就是很好奇，为什么会这样叫他？” “h是我当时给他随便起的一个代号，叫他同学是因为，当时我们连朋友都不算，只是同学而已。”虞荔认真地解释。 虽然当着本人的面，解释这些很奇怪。 把虞荔送回家后，许颂回家打开电脑，再次登录“七十七秋”的网站。 网站里的确有一个ID名为“荔枝唱片机”的用户。 且是唯一一个。 但许颂即使是“七十七秋”网站的创建人，也没有权限进入用户的私人后台去查看他们发的帖子。 他只能定位到上次看过的最后一条帖子，然后继续在成万条的帖子里挨个翻看。 凌晨一点二十四分，许颂终于翻到了一条ID是“荔枝唱片机”的一条帖子。 发帖的时间算起来，是在虞荔大学毕业之际。 许颂点开那条帖子。 出乎意料的，帖子的字数很多，密密麻麻的。 他并不着急，从第一个字开始慢慢地看。 亲爱的h同学： 展信佳。 请原谅我的私心，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于此盛夏我提笔，斟酌词句，剖尽心力，写下这封情书予你。 尽管，落笔前就知道，它注定不会被你翻开。 …… 那是一封情书。 一封她赠予h同学的情书。 许颂只看到这里。 因为意识到自己不该继续再看下去，也没有资格继续再看下去。 那是她剖尽心力，写给h同学的情书，除了h同学，任何人都不应该擅自去翻开。 否则是对h同学的不尊重，更是对虞荔的不尊重。 许颂垂下眼睛，主动退出了“七十七秋”的网站。 其实他是骗虞荔的。 说什么不生气，明明吃醋得也在乎得要命，根本不像在车里所说得那么云淡风轻。 很嫉妒，很在意。 即便那个人只是曾经被她喜欢过。 人总有私心，许颂想，他亦然，想让她所有的被牵动的心绪都源自他。 但那注定不可能，他出场得太晚，也不可能把h同学从她的生命里强硬地挤开，因为那个人对她来说过分重要。 重要到，她把他比作是自己生命里永动机一样的存在。 她写给h同学的那封情书，每一个映入眼帘的字对他来说都是钝痛。 不似那天在icu得知她受伤时，那种令他窒息的痛意，而是一种像温水漫漫，一点点淌过新鲜伤口的隐隐作痛。 不足以致命，可也完全没办法忽视。 他毫无办法，只能逃避，当做视而不见，企图冷却和压抑过激的情绪。 然后一遍遍重复着安慰自己，那只是过去，都过去了。 理智上如此，情感上却半点都做不到。 他都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也就更不敢在虞荔面前表现出什么，怕她觉得自己太过小气和计较。 许颂叹口气，起身，去冰箱拎了罐酒出来。 刚才他在包间时滴酒未沾，回家倒是喝了些酒，想要强迫自己尽快入眠。 / 第二天一早，许颂醒的很早，他开车去了京大。 刚回国那时候，他来京大做过一场演讲，也来过二餐。 记得那天，天气阴沉。 他也穿了一身跟今天类似的米色休闲西装。 买好泡芙后，许颂去接虞荔。 虞荔收到他消息，锁好门下楼，笑着跑上车，习惯性地问：“今天是什么早餐啊？” 许颂递过来的包装很熟悉。 虞荔愣了下：“你去买泡芙了？” 昨夜她和戚韫希推荐泡芙的时候，明明许颂在跟方眉姐和之遥她们说话。 许颂点头：“嗯，不是说喜欢吃吗？” 虞荔心下感动，咬下一口泡芙，凑到他耳边：“男朋友，你真好。” 许颂眉梢微挑：“所以？” 虞荔知道他想听什么，尽管她性格内敛，很少说这种话，但是还是鼓起勇气，克服羞怯，抬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好爱你。” 她这一生常常痛苦，常常囿于泥淖挣扎，也偶尔厌弃生命，但是，有些时刻太美好，譬如此刻。 所以，她仍然在坚持着。 许颂闻言，先是意外，然后笑了，抬手给她擦掉唇边的奶油，眸光里全是她的身影，“我也是，好爱你。” 第57章 57. 那天之后, 许颂再也没提有关h同学的事。 像是把这个人忘掉了。 虞荔一直担心的那只柿子玩偶挂件的事他也没再问。 她在康尚医院工作也逐渐忙起来，渐渐不再把这事放在心上。 又是一天工作结束。 虽然也还是加了班看诊，但时间不算晚。 想起很久没去看过六一了, 虞荔打算去许颂家里看看六一。 六一最近状态还好，远远超出了当时对它的预期。 虞荔和许颂都觉得惊喜。 而自从上次虞荔觉得有人跟踪她以后, 许颂就不肯让她自己坐公交回家了。 尽管虞荔再没碰到类似的情况, 他也总是要来接她。 但他今天有事要忙, 虞荔本想跟他商量自己坐公交的。 许颂还是不放心, 坚持派人来接她。 虞荔就从公交站又走回了康尚医院门前。 十几分钟后。 一辆车停在她面前, 开车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虞小姐吗？许总让我来接您。” 虞荔点了下头，坐上车后排座位, “麻烦你了。” “不麻烦。” 车缓慢行驶了一段路之后, 开始疾速奔驰。 虞荔看向窗外的景色, 蓦然发觉不对劲。 去许颂家里根本不是走这条路。 虞荔伸手进包里, 还没来得及跟许颂发信息, 车已经停在一家咖啡店前面。 驾驶座的年轻男人回头道：“抱歉，虞小姐，我受蒋敏女士所托, 她想跟你见个面聊聊, 但无奈联系不到你, 而你的男朋友又把你护得太死，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约你见面。” 虞荔看向那个咖啡店。 店里还有不少客人, 蒋敏在这里见面倒是不会对她做什么。 但是她为了保险起见, 还是给许颂发了条消息, 也把咖啡的地址给他发过去了：【她应该不会对我做什么，如果有事我就立刻给你打电话, 你不要担心。】 虞荔发完消息，进了咖啡店，找到靠窗坐着的蒋敏。 从蒋敏去淮京一中闹事那会算起来，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蒋敏了。 她想先问个清楚：“你怎么知道今天下午是我男朋友找人来接我的？” 蒋敏示意她坐，“你放心，我还没有那个本事监听你们。不过，还是得先跟你说声抱歉，我找人跟踪过你，把你的行踪摸了个透，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去哪些地方，谁会来接你，奈何你去的地方人都不少，我总是找不到机会单独见你。而今天总算等到了个机会，凭我对你的了解，今天你男朋友有事，所以没来接你，否则你不会去等公交，但你又从公交站走回了医院，那么一定是他找了人来接你。我就钻了个空子，没想到你真肯见我。” 虞荔坐下，不想浪费时间跟她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蒋敏要笑不笑：“帮我联系虞世卿，我要见他。” “你要见他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应该知道的，他根本就不理会我。” 蒋敏抿了口咖啡，听见这话笑了声：“是，你这话倒是也没错。原本我还不相信，还以为不管再怎么说，你都是邓清的女儿，他会看在邓清的面子上在意你几分。没想到，我以你为饵约他出来见一面他都不肯。” 虞荔有了某种预感，蹙眉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算起来，乔伊斯能去你们康尚医院，还是我推荐的。我知道他那人有躁郁症，何况它那狗本来就快死了，去哪里也救不活，果然，你也没成功。他去找你的那天下午，我知道，他带了刀，我也知道。但我没想到的是，你爸居然那么狠心，我联系他说他的亲生女儿有危险，但他都置之不理，不知道是没看见我的消息，还是压根就完全不在意。” 虞荔几乎抑制不住愤怒的情绪，被她气得失了理智，把面前的咖啡尽数扬到她脸上，咖啡杯掉到桌上发出“砰”的一声，“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故意伤害罪！” 那时候她和许颂都多么害怕再也见不到对方。 蒋敏不慌不忙，拿纸巾擦干净脸上和衣服上的咖啡渍，“又没有证据的事，我怕它做什么？再说，我又不止给乔伊斯推荐了一家医院，谁让你们医院名气大？谁又让虞医生医术这么高明呢？荔荔，你别这么生气，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要生气也应该对虞世卿生气，不该对我生气啊。原本呢，我以为报复你，会让虞世卿难受些，会逼他出面见我，没想到他压根不在乎，那我这样报复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所以，后来我就没找过你的麻烦了，当然，除了跟踪你，想见你一面之外。” 虞荔冷笑着问：“你们三个人简直都是疯子。你为什么不去报复他们两个，揪着我有什么意义？我跟你们三个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又有什么关系？！” 蒋敏耸了耸肩，“看看，看看，这就是虞世卿和邓清生出来的好女儿啊，看来你和你妈关系也不怎么样。你以为我没报复她吗？我已经把我能想到的事都曝光出来了，就这样，她还是不肯把虞世卿还给我。” 她又不敢把事情做得太决绝，怕虞世卿真的会记恨上自己。 “你说的这些都与我无关，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也不会见你。”虞荔背好包要走。 蒋敏忽而笑出声：“荔荔啊，你以为我不见到虞世卿会停手吗？” “你到底要做什么？”虞荔停住脚步。 “你帮我联系虞世卿出来，否则我就把你给婉婉换药的事举报到你们医院。” 虞荔气得扯了下嘴唇：“这种无稽之谈你还要拿来用多少次？当年是谁换的虞婉的药，你自己心里清楚。” “的确是无稽之谈，你也可以说是我给亲生女儿换的药，就看旁人相信谁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这件事被你们医院的客人知道，尽管是捕风捉影的事，你觉得他们还能相信一个有可能给自己妹妹换药的医生去给他们心爱的宠物治病吗？” 虞荔攥紧手。 蒋敏说得没错，她很容易就想通了其中的利害。 或许是谣言，或许是真相，但不会有人在意那究竟是真是假。 蒋敏笑了：“荔荔，你好好想想，赶紧去帮我联系你爸吧，我给你三天时间 ，我和婉婉都已经很久都没见过他了。” 虞荔被她喊“荔荔”喊得胃部直泛恶心，“我可以帮你联系，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联系上他。” 蒋敏丢给她一个微笑，然后拎着包离开了咖啡店。 她走后没多久，许颂和江豪跑进咖啡店。 许颂俯身握住虞荔的双肩，不放心地问：“没事吧？” 他看到桌上的咖啡渍，边仔细打量边她：“她泼你咖啡了？” 虞荔摇头，“没有，我泼的她。” 许颂松了口气：“那就好。” 虞荔整个人还沉浸在气愤之中，把蒋敏说的话又尽数复述了一遍。 江豪也听见，“她这几句话不就是证据吗？完全可以找监控啊。” 虞荔叹口气：“我刚才看过了，这家店里没有监控，我当时也没想到要录音。” 她也没想到蒋敏会说那种话，反应过来后已经晚了。 许颂维持冷静，安抚她：“没关系，再想其他办法，她只是想见虞世卿，达到目的了，就不会再来找麻烦。你能联系上虞世卿吗？” 虞荔摇摇头，刚才许颂和江豪进咖啡店之前，她就试着跟虞世卿联系了，但对方杳无音讯。 许颂跟江豪对视一眼，才道：“公司也突然联系不上邓清了，她家里没有人在，手机全部关机。” 这也是他今天下午没能来接虞荔的原因。 虞荔问：“他们两个人是一起躲起来了吗？” 许颂：“有这种可能，别急，还有三天时间，肯定会有办法找到他们的，公司这边会去找邓清，我和你一起想办法联系虞世卿，别担心，没事的。” 虞荔点头应好，情绪稳定许多，也跟着许颂冷静下来，去他家里看六一。 许颂在厨房里做晚餐。 虞荔抱着六一坐在沙发上，心绪不宁地胡乱想着。 许颂端着一碗桂花酒酿圆子到客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笑笑，把那碗桂花酒酿圆子放到了桌上，然后坐到虞荔身边，从她身后揽过她和六一。 虞荔抽回思绪，看到桌上的那碗桂花酒酿圆子，“你不是在做饭吗？怎么又给我做了桂花酒酿圆子汤？” 许颂揽着虞荔的那只手顺势拍着她的肩膀，动作间充满了安抚的意味，“看我们家粘人鬼不开心，做点甜的哄她开心。” 记得她以前说过，吃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 虞荔笑笑，喝了几口桂花酒酿圆子，又喂给许颂喝了几口。 她做任何，许颂都来者不拒。 两个人一起喝完一碗桂花酒酿圆子，许颂偏头，低声问：“跟我说说吧，在担心什么？” 虞荔叹口气：“我担心的有好多。” “嗯，没关系，慢慢说。”许颂很有耐心。 虞荔抱着六一，窝在他怀里，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轻声开口道：“我怕一直联系不上他们，怕换药这件本来是假的事被传成真的，怕宠物的主人们都不再相信我，怕以后再也做不了宠物医生……” 她简直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日子。 如果离开了自己热爱的这份职业，她可能根本没办法生活下去。 许颂忽而打断她，声音温和地开口：“虞荔，看着我。” 虞荔依言抬头，撞进他温柔的眼眸里。 “宝贝，你刚才说的那些，都只是你的想法，但不一定是事实，对不对？不要被灾难性思维带跑了，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我们积极一点去想，你担心的这些大概率都不会发生的，在一切没有定局之前，我们把能做的尽力做好，别去担心未来不受掌控的事情，好不好？” “好。”虞荔很乖地应。 “不要太悲观了，生死除外，其他一切都可能会有转机的。” 虞荔抬头吻了吻他，“我知道了，我努力跟你一样积极一点。” 许颂见她状态好了些，才又去厨房做晚餐。 吃饭时，他想到什么，问虞荔：“蒋敏是不是知道你现在的住址？” 虞荔咽下一口汤，点头。 然后听见他又开口，用很认真的语气：“我不太放心你自己一个人住在那边，我搬到你那里住，或者更安全来说，你搬到我这儿来住一段时间，好吗？” “紫江兰庭”离康尚医院也很近，不会影响她平时上班。 这里环境也要比她小区更安全些。 虞荔一怔，然后认真思考他的话。 许颂要是搬到自己那里去住的话…… 她想起自己受伤后，他去她家照顾她的那半个月。因为她家里那间客房很小，床也小，都不怎么够他躺下。 她看着心疼，劝他不要留在这里了，许颂自己倒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完全不觉得环境不够好，只是每天笑吟吟地照顾她。 想到这里，她果断否定了这个想法，很坚定地开口：“还是我搬到这里吧。” 她应得实在痛快，许颂也有些没想到，笑着点头：“好，待会我去帮你把主卧收拾一下，你睡主卧，里面有卫生间，采光也比较好。” 虞荔没拒绝，已经习惯性地下意识依赖他。 许颂收拾完厨房，去帮虞荔整理主卧，“这就是主卧，你以后就住这里。” 虞荔抱着六一跟在他身后，见许颂进了自己发烧那天去的房间，听见他说这里是主卧，她有些疑惑地问：“这间不是我那天来休息的客房吗？” 第58章 58. 许颂蓦然回头, 含笑望着她：“这是我的卧室。” 虞荔倏尔明白过来，磕磕绊绊地问：“所以，我那天发烧的时候……睡的是你的……卧室？” “嗯。”他笑着应。 虞荔顿住。 怪不得她觉得身上盖的被子都有他身上的气息。 又想到她那天荒唐地因为热而脱掉了衣服, 她脸瞬间涨红。 许颂回头，恍若未觉, 只是意有所指地笑着问她：“宝贝, 怎么脸红了？在想什么？” “没有, 我什么都没想。” 他挑眉, 故意“哦”了一声, “但是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虞荔傻乎乎地去问。 “你发烧那天，我进来给你量体温的时候，你衣服都扔在地上, 我帮你捡起来的。” 虞荔懵了下, 然后反应过来, 抱着六一跑到他身前, 装凶道：“不准再说了。” 许颂笑得很好看：“我都看过了还这么害羞, 那你以后要怎么办啊？” “许颂！”虞荔不想理他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去给你拿新的四件套, 你在这等我。”许颂亲了下虞荔, 心情很好地迈出卧室门。 他很快拿着干净的床单被子过来。 虞荔抱着六一坐在椅子上, 看许颂动作娴熟地换好床品，不免感叹：“你怎么换得比我都熟练。” 许颂笑了笑, 语气平常：“男生力气本来就大, 换这个轻松不是应该的吗？” 虞荔又想起什么：“但是你家里没有我的日用品, 我要回去先拿一些回来吗？” “有给你在这里准备一些日用品，怕有什么意外情况。但准备得不全, 还得回去再把你用的那些搬到这里。” 虞荔想了想：“那就明天晚上下班后我回去收拾行李吧。” 许颂提议：“万一你明天下午加班，过去收拾就太晚了，我白天抽空去帮你整理。” 虞荔点头：“奥，那也好，辛苦你啦，男朋友。” “光嘴上说说吗？我想要实际的。” 毕竟在一起时间不短了 ，虞荔对许颂也很了解了，他这个人好像一会儿不亲就浑身不舒服，宛如上瘾一样。 虞荔深知他的心思，把六一放下，主动走过去亲了下他的唇角。 还没来得及退开，又被他揽住，加深了这个吻。 结束后，许颂没松开虞荔，又抱了她好久。 虞荔埋在他怀里，“许颂。” “嗯？”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抱我啊？” 他笑：“就是喜欢啊，每次抱到你，就觉得心脏好像被填满了，不再空落落的了。” 说到这里，许颂忽然松开了她，笑意收敛，唇边那对括弧也消失了，“你不喜欢我抱你吗？” 虞荔弯着唇，不暗示不含糊 ，很坚定地道：“没有，我也喜欢。” 每次拥抱的时候，她也会觉得很安心。 好像空气的流动都静止，不再有风，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彼此。 她又抬起手，够到他唇边，“我也很喜欢你笑起来的时候唇边这对小括弧，我喜欢看你笑，你要多笑笑。”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她就觉得很温暖。 她知道那不是酒窝或者梨涡，但也不知道怎么定义才是准确的，只能姑且称之为括弧。 “都听你的，我记住了，”许颂轻轻掐了下她脸颊，“对了，把你爸的手机号，还有银行卡号，反正你知道的有关虞世卿的，都一齐发给我，我也帮你联系，今晚上洗个澡早点睡，如果联系不到也先放到一边，身体最重要。” “好，你也早点睡，不要熬夜了。” “放心，不会熬夜的，晚安 ，明天见。”许颂答应她，给她把日用品又放进主卧，然后带上门就离开了。 明天见。 多浪漫的三个字。 虞荔笑了笑。 不一会儿，她准备去洗澡的时候，听到有很小声的扒门的声音。 虞荔走到门边，把门开了一条缝，六一就钻了进来。 “六一，你怎么过来了啊？是不是第一次见我晚上还住在这里，有点好奇啊？” 外面没有开灯，虞荔借着主卧里的灯光，就在门边蹲下，笑着把六一抱在怀里，打算待会再送它回窝。 跟六一说了一会儿话，想到什么，虞荔伸手，轻轻摸了摸六一的头，语气有点疑惑和无奈，但是还是带着笑意：“六一，你说你爸爸为什么那么喜欢接吻啊？好像跟上瘾了一样。” 她话音刚落，黑暗里，隔壁房间门口传来一声轻笑，“因为它妈妈太招人喜欢了，所以它爸爸忍不住。” 虞荔完全没听到他开门的声响，抱着六一愣住，抬头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在你偷偷跟六一说我坏话的时候，”许颂笑着过来抱起六一，“乖，别闹你妈妈了，让她好好休息，明天下班再陪你玩。” 虞荔被他这声六一妈妈叫得有些害羞，心里又难免像气泡般密密地升起些高兴和喜悦。 她以前从来没有觉得爸爸和妈妈这两个词连起来可以这么温暖和动人。 温暖得她想哭。 许颂转身朝六一的窝走了两步，忽而又抱着六一倒回来，很认真地问：“虞荔，你不喜欢跟我接吻吗？” “……” 虞荔噎了下，突然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像说喜欢也不是，说不喜欢也不是。 许颂莞尔：“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吗？看来是不喜欢了，那我得努力多练习练习，争取让女朋友满意。” “我没说我不满意。”虞荔瞬间急急开口。 他现在这样她就有些承受不了了，往往临了都会全身无力。 他要是再多多练习，她简直不敢想象会变成什么样子。 “看来是满意了，那怎么还跟六一吐槽我？”许颂偏头盯着她问，语气和眸光都带了些谴责。 虞荔扔掉羞耻心，跟他认真提出意见：“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亲那么久，我每次都会觉得……有点累。” 许颂点头：“这样啊，那我尽量控制一下。” 虞荔还没说什么，就听见他又笑着道：“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做到。” 虞荔：“……” 但他语气真诚到她完全不能再说什么，否则显得很像她对一个极力控制自己的人还无理取闹一样。 最后她索性放弃了：“那要不还是你觉得开心就好了，我想让你开心，那样我也会开心。” 