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我只想做一个小县令啊》 第1067章 部堂所恨,便是吾等之仇寇 “这个何进是谁?怎么和都察院搅和到一起去了?” 将奏疏随手丢在一边,朱棣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有一点奇怪。 “陛下。” 自打苏谨被‘圈禁’以来,姚广孝进宫的次数就越来越多,搞得自己最近都没时间整理《逃虚类稿》。 闻言,他苦笑道:“您把小苏圈了,这无疑不是告诉那些别有用心之徒,您恶了小苏吗?” “别有用心这个词,大师用得好。” 朱棣眉头低垂着,语调毫无变化,但语气中却透着森森杀机。 “不把这些别有用心之徒揪出来,大明的万年基业如何坐得稳?朕想要办成的事,又如何办的成?太子你说呢?” 忽然被cue到,朱高炽略带慌张的看了他爹一眼,却不知该说什么。 父皇想办什么事,又从来不跟他说,他哪知道这脾气暴躁的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见朱高炽没有接话,朱棣摇摇头也没生气,转头冲姚广孝笑道:“最近怎么听人说,大师要在北平弄一座佛塔?” “什么都瞒不过陛下的眼睛。” 姚广孝坦然笑道:“北平乃陛下龙兴之地,也是贫僧的福地,贫僧圆寂之后想要埋骨于彼,若能坐化于佛塔之上,当为福报。” 朱棣一愕,旋即看向眉毛都有些花白的姚广孝,恍惚才感觉到,原来不知不觉,姚广孝也老了,老到该考虑身后事了。 “既然如此...” 朱棣心里开始斟酌着之后的事情,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对着姚广孝笑道: “大师既然生了这样的念头,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这样吧,佛塔所费,都由朕的内帑出了。” 姚广孝也不与他客气:“多谢陛下恩赐。” “谈不上”,朱棣笑笑:“不过有件事,到时候需要大师操劳一二。” 姚广孝一愕,旋即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着宣了个佛礼:“阿弥陀佛,贫僧自当尽力。” 笑谈之间,朱高炽却感受不到朱棣身上的笑意,反而觉得杀气一阵又一阵的往他身上扑。 “太子,替朕拟旨。” 朱高炽慌慌张张的拿起笔,静静看着朱棣。 “有参晋国公工部历任期间,贪墨河工银两,贿私舞弊、威迫市舶司偷税一案, 与童福山讳乱案、苏根生包庇案、魏圭擅杀案、路确舞弊等案,合并交由三司共问。” 啪嗒。 朱高炽手中的笔掉在了身上,明黄色的太子袍染上了黑漆漆的墨汁,缓缓晕开。 “父皇!” ............................. “英国使者要走了?” 这段日子,哪怕苏谨一再表示不需要,杨士奇还是将每日处理的公文,捡重要的汇总好,然后送到晋国公府。 虽然大家都知道苏谨被陛下圈了,但名义上他只是闭门思过,并未正式定罪。 对于杨士奇这样的‘苏党’死忠分子,刘观只在暗中冷笑,等着看他陪苏谨这条船一起沉没。 前几日,杨士奇按照苏谨给他的奏疏内容,回驳了赫本提出瓜分倭国的要求。 对于英国佬的狼子野心,他心知肚明。 虽然赫本看上去一切都好谈,哪怕将倭国七成以上的土地,割让给大明也无所谓。 但大家彼此心里都清楚,英方真正所图的,乃是海峡的控制权。 赫本提出,倭国对马海峡以北,归英控制,以南的位置则全部交给大明。 至于对马岛西边的朝鲜海峡,则只字未提。 毕竟刚刚吃了一场大败仗,他们的脸毕竟还有点,没敢提出要求。 可饶是如此,也把杨士奇气了个半死。 这群家伙明明被部堂打的丢盔卸甲,连王都被弄死了,居然还有脸提出瓜分倭国? 这要是赢了,你们还不得跑来分咱们大明的土地? 但他也清楚,虽然大明赢了援朝一战,但英军在倭国经营多年,还有一战之力。 尤其他们还留有数个集成旅,以及一支满编舰队,还有不少飞机,如果硬要开战,必然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输赢暂且不论,大明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疲惫之师军心求稳,不宜远征。 再加上现在政局不稳,以都察院为首的士族官员,正和部堂咬的死去活来,更不是开战的好时机。 但原则就是原则,在这方面杨士奇寸步不让,要求英军必须立即撤兵,归还主权。 但这个主权应该归还给谁,他却没说。 至于那个正主,被派来求和称臣的足利义持,被双方同时默契的忽略了... 杨士奇不明白,为什么部堂那么讨厌倭国,但部堂所恨,便是吾等之仇寇,对他们自然没好脸色。 尤其是这小小倭国,自洪武爷在的时候就很不老实,还敢以东方日出之国 自诩,杀我上朝来使, 如今更引狼入室,勾结番子侵略李朝,现在到了新仇旧恨一起算的时候。 顺风顺水的时候,拎着刀冲到人家家里喊打喊杀,如今眼瞅着打不过了,又想缩起脖子装乌龟,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想得美! 面对足利义持的一次次请见,杨士奇连面都没有见,只是派人告诉他一句话——你们的诚意,还不够。 足利义持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大明究竟要什么? 难不成...他们想要彻底统治整个倭岛,将他们泯灭在历史中? 无奈之下,足利义持想到了最后的办法,找到了能最快、最有效解决问题的那个人——晋国公苏谨。 本以为至少还要吃几次闭门羹,却没想到,晋国公很痛快的接见了他。 只不过这见,还不如不见... 揭见的过程中,足利义持能很明显的感受到苏谨不待见他,或者说对整个倭岛都有巨大的成见。 他不知道晋国公对他们的成见,为什么会这么大,但从苏谨看向他的眼神中,能感受到深深的恨意。 离开国公府的时候,他手里紧紧捏着苏谨给他写的条子,那是对倭的条件,脑海中只剩他和苏谨的最后对话—— “敢问阁下,为何对鄙国有如此大的恶意,或者说成见?鄙人不记得有冒犯过您。”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对你们的男人有成见而已。” 足利义持犹自记得,临别之时,苏谨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第1068章 驱狼吞虎耶?引狼入室乎? 援朝战场那边,现在已经接近尾声。 安氏叛主安载孝从汉城逃走后,躲到了英国人的船上,潜逃到了倭国。 然而刚刚下船,就被他的‘好盟友’足利义满当场擒下,遣送大明表达求和的诚意,现在正在海上飘着呢。 随着安载孝被捕,本就无心再战的安氏叛军,纷纷放弃抵抗,开城投降。 为了防止再有屠城的闹剧发生,徐辉祖严禁任何李朝士兵接管城防,而是由明军交割、整肃、巡防。 一看安载孝被抓,李芳远又觉得自己行了,开始上蹿下跳起来。 他立即给徐辉祖下令,要求明军立即退出所有城池,将被安氏侵占的城池,全部交还给李朝。 可惜徐辉祖对他的命令嗤之以鼻,连回信都懒得回。 无奈之下,李芳远又去找徐增寿说理。 可徐增寿和他哥一个鼻孔出气,对李芳远派来的使者倒还算客气,但也只不过随便敷衍两句,就把他们赶走了,连饭都不留。 李芳远很生气,李朝王上很愤怒,随着他的愤怒,整个李朝狠狠地————愤怒了一下。 却毫无办法。 如今别说从安氏叛军手中收回来的城池,就连李芳远寄居的临时王城平壤,周边都是大明的军队。 每一条交通要道,都被明军扼守,就算李朝军队想要通行,也必须有明军的行文才允许通过。 气急败坏的李芳远,立即派使者前往大明,控诉徐辉祖和徐增寿的军阀态度,要大明皇帝给他一个说法。 接到李芳远的控诉,朱棣当场暴怒,很快就给了他一个说法——下旨把李芳远狠狠骂了一通。 大明耗费国力,出兵出粮出力,战死了无数男儿才把敌寇赶走,你李朝又做了些什么? 如今你占了便宜就算了,还敢来告大明将军的状? 狼心狗肺,枉自为人! 这就是朱棣在旨意里,对李芳远的评价。 李芳远这时才恍恍惚惚咂摸出来味道,好像有些不对。 大明要的,怕不止这么点吧? 难不成,我这驱狼吞虎之计玩脱了,变成了引狼入室? 李芳远赶紧下令使者去见晋国公,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保全李朝的存在,那个人必定是提出援朝之征的晋国公苏谨。 苏谨倒也没让他失望,回信安抚他,大明绝没有侵占李朝的意思。 如今只不过战局初稳,民 心思变,再加上前段日子李朝军队的奇葩操作,徐大将军不敢放权罢了。 等他们将南边安顿下来,很快就会把被安氏夺走的城池归还给李朝。 到时候李芳远还是那个王上,没有人会来抢他的位置。 不过在此之前,还望他积极配合徐大将军,稳定地方,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苏谨这次可不仅仅是给他一个口讯,而是正式的回文,这才让李芳远慌惧的心暂时定下来。 有了晋国公的保证,就是最大的定心丸。 至于现在苏谨正在被国内攻讦,李芳远对此不屑一顾。 也不知大明那群官儿是怎么想的,居然要扳倒晋国公? 你们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知道苏谨之名,对于番邦的威慑力吗? 若是咱有了晋国公辅佐,别说是一个小小倭国,反攻大明都不是梦! 有了这位煞神的存在,可保百年无忧! 而你们居然每天想的,是怎么弄死他? 不过这都不关他的事,只要有了晋国公的保证,他就王位无忧矣。 不过他却没想过,苏谨确实讲信用,说出来的话也算话,但他算计人的本事,也是一流... 当初苏谨提出战胜后,李朝需要付出的代价,或者说条件,每一条都是经过精心算计过的。 比如说,要求李朝允许大明派遣‘实习’官员,前往李朝历政、学习这一条。 李芳远狂妄自大的认为,这是大明觉得他们的律法很完善,想要派官员来学习。 尤其是派遣官员的俸禄由大明承担之外,每年还会额外付给他们‘学费’,更是让他觉得自己占足了便宜。 实际上他却不清楚,苏谨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再看看另一条,大明将出资在李朝建立学堂,一应学杂费用亦由大明承担。 学堂学子可参与大明科举,并可在大明或李朝为官。 李芳远觉得自己占足了便宜,这不就是大明在免费帮他培养官员吗? 可他却没想过,苏谨看到的可不是眼前这一点点的利益。 多少年后,这些大明学堂教出来的学生,将充斥整个李朝。 他们所说所学所用,皆是之乎者也,到了那个时候,李朝还是李朝吗? 同化,建立一个共同的文化圈,才是苏谨的目的。 为什么欧洲那么多年打来打去,始终都融合不起来? 其中 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信仰和文化的冲突。 苏谨的谋算很简单,他不在乎管理李朝土地的人姓什么,他只在乎这片土地上,认同的文化是什么。 这就是泱泱华夏,历经五千年的不断征战、割裂,最终还能融合在一起的根本原因。 而令李芳远唯一觉得不爽的,是苏谨要求李朝成立市舶司后,必须拿出五十年的税收权,作为大明出兵的军费补偿。 且定税权在大明手中。 他只觉得苏谨贪心,自己吃了点小亏,却不懂这定税权一旦到了别人的手里,又代表着什么。 而最令他不爽的一点,就是大明要求在李朝全境驻兵,设置卫所,尤其是海港码头,必须交由大明庇佑。 苏谨的理由很简单,若是没有明军在,谁知道哪天你们会不会又被别人痛揍? 这个哑巴亏,李芳远不吃也得吃。 苏谨的意思很清楚,李朝的城池将来会全部交还给他,并且不会派出一兵一卒参与城防。 但话说的好听,可是城外正在建设的那一座座大明军营,又算什么? 他倒是接管城防了,但自己的卧榻却在大明的火炮射程之内,这他喵行房的时候都得多打几个哆嗦。 但这一切,尽管李芳远再不乐意,也得捏着鼻子认下。 就算他不同意又能如何? 惹怒了晋国公,他老人家万一不管了,徐辉祖拎着大炮接管王宫,也不过眨眨眼的事... 对于远方那场看不见硝烟的政斗,李芳远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究竟是该盼着苏谨赢,还是输了... 第1069章 你会不会断案? 陡然之间,苏谨再被弹劾,要求和其学生案子合并交由三司会审的消息,在整个朝堂甚嚣尘上。 因为苏谨之案,整个朝堂的运转都停滞了几分。 而在朝堂之内,这些或主动参与,或被裹挟进去的派系,一时间泾渭分明,闹得不可开交。 以都察院刘观为首,江南、两淮地方官员为辅的反苏党,纷纷露出狰狞的獠牙。 这是一股在朝中不容小觑的势力,他们代表的不是官位本身,而是其身后的士族势力。 这些士族的族人,虽然大都没有位列高官,但族中子弟往往在地方为官,关系着一地民生。 一人一官不显眼,但这么多的人加起来,聚沙成海,就是一股令人忌惮的庞大势力。 当年朱棣初进京,为什么放过了那么多反对他的官员,还不就是担心一旦追究,很容易就激起地方反抗? 所以直到最后,他也不过只诛杀了以方孝孺、黄子澄、齐泰为首的建文一系核心。 那个景清最多算是附赠品,是自己作死。 关系到苏谨一案,整个事件的导火索,是由礼部一个六品主事何进,上奏揭发、检举、弹劾部堂苏谨引发。 何进负责和地方市舶司的对接事宜,主要职责就是管理贡品,以及出海货品名单。 经他所言,在任职主事期间,发现市舶司的船队中,大量充斥着晋国公府的货物,混在朝廷外贸船只中向海外贩卖。 晋国公有自己的产业,大家都知道,这本不稀奇。 但混在朝廷外贸船中,这一点可就值得商榷了。 毕竟,市舶司税收的范围,可不包括朝廷的官船。 礼部侍郎杨士奇当场提出质疑,怀疑这是何进伪造证据,污蔑苏谨。 可惜,刘观这件事做的很稳,这证据,是真的。 外贸官船中,还真有一大批货是以晋国公府名义上船的,上面还有苏谨的亲笔签押。 就苏谨那歪爬爬字,想要冒充还真不容易 签押、账册、出货登记,以及负责检录、装载的人证、物证俱全,苏谨还真的很难解释清楚。 最重要的,是苏谨好像压根就没打算解释,任由刘观的唾沫星子都快飞到他脸上了,也不作一言辩解。 “公爷,你准备认罪了?” 苏谨淡淡的抬头扫了他一眼,眼中尽是轻蔑之色,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认罪?认什么罪?” “避逃国税,执法枉法,滥用职权,为己谋私,身为朝廷要员,一国国公,你对的起陛下的信赖吗!又将律法置于何处!” 苏谨冷笑着没有反驳,只是轻蔑的问道:“那敢问刘都台,准备如何处置苏某?” “按洪武爷的祖训,尔当剥皮充草!” “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谨闻言大笑,笑的眼泪都下来了:“这个时候你们倒是想起洪武爷了? 若是洪武爷还在,你们敢这么放肆的假作伪证,指鹿为马? 若是洪武爷还在,苏某能不能活下去不知道,但在场的诸位,怕是没几个还能站在这里审问苏某吧?” 听到苏谨的质问,许多经历过洪武朝的官员,心头忍不住一阵突突。 如今的陛下虽然暴躁,但和那位比起来,简直仁慈的可爱 至少不会因为贪墨个几两银子,就被推出去做成稻草娃娃。 铛铛铛! 刘观不满的敲敲桌子:“现在不是缅怀洪武爷的时候,公爷你也不要转移话题,现在说的是你的案子。” “苏某无话可说。” 耸了耸肩,似乎压根对刘观安给他的罪名不当回事:“你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好,你倒是痛快。” 冷冷的看着苏谨,刘观心中暗喜。 本以为苏谨要激烈反驳,至不济也会找个人来替他顶罪,却没想到他就这么认了。 “既然公爷认罪,倒省了本官麻烦,那就在供状上签押吧。” 看着递到眼前的供状,苏谨的嘴角微微上扬着,似在嘲讽着什么。 “苏某的字不好看,就给你摁个手印吧。” “可以”,刘观冷漠的点点头:“取墨来。” “那么麻烦干什么?” 苏谨嘿嘿一笑,直接伸嘴咬破手指,然后在供状上摁下自己的手印。 “嗯一个指头不好看,这样好了。” 说着,他竟将血覆盖整个手掌,然后一巴掌呼了上去。 刘观呆呆看着眼前鲜血淋漓的供状,心说苏谨是不是疯了? 这是生怕自己给他定不了罪吗? 但眼下的罪证确凿,供状画押俱全,姓苏的断无翻案的可能。 “很好,那就请公爷先行归府,等候陛下圣裁吧。” “别啊”,苏谨一听不乐意了:“我说你会不会断案啊?哪有让犯人回家的道理?你就不怕我跑了?” “啊,这个本官相信公爷断不会畏罪潜逃的。” “你相信有个屁用”,不屑的扫了他一眼,“你自己都说了,国有国法,你一句相信就能凌驾于国法之上了?” “啊?这个” 刘观彻底懵了,哪有主动坐牢的人? 谁知苏谨却伸手指了指大理寺随同问案的齐源:“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我押入大牢,等候陛下处置?” “啊?” 面对自己的老上级,齐源直接傻眼了。 大理寺卿任老告病不在,这烫手山芋怎么就落到自己手上了? 他求救的目光看向刑部的张信,后者直接俩眼一翻,死死盯着天花板,好像那上面有什么好看的东西一样。 “这这部堂您别闹,咱大理寺哪敢关您啊?” 忽然之间,齐源想到了苏谨的另一个身份,顿时有了主意:“再说了,您可是本朝驸马,就算要临时那个看押,也轮不到咱们大理寺啊,应该交由宗正寺” 前来陪审的朱有炖,一听就不干了! 娘的上次打了苏谨一顿板子,结果被这老小子记恨了好几年,回京的时候差点没把老子屁股打烂! 你他娘的姓齐的长得倒是斯文,谁知道却也不是啥好鸟,这么大一坨地雷就扔给我了? 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呢! “不行!” 朱有炖想也没想就表示拒绝:“此案干系太大,宗正寺的牢房那个对,年久失修,无法看押如此重要的人证,决不能放在宗正寺!我不同意!” “刑部也是一样。” 张信生怕齐源把锅甩给他,赶紧在他张嘴之前就给他堵上: “刑部是看押重刑犯的地方,官员有问题,例应由大理寺看管,刑部的牢房又臭又脏,不能委屈了公爷。” 第1070章 我谨弟哪里去了! 齐源哭笑不得的看着张信,心说你刑部的大牢委屈了部堂,我大理寺就不委屈了? 难道我还能在大理寺的大牢里,给部堂叫几个堂子不成? 到了这个时候,张信和齐源才恍惚明白,为什么郭资和任亨泰这俩货,和苏部堂关系这么要好的主官,却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告病, 合着就是早猜到晋国公不会消停,指定要给他们出难题啊? 本来俩人就没觉得苏谨有什么问题,所谓三司会审,也不过是走一个过场罢了。 