许颂单手抱着六一，另一只手揉揉她头发，唇边溢出声叹息：“这么乖我怎么舍得欺负你啊。” 虞荔抬眸：“所以以后不会亲那么久了吗？” 许颂捏了下她脸：“行，故意的啊，知道这样能拿捏我是吧？” “好吧，有一点，但不全是，我也是真的想让你开心啊，而且，你有时候失控的话，我觉得对你自己的身体也不太好。” 虞荔迅速地一次性说完。 她在非常认真地跟许颂提出建议，同时也带着一点对他数次扫兴的谴责。 许颂装作没听出她的意思，只是笑着说：“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虞荔立刻问：“什么办法？” “以后一三五七我主动，二四六听你的，你说停我就停，绝对不会继续。” 虞荔很清醒地开口问他：“所以，为什么你比我多一天呢？” 许颂俯身，含笑的眼睛离她很近，“因为太喜欢你了。宝贝，好不好？” 虞荔下意识屏住呼吸，受不了他这样，顺着答应：“好。” 许颂低头看向怀里的狗狗，“六一也要乖一点，记得表扬妈妈，她今天做得很好。” 虞荔下意识以为许颂是在说她很快答应他说“好”的这件事。 紧接着，许颂抬头看向她，却道：“以后也要这样，我可能会忽略一些东西，所以有什么感受或者需求都要及时跟我说，不要自己忍。” 虞荔先是愣了下，然后笑：“我算不算损害了你的既得利益啊，这样你还要表扬我吗？” 许颂抱着六一送虞荔回卧室，“你要这么想也没错，但比起那些，我更想看你多照顾自己的感受，多爱自己。” 虞荔本来走在他前面，听到他这么说，转回身来：“怎么办？你说得我好感动。” “感动就继续这么做吧。” 虞荔忽然踮脚蜻蜓点水地亲了他一下。 许颂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宝贝，需要我提醒你吗？今天是周三。” 虞荔迅速后退几步。 许颂没继续逗她，握着六一的爪跟虞荔拜拜，“跟妈妈说晚安，明天见。” 虞荔笑：“晚安呐，明天见。” 许颂和六一离开后，虞荔去洗澡。 洗完澡后，她试着再去联系虞世卿，打电话对方都是关机的状态，她只打了两个就没继续浪费时间。 又试着发消息，等了会儿他也没有回，跟白天时一样。 不管她说硬话软话都得不到回应，消息都石沉大海。 虞荔没继续联系，见时间不早了，就先躺下准备睡觉了。 许颂在这边也给她留了一盏床头灯。 虞荔打开床头灯，看向一侧的墙。 一墙之隔就是许颂。 这感觉有些奇妙，在她家里时，客房和主卧分别位于两个方位，不是这种分布格局。 不知道他现在睡了没有。 她这么想完，手机振动了下。 点开一看，是许颂发来的消息： 荔枝唱片机：【睡了吗？】 虞荔回复：【还没有，准备睡了。】 荔枝唱片机：【联系到虞世卿就告诉我，我也在联系，如果都联系不到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先好好睡觉。】 虞荔回了个“甜桃奶兔”的“好”的表情包。 那边又发来一条：【第一次跟你离这么近，还有点睡不着。】 原来他也有这种感觉。 虞荔忍不住笑出声。 yl：【我也是。】 荔枝唱片机：【习惯就好，毕竟以后还要在一个房间。】 yl：【谁要跟你在一个房间？】 荔枝唱片机：【我家庭地位这么低啊？还没结婚就被驱出房间了？】 还是第一次在聊天里面提到结婚这个话题。 虞荔试探着问：【你想跟我结婚吗？】 许颂回复得很快：【看你，我随时都可以结，不排斥闪婚。】 yl：【怎么随时都可以，是不是有点随意啊？】 荔枝唱片机：【不是随意，是因为确定。】 yl：【我觉得太快了。】 她完全没有做好步入婚姻的准备。 荔枝唱片机：【那就不着急。】 两人聊着聊着，虞荔先睡着了。 许颂等了会儿，没等到回复，猜到她睡着了，也放下手机躺下。 / 第二天，虞荔醒的很早，先看了眼手机。 虞世卿还没有回复。 她进了卫生间想洗漱，卧室门被敲响：“宝贝？醒了吗？” “醒了。”虞荔过去给他开门。 许颂端着牙杯站在门边，先道：“我联系虞世卿那边，没有回应，我今天再去公司问问邓清那边的情况。” 虞荔点头，心态平和许多，开始安慰他：“没事，还有两天。” “嗯，如果最后都没联系上，我们再从蒋敏那边入手。” “好。” 说完这些，许颂笑了下：“外面卫生间没热水了，我能在这里刷牙吗？” 虞荔看透却没点破，进卫生间后，主动给他让开位置，“当然可以啊。” 他们是情侣，一起刷牙也没什么，而且，她还没有跟他一起刷牙过。 许颂于是端着牙杯进来，跟她一起站在镜子面前刷牙。 两人在镜子面前身高差还是挺明显的。 虞荔打量了下自己的牙杯牙刷和他的牙杯牙刷，然后又看向两个人的同款睡衣，有些好奇：“这些都是情侣款吗？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啊？” “记不清了，反正幻想这个场景已经很久了，索性提前准备好。”许颂给两人挤上牙膏，看着她笑。 虞荔也笑起来。 两个人开始时都认真刷牙，刷了一会儿，看到镜子里对方都带着点拘谨的表情，忍不住都笑了。 空气里好像都飘满了粉红色的泡泡。 虞荔有些受不了，率先垂下眼。 许颂一把将人揽入怀里，含糊不清地开口：“不想看我？那这么刷吧。” 虞荔忍不住笑着吐槽他：“你幼稚不幼稚？嗯？” “嗯，我就是幼稚。”许颂漱口完，应道。 虞荔拿他没辙，想起什么，嘱咐道：“你别忘了帮我把我的牙膏带过来，我喜欢那个荔枝味道的牙膏。” “好，我今天抽空就帮你去收拾 ，想起来还缺什么再给我发消息。” 虞荔含着牙膏泡沫点头。 下一秒。 “喜欢荔枝味啊？”许颂看着她，若有所思，“那我以后把东西全都换成荔枝味的，牙膏、沐浴露、香水……” 虞荔也漱完口，被逗笑：“然后我就会更喜欢你，是吗？” “会吗？”许颂很认真地问。 虞荔常用的护肤品也被许颂在这里摆了一套同样的全新的。 她擦完那瓶昨晚刚拆的水乳，踮起脚，眼睛亮晶晶的。 许颂配合地弯腰俯身。 虞荔凑到他耳边：“我知道外面的卫生间有热水，但还是让你过来了。” 她笑：“你不用非得是荔枝味的我也会喜欢你的。” 第59章 59. 走进医院, 虞荔想起早上洗漱时许颂愣住的表情，还忍不住上扬的唇角。 忙完一上午。 中午，虞荔跟苏苏吃完午餐, 接到了许颂的电话。 他其实很少给自己打电话。 她接起，对面却是江豪的声音：“嫂子, 许哥今中午有个应酬, 现在醉了, 非得要找你, 你看看跟他说几句话, 把他哄上车，我送他回公司休息室。” 虞荔忙应好。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寂静，应该是手机被转交回了许颂手里。 虞荔试探着开口：“许颂？” “在。”一道醉醺醺的声音。 虞荔叹气, 声音温软：“你喝了很多酒吗？怎么醉成这样了？” 许颂没说话。 虞荔继续柔声哄：“乖, 你跟江豪上车好不好, 去公司醒酒休息一会儿, 等我下班, 今天不要去帮我收拾行李了，明天再说，好不好？” 许颂难得反对：“不行。” 虞荔也没生气, 还是笑着问, 很有耐心：“为什么不行呀？” “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那边声音很低。 “什么要求？”虞荔实在想不出。 “你不准想h同学了, 只准喜欢我一个人。”许颂声音听着带了几分落寞，甚至还有一点委屈。 虞荔在这边听到他的话, 忽而顿住。 她以为他没有那么在乎这件事的。 那天在车里, 许颂也只是有些吃醋地多问了几句, 之后也不再问她有关h同学的事。 在她的了解里，他也并不是一个会纠结于过往的人。 虞荔笑了笑, 低声对着电话那边道：“傻瓜。” 在这一刻，很突然地，她不想瞒下去了。 以前不想告诉他，是怕给他造成负担。 可她原本不知道，也万万想不到许颂会因为h同学吃醋和纠结成这种地步，好像比起知道事实以后，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如果他对h同学这个身份这么耿耿于怀和在意，那么她决定还是坦诚地告知他一切。 有关于十八岁时落的那场雨，时至今日也并没有停歇。 巷子里的槐花， “七十七秋”的日记， 名为“爱人呢”的咖啡， 心愿墙上的便利贴， 抓娃娃店， 那只柿子玩偶挂件， 她藏起来的解题步骤和那张他的生物答题卡， 差点被她扔掉的那张写满了他名字的草稿纸， 她坚持下来的理由， 以及，那张没能送出去的唱片…… 如果你也像我一样遗憾，那我会将这一切全都告诉你，毫不犹豫 ，也毫无保留。 窗外落了雨。 电话那边也响起隐约的淅淅沥沥的雨声。 春雨绵绵，皆心动所至。 许颂好像比刚才清醒了些，但明显还是醉着：“宝贝，你都没有给我写过情书。” 虞荔恍惚了下，没来得及深想他为什么会提到情书，只下意识应：“我下午不忙，抽空给你写，好吗？但你要跟江豪上车，听话去休息。” “行。”许颂这下应得倒是很痛快。 手机被扔给江豪。 江豪颤巍巍地接过：“祖宗诶，你手机摔坏了我可不赔。” 他摸了摸心口，看了看手机没被摔到，然后又把手机放在耳边：“嫂子，许哥上车了，还是你出面给力。” 虞荔笑了笑：“帮我多照顾他，给他煮点醒酒汤。” “放心放心，对了，嫂子，许哥还让我跟你说，公司查到了点邓老师的眉目，有她的银行卡在国外使用的痕迹，估计马上就能找到他们了。” “好，谢谢你啊，辛苦你们了。” “嫂子，你跟我们客气什么，再说，本来公司也是要找邓老师的。” 挂断电话后，虞荔从桌上找出自己平时整理的病例本。 她本来想随便用一张纸写情书，又觉得不行。 这样一点都不正式，毕竟是她给许颂的第一封情书。 于是问苏苏借了一把雨伞。 虞荔打着伞出了医院，去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一沓信纸。 回到医院里，就快要到上班时间了。 虞荔蹙眉想了下，写了几张，但每一张情书的开头她都不太满意，最后索性都攥成纸团，扔到了垃圾桶里。 前台呼叫客人到了。 虞荔先把信纸放到一边。 第一个来看诊的是一位抱着金毛来的老婆婆。 虞荔给金毛初步做了检查，检查出来是肝脏肿瘤压迫到了胃，然后跟老婆婆说明金毛的情况。 但老人家耳朵不太好，虞荔很耐心地放大了自己的音量，跟老婆婆重述了一下。 老婆婆抹了抹眼泪，问：“这个是不是要做手术？不做手术有办法治吗？” 虞荔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给她讲还是手术比较好，但也可以选择保守治疗。 老婆婆掏出老年机，到走廊上去打电话。 苏苏在诊室里看着痛苦的金毛，很心疼：“荔荔姐，你说都这样了，这还用犹豫什么啊？肯定要给金毛做手术啊！” 虞荔摇摇头，“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我看她也很爱自己的狗狗。” 老婆婆挂断电话，又走进诊室，无措地搓搓手：“小虞医生，是外甥推荐我带金毛过来找你看看的，我问了外甥的意见，还是不手术了，我们保守治疗吧。我寻思是狗子吃坏了肚子，哪能想到是癌啊？家里闺女也得了乳腺癌，现在还在医院嘞 ，我们拿不出那么多钱给狗子做手术，也都怪我，都是我没本事。” 虞荔握住她的手，“老婆婆，您别自责，我也见过很多对狗狗不负责的主人，只要尽自己所能待它就好。我想狗狗也会理解您的，再说，手术也有一定的风险，保守治疗的效果也不一定差，我们会尽力给它最好的治疗方案。” “谢谢你了小虞医生。” “不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苏苏带着老婆婆和金毛去开药。 虞荔在诊室等下一位客人 。 想到刚才的老婆婆和金毛，她心底涌上一阵无力，但也清楚世间苦难本就多，麻绳专挑细处断。 她长呼了一口气，继续给下一个客人的狗狗看诊。 又一个客人离开，虞荔放在一旁的手机收到了许颂发来的消息：【我在你家，你看看收拾好的行李，还有什么想带的吗？】 紧跟着发过来的是一张呈打开状态的行李箱的图片。 虞荔带了几分责备：【你酒醒了吗？不是让你去休息吗？行李以后再说，一时不用也没关系。】 【醒了，江豪还说你特意让他好好照顾我，让他给我煮醒酒汤。谢谢宝贝关心。】 虞荔看完消息，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包。 又叮嘱他：【你酒量不好，以后尽量少喝一点。】 许颂应好。 虞荔不知道他是不是酒醒后把情书的事情忘记了，自己也没有再多提，粗略看了一眼他整理的行李。 他给她带的很齐全。 她嘱咐的牙膏他也带上了，还有她日常会穿的一些衣服，还包括贴身衣物之类的。 虞荔脸红地移开视线，落到桌上的病例本上，忽然想到什么，给他发消息：【对了，我书桌里还有我之前写完的一本记病例的本子，藏蓝色的，我可能之后会用到，但具体放在哪里我记不太清了。】 虽然不一定会看，但毕竟是之前整理过的病例，带在身边比较安心，她怕万一之后会用到。 许颂看完她发来的消息，很快回复：【好，我去找。】 放下手机，他起身走到书桌前。 即使在她家住了半个月，但他很少进她卧室，对这里的布局并不熟悉。 虞荔的书桌是一张规矩的原木书桌。 书桌很大 ，占据了房间的大部分空间，比她的衣柜里的东西要复杂得多。 书桌上面有三层，每一层都摆满了书籍，大部分都是与宠物医学有关的专业书籍，边角都有一定的磨损，可见是被主人翻阅了很多次。 许颂眸光上移到第一层，从最左边第一本书开始找。 三层都看完，里面没有虞荔说的那个藏蓝色的病例本。 许颂又拉开书桌右下角的长方形的立式抽屉。 抽屉最底下放了个箱子。 箱子不算沉，他把箱子搬出来，打开箱盖。 里面放的东西比较杂，也有不少书本。 他一样样地从箱子里拿出来，翻到那只柿子玩偶挂件的时候，垂眸笑了下。 怪不得在衣柜里没见到，原来被她放在这个箱子里面了。 又往外拿出来几本医学方面的书。 然后，许颂看到了一个铁盒子，上面落了锁。 他拿出来打量了一眼，就小心地搁到一边放好，并没有窥探的心思。 大概是她学生时代的一些小秘密吧。 又拿出几个软皮本。 但并不是虞荔说的那个藏蓝色的笔记本。 许颂再伸手到箱子里面，骨节分明的手指忽而一顿。 他拾起最底层的薄薄的硬质外壳的东西。 那是一张唱片。 尽管已经被水渍浸染过。 而且，明显这张唱片并不是外界出售的唱片，是个人自录的。 虞荔录过唱片吗？ 许颂放到眼前细细打量。 借着窗外黯淡阴沉的光线，突然发现唱片封面有隐约的字迹。 只是那几个字被水洇得面目模糊。 他努力去辨认，末了，总算认出来那几个字： 致h同学。 许颂指骨用了几分力，紧紧攥住那张唱片。 又蓦然想起两人刚在一起那天，他兴致突起，问她想不想录一张唱片，他可以收藏起来。 当时虞荔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没有读懂。 现在却忽而明了。 她并不是不想录，或许只是想到了曾经录过的这张唱片，想到了h同学。 他一直知道的，h同学对于她的意义。 但亲眼看到这张唱片，还是内心一震。 即便唱片没有送出去，即便它不能再听，即便它已经面目全非，但她还是精心地保存了那么多年。 从高中至今。 那是他不曾参与过的从前，是与他无关的少女暗恋。 嫉妒的情绪浓烈。 卑劣至极，想扔，却又不忍心。 许颂挫败地叹了口气，然后挪移开自己死死压在唱片上的手指。 打算放回原位之前，却忽然在唱片的背面摸到凹凸不平的痕迹。 第60章 60. 许颂一愣, 下意识把那张黑胶唱片翻转到背面。 唱片的背面，右下角有一行深浅不一的划痕，似乎是被人用小刀刻上的, 不仔细看的话压根不会察觉。 许颂一时没辨认出那些划痕究竟是什么，只依稀看出那是一串纷乱的字母。 他伸出拇指, 指腹缓慢地按到那行划痕之上。 一寸寸挪移。 一点点辨认。 xs、yl x、s和y、l。 许颂和虞荔。 许颂微信昵称常年都是名字的首字母缩写。 认出这两个字母的瞬间, 他联想到自己的名字。 有那么一两秒, 他大脑完全是空白的。 周遭悄然无声, 只剩下闹钟秒针走过的“嘀嗒”声, 规律地循环在他脑海，啃噬掉他所有的反应能力。 许颂甚至怀疑是自己认错了。 呼吸凝聚在唱片的右下角。 许颂再次触摸上那行划痕。 他来回摩挲了无数遍。 才终于敢确信，的确是xs。 h同学是许颂。 不是别人, 是他自己。 他曾经以为最不可能的, 也是他最不愿见到的, 更是最令他心痛的真相, 骤然撕裂开来。 在这个无声的雨天。 虞荔暗恋的人是他。 而子涵口中的那个小鱼姐姐则是虞荔。 许多场景纷杳而来。 许颂很容易地, 一下想通了很多事情。 “七十七秋”里，他看到的心愿墙上那张白色的便利贴，不是虞荔为了安慰她自己, 分明是为了安慰他。 之后她去找到徐子涵, 大抵也是想帮自己要到那张唱片, 所以在高三有限的时间里，牺牲休息的时间陪子涵抓娃娃和套圈…… 所以当时误会他喜欢朱藏月的时候, 她是什么心情？ 以及, 他不声不响突然出国时, 她又是什么心情？ 在他质问那只柿子玩偶挂件时，她错开的眼神, 欺瞒的话……起先只是以为她不想提h同学的事，现在想来，她只是为了不想给他造成负担。 他到底何德何能？ 他凭什么被她喜欢了那么多年？ 甚至于，在从未联系过的那么多年月里，她还于大学毕业之际，在“七十七秋”上给他写了一封情书。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忽觉钝痛到无力。 许颂手指捏着那张唱片，跌坐在床沿。 原来他不知不觉，竟然已错过了这么多。 多可笑，多可恨，他还在嫉妒那个所谓的h同学。 迟来的懊恼、心疼、气愤……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包裹住他整个人，然后从内向外地燃烧。 他位于风暴的正中心，理智尽数遗失，只剩下燃烧后的余烬。 不知道过了多久。 许颂回神，回归几分理智，黑屏里映出一双眼眶通红的眼。 他打开手机，登上“七十七秋”的网站，重新找到虞荔写下的那封情书。 再读这封情书，跟那天的心境已然天差地别，却也更心痛。 唯有全神贯注，生怕遗漏任何一个字。 亲爱的h同学： 展信佳。 请原谅我的私心，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于此盛夏我提笔，斟酌词句，剖尽心力，写下这封情书予你。 尽管，落笔前就知道，它注定不会被你翻开。 “七十七秋”里，我记录了许多少女时代与你相处的点点滴滴，你或许从未在意这些细节，但于我而言，它们的存在是一道光。 如果在以后的漫漫人生里，感到痛苦和落寞之际，我想我会不断地、一次次地去回忆那些往昔。 …… 刚停滞没多久的雨又重新下起，雨丝打在干净的玻璃窗，一道道蜿蜒，像流下的眼泪。 滚烫的，又粘腻。 混合在潮湿的空气里，渐渐被融化。 / 快到下班时间的时候，虞荔抽出笔来，认真给许颂写情书。 她思考的时候总是习惯不自觉蹙眉。 但最后却也不知道写什么才好，绞尽脑汁写了一封不像情书的情书。 亲爱的许颂： 暗恋你的时候，你对我来说很遥远，像是启明灯，像是月亮，我从你身上汲取光，但也从来不会渴求更多。 但现在，你更像是氧气，就在我身边。 我会想和你走到永远。 合上笔盖，她仔细认真地把信纸折叠起来放进包里。 刚放好，苏苏进了诊室，声音雀跃：“荔荔姐，多亏了你记的病例，我感觉我现在的水平直接上升了好几个level。” 看清被递到眼前的藏蓝色笔记本，虞荔微愣，又笑开：“原来借给你了啊，我这什么记性。” 她赶紧给许颂发消息，让他不要在家里找了。 许颂却罕见地没有秒回，大抵是没有看见。 她索性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先是显示正在通话中，然后过了几秒被接起。 虞荔先开口：“你还在找那个笔记本吗？我才发现那个本子在医院，你不要再找了。” 男人声音喑哑到不像话：“好，我知道了。” 虞荔立刻问，语气很急：“你嗓子怎么了？感冒了吗？我都说让你好好休息了。” “没有感冒，刚才江豪打电话过来了，说公司那边找到虞世卿了，他在回国的飞机上 ，我待会去接你，一起跟他见一面。” 虞荔有些惊讶：“他怎么肯回国的？” “邓清那边出了事，具体我们见到他再问。” 虞荔应：“好。” 她正要挂断电话，他喊住她。 许颂低着头，表情不明，哑声道：“宝贝，好想你。” 真的很想。 他或许是疯了。 被电话截停了泪，但他整个人身体在竭力控制下仍然颤抖，完全脱离掌控。 从见到那张唱片，到看完那封情书，周遭都变得虚幻而不真实，像一团随时消逝的他用力也抓不住的泡影。 包括，听到她的声音，也是。 像在梦里。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才好。 又清楚无论他做什么，好像也挽回和弥补不了那些年月。 虞荔温和地笑：“马上就下班了呀，许颂，你怎么越来越黏人了啊，以后你不要叫我粘人鬼，还是我叫你粘人鬼算了。” 积压在胸口的情绪无处抒解，他只能叫她的名字：“虞荔。” “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啊，”虞荔问完，又笑，“算了，等见面我们再说吧。” 他大概还是因为h同学吃醋。 等把情书给他，他应该就不会这样了。 许颂“嗯”了一声，“我去接你。” “好，不说了，有客人到了，拜拜，待会见。” 等到下班，虞荔换下衣服，走到医院大厅，沈霏霏喊住她，打趣道：“虞医生，你快去快去，你男朋友都来等你半小时了。” 怎么来这么早？ 虞荔对沈霏霏笑笑，跑出医院。 许颂站在车旁等她，见她出来，一言不发，直接倾身抱上去。 但他抱的力度又很轻，像是在抱一个瓷娃娃，生怕弄碎了似的。 虞荔懵了下，然后回抱住他，用尽自己全身力气地。 好像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滴到她颈侧。 她蹙眉，抬手一下下地拍着他的脊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见到你真好。” 察觉到他情绪有些失控，虞荔没再执着细问下去，只是腾出一只手，从包里拿出那封情书，从他并不紧的怀抱里退出来，“给，你要的情书，我写好了，这么有求必应，开心些没？但是，你晚上睡前再看，现在先别看。” 许颂点头接过来，也知道现在不是聊下去的时机，“我们先去见虞世卿。” 那一页纸在他手里却显得沉甸甸的，他握着纸张的手指都在抖。 虞荔索性直接牵住他的手安抚，“好，其他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 许颂回握住她，然后就再没松手。 他找了人代驾，跟虞荔一起坐在车后排。 虞荔进包间前，松开许颂的手，被许颂瞬间反手拉住。 像是他的本能反应。 虞荔失笑，晃了晃许颂的手，“我想和他单独聊聊，你在这等我好吗？” 许颂这才松开她。 见到虞世卿的时候，虞荔都恍若隔世。 明明才几天没见，但他苍老得仿佛变了一个人。 见面的缘由双方都很清楚，虞世卿笑容很勉强：“对不起，荔荔，都是我们的错。” 虞荔微微歪了下头，眼神疑惑。 不明白他为什么一上来就道歉。 “我们不应该把蒋敏的事都扔给你，但我和你妈这次出国是有原因的，你妈她……得了肺癌……晚期”虞世卿出口哽咽，“你放心，我这次回国，就是为了处理蒋敏的事情，不会让她再来打扰你。” 任谁听完觉得唏嘘不已。 虞荔亦然，但也只是震惊和叹息，其余并没有太大感触。 毕竟没有朝夕相处过，母女感情都很浅薄。 “那我联系你，你为什么都不回复，如果不是许颂他们公司出面，你会回国吗？”虞荔直视着他的眼睛问。 毕竟他也照顾了他十几年。 不管他是否出于自愿。 虞荔对虞世卿的感情比邓清要深。 “对不起，对不起，荔荔，是爸错了，知道你妈得病以后，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我带她去国外看病，但已经药石无医……我去拜神拜佛，祈求你妈能好起来，寺庙里的僧人见了我，说我这一辈子欠债太多。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因果报应，是我和你妈欠你太多了……荔荔，你放心，我知道当年不是你给婉婉换的药，我不会让蒋敏宣扬这件无中生有的事。” 虞荔顿住：“你说什么？你知道当年不是我给虞婉换的药？” 虞世卿头发白得明显，至今终于说实话：“我看到了，当初蒋敏换药的时候，我看见了，她把婉婉的心脏病的药换了，最后阴差阳错不小心真的被婉婉吃下去了。” “所以你一直知道？然后还丢下我出国了，是吗？”虞荔问。 “对不起，荔荔，当初我太痛苦了，见到你就会想起你妈妈，所以我知道蒋敏那么做以后，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了，然后拿那个当成理由，把你留在了国内，对不起……”他一味地和虞荔道歉。 虞荔把蒋敏新换的联系方式给他：“别向我道歉了，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联系蒋阿姨吧，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不会让她再来打扰我，至于我妈那边，我很感谢她曾经帮过我一次，也希望她情况能变好，当然，不是以女儿的身份，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就这样吧，我们以后还是都不要再见了。” 聊的过程很快，她出包间时，许颂讶异了下：“这么快就聊完了吗？” “嗯，走吧，我们回家。”虞荔对他笑了下。 路途不远，十几分钟后，车停在“紫江兰庭”。 指纹开锁，虞荔拉着许颂坐到沙发上，刚想开口问他怎么了，许颂率先道：“对不起。” 虞荔听了一晚上的对不起，此刻气得瞪了许颂一眼：“别跟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我们两个难道像我和虞世卿之间那么生分吗？” 许颂一整晚难得有了点笑意，只是转瞬即逝，眼神又重新变得复杂晦涩，“虞荔，你怎么不告诉这个混蛋他都错过了些什么？” 虞荔笑意也敛起：“你……” 她只说了一个音节，就突然被吻住。 先是温柔，然后渐渐被攻城掠地，她的呜咽都被他尽数吞掉。 她都没来得及问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怎么知道她的暗恋的，就已经头脑混沌一片。 她只来得及在喘息之际提醒他：“许颂！今天是周四！” “先向你预支下明天的，”许颂叹息着笑了声，“抱歉，宝贝，我今天可能会有点疯。” 60-64 第61章 61. 岂止是有点。 虞荔从没见过许颂这个样子。 她有所察觉他的变化, 脸红地拽着他衣服，然后许颂又忽而停下来，不再吻她, 好像也不想继续再做什么。 只是看着她，想要等她开口。 沉默许久。 虞荔也没说话, 自己都没意思到自己叹了下气。 许颂抬手掐掐她脸颊, “叹什么气？” “你怎么……每次都是这样。”她语气是疑惑和不解的, 也不自觉带了点埋怨。 她其实很少对他人有这种埋怨的情绪。 许颂没等到他想要的质问。 男人眼神复杂, 又隐含着失落, 只含混地笑了下，甚至是故意开口道：“今天不会扫兴了，荔荔, 想要我么？” 他平时不会那么叫她, 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那么喊她。 何况后面那句话已经是明示了。 他是怎么冠冕堂皇地问出口的的？ 而且, 怎么能问这个？ 虞荔想装没听见, 掩饰地垂眸, 眼神落到某一处，又着急地连忙瞥开视线。 她也觉得自己要疯了。 竟然跟他说好。 许颂神情不明地看着她，然后伸手从沙发前的茶几底下勾出一个礼物盒。 虞荔眼睁睁看着那个礼物盒再次被打开。 她闭上眼埋在他颈窝, 不好意思去看。 但闭眼之后听觉更加敏锐, 她听到许颂在那里挑挑拣拣了很长时间。 她只顾着听他在做什么, 其他什么都顾不上想。 然后声音停了。 虞荔呼吸也跟着不受控制地一滞。 紧接着，许颂把她很轻松地从沙发上抱起来, 走了几步, 低声问她的意见：“想去你的房间还是我的房间？” 虞荔：“……” 许颂呼吸落在她耳畔, 又试探问：“还是……两个房间都要？” 虞荔：“你的你的！” 她是不可能选择去她的房间的。 许颂却笑了下，抱着她进了主卧。 虞荔：“……” 她以为是许颂潜藏的恶劣因子, 但没想到他把她放到床上后，也跟着顺势坐下，却没有继续做什么。 许颂语气有些无奈：“我没想继续做什么。从刚才到现在，我一直在等你问我原因，你不仅没有，反而说好，我都怀疑你是存心气我的。” “干脆就想看看你到底能纵容我做到哪一步，结果，你比我想象得还要过分，明明自己也紧张，为什么还要答应我做这些？” 虞荔忍住笑意，牵住他骨节分明的手：“你真的真的误会我了，我不是在纵容你。许颂，我是在纵容我自己。紧张是真的，但是，想……也是真的。我想着你都扫兴多少次了，我要是再不抓住这次机会，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怎么办？至于问你原因，我可以以后再问啊，你又不会跑。” “不跟你把事情先说清楚，我怎么能继续？”许颂觉得自己简直快被她气死。 虞荔向下撇了下嘴角，尽量语气自然地问：“那好吧，我先问你。你是不是知道了……我暗恋过你的这件事？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在意h同学，其实今天下午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把这些都告诉你了。” 更因为她现在感知到了幸福，所以才能坦然地告诉他。 许颂挫败地开口：“我真的……觉得自己很混蛋，我知道你不想给我造成什么负担，但那些你记在心里的，我没有参与过的，你就应该告诉我，这样才能惩罚我。” 虞荔笑了：“你看，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才不告诉你的。还有，你不准这么说自己，你可能自己不能明白，那个时候你对我来说意义有多大。我真的……把你当成了我的永动机，每次一想到你，或者在草稿纸上写你的名字，我都会瞬间开心起来。暗恋你的时候，虽然偶尔也会难过，但绝大多数时候，我都很幸福，因为你真的特别特别好，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幸运，自己喜欢上了一个这么好的少年。” 说到这里，她语气带了点哽咽，努力忍住哭腔，就瞥见面前这人通红的眼眶。 她其实没怎么见过他情绪崩溃，唯一一次是在那次医院里 ，于是有些慌张和无措地抬手抚上他眼睛，“许颂，你不要这样，我不怎么会哄人的。” 许颂拉下虞荔的手，倾身搂住她，下巴搁在她柔软的发顶，借此控制情绪。 他不想，但没办法，因为太心疼。 心疼那个明明得不到回应，却还是在默默付出的她。 没见过这么傻的姑娘 ，一旦代入她的视角，情绪像开闸的洪水般完全失控。 虞荔能感觉到他身体在微微颤动，忽而忍不住鼻腔上涌的酸涩，抬手环住他的腰，故作轻松道：“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不要想以前的事了好不好？” 这场坦白局里彼此落的眼泪，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对方。 爱或许是无解的命题，但面对彼此掉的眼泪本身就是相爱的证据。 许颂听到虞荔的哭腔，立刻松开她坐直，指腹抹掉她眼角的水光，“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远远没有，我也有很多缺点，也有阴暗的、卑劣的、不为人知的一面。只是你对我带了太大滤镜。看来以后我得亲手撕掉这层滤镜，不然等你自己发现，跑了怎么办？可没人赔我。” “我才不会呢，对了，你是怎么知道你就是h同学的？”虞荔被他逗笑后，好奇问他。 许颂坦言：“今天去帮你收拾行李的时候，我看到那张唱片了，上面刻了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可是我不是在背面刻的吗？你怎么会发现？” “对，在背面，很巧合的，我摸到了。” 或许是天意。 虞荔觉得不可思议。 许颂猜测着问：“那是你想送给我的唱片吗？在高三那年？” 虞荔点头，但没有细说。 但许颂没有让这个话题被带过，刨根问底：“唱片里面录的是什么歌？最后怎么没送给我？还有，唱片是被雨淋湿了吗？” 虞荔犹豫地看了他一眼，避重就轻地回答：“嗯，本来打算在你走那天送给你的，但不小心被雨淋湿了，我就没有送。” 许颂伸手抬了抬她下巴，转瞬松开，让她和自己对视，“看着我，虞荔，跟我说说好吗？我想知道我错过的所有的细节。” 他语气坚定：“不要考虑我情绪会怎样，即便会难受，我也想知道，那些不应该只有你一个人记得。” 第62章 62. 虞荔妥协了, 想了想，找了个节点，开始讲给许颂听：“那个时候, 我一直想考进鸿鹄班，为了进步, 也为了离你近一点。做出那个决定后的第一次考试, 我没考进前三十名。后来第二次考试, 阴差阳错下, 我考进了鸿鹄班, 而你弃考了英语，反而去了理科一班。最后一次，是在校庆后的月考, 你考回了第一名, 我也留在了鸿鹄班, 你知道吗？我当时看到成绩的时候特别高兴, 觉得努力总算有了回报, 终于可以跟你在一个班里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从那天开始, 你就再也没有去过学校。我跟之遥打听过, 也问过干妈, 但是她们都没有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学校论坛也不再有你的消息……我隐隐约约有种预感, 你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于是 , 我就去录了唱片, 至于……唱片里的歌，是我当时自己写的一首歌, 是写给你的。当然，我没有学过写歌，是自己胡乱写的。唱片录完以后，我也找不到给你的机会，就随身带着了。” 她顿了下，继续回忆：“后来，再听到你的消息，是有天早读，戚韫希没有参加，我意识到可能是你有什么消息，就去问他，他告诉我，你要出国念书了，我问他你在哪里，戚韫希说，你在天台，但是还要赶飞机，可能已经离开了，我不甘心，就想去找你，想把唱片送给你，哪怕远远地看你一眼也好。我想，万一你还没有走呢。” 许颂声音晦涩：“对不起，没有告诉你出国这件事，当时没想到你会在乎我的事情，觉得没有必要，也不好打扰你。” “没关系，我知道的，”虞荔继续讲下去，“我拿着唱片跑去天台，但我当时不是想跟你告白，我甚至不知道你会不会听那张唱片，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那首歌。我只是想……让你记住我的名字，想让你记得有虞荔这个人而已。” 许颂重新抱住她，低声回应：“我记得，我一直记得。在国外的时候，我偶尔也会梦见你，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原来你还梦见过我啊，”虞荔听了，在他怀里笑笑。 “然后呢？”过了会儿，许颂问。 “然后，在去天台的路上，我不小心和别人撞到，唱片掉进了雨里，我蹲下去捡唱片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说，朱藏月去找你告白了，还听到她们说，你也喜欢朱藏月，我就没有去找你。好后悔，早知道我就去天台见你了，那我们会不会就不会断了联系？” “都怪我，是我太迟钝了，”许颂摸摸她的脸，很心疼地问，“当时陪徐子涵那小鬼抓娃娃和套圈是不是特别累？” 虞荔愣了下，“你怎么连抓娃娃和套圈的事都知道了？” “那只柿子玩偶挂件是徐子涵送你的吧？” 虞荔点头，又摇头，“也不算，其实两只柿子玩偶都是我抓到的，只不过当时子涵走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只，被我捡到了，他就送给我了，我没想到他会把另外一只送给你。” “原来是你抓的。真好，要不是那只柿子玩偶，我也不会多想。徐子涵之所以送我，只是为了整蛊我而已，他觉得那只柿子玩偶太丑了。” “你也觉得丑吗？我觉得还挺特别的。”虞荔笑。 “要是觉得丑，我挂书包上做什么？我还能受他欺负么？我是喜欢才挂的，”他语气忽而认真，“谢谢你，虞荔。当时子涵跟我说他认识一个叫小鱼的姐姐的时候，我没敢把那个女生和你联系起来，但我想如果见到子涵说的那个女孩子，我一定会当面感谢她，谢谢她为我做了那么多，却傻到连名字都不留，只是为了让我开心一点。” 虞荔语气轻松带笑：“也没有很多，只是它们都被你看到了而已。而且，陪子涵抓娃娃和套圈也不全是因为你，知道他哥哥的事以后，我觉得他很孤单，就想多陪陪他。不过说起来，我虽然抓娃娃很厉害，可是套圈一个都套不中，第一次陪子涵套圈的时候，我套了好多圈，但还是套不中那个海贼王，还挺丢人的。” “不丢人，那后来是怎么套中的？”许颂原先不知道徐子涵哥哥的事，也是后来徐子涵长大了，对他没小时候那么抵触了，跟他谈心时才聊到的。 “你也想不到吧？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套中过。我那时候几乎每天中午都去套圈，因为知道那个海贼王是子涵的遗憾，我想替他套中。结果每次都失败了，那个老板娘都认识我了。但我还是一直在坚持套那个海贼王，一直尝试，一直失败，最后老板娘觉得天气太热了，看我又去了那么多天，一直套不中有点可怜，就把那个海贼王送给我了。我特别开心，马上把海贼王送给了子涵，想完成他的遗憾，没想要求他做什么。结果意料之外，他自己突然决定把唱片给你了。” 许颂看着她，眼眸柔软：“他也是被你打动了。当时，小希还问过我，我做家教的那个小鬼那么讨厌我，怎么会舍得把唱片给我？我说不知道，可能是有神仙帮我吧，兜兜转转，过了这么多年我才知道，虞荔，你就是我的那个神仙。” 虞荔弯了下唇。 许颂叹气：“答应我，以后千万别这么傻了，对谁也不行。” “好，我答应你。” 聊到这里，两人的心结差不多都解开了。 但虞荔还是不太放心：“许颂，你不要有负担，暗恋这件事，本来也不是你的错。我只是努力追逐光，想汲取温暖，然后努力变得更优秀。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成为现在的我。” 许颂摇摇头：“宝贝，或许我的确给了你力量，但你本来就足够优秀，就算没有我，你也会熠熠生辉的。” 虞荔笑，也认可他的话，又道：“再说，你没看出来我喜欢你很正常，我本来就不是一个会把情绪外露的人。我总是习惯把自己武装地很淡然，伪装成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但其实……心里在意得要命。” 刚才在包间里跟虞世卿聊天的时候也是，她其实还是会难过，只是装作不在意。不想再给他伤害自己的机会。 她笑：“所以，我可能比你想象得，还要更爱你一些，你不要再这么没安全感了，知道吗？” “嗯，知道了，”，许颂凑近了，问她，“还有啊，人家说得对，毕竟情债难偿，看来我得努力报答你才行，债主，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虞荔还没来得及说话，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叫了。 许颂失笑，揉揉她头，“饿了？我先去给你做饭。” 虞荔牵住他，“等一下，这就……没有了吗？” 许颂很揶揄地看她一眼，“除了吃饭，你还想做什么？” 虞荔咬咬唇，实在难以启齿。 许颂知道她脸皮薄，没继续逗她了：“我都答应你了，肯定不会反悔。我们先去吃饭，不吃饭哪里来的力气？乖，我去做饭。” 许颂今晚没做很多菜，简单炒了两道家常菜，或者干脆说两个人都没太有吃饭的心思，在默契的无声中迅速解决了晚餐。 照例许颂去刷碗。 虞荔没跟他抢，有点紧张地回主卧洗了个澡。 本来她习惯从医院回家就洗的，但是今天没来得及。 她洗完澡出浴室后，看到许颂就站在主卧门边等她。 他一身灰色睡衣，顺毛，她最喜欢的模样。 许颂也没看手机，也没有在走神想事情，就是站在那里，单纯地等她。 看见她带着一身水汽出来，也刚洗完澡的许颂走过去，手指穿进她浓密的长发，同她柔软的发丝交织，问：“怎么又不吹头发？会头疼的。” “不想吹，你帮我，你不是说我是你债主吗？”虞荔难得撒娇。 许颂很受用：“是啊，行，我帮你，你在这坐着，我去拿吹风机。” 虞荔背对着他坐在床沿，许颂给她吹头发。 他比她要耐心得多，举多久吹风也不觉得累似的，直到把每一处的头发都仔细吹干，才关掉吹风机，重新放进卫生间里。 轰鸣声停下后，房间内一时安静得过分。 虞荔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背对着许颂，不太自在地动了动手指，问身后揽着她的人：“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许颂笑，温声回答她：“不是看应该做什么，是看我们想做什么？” “那你……想做什么？”虞荔没回头，垂着眸，有些犹疑地问。 “想知道我想做什么啊？应该跟你想的一样吧，想向你还债。” 他把虞荔打横抱起来，关掉主卧的灯。 虞荔猝不及防悬空起来，下意识揽住他的脖子，问道：“去哪？” “才过去多久啊，这么快就忘了？不是说去我房间吗？” 虞荔：“……” 她还真忘了。 许颂一边松开她，一边打开了床头柜的一盏夜灯。 陷入柔软的床之前，虞荔只来得及让他关灯。 许颂起初没听懂，下意识开口：“不用迁就我，关灯睡觉不是会怕吗？我可以开着灯睡。” 虞荔又羞又恼，自己伸手过去按灭那盏灯，“我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害怕，而且……我不想开灯……” 许颂在黑暗中吻过去，声音略含混，莞尔道：“懂了，那就不开灯，都听你的。” 他唇齿间都是荔枝味道的，身上也是。 虞荔一开始是紧张的，但是，发现许颂比她还紧张后，她就没那么紧张了。 再者，她其实在他面前也不是第一次坦诚而待，没有这种经历的是反倒是一直不肯让她做这做那的许颂。 他依然没着急开始，先帮她。 之后。 从听到包装被撕开的声音，虞荔就再没睁过眼。 许颂刚开始难免青涩，又是收着的。 虞荔思绪仍在，但也没能继续这么轻松下去。因为见她适应，主导权很快重新被男人掌控，甚至已然透出些游刃有余。 两人身影暧昧地交叠，呼吸都比平日急促。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腰窝，用了几分力，妄图把身上滚烫的体温都传递给她。 末了，虞荔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枕头里。 但枕头也是许颂的，上面也沾染了他的气息。 许颂捂住她眼睛，开了那盏灯，须臾拿开手，然后闷声笑了下，捏着人下巴转回来。 “服务结束了。” “满意吗？荔荔？” 意料之中，她不说话。 许颂拉开被子，笑着把人抱出来，往浴室的方向走。 虞荔避无可避，垂着眼，试图拒绝：“我不想你抱我去洗澡，我要自己去洗。” 许颂低头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我什么时候说要抱你去洗澡了？” “你不是抱我去洗澡吗？”虞荔很茫然地看他按开浴室的灯。 那他抱她来浴室做什么？ “不是，”他没忍住，笑出来，低头瞧她在灯光下昳丽的眉眼，“我只是想换个地方……还债。” 第63章 63. 从房间来浴室的一路很简单, 但回房间的过程格外漫长，似乎像没有尽头。 虞荔在迷蒙模糊的水雾里，没什么力气地一口咬在许颂肩上, 断断续续地控诉：“你不是……说……服务……结束了……吗……” “嗯，服务结束了, 现在是我自愿继续还债, ”他笑, 没在意那点痛, 十分乐意地教她, “宝贝，这样没有用的，你可以再咬重些。” 然后, 或许他会停下, 或许, 他会更疯。 “……” 有一瞬, 他想起什么, 动作间问她：“那唱片背后的名字缩写，是什么时候刻下的？” 虞荔指尖陷入他宽阔脊背，难耐地出声：“高考……结束……那天。” 他喘.息着低声问：“高三那时候喜欢上的我吗？是我在器材室找到你的那时候吗？” 想弥补她的遗憾。 他能想到的, 她最有可能心动的时间点就在那里。 虞荔思绪混乱, 又累, 没回答，全身瘫软, 无力地往身后的他怀里面靠。 许颂索性垫着浴巾把她抱到洗手台上。 虞荔坐在台面, 正对着他, 身后就是镜子。 炽亮灯光下，所有姿态, 所有表情都无所遁形。 没停多久，又继续。 连同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出的那个问题。 她不答时，他就会更凶些。 虞荔眼尾绯红，低声给他答案：“不是。” “所以是什么时候？”许颂追问。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巷子里，槐花下。 少年像被暴雨淋透也浇不灭的蓬勃燃烧的夏夜。 那么鲜活肆意。 或许是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他忽然停下，但没出去，声音哑然：“在湘南？” 虞荔屏住呼吸，完全不敢低头看，错开他灼热的眸光，只点了点头。 片刻，又哑着嗓子，摒弃那点羞耻心，问他：“好了吗？” “没，”许颂笑了下，“我还没问完。” 她无奈：“那能快点吗。” 问完就该结束了吧，她不知道许颂怎么那么多精力，仿佛不知疲倦。 “好，知道了。”他很听话地曲解了她的意思。 虞荔气结：“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嗯？那是说哪个？不是让我快点吗？”他很无辜地看着她。 “……” 虞荔：“让你快些问。” “我去高铁站接方之遥的那天，你已经喜欢我两年了？”许颂接上她的话。 虞荔如今有问必答：“嗯。” 他努力回忆自己错过的她或许会遗憾的蛛丝马迹。 想到器材室那天。 想到邓清和她的关系。 许颂忽而意识到什么：“其实你不喜欢唱歌，对吗？” 虞荔扶在他肩上的手蜷了下，她点头。 “那次校庆去表演节目，也只是为了帮我，对吗？” 她轻轻“嗯”了一声。 许颂眼眶泛红，呼吸沉沉地落下。 一开始，按照既定轨迹，他将无波无澜地在国外度过一生。 习惯了一个人，更没有恋爱和结婚的想法。 是意外发生后，他才会回国。 如果没有意外打破他的轨迹呢？如果他不回国呢？ 他或许不会去正视那份深埋于心底的萌芽的情愫。 差一点，他们就错过了。 他差一点就失去她了。 虞荔等到问题问完了，他却没有停。 许颂只是将虞荔拥得更紧，一次次抵消彼此原本就所剩无几的距离。 男人吻掉她眼尾由于生理性刺激而沁出的泪珠。 然后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呢喃：“好爱你。” 后来被抱进浴缸洗澡，虞荔早已没有力气拒绝，任由他洗。 他动作认真又细致，洗完后 ，先把她抱到主卧。 许颂虽没尽兴，已然克制，但还是后悔折腾狠了，温柔吻了吻她额头，“你先在这睡，我去换好床单就抱你过去。” 想跟虞荔睡一间，但现在主卧是她房间，不经过人姑娘同意，他也不好睡在这。 虞荔累得不想说话，沾到枕头就只想睡，只敷衍地“嗯”了下。 许颂笑，给她理顺乱了的发丝，“晚安。” 晚安，他的宝贝。 换好床单，许颂抱虞荔回到他房间，怕她不习惯，还是给她开了床头柜上那盏夜灯。 给她盖好被子，找到下午她给的那封情书，轻手轻脚地上床，从身后搂住她。 虞荔睡得浅，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动了动，主动翻身过去对着他，“不睡觉吗？在干嘛？” “想看你写给我的情书。” 虞荔困意都少了几分，睁开眼，“你别现在看。” 当着她的面去看她写的情书，她会羞耻死的。 而且，那封情书本来写得也不好。都说创作来自于痛苦，她现在已经完全表达不出来想要表达的东西，绞尽脑汁才写了寥寥数语。 “你这姑娘怎么这么霸道？想反悔就反悔啊？今下午还说让我睡觉前看的。”许颂笑吟吟地逗她。 “我也不知道今晚上我们会在一个房间里。” “行，那你先睡，我等你睡着再看。” “你不睡吗？已经十二点多了。” “我待会就睡。” “好。”虞荔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许颂还很清醒，只是弯着眸看她，搂在她身后的手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背哄睡。 等她睡熟，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她写的那封情书。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亲爱的许颂： 暗恋你的时候，你对我来说很遥远，像是启明灯，像是月亮，我从你身上汲取光，但也从来不会渴求更多。 但现在，你更像是氧气，就在我身边。 我会想和你走到永远。 许颂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都没舍得收起来，似乎要把每个字的样貌都深深烙印在脑海才罢休。 许久，他小心翼翼地下床，把那封情书仔细收到书房的保险箱里，又找出一沓信纸。 怕她万一半夜醒了找不到自己，或者不舒服什么的，许颂又拿上电脑和笔，还是回到房间。 虞荔还在睡。 他观察了下，她睡得安稳，应该没有不舒服。 他倚在床头，借着微弱的灯光，调暗电脑屏幕亮度，登上“七十七秋”的网站。 从上次看到她写的那封情书开始继续找。 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看的速度又快，没多会就花了眼。 许颂揉了揉太阳穴，继续在纷乱的帖子里找ID是“荔枝唱片机”的帖子。 找到后，就先抄在信纸上，然后在同一张信纸下面给她认真回信。 他不知道她第一次发帖的具体时间，唯一的方式就是把所有帖子都看完。 凌晨四点左右。 许颂还在找帖子时，敏锐地察觉到虞荔身上隐约发烫的温度。 拿来体温计，是低烧。 可能是刚才在浴室受凉了。 许颂懊悔得要命，顾不上情书的事，先赶紧找家里备的退烧药喂她喝了。 虞荔喝完药难受地坐起来。 许颂把她抱进怀里哄，一直拍着她的背安抚，等她睡着，他想把她放到床上，那样舒服些。 但他刚有所动作，虞荔就醒了，声音喑哑：“我想你抱着我。” “好，你睡吧，我抱着你。” 她又睡着后他安抚的手也没停，继续轻轻拍着。 天光蒙蒙亮。 虞荔烧差不多退了，许颂才把她抱到床上躺好，又开始看帖子。 虞荔没多久，醒了一次，轻声要水喝。 许颂给她倒了温水，喂她喝了，“本来想带你去医院，又怕影响你休息，先给你喝了药，好在退烧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 有他在身边真的很幸福。 虽说她发烧起因本来就是因为他，但也跟她最近太忙，抵抗力下降有关。 而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家，估计喝完药只能忍着不舒服去睡觉，但在他怀里，有他的安抚，自己就很安心，好像也没有那么不舒服了。 许颂略不自然地轻“咳”了下，问她：“我看……好像有点肿了，其他地方呢？还有没有不舒服的？” 虞荔恨不得藏进被子里。 其实还好，她现在就是有些没力气，腰有些酸。 “对不起，宝贝，以后不会再像昨晚那样了。”许颂认错很快。 虞荔看他一眼，想起来还有些生气：“你确定不会了吗？你昨晚每一次都骗我说是最后一次。” “对不起，以后真的不会了，你都发烧了，我以后要是还控制不了自己，那还是人吗？” “那还差不多。”虞荔感觉自己又有些困。 许颂见状，让她躺好，征求她的意见：“还早，你再睡会，我想给你请天假，你在家休息休息，行吗？” 虞荔想了想今天她没有预约的手术，加之她头有点晕，也就没硬撑。 许颂哄她睡下，去帮虞荔跟康尚医院请了假，又跟江豪说自己今天不去公司了。 又用了一段时间，许颂看完“七十七秋”里的全部帖子，把写好的信纸挨个折叠起来，放到虞荔枕边，然后出去帮她买药，路过商店，他脚步一顿，走进去。 回来后，她还没醒，许颂掀开被子帮她上好药，又到厨房里煮粥。 虞荔醒过来的时候，已是上午快十点。 许颂不在她旁边。 她没来得及失落，就看到了枕边放着的一摞整齐的折叠起来的信纸。 虞荔伸手拿起信纸。 随着动作，被子滑落。 光线里，白皙肌肤上的痕迹很明显。 昨夜暧昧的画面通通涌入脑海，实在过分又疯狂。 虞荔脸红地往上扯好被子，打开第一张信纸。 信纸上的字迹她很熟悉，是许颂的字，肆意洒脱。 至少这一刻，我是不是也算，短暂地，拥有过？ 隔了两行，下面是许颂的回信： ［不是只有那一刻，是现在，以及未来的每一刻。我们拥有彼此，长久的。］ － 虞荔愣住，不可思议地立刻打开下一封。 才发现每一封都是他用心按照顺序排好的。 记得那瓶百岁山，以及，他指节上沾着的几粒水珠。 ［在高铁站那天吗？以前确实爱喝百岁山。看来我家宝贝还是手控啊，之前我怎么没发现。啧，错过了多少吸引你的机会。］ － 你经过的时候，我身侧像吹过一阵寂寂原野上空旷的风。 ［每次在你身边，我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 言午许，椒花颂声的颂。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我的名字，我很喜欢。不过，回信有些难为到我了，想了半天，实在没想到合适的，只能借用你第一次对我自我介绍的话了。安虞的虞，荔枝的荔。虞荔，我的宝贝。］ － 你好呀，h同学。 ［早安，宝贝。］ － 喜欢好像真的是一瞬间的事情，比如罐装咖啡，也比如他。 ［罐装咖啡太苦了，我去学着做适合你的。我也是，在一瞬间忽然认清了自己的心意。］ － 习惯了他的音色、他的声调、他的语气，我能在鼎沸交错的人海声里瞬间辨认出他的声音。 ［傻不傻……你不用去辨认我的声音，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去找你。］ － 无人问津时，你找到我的那刻，是瞬间，也是永恒。 ［后悔没有早点找到你，努力把未来的每个瞬间都变成我们的永恒。］ － 盛夏、长风、篮球场、欢呼声、白色球衣、16号。 ［喜欢看我打篮球？以后只在你面前打篮球，只打球给你一个人看，好不好？］ － tremendous这个单词对我来说总是很遥远。 ［有愿望就跟男朋友说，我帮你实现，假如我也实现不了，那就帮你一起许愿，两个人许愿总比一个人灵。］ － 每次在偌大的校园里偶然遇见他，都是我这一天回想起来觉得足够深刻、快乐和幸运的事。 ［虽然不能再出现在校园里，但现在我是你名正言顺的男朋友，想我了就马上告诉我，因为我大概率也正在想你。］ － 突然发现，他的左手偏虎口处，长了一颗浅褐色的很小的痣。 ［下意识抬手看了眼，我自己都没发现这颗痣。宝宝，虽然看上去生分，但还是想谢谢你，谢谢你喜欢了我那么久。］ － 其实我喜欢的不是唱片，是喜欢爱听唱片的他。 ［我喜欢的也不是那首《阿楚姑娘》，是那天在台上唱《阿楚姑娘》的你，还有，不喜欢唱歌我们就不唱了，开心最重要。］ － 抹生日蛋糕的奶油在脸上，寓意着抹掉过去不愉快的岁月。 ［还好今年生日帮你过了，以后每年我都会帮你抹奶油的，亲手给你抹掉过去不愉快的岁月，以后，岁岁欢愉。］ － 我不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 ［我自愿，也渴求，被你私有。］ － h同学，我并不是每天都会得到命运的眷顾，很多时候，虽然只是上下一层楼的距离，我也很难捕捉到你的影子。 ［还好现在我们就在一起，会回到同一个家，会住在同一个房间，可以随时见面，我打算没事就蹭在你旁边，不准嫌我烦。］ － 那天的雨水混合了你的名字，我开始不再讨厌下雨天。 ［因为你，我也喜欢上了新年，喜欢上了桂花酒酿圆子，喜欢上了荔枝，喜欢上了抓娃娃，喜欢上跟你有关的一切……］ － 所有因你而起的心情的起伏，我都照单全收，即使是苦涩的，也都觉得很美好。 ［苦涩的又怎会有多美好？不要硬撑，也不要照单全收，我在呢。不会再有苦涩了。］ － 我跟在他的身后，看了无数个晨昏。 ［现在换我跟在你的身后。］ － 会不会有天，醒来时你就在我身边，我可以坦荡地直视你的眼睛，千言难诉，于是只说，你来抱抱我好吗？ ［会，今天。我刚还在抱你，算了，等会再来写。刚才又去抱了下。不过没敢抱太久，好不容易哄睡的，怕吵醒你，明天再抱吧，好吗？］ － 暗恋就好像是生生不息的野草。 ［喜欢你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 他说相信我，他教会我事实不言自明，他给予了我勇气，所以自此以后，面对他人的怀疑和诋毁，我不再退缩。 ［我永远相信你，也永远会站在你这边，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我都觉得你最好。］ － 《小王子》里说，如果你想跟别人制造羁绊，就要承担掉眼泪的风险。 ［不怕掉眼泪，就算掉眼泪，也要和你制造羁绊。］ － 所谓暗恋，不过就是没有后来。 ［有后来。］ － 第64章 64. 亲爱的h同学： 展信佳。 请原谅我的私心, 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于此盛夏我提笔，斟酌词句，剖尽心力, 写下这封情书予你。 尽管，落笔前就知道, 它注定不会被你翻开。 “七十七秋”里, 我记录了许多少女时代与你相处的点点滴滴, 你或许从未在意这些细节, 但于我而言, 它们的存在是一道光。 如果在以后的漫漫人生里，感到痛苦和落寞之际，我想我会不断地、一次次地去回忆那些往昔。 明明落笔前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临了, 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我一向沉默寡言, 生疏于言谈, 对你, 尤甚。 每次在你面前，我大概都是一副慌张又手足无措的姿态。 失联至今，很久没有过你的动态, 努力在散落一地的记忆里捕捉你的身影, 却再也听不到你的名字出现在我身边。 我花了很多力气, 去慢慢追逐你的脚步，坦诚来讲, 真的很累, 但我心甘如饴。 虽然未受眷顾, 最终与你渐行渐远，但我学着更爱自己, 也找到了更好的一个我。 就把这些当做我对这场暗恋最好的诠释。 彼岸太远，我只能遥遥祝愿你。 祝你永远热烈，永远蓬勃，永远鲜活不驯。 祝你肆意坦荡地生活，如暴雨淋透却浇不灭的燃烧的夏夜。 暗恋你这件事，纵然没有答案，但我从未后悔过。 谢谢你的出现，照亮了我那时晦涩黯淡的青春。 ——荔枝唱片机 ［亲爱的虞荔： 展信佳。 写下这封情书的时候，你刚刚退烧，现在还在睡，就在我身边。 看完“七十七秋”里所有你写下的文字，我觉得感动，又很无措。 因为太炽烈了，这份爱。 沉甸甸的。 我甚至没有办法去形容自己的感受。 后悔自己作文水平一般，没有你那么好的文采，可能没办法准确表达出我的心情，但还是，想给你写下这些。 怪我，隔了这么多年，才发现这些。 谢谢你没有放弃。 谢谢你在我身边。 谢谢你喜欢上我。 我只能以这种方式弥补，像隔着薄薄的一层信纸，和十八岁的你对话。 十八岁的许颂想说： 被你喜欢上的我很幸运。 你也是我的月亮。 唯一的，独一无二的，无可替代的。 － 我爱你，也从来不是因为你的喜欢 ，只是因为你是你，因为你本身。 All the sun can never shine as bright as you. ——许颂］ 虞荔坐在床上，安静地读完所有的信，已然泪流满面。 她认真地折回所有的信纸，刚想下床去找许颂，他恰巧进房间。 许颂快步走到床边，抽纸巾给她擦眼泪，“醒了怎么不喊我？写这些是为了弥补你的遗憾，不是为了让你哭的。” “但这次是幸福得掉眼泪，”虞荔抱紧他，“网站不是匿名的吗？你怎么能看到我的帖子？” “是匿名的，但我是创建人，能看到大家的ID，不过也没办法进入你们用户的私人后台。” “什么……意思？你难道是挨个帖子看的吗？”虞荔很聪明。 他捏捏她鼻尖，“看起来很快的，没多久。” 那么多条帖子。 他不知道熬了多久。 虞荔心疼：“笨死你算了。” “虞荔，比起那些年，这都不算什么，行了，不说这个了，先去吃饭，粥刚刚温过。” 虞荔想下床自己走，他没同意，把她抱到餐桌前。 她拒绝了他要喂粥的提议：“我手好好的，为什么还要喂啊，你也跟我一起吃。” “好，我跟你一起吃。” 吃完，虞荔看他收拾完厨房，刚想跟他一起回房间，却见他起身又去拿了个东西回来。 小小的，藏在他手心。 她没有看清，坐在椅子上，仰头问他：“拿了什么？” 许颂半蹲下来，跟她平视，摊开手。 一枚素圈戒指正躺在他的掌心。 戒指是细款的排钻戒指，玫瑰金色的，钻与钻之间，指环是星星的形状。 很特别，也很漂亮。 他牵起虞荔的左手，把戒指缓缓推入她的中指指根，抬眼笑了：“没给你量尺寸，看来多牵手还是有用的。” 虞荔动了动戴着戒指的手指，歪头看着他，有点紧张：“这是……” “给你买戒指，是想告诉你我的态度。但如果你觉得太快，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首饰，当然，也能告诉别人你有男朋友了，以防有人惦记，”许颂说到这里，又拿出一条细细的链，“戴着做手术不方便也可以当成项链，看你喜欢怎么戴，都可以。” 虞荔收下那条链，但没把戒指摘下来，“先这么戴着吧，很漂亮，我很喜欢。” 被许颂抱回他房间。 两人在床上一起看电影。 电影看到一半，虞荔手机响起。 这个点恰好是她往常在医院休息的时间。 打来视频电话的是茜茜。 虞荔暂停电影，又考虑到许颂还在旁边，就转成了语音通话：“喂，茜茜？” 张茜茜一开始没听出来，“怎么转成语音了？你没在医院吗？” “我今天请假了，在家里。” “在家？你感冒了？我说怎么嗓子那么哑，严重不严重啊？怎么会又感冒了？” 张茜茜话音刚落，许颂那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虞荔赶紧想捂着手机，张茜茜已经听见：“虞荔荔，你现在在哪？如实交代，我怎么听见旁边有男人的声音。” 虞荔瞪了许颂一眼，然后对着手机道：“我在许颂家里。” “你们同居啦？什么时候？你有没有保护好自己啊？一定得做安全措施！”张茜茜机关枪似的冒出一长串话。 虞荔脸热地想出去打电话。 许颂体贴地笑了笑，附在她耳边：“你在这，我出去吧，聊完叫我。” 虞荔听到关门声，松了口气。 又听到茜茜问：“怎么样怎么样？感觉怎么样？我跟我们家那个一开始疼死，后来才好一点。” “还好，我不是很疼。”虞荔红着脸答。 张茜茜在那头很兴奋：“不管怎么说，恭喜你啊，虞荔荔，总算迈入了那啥的世界，我给你寄几套衣服去淮京，聊表我这个做闺蜜的心意，别忘了让你家那位感谢我啊。行了，不聊了啊，我又有客人来订蛋糕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虞荔都没来得及问，茜茜就挂了电话。 她知道茜茜风风火火的性子，想必过不了几天就把这事忘了，也就没细问，叫许颂进来继续看电影。 电影转场之际，许颂忽而道：“我姐婚礼定在了这个月末。” “方眉姐这么快就要结婚了吗？”虞荔想起那次无意听到的话，没由来的难过。 “嗯，两方联姻，利益牵扯，所以筹备得都很快。” “这个月的月休减去病假之类，我正好还有一天，可以去参加方眉姐的婚礼。” “嗯，那我们一起去参加。” 两人看完电影，又安静地聊了会儿天。 突然聊到徐子涵，许颂想起什么：“过年我碰到徐子涵 ，他还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见你。” “是啊，好多年没见了，我只有他的电话号，不过存在手机里没记下来，后来手机丢了，我就和子涵断了联系。” “他没几个月就高考了，考完到时候可以约着见一面。” “好。” 晚上，许颂做晚餐的时候，虞荔去收拾他整理来的那些行李。自己的一部分书，挪到了他的书房里。 她本来想把衣服挂到主卧里，但正巧被来问她要喝玉米排骨汤还是糖醋排骨的许颂撞见，就监督她全都挂进了他房间的衣柜里，同他的衣服摆在一起。 