可没想到苏部堂您老人家怎么就认了罪,有家不回偏偏要住咱们的大牢? 正在齐源措辞着怎么拒绝的时候,苏谨忽然一声断喝:“闹够了没有!” 他冷冷看着齐源:“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我一个小小国公又算什么?你若是不押我,那我就自行去诏狱报到!” 潜伏在外面偷听的锦衣卫密探,一听差点没尿了,赶紧派人回去通知纪指挥。 一定要把诏狱的门关紧了,千万别把这位爷放进来! 他们算是明白什么叫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了,这满大明有一个算一个,除了陛下谁敢关晋国公? 且不说晋国公这关能不能过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苏家的那群疯子还不得满世界杀人? “这个...” 齐源满脸苦笑看着苏谨,实在搞不清楚这位爷为啥一定要坐牢。 “别废话了。” 苏谨淡淡的扫了公堂正中央,脸色难看的刘观一眼:“刘都台,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头也不回往外走去,顺手招了招齐源。 后者赶紧屁颠屁颠的跟了出去,小心的伺候在侧,满脸堆着笑。 这哪是坐牢啊,分明就是逛堂子啊。 门外忽然传来苏家那个家奴的吼声:“姓齐的,你敢抓我家老爷?!” “马老三,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抓的部堂?这明明是部堂在耍我玩啊!” “不行,你要抓我家老爷,那你把我一并抓走,老爷身娇肉贵的,身边没个伺候的怎么行?” “滚你娘的蛋!” 远远的,传来苏谨骂娘的声音:“你见过哪个坐牢的还带着下人?给老子滚回家去!” “老爷,你就行行好,带上我呗...” 刘观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阴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在某一刻,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苏谨耍了? 但供词上的血手印犹在眼前,这是抵不了赖的。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管如何,既然冲锋已经开始,断没有回头箭的道理。 啪! 惊堂木被狠狠拍下:“带苏根生!” .............................. 三司会审的结果,很快就被递了上去。 令刘观遗憾的,是张信和齐源,压根没有在审案卷宗上签押。 这就代表着,此案并不能算尘埃落定,只能等陛下最后圣裁。 看着卷宗,朱棣的表情十分玩味。 “魏圭一案,人证俱死于乱民之手,能作证的人,只有元腾平临死之前,找到的那几个证人?” 姚广孝笑笑:“和路确的案子一样,都是先除掉证据,再找人来做伪证,这么明目张胆的欺君,也不知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闻言,朱棣哈哈大笑:“当然是朕给的啊!” 旋即眼睛一眯:“为了斗倒谨弟,他们也算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那也比不得陛下”,姚广孝微笑道:“鱼儿的手段再狡猾,也不过是渔夫盘中一碟菜而已。” “阿弥陀佛”,朱棣哈哈大笑:“大师的这个比喻,可有点破戒。” “善哉善哉,杀一鱼而活一人,乃天道轮回之理。” “有道理,大师这个说法很好”,朱棣眯起了眼:“有些鱼太肥了,就会去抢其他小鱼的食物,甚至以小鱼为食, 若要养好这个鱼塘,渔民就必须做出取舍,去大鱼而留鱼苗,方为长久之道,治国也是一样。” “想必陛下已有决断?” “决断早就有了,只不过朕在等一个时机罢了。” 笑着从桌上拿起一封密奏,递给姚广孝:“这是张玉的密函,他已经带兵赶到湖广。” “阿弥陀佛”,姚广孝口宣佛号,目露慈悲:“恩施乱的够久了,是时候该平息一下了。” “取舍而已。” 嗤笑一声,朱棣目中毫无慈悲:“长痛不如短痛,谨弟的手段还是太仁慈了,想要办成这件事,免不了要流一点血,这是革新必须付出的代价。” “南无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苏谨受审的当夜,一群羽林卫亲军忽然来到大理寺衙门,直奔刑房。 负责接待的官员本待斥问,忽然看到羽林卫腰间无意间露出的锦衣卫腰牌,顿时吓得 噤声不敢言。 将那官员推到一边,数名黑衣人护送着一人排众而行。 “人在哪里?” 闻言,黑衣人斜睨着那官员:“晋国公关在哪个牢房?” “啊?在在在,在戌字一号房。” 居中的中年人一愣,忍不住失笑:“居然不是甲字?这未免有点配不上他的身份吧?” 那官员战战兢兢的答道:“回陛下...” “嗯?” 中年人斜睨他一眼,眼底的杀机一闪而过:“你说什么?” 官员忽然福至心灵,赶紧扑通一声跪倒:“回这位爷的话,戌字一号房其实是个单间,也是咱们大理寺最好的牢房,向来用于关押位高权重的官员。” “哼,居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搞这种猫腻?” 朱棣不屑的笑笑:“你今晚见过什么没有?” 那官员立即装傻:“什么也没见过啊,今晚就觉得风挺大,挺吹人的,要早点睡觉才好。” “嗯,是啊”,朱棣笑笑:“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身体才能倍棒,吃饭才能倍香,才能好好当官,脑瓜子也不容易掉下来。” “是,是,这位爷说的是”,官员讪笑着答应,马上打了个哈欠:“啊呼~~~这怎么说困就困了呢?好困好困。” 说完,扑通一声立马趴倒在地,没过多久呼噜声跟着响了起来。 “倒是个妙人”,朱棣笑笑:“给我盯着点他,要是犯了什么事,也不必律法处置了,阉了送进宫陪我说说话也不错。” “是。” 趴在地上的官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几人离去后仍不敢起身,只是裤裆下面的地上,多了一滩水。 循着记号迈入大牢的门,狱官早被锦衣卫拎到外面罚站去了。 直奔戌字一号牢,刚刚走到跟前,却看到牢里哪有什么谨弟,只有一个披头散发,满身是血的怪人! “我谨弟哪里去了!” 第1071章 最后一把火上的油 “我谨弟哪里去了!” “我辣么大的一个谨弟哪里去了!” 看着眼前满身是血的怪人,朱棣勃然大怒:“纪纲!怎么回事!” 纪纲也是一脸懵,虽然这里是大理寺的监狱,但苏谨的安全却是由锦衣卫负责,好好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下午他来巡查的时候,明明苏谨还好端端的在这里啊? “臣马上去问!” 挥手招来负责看管的锦衣卫和狱卒,只见后者脸色古怪的看着监牢:“那...就是苏大人...” “什么!” 朱棣气的手都在发抖:“你们敢对谨弟用刑!谁给你们的胆子!” 狱卒和锦衣卫下的跪在地上:“回陛下,没人敢对公爷用刑啊,是公爷...” 朱棣气笑了:“难不成你是想说,是晋国公自己对自己用的刑?给朕拖出去砍..” “陛下,你就别为难他们了。” 牢里的犯人悠悠开口:“让他们下去吧,咱俩说说话。” 朱棣一愕,这才注意到披头散发的下面,是一双明亮中泛着诡谲的目光。 “嘁,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都退下。” “是。” 锦衣卫和狱卒如蒙大赦,脚步慌张的退了出去,很快牢里再无声息,只剩朱棣和苏谨两人。 “谨弟,你这又是闹什么?” 这个时候他总算看出来了,谨弟分明是故意把自己打扮成这副模样。 “嘿嘿,陛下怎么样,我这扮相还可以吧?” 苏谨也不装了,哪还有方才奄奄一息的模样,懒洋洋的起身靠着墙,拍了拍身边的床铺: “恕臣戴罪之身,又‘身负重伤’,不能给陛下行礼了。” “你这家伙。” 朱棣也不嫌脏,直接坐在苏谨身边,上下打量着他,一脸狐疑:“你这是又准备要坑谁?我想想...嗯,刘观?” “没错。” 苏谨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被狗咬了这么久,泥人也得有三分火气,你说是吧?” 朱棣不答,只是轻轻说了句:“差不多了。” 苏谨一愣,旋即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才缓缓问道:“张玉回来了?” “嗯。” 苏谨眼中露出一丝不忍:“没有转圜的余地?” “你说呢?” 两人仿佛在打着什么哑谜,也只有两人才明白彼此 的意思。 “新政是你提出来的,你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本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是啊”,叹了口气,苏谨脸上浮起苦涩:“许是我年纪大了,做事总没年轻时那么容易狠得下心。” 朱棣嘴角扯了扯:“快他娘的别扯淡了,知道那些番子怎么说你的吗?大明死神苏?” 没有理会朱棣的调侃,苏谨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三天之后。” 似是嫌牢房的床板硬,朱棣挪了挪屁股,离苏谨又近了一些:“我把交趾的兵调回来一半,现在就在永顺宣慰司。” 苏谨叹口气:“看来,我的审判日也快要到了。” 朱棣嗤笑:“应该是他们的审判日才对吧?” “那些士族,陛下准备如何处置?” 闻言,朱棣陷入沉默,未久之后,目中透出浓浓的杀意:“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苏谨毫不奇怪。 都说朱洪武嗜杀残暴,动辄几万人几万人的杀。 且不说那个时候的局势如何,是否出自本心。 就他家这个老四与之相比,其实毫不逊色。 前世的朱棣,因为心中知道自己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心里总是不踏实,觉得自己得位不正,所以对于这些士族的态度,拉拢大过打压。 因为心虚,所以需要他们的支持。 但这一世,朱允炆的皇权可不是正道来的,真正的大明正统乃是朱允熥。 而朱棣的皇位,又是朱允熥心甘情愿主动禅让给他的,朱棣也无需再心虚。 心不虚,手上自然就狠了。 对于苏谨来说,他想要的,是给百姓带来不一样的生活,让大明百姓吃得饱、穿得暖。 不管是对得起他的位置也好,还是只为了给仓库多开几个门也罢,只要问心无愧便好。 但朱棣不一样。 虽然他这皇位是禅让而来,但现在的大明和他爹在的时候,本质上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朝野之上,满眼望去都是两江两淮的官员,长此以往下去,这大明不还是江南士族的大明? 朱棣心里清楚,治理国家需要这些士族,但却不能过于依靠这些士族,他需要自己的力量。 这些力量,就是给更多的百姓提供晋升之路,来分散士族的权力,还有一部分,则是北方的读书人。 南北榜争一案之后,他就明白 ,如果不在朝堂之上安插另一股势力,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南方坐大。 如今他和谨弟还在,可以压制的住这股暗流。 可有一天他不在了呢? 高炽、瞻基和他们的子孙,还能做的到吗? 对于这一点,苏谨和朱棣的想法别无二致,要做,就要做彻底。 张居正变法、王安石变法,他们哪一个不想做好? 可最后呢,不过人死政消罢了。 所以有些血,就必须一次性流干,彻底断了这些人的筋脉。 还是教员说的好,不要怕打破瓶瓶罐罐,打破了再做嘛,做最好的! “陛下。” 苏谨从怀里掏出一份奏疏递给朱棣,后者接过一看,顿时一愣:“自罪疏?” “这最后一把火上的油,就由我来泼吧。” 朱棣笑了:“那这把火,就让我来点吧。” 站起身,拿起早已搁在桌上的朱笔,朱棣在上面写下了一个苍劲有力的‘允’字。 “且静候几日,养精蓄锐,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臣,遵旨。” 翌日的朝堂,苏谨的自罪疏犹如一块洪荒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涌动的海潮,激起滔天巨浪。 “听说了吗?苏谨的国公被夺了,还被贬到漳州龙溪做县令!” “看来陛下这次是真的恶了苏谨,啧啧,这可是一撸到底啊,国公变县令?” “哼,便宜了他了,还能落的个县令当,怎么没直接砍了?” “苏谨好歹有军功在身,又是靖难功臣,没有实证的话,陛下也不好做的太绝。” “哼,真是便宜了他!” ,如果不在朝堂之上安插另一股势力,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南方坐大。 如今他和谨弟还在,可以压制的住这股暗流。 可有一天他不在了呢? 高炽、瞻基和他们的子孙,还能做的到吗? 对于这一点,苏谨和朱棣的想法别无二致,要做,就要做彻底。 张居正变法、王安石变法,他们哪一个不想做好? 可最后呢,不过人死政消罢了。 所以有些血,就必须一次性流干,彻底断了这些人的筋脉。 还是教员说的好,不要怕打破瓶瓶罐罐,打破了再做嘛,做最好的! “陛下。” 苏谨从怀里掏出一份奏疏递给朱棣,后者接过一看,顿时一愣:“自罪疏?” “这最后一把火上的油,就由我来泼吧。” 朱棣笑了:“那这把火,就让我来点吧。” 站起身,拿起早已搁在桌上的朱笔,朱棣在上面写下了一个苍劲有力的‘允’字。 “且静候几日,养精蓄锐,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臣,遵旨。” 翌日的朝堂,苏谨的自罪疏犹如一块洪荒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涌动的海潮,激起滔天巨浪。 “听说了吗?苏谨的国公被夺了,还被贬到漳州龙溪做县令!” “看来陛下这次是真的恶了苏谨,啧啧,这可是一撸到底啊,国公变县令?” “哼,便宜了他了,还能落的个县令当,怎么没直接砍了?” “苏谨好歹有军功在身,又是靖难功臣,没有实证的话,陛下也不好做的太绝。” “哼,真是便宜了他!” ,如果不在朝堂之上安插另一股势力,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南方坐大。 如今他和谨弟还在,可以压制的住这股暗流。 可有一天他不在了呢? 高炽、瞻基和他们的子孙,还能做的到吗? 对于这一点,苏谨和朱棣的想法别无二致,要做,就要做彻底。 张居正变法、王安石变法,他们哪一个不想做好? 可最后呢,不过人死政消罢了。 所以有些血,就必须一次性流干,彻底断了这些人的筋脉。 还是教员说的好,不要怕打破瓶瓶罐罐,打破了再做嘛,做最好的! “陛下。” 苏谨从怀里掏出一份奏疏递给朱棣,后者接过一看,顿时一愣:“自罪疏?” “这最后一把火上的油,就由我来泼吧。” 朱棣笑了:“那这把火,就让我来点吧。” 站起身,拿起早已搁在桌上的朱笔,朱棣在上面写下了一个苍劲有力的‘允’字。 “且静候几日,养精蓄锐,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臣,遵旨。” 翌日的朝堂,苏谨的自罪疏犹如一块洪荒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涌动的海潮,激起滔天巨浪。 “听说了吗?苏谨的国公被夺了,还被贬到漳州龙溪做县令!” “看来陛下这次是真的恶了苏谨,啧啧,这可是一撸到底啊,国公变县令?” “哼,便宜了他了,还能落的个县令当,怎么没直接砍了?” “苏谨好歹有军功在身,又是靖难功臣,没有实证的话,陛下也不好做的太绝。” “哼,真是便宜了他!” ,如果不在朝堂之上安插另一股势力,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南方坐大。 如今他和谨弟还在,可以压制的住这股暗流。 可有一天他不在了呢? 高炽、瞻基和他们的子孙,还能做的到吗? 对于这一点,苏谨和朱棣的想法别无二致,要做,就要做彻底。 张居正变法、王安石变法,他们哪一个不想做好? 可最后呢,不过人死政消罢了。 所以有些血,就必须一次性流干,彻底断了这些人的筋脉。 还是教员说的好,不要怕打破瓶瓶罐罐,打破了再做嘛,做最好的! “陛下。” 苏谨从怀里掏出一份奏疏递给朱棣,后者接过一看,顿时一愣:“自罪疏?” “这最后一把火上的油,就由我来泼吧。” 朱棣笑了:“那这把火,就让我来点吧。” 站起身,拿起早已搁在桌上的朱笔,朱棣在上面写下了一个苍劲有力的‘允’字。 “且静候几日,养精蓄锐,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臣,遵旨。” 翌日的朝堂,苏谨的自罪疏犹如一块洪荒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涌动的海潮,激起滔天巨浪。 “听说了吗?苏谨的国公被夺了,还被贬到漳州龙溪做县令!” “看来陛下这次是真的恶了苏谨,啧啧,这可是一撸到底啊,国公变县令?” “哼,便宜了他了,还能落的个县令当,怎么没直接砍了?” “苏谨好歹有军功在身,又是靖难功臣,没有实证的话,陛下也不好做的太绝。” “哼,真是便宜了他!” ,如果不在朝堂之上安插另一股势力,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南方坐大。 如今他和谨弟还在,可以压制的住这股暗流。 可有一天他不在了呢? 高炽、瞻基和他们的子孙,还能做的到吗? 对于这一点,苏谨和朱棣的想法别无二致,要做,就要做彻底。 张居正变法、王安石变法,他们哪一个不想做好? 可最后呢,不过人死政消罢了。 所以有些血,就必须一次性流干,彻底断了这些人的筋脉。 还是教员说的好,不要怕打破瓶瓶罐罐,打破了再做嘛,做最好的! “陛下。” 苏谨从怀里掏出一份奏疏递给朱棣,后者接过一看,顿时一愣:“自罪疏?” “这最后一把火上的油,就由我来泼吧。” 朱棣笑了:“那这把火,就让我来点吧。” 站起身,拿起早已搁在桌上的朱笔,朱棣在上面写下了一个苍劲有力的‘允’字。 “且静候几日,养精蓄锐,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臣,遵旨。” 