最后，虞荔收拾完，看到行李箱里的那个带锁的铁盒，拿着跑过去找到厨房里的许颂，“你怎么把这个盒子也带过来了？” “看上面有锁，觉得是比较重要的东西，就给你带来了。” 虞荔笑了下，回主卧的包里拿出一个小钥匙，又走到厨房里。 许颂放下锅铲，跟着她出来：“油烟大，你别进去了，怎么了？” 虞荔扬了扬手里的钥匙，对着他笑：“你要看看吗？这里面的东西。” “我可以看吗？” “你怎么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啊，又不是什么别的，都是跟你有关的，当然可以看。” 虞荔边笑着说，边用钥匙打开那个铁盒。 她伸手拿起那枚粉红色的瓶盖。 许颂回忆起来：“这是我给你的那瓶荔枝味汽水的瓶盖？” 虞荔惊讶：“你还记得啊？” “嗯。” 虞荔又拿起一张褶皱的草稿纸，递到许颂的眼前，“看看这个。” 许颂打开那张草稿纸，上面凌乱的算式和化学式之间，密密麻麻写了他的名字。 虞荔笑：“无意识写的，后来怕被人发现，就叫你h同学了。叫你h，是因为你的名字跟小时的首字母一样，所以就那么叫了。” “怪不得，我念了我名字无数次，也找不到h这个字母，当时我都恨不得去改名了知不知道？”许颂摇头笑了下，仔细叠好那张草稿纸，“还有呢？” 虞荔一样样把铁盒里的东西拿出来。 包括她当做宝贝一样收藏起来的差点被扔掉的他的生物答题卡，还有他写给她的那道数学题的解题步骤。 许颂一样样看，又一样样耐心地收好。 虞荔给他看完：“好啦，你都看完了，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一般不会给人看的，你是第一个。” 也是唯一一个。 “很荣幸，它们能被你当成宝贝。”许颂抱紧她。 虞荔被抱了一小会儿，退出他的怀抱，“什么味道？好像什么烧焦了。” 许颂忽然反应过来：“糟了，我的糖醋排骨！” 他跑进厨房去解救那道糖醋排骨，还嘱咐虞荔：“你别过去了，在这好好坐着。” 虞荔不自觉弯唇，看他在厨房忙上忙下的背影，那么鲜活和生动。 她想，生性内敛安静的自己或许注定就会被这样鲜活肆意的他吸引。 而她从少女时期至今爱慕的那个人，正在为她精心烹饪今天的晚餐，原来幸福是这种滋味，幸福到想掉眼泪。 这一刻，她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吧。 很快就到了方眉婚礼的日子。 新郎叫华怀川，高大帅气，跟方眉家世相当，还颇有夫妻相。 婚礼现场朋友和家人都邀请得不多，大部分是与方家和华家两方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察觉到虞荔好像无声叹了下气，许颂在桌下牵住她的手，用气音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刚才好像看到雨辰哥了，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她只是觉得有点可惜，特别是想到当年为了拒绝联姻而独立一人“七十七秋”的方眉姐。 虽然不知道方眉姐和雨辰哥为什么会分开，但是他们的确彼此相爱过。 “华怀川也没你想的那么糟，他家世清白，圈子也干净，而且，他好像喜欢我姐，挺多年了。” “真的吗？”虞荔望向台上言笑晏然的新郎。 “嗯，我姐也不是完全不喜欢华怀川，尊重她的选择，我们祝福就好。” 虞荔点点头：“嗯。” 参加完方眉的婚礼，许颂和虞荔又都忙起来。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 虞荔白天在康尚医院看诊和手术，晚上下班早的话，就会被许颂扯过去，跟他解锁各种新场景。但他有刻意控制自己，再没出现过上次的情况。 虞荔虽然羞耻得不愿意承认，但也喜欢跟他做的感觉。 而许颂对这种事的乐衷程度还在与日俱增。 特别是他替她签收了茜茜从湘南寄来的快递以后，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那天虞荔到家 ，看见拆开的快递，没多想，直接拎出来一件看。 小小的布料在她手里，虞荔反应过来是什么，瞬间塞回去。 羞耻到爆炸，然后给茜茜发消息痛斥：【张茜茜女士，你给我寄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那能穿吗？穿了和不穿有什么区别呀？】 刘亦菲本菲：【虞荔荔女士，这叫情趣好不好？你体验一次嘛，就当我求你了，然后，你就会回来感谢我的。不用谢哦。】 虞荔：“……” 许颂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她身边了。 她祈祷身后的许颂没看见，笑着揭过话题：“茜茜都寄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没看到吧？” 许颂抬手，笑着蹭了蹭她发红的耳垂，提醒她：“宝贝，快递是我帮你拆的，你说我有没有看见？” 虞荔想把那些都收回房间，还没起身，被他拉住手腕，眼前的人恬不知耻地央求她：“今晚穿那件白色的试试，好不好？” 【完结】 第65章 65. 虞荔推脱无果, 被哄着试了好多件。 直到许颂到国外出差，她才得以喘口气。 这一出差就是半个月，期间两人只能通过发消息和打视频电话聊以慰藉。 许颂在家的时候, 虞荔有时候还会嫌弃他烦，乍一不在身边, 她立刻就觉出不习惯来。 没出息的, 第一天就很想他。 许颂出差回来那天, 虞荔临到下班时看了无数次时间。 好不容易下班, 她准备去坐公交, 出了医院发现许颂竟然开车来接她了。 虞荔惊喜地扑进他怀里，“你怎么来了？不是发消息说还在路上吗？” “给你个惊喜，看我给你买了什么？”许颂把拎了一路的糕点递给她。 虞荔接过来, “哇”了声：“茶桂糕？你去湘南了吗？” “嗯, 转机的时候路过湘南, 去买了点。” “好感动, 谢谢我亲爱的男朋友。诶,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的？” 虞荔想了想，没有在他面前说过自己喜欢茶桂糕的印象。问完，她咬了一口, 茶桂糕还是熟悉的味道。 她以前在湘南上学时, 最喜欢跟茜茜一起吃这个。 “之前听秦姨提到过, 好吃吗？我也尝尝。”许颂握住她手腕，就着她咬过的地方直接咬了一口。 虞荔捶了下他胳膊, 嗔怪道：“那是我咬过的, 还有那么多, 你就不能再拿一块新的吗？” “就喜欢这块。怎么？难不成你嫌弃我？”许颂盯着她问。 虞荔无奈笑着，故意逗他：“好像有一点。” 他作势要在医院门口吻她, “真嫌弃我？” “不嫌弃不嫌弃。” “真不嫌弃假不嫌弃啊？”许颂追问。 “真不嫌弃，刚才逗你的，”虞荔牵住他的手，“走吧，我们回家，你都半个月没见六一了，它特别想你。” 六一最近状态已经不太好了，许颂不在家的这段时间，虞荔只能尽可能地照顾它，陪伴它，抱着它跟许颂视频。她也带它又去医院做了个详细的检查。 最后还有多长时间，她也说不准。只能过一天看一天，珍惜每一天跟六一的时光。 许颂点头应好，给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虞荔弯腰坐进去，又打开门探出头，小声但坚定道：“我也想你了。” 然后迅速坐回车里，关好车门。 许颂刚反应过来，她已经缩回去了。 他笑着上车，揉揉她头发，“有进步，再接再厉。” 回家吃完晚餐。 虞荔抱六一进了卧室，跟许颂在床上温存了会儿。 虞荔原本以为，这么久没见，他会很想要，但是许颂只是安静地抱着她，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实在忍不住好奇，虞荔从他怀里抬起头，轻声问出口。 许颂蓦然笑出声，然后坦诚道：“想啊，实话实说，在飞机上，我连怎么做在哪做都想好了。” 虞荔：“……所以呢？” “但是一见到你，还是更想就这么抱着你，什么都不做，就这样一起聊天。” 虞荔笑，摸着腿上躺着的六一，“好啊，我们就这样聊天吧。” 聊了一会儿，聊到茜茜。 许颂问：“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你的朋友？” “年假吧，茜茜平时也很忙，过年才会有时间，”她顿了下，“过年的时候，你也陪我去湘南看看奶奶吧。” “好，过年的时候，我陪你去看奶奶。” 一夜安稳。 第二天，许颂做了早餐，还做了跟方眉学的咖啡。 他把那款“爱人呢”特调咖啡学会了。 虞荔很爱喝，特别是他又调整了下，更适合她的口味了。 吃完早餐，许颂送虞荔去康尚医院后，又开车去了公司。 许颂回国后，公司里的工作也并不轻松。 虞荔医院也照例忙碌。 两人彼此都忙了一阵子。 半个月后。 六一情况却急转直下。 许颂推掉公司的工作，专心在家陪六一。 虞荔也休了天月休，在家陪陪着许颂和六一。 那天许颂的状态很差劲。 虞荔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不想再让许颂担心，自己去卫生间开了水龙头，掩盖哭声，哭了一小会儿。 从卫生间出来，对上许颂红红的眼眶。 虞荔心下酸涩，上前抱住他。 凌晨两点二十多分。 六一的呼吸越来越弱。 因为没有很好的治疗手段，所以许颂和虞荔决定陪六一在家度过最后的时间。 许颂已经说不出话，只一下下抚摸着六一的背。 虞荔努力忍住哭腔，轻声开口：“六一，谢谢你坚持了这么久，你要记住，爸爸和妈妈都很爱你，永远爱你。” 她尽力笑了笑：“六一，都忘了告诉你，你有个姐姐，她叫泡芙，她已经先去天上给你开路了，你要去找她，知道吗？她会保护你的……” 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哭出来。 许颂把六一和虞荔都抱进怀里安抚。 快到四点的时候。 六一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两人一夜没睡，第二天把六一送到康尚医院 ，联系了动物火葬。 一周后拿回了六一的骨灰。 许颂和虞荔两人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都情绪不佳，甚至不敢去家里的客厅。 一走到那里，见到空落落的狗窝，想到六一的模样 ，就会控制不住情绪。 六一离开的一个月后。 这天。 虞荔在医院午休时，收到大洋彼岸的之遥发来的消息：【荔荔，我哥最近好点了吗？】 虞荔回复：【好多了。】 她和许颂都已经差不多走出来了。 他们也清楚，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只要想到六一，六一就从未离开。 而且，它永远不会再痛苦了。 景漾的圈外女友：【是吗？我哥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一直找戚韫希学唱歌。好奇怪。】 虞荔并不知情：【他最近在学唱歌吗？】 景漾的圈外女友：【是啊，整天跟戚韫希学唱歌，荔荔，这不适合的赛道就不应该硬闯啊，你说是吧。我哥何必非得一根筋去学唱歌呢。】 虞荔弯唇打字：【算了，他愿意学就去学吧，可能也是他发泄的一种方式。】 景漾的圈外女友：【那倒也是，哈哈，就让我哥学吧，我们别管了。】 虞荔猜测，许颂大概是因为知道她不喜欢唱歌，所以才没告诉她学唱歌这件事。 他既然瞒着，她就也没多问。 六月份。 高考结束。 徐子涵联系许颂，说想要跟小鱼姐姐见面。 地点约在了徐子涵家里。许颂把公司事务提前处理好了，虞荔则休了六月的一天月休。 两人一起去给徐子涵买了些礼物，然后开车去了徐子涵家里。 许颂做家教的时候来过不少次，而虞荔是第一次来子涵家里。 徐子涵早就已经比她高了许多，不再是以前小小的需要人哄的模样。 他长大了。 徐子涵一见到虞荔，就想上来拥抱她，语气难掩激动，不再像平日里寡言少语的模样：“小鱼姐姐，我总算见到你了，我都找了你好多年了。” 结果他手还没碰到虞荔，就被眼疾手快的许颂嫌弃地拎开。 徐子涵不满：“Reilly哥你干什么啊？抱一下都不行吗？” 许颂摇头：“当然不行，你都十八了，成年了，又不是小孩子了，男女有别的道理不懂？” “不抱就不抱，真是的，”从许颂转向虞荔，徐子涵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小鱼姐姐，我一直想当面跟你道谢，谢谢你当年给我套到的那个海贼王，可惜我小的时候没有找到机会。” 虞荔轻声笑了笑：“你不是也帮我给了许颂那张唱片吗？所以不用谢。” “一码归一码，还是要谢的。走，小鱼姐姐，我们去聊天，我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好呀，谢谢子涵。” 聊了一会儿，有电话打进来，虞荔起身去接电话。 客厅只有许颂和徐子涵二人。 许颂忽而看向少年，挑了下眉，“徐子涵。” “Reilly哥，做什么啊？”徐子涵现在眼里只有虞荔，完全没有许颂。 “我发现你自从见到小鱼姐姐，就对我爱搭不理了。” “对，Reilly哥，你终于发现了。”徐子涵承认。 比起Reilly哥，他本来就更喜欢小鱼姐姐好不好？ “行，挺好，”许颂歪头笑了下，“不过，我不太满意你对我的称呼。” 徐子涵不解地问：“Reilly哥，这个称呼有问题吗？我这么多年不是一直这么叫你吗？” “我现在突然不满意了，觉得这个称呼，实在是有些生疏。” “叫你Reilly哥生疏吗？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徐子涵问。 “你叫我女朋友叫小鱼姐姐，按理来说，你应该叫我一声姐夫。”许颂神情极其认真。 徐子涵：“……” 可惜到最后，许颂也没听见那句自己想听的“姐夫”。 虞荔坐在副驾驶，察觉到他隐约的不对劲，问：“怎么了？” 许颂告状：“那小鬼不肯叫我姐夫。” “就这？至于跟孩子计较吗？”虞荔摇下车窗，喊过来出来送他们还没来得及回去的徐子涵：“子涵，你过来一下好吗？” 徐子涵跑过来：“小鱼姐姐，什么事啊？” “你能叫我一声嫂子吗？” “好啊，你让我叫什么都可以，嫂子。”徐子涵下意识叫。 虞荔点点头，又跟子涵重新道别，摇上车窗。 然后抬手戳戳许颂的侧脸，“子涵叫你Reilly哥，又叫我嫂子，幼稚鬼，现在满意了吗？” “满意了，给你打满分。”许颂笑。 / 下午。 两人无事，想一起去淮京一中看看。 虞荔毕业后几乎没回过一中，许颂前些年都在国外，就更没回来过了。 两人跟门卫大叔登记完，携手走进淮京一中。 一中学生正在上下午第一节 课。 走廊上很安静。 他们沿着教学楼二楼走了一圈。 走到三楼时，虞荔停住脚步，指了指鸿鹄班的教室后门，“你看，我以前的时候，经常会故意经过鸿鹄班的教室后门，为了看到你，你以前就坐在那里。” “你记得比我自己都清楚，辛苦了，十八岁的小姑娘。”许颂认真看着她道。 两人正要下楼，遇上原来任教理科一班和鸿鹄班的生物老师陈思含。 陈思含也没有了以前刚毕业的青涩，如今看着老练得多，见到虞荔，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虞荔？” 虞荔连忙走过去，弯唇跟陈思含打招呼：“陈老师。” 陈思含惊喜道：“你怎么突然回一中了？” “今天有空，突然想回来看看。” 两人寒暄了一阵。 看出虞荔开始变得有点局促，许颂笑着跟陈思含打招呼，“陈姐，我这么大个人还杵这儿，怎么就忽略我了？” “虞荔可是我的王牌，许颂，你怎么能跟虞荔比呢？” “陈姐，我记得我以前生物成绩也不差吧？” 陈思含也笑了：“那不是以前吗？你出国以后，我可就虞荔这一张王牌了。对了，你们俩怎么一起回来了？” 许颂当着陈思含的面牵起虞荔的手。 “好啊，你小子，挺有眼光啊，竟然把我的王牌追到手了。” 许颂笑：“是啊，我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能跟她在一起。” “行了，你们继续逛逛，我就先去上课了。” 虞荔：“好，陈老师你先忙。” 陈思含走进鸿鹄班后，许颂和虞荔也下楼。 绕着教学楼走了一圈，两人走到一中操场那个废弃的器材室。 虞荔正想开口，在器材室门口听到女孩子隐约的哭声。 许颂显然也听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 许颂也看出虞荔的想法：“你去看看吧，毕竟是女孩子，我去不太方便。我在这等着你，有什么事就出来找我。” 虞荔也是这样想的，点点头，走进那个废弃的器材室。 这么多年过去，器材室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 而她移开的那个角落，也维持着移开之后的样子，并没有人来动。 一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小姑娘此刻就抱膝坐在那个角落里。 虞荔慢慢走过去，递过去一张纸巾，轻声问：“小姑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一开始女孩子蜷缩着，不愿意抬头，后来情绪冷静下来，才抬头，见到虞荔，小心问：“你是……” “我以前也是淮京一中的，不过毕业很多年了，算是你的师姐吧。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没事吧？”虞荔关心问。 那个时候，她一个人在器材室躲着哭的时候，也很希望有人来帮帮她。 幸好，许颂在那时候出现了。 “我……班上的同学，他们说我长得丑，我也觉得自己长得很难看。” “不难看呀，以后上大学摘掉眼睛，化化妆就会很漂亮的。” “是吗？” “是呀。不要理会其他人的看法，而且，特别是你自己不能也这样认为。女孩子更应该爱自己，多自信一点，要一直告诉自己，我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嗯。” 虞荔温柔地笑了笑：“其实，以前我也在这里哭过，因为当时一些无中生有的诬陷。然后，有人告诉我，想得到生活的礼物，得先打败恶龙。我也把这句话送给你。” 说完，见女孩子不哭了，虞荔走出器材室。 许颂立刻迎上前，“没事吧？” “没什么事，她情绪稳定下来了，不过看样子还是想一个人静静，我就出来了。走吧。” “好。”许颂牵起她的手。 两人又在学校里逛了一会儿，然后开车回家。 途中，在一家超市停下，两人去买食材和日用品。 最后，结账时，许颂停在售货架前面对着那些小盒子挑选了很久。 虞荔恨不得埋个坑把自己埋了。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结的账。 出了超市，外面的空气都显得新鲜许多。 虞荔呼了一口气，听到身后许颂接了个电话。 他似乎不欲纠缠，很快挂断。 但那边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 许颂正要关机，虞荔过来问：“怎么了？谁的电话？” 许颂没瞒她：“我爸的。” “有什么事吗？怎么一直给你打电话？” 许颂第一次跟她讲这些：“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人，没跟你说，怕影响你的心情，他原本任翻译官，后来我知道他婚内出轨，写了举报信到他任职的单位，被辞退后，时不时就会不停换电话号，给我打电话过来。不过我很少接。” 正说完，电话又打进来。 虞荔拿过他的手机，“我来接。” 她走到一旁，示意许颂在原地等她。 她不知道跟那边说了什么，但一直没有停，很生气的样子。 回来后，虞荔把手机还给他，“应该近期不会再骚扰你了。” 许颂好奇：“你跟他说了什么？” “骂了他几句，还说了几句狠话，具体的，你还是别知道了，”虞荔有些不好意思 ，又认真抬眸，看着他，“许颂，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她或许还不够勇敢，但已经比从前那个篮球场上不敢为他出头的小姑娘要勇敢许多。 爱为她添了很多勇气，所以，她也可以勇敢地保护他。 “行，谢谢宝贝保护我，宝贝真厉害，”许颂听到她说骂人，笑出来，也很乐意享受她的保护，“那我今晚更得好好还债了，你说对吧？” 虞荔：“……” 她可没有这个意思。 回家。 吃过晚餐，许颂没急着做什么，而是笑着把她送的生日礼物搬了出来。 虞荔有些不解地看向那个唱片机，“要听歌吗？” 许颂笑而不答，拿出一张黑胶唱片来，递给虞荔，“送你的礼物，要听听吗？” 虞荔愣了下，接过那张唱片。 能看出那是自录的唱片，跟她以前录的那张唱片极其相似，但又略有不同。 封面上写着：致虞荔。 某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尖，她哑然问：“这是……” “抱歉，宝贝，我去找了很多地方，但没能把你送我的那张唱片修复好，它被雨水浸湿了，再加上还有划痕，最后也只能听到一小部分。我只能擅自主张，去了很多次你租的那个房子，还有云和苑，最后在云和苑找到了你以前的手账本，也见到了你写在里面的乐谱。然后，我学了很久，把这首歌学会，尽管可能不够好听，但是，还是想让你听一下。” 虞荔思绪几乎完全停滞，反应了很久，才听懂他话里的含义。 她手指颤动着，转瞬被他握住，一起把她手里的唱片放入唱片机里。 