翌日的朝堂,苏谨的自罪疏犹如一块洪荒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涌动的海潮,激起滔天巨浪。 “听说了吗?苏谨的国公被夺了,还被贬到漳州龙溪做县令!” “看来陛下这次是真的恶了苏谨,啧啧,这可是一撸到底啊,国公变县令?” “哼,便宜了他了,还能落的个县令当,怎么没直接砍了?” “苏谨好歹有军功在身,又是靖难功臣,没有实证的话,陛下也不好做的太绝。” “哼,真是便宜了他!” ,如果不在朝堂之上安插另一股势力,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南方坐大。 如今他和谨弟还在,可以压制的住这股暗流。 可有一天他不在了呢? 高炽、瞻基和他们的子孙,还能做的到吗? 对于这一点,苏谨和朱棣的想法别无二致,要做,就要做彻底。 张居正变法、王安石变法,他们哪一个不想做好? 可最后呢,不过人死政消罢了。 所以有些血,就必须一次性流干,彻底断了这些人的筋脉。 还是教员说的好,不要怕打破瓶瓶罐罐,打破了再做嘛,做最好的! “陛下。” 苏谨从怀里掏出一份奏疏递给朱棣,后者接过一看,顿时一愣:“自罪疏?” “这最后一把火上的油,就由我来泼吧。” 朱棣笑了:“那这把火,就让我来点吧。” 站起身,拿起早已搁在桌上的朱笔,朱棣在上面写下了一个苍劲有力的‘允’字。 “且静候几日,养精蓄锐,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臣,遵旨。” 翌日的朝堂,苏谨的自罪疏犹如一块洪荒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涌动的海潮,激起滔天巨浪。 “听说了吗?苏谨的国公被夺了,还被贬到漳州龙溪做县令!” “看来陛下这次是真的恶了苏谨,啧啧,这可是一撸到底啊,国公变县令?” “哼,便宜了他了,还能落的个县令当,怎么没直接砍了?” “苏谨好歹有军功在身,又是靖难功臣,没有实证的话,陛下也不好做的太绝。” “哼,真是便宜了他!” ,如果不在朝堂之上安插另一股势力,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南方坐大。 如今他和谨弟还在,可以压制的住这股暗流。 可有一天他不在了呢? 高炽、瞻基和他们的子孙,还能做的到吗? 对于这一点,苏谨和朱棣的想法别无二致,要做,就要做彻底。 张居正变法、王安石变法,他们哪一个不想做好? 可最后呢,不过人死政消罢了。 所以有些血,就必须一次性流干,彻底断了这些人的筋脉。 还是教员说的好,不要怕打破瓶瓶罐罐,打破了再做嘛,做最好的! “陛下。” 苏谨从怀里掏出一份奏疏递给朱棣,后者接过一看,顿时一愣:“自罪疏?” “这最后一把火上的油,就由我来泼吧。” 朱棣笑了:“那这把火,就让我来点吧。” 站起身,拿起早已搁在桌上的朱笔,朱棣在上面写下了一个苍劲有力的‘允’字。 “且静候几日,养精蓄锐,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臣,遵旨。” 翌日的朝堂,苏谨的自罪疏犹如一块洪荒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涌动的海潮,激起滔天巨浪。 “听说了吗?苏谨的国公被夺了,还被贬到漳州龙溪做县令!” “看来陛下这次是真的恶了苏谨,啧啧,这可是一撸到底啊,国公变县令?” “哼,便宜了他了,还能落的个县令当,怎么没直接砍了?” “苏谨好歹有军功在身,又是靖难功臣,没有实证的话,陛下也不好做的太绝。” “哼,真是便宜了他!” 第1072章 大战前夕 苏谨被撸的很突然,突然到就连刘观都措手不及。拿到苏谨的供状后,刘观连夜忙着为他罗织罪名,书房通宵达旦的亮着。可当他拿着苏谨的供状进宫,准备给他最后一击的时候,陛下却先他一步把苏谨处置了!罢爵夺权,贬为县令,无疑是一件好事,意味着苏谨被彻底赶出权力中枢。但刘观怎么就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对呢?陛下,怎么这么急?“不行,先观望。”他想要冷静下来观望一下,再定行止,可随着苏谨罢官的石头掉落海潮,激起的巨浪却早已裹挟着他,不得不向岸上冲击。都察院派出御史,满世界彻查魏圭、路确、童福山等人案子的时候,很多官员一直在默不作声的观望。他们在等,在等陛下是不是如他们所想的那样,真的恶了苏谨。当刘观这个急先锋,上蹿下跳的忙着找苏谨麻烦的时候,学聪明了的这些人,却只安静的看着。如今苏谨罢官的旨意下来,就像是一个信号,一个全军冲锋的信号。刘观还想猥琐发育别浪,然而,友军还有三秒即将到达战场....全军出击!距离苏谨被夺爵的消息过去仅仅一个晚上,除了任亨泰这些和苏谨交好的官员,还有一些中立看热闹的,整个朝堂几乎有一个算一个,齐齐开始弹劾苏谨。他们有些人的背后,是士族,是为了谋求利益和话语权;但也有些人,纯粹是为了报复苏谨,报那恶心他们的仇。声势如此浩大的弹劾,几乎将朱棣淹没在奏疏中。刘观想要极力遏制手下,不能盲目弹劾,一定不能留下什么把柄,要以证据说话。说来可笑,一向风闻奏事的都察院,如今却要求拿出实证。反倒是平日无证不得乱奏的官员,一个个化身御史,开始大喷口水。只可惜,刘观自以为他能掌控的都察院,也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哪怕他极力约束手下的那些御史,可仅仅过了一天,十三道御史中,就有六道的弹劾奏疏抵京,反对陛下对苏谨的处置。不是嫌处置太狠,而是太轻了。在他们的奏疏中,苏谨就是祸国殃民、无恶不作的大军阀!是其心叵测,乱我大明朝纲的奸贼!陛下理应效仿洪武爷,剥皮萱草,满门抄斩,刮地三尺,寸草不生。不,抄斩都不够,就应该让他和方孝儒一样,夷十族,连他的弟子门生都统统处斩!有些距离京城远的,生怕自己的奏疏不能及时抵京,甚至不惜去指挥使司借用电报,走塘报的渠道弹劾...疯了,全都疯了。到了第三日,皇宫门口忽然来了一群人,准确的说,是一群官。而他们还有一个身份,都是苏谨的学生。工部匠作监的周伯康、吏部医阁的匡显、兵部车驾司的喻良、礼部学阁的梁熙、武信,和日报司的应承完。里面还混着一个奇怪的家伙,此人并不是苏谨的学生,而是原太谷县令,现农阁少卿陈亚。这些人脱去官服,跪在皇宫门口,高举着辞官请罪书,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眼底却俱是恨意。最前方跪着的,是许圭和陈显。去年年底的时候,陈显已被朱棣特旨入内阁议事,任谁都看得出来,只要不出什么差错,他的前途必然一片光明。哪怕不能封爵拜相,至少也是一任阁老。可此刻的他,毫不犹豫褪去自己的官袍,如弃敝履。他们是来为恩师抱不平的,也是来伸张正义。只可惜路确被还被关在晋国公府,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毫不知情,不然一定得来凑一份热闹。对于苏谨被撸的事,除了他的学生们外,倒也不是没人声援。只是其中有个人,未免有些令朱棣意想不到——淇国公丘福。看着丘福字里行间的愤愤不平,朱棣乐了。丘福这老小子不是一向和谨弟不对付吗?没落井下石也就罢了,反而替他抱起了不平?对于这种‘懂事’的行为,朱棣决定好好嘉奖他一番:“太子拟旨,给朕狠狠叱骂淇国公,让他少管闲事,给朕看好了对马岛再说!”不过令人奇怪的是,援朝的大军听闻晋国公被夺爵的人事,无不愤愤不平,但徐辉祖却少见的未做一言,就像没看见一般。徐增寿倒是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凑个热闹,没想到却被哥哥狠狠斥责了一顿,然后关了他的禁闭!在小黑屋里,徐增寿始终想不通,老哥骂他也就算了,关他干嘛?如果说满朝堂之上,除了朱棣和姚广孝几人,最了解苏谨的,恐怕就是徐辉祖。漫说那几条罪名的可信度能有几分,就一条擅专擅权、意图谋反,徐辉祖就嗤之以鼻。“真该让这些该死的家伙来战场看看,小苏的本事到底有多大!他要是真想造反,三天就能打到京城!”徐辉祖太了解苏谨这小子的尿性了。当个国公他都嫌麻烦,你让他当皇帝?那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他清楚陛下和他一样了解小苏的性子,绝不可能对他起疑。既然如此,那这场硝烟的背后,恐怕就有些耐人寻味了...除了徐家二少外,东海舰队也显得十分平静,江珩和曾永胜对老爷被夺爵的消息,没有丝毫反应,甚至暗暗窃喜。这是不是代表着,他们不用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可以跟着老爷去西大陆玩耍了?只可惜,前几天来的那份密电告诉他们,这事啊,且得等呢,先做梦吧...面对如山的奏疏,朱棣的反应却很奇怪。他将所有弹劾苏谨的奏疏留中不发,而是下了一道旨意——明日大朝,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必须参加,共审魏圭、路确、童福山、苏根生数案。都察院的公房中,刘观喝止了御史们的叽叽喳喳,强忍着心中怒意。这些人的眼皮子太浅了,真以为万事俱备,只等分功了?没看隔壁李仕鲁那边的御史,一个个正磨拳擦踵,准备和他们一斗到底?“今晚所有人都不许回家,就留在这里,把案宗整理好,养精蓄锐!”“是,都台!”轻轻仰靠在椅背,刘观不停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双眉紧紧蹙着。明日一战,将彻底见分晓。 第1073章 虽惧,但尚不足亡 啪嗒、啪嗒。夜色尚未褪去,天空却忽然飘起了细雨。“春雨贵如油,今年看样子能有个好收成。”刘观将轻轻落在掌心的雨滴握紧,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但雨滴却不受控制的从指间滑落。应天的初春有些阴冷,孙减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举起油纸伞挡在刘观头顶:“都台,小心别着凉了。”“吾心似火,岂惧小小雨水?”推开孙减震递来的伞,任由细密的雨滴落在他的脸庞之上。“欲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今日事了,当浮一大白。”“是啊”,孙减震陪着笑:“只可惜陛下还是太过仁慈,让苏贼去任了县令,不然再过几日,倒是可以给他过个清明。”“不急,不急,小孙啊,眼光要放的长远一点。”刘观的嘴角满是嘲讽:“一个小小地方县令,还不是任由我等拿捏?他以为这还是洪武朝那时,他在凤阳任县令?”“都台所言甚是”,孙减震笑道:“如今陛下对他深恶痛绝,今后只需盯紧了他,还怕他不犯错?”“开门~~~面圣~~~~!”三声鞭响,奉天门大开,文武分列左右,由左右门鱼贯而入。黎明前渐渐隐没的最后一抹星光,淡淡照在远处番邦使者的身上。他们没有资格参加今日的大朝,但还是早早的守在这里。所有人都清楚,今日与其说是审晋国公的这些学生,其实目标最终所指,还是那个令无数番邦闻风丧胆的人。有人担忧,有人哀叹,有人诡思,有人幸灾乐祸。赫本不明白大明皇帝这是搞的哪一出戏,但如果真如旨意所说,此举无异于自毁长城,理应鼓掌称庆。也正是因为这个消息,他回国的脚步才再次迁延。足利义持时不时伸长脖子望向皇宫,又时不时担忧的看向赫本。如果今天的结局真是他想的那样,那他就必须考虑和大英修复关系的可能。有苏谨的大明和没有苏谨的大明,对他们来说完全是两个概念。大明固然可惧,但仅仅是那位皇帝,他们完全可凭海而守,结岸自保。虽惧,但尚不足亡。可若是有了晋国公的大明,就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尤其是当他得知,那位晋国公似乎对倭国有着天生的厌恶后。这些使者聚集在这里,就在为等待一个结果。一个足以让他们身后的君主,决定下一步何去何从,决定一个王朝命运的结果。“让开。”恍神间,锦衣卫镇抚司车驾到来。穿流的车队在皇宫门前停好,锦衣绣袍的卫士,将围观的使者远远隔开,弓上弦刀出鞘,戒备之意森然而至。未久,马车后面的车厢洞开,几名身着官袍却未戴官帽的人,缓缓走了下来。只要在京城混过一段日子,对晋国公府稍有了解的人,马上能认出刚刚下车的是何人——晋国公的学生,以及他的侄子苏根生。苏根生年已四十,但身材欣长,留着一缕长须。虽沦为阶下囚,但他的精神似乎没怎么受影响,只是眼底带着一丝忧色。魏圭下车之后,对着他遥遥躬身行礼,然后和童福山相视一笑。几个人里面,童福山的状态算是最好的,甚至可以说有些嚣张。他嬉皮笑脸的冲着使者挥了挥手,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可别走错路哟。”赫本一愣,暗自琢磨着他是不是话里有话?但童福山没兴趣解释,早凑到锦衣卫身前,请他赶紧把自己押走。锦衣卫似乎并没把他当犯人,紧紧将他护在中间,不像押解倒像是护送。阴冷的小雨打在伞沿,滴滴答答的声音衬着这幅画面,更显诡异。奉天殿里,文武早分列两旁,只是中间的龙椅上空无一人,只有太子静立一侧,恭候那位君王的到来。“陛下到~~~~~!”随着黄俨略哑的嘶声响起,文武躬身唱喏:“臣等,恭请圣安。”“朕躬安。”朱棣龙行虎步,目不斜视直奔皇座,待他坐下之后随意的摆摆手:“诸位爱卿平身。”等文武再次列位朝班,朱棣开门见山:“今日朝会,其他事情先搁一下,朕有件事要问。”“臣等恭听圣询。”“前些日子,京里委实有些闹腾,这日子不太平啊。”说着话,朱棣的眼睛四下扫视,从一个个官员的脸上略过,最后停在刘观身上。“地方上呢,也有些闹腾,朕怎么听说,又是恩施土司作乱,又是地方士绅闹事的?刘爱卿,你来说说。”“臣遵旨。”刘观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所言皆实,据臣查证,实因地方官员身负皇恩而不知尽忠,打着钦差的幌子肆意妄为所致。”“哦?有这事?”朱棣没有急着去问,反而看向李仕鲁:“宗孔先生,可有此事?”李仕鲁面无表情上前一步:“据臣所闻,此乃诬告,实因地方对抗新政而妄为行事。”“可有证据?”“这个...臣需要时日去查。”朱棣也没说什么,摆摆手示意知道了。“刘爱卿,你继续说。”“是,陛下。”今日之朝会,他准备了何止一夜?当即朗声说道:“臣的学生去查恩施作乱一案,不幸死于乱民之中,但好在他不辱使命,临死之际查到了重要人证。”朱棣饶有兴致看着他:“哦?有人证啊?有人证好啊,有人证就可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错不错,这个人证是哪来的,可靠吗?”“回陛下,这几人乃是当时护卫魏圭的衙吏,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乃魏圭指使手下,以公谋私,擅杀木册司土司之子吉潘阿木,土司不忿,这才向朝廷要个说法。”“这么说来,其实这些土司也是无辜的,实因魏圭所致?你没骗朕吧?”刘观咬咬牙:“臣亲自问过,事实确凿,不敢欺君。”“嗯,很好,那就把证人传上来,朕要亲自问问。”“是。”刘观低头答应,眼底却是深深的寒意。这些所谓的人证,他们的家人都捏在李增枝的手上,谅他们也不敢胡说八道。 第1074章 步步进逼 “尔等何人?”跪在地上的人,身子忍不住的簌簌发抖:“草民...下官...草民乃是龙潭安抚司的巡检刘岩,他们都是草民的同僚,还有几个衙吏。”“嗯,衙吏虽不入流,但也是朝廷的吏员,还是称臣吧。”“是,是,臣遵旨。”“既然是朕的官,那朕问什么,你就如实答什么,欺君之罪你可懂?”“草...臣不敢欺君。”“好,朕来问你”,朱棣眼睛毒辣的在他身上扫过:“刘爱卿说你们几个亲眼所见,是魏圭主使杀了吉潘阿木?”刘岩咬咬牙,眼中尽是绝望,但只能按照刘大人交代的回复:“是,是臣等几人亲眼所见。”“那你说说,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魏圭是如何安排杀人的?他说了些什么?”“是。”刘观对此不可能不做准备,早就给他们串好了供,刘岩的说辞井井有条,毫无破绽。具体到魏圭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没有破绽。然而,李仕鲁却忽然站了出来:“陛下,几人的供述如出一辙,复述魏少卿的话也一模一样,可乱军之中,如何能记得这般清晰、一句无误?臣请陛下明察。”“李都台”,刘观不屑反驳:“照你说来,人证复述无误,反倒是假的了?”“老夫没说是假,只说存疑。”“存疑即假,那李都台可有证据,为魏圭洗清嫌疑?”“哼,真正的人证早被人杀了灭口,老夫可不是阎王爷,没本事让那些死了的人证说话。”“李都台,照您的意思,是刘某在欺君?你可知这是什么指证!?”“陛下”,刘观转身面向朱棣,一脸的委屈:“李都台质疑臣,臣只能自请卸职,静待陛下查验!”然而,朱棣对两人的针锋相对似乎没什么兴趣,听完刘岩的供述,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你可知你指认的,乃是朝廷要员,倘若言辞之间不尽不实又是什么罪名?会有什么后果?”朱棣的语气虽淡,但听在他耳朵里,却无异于惊天霹雳。但他也只能咬着牙认下。倘若不说实话,全家还有可能活下来,但若说了实话,只怕一家老小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陛下。”“好,朕知道了,你先退到一边去。”“陛下”,刘岩小心观察着朱棣的神色,希望看出一些端倪。只可惜朱棣的表情始终淡淡的,没有露出丝毫的情绪。“您看,魏圭的案子是不是可以结了?”“急什么?”朱棣笑了,只是笑的有些阴森。“等把所有案子的人证都问过了,百官自然有决断,你说是吧,刘-爱-卿?”刘观打了个哆嗦,赶紧低下了头:“陛下圣明。”“魏圭的案子审完了,那就问问路确的案子吧”,朱棣森然一笑:“据你所报,路确半路上畏罪潜逃了?”“是。”截止到进宫之前,他的家仆还看到苏家的人在寻人,看来这路确果然不是苏谨救走的,倒让他暂时松了口气。只要今天能把苏谨和他的学生彻底斗倒,之后只需要把路确找出来杀了灭口便是。“刘卿”,就在他失神的瞬间,朱棣继续问道:“开封的考卷、和陈州的李二河是怎么回事?”“回陛下。”定了定神,刘观赶紧回道:“开封府的事情臣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有人跑去烧了考卷。”