很陌生的，又隐约熟悉的音调响起。 连同男人温柔的嗓音。 她听了一千遍水星记，把他的名字和她的昨天全部锁进了唱片机，却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亲耳倾听。 时隔多年，许颂把这首她写给他的，从未被人听过的一直不见天日的歌重新唱了一遍。 送给她。 谁都没有说话。 虞荔安静地听完整首歌，眼眶湿润。 尾音结束后，是许颂的声音，很正式的，从唱片机里飘出：“我爱你，虞荔，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人生中。” 她被许颂耐心地擦掉眼泪，哽咽着回应：“我也爱你。” 十八岁的虞荔，你的暗恋并不是没有后来。 二十六岁的你，有在被好好的爱着。 恭喜你，暗恋成真。 66. 被撞到的那一刻, 虞荔下意识护住自己怀里的唱片，以至于一时没站稳，摔在雨潭里。 朱藏月意外地看到熟悉的脸, 蹲下很抱歉地开口：“对不起。” 她把虞荔扶起来, 踌躇了下，还是先奔去天台。 虞荔站稳后, 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混着雨水的泥渍，刚想继续往前走，听到身侧打着伞快步走过的两个女生絮絮地说： “那不是朱藏月吗？她是要去找许颂吗？朱藏月应该是要去告白的吧？她不会被拒绝吧，我怜爱美女了, 美女实惨。” “怎么会？你没听说吗？校庆那天, 许颂亲口说自己喜欢朱藏月。” 虞荔听见这话, 犹豫了下。 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天台那边走。 她不知道在原地淋了多久的雨。 某一刻, 忽然失掉了去找他的勇气。 但在她犹豫的这一会儿功夫, 许颂大抵早就离开了。 没有把唱片送出去，又淋了一场雨，浑身发冷，她懊恼地轻轻吸了口气。 快要上课了, 她转身，却没走多久, 身后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家里的司机陈叔送了雨伞过来, 许颂跟着离开学校前，瞥见远处的女孩子的身影。 看上去很熟悉，像是虞荔。 用了几分钟, 他追上前面的女生并拦住她。 头顶的雨全被挡住, 虞荔顿住脚步，歪了下头, 眼睫还挂着雨水，开始是懵的，后来就是惊喜：“许颂？” 原来他还没有走吗？ 她来不及想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来不及想朱藏月的告白，或者是许颂有没有答应朱藏月的告白，虞荔只顾得上把手里那张唱片递过去。 许颂接过唱片，没仔细去看，先注意到她校服上的泥渍，问：“衣服怎么了？” 刚才为了保护唱片，不让唱片跌进雨里，她不小心摔倒了。 但这些显然没办法跟许颂说，虞荔也不想卖可怜求关注，只是简单说：“我不小心摔倒了。” “没事吧？有哪里磕到了吗？”许颂表情不太好看。 虞荔摇摇头，“没有。” 许颂脱下身上的外套，递过去，没笑时，人显得很凶：“穿着吧，你身上都湿了，这么大的雨，你跑出来做什么？” 虞荔没有拒绝，接过那件干干净净的外套，抬起眸，“谢谢，可是，我好像没有办法把衣服还给你，我听戚韫希说，你要出国了……” “没关系，一件外套而已，”，又想到她的性格，许颂笑了笑，改口，“你可以放在我家，反正秦姨有我家的门卡。” 他没有说以后还会回来。 虞荔掩住眼里的失落，点了点头。 许颂认真看了眼手里的唱片，不是不惊讶：“送我的？这是你自己录的唱片吗？” “嗯。” “谢谢，我很喜欢。不过，为什么是致h同学？”许颂看清封面上的字。 虞荔哑然，也没打算解释，只是忽然开口，语气有些急：“我叫虞荔。” 你要记得我的名字。 这听起来完全是答非所问。 许颂却只是笑笑，雨花打在伞沿，聚集起形成成串的水流，砸进地面。 少年压低的声线混着雨声飘过来，甚至莫名地有些苏：“嗯，我知道，虞荔，虞是安虞的虞，荔是荔枝的荔。” 陈叔打电话来提醒该去机场了，许颂没再有时间细问虞荔h同学，只简单跟她道别，把手里多余的那把伞留给她。 撑着伞回到班里，陈思含已经讲开课。 虞荔先前刚进教学楼时已经脱下许颂的外套搭在臂弯，此刻一身雨水，陈思含见了，也没说什么，只让她快坐好听课。 虞荔点头，赶紧回到座位上坐好，拿出卷子专心听课。 消息传得很快，虞荔没几天就拼凑出了许颂说喜欢朱藏月的详细经过。 那天校庆聚餐时，戚韫希问许颂觉得这次校庆高三表现怎么样。 许颂答说有首歌他很喜欢。 高三年级唱歌的节目只有朱藏月、许颂和戚韫希以及虞荔三个节目。 总不会是在说她，何况在她表演之前，许颂已经跟戚韫希离开了。 所以，他喜欢的唯有朱藏月的那首歌，可他一向有分寸，比起在说喜欢歌，更像在跟朱藏月变相告白。 虞荔知道之后，说不失落是假的，但她并不遗憾。 因为那张唱片完好无损地送给许颂了。 她保护得很好，唱片上面一点雨水都没有沾到。 隔天，又听说，许颂那天在天台上并没有接受朱藏月的告白。 虞荔猜测，他应该是不想因为出国而耽误对方，所以才没有接受喜欢的女孩子的告白吧。 又过几天，吃午饭时，方之遥突然拿出手机来：“对了对了，荔荔，前几天我哥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来着，我给忘了，他今天都生气了，你赶紧加上他吧，你想加他q.q还是微信，我把你推给他。” 虞荔一愣，“许颂他要加我吗？为什么啊？” 方之遥催促她：“具体我也不知道，但荔荔，你得帮帮我 ，江湖救急啊。” “那就微信吧。”虞荔随口道，对她来说两个都差不多。 她是在许颂的好友申请发过来的时候，蓦然想明白的。 许颂该不会是听了那张唱片以后想过来问她怎么回事的吧。 她在卧室里，抱着玲娜贝儿 ，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当初只想着，以后再也不能见面，她只想让许颂记住自己的名字，但完全没有想到许颂还会来加她联系方式这种可能性。 他是听懂了那首歌，才来问她，还是没有听懂那首歌，才要来问她呢？ 虞荔内心天人交战了无数回合。 直到第二天下午的一节体育课，她请假在教室复习，还是同意了许颂的好友申请。 他的微信昵称很简单，就是他的名字缩写xs，至于头像则是一张黑胶唱片机的图片。 同意之后，虞荔呼吸都停滞了，盯着手机屏幕不敢眨眼。 那边很快发过来一条消息： xs：【在上课吗？】 yl：【体育课，我请假了，在教室里。】 本来是想复习的，但现在她紧张到根本静不下心去复习。 另一边。 隔着时差，现在许颂这里其实是凌晨。 明天还有课，但他毫无睡意，执意等她通过好友申请。 好不容易等她通过了申请，许颂抱着六一，垂眸盯着被子上的手机，先前打好的腹稿在加上她的这一刻全数推翻。 半天删删减减，就打过去了四个字。 像是在说废话。 而出国前最后一天，收到她的唱片时，许颂一开始没有深想，顶多以为是她的回礼，对那个小王子八音盒的回礼。 直到听到唱片里的她唱的歌。 不是录的别人的歌，是她自己唱的。 女孩子的声音清透，歌词隐约而缱绻。 从歌词能听出，那是一首情歌。 他搜了下歌词，并没有搜到相关的歌，难道是……虞荔自己写的吗？是专门写给他的吗？ 哪怕他再迟钝，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小姑娘那天的不同寻常。 她好像在竭力忍着很多他读不懂的情绪，最后语气都很急，不同于以往的温软，只是很认真地告诉他，她叫虞荔。 她喜欢他吗？ 意识到这一点，许颂不仅没有以前收到旁人告白时的反感，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莫名有些紧张，好像心脏也比平时跳动得快了些。 他手指动了动，忽而从唱片机里取出她送的那张唱片。 音乐戛然而止，寂静的夜色衬得他心跳更为剧烈。 她那么认真的语气，逼得许颂不得不也认真正视自己隐藏于心底的情感。 在这一刻，他也终于察觉到先前被他强行忽略的，他自己的不对劲。 比如对虞荔不自觉的关注；对她下意识多的几分照顾；因为听到她要请常鹤宇吃烤肉的暗自较劲；看到没人帮她抹奶油而上前帮她…… 他并不是随便对谁都会这样。 许颂这个人一向外热内冷，虽然总是笑，但其实不太爱管闲事，尤其是跟自己不熟的人。 好像只有在虞荔身上，他才会一再破例。 少年几乎认清心意后，就想立刻联系到虞荔。 但好不容易加上她的微信，许颂却突然不敢贸然点破了。 她会被吓到吗？ 而且，她还要高考，万一影响她学习该怎么办？ 毕竟她本来也没有点破，只是委婉地送给了他一张唱片。 或者，他也有可能会错意。 许颂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敢直接问她关于唱片的事。 来日方长。 虞荔担惊受怕着，最后只等到他问：【最近在一中还好吗？上次那个人还有去学校找你麻烦吗？有事就告诉我，不方便的话就直接找方之遥，方之遥解决不了的，直接找戚韫希和吴翟就好。】 虞荔：？ 她等了半天，他怎么只说这个。 难道那张唱片他没有听吗？ 许颂不提，她当然不会主动提起唱片的事，只能先回复他消息。 末了，他又发来一条：【我时间很多，要是有什么不会的题目也可以问我。】 虞荔眨了眨眼，其实有些不明白他怎么好像突然有点不一样了。 加上微信就很好了，她不太想打扰他，再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自己还是克制距离，去问老师比较好。 然后斟酌着回复他：【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须臾，她想起来两人之间的时差，犹豫半晌，以朋友的身份关心了句：【你那边现在不是凌晨吗？怎么还没有睡？】 许颂看着她的消息，眼里染上几分零星的笑意。 忽然冒出个荒唐的想法，他由于抱怨和不成熟的心理躲到国外是个挺错误的决定。 xs：【失眠了，刚好看到你加我。】 这样啊。 虞荔敲下几个字：【那你赶快去休息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xs：【好，有空再聊。】 虞荔指腹移到他发来的消息上，眼神一顿。 还会……有下次吗？ 她觉得两人都在学习，并且隔着时差，像许颂今天失眠的情况不多，两人应当没有什么机会再聊天了。 但她没想到，隔天在食堂，刚巧跟之遥吃完饭，她就忽然接到了许颂的电话。 虞荔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接起，轻声开口：“喂？有事吗？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少年在电话那边笑了声：“没什么事，想跟你聊聊天，吃完午饭了吗？” “刚吃完，你打来的好巧啊。”小姑娘语气温软地应。 方之遥放完餐盘回来，知道是她哥给荔荔打的电话，没上前打扰虞荔，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等。 虞荔还没等到许颂那边开口。 突然，她身旁经过一群人，声音很大，甚至透过听筒隐约传进了许颂这边：“嘿，你们说，许颂要是喜欢朱藏月的话，为什么会拒绝她呢？” 虞荔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走远了些。 不知道许颂有没有听到别人议论他的事。 安静了几秒，她听到少年带了几分无奈的声音：“你听到了吗？刚才他们说的话？” 虞荔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好像怎么回答都不太合适。 她犹豫间，听到少年有点着急的解释：“他们都是乱传的，我没有喜欢朱藏月。” 67.？ 虞荔下意识“啊”了一声。 许颂不太明显地笑了下, 耐心又说了一遍：“我说我没有喜欢过她，你不要误会。” 他不喜欢朱藏月吗？ 他是在跟她解释吗？ 他为什么要跟她解释这些呀？ 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之后，手里握着的手机好像变成了烫手山芋, 虞荔连耳尖也开始发烫。 “嗯？虞荔？你还在听吗？” 虞荔：“我……一直有在听。” 那就是听见他的解释了。 许颂笑：“那就好。” 少女不自在地捏了捏校服衣摆, 还是觉得很奇怪：“许颂，你怎么突然想跟我聊天啊？” 那边短暂的沉默后, 他开口，声音伴着滋滋的电流声，依然很好听：“戚韫希和吴翟去打球了，跟方之遥聊几句就能吵起来, 想了想, 就给你打电话了。在这边, 我也没什么朋友。” 虞荔几乎是立刻开口, 虽然声音小小的：“要是以后戚韫希和吴翟再没有时间的话, 你可以找我聊天。” “好啊，谢谢你陪我聊天，有什么不懂的题可以来问我。” 虞荔说不用谢。 他是她喜欢的男孩子 ，又帮过她那么多次, 顿了下，虞荔想着他说的后半句话, 又问：“不过, 许颂，你在那里学习不忙吗？” 她还是怕打扰他。 “不忙，你尽管问就好, 我在这反正也没什么事。”许颂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笑着道。 其实忙得要命。 他刚转学过来，在国外生活也没什么经验, 一切可以说是从头开始，在刚开始的适应阶段。 但除了教她做题，他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联系她又不打扰她的方式。 “哦，好。”虞荔应了。 方之遥等了半天，见两人还没有结束通话，实在等不下去了，跑过来找虞荔：“荔荔，我们走吧。” 虞荔点点头，也觉得聊得挺久了，就对电话那边迅速说了句：“许颂，之遥来找我了，我们先回教室了，你去休息吧。” “行，有事一定联系我，这句不是什么客套话，我是认真的。”许颂知道她的性格。 虞荔听完，弯唇笑了：“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连方之遥也看出来虞荔比往常要高兴许多。 她挑挑眉，“啧”了一声：“荔荔，我怎么没看出来，原来你跟我哥关系这么好呀，我都有点吃我哥的醋了呢，你竟然陪他聊了那么久。” “他说在国外没有什么朋友，戚韫希和吴翟在打球，没空陪他聊天，所以才来找我的。”虞荔温声解释。 方之遥突然叹了口气：“唉。” 戚韫希和吴翟哪里有在打球，刚才戚韫希分明还跟她在微信上吵了一架呢。 再说 ，就凭她哥那张脸，到哪里去能交不到朋友？ 荔荔简直就是小白兔遇上大灰狼，被人卖了还傻乎乎帮人数钱呢。 虞荔立刻察觉到方之遥的情绪：“怎么了？之遥？” 方之遥恨铁不成钢地弹了下虞荔额头。但她不敢在背地里说许颂的坏话，只能委婉地提醒虞荔：“荔荔啊，嗯……有时候，你要对别人说的话多多思考一下，不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虞荔挽着方之遥的胳膊，偏头轻轻笑出来：“之遥，你是在提醒我要多思考你哥说的话吗？” 方之遥顿时大惊失色。 虞荔觉得好笑，拍拍方之遥的手，“之遥，你放心就好了，你哥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凶，他不会欺负我的。” 方之遥：“……” 好好好，果然是她多余了。 她以为是她哥单相思，现在看来，荔荔总会替她哥说话，好像也是有点喜欢她哥的样子。 回到教学楼。 虞荔回了鸿鹄班学习。 方之遥回到理科一班，偷偷摸摸拿手机给许颂发了条消息：【哥，我觉得荔荔对你好像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诶，你可能机会还蛮大的。】 现在许颂那边算起来应该是上午。 但方之遥没指望许颂立刻就回消息。他从来都不是那种秒回的人，往往得过个半天一天的，甚至有时候已读不回。 放在桌边的手机却很快“叮咚”一声。 忘了静音了。 方之遥拿起来，以为是戚韫希又来跟她吵架，却没想到是她哥发来的消息。 冷面阎王：【嗯，谢谢你。】 这么客气？ 方之遥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哥，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竟然这么快回我消息。】 但这条消息迟迟没有被回复。 下午第一节 课下课。 方之遥才收到许颂姗姗来迟的回复： 冷面阎王：【难道我以前回你消息回得慢了？】 方之遥都快无语死了。 景漾的圈外女友：【您回消息那速度要是还算快的话，我八百米都能跑第一了。】 这条消息又意料之中的没得到回复。 好像只有一开始那条许颂是秒回的。 方之遥划着手机屏幕，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该不会是因为，她那条消息里面在说荔荔的事吧？ 她试探着又发了条消息过去：【哥，刚才吃饭的时候，我跟荔荔还在讨论你快过生日了呢。】 冷面阎王：【是吗？】 方之遥一排大腿：【好哇，许颂！你重色轻妹。】 许颂都懒得回她，最后想起来什么，才又发了条语音过去：“方之遥，你别在她面前胡说八道，听到没？” 方之遥咬牙切齿地打字：【行行行，知道了，我亲爱的“好”哥哥。】 / 之后，虞荔也确实遇到过不会的题目。 有时候来不及去找老师，身边同学也都在忙的时候 ，她不会想着攒到明天，而会去找许颂。 她会计算好时差，算好那边恰巧是白天的时候，发消息过去问许颂题目应该怎么做。 她也确实有像许颂之前说的那样，会更注重用适合她自己的学习方法。 临近二模。 李晓军让鸿鹄班的崽子们都把自己的高考志愿填表交上，截止时间是下午上课之前。 午饭时，虞荔还有点不确定。 方之遥见状，也放下筷子，给她提建议：“荔荔，你要不打电话跟我哥聊聊？他在这方面还是挺能开导人的。” 她干脆自己给许颂拨了电话过去，虽然她哥不怎么回消息，但打电话过去还是会接的，也是怕她有什么急事联系不到人。 电话接通后，方之遥把情况简单跟许颂说了下，就把手机递给了虞荔。 虞荔接过手机，情绪还没调整过来，声音仍然是低的：“喂？” 许颂“嗯”了下，自然地问她：“虞荔，你想做宠物医生吗？” 虞荔咬了下嘴唇，点头，又记起他看不见自己，道：“嗯。” 他也会像虞世卿他们那样反对吗？ 他也会觉得她不适合做宠物医生吗？ 他也会不相信她能做好吗？ 她说完“嗯”之后，许颂在电话那边沉吟了很久。他没有立刻给出她答案。应该是思考了很久。 虞荔甚至能听到对方隐约的呼吸声。 她攥着手机，认真屏息听着。 滋滋电流声之后，少年声音飘来：“我觉得你很适合学这个，而且，我相信你一定能学好。” 被否定的时候，虞荔没想过哭，但听到他的肯定，她一时没忍住哭腔：“可是许颂，如果我选错了呢？” “这种事哪有什么对错？而且，错了也没关系，人生就是来试错的，一辈子很长，大胆去做就好。” 末了，他顿了下，温声道：“虞荔，不要哭。” 听到她的哭声，他心脏也跟着紧紧揪起来。但他没有办法现在去到她身边。 “好，我不哭了。”虞荔在他安抚下渐渐稳定下情绪来。 “嗯，虞荔，要是之遥不给我打电话，你还会来找我吗？”许颂突然问。 虞荔心虚地没有回应。 许颂明了，淡声道：“如果你下次再这样，哪怕自己一个人哭都不来找我的话，我不介意每天中午都给你打个电话。” 那怎么可以。 虞荔赶紧打断他的话：“我下次不会了。” 少年似乎也拿她没什么办法的样子，最后叹了口气：“虞荔，不要怕打扰我，而且这也不算什么打扰。就算在你看来这是，但如果你来打扰我，我会很高兴的。” 那天之后，虞荔的心态好了很多，为了二模全力冲刺。 只是，努力了那么多天，虞荔二模的成绩并不尽人意。 她虽然留在了鸿鹄班，但是成绩并不够京大的动物医学专业的分数。 出成绩的那天夜里，凌晨两点，虞荔焦虑得难以入眠。 秦荷并不在家，虞荔自己拿着门卡下楼，迷茫地抱膝坐在单元楼门口看雨。 她不知道怎么选择才是最正确的一条路，选择其他专业能确保她考入梦寐以求的京大，所以她要为此放弃动物医学专业吗？ 雨声淅沥，她睡衣单薄，须臾，身上就传来冷意。 脑海中忽然有一道清晰的声音响起，许颂那么坚定地告诉过她：“我觉得你很适合学这个，而且，我相信你一定能学好的。” 毫无征兆地，少女落下一串眼泪。 又记起许颂的话，虞荔这次没有再自己一个人哭。 算好许颂那边时间是傍晚，并不会打扰到他休息，她就试探着发了条消息过去：【在吗？】 68. 下一秒。 那边立刻回复她：【我在, 怎么了？】 虞荔忍着眼泪，打字：【许颂，我二模成绩不太好, 如果高考也是这个分数, 我就考不上京大的动物医学专业了。】 许颂看了眼时间，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国内是凌晨两点了, 这么晚还没睡着吗？” 虞荔鼻音很重，混着雨声：“嗯，我睡不着。” 许颂听到她电话里的背景音，“你在外面？” 虞荔惊讶于他的观察力, 因为有点冷, 不自觉吸了下鼻子：“嗯, 我睡不着, 就下来逛逛。” “是不是穿少了？先上楼, 我再跟你聊。” 虞荔“嗯”了下，拿好手机和门卡，坐电梯上楼，回到卧室。 躺进柔软的被子里, 身体逐渐回暖。 少年那边一直没有挂电话。 她重新把手机放在耳边：“许颂，我回房间了。” “嗯, ”他在她上楼的这段时间想了很久, “对不起，我也没办法给你很有用的建议，最后的选择还是要你自己做, 按照你心意来吧, 不要怕失败，不管你选什么, 我都支持你。” 虞荔说“好”。 许颂听她情绪好多了：“睡吧，时间很晚了，听你睡着我再挂电话。” 