“你认为是何人所为?”“这...”咬了咬牙,刘观恨声道:“臣以为,是路确担心陛下重审陈州舞弊案,才命人烧了试卷,以防陛下看出端倪。”“那李二河呢?”“举子李二河因不忿路确所为,带人闹事,却被其勾结童福山,派家奴私捕羁押,后又刑讯致死。”“好,还请刘卿拿出证据来吧。”“是。”路确的案子其实很好办,最难的其实是销毁证据,但这一步已经被李增枝办了。剩下的事,他只需要安排几个举子和所谓的目击者,就能把路确的罪名定了。朱棣照例问过之后不发一言,淡淡的让人证退到一边:“宣童福山。”“宣——罪臣童福山觐见!”童福山笑眯眯的走进大殿,冲着朱棣施了一礼:“罪臣童福山,见过陛下,恭祝陛下仙福永享,寿与天齐。”饶是朱棣定力好,也被他刺挠的嘴角直抽抽,暗骂这小子跟着谨弟,好的不学,骚话倒是连篇。“童福山!这里是奉天殿,不是你家炕头,注意你的身份!”童福山斜睨着他:“刘都台,我什么身份啊?”“尔纵使家奴围攻陈州,私捕举子滥用私刑,实乃造反作乱!”“我靠,这么严重?”童福山吓了一跳,转头委屈巴巴的看着朱棣:“陛下,草民前些日子起了背疮,听闻陈州郊外有些草药管用,才他们去帮着采点回来,这采药也有罪啊?”“一派胡言!”刘观大怒:“贰佰精兵携枪带炮去了陈州,是为采草药?你是把陛下和这满朝文武当愚夫吗?”“陛下,臣还要弹劾童福山大不敬之罪!”“嘁,弹弹弹,弹你个大西瓜。”不屑的撇撇嘴,懒得再搭理他:“陛下,臣有没有罪得您说了算,臣听您的。”朱棣暗骂老子信了你的鬼,谁不知道你只听谨弟的?嘴角抽抽两下之后,朱棣决定还是少跟这小子说话为妙,免得被气死。“朕问你,李二河可是你所杀?”“陛下”,童福山大惊失色:“李二河是个什么东西?臣闻所未闻啊!再说了,臣在扬州,他在陈州,臣咋杀他?下降头啊?”“童福山!你不要避重就轻、转移话题!陛下问的是,是不是你主使苏家家奴去杀的人!”“不是啊。”童福山斜睨着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指使杀人了?还是你又编排了什么人证?”刘观冷笑:“陈州数万百姓,上千陈州卫的军士,皆看到苏家家奴布炮结阵,难道本官还能买通整个陈州军民不成?” 第1075章 李增枝...你误我啊! “那你要非说我造反,我也无话可说”,童福山摊摊手耸耸肩:“不过如果我真的要指使人干点什么,也绝对不会去打陈州。”刘观斜睨着他,冷笑着套话:“那你准备如何作乱?”“当然是去打你家啊!”童福山哈哈大笑,眼中尽是嘲弄:“老子要是真想干点什么,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连同你家一起炸平了,免得没关好你放出来乱吠咬人,恶心我恩师。”“你!”“够了!”朱棣一声断喝:“童福山,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给朕闭嘴,滚一边待着去!”“欸,臣遵旨。”撇了撇嘴,童福山笑眯眯的立在一边,哪像个犯人?其实他的罪名一目了然,压根不需要刘观刻意去安排什么证人。毕竟当时二百多人都在陈州城前架了炮,吓得陈州卫的指挥使差点没尿了裤子,满城百姓更是亲眼所见,影响十分恶劣。唯一存疑的,其实是李二河到底是谁杀的。但这件事和他也没多大关系,人是他抓的没错,但抓到之后就丢给了路确,由当地县衙派人看押。“你的事一会再说。”狠狠瞪了他一眼,朱棣决定暂时不能跟他说话。早已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也差点没被这臭小子气破防,不愧是谨弟培养出来的混球。这兔崽子和当年的苏谨一毛一样,尤其在气皇帝这条路上,那叫一个一脉相承。“宣苏根生。”差点被童福山气的情绪都不连贯的朱棣,决定赶紧把事件拉回主线来。不然这没完没了的插科打诨,他都快忘了自己今天的目的是啥。“罪臣苏根生,见过陛下。”对于苏根生,朱棣还是有些愧疚的。莫名其妙的把人去职罢官下狱,他也有些不忍,但此刻也只能先委屈委屈他了。大不了事后再给他官升三级。不对,苏根生已经是巡抚了,官拜从二品,再升三级就是一品,那他娘的得是死了以后的谥号...心里胡思乱想着,嘴上却没闲着:“苏根生,你何罪啊?”“臣没有看护好这些师弟,罪在臣一人,请陛下处置。”这几人里面,最令刘观无处下嘴的就是苏根生。此人在地方兢兢业业,官声极佳,百姓无不称颂。平日里不是在衙办公,就是到各地视察民情,也从不参与地方宴请。将苏根生下狱后,都察院奉旨到巡抚衙门搜罗证据,可证据没找到,反而在后院看到了满院子的菜果...偌大的巡抚衙门,谁家后院不是花花草草,假山楼阁,小桥流水?可苏根生硬是把这种成了菜地,平日除了护卫,就只有一个老仆为伴。值得一提的是,苏根生到此时也未曾婚娶。少年时,他要护着苏谨不被欺负,没有闲心和闲钱找媳妇。在凤阳时,又一心辅助苏谨做事,哪怕苏谨催了无数次,也只是笑笑不应。后来随着苏谨官职越拜越高,一步步走到权力中枢,他却如履薄冰。他不愿自己的婚事,成为别人结姻的筹码,对踏破门槛的媒婆视而不见。苏谨每每问起,他却总说再等等,再等等,等一个合缘的人。可他却始终没等到,如今已然不惑之年,却孑然一身。都察院搜遍巡抚衙门,也没有找到苏根生的一丁点罪状,只能怏怏而返,空手而归。可苏根生乃两江巡抚,手握生杀大权,如果想要扳倒苏谨,苏根生必须获罪。这样清廉的官,又怎么弹?就连都察院的这些御史,都对苏根生心生敬意,不忍污蔑。无奈之下,他们也只能以包庇同党为由,对他进行攻讦。“苏卿且退到一边,至于你有没有包庇之罪,朕心中自有决断。”说完这些,朱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百官。他的眼神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被他目光扫过的人,或坦然,或心虚,或畏惧,或若有所思。直到视线落在刘观身上,那抹兴致渐渐变冷,黑色弥漫了瞳孔。刘观心里一个突突,觉得事情可能即将朝着一条不可挽回的路上走去。“刘卿所提人证,皆能证实几案不假,但朕不是偏听偏信之人,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将朕的国之栋梁定了罪,然否?”“这...这个...陛下所言有理。”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可却想不通陛下口中所谓的证人,又是从何而来?人证不是都被李增枝灭了口吗?难道陛下也找人做了伪证?这又怎么可能!不说伪证一旦被揭穿,陛下将如何自处、如何服众,他如果真不想定几人的罪,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罢了。更何况,如果陛下真有意袒护魏圭几人,又何必搞这么大的阵仗,还把苏谨夺爵罢官,发配福建?除非,陛下有更大的企图。想到这里,刘观背后的冷汗涔涔而下:“陛下...敢问您说的一面之词,具体是指?”“说来也巧,昨晚锦衣卫忽然查到,有几个证人,恰好也知道一点几件案子的内幕,不如就让他们当堂与这些人证对峙一下?孰真孰假,一问便知。”也不待他说话,轻轻拍了拍手掌。刘观惊愕的看向黄俨,然后后者却只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高声喊道:“宣人证觐见————!”文武百官的视线,随着声音向殿外望去。只见数百锦衣卫,护送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正往奉天殿走来。虽然不清楚这些所谓的人证是哪里来的,但刘观已知事情不妙,身子忍不住开始颤抖。“臣纪纲,奉旨护送人证觐见!”“好。”朱棣的声音愈发冰冷:“这些人证的来由,跟诸位爱卿说一说吧。”“是。”纪纲起身,面向文武百官,朗声解释:“锦衣卫镇抚司接到密报,有人意图杀人灭口,故而与苏家亲卫配合,一同赶往恩施,才侥幸护下这些人证。”刘观这才注意到,人证里面居然有几个熟人,分明是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他们...不是早死在那场动乱里了吗?李增枝...你误我啊!” 第1076章 奸佞欺朕心善耶? 纪纲话说的好听,实际这些人证却都是苏家亲卫救下来后,交给他们锦衣卫看管的。看着刘观惊愕的目光,大理寺少卿付德冷笑上前:“刘都台,没想到付某还活着吧?是不是让你失望了?”“付少卿此言何意,本官听不懂。”“听不懂也没关系,一会你都会懂的。”说完,付德上前一步:“罪臣付德有负圣恩,向陛下请罪!”“起来吧。”朱棣冷冷的开口:“说吧,怎么回事?刘爱卿不是说你死于乱民之手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乱民?”付德冷笑:“只怕这不是什么乱民,而是死士吧?”“一派胡言!本官为官清正,怎么会豢养什么死士,还去刺杀你们!”“哦?刘都台,付某什么时候说是你派人刺杀了?你这算不算不打自招?”“你这是攀咬、栽赃!”付德也不理他,继续向朱棣陈述:“陛下,那日元御史来提审犯人之时,就多方设下陷阱,希望人证改口,好在罪臣和刑部同僚看的紧,才没让他得逞。”“可就在那时,忽然有所谓的乱民带着火炮来袭营,他们喊着为吉潘阿木报仇,但目标却是人证和臣等,目的不言而喻。”“幸赖晋国公家人和锦衣卫及时赶到,出手消灭了贼人,罪臣才侥幸逃过一命,得以再见天颜!”“一派胡言!”刘观死死盯着他:“你说是死士,可有证据?”“有啊”,付德笑道:“不止是刘都台,我也有人证。”“哼,可不是你们从哪里找来的,意图欺瞒陛下吧?”“咱们的胆子可没刘都台那么大,这些人证啊,能不能信得过,陛下一问便知。”“宣。”这张网朱棣已经下了许久,如今到了收网的时候,他早无心再虚与委蛇。很快,几个身披囚服,浑身染血的家伙,被推了上来。人群中,李增枝的目光陡然一缩,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李指挥,你怎么了?这一头汗的。”“天热,天热。”那五官疑惑的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和不断洒落的细雨,再次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陛下,这些人俱是当初作乱的死士,可他们不是什么土民乱匪,而都是汉人!”其实是不是汉人,一目了然。虽然土民和汉人长得也差不多,但细微之处还是有些差别的,一眼就能分辨。那人被锦衣卫死死摁在地上,“说,你们是何人指派!”那死士哼了一声:“要杀便杀,何必多问?只可惜当时慢了一步,才被你们...”啪!话音未落,一记耳光扇在他的脸上。其实不用过多解释,此人一开口就是汉话,还带着浓浓的应天口音,怎么可能是土人?纪纲冷笑看着他:“别以为看到你主子了就想翻供,咱们锦衣卫的手段,想必你是还想再来一次?”那死士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眼中满是恐惧:“求求你,杀了我吧。”“想死还不容易?只要你痛痛快快的招了,陛下仁慈,必定给你一个痛快,倘若不说,咱们也有的是手段让你说实话!”死士一直哆嗦着,似乎是在犹豫,又似乎是被那残酷的过往惊吓。良久之后,他才重重将脑袋垂在地上:“是...李指挥。”“李指挥?哪个李指挥啊,你来抬头看看,这个李指挥在不在这里?”死士不敢抬头,战战兢兢用细弱蚊蝇的声音答道:“是曹国公府的李增枝,李指挥。”“啥?李增枝?你可别冤枉好人,李指挥好端端的,去灭什么人证的口?”“是朝中一位大人请他派咱们去的,那位大人答应李指挥,事成之后将举百官之力,助李指挥继任曹国公的爵位。”“好啊,好啊!”朱棣的嘴角开始上扬,控制不住的开始狞笑:“朕的爵位,居然被尔等用来当做换取爵位的筹码,当做杀人灭口的奖励!”“李增枝,你很好,很好。”李增枝吓得瘫坐在地,旋即爬着向前连连磕头:“陛下不关臣的事啊,不是臣,是刘观,是他指使臣干下这件错事的!”李增枝真的怕了,磕头的力道有点大,没几下额头就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陛下,看在家兄的份上,您饶了臣这次吧!”“朕饶你?”朱棣眼中透着浓浓的失望:“朕若是饶了你,被你残杀的那么多无辜军士,在九泉之下如何看朕?你又对得起景隆的在天之灵吗!”“陛下,臣作证,是刘观指使臣干的,臣只是从犯,他才是主谋!”“一派胡言!”刘观急了:“李指挥莫要含血喷人,本官什么时候指使你杀人了!”“好你个刘观,难道不是你派元腾平来寻我,还许下助我封爵的诺言?你个小人,敢做不敢认!”“本官没做为何要认?陛下!”刘观心里拔凉拔凉的,但这个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撑:“臣请立斩李增枝,以慰无辜丧生将士在天之灵。”“你个王八蛋,你要杀人灭...”话音未落,锦衣卫在朱棣的示意下,堵住了李增枝的嘴巴。“将李增枝打入诏狱,严审,朕要知道他身后还有什么人。”“臣遵旨。”待锦衣卫将李增枝拖走之后,朱棣瞧也不瞧脸色惨白的刘观一眼,缓缓开口道:“朕掌神器不到两载,本欲和诸卿君臣相谐,共治这泱泱华夏,然奸佞欺朕心善耶?”他也不说如何处置刘观,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黄俨,后者立即会意。“宣~~~周王觐见!”百官闻言一惊,周王是什么时候到的京城,怎么一点没听说?没过多久,仙风道骨般,不像藩王倒像个老大夫的周王朱橚,身着衮服缓缓入殿。迎面便向朱棣拜倒:“臣弟拜见陛下,吾皇安康。”“躬安,躬安”,朱棣三步并做两步走下龙椅,笑呵呵的一把将朱橚扶起:“老五快让朕来看看,嗯,比年前瘦了,但是挺精神,好、好,不错,朕很欢喜!”朱橚憨厚的笑笑,忽然再次一拜:“臣弟有罪,险些误了皇兄大事,特来请罪。”朱棣佯装愕然:“这话从何说起?”朱橚带着歉意:“臣弟这次,是为皇兄送证据来的。” 第1077章 不知如何中试 “臣弟这次,是为皇兄送证据来的。”满朝文武皆知周王忠厚老实,不喜朝中风波,只爱寻医问药。可当他缓缓开口,说自己是送证据而来之时,刘观整个心都沉了下去,拔凉拔凉的。当初他敢勾结李增枝,派人在周王卫的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销毁证据,就是瞧不起周王这个老实人。他觉得就算周王事后察觉,不过也就苦笑一声,继续写他的医书,采他的草药去了。可他却没想过,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老实王爷那也是有脾气的。虽然打小他就没什么存在感,但并不表示朱橚脑子不好使,一点心眼子都没有。“臣弟受路少卿所托,命周王卫代其看管去岁秋闱试卷,却不幸被奸人纵火,臣弟惭愧,请皇兄处置。”“这是什么话。”朱棣乐呵呵携着他的手,有意无意的扫了刘观一眼:“你都说是奸人纵火了,我怎么能怪你?”朱橚微微一笑:“不过,臣弟之前担心有人会对证据不利,所以提前将试卷转入王府封存,现已解至殿外,请皇兄定夺。”“哈哈哈哈,我就说咱家老五哪能那么笨?这些奸人啊,未免把你瞧的小了,你说是吧,刘~爱~卿?”刘观本能的擦着脸上的冷汗,干笑两声:“是,是。”黄俨十分有眼色的给朱橚搬来一个锦榻,后者和朱高炽分列龙椅两侧,等朱棣落座之后,缓缓坐下。“蹇义、郁新、郑赐、任亨泰、郭资、李仕鲁,还有杨寓可在?”被点到名的几人踏前一步,拱手唱喏:“臣在!”“既然物证没有被销毁,那就现场查验吧,看看这开封秋闱果如路确所言,确有私弊,还是如刘爱卿所言,乃路确排除异己。”“臣,遵旨。”除了杨士奇以外,蹇义几人,或是一部尚书,或是司法高官,足见朱棣对开封舞弊一案的重视。但审卷的这些人里,偏偏漏掉了刘观这个佥都御史的名字。卷子被锦衣卫押至大殿,解缙携手翰林院诸学士进殿,默默坐于奉天殿一侧,在百官的注视下,开始复审试卷。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聪明点的官员都看出风头不对,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有几个上过弹劾奏疏的文官,想要亡羊补牢,上前一步刚准备开口,却被朱棣挥手打断:“有什么事,等审完卷子再说。”“是,臣遵旨。”刘观就这么被晾在一边,朱棣和朱橚自顾自的叙着家常,时不时有朱棣的笑声传来。复审工作很快,毕竟不需要登录试卷。编修、编纂、庶吉士负责首审,给出批注后,交由解缙复审。等解缙审完、批注之后,再递给数部部堂及大理寺共查,最后由书记官登录、汇总。不得不说,解缙一个人就能干几个人的活,确实是个天才。时辰说长不长,但也过去了几近一个时辰,阳光直射金銮殿内,将正大光明四个字,映的金光闪闪。“陛下,有结果了。”朱棣歉意的拍拍朱橚的手,示意一会再说,眼神旋即冰冷望向阶下:“讲。”“开封秋闱试卷,由翰林院和解寺卿初审,诸部部堂和任寺卿复验后,确证大部试卷成绩存疑。”“存疑?”朱棣嘴角噙着狞笑:“中试就是中试,不中就是不中,存疑,存什么疑?”暂时接替陈显工作的官员冷汗淋漓,犹豫着扫了面如土色的刘观一眼,暗暗叹了口气:“回陛下,这批试卷大部水平,根本达不到朝廷中试要求,多为次卷、劣卷,不知如何中试。”“不知如何?”朱棣不怒反笑,嘲笑之声震于屋宇:“不知如何中试,那朕还要你们这些官员做什么?”“杨士奇,你是礼部左侍郎,科考大事礼部难逃其责,朕用你做事,你就是这么尸位素餐的?”杨士奇面露愧色,也不辩解,深深一躬:“臣有罪。”显然朱棣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毕竟杨士奇负责的是外交,科考并不归他管。只不过苏谨被罢黜之后,礼部尚书一职空悬,只能拿他撒气。“这次负责开封秋闱的是谁?”“禀陛下,是开封知府魏忠民、河南道御史常舟等人。”“纪纲,不用朕说了吧?”冷若寒霜的纪纲上前一步,屈膝下跪:“锦衣卫立即出动拿人。”“这次可要给朕看紧了,再被人杀了人证,你也不用回来了。”“臣不敢,必不辱使命!”“去吧。”百官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眼睛死死盯着地板。不经大理寺、刑部直接拿人,足见陛下这次是动了真怒。不用问也知道,这些人被拿回来以后,必然会被直接投进诏狱。只不过他们去的诏狱,和苏根生等人待过的那个诏狱,虽然地方一样,可这个待遇就难说了。“还有一件事”,朱棣斜睨刘观一眼:“那个李二河是怎么回事?路确确实把人审死了?”“是!”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刘观马上开腔:就算李二河举子身份存疑,但也轮不到路确私设刑堂,更何况还刑讯致死,请陛下明察!”“皇兄,臣弟有话说。”朱棣还未说话,朱橚缓缓站起身来,冲着殿外喊道:“押进来吧。”话音刚落,门外几个锦衣卫和周王卫,携手押着一个面色憔悴的青年进了殿。“这是何人?”刘观的脸色变换不定,忽青忽白,哪怕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不死心的问道。“刘都台,这不就是你所说的,那个被路确刑讯致死的李二河吗?”“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刘观后退两步,不可置信的指着李二河:“你不是死了吗!”神情恹恹的李二河,抬起头和他对视着,脸色冰冷,嘴角噙着嘲色:“草民没死,是不是让刘大人很失望?”“皇兄”,这个时候,朱橚才笑着解释道:“路小子担心李二河被人灭口,所以早就命苏家护卫将他秘密押至开封,交给了臣弟,死的那个是假的。”“原来如此”,朱棣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抚掌笑道:“这么说来,路小子确有几分本事啊。”“是”,朱橚也笑道:“晋国公门下弟子,果非池中之物,乃金鳞也。” 第1078章 尔等之罪不在罪朕 “刘卿,可还有话要讲?” 如今事实明了,证据确凿。 除了童福山确实有点玩脱,罪名值得商榷外,其他几人罪名已被证实,纯属子虚乌有。 反倒是刘观提供的所谓人证,不知道经不经得起锦衣卫的酷刑。 “需要朕让纪纲帮你审审这些所谓的人证吗?” 图穷匕首见,在这一刻刘观终于明白,陛下所谓的罢黜苏贼,不过是演了一出戏给他看。 只不过他搞不明白的是,陛下演这么一出大戏的目的是什么? 总不能就是为了收拾他吧? 等等! 刘观惊愕的看向朱棣,眼中尽是恐惧! 他顾不上为自己辩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色俱厉的哭嚎:“陛下,士绅乃镇国之本,万万不可轻取啊!” “倒不是个傻子,虽然晚了点,但此刻明白过来,也不算蠢到了家。” 言毕,再也没心思搭理跪倒在地的刘观,冷眼看向台下诸位臣工: “朕即位之时,曾言过往之事,既往不咎,本盼诸位与朕奋力,维持好这万年基业。” “然,总有些宵小之徒,只盯着碗中那星星肉糜,和百姓抢那一口粮食吃还不够,恨不得能扒皮拆骨、敲骨吸髓,不给百姓一点活路,可恶可恨!” 朱棣站起身,一股庞大而又无形的威压自上而下。 虽然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在所有人的心头,掷地有声,令人忍不住颤抖。 “晋国公曾言道,这世上的财富,总被九成九的士绅占据,而百姓只能去抢那仅存的一分。” “而你们!竟然连这一分都不准备给百姓留下吗?” “朕倒要问问尔等,这个大明,究竟是天家的大明,是百姓的大明,还是尔等饕餮的大明!” “臣等,有罪。” 望着眼前呼啦啦跪倒一片的官员,朱棣没有温言抚慰,反而更加生气: “你们是有罪!尔等之罪不在罪朕,而罪在千秋!罪在黎民!罪在苍生!” 朱棣越说越怒,指着阶下这些所谓肱骨:“苏卿不过是想给百姓多找一条活路,多一口饭吃,多一个学习圣言,报效国家的机会,他做错了什么!尔等又做了什么?!” 抓起龙案上的奏疏,用力的砸了下去,哗啦啦的纸张漫天飞舞,如六月寒霜落在百官的头顶、身上。 “尔等不出手相助也就罢了,反而处处设阻!让那些想为朝廷、为百姓做些实事的官员寸步难行, 甚至不惜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呵呵,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真是朕的好肱骨啊!” “刘观、元腾平、蔺翔亮、孙减震,你们真是朕的好御史,好言官啊!” “风闻奏事的权力,是让你们这样用的? 枉尔等自诩直言犯贱,大义凛然,自比魏征,呵呵,是谁给你们的勇气和脸面?朕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臣等...有罪...” 刘观自知大势已去,轻轻摘下自己的官帽,将头深深埋在地上,泪眼婆娑。 他不想为自己申辩,只盼着陛下不要大开杀戒:“陛下,一切之罪,皆罪在臣,望您不要...” 然而,朱棣却压根没兴趣听他说话,费了这么大的劲,谨弟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是他一句‘罪在臣’就能挽回的? “纪纲,报。” “遵旨。” 早有准备的纪纲,从身上取出最新的密奏,转身面对百官,声音在大殿回响: “荣国公昨夜急奏,率交趾宣慰司军卫,一举平息恩施土司作乱,毙敌三千余,俘万余,擒杀作乱土司贼首吉潘尔布,俘余贼达乃斯等...不日押解进京。” 话音刚落,纪纲旋即又从身上取出另一封密奏:“昨夜南海新军大将军郑和急报,已率新军平定苏州、扬州等地抗命之徒, 因乱民持有甲胄、弓弩、火器,故以乱匪叛军处置, 毙敌三十余,俘千余,作乱士绅苏州王氏、扬州陈氏等幕后乱首,皆已被擒,不日押解进京,等候处置。” “江西指挥使司报...” “浙江指挥使司报...” “松江府报...” “真定府报...” 随着一道道急报从纪纲口中念出,刘观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一次,陛下明显动了雷霆之怒,一夜之间,凡是参与此次对抗新政的士族,无一幸免。 而这一次,陛下显然没打算再继续退让或者安抚,而是直接动用了军队。 “陛下,臣视陛下如君父,陛下却视臣如仇寇耶?暴君、昏君!有你这样的帝王,大明必亡,天下必乱,天要亡我大明啊!” 啪! 啪啪! 没等朱棣发怒,纪纲上去就是几个大嘴巴子,抽的刘观闭了嘴。 身后匍匐在地的孙健震等人抖若筛糠,却不敢抬头,更不敢出言替刘观求情,反而落井下石: “陛下,臣等是受刘都台,不,是受刘观此贼威胁唆使,才犯下此等大错,陛下饶命啊。” 刘观的嘴角早被纪纲抽裂,汩汩淌着鲜血。 闻听此等没出息的言论,顿时愤而瞪向他们:“尔等以为开口求饶,燕贼就能放过你们吗!天真!可笑!燕贼不死,天下必亡啊!” 这句话,终于触到了朱棣的底线。 靖难清君侧,不管原因为何,说到底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一直是朱棣心底的一块疮疤。 燕贼二字,无异将他疮疤再次血淋淋的揭开。 “拉下去,投入诏狱,细细审问。” 朱棣的脸色铁青,本还在犹豫要不要适当从轻发落,断然做了最狠的决定。 “一应人犯,交由刑部审决,一应犯官,交由大理寺细审,为首祸乱官员,交由锦衣卫镇抚司处置。” “凡锦衣卫认为存疑之人,无论官、民,皆可凭帖提狱,他人不得过问。” “臣等...遵旨。” “所有案情,必须从严、从重、从快处置,朕等你们的结果。” “都察院暂由李仕鲁接管,不过审案子的事,都察院就不要过问了,给朕先把害群之马揪出来!” 这话一出,无论有没有参与到这件案子的官员,都人人自危,如履薄冰。 谁知道会不会因为旁人的一句诬攀,锦衣卫就拿着链子到家里来锁人? 尤其是都察院,只要李仕鲁觉得有问题的,只需要把名单交给纪纲,他们身上就别想有一块好皮。 正琢磨着等下朝,赶紧去找李都台求情,忽听陛下的声音悠悠传来: “诸位爱卿是不是忘了,还有苏谨的案子没审?”“刘卿,可还有话要讲?” 如今事实明了,证据确凿。 除了童福山确实有点玩脱,罪名值得商榷外,其他几人罪名已被证实,纯属子虚乌有。 反倒是刘观提供的所谓人证,不知道经不经得起锦衣卫的酷刑。 “需要朕让纪纲帮你审审这些所谓的人证吗?” 图穷匕首见,在这一刻刘观终于明白,陛下所谓的罢黜苏贼,不过是演了一出戏给他看。 只不过他搞不明白的是,陛下演这么一出大戏的目的是什么? 总不能就是为了收拾他吧? 等等! 刘观惊愕的看向朱棣,眼中尽是恐惧! 他顾不上为自己辩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色俱厉的哭嚎:“陛下,士绅乃镇国之本,万万不可轻取啊!” “倒不是个傻子,虽然晚了点,但此刻明白过来,也不算蠢到了家。” 言毕,再也没心思搭理跪倒在地的刘观,冷眼看向台下诸位臣工: “朕即位之时,曾言过往之事,既往不咎,本盼诸位与朕奋力,维持好这万年基业。” “然,总有些宵小之徒,只盯着碗中那星星肉糜,和百姓抢那一口粮食吃还不够,恨不得能扒皮拆骨、敲骨吸髓,不给百姓一点活路,可恶可恨!” 朱棣站起身,一股庞大而又无形的威压自上而下。 虽然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在所有人的心头,掷地有声,令人忍不住颤抖。 “晋国公曾言道,这世上的财富,总被九成九的士绅占据,而百姓只能去抢那仅存的一分。” “而你们!竟然连这一分都不准备给百姓留下吗?” “朕倒要问问尔等,这个大明,究竟是天家的大明,是百姓的大明,还是尔等饕餮的大明!” “臣等,有罪。” 望着眼前呼啦啦跪倒一片的官员,朱棣没有温言抚慰,反而更加生气: “你们是有罪!尔等之罪不在罪朕,而罪在千秋!罪在黎民!罪在苍生!” 朱棣越说越怒,指着阶下这些所谓肱骨:“苏卿不过是想给百姓多找一条活路,多一口饭吃,多一个学习圣言,报效国家的机会,他做错了什么!尔等又做了什么?!” 抓起龙案上的奏疏,用力的砸了下去,哗啦啦的纸张漫天飞舞,如六月寒霜落在百官的头顶、身上。 “尔等不出手相助也就罢了,反而处处设阻!让那些想为朝廷、为百姓做些实事的官员寸步难行, 甚至不惜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呵呵,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真是朕的好肱骨啊!” “刘观、元腾平、蔺翔亮、孙减震,你们真是朕的好御史,好言官啊!” “风闻奏事的权力,是让你们这样用的? 枉尔等自诩直言犯贱,大义凛然,自比魏征,呵呵,是谁给你们的勇气和脸面?朕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臣等...有罪...” 刘观自知大势已去,轻轻摘下自己的官帽,将头深深埋在地上,泪眼婆娑。 他不想为自己申辩,只盼着陛下不要大开杀戒:“陛下,一切之罪,皆罪在臣,望您不要...” 然而,朱棣却压根没兴趣听他说话,费了这么大的劲,谨弟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是他一句‘罪在臣’就能挽回的? “纪纲,报。” “遵旨。” 早有准备的纪纲,从身上取出最新的密奏,转身面对百官,声音在大殿回响: “荣国公昨夜急奏,率交趾宣慰司军卫,一举平息恩施土司作乱,毙敌三千余,俘万余,擒杀作乱土司贼首吉潘尔布,俘余贼达乃斯等...不日押解进京。” 话音刚落,纪纲旋即又从身上取出另一封密奏:“昨夜南海新军大将军郑和急报,已率新军平定苏州、扬州等地抗命之徒, 因乱民持有甲胄、弓弩、火器,故以乱匪叛军处置, 毙敌三十余,俘千余,作乱士绅苏州王氏、扬州陈氏等幕后乱首,皆已被擒,不日押解进京,等候处置。” “江西指挥使司报...” “浙江指挥使司报...” “松江府报...” “真定府报...” 随着一道道急报从纪纲口中念出,刘观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一次,陛下明显动了雷霆之怒,一夜之间,凡是参与此次对抗新政的士族,无一幸免。 而这一次,陛下显然没打算再继续退让或者安抚,而是直接动用了军队。 “陛下,臣视陛下如君父,陛下却视臣如仇寇耶?暴君、昏君!有你这样的帝王,大明必亡,天下必乱,天要亡我大明啊!” 啪! 啪啪! 没等朱棣发怒,纪纲上去就是几个大嘴巴子,抽的刘观闭了嘴。 身后匍匐在地的孙健震等人抖若筛糠,却不敢抬头,更不敢出言替刘观求情,反而落井下石: “陛下,臣等是受刘都台,不,是受刘观此贼威胁唆使,才犯下此等大错,陛下饶命啊。” 刘观的嘴角早被纪纲抽裂,汩汩淌着鲜血。 闻听此等没出息的言论,顿时愤而瞪向他们:“尔等以为开口求饶,燕贼就能放过你们吗!天真!可笑!燕贼不死,天下必亡啊!” 这句话,终于触到了朱棣的底线。 靖难清君侧,不管原因为何,说到底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一直是朱棣心底的一块疮疤。 燕贼二字,无异将他疮疤再次血淋淋的揭开。 “拉下去,投入诏狱,细细审问。” 朱棣的脸色铁青,本还在犹豫要不要适当从轻发落,断然做了最狠的决定。 “一应人犯,交由刑部审决,一应犯官,交由大理寺细审,为首祸乱官员,交由锦衣卫镇抚司处置。” “凡锦衣卫认为存疑之人,无论官、民,皆可凭帖提狱,他人不得过问。” “臣等...遵旨。” “所有案情,必须从严、从重、从快处置,朕等你们的结果。” “都察院暂由李仕鲁接管,不过审案子的事,都察院就不要过问了,给朕先把害群之马揪出来!” 这话一出,无论有没有参与到这件案子的官员,都人人自危,如履薄冰。 谁知道会不会因为旁人的一句诬攀,锦衣卫就拿着链子到家里来锁人? 尤其是都察院,只要李仕鲁觉得有问题的,只需要把名单交给纪纲,他们身上就别想有一块好皮。 正琢磨着等下朝,赶紧去找李都台求情,忽听陛下的声音悠悠传来: “诸位爱卿是不是忘了,还有苏谨的案子没审?” 第1079章 沉淀沉淀 “苏大人,该您觐见了。”奉天殿侧的偏殿中,黄俨陪着笑脸,谄笑着对着苏谨点头哈腰:“陛下要过问您的案子呢。”“哦,这么快吗?”匆匆将最后一口点心塞进嘴里,拿起茶水咕咚咕咚顺了下去,拍拍手上的残渣,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旋即...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黄俨表情怪异的跟在身后,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陛下~~~~~~~~~~臣冤枉啊!”百官诧异的看着这个一身血衣,蓬头垢面的家伙,无不惊异!这恁娘的是晋国公?虽然平日看苏谨都很不顺眼,但他们也不能否认,往日的苏谨完全配得上玉树临风这四个字。可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活脱脱一副乞丐模样的家伙是谁?苍天呐,大地呐,是哪个神仙大姐替咱们出的这口气啊!朱棣暗暗好笑,却装作生气的样子配合他:“是谁!谁敢刑讯朕的国公!”“是刘观,是刘观啊陛下!”苏谨的面貌已经脏不可辨,委屈的声音从乱糟糟的发丝下传出:“刘观逼迫臣认罪,派了几百条大汉打臣,臣才不得不签下认罪书。”百官闻言,嘴角无不抽搐。不说刘观会不会、敢不敢对苏谨动手,几百条大汉?真有这么多人揍你,怕不得当场把你抡死吧?你还有命在这告状?咋不先打烂你那张嘴呢?“怪不得,怪不得刘观递上来的认罪供状上,只有你的血手签押,原来如此,简直胆大包天!”“纪纲,把刑讯国公的罪名给他加上,他怎么打的苏卿,你就给朕怎么打回来!”“臣遵旨,一定原模原样的打回去!”说完恭谨的冲着苏谨抱拳:“公爷,烦请您告知一声,刘观当初是怎么审您的,下官好帮您出了这口恶气。”“这可说来话长了,你知道满...啊呸,大内十八酷刑吧?一会我给你好好说说,嗯...先上一百个锦衣卫热热身吧。”纪纲:。。。“咳咳。”玩也玩过,笑也笑过,闹也闹过,君臣三言两语间这么一闹,苏谨有罪论就这么被轻而易举揭了过去。这个时候傻子都看出来苏谨是装的,刘观哪有打他?苏谨见刘观不在,也没了继续装下去的兴趣,顿时有些索然无味。而朱棣真正的目的,是名正言顺给苏谨平反,顺手把国公和礼部的位置还给他。可还没想到刚一开口,旁人还没说话,苏谨却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臣反对!”朱棣:???哪知苏谨却义正严词:“臣之学生童福山,私自调用臣的护卫在陈州胡闹,陛下仁慈不欲降罪,但臣却不能装听不见、看不到!”旁的官员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开始暗自警惕。但凡这位苏部堂不按常理出牌的时候,八成又憋着坑什么人呢,这个时候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别搭茬,让他自己玩去。“苏卿,童福山固然有错,但你也不必受他牵连,朕...”“陛下!”开玩笑,当时上请罪疏的时候,他可是藏了自己的小心思。好不容易被贬成县令能去漳州找媳妇,怎么能让朱老四收回成命?“正所谓生之错,师之惰,臣对童福山疏于管教,才使他犯下此等大错,陛下仁慈,不愿与之计较,但臣不能装作看不到,更不能心存侥幸,否则陛下如何为百官表率?如何自处?”“啊这...”朱棣的脑子到现在都没转过弯来,苏谨这一记偷袭,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决定先来个投石问路:“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处置?”“童福山这小子行事一向无法无天,臣准备把他拴在身边好生管教,等他性子稳重些了,陛下再酌情而用。”“哦?那你呢?”朱棣的脸色阴了下来,知道重头戏来了,苏谨这小子八成是想...果然,苏谨的表情立即变得含羞带臊,“臣自知罪孽深重,陛下圣裁合情合理,故而臣决定依着陛下圣断,去漳州任上一任县令,好生沉淀沉淀。”“不准!”朱棣大怒,还沉淀沉淀?沉恁娘个大西瓜的淀!说来说去,你个小王八蛋还是想跑!真等你跑去了漳州,老子去哪里找你?他才不信苏谨能在漳州老老实实的当县令,到了地方准脚底一抹油,撒丫子就跑。要不说还是朱棣了解他呢,苏谨就是这么打算的。当初二姑娘出生自己都不在身边,除了对朱灵萱的思念外,就是深深的愧疚。这次朱老四收拾士族的手段极狠,苏谨相信这些家伙,暂时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开玩笑,武力打土豪、分田地的玩法,可是当年教员玩剩下的,那是经过市场检验的。只要朱棣自己不作死,他这一世必然比上一世玩的更牛逼。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最重要的是,苏谨想在两人关系还算融洽的时候,适时分开。