虞荔后知后觉有些脸红，但也没有执意要挂电话，把手机放在枕边，她抱着玲娜贝儿躺下。 十几分钟后，她还是没有睡着，轻轻翻了下身，看到许颂发来一条新消息：【还没睡着吗？】 语音通话还在进行中。他应该是听到她翻身，但不确定她有没有睡着，怕万一她睡了，出声反而会吵醒她。 虞荔就没回复消息，直接对着手机开口，不太好意思地承认：“还没有。” “要不然，”许颂听着小姑娘温软的语调笑了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或者唱首歌？” 不过，还没等到虞荔说什么，许颂自己就否决了自己的提议：“还是讲故事吧，我唱歌太难听了。” 虞荔没忍住笑了。 可能是雨停后夜里太寂静，可能是因为刚刚才哭过一场，可能是因为几乎从来没有被拒绝过，少女开始对他提要求，尽管语气仍然小心翼翼：“许颂，可是我想听你唱歌，可以吗？” “可以啊，”许颂应了，手指蹭了蹭鼻尖，略微不自然地开口，“但我唱歌跑调。” 虞荔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答应给她唱歌，“没关系啊，我觉得挺好听的。” 虽然的确有点跑调，但是她还是很喜欢。 许颂会唱的歌本就不多，练来练去的，听感还算可以的也就只有那首在校庆上唱的《普通朋友》。 他深呼了口气，比上台那天紧张得多，开口时嗓子是紧的，唱了几句才好一点。 “等待/ 我随时随地在等待/ 做你感情上的依赖/ 我没有任何的疑问/ 这是爱 ……” 虞荔弯着唇，乖乖闭上眼躺好。 许颂快唱完一整首的时候，电话那边传来小姑娘轻轻浅浅又均匀的呼吸声。 他没挂电话，关掉麦克风，加大了通话音量，把手机放在一边，打开电脑。 第二天。 虞荔醒的时候，头脑还发沉。她不记得自己是几点睡着的了，也不知道电话是什么时候被挂断的。 不过，昨夜她睡得很安稳，难得的安稳。 想了想，她还是跟许颂道了声谢，说昨晚麻烦他了。 虽然，她也想不太通他最近对她过分关心的原因。 更不敢胡乱猜测他是否是对她有好感。 许颂很快回了她的消息：【你能来麻烦我，我很高兴。】 高考临近。 方之遥也出国了。 虞荔一个人在一中，身边没有了之遥，难免有些不习惯。 那段时间，她一心扑在复习上，和许颂联系得也不多，几乎不再打电话。 但每天中午时，她基本上都会收到他的消息，很日常的关心，或者是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分享给她。 三模考完后。 那天夜里，虞荔有道数学题一直没搞懂，她发消息过去问许颂。 但那道题讲起来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许颂理清思路后，就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虞荔听到手机振动声，没仔细看屏幕，直接按了接听键。 接通以后，两人都顿住。 许颂不小心打成视频通话了。 两个人隔着屏幕对视了一瞬，又都默契地移开视线。 虞荔握着笔的手指蹭了蹭笔杆，有些不自在地看着题目。 许颂抬手抓了抓头发，又轻“咳”了下：“抱歉，我打错了，打成视频通话了，要挂掉重新打吗？” 虞荔垂着眸，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没关系，就这样吧。” 许颂也笑了：“行。” 他调整了下手机镜头，放在桌面上，镜头容纳下他举着的纸笔，以及少年的小半张脸。 他开始给她讲题。 虞荔听到一半，不受控制地走了下神，望向少年的侧脸。 只愣了两秒，然后就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许颂很快注意到她茫然的眼神：“怎么了？我讲太快了吗？” 虞荔懊恼地咬了下嘴唇，“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 许颂笔尖一顿，偏头看向她：“我讲的不好吗？” “没有，你讲得特别好，是我的问题。”虞荔憋了半天，只能这么说了句。 许颂听到她闪躲的话，明白过来什么，眼里带上笑意，“没事，我再重新给你讲一遍，不准走神了。” “嗯。”虞荔认真去看他写的步骤，不再分心。 讲完这道题，许颂还有点意犹未尽：“还有别的题不会吗？” 整理思路的虞荔抬眸，“没有了，谢谢你啊。” “没别的了吗？”许颂不太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虞荔点头重复：“嗯，没有别的题了。” 少年好像很是遗憾，纠结了会儿还是问她：“要不然先别挂断？万一待会还有不会的呢？” 虞荔一愣。 其实她大概率是一时半会找不到不会的题目了，但是还是点点头，没拒绝他：“那……好吧，就这样开着吧。” 两人心照不宣地把手机立在一旁。 虞荔虽然同意这样开着视频，但其实完全不敢往手机屏幕瞥去视线。 她就安静地看着英语作文。 直到觉得时间不早了，她拿起一旁的手机，才发现许颂好像一直在看她。 少女脸颊红透，手忙脚乱地跟他说要挂电话了。 三模以后，高考很快来临。 难得的是，虞荔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得多。 许颂没打扰她，只给她发了消息说高考加油。 虞荔回复：【谢谢。】 高考结束后，虞荔第一时间回了湘南见茜茜。 两个小姑娘太久没见了，一见面就抱在一起哭。 虞荔没回自己家，茜茜把她带回了她家里。 而许颂给虞荔重新又打来电话时，是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 起先只是很日常的聊天，但后来，许颂不知道怎么，忽然转了话题，提到了那张唱片。 在她把那张唱片送给他的好几个月之后。 虞荔呼吸顿了下。 许颂在那边也显而易见的紧张：“你给我的那张唱片，我听过了，但还是不敢太确定。” 不是不能，是不敢。 虞荔不是没有想过他会问她唱片的事情，但没有想过是现在。 她攥着衣角，声线难掩紧张，轻声问：“你是……想问我唱片里录的那首歌写的是什么吗？” “不是，” 少年否认，“我不是想问那首歌，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他紧张，但仍然坦荡：“其实，听到那张唱片就想这么问了，但一直没敢问，怕影响你高考。” 虞荔完全懵掉了。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但完全没想过许颂竟然也喜欢她。 见她一直没有说话，许颂一刻不敢放松，怕她觉得突然，认真地道：“虞荔，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可能有点唐突，但是，不是在开玩笑。” 衣摆被少女用力攥出褶皱。 她反应过来，喃喃问：“你刚才是说……你喜欢我吗？” “我有那么不明显吗？”少年紧绷着的情绪忽然破功，没忍住笑了下，笑完，还是紧张的：“本来都想好怎么跟你说了，抱歉，我现在太紧张了，我都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了，我……” 听到他逻辑有点混乱的话，意识到他现在好像比她还要紧张，虞荔不免弯唇笑出来，“好啊，我愿意。” 那边好像也顿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才重新开口：“你刚才是答应我了吗？” 虞荔实在不好意思对他再说一遍：“没听见吗？没听见就算了。” 许颂：“错了错了，听见了，我在你家楼下，好久没见你了，想见你，可以吗？” 虞荔接到他电话很突然，没有注意来电地址，她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才发现是国内的号码打来的，惊讶又惊喜：“你回国啦？” “嗯，刚下飞机就给你打了电话，现在刚回云和苑，就在你家楼下。” 虞荔有些好笑地眨了下眼：“许颂，可是，我现在不在淮京，我回湘南了。” 许颂也错愕了下，没想到她不在淮京，当机立断道：“我现在去湘南找你。” 虞荔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我过几天就回去了，你等我回淮京再见面好吗？” 一时身份的转变，她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许颂。 许颂：“女朋友，我真的想你了。” 虞荔猝不及防被他那句“女朋友”叫得脸红。 原来许颂谈起恋爱来是这样子的吗？怎么这么黏人，一点都不像他了。 其实很久没有见过许颂了。 除了那次无意把语音通话打成了视频通话之外。 虞荔最后还是松口了：“好吧，那我在湘南等你。” 许颂到湘南时已经是下午。 他其实下飞机后一直没有休息，但并不累，只是紧张和期待。 虞荔没瞒着茜茜，把自己和许颂在一起的事告诉她。 茜茜整个化身尖叫鸡，让虞荔回来之后一五一十把所有细节都老实交代给她。 虞荔答应茜茜，才被她放开，得以下楼去找许颂。 许颂见到她跑下来一开始是手足无措的，后来试探着把她抱进怀里。 动作青涩，手也没敢真正放在她身后，只是虚空揽着她。 虞荔整个人埋在他怀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鼓起勇气问：“许颂，你知道我给你的唱片里，那首歌写的是什么吗？” 许颂还是抱着她，点头：“嗯。” 然后，他认真开口，语气无比正式：“辛苦了，喜欢了我这么长时间，还有，我更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呀？”虞荔有点不解地问。 “更谢谢你能喜欢上我，我很荣幸。” 69. 大年初一。 是两人在一起的一周年。 许颂和虞荔仍然在“云和苑”跟秦荷一起过年。 昨晚除夕时, 秦荷没有熬夜的习惯，守岁对她来说远远没有一个美容觉重要，因此还是早早就睡了。 虞荔跟许颂一起睡在她的房间。 没看完春晚, 虞荔就被他抱到房间, 在浴室很温柔地做了几回。 温柔是温柔，但架不住时间太长。 虞荔几次想喊停, 奈何许颂充耳不闻，她被从浴室抱出来已经是凌晨。 初一这天，虞荔难免有些困。 许颂给她精心准备的一周年惊喜，她的反应都稍微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敷衍。 许颂对此表示不满意, 敢怒不敢言, 只能也跟着虞荔躺下, 握住她的手玩着手指, 时不时冒出来低低的一句：“唉, 女朋友没以前爱我了怎么办？” 虞荔受不了了，翻身坐起来，一把拽下他的领口，咬牙忍住自己的困意：“许颂！你讲点道理！昨晚上我说困了, 你非要继续！现在还不让我睡觉！” 许颂笑了，语气里有几分无辜的意思：“宝宝, 我以为你说不要是要的意思, 而且，你身体没有……抗拒我。” 虞荔气得踢在他身上，被子却因为幅度大的动作滑落下来。 她浑身上下只穿了件吊带睡裙, 白皙的肌肤上都是暧昧的痕迹。 许颂眼神蓦然一暗。 没人比虞荔更懂他那种眼神, 她想骂他，憋了半天, 最后只苍白地想劝回他的羞耻心和良知：“许颂，现在是白天。” 许颂要亲不亲地勾着她：“嗯，我知道现在是白天，宝贝，我们还没在白天做过。” “你疯啦？干妈还在，会听到的。”虞荔用仅剩无几的理智开口。 被他顺势吻进来，男人语气含混：“乖，你小声一点，秦姨就不会听到的。” 虞荔还是极其敏感，被他磨得眼尾发红，骂了句：“混蛋。” 他笑，没当回事。 手抚上她腰窝，把人往怀里拽了拽，却又突然停下，摸摸她的头：“算了。” “？” 虞荔茫然地瞧着他。 “昨晚上盒里剩的都用完了，虽然你骂我是混蛋，但我也不能那么混蛋，”他没生气 ，反倒笑了下，“不过，骂人有进步。” 虞荔：“……” 许颂难得有点良知：“刚才是我错了，不折腾了，你好好睡，晚上我再跟你好好庆祝一周年，不准再敷衍我，听到没？” 虞荔应他：“行行行，知道了，我亲爱的男朋友。” 是真的困了。 应完那句她就躺好补觉，半梦半醒的恍惚间，听许颂下了床拿了什么东西来，又重新上床牵过她的手。 睡醒时大脑混沌一片，天气不是很晴朗，窗外的天阴阴的，屋内昏暗一片。 她的左手被他用右手好好握着，转头，见许颂在用单只手处理文件，操作间并不熟练。 刚睡醒，她声音有些哑，笑得无奈：“许颂，你就非要牵着我吗？用左手打字不累吗？” “醒了？”他有问必答，“不累。” “算了，你愿意牵就牵吧，反正累不累你自己知道。”虞荔无言。 许颂笑着放下电脑，“饿了吗？都一天没吃饭了，我做了粥，去给你盛过来。” 虞荔喊住他：“我又不是生病了，还是出去吃吧，干妈呢？她吃过饭了吗？” “干妈上午出去了，想去南山看看，”许颂知道她会担心，笑了笑，“你放心，我没多难受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虞荔倒是没怎么纠结，直接问：“蔡阿姨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吗？我需要去一趟南山吧，人家都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许颂从衣柜里找了两件衣服给她，被虞荔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她知道我们在一起了，而且，你哪里丑了？明明我们宝贝最漂亮。” 虞荔已经对他的夸赞形成免疫，不再像刚在一起的时候害羞到不敢看他，自然地接过他递来的毛衣和半身裙，抬眸：“嗯？蔡阿姨知道吗？你什么时候告诉阿姨的呀。” 许颂倚在半开的衣柜前，回想了下：“在跟你告白之前。” “这么早？”虞荔惊讶，“可你都不知道我会不会答应你。” “嗯，就认定你了。”许颂语气轻松随意。 虞荔扬了扬唇角，看了看手里的衣服，刚想让许颂帮忙拿内衣，就见他已经抽开衣柜下面的抽屉，故意逗她：“穿哪件？我喜欢这件蕾丝的，行么？” “我才不穿你喜欢的，除了你说的那件，随便哪件都行。”虞荔被他磨得没了脾气。 “行，”许颂没强求，递给她两件小小的布料，“反正不管宝贝穿什么，我都喜欢。” 虞荔瞪他一眼：“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哪不正经了？我说的是实话。”许颂很认真地歪头看着她。 虞荔拿着衣服，不想搭理他：“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许颂失笑：“嗯？换衣服怎么还让男朋友出去啊？什么都做了怎么还跟我这么害羞。” 虞荔：“……” “我去给你盛粥，你穿好衣服出来吃饭。”不过也没打算真把人惹急了，许颂见好就收，乖乖出门，提到粥，又看向床上的姑娘，“对了，刚才你怎么只问干妈有没有吃饭？都不关心我吃饭没。” 虞荔以为他都走了，没想到又回头，赶紧往上扯好被子，一时无言：“你要是不等我一起吃饭的话还是许颂吗？我都不知道说你多少次了，你先自己去吃不好吗？” “不好，”男人很满意地扬了下眉，“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 他带上门出去了。 虞荔才开始换衣服。许颂拿给她的这件毛衣是高领的，倒是恰好遮住了一些脖颈上的暧昧的痕迹。 换完衣服，虞荔洗漱完，去餐桌坐好。 许颂还在等她。 两人一边喝粥，虞荔沉吟半晌，还是中肯地给许颂提建议：“许颂，我觉得，你还是要节制一点，这样对你身体也不好。” 许颂的勺子停在半空，“所以？” “所以，我觉得既然接吻可以一三五七听你的，二四六听我的，那个也可以这样。” 许颂装听不懂，似笑非笑地问她：“哪个？” 虞荔脸皮薄，瓷勺在碗里舀来舀去，几种颜色的米都跟着翻滚，“就是那个。” “嗯？哪个啊？”男人慢条斯理地喝粥。 “许颂！”虞荔知道他是故意的，难免气结，直接道：“反正就一三五七听我的，二四六听你的。” “为什么你比我多一天？”许颂挺不满意。 虞荔觉得自己很公平：“因为上次是一三五七听你的，你比我多一天。” “宝宝，男女朋友之间还要这么计较吗？多一天少一天吗很重要吗？”许颂眉梢微挑，问。 虞荔扬唇，钻他话里的空子：“男朋友，如果你觉得不重要，而且不计较的话，接吻也一三五七听我的，二四六听你的，行不行？” “啧，那还是算了，至少有一样要听我的吧，”许颂拿过两人的碗去洗，末了，笑了下，“宝贝，可今天是周二。” 虞荔反问：“可你不是要带我去庆祝一周年吗？” “嗯，庆祝完回来的话，时间还早。”许颂笑。 虞荔转身朝着厨房里的身影道：“那我们还是晚点回来算了，干脆别回来了。” 在外面玩一个通宵算了。 许颂很快刷好碗，擦干手上的水珠，出来捏了捏她的脸，“宝宝，你是在邀请我去一起住酒店吗？” “……” 虞荔抬手戳戳他唇边的括弧，没什么好气道：“许颂，你简直无可救药了。”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收拾好东西出门。 虞荔把纸巾、手机之类的塞进包里，然后很自觉地让许颂帮自己拿着。 她想看大年初一档的一部电影，于是两人先去了电影院。 看完电影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钟。 许颂非得让虞荔教自己去抓娃娃。 虞荔问他为什么：“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要学这个？” “你怎么能这么厚此薄彼？” 虞荔不是没有听过许颂说这四个字，甫一听到，就觉得不太妙。 果不其然，许颂下一句话就是：“所以就只教徐子涵不教我对吧？” 虞荔：“……” 自己喜欢的人自己得宠着。 她点头，牵过男人的手，“行，我教你，不就是抓娃娃吗？” 许颂从来不让她付钱，自己去换了满满一筐游戏币回来。 虞荔觉得好笑：“你换这么多币做什么？对我这么没信心啊？” “我当然对虞老师有信心，是对我自己没信心。”许颂拿出两枚游戏币，“我还想抓上次那只很像你的兔子。” 两人旁边有两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也是趁着初一拜完年，出来一起看电影和抓娃娃，听见虞荔要教许颂的那番话，也凑过去在一旁看。 “你看，像我这样。”虞荔把两枚币投进去，给许颂示范了下抓那只兔子玩偶。 但是很不巧，虞荔这次也没把那只兔子玩偶抓上来。 爪子尴尬地扑了个空。 身后两个女孩子相互说道： “走吧，我们走吧。” “那个姐姐没抓上来诶，好尴尬。” 虞荔一开始也有点尴尬，不过两个女孩子走后，只有许颂在旁边，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再去许颂手里拿游戏币的时候，她问：“你听见了吗？刚才那两个小姑娘觉得我没抓上来好尴尬。” 念着她脸皮薄 ，又是在外面 ，随时有人经过。 许颂只笑着亲了下她的唇角。 亲完，他含笑道：“哪里尴尬了 ？一点都不尴尬，我只觉得可爱死了。” 想亲。 70. 虞荔重新投进两枚币, 低头笑。 虽然不明白他到底觉得她哪里可爱了。 这次示范成功了，爪把那只小兔子玩偶甩出了洞。 虞荔让出位置，“好啦, 就是这样, 你过来试试吧。” 许颂耍赖似的，握住虞荔的手, “你带着我的手来抓。” 虞荔无言：“我当时可没这么教过子涵。” “嗯，我比那小鬼笨，得你上手亲自来教。” 抓完所有的游戏币，许颂如愿以偿, 他带虞荔去了提前预订好的一家私人餐厅。 虞荔的口味一向不变, 也不爱点菜, 把点菜的任务全交给许颂。 许颂看完菜单, 照例点的菜大部分都是甜口的, 最后还加了甜点。 虞荔听完，要过菜单来，去掉了其中两道，换成了两道重口的。 她知道许颂虽然跟着她开始吃甜, 但骨子里还是不喜欢的。 正要合上菜单，瞥见某处, 她又对服务员道：“麻烦再加一道芝士焗虾吧, 谢谢。” 服务员走后。 许颂就一直笑吟吟地盯着她了，“谢谢宝贝，还是女朋友贴心, 所以第一次吃饭的时候, 你点的重口菜都是给我点的吧？” “嗯。” “你怎么连我爱吃芝士都知道？”许颂意料之外，的确很少有人知道他这个喜好。 虞荔笑：“你是怎么知道我爱吃刚才点的那些菜的, 我就是怎么知道的。” 本质都一样，因为喜欢，所以会对那个Ta多加关注，努力从各种细枝末节去摸清对方的喜好。 吃完饭，许颂带虞荔去了超市添置日用品，以及买这两天的做饭需要的食材。 他没忘记除夕夜，虞荔偶然提了一嘴说想吃草莓的事，又拿上一大盒草莓。 最后到货架旁，许颂也没忘记补昨夜用完了的东西。 虞荔挺熟悉他光明正大的做事风格，于是早就站得离他远远的。 许颂见状 ，只笑了笑，挺自然地挑选。 她手里握着的手机振动一声。 虞荔垂眸去看，是许颂发过来的消息。 荔枝唱片机：【宝宝，青提味、柚子味还是巧克力味的？你想要哪个？】 紧接着又一条：【超薄的，螺纹的还是颗粒的？】 虞荔瞬间脸红，用力按在手机屏幕上打字：【都不要！！！】 男人在那边低低笑出声。 明明超市四周嘈杂得过分，多年来的习惯还是让虞荔一瞬就辨清许颂的声线。 他居然还在笑！ 下一秒，手机收到许颂的回复：【宝宝如果不知道的话，我就都买了，回家再挨个试一遍。】 虞荔直接熄屏，对他发来的话视若不见，干脆不再回复他。 秦荷还没有从南山回来。 许颂带虞荔回了“云和苑”里他的家。 这两年他把这里重新装修过了，毕竟有时难免会陪虞荔回来住。 他从卧室里也取出一个盒子，类似于虞荔的那个小铁盒，上面也加了一道锁，不过比虞荔那个要大一些。 