过往历史的无数经验证明,凡是帝王老去的时候,疑心必重。到了那个时候,别管他姓苏的是不是功臣,恐怕朱棣那时脑子里想的,早不是如何和他相携终老,而是恨不得带着他去陪葬。远的不用看,朱元璋就是个例子,当年不也差点把他带去黄泉路上作伴?现在朱棣不过四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自然不会考虑身后事。但再等五年、十年呢?当有一天他垂垂老矣,自己在他的眼中,会不会就是下一个刘伯温、李善长?但朱棣指定不能如他的意。当初说好了至少帮朕十年,现在才不过两年,你就憋着又想跑?想得美!“童福山私调亲卫,虽出师有理,但仍不符朝律,罢黜其布政使一职,改由他人接任,童福山归家面壁思过。”“苏谨一案暂且搁置,诸位爱卿拟一个意见上来,说一说应如何处置,散了吧。”本来意气风发的朱棣,此刻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将改土归流、学政改革、清丈田亩的阻碍去掉,的确让他意气风发,但也因苏谨的决定,闷闷不乐。“臣等遵旨。”答应下来后,百官无不咬牙皱眉。你们君臣俩逗闷子,把咱们牵扯上干什么?傻子都看得出来,陛下不想让苏谨去什么漳州,那这奏疏上的又有什么意义?说白了,还不就是陛下需要一个借口,一个百官为他苏谨求情的借口,能作为台阶,好把他留下来?明明盼着苏谨赶紧滚蛋,却还要为他求情,想想胃里都忍不住痉挛。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不愿看到苏谨留下,至少杨士奇就是个例外。“部堂,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正好最近和英国佬的谈判有些进展,下衙之后我去您府上汇报一下。”苏谨还没说话,身后传来朱棣冷冷的声音:“苏卿,你留一下。” 第1080章 陛下,叔叔,你们这是在闹什么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朱棣发了好大的火,屋子里凡是能被他看到的,统统摔了个粉碎!“走走走,一天到晚就想着走,朕到底哪里对不住你,就这么让你毫无留恋?”面对朱棣的滔天怒火,伺候着苏谨更衣的黄俨,吓得瑟瑟发抖。但苏谨却好像没听到一般,还不时赞叹着:“黄公公你这手法是真利索,有没有考虑跳个槽,去苏家赚点银子?”“公爷说笑了,老奴哪有这本事?”不敢在神仙打架的战场多所停留,苏谨刚刚把衣裳换好,马上迫不及待的开溜。“陛下,脾气发够了?”笑吟吟的端着手中唯一一个,没有被朱棣祸害了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您要是没发完火,臣就继续听着,您要是出完气了,就听臣说几句。”“哼!”龙行虎步,朱棣三步跨到苏谨身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杯子,咕咚一口灌了下去,利索的一抹嘴:“你说,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来!”愕然看着被朱棣抢走的杯子,苏谨也没了要回来的念头。缓缓和朱棣愤愤的眼睛对视,慢慢开口:“西大陆传来消息了,那边现在不大太平。”朱棣一愣,旋即若有所思:“英国人?”“是”,苏谨耸耸肩:“约翰那老小子死后,英国必然不敢和咱们继续犯冲,但其因土地狭小、资源紧张,扩张的本性绝不会收敛,必然要找一个宣泄口。”朱棣眼睛一眯:“熥儿和他们动上手了?”“目前还没有”,苏谨笑笑:“朱允熥来信,发现东海岸那边出现陌生军队,占了不少地方,他已经派人去查了,虽然还没交火,却也是迟早的事。”“嗯...”沉吟半晌,朱棣迅速有了判断:“那边远离咱们,物资供应很难,一旦打起来必迁延日久,后勤怕是很难保证。”“没错。”西大陆的事,苏谨只说了一半实话。那边确实出现了英国人的痕迹,而且绝不止英国人,那帮子联军也没闲着。只是暂时搞不清楚,他们是自愿的,还是如援朝之战一般,是被欺瞒、裹挟而去。不过在苏谨的眼里,不管是因为什么,排着队枪毙也许有冤枉的,隔一个宰一个,绝对有漏网的。不过很明显,这次苏谨不想让朱棣掺和进来。“所以我这次去漳州,不过是障眼法,实则要亲眼去那边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边?西大陆?”“不”,苏谨摇头,眼睛微微眯起:“我要去英国看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朱棣谑笑:“那也不必你这个国公亲自出马,朕的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一年之内必有消息传来。”“太慢了。”苏谨摇摇头,皱着眉:“等消息传回来,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样,做出的决定是否还有时效性?”“啊这...”“所以,臣必须亲自走一趟,才能最快做出正确的抉择。”虽然苏谨说的很有道理,但朱棣仍旧坚定的摇头:“我不同意。”他斜睨一眼苏谨:“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英国的事一了,你就准备掉头跑吧?”“啊这...”苏谨苦笑,心说朱老四越来越聪明了,也越来越不好忽悠了。“你就给朕老实在京城待着吧。”这一次,朱棣却是下定了决心,绝不让苏谨离京:“我知道灵萱和你的孩子都在漳州,已经派人去接了。”“什么!”苏谨瞳孔瞬间放大,无形的怒火骤然升起,沉下了脸:“你要干什么?”“干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朕?”朱棣比他还生气:“说好了帮朕十年,这才多久你就打算毁诺,还好意思说朕?”“朱老四!你是打算将灵萱和我的孩子押为人质吗!”“是又怎样!是你先说话不算的!”“放屁,老子两年把十年的活都干完了,你凭什么不让老子走!”“你才放屁!说好了十年,少一天、少一个时辰、少一息,都不是十年!”“你混账!”“你才是混蛋!”“我跟你拼了!”“来呀,谁怕谁,朕还打不过你个秀才?”听着屋里丁玲桄榔的声音,黄俨吓得瑟瑟发抖,这是咱一个下人能听的?挥手驱散了围上来的宫人,命令侍卫全部后退百步,任何人不准靠近。半个时辰后,殿内已经没有一块落脚的地方,不是瓷器的碎片,就是撕烂的帘子碎布。朱棣和苏谨气喘吁吁,坐在唯一还能落脚的板凳上,如果仅剩的一块木板也能称之为板凳的话。大眼瞪小眼的两人,偶然间视线的碰撞,总能激起阵阵火光,继而互相怒视一眼,哼一声别过头去。噗嗤。朱棣忽然笑了:“喂,你说咱俩像不像闹别扭的娃娃?”苏谨也笑了,但在抬头的瞬间又板起了脸:“小娃娃闹别扭,可不会去绑架他家人。”“话别说的这么难听嘛。”朱棣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有些过分,但绝不后悔。如果谨弟能因此留下,哪怕他恨自己一段日子也无所谓。毕竟自己是出于好意,是舍不得他离开,又没有什么恶意。但在苏谨眼里,这件事却十分严重,甚至隐隐间,深恐他的担忧将照进现实。“我就问你,锦衣卫能不能撤回来!”“不能”,朱棣嘻嘻一笑:“现在他们恐怕已经到了杭州,不日进入福建。”“这事没缓了?”看着苏谨冷冰冰的目光,朱棣也忍不住打了个突。没有直接回答苏谨的问题,朱棣顾左右而言他:“你说吧,怎么才肯留下来?”然而苏谨也不答他,反而问道:“你说吧,怎么才肯让我走?”眼见俩人又要陷入僵局,门外忽然传来黄俨的唱喏:“皇后娘娘到~~~~~~”朱棣和苏谨同时一愣,异口同声骂道:“那个狗娘养的舌头这么长!”吱扭。大殿的门被侍卫推开,一道斜阳将昏暗的大殿照亮,映着一道俏丽的身影。“陛下,叔叔,你们这是在闹什么呢?” 第1081章 我保证我不跑,行不行? “陛下,这臣妾就不得不说你几句了。” 徐皇后皱着眉:“不管你初心是不是为了叔叔好,怎么能让锦衣卫去绑了萱儿回来,这不是胡闹吗?” 朱棣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不是被他气急眼了吗?” “那也不行,身为君王却行土匪之事,传出去让百姓怎么看你?山贼皇帝?” “啊?没这么严重吧?” “臣妾不管,马上把锦衣卫撤回来,不然打今日起,臣妾这皇后也没脸当下去了,就搬去庵里与青灯古佛为伴算了。” “啊,别啊!” 朱棣吓了一跳,知道媳妇这话可不是在吓唬他,依着她的性子真干的出来。 “朕,啊不是,我一会就让纪纲去撤人还不行吗?” “最好如此,臣妾可盯着呢,你休想瞒过我的眼睛,哄骗于我。” “不敢,不敢。” 训完朱棣,徐皇后又将目光投向苏谨:“叔叔,你别怪做嫂嫂的说你,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和陛下动手啊。” “是,嫂嫂。” 对于徐皇后这个嫂嫂,苏谨还是服气的,闻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解释道: “当时听朱老...听到陛下派人去抓灵萱,一下子就急了,这才失了分寸。” “行了,这事毕竟是皇帝有错在先,你也不需太过介怀,但万万不能再有下次。” “是,嫂嫂。” “你看,这不是能心平气和的说说话吗?” 徐皇后粲然一笑,直将朱棣瞧的呆住了。 不管多少年过去,自家媳妇在他眼里永远都是那么美。 “谨弟,你也要体谅陛下的苦心,如今大明虽看似风平浪静,但暗流涌动,仍有不死心之徒妄图作乱,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撒手不管呢?” “是,嫂嫂教训的是。” “陛下也是真的舍不得你,他把你当做自己的亲亲兄弟一般,换作是你,又如何忍心?” 苏谨看向朱棣,后者哼了一声,傲娇的不愿承认,但眼中那时不时扫向苏谨不舍的眼神,又出卖了他的心情。 “唉...” 深深叹口气,苏谨看向朱棣:“陛下你说吧,到底怎么才能放我走?” 朱棣刚要开口,苏谨又急忙抬手:“可别说十年之约,十年之后我都四十多了,哪还跑的动?” “那可不一定。” 嘀咕一句,朱棣也知苏谨不管如何也要走的决心,想了想后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助我稳定朝纲。” “你快打住吧”,苏谨才不上他的当:“稳定超纲的说法太笼统了,万一你到时候说超纲不稳,我找谁说理去?” “我是这种人吗?” 这次不止苏谨,就连徐皇后都鄙夷的看着他:“你是。” “我¥%%%……&……*&……!!!” 无语之下的朱棣,深深的无语了一下。 “那你说怎么办?” “新政顺利实施,土改、学政、黄册步入正轨,就算稳定如何?” “成交!” “好,那请陛下说第二个条件吧。” 朱棣嘿嘿一笑:“第二个条件也不难,边疆和平,无外敌之扰。” “你看你又来了”,苏谨无语扶额:“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怎么可能永无外敌之扰?你这本身就是个伪命题。” 朱棣不服气的鼓起了嘴:“那你说怎么办!” “欧洲的事我帮你摆平,如何?”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出去”,朱棣不忿的踢了踢脚边的瓷器残渣,像个委屈的孩子。 “不一样”,苏谨认真看着他:“我保证我不跑,行不行?” “你?俺不信,你老骗俺。” “我...” 苏谨骂娘的心思都有了,这朱老四活脱脱在耍赖皮嘛。 “行了行了,我来做个中人如何?” 徐皇后适时插嘴:“我替叔叔做个保人,若是他违约,就让臣妾不得好死。” “不可!” “胡闹!” 两人异口同声出声阻止,苏谨苦笑道:“嫂嫂,这誓可不能随便乱发的。” “只要叔叔说到做到,这誓言又如何应验?” 徐皇后笑着看向两人:“第二个约定,可能定下?” 两人同时默然点头:“定了。” “好”,徐皇后看向朱棣:“说出你最后一个要求吧。” 谁知,这一次朱棣的脸色却十分郑重: “谨弟,这次我不要你答应,只要你记得,若你以后在海外建邦,万不可与大明为敌。” 闻言,苏谨一怔,呆呆看着朱棣,良久之后才郑重点头:“不管如何,我身上流着的永远是汉家儿郎之血,绝不会对亲人刀刃相向。” “好,你我兄弟约法三章,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只手在夕阳和徐皇后的见证下,紧紧握在了一起。 “把话说开了,这不就好了?” 徐皇后笑眯眯的搀着朱棣,看着苏谨:“叔叔这些日子也受苦了,今儿别急着走,留下来吃饭,嫂嫂亲自下厨。” “好,那就有劳嫂嫂了。” 武英殿已经被两人拆成了废墟,这里是不能待了,另寻了一处偏殿,徐皇后喊来几个尚膳监的厨子给他打下手,就去忙活了。 朱棣和苏谨相视一笑,携手站在偏殿的门口,望着徐徐落下的夕阳。 “谨弟,那西大陆到底有什么好,让你这么心心念念的?” “那里未必比大明土地更肥沃,人心也未必比大明更质朴,一样有外敌环绕,虎视眈眈。” 朱棣奇怪看着他的侧颜:“那你还这么心心念念的?” “可是我不去,将来一定会被有心之人盘踞”,苏谨回头看着朱棣,昏黄的夕阳将他半边脸遮入余光: “咱华夏的大门啊,这次决不允许被人拿炮再轰开,如果这个世界上一定要有列强,那不妨由我来做。” “神神叨叨的”,朱棣撇撇嘴:“俺才不信有人能拿炮轰开咱的大门,朕身为天子,必将亲守大门,与国同存。” “谁又知道呢?” 这时,黄俨脚步匆匆的小跑着过来:“陛下,公爷,娘娘说饭菜马上就得,请您二位移步偏殿。” “嗯。” 朱棣斜睨了他一眼,携着苏谨的手缓缓迈入大殿:“对了,你找人今晚把武英殿收拾一下。” “是,陛下。” 等朱棣和苏谨的背影消失在殿门,黄俨急匆匆的又跑到武英殿。 看着那满地狼藉,忍不住暗暗咋舌,心说陛下和苏谨未免也太猛了点吧,这是把武英殿给拆了啊。 尤其这苏谨也真够彪悍,居然没被陛下打死? 第1082章 战无不胜的底气 翌日一早,无论是不是心甘情愿,几乎所有官员都在上疏为苏谨求情。 陛下有些‘难为’的接受了百官的好意,但还是狠狠斥责了一番苏谨。 不过骂完之后,转手就恢复了他的爵位,唯独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并未恢复其礼部尚书的职务,反而由杨士奇接任。 空下来的左侍郎,则由张辅升任,而解缙日报司的职务不变,兼任礼部右侍郎。 这一次的苏谨弹劾案中,虽然解缙很不爽苏谨,但还是恪守了自己的底线,没有利用手中的权力胡说八道。 虽然苏谨深知,解缙进入内阁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但架不住人家是个官迷,索性也听之任之,由他去了。 不过,他还是暗中提醒了朱棣几句,把他那满嘴跑火车的毛病改改,别没事给人什么暗示,害了人家一辈子。 朱高煦如是,解缙如是,俩憨憨铁脑壳,被忽悠的最惨。 虽然升任了礼部尚书,但对外的事宜还是杨士奇兼着。 苏谨案尘埃落定之后,朱棣在大力整顿地方士绅的同时,决定给各国使者上一堂课。 这堂课的内容就叫——泱泱华夏,不容来犯。 而上课的最好教具,就是大明的军队。 永乐二年春末,适逢迎夏的交界之时,一场声势浩大的军演,在应天附近上演。 不过这一次没有选择在城内或者城头,而是选择在长江之上。 当所有的外使被集中在龙江宝船厂的栏墙之上,看着从江面驶过的大明舰队后,终于明白大明战无不胜的底气,从何而来。 参加这次军演的,乃是新军南海舰队,以及从济州岛回来休整的东海舰队。 两支舰队所有的炮仓全部打开,露出黑洞洞的炮口。 当舰队驶过龙江宝船厂之侧,炮口正对那些使者的时候,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惊惧之色。 天竺三哥更是夸张,滋了哇啦的高举着双手跪了下来,旋即双手合十不知默默祷告着什么。 足利义持也在使者团中,只是当他看到巍峨挺立于甲板之上,那些东海舰队海军士兵看向他的眼神时,忍不住浑身战栗。 那是一种来自上国蔑视的眼神,蔑视中似带着深深的仇恨。 帝国の蔑视。 足利义持坚信,只要那位大明的帝王一声令下,这些儿郎就会奋不顾身的冲向倭国,直到敌死,或者俱灭... 赫本混迹在人群中,眼神阴鸷。 本以为是一场针对苏谨的政斗案,却没想到,是大明皇帝和苏谨联手设下的一个局。 就在他们欣赏这场盛大的军事表演的同时,大明境内不知多少地方,正有无数军士在忙着帮助那位皇帝清除异己。 他仿佛已经能看到未来人头滚滚的场面,但这些都不是他该担心的。 默默叹了口气,决定军演结束之后,就立即向拉文首相去电,提出那个建议。 身边的奥戴尔,正一脸兴奋的不断描摹着这副画面,嘴里振振有词的组织着词汇,来形容这副盛大的场面。 她要将遥远东方的这幅画,亲手带回国内,让国人知道那个遥远的东方国度,并不是约翰形容的那样愚昧和野蛮。 相反,这里有淳朴的人民和秀丽的美景,以及吃不完的美食。 摸了摸自己微微挺起的小腹,奥黛丽遗憾又难过的摇了摇头。 来了大明不到半年,自己那引以为傲的身材就完全走形了,像是一个孕育已久的妇人。 不过想想回国以后那些可谓黑暗的料理,她对自己的减肥计划无端端的,又多了几分信心。 叹口气,不由得感叹大明的夜晚实在太可怕了。 每逢夜幕,蓝桥边总有食之不尽的美食。 饱餐之后的她,仍忍不住继续往本就痛苦的胃里,不断添加着新的美食,然后化作身上Q弹的脂肪。 舰队缓缓驶过,紧随其后的是市舶司海巡船。 海巡船最大的,也不过数艘两千料的主舰,余下的皆以快舰为主。 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海巡船的主要作用是巡逻海面,驱逐盗匪,为商船保驾护航。 但饶是如此,看着舰上那仅次于主力舰队的火炮,这些使者仍忍不住颤抖。 虽名为海巡,其战斗力一点都不输于战舰! 一些小国的主力舰队,在面对这些海巡船的时候,恐怕都只能生出无力之心。 就好像你驾船去进攻大明的时候,好不容易攻到了大明战舰脚下,却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座塔吊... 这一次,朱棣压根没有用陆军参与军演。 航行示威过后,马上转入实战演练。 一个个标靶船在江面立起,随着这位帝王的一声令下,战舰轮番开炮。 轰鸣声四起,标靶随着一声声轰鸣,哀嚎着倒下。 赫本暗暗算了算,大致两发炮弹就能命中一个标靶,效率实在惊人! 就这,还只是一个平均数字,因为南海舰队成立不久,才拖了后腿所致。 若是只算东海舰队的成绩,赫本都不敢想象。 军演的时间不长,但留给外使的震撼却久久萦于心怀,震撼不可去。 演习结束后,东海舰队开始缓缓驶入宝船厂准备休整。 而那支新成立的南海舰队,却沿着长江远去。 赫本眼睛微微眯起,快步走向正和苏谨笑语吟吟的朱棣: “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外臣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哦?” 朱棣挑挑眉毛:“讲。” 赫本指着远去的南海舰队:“这支舰队并未回港,可是有什么特殊任务?” 这话问的十分冒昧,不止是大明官员,就连听到这话的外使都微微皱眉。 然而朱棣却一点都没生气的样子,反而笑盈盈的看着他: “哦,你说南海舰队啊?” “是,外臣冒昧。” 朱棣笑看着那些竖起耳朵的使者,乐呵呵的笑道:“既然尔等这么关心,朕也没什么好瞒的,谨弟,你来解释吧。” “是,陛下。” 苏谨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诸外使: “南海舰队受陛下所旨,将在松江府正式更名为西洋舰队,以大明之名,与诸位建立邦交,巡洋各国。” 第1083章 顾得上就问问 苏谨的话音才刚刚落下,朱棣就笑着接过话头:“西洋舰队钦差正使总兵,将由郑和担任,而晋国公将以参谋顾问的身份,一同出行。”闻言,所有外使张大了嘴巴,脸歘的一下绿了。娘诶,苏大魔王要出门了,赶紧关门放...放阿弥陀佛大慈大悲咒啊...“...舰队更名授衔大典,将在松江备倭卫举行,欢迎诸位使者共襄盛事。”杨士奇笑着接过话:“各位不必担心,苏部堂这次的身份是外交使者,并非作战主官。”“不错”,苏谨也笑道:“我这个顾问啊,顾得上就问问,顾不上就算了,哈哈,你们说是吧?”“哈哈...哈哈...”陪着苏谨干笑几声,使者们脸上皆是信了你才有鬼的表情。什么叫顾得上就问问,请问苏大人,怎么才算顾得上?是不是咱们一旦不听大明的话,你立马就‘顾得上’了?那你这个问问,怕不是直接指挥大军打进咱们的王城,拿枪指着国君问问,他要不要听话吧?看着使者们不信的眼神,苏谨觉得自己很冤枉。我真是去做生意的啊!只是顺便帮朱老四铲平一些不好听的声音罢了。诸位,我真的只想做生意啊,你们要相信我,我是好人。但不管他们信不信,苏谨这次的‘顾问参谋’是当定了,由不得也轮不到他们反对。军演结束之后,鸿胪寺的使馆那叫一个热闹。身为礼部新任部堂大人,杨士奇压根没时间回礼部接受属下的揭见,屁股像是被人绑在了鸿胪寺一般,家都回不去。这些使者无一不是在探口风、表忠心,顺便套他的话。他们无非是在担心,大明会不会趁此机会,把以前有仇的国家顺手灭了?别说不可能,你看看曾经的安南,现在的交趾宣慰司,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还有不大老实的缅甸、暹罗...在杨士奇的再三保证下,使者们才勉强信了‘只为邦交,建立友邦贸易商道’的说辞。他们倒是想不信,可也没办法啊,但凡他们有一点办法,也不至于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几日大明的驿站快忙疯了,每天都有使臣申用急递铺,一封封加急的国书被送往海港,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回国。赫本知道等国内的消息回来,恐怕黄花菜都凉了,索性一咬牙,直接用大明的电台发报。其他国家倒是想学,可惜电报这种玩意是奢侈品,他们国内可没有。三日之后,赫本正式向朱棣递交英国国书。在和大明谈不拢之初,赫本玩的就是一个‘托’字,既不从倭国撤兵,也不说不同意大明的条件。但现在他已经不敢再拖。休整之后的东海舰队,定于十日之后启程,而这一次的目的地不是耽罗岛,而是对马岛。这次的行军计划,大明并未做任何的保密工作,显然就是为了威慑。至于威慑的是谁,显而易见。朱棣下达的旨意,明文是舰队代替丘福接管对马防务,但谁又能知道,会不会一夜之间,由守转攻,直接沿着福冈冲入倭岛?“贵国愿意从倭岛撤兵?”朱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赫本,后者一脸憔悴的模样,令他十分满意。你心情好了,朕的心情可就好不了了,所以为了朕心情愉悦,还是委屈委屈你们吧。“是,大明皇帝陛下。”赫本苦笑一声:“还望陛下约束贵国军队,给我军放开一个后撤的通道,不要误伤。”“此事简单。”朱棣笑笑:“只要尔等不作出多余的动作,朕之儿郎必不会擅自启衅,且安心吧。”“多谢”,强撑着笑脸道了句谢,赫本立即告辞:“外臣这就去联络他们,定下日子之后,再来向陛下禀报。”“好”,朱棣点点头:“去吧,不过可不要太久,你知道的,朕的那些儿郎可没什么耐心。”赫本身子微微一抖,低声道:“知道了。”不得不说,赫本的效率很高,三日之后再次进宫,约定退兵的日子。一个月内。届时,东海舰队会接替永宁卫的防务,后者将全程监督英军退兵,并为之护航,直到驶离南海。而在此之后,永宁舰队将回永宁休整,等待命令。虽然苏谨替朱允熞背了锅,但这小子还是没躲过朱棣的处置,直接将他的军权卸了,命他回京。但朱允熞那是谁?那是除了姐姐和姐夫谁都不鸟的主,接到旨意的第二天就又失踪了。等他再出现的时候,早已经到了漳州,等姐夫来和他汇合。不过在此之前,苏谨还有几件事必须安排妥当,才能启程。李朝、安氏和倭国。虽然不再是礼部尚书,但最近经过礼部的所有公事,必然会经过苏谨的手。这不是苏谨的意思,但所有人却都默契的执行了这个规则。至于杨士奇会不会有意见?看看他每天一早下了朝,不去礼部上衙,而是直奔晋国公府的样子就知道了。意见?开什么玩笑?本官巴不得苏部堂赶紧回来,带着咱们扬威异域呢。而苏谨处置的第一件案子,不是关于李朝、安氏、倭国的国事,而是何进。随着刘观倒台,何进立即成为礼部同僚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很奇怪,这次刘观诬告苏谨案中,被牵连的官员那么多,这孙子凭啥屁事都没有?就好像陛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同时忘记这个人存在一般。看着跪在身前的何进,苏谨笑着将他搀起:“让你弹劾是我的意思,你又怕个什么?”何进苦笑抬头:“部堂,您这啥时候给下官洗冤啊,不瞒您说,下官现在连家都回不去了,院里天天有人丢臭鸡蛋,就连下官的老丈干都放出话来,不认我这个女婿了,夫人天天哭闹着要和下官和离....”闻言,苏谨哈哈大笑,歉意的拍了自己后脑勺:“这事怪我,忙的差点忘了此事,这样吧,明日一早我就让杨士奇替你开释,至于答应你的条件,且放心吧。”“谢部堂。”何进苦笑,您这一忘不要紧,我可差点没被人给弄死,搞得家破人亡... 第1084章 全靠同行的衬托啊 不过何进的委屈没有白受。翌日一早,杨士奇将礼部所有同僚聚在一起,言明何进弹劾苏谨,乃是部堂授意,并非狼子野心。否则怎么解释刘观出事之后,他却并未受到牵连?而最令同僚们羡慕的,是何进一夜之间,官职突飞猛进,直接由一个从六品的主事官,升任正五品的司郎中,连升三级。这和当初刘观许给他的官职一样,不过却不是那镜中花、水中月,而是实打实的升迁。最关键的是,何进不用昧着良心。随手解决了这件小事,苏谨正式开始接手对于李朝、安氏和倭岛的安置。和朱棣商议过后,徐增寿按照原定安排,接任朝鲜道督察御史,兼任朝鲜市舶司提举。而户部将派出大量官员,在安州、南浦、瓮津、富川、仁川、群山、海南、浦山、釜山、蔚山、浦项等诸多港口,成立市舶司检览处。之后所有进入李朝的海贸商品,必须先去市舶司纳税,才能售卖。不仅如此,徐辉祖受命继续担任征北大将军。在平壤、汉城、开城、元山、釜山设置军营,成立护朝卫,每卫三千人,设指挥使一人。如此一来,虽然李朝是名义上的主人,可一旦有不臣之心,就会迅速被弹压。在李芳远看来,大明这一手实在过分,和直接夺了他的王权有什么区别?不甘心就此失势的他,暗中命人挑拨民众的对立情绪,想要借此试探大明的反应。只可惜,还没等大明部队反应过来,本地的百姓却不干了。他们不仅不反对大明驻军,甚至不知被何人组织,开始上街游行。游行的要求让徐辉祖哭笑不得——大明的驻军太少啦,希望大明在每一个城池都有驻军。派斥候下去打探才知道,不是大明有多好,实在是全靠同行的衬托啊。李朝管制时期,底层百姓的日子十分艰苦,入不敷出,每到冬天都有冻饿而死的人。更遑论李朝士兵的那点战斗力和枪杆子,全冲着自己人攒劲,更是遭人恨。在李朝,士兵的形象和大宋贼配军别无二致,甚至还不如贼配军。可大明占据城池以后,严守军纪、秋毫无犯,不仅没有打砸抢的事件发生,反而还经常救济困苦的孤寡,名声好的不像话。可等徐辉祖按照约定,在稳定安氏所占城池,将城防归还李朝,退兵城外安营之后,这些接管城防的李朝士兵,反而开始大肆劫掠起来...这真是一个奇葩的国度,对外唯唯诺诺,对内重拳出击。李朝许多百姓不堪其扰,拖家带口的往城外跑,目的地就是明军营地。于是,更加魔幻的一幕出现了。城内都快渺无人烟了,而几十里外的荒野之上,却伫立着无数的窝棚,将大明军营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徐辉祖都无语了,派人出去喊话、劝离却毫无作用,又不能驱兵驱赶。有人建议部队换个地方扎营,却被徐辉祖否决。换营地容易,但这些李朝百姓明显就是奔着他们来的。自己一动,他们必然也要跟着迁徙,到时候只不过是换个地方被围罢了。更何况,这些李朝百姓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动来动去反而容易出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几日,有后勤来报,说泔水桶的食物经常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十分奇怪。徐辉祖本来也没当回事,毕竟大明军队伙食不错,除非异食癖,不然哪个士兵疯求了去偷泔水吃?直到有士兵来报,发现部队后面的垃圾中转站,经常有李朝流民可疑活动,疑似细作。徐辉祖不动声色,派斥候偷偷潜伏,把这些人抓了回来。可这一抓不要紧,却把泔水失踪的案子破了。这些难民哪是细作啊,就是饿急眼了,来偷明军吃剩不要的食物,回去找个瓦罐煮来吃。还给这种食物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大明部队火锅。被整了个大无语的徐辉祖,只好将这件事上报,申请运送物资的时候,能不能给这些难民也补充一些食物和药品。消息递到苏谨手上的时候,他也被震了个够呛。没想到部队火锅这种玩意,居然在自己的手上再现了?你说灾年吃不起饭,偷吃米军的食物也就算了。他实在搞不懂这些人,为什么在经济条件好转以后,还得意的将之列为美食?吃老美大兵的剩饭很光荣吗?这洋洋得意的...思前想后,苏谨决定这笔钱还是得批。倒不是他同情心泛滥,而是现在明军初至朝鲜,正是需要安稳民心的时候,用一点食物换来民心所向,还是很值得的投资。将此事和朱棣商议后,朱棣也表示同意,就是运些什么东西过去,让他犯了难。如今通往辽东的火车道还在建设,去往朝鲜的更是遥遥无期。运送米麦稻谷,人吃马嚼的在路上就得浪费一大半,十不存一,绝对是个赔本买卖。本地采购也不行,李芳远八成会借此抬价,让大明花钱买他的粮食,帮他养活他的子民。光是想想李芳远那猥琐的嘴脸,朱棣和苏谨就被恶心的够呛。就算他俩能忍着恶心,捏着鼻子认了,李朝大战初停,也没那么多粮食卖。苏谨眼珠子忽然一转,冲着朱棣嘿嘿笑着:“陛下,臣有个食品工厂你是知道的,这罐头和压缩口粮倒是十分合适,不如...”朱棣斜睨着他:“你个狗东西,又他娘的算计老子的口袋?”“什么你的我的,陛下太见外了。”苏谨嘿嘿一笑:“我看上的,那就都是我的。”“你个财迷狗东西...”朱棣被气笑了,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谁让老子心甘情愿被你算计呢?一会让陈显拟个条陈递给户部,你和郁新扯皮去吧。”“那臣就多谢陛下赏赐了?”“快滚吧!”装作虚踢一脚的样子,苏谨笑着连连后退,摆出一个白鹤亮翅的造型后,闪身而退。看着苏谨匆匆离去的背影,朱棣笑容里带着几丝惆怅。谨弟在身边的日子,既安心又舒心,可一想到他迟早要走,又满心怨言。尤其是想到,在处理完这几个国家的事后,他就要启程去往西洋,心里就更是惆怅。“咦?俺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第1085章 闻锦色变,闻纪胆寒 在苏谨忙着赚朱棣小钱钱的时候,锦衣卫携大理寺、刑部,很快将刘观诬告案审结。 这一次锦衣卫镇抚司算是彻底臭了名声,尤其是纪纲,在文人嘴里,那就是一条十恶不赦的皇帝走狗。 以往不显山不露水的纪纲,这一次算是彻底把特务政治玩过瘾了。 秉着能杀错就绝不放过的原则,纪纲对牵扯到刘观一案的官员,彻底下了死手。 仅两江被牵扯在内的官员,就高达一百七十三人,这还不算知县以下的主簿、典史之流。 风波最开始,仍旧是从都察院引发。 刘观倒台以后,李仕鲁立即上了辞告,又双叒叕求告老回乡。 可惜朱棣直接批复不准,命他重新执掌都察院,甚至连右佥都御史的职务都空着,完全将权利下放给他,足见信任。 但信任归信任,纪纲收拾都察院的时候,朱棣也是一副完全放任不管的态度。 刘观任右佥都御史的时候,主管文官的弹劾、审谳,而李仕鲁则分管军队。 而这次牵扯到弹劾、诬告苏谨及其学生的案子里的,恰恰也是刘观手下的御史。 李仕鲁那边虽也稍有波及,但一来职权不符,二来有李仕鲁的压制,受到的波及并不算大。 只有几个不大老实的御史,查有实证被捕,其他的无不偷偷松了口气,暗暗感谢老大人的保护。 可刘观这边的御史,几乎被纪纲一扫而空,诏狱都放不下这么多人,硬是从刑部借了一半的大牢关人。 至于为什么不去大理寺借牢房,那是因为大理寺也关满了 被捕的这些御史中,硬骨头确实有不少,但也不乏一顿鞭子就招了的主。 然后纪纲立即命令锦衣卫,拿着新鲜出炉的名单,按图索骥、挨家挨户的去抓人。 最开始是一些确实涉及此案的知县、主薄,他们确曾暗中勾结本地士绅,对其反抗摊丁入亩之事不闻不问,甚至暗中相助。 但小小一地知县,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被拿下之后,这些人压根就没有押回京城,锦衣卫直接就地连夜讯问,拿到供状之后继续拿人。 好信儿的百姓围在衙门口,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有官老爷被锦衣卫押着离开。 这场风波终于慢慢波及到了州府,尤其是两江一带,有几个府的官员,甚至被一撸而净、一扫而空。 这一次锦衣卫可算是出尽了风头,大名不止是在官场,在民间都是闻风丧胆,借用一句名言,那就是恐怖如斯,可止小儿夜啼。 擒人风波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再次波及到了朝堂。 百官无不瑟瑟发抖,再现洪武朝的经典名场面——上朝之前先把遗书写好。 但纪纲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这么做完全是多此一举。 但凡被他查出来的,还写什么遗书啊?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连根拔除。 兹要是官员被当朝拿下,不出几个时辰,锦衣卫的抄家大军就抵达其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一并拿捕,看门的狗都不放过,逮回去炖肉。 这些日子,整个大明无不闻锦色变,闻纪胆寒。 加上这些官员的家眷,被锦衣卫逮捕的人已有数千,眼瞅着就要破万,马上就要再现洪武年间的辉煌。 李仕鲁和任亨泰虽然也恨刘观不辨黑白,纵容地方闹事,对抗新政。 但纪纲这么个闹法也太过分了,这么闹下去,不说影响有多恶劣,官员人心惶惶的,还怎么治理朝纲? 更何况很多地方衙门,人都被抓光了,谁来治理? 内阁的几位首官,无奈之下连夜商议,决定一同上奏劝阻陛下。 翌日一早,蹇义、郑赐、李仕鲁、任亨泰,就连朱棣的铁杆亲信郭资都上了奏疏,请陛下适时控制事态发展,不要继续搞株连了。 哪知朱棣还没说话,刑部右侍郎李至刚先跳了出来,骂这老几位狼子野心,‘欲袒护罪臣乎?’ 李仕鲁当场被他气的破了防,当着朱棣的面,撸起袖子就要干他。 蹇义等人也皱起了眉头。 李至刚此人,虽然从始至终都站在苏谨一面,但其未必是为了什么正义,而是看出陛下绝不可能与晋国公交恶。 说白了,就是一场豪赌和投资罢了。 结果他赌对了,所谓的罢黜苏谨,从始至终不过是陛下和晋国公联手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拔除新政路上的绊脚石。 而现在作为获胜的一方,他自然要狂刷存在感,好为自己晋升的阶梯添砖加瓦。 搜捕刘观余孽案中,除了纪纲和锦衣卫,这位刑部右侍郎的存在感一点都不低。 甚至好几次为了和锦衣卫‘抢犯人’,刑部差兵和锦衣卫差点没动起手来。 小人,是这些阁部官员对于他的唯一评价。 但李至刚不在乎,只要他站好了队,做好陛下和苏部堂的忠犬,自然万事无忧。 哪怕苏谨压根没指使他这么做。 面对李仕鲁的老当益壮,李至刚自然不敢,也不屑与之放对,暗骂一句有辱斯文,立马躲得远远的。 开玩笑,李仕鲁虽说年纪大了,但洪武朝走出来的文官,身子那叫一个壮实。 那么大岁数的老头,可胳膊上的腱子肉棱角分明,孔武有力,哪还像个文官?扒了官服活脱脱就是一个屠夫! 面对官员的劝阻,朱棣不以为意,至于他们说的地方无人管理,直接丢出刚刚写就的旨意。 蹇义接过一看,顿时一愣,这还真是个办法。 朱棣的安排,显然早有准备。 未曾牵涉到此案的官员,将派出各地充任知府、知州,接替前任的工作。 知县及以下的基层官员,将由部分未曾放缺的进士填充,其中又多以北方士子为主。 而主簿以下的官员,则由国子监、新书院派出监生、生员,以‘实习’为名,协助知县治理地方。 这样一来,不仅解决了无官可用的问题,还瓦解了南方士族子弟多占地方官职,结成势力抗阻朝廷的隐患。 而进士、国子监、书院学生,出身又各自不同,天然又形成对立,更方便朱棣控制和制衡。 “实习?这个名头不错,既能让这些书生提前熟悉政务,还能帮朝廷干活,八成又是晋国公出的主意吧?” 第1086章 权力的博弈 几人从武英殿退出来后,又聚到一起商议。 虽然陛下的办法确实安顿了地方,但让纪纲这么搞下去,朝中还能有人安心做事吗? 现在的六部,也就剩礼部官员能踏实做点事了。 