虞荔坐在他床上，接过来，问：“这是什么？” 许颂顺势坐在她身边，很自然又习惯性地从身后搂住她，把钥匙塞进虞荔手里，笑着解释：“我的秘密，只给你一个人看。” 虞荔打开那个盒子。 先看到的是她没能送出去的那张写着h同学的面目模糊的唱片。 她感慨地从盒子里拿起来，“你怎么把这个都收起来了？” “本来就是送给我的唱片，你帮我保存了那么多年，现在当然应该换我自己保存。”许颂理所应当地说。 虞荔把那张被雨水浸过的唱片放在一边，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张崭新的唱片。 她一开始懵了下，后来才想到，这应该是徐子涵给许颂的那张唱片。 只是她没有具体见过这张唱片的模样。 继续往下看。 是他记的一个笔记本，里面有一张“爱人呢”的咖啡秘方。 原来他还向方眉姐要了独家秘方过来。 不仅如此，上面详细记下来了两个人的重逢时间，他告白的时间，两人恋爱的时间，她的喜好，她讨厌的东西…… 算是一本恋爱的手账本。 虞荔莞尔 ，看完笔记本后，把笔记本放到一边。 最底下压着的是一张经年累月的白色便利贴。 便利贴的边角微微发黄。 虞荔一愣，惊喜地轻轻拾起那张白色便利贴，转头问许颂：“这不是我写给你的那张便利贴吗？你怎么找到这个的？” “知道是你写的之后，去过我姐那一趟，”许颂耐心解释，“她有把心愿墙上便利贴收起来的习惯。” 幸运的是，即使“七十七秋”关店了，方眉仍然没有把那几个箱子里的便利贴扔掉，而是仍然保存了下来，所以他才有机会去找回这张便利贴。 虞荔心疼地看着他：“那么多张便利贴，你得去找多久啊？” “一点都不久，”跟她默默喜欢他的那些年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给你看这些可不是想邀功，只是想说，我会把关于你的一切都珍藏起来，像你做的那样。” 虞荔感动地倾身抱住他。 许颂借着她拥抱的动作，顺势拿出一条项链，给她戴上。 虞荔明白因为职业的关系，她不方便戴很多首饰，送项链是最好的选择。 许颂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总会变着花样给她送很多不同的项链。 她笑着看自己锁骨处落着的那只漂亮的黄色蝴蝶。 蝴蝶翅膀上有细细的暗纹，亮莹莹的，以及蝴蝶翅膀之间还缀着一颗钻石。 她赞叹：“好漂亮。” “我知道你肯定会喜欢，”许颂不舍得错过她的表情，“年前出差，路过一个做手工的地方，我去做了这只蝴蝶。” 虞荔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那只小巧的蝴蝶，“这是你做的呀，好厉害，怎么做的？” 听到她夸厉害，许颂眉眼染上几分藏不住的笑意，“蝴蝶是混合粘土的，背面加了龙骨固定，做好蝴蝶以后，我找专柜做的项链，让他们加了一颗钻石在上面。” 送完项链，许颂又拿出一个礼盒。 虞荔拆开，发现是一件长袖米色连衣裙，这还是第一次收到他买的衣服，“怎么会突然想到给我买衣服？” “也是出差无意间逛到的，看到那一眼就想到你穿上它的样子，很适合你。” 虞荔去试穿了下，回来后下意识说了句：“刚刚好诶。” 许颂被她逗笑：“宝宝，我不知道你的尺码也说不过去吧？” 虞荔耳廓漫上粉红。 两人毕竟做过很多次了，他甚至比她自己都要熟悉她的身体。 她示意他不许再说，去换下衣服，跟许颂面对面坐着，“对了，我也有给你准备一周年惊喜，还没来得及送给你。” “什么惊喜啊？”许颂问。 他差点以为她又忘记了。 虞荔拿出手机，笑：“你帮我录个视频，我要纪念一下。” “嗯。”许颂没怀疑，右手举起手机，翻转摄像头，调到录像模式。 然后习惯性先跟虞荔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这是虞荔的习惯，不管是拍照还是录视频，当镜头面对她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先比个“耶”。 许颂开始只觉得她可爱，后来也习惯跟她一起做这个动作。 男人伸出手指的这一秒间，虞荔把藏在手心的一枚戒指迅速套进他的手指，尺寸刚刚好，她笑：“一周年快乐。这枚戒指我给你挑了很久，觉得很适合你，戴在你手上果然很好看。” 许颂反应过来，细细端详那枚戒指，蓦然笑了，抱住她道：“宝宝，你这样只会让我想立刻就跟你去领证。” “我没这个意思……没想那么快的，我也只是跟你一样，想告诉你我的态度。”虞荔还没做好领证的准备，认真跟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会送戒指。 她这话听起来熟悉得很。 许颂挑眉：“嗯？所以是什么态度？” 虞荔知道他是故意问的，但还是笃定地回答，想给他安全感：“认定你了的态度。” 可能是因为她这枚戒指惹的祸，也可能是因为她那句“认定你了”的话。 总之，后来两天在家都很荒唐。 许颂提前跟她预支了隔天的，她真的跟他把那些全试了一遍。 听到她哭音重些，许颂就默默记下那盒的种类。 不止在房间里，浴室、书房、沙发……家里能去的地方都被他换了个遍。 甚至是厨房里。 这里和“紫江兰庭”的厨房装修类似，只是“云和苑”厨房里的流理台选的颜色是纯黑色，跟虞荔白皙的肌肤映衬得更为明显。 她双手无力地搂住他，偏头在他耳边，断续开口：“我以后……再也……不会进……厨房……” 许颂笑着曲解她的意思：“我什么时候让你进过厨房？宝贝放心，除了做这个，我不会给你进厨房的机会。” 虞荔：“……” 她简直对他的下限有了新的认知。 虽然家里窗帘都紧紧拉严，屋内跟夜晚其实看不出什么区别。 但一想到现在是白天，虞荔就会反应更敏感些。 她自己都发现了的事情，许颂很难不发现这个事实。 虽然他乐见其成，但又不忍心看她太紧张，哄她放松：“别紧张，不会有人过来的，放心。” 蔡琴心明确说过不会再回来，早就把这处房产过户到了许颂名下。 “而且，这里的密码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也算是我们两个人在淮京的，”他顿了下，又缓声道，“秘密基地。” 71. 五一期间。 戚韫希和方之遥回国举行婚礼。 戚家把这场婚礼办得风风光光。 方之遥从小就被方父方母和方眉宠大, 后来跟戚韫希在一起，虽然整天嘴上相互吵吵嚷嚷，但他其实行动上也总是让着她。 她吃过最大的苦, 大抵就是在国外这两年实验室里做不出实验来的苦。 婚礼这天。 方之遥早早就被拽起来折腾。她本来想让荔荔做自己的伴娘, 先问了下许颂的意见。 奈何许颂死活不肯，说做伴娘太累了, 本来这个月虞荔工作就忙，好不容易有天月休来参加婚礼，哪有再去做伴娘的道理。 虞荔自己也觉得最近很累，可能不仅做不好这个伴娘, 弄不好还会把事情搞砸, 干脆还是不做为好。 方之遥想想也是, 也只好选了别人来当伴娘。 她化好妆, 先穿着晨袍拍了一些照片, 然后再换上秀禾服。 期间，许颂和虞荔一起来看她。 虞荔很温柔地笑着，但没忍住眼泪，夸她：“之遥今天真漂亮。” “荔荔你别哭呀, 你搞得我都想哭了。” 许颂替虞荔擦泪，别的没多说, 只嘱咐方之遥：“小希欺负你就跟我说, 别白受气听见没？” 方之遥感动又想笑：“哥，你这话说的好像戚韫希不是你的好兄弟了一样。” 许颂也笑：“一码归一码，我也是你的娘家人。” 许颂和虞荔就想过来看看方之遥, 没待多久, 就先去了酒店。 他们两人走之后，方眉又过来看她。 方眉结婚后照例是一头利落干净的短发, 把自己亲手做的新娘团扇给她，从镜子里认真端详方之遥，末了笑了下，说：“哎呀，我们家丫头都长成大姑娘了，这秀禾服真好看。” “谢谢姐。”方之遥摸着团扇，忽然抽泣起来。 方眉恨铁不成钢地弹了下她额头，“都要嫁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爱哭可还行？” 方之遥捂住额头，到底想起来今天自己是新娘子，“姐，你别把我妆给弄花了。” “我下手那么轻，怎么会弄花？”方眉无语。 方之遥突然问：“姐，我姐夫呢？” “他在外面呢，怎么了？找他干嘛？”方眉答。 方之遥嗫嚅了下，低头哭着道：“姐，对不起。” “你干嘛？对不起什么？”方眉赶紧给她擦泪，“你这丫头可别哭画妆啊。” “姐，我知道你嫁给姐夫，是因为想成全我和戚韫希。” 方家和华家联姻是上一辈就定好了的，以前方之遥觉得自己联姻也无所谓，反正也她也没有喜欢的人，而她姐不行，她姐本来就不想联姻，又跟雨辰哥很恩爱。 后来他们分手过一阵，自己又和戚韫希在一起了。 或许如果不是因为这场联姻，她姐或许还有和雨辰哥在一起的可能性。 方眉戳戳方之遥的脑袋：“不是因为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跟林雨辰早就不可能了，他跟我在一起也很累，分开对他也好，再说，我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吧？”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 司仪是从外地专门赶回来的吴翟。 交换完戒指之后，新郎和新娘子在台上玩游戏。 吴翟大声问：“两人谁先抬头谁就做家务。” 方之遥死死往下低头的瞬间，戚韫希抬了头。 吴翟惊诧：“小希，你不挣扎挣扎了？” “她抬头有什么用，反正也不会做。”戚韫希懒声回答。 台下亲朋好友传来善意的笑。 方之遥羞恼地抬手捶了戚韫希一拳，“谁让你在这么多人面前拆穿我的。” 她形象都全被毁了。 婚礼结束后，戚韫希和方之遥没有急着出国，在国内好好度了个蜜月。 履行着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架势游遍了祖国大好河山。 最后一站去了海边。 方之遥和戚韫希坐在沙滩上，她嫌戚韫希肩膀太硌，就枕在他腿上，“戚韫希，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比你喜欢我早一点。”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我又不傻。不跟你似的傻乎乎的，要不是我先表白，估计你这辈子都意识不到。” 方之遥瞬间坐起来，“戚韫希，你找打吧？你才傻！” 戚韫希预判了她的预判，早就跑得远远的。 方之遥去追他，扬水到他身上。 戚韫希身上瞬间湿了一大片，然后反击回去。 两人笑闹了许久，都累得气喘吁吁。 方之遥忽然道：“戚韫希，我们不会要这样吵一辈子吧，等到老了也这样？我可没那个力气去打你了。” “要是老了，我也没力气跑了啊，”戚韫希想了想，又道，“不过，这样一辈子跟你吵吵闹闹也挺好。” / 秦荷还是去看了邓清。 她目前情况说不上太糟，但也绝不算太好，就凭钱吊着命活着。 虞世卿不在她身边。 秦荷坐在她床边，“怎么突然想见我？” 邓清躺在床上，声音也没有从前好听：“这些年谢谢你帮我照顾荔荔。” 秦荷没应。 她本就不是为了邓清照顾的，也不是为了虞世卿。 的确一开始是念着荔荔身上有虞世卿的影子，但那远远不足以自己对荔荔那么好。 她是真心喜欢荔荔这孩子。 邓清动了动唇：“对不起，应该跟你说这句对不起，也应该跟荔荔说的，我知道你喜欢世卿，在11月17日那天，你喜欢上了他，对吗？” 秦荷没否认。 “其实荔荔的预产期不在那天，是我找人提前催产的。我明白你为什么想当荔荔的干妈，也明白你的爱屋及乌，所以当时才生气，气你那么多年了还喜欢着他。” 秦荷也只是讶异了一瞬。 这些年，她每次为荔荔庆祝生日，确实会心痛。 这么多年，她更多的是一种执念。 她也不是喜欢现在的虞世卿，只是执念于当年那个帮她度过人生最困难的时刻的少年。 她期望从虞世卿身上找当年那个少年的影子。 但其实早该明白过来的，现在的虞世卿，早就不是当初她喜欢上的那个人了。 从他抛下荔荔，到为了邓清想把荔荔拉进舆论之中。 他就已经彻底回不去了。 她所有留下的有关虞世卿的照片，全都是他十八岁的时候。 没有一张是后来的他。 是她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把这些年的等待归结为自己的胆小和懦弱，以为是怕说出来之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其实，是自己再也没从虞世卿身上见到过当年的那个少年。 秦荷对着邓清笑笑：“听你这么说，我居然并没有多难过。我才发现，我高估了自己对虞世卿的喜欢，更低估了自己对荔荔的爱。” “你不恨荔荔？” 秦荷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荒唐地笑出声：“我为什么要恨她？她只是个无辜的小姑娘。邓清，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和虞世卿这对亲生父母不爱荔荔，其他人，包括我，包括小颂，包括她的朋友们，每一个都把她当做是上天给我们的礼物，我们没有一个人不爱她。” “所以，邓清，你没有权利感谢我对她的照顾。” “以后，11月17号对我来说就只是荔荔的生日。” 72. 荒唐的两天后。 两人总算出发去湘南见了张茜茜。 临行前, 许颂边哄人，边用遮瑕替她遮那些衣服挡不住的地方。 张茜茜在湘南高铁接他们。 终于见到传闻中的h同学，她激动得过分：“h同学你好。” “你好。” 虽然张茜茜是东道主, 但许颂提出想请客吃饭。 张茜茜也就没拒绝。 吃完饭, 许颂还主动让两人去逛街，他全款买单。 张茜茜原本还对许颂颇有微词, 后来见他对虞荔是真上心，用心程度可见一斑，也就没什么偏见了。 最后又被他阔绰的出手给完全收买了。 逛了一会儿，虞荔和张茜茜就累了, 商场离虞荔家很近。 他们索性先回她家里休息。 许颂对她以前生活的地方很好奇, 在虞荔和张茜茜聊天的时候, 一直在到处看, 偶然看到一本相册, 他问虞荔可不可以看。 虞荔说：“可以啊，反正是我小时候的照片。” 其实也没几张，也就是刚出生时候，虞世卿心血来潮给她拍过。 后来邓清跟他离婚后, 他再没拍过。 之后也就是偶尔给虞婉拍照时，她在旁边露个头。 跟茜茜聊了许久分开后, 虞荔发现许颂竟然还在捧着那本相册看。 她笑笑, 看他把那本相册带走。 按照之前的约定，虞荔带许颂去墓地见了奶奶。 她很认真很认真地向奶奶介绍许颂，虽然得不到回应。 她言语间哽咽：“奶奶, 好久没来看你了, 我很想你，我知道你也一定……很想我。今天我把我喜欢的人带过来见你了, 你一定对他很满意，对不对？因为你知道我很喜欢他，我喜欢的，你都觉得是世界上最好的……奶奶，你不要担心，他对我很好，我现在每天都很开心，要是……” 要是你还在，就好了。 虞荔额头抵在冰凉潮湿的墓碑上，泣不成声。 许颂从身后扶着她，也认真地开口：“奶奶好，我叫许颂，是虞荔的男朋友，请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不让她受到委屈。还有，最近这两个月里，您都没有到过荔荔的梦里，我知道她一直许愿想梦到奶奶。您别担心她醒来时会哭，我会哄她的，您就放心地进她的梦吧，她很想您。” / 过完三周年纪念日，又给许颂过完生日，临时有事，许颂去出差了。 虞荔就一个人在家无聊地看电影。 之遥正巧今年回国了，跟虞荔发消息，说既然她没事做，就约她出去一起拍闺蜜写真。 虞荔进店时，方之遥已经在店里等了，拿着手机大概在给戚韫希发消息。 方之遥很兴奋：“快来，荔荔，你看，这家店里可以拍闺蜜婚纱照诶，你看哪件婚纱好看？” “穿婚纱呀？”虞荔有点没想到，“戚韫希知道第一个见你穿婚纱的是我会不会被气死？” “没事的，管他做什么？又没人规定只能在婚礼上穿婚纱，你要觉得太华丽，我们看看这边这几件，其实也不太算婚纱，就是跟普通的小白裙也差不多，裙子也就刚到脚踝。”方之遥指了指另一边。 虞荔跟着方之遥去挑，看到其中某一件的时候，眼前一亮。 那是件挺特别的小白裙，简约大方的款式，浅浅的v字领，v领下面一排白色纽扣。 方之遥见她选好了，“荔荔，你不看看别的了吗？” “嗯，这件就挺好的。”虞荔弯唇答。 “那你换好衣服先去化妆吧，这家照相馆我选了好久，化妆师超厉害的，我再找找衣服。” “好。”虞荔换好衣服出来，她头发不太用做造型，原本的造型就很好看。 方之遥出来后也很快化好妆。 两人一起拍了一个多小时的写真照。 拍完后，虞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有点不舍得卸妆，刚才那个化妆师真的好厉害，给我化得又自然又好看。” 方之遥笑着从换衣间拿出藏好的一束粉荔枝玫瑰花，又有点不服气：“我哥说你一定能选中他买的那件裙子，一开始我还不信呢，没想到你真一眼就选中了。” 虞荔愣掉了，接过那束粉色的玫瑰花，“许颂他不是去出差了吗？他没有去出差吗？” “我哥骗你的呀，哈哈，去找他吧，荔荔，照相馆外面的车在那里等了有一会儿了，你上车就好了。” 方之遥给她穿上许颂提前准备的大衣，把虞荔裹严实，带着虞荔出了照相馆，把她送上车。 虞荔穿着白色裙子，跟方之遥走出照相馆，果然有一辆车等在那里。 但是驾驶座上的人不是许颂，是江豪，笑嘻嘻地叫虞荔嫂子。 而瞒着虞荔从湘南赶过来的张茜茜在车的后排等她。 虞荔上车后，车开始行驶。 她忽然忍不住眼泪，“之遥瞒着我，你怎么也瞒着我？不是说最近没空，不让我去湘南找你吗？” 张茜茜给她用纸巾擦掉眼泪，“这都是善意的谎言，千万别哭啊，你家h同学给你策划了那么久的求婚，你不得漂漂亮亮的嘛？” 车到淮京海洋馆停下。 张茜茜末了却也哭了。 知道荔荔谈恋爱时没什么实感，但看她被人求婚，自己突然就绷不住了。 张茜茜抹掉源源不断的眼泪，从包里拿出皇冠来给虞荔戴上，“害，我真没出息，你还没嫁人呢，我就哭成这样，虞荔荔，恭喜你进入了人生的下一阶段，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在。所以，进去吧，祝福你，你一定要幸福。” 今天的海洋馆很安静。 虞荔踏入海洋馆，看到了两天前说要去海边旅游的秦荷，眼泪又涌出，“干妈？你怎么也来了。” “你被求婚，干妈不来怎么能行？”秦荷眼里满是欣慰，拿出头纱来亲手给虞荔戴好，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荔荔，去吧，小颂在白鲸馆里面等你。” 虞荔见状，也不再多言，点点头：“好，谢谢干妈，那我去了？” “快去吧，”秦荷对她笑着摆了摆手，“那孩子自己在那估计紧张死了。” 一路跑进白鲸馆。 厚实的呢子大衣裹着虞荔，都有些热。 一片静谧的蔚蓝色里。 她喜欢的人就站在白鲸前面等她。 男人在紧张地整理衣袖。 虞荔又往前跑了几步，到许颂面前停下，哽咽地开口：“你不是跟我说要出差的吗？” 听到她的脚步声，许颂停下整理衣袖的手，张开双臂拥住抱着玫瑰扑过来的姑娘：“没办法，只能骗你，求婚怎么也得给你个惊喜。” “你们瞒得真好。”虞荔在之遥拿出那束玫瑰之前，都完全没有猜到是许颂准备的求婚。 “我提醒了方之遥好几次，生怕她给我说漏嘴了，”许颂挑了下眉，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知道你会哭，怎么还没开始就哭成这样啊？嗯？” “太感动了，”虞荔完全忍不住眼泪，“快被你们感动死了。” 擦好眼泪的瞬间。 白鲸掠过。 四周安静，只有他们彼此，这一刻，世界仿佛只属于他们两个。 可以听见声声心跳，像是鼓点。 许颂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戒指，单膝跪地，声线难掩紧张，提前背了无数次的稿仍然紧张到不时卡壳：“宝贝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千一百零二天，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会觉得自己幸运。最想说的……还是谢谢你，谢谢你的出现，谢谢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喜欢了我那么久，谢谢你没有放弃喜欢我……我希望以后的人生里，每一个时刻都和你在一起，虞荔，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话落的同时，钻戒套在她纤细的指根。 每天早上醒来，被身边的他拥入怀中是自己觉得最浪漫的事。 想和他一起打败生活的恶龙，不管最后有没有礼物。因为和他一起才最重要。 领证是之后顺理成章的事情。 拿着两个红本本出了民政局，虞荔还觉得没有实感，像做梦一样。 许颂笑容就没从脸上落下去过，刚想开口哄她改称呼：“许太太，你是不是应该……” 虞荔已经弯唇喊他：“老公。” 她笑意盈盈：“今天啊，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年少时的暗恋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点，我不用再对所有人守口如瓶。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每一个人，你是我喜欢的人。 许先生，许太太，新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