毕竟苏谨案发的时候,全程未曾对他和他的学生落井下石的,也就只有礼部的人。 唯一出现的一个叛徒,还他娘的是苏谨自己安排的 虽然苏谨现在已经不是礼部尚书,但借纪纲八个胆子,也不敢去礼部闹事。 “不行,此事还是得去找晋国公出面,只有他说话,陛下或许还能听进去。” 任亨泰沉吟道:“嗯,找小苏确实是个办法,不如就由蹇部堂代为出面吧。” 蹇义无语的看着他,暗骂你咋不去找? 你这一口一个小苏的叫着,谁不知道你俩关系好? “呃这个嘛,我觉得还是任寺卿和李御史出面,更为妥当吧?毕竟二位与晋国公私交甚笃,想来提出的请求,他也容易接受一些。” 任亨泰翻个白眼,心说你是怕进不去苏家的大门,丢了面子吧? 人被你们得罪完了,现在求饶的时候,倒想起老夫来了? 正准备托词拒绝,谁知李仕鲁却一口应了下来:“好,咱们就一起去找小苏!事情闹到这个份上,他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置身事外。” 郑赐点点头:“此言有理,不如我等就一起去晋国公府求见吧。” 这些人里,他是最着急的一个。 工部可是个事务最繁杂的部门,河工、水利、基建、赈灾等诸多事宜,哪一个少的了工部的身影? 吏部的事情拖两天,最多也就影响一些官员的升迁、评定。 可工部的事情拖一个时辰,可能就要死好多人! 受纪纲的影响,现在工部也是人心惶惶,无心做事。 不早点平息这件案子,郑赐就别想睡一个好觉。 这些日子他就一直在纳闷,当时苏谨身兼工部、礼部两个衙门,也没见他怎么干活啊,怎么就能处理的井井有条呢? 反倒是自己,每天忙的马踩车,脚后跟打后脑勺,鞋子都不知抡飞了多少双,可还是焦头烂额。 这次上门,除了要拜托苏谨进宫,让陛下收了神通之外,还存着请教一番的心思。 计议已定,几人相携直奔晋国公府。 几部部堂拜见,投上拜帖之后,门子也不敢怠慢,马上把人请到正厅等候,赶紧派人去通知老爷。 听到消息,苏谨眉头一皱:“他们来裹什么乱?” 站起身子匆匆将手中的笔搁下,伸手按下想要起身的杨士奇:“你先把我刚才说的东西,在脑子里过一遍,等我回来再交代你细节。” “是,部堂。” 安顿好杨士奇,马三陪着苏谨直奔正厅。 “哟,几位老大人可是稀客啊,今儿怎么想着来看小子了?” 蹇义几人赶紧起身:“我等拜见公爷。” “嗨,什么公爷不公爷的,如今咱就是个还没赴任的小县官,几位上官太客气了。” 说着话,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蹇义:“蹇部堂,下官这没及时赴任,您不会在考评上给下官评个‘下下’吧?” 闻言,蹇义的嘴角就是一阵抽抽,这就是他不愿来的原因。 按朝廷规制,既然苏谨已经实放县令,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现在就应该启程上任。 但他现在大大咧咧的住在家里,也没向吏部报备,不大不小也是个罪名。 换作二一个县官敢这么干,要么弹劾,要么滚蛋,严重一点的直接砍了。 但蹇义哪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苏谨添堵啊? 他这边弹劾奏疏一上,都不用苏谨说话,纪纲那混账马上就能闻着味来找吏部的麻烦。 再说了,苏谨这县官是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八成是和陛下闹别扭,俩人吵着玩呢。 那可是神仙打架,哪个不开眼的敢去掺和? 对他和地方官来说,苏谨不去赴任才是好事,他要是去了漳州,漳州知府怎么办? 恐怕漳州知府现在正在被窝里发抖呢,发愁这位脑袋顶着国公爵位的县令来了以后,到底谁听谁的啊? “呃公爷说笑了,这县令一说是陛下与您的玩笑,不可当真,不可当真。” “蹇部堂这话可不对啊”,苏谨笑吟吟的看着他: “怎么能不当真呢?县令虽小,也是拿朝廷俸禄做事的人,受吏部所管,蹇部堂不能因为我苏某人而破例吧?” 显然,苏谨没打算让他舒坦:“下官素闻蹇部堂公正廉明,难道也是畏惧强权之人?不会吧,不会吧?” 看着苏谨那贱嗖嗖的样子,蹇义一股郁气直逼胸口,差点一怒之下开口,让他立即滚到漳州赴任去。 好在任亨泰及时打了圆场:“行了小苏,你就别和蹇部堂闹了,咱们找你来是有正事。” “是啊!” 李仕鲁气呼呼的插嘴道:“小苏你帮个忙,去找陛下说说,纪纲这么抓人不是个事啊,朝廷的差事还办不办了!” 谁知,苏谨却阴下了脸:“任老、李老,看在二位与我相交莫逆的份上,我就不与你们绕圈子了, 陛下处置刘观一系,所图为何大家心知肚明,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不把这些浓疮拔干净了,那些人不就白死了?” 任亨泰语重心长的劝道:“小苏,道理咱们都懂,可锦衣卫做事未免逼人太过, 现在很多无辜的官员都被牵扯进去,押进了诏狱,让旁的人还怎么做事?” “部堂,郑某也有话要说”,郑赐上前一步: “现在工部人心惶惶,虽然受到牵连不大,但地方水利河工、赈灾抚恤的事情都被耽搁下来,您也不愿看着这些老部下被锦衣卫株连吧? 部堂,礼部是您的老部下,咱们工部也是啊,您可不能偏心。” 苏谨失笑:“你这是跟我耍赖皮啊?只要没犯事,纪纲他不会牵扯到工部的。” 一听这话,蹇义的眉头再次皱起。 工部不牵连,那吏部、刑部、户部、兵部就要被牵连了呗? 蹇义的猜测,还真猜对了。 江南士族的子弟,各部都有无数他们的影子。 刘观不过是导火索的线头,朱棣真正想要拔除的,是江南士族留在朝堂的钉子。 而吏部、户部这两个最重要的位置,是必须下大力气整治的。 为什么纪纲大搞株连,朱棣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难道他不知道这些人里面,很多人与此案并无瓜葛? 说到底,不过是他要借机狠厉整治吏治罢了。 也许这些人在本案是无辜的,但在过往呢? 难道他们就没有借着手中权力,为族人谋取过好处?没有朋党结交,充作编织地方势力的棋子? 权力的博弈,并不是非黑即白,而是你死我活。 蹇义不可能不懂这些,但他选择来找苏谨的目的,恐怕也并非那么单纯。 “各位”,苏谨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如果你们是来找苏某喝茶饮酒,苏某欢迎, 但倘若是指着苏某犯颜谏帝,我劝诸位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第1087章 五年、十年、五十年 “部堂,下...郑某有事想要向您请教!”刚刚下完逐客令的苏谨,闻言一愣,旋即笑笑摆摆手:“哎,难得偷个懒,你呀...跟我进来吧。”至于面面相觑的蹇义几人,未曾再多看一眼。主要是不敢看任亨泰和李仕鲁,他也不想让两人失望,但这件事,苏谨没打算掺和进去。郑赐跟着苏谨直奔书房,刚进门就看到杨士奇正看着一份草稿在沉思。“杨部堂?你怎么在这?”旋即恍然明白了什么,朗声笑道:“好啊好啊,你可真是够奸诈的,跑到部堂家里开小灶?”被打断思路的杨士奇,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是你自己笨,难道部堂家的大门,你不知道朝哪开吗?”“你说的没错,是我糊涂了,不过今日来此也为时未晚。”看到苏谨进屋,杨士奇也顾不上理他,拿着那张草稿站起身:“部堂,下官还想和你说说关于倭岛的事。”“不急,你的事一会再说。”走回桌边坐下,随意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郑部堂坐下说话吧。”“是,公爷。”进了这间书房之后,郑赐说话的声音都不由得小了几分。在很多读书人的眼里,这个不学有术的苏谨,他的书房几乎是心中的圣殿。毕竟,学生一榜中试包揽前十九的威名,还曾历历在目,可谓前无古人,后未必有来者。不管喜不喜欢苏谨的人,都十分羡慕那几个能成为他学生的家伙。只可惜,苏谨对桃李满天下这种事似乎没什么兴趣,从泉州离开后就很少再收徒,如今更是一个没有。最后一个算是他关门弟子的人,是太子。“说吧,你想问什么。”听到苏谨的问话,郑赐一愣,他想问的东西太多了,一时之间反而不知怎么开口。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豫,苏谨笑着命下人倒茶,看着氤氲的茶气缓缓笑道:“不急,事情再多也能一件一件的解决,慢慢想、慢慢说。”“是。”轻轻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定了定心神,郑赐才缓缓开口:“有了新种的推广,今年的灾情较之往年确实好了许多,只是黄河的河工有些麻烦。”“嗯,这件事确实很棘手,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不过我倒是有个建议。”郑赐眼睛一亮:“什么?”“你等下啊。”苏谨起身送书架上不停翻找着什么,良久之后才终于从尘封已久,落满了灰的深处,翻出几张图纸:“治黄百难,唯沙为首,短期内想要见效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估了几个计划,你拿回去参考参考,不过这目前只是个构思,还不成型。”郑赐珍而重之的接过,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少的条文:“治黄百难,唯沙为首,故切以诸法并举为善,首在植树覆草,次在修筑梯田,并于中上游修筑水库,治沙防洪....”字数虽然不多,洋洋洒洒的有八九条,郑赐却越看越是心惊。种草种树、退耕还林、修筑梯田、修筑水库、合理规划流域经济活动、控制人口增长、保护森林资源、合理规划土地、疏通河道、合理用水、本地经济与环境保护并重...乍一看没什么,但细细揣摩之下,却觉得分外有道理。最重要的是,虽然苏谨说只是些不成型的构想,但这明明是已经十分成熟的方案!这些方案有五年计划、十年计划,甚至已经规划到五十年以后!有那么一瞬间,郑赐都以为苏部堂是不是亲眼验证过这些东西,不然为什么言之凿凿,肯定如斯?这还参考什么啊,拿回工部直接下发,作为治理条文,严格照做就是了。他相信不出几年,黄河水患就能大大减少,乃至消失。这可是利民万年的工程啊!郑赐的手从微微颤抖,到控制不住的战栗,将这短短的条文紧紧拥在怀中,如获至宝。这辈子他只需要做好这一件事,就可与大虞、李冰齐名,名留青史!没想到一时起兴的求教,苏部堂却送他如此一份大礼!“部堂...下官...我...”郑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这可是如同再造的大恩啊!“行了”,苏谨笑着看他一眼:“回去之后,你就以你的名义上奏,我想陛下应该会采用,不过这些工程非一时之功,需要的银两也是个天文数字,户部那边有的你扯皮了。”“不!”郑赐坚定的摇头:“此案乃部堂所出,郑某岂敢贪天之功?当以部堂名义上奏,郑某愿效犬马!”“随你吧。”苏谨无可无不可的笑笑:“不过你要是以我的名义上奏,郁新那边怕会诸多阻挠,你可要做好准备。”“啊,这是为何?”苏谨笑笑不答。他可不敢说前几天为了卖自家罐头,差点没把郁新的底裤给扒下来,现在那家伙,估计正坐在户部衙门破口大骂,问候他祖宗十八辈呢。“对了部堂”,郑赐看着苏谨手边的图纸,直觉告诉他此物必与自己有联系,当即厚着脸皮问道:“既然黄河治水已有方案,那长江呢?”“嘿,你还真不客气,挺贪心的啊?”“嘿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此时的郑赐不像工部首官,倒像是个学生。“拿去吧。”随手将图纸递给他:“此物是我前几年画的大坝图纸,不过施工难度太高,恩施那边民心未定,所以一直没有呈上去。”“前几年?”郑赐一边小心的打开图纸,一边随口问道:“哪年啊?”“嗯...好像是洪武二十九年?时间太久我也记不得了。”“卧槽!”郑赐忽然站了起来,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我屮艸芔茻!”他彻底被眼前宏伟的构想震慑,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震惊,只能口爆粗言:“部堂...这真是你几年前画的?”“嗯,当时的施工条件不够,不过就算现在的条件也不行,山西那边的发电厂得后半年才能落成,图纸你先拿回去看吧,等第二批发电厂在湖广落成,就是实现此图的良机。”说着,苏谨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这几年你可得和郁新搞好关系,不然户部的银子你可不好抢。”“万年利民工程前面,何人敢徇私?!”郑赐义正严辞看向苏谨:“谁敢阻恩施水坝的施工,就是大明的罪人、我汉家儿郎的罪人!郑某不惜豁出这一身血肉,也要和他拼命!”“行了,你废完话没有?”杨士奇早憋了半天了:“你瞅瞅都耽误多少时辰了?都影响我上课了。”“啊?”“部堂,咱还是继续说说倭岛的安排事宜吧,有几处下官还是不明白。”看着窗外已经开始渐落的夕阳,郑赐捧着手中的图纸,默默坐在杨士奇身后,像一个偷偷潜入别的班,想要偷听名师讲课的孩子... 第1088章 牛马国公 “部堂,下官有几事不明。”杨士奇匆匆翻着自己的笔迹:“咱们蒙学建设的资本尚且不够,为何还要给倭国人建免费学堂,还允许他们参加科举?”听到这话,郑赐也是不明,带着疑惑看向苏谨。然而苏谨却只是笑笑:“我来问你,治理倭国首重什么?”杨士奇想了想:“彼人贪婪嗜杀,慕大唐文化而仅得皮毛,实与莽夫野人无异。”“你这话说对了一半。”苏谨也不笑了,认真的看着杨士奇:“倭人守小利而忘大义,慕强者而欺善民,所以要治他们,需从根入手。”杨士奇疑惑:“何谓治根?”“言、行,说简单一点,就是同一个价值观。”杨士奇没在苏谨的书院待过,对于有些词听不大明白。苏谨尽量用浅显易懂的话解释:“我要在倭国建书院,就是要他们的底层百姓,接受咱们的汉文化,用儒家之道一点一点祛除他们的愚昧,认同咱们老祖宗的文化。”“可是,他们能接受吗?”“如果是几百年后,也许很难。”小日子过的不错的小鬼子,真正开民智的时候,大致是在明治维新以后。在此之前,还是幕府和天皇共治,愚民遍地走的时候。在军国主义没有崛起之前,他必须想办法把这条根给他们断了。这也是苏谨给他们留下的,最后一条自新的路。如果还不行,其劣根真的无法去除,那就等自己的后世儿孙,直接给他沉了吧。或者,由他亲自动手。上辈子看过了太多的纪念馆,这辈子他不想再看。宁愿背一世之骂名,让世人骂他苏谨是屠夫,也不愿看着那些冰冷的数字,默默流泪。摇摇头,驱除心中的杂念,苏谨继续笑着解释:“派去倭国的‘实习官’,务必记住几点。”杨士奇匆匆翻开笔记本:“部堂您说,我都记下来。”就连身后的郑赐,都忍不住扯来一张纸,拿起笔瞪着渴望知识的,一闪一闪的小眼睛,在期待着什么。“首先,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推广教育,在不触犯这个底线的前提下,不要干涉当地自治,只要幕府不影响咱们的计划,就让他们随便玩。”“嗯,我记下了,还有呢?”“想办法融入当地环境,渗透到方方面面,尤其是对一些本地的学者、大儒,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帮咱们推行儒家文化,建立文化圈。”郑赐忽然举手:“那他们要是老顽固,不乐意呢?”“嘿”,苏谨乐了:“马岛的矿区不是还没废吗?正好缺几个挖煤的,别说你们当了这么久的官,不会安插罪名,屈打成招。”郑赐倒吸一口凉气:“部堂你好坏啊,不过我喜欢。”“你快闭嘴吧”,杨士奇嫌弃的瞪他一眼:“部堂,还有呢?”“先把这件事做好再说吧”,苏谨懒洋洋的伸个懒腰:“对了,倭岛的歌舞伎町虽好,但让那帮小子都给我注意点,谁敢染了花柳回来,老子亲手阉了他。”“是”,杨士奇暗下决心,为了保证派去的官员不会变成太监回来,还是多带几个郎中去吧...见天色已晚,苏谨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明明无官一身轻了,为啥比当官的时候还累?自己不就是个小县令嘛,凭啥还要操部堂的心?真是闲得蛋疼!但抱怨归抱怨,他也清楚不把这些事安顿好,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就白费了。安顿不下去,自己也别想安安心心的去漳州找媳妇。“琴心,我饿了!”“饭菜马上就得。”没过多久,琴心端着亲手做的小菜和酒款款而来,薄薄的轻衫下,露出迷人的身姿。苏谨看的心痒痒的,但还是忍住内心的冲动,他不是啥正人君子,也从内心接纳了琴心的心意,但未见萱儿之前,却始终恪守底线。萱儿生二姑娘的时候,自己没有陪在身边,如何能安心去纵享丝滑?不急,不急。“啊~~呜!”虽然没有突破最后一步,但俩人相比处之时,和老夫老妻也没啥区别。苏谨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上,琴心一边给他捶着身子,一边投喂。酒足饭饱,苏谨忽然拉住琴心的手:“吃也吃饱了,爷想听个曲。”琴心羞红着脸:“不知老爷想听什么乐器,妾身这就去准备。”“嗯,和前晚一样,吹个箫吧。”琴心的脸歘的一下就红透了,翻了一个嗔怪的白眼,默默被苏谨牵着手回房。看着那娇羞的脸蛋,苏谨嘿嘿乐了几声,一脸的淫荡:“不含而立的年纪就是好啊...”【以下属于付费情节,链接没有、二维码没有,只有白日梦枕头一个,敬请享用】翌日日上三竿,苏谨伸了一个无比夸张的懒腰,将有些异味的亵裤丢在一边,挂着空档出了屋子。可刚到院里,就看到杨士奇和郑赐早已恭候在那,顿时傻了眼:“我说你俩有完没完了?就不能让老子休息一天?”杨士奇嘿嘿一笑:“部堂,关于李朝的安排,下官还有诸事不明,只能厚颜登门请教。”郑赐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笑道:“部堂,您昨天说的发电厂的事,我也不大明白,只好一早登门拜访,望您勿怪。”看着俩人,苏谨只能命马三打开书房门,无语嘀咕着抱怨:“老子这国公怎么当的跟牛马一样?这咋还找到996的感觉了?”就在苏谨给俩人上课的时候,朝堂之内的云波诡谲依旧在上演着。朱棣的屠刀终于伸到了吏部。一日之内,吏部文选司、验封司、稽勋司、清吏司,各部郎中、大多落马。尤其是清吏司,十三司郎中及其辖下员外郎、主事,多被牵连。朱棣本不想牵扯这么多人,但看着这些人员名单,足见江南势力对官场的渗透和把控,到了多么令人发指的地步。“纪纲,还不够,吏部查了,户部呢?兵部呢?刑部呢?你不要有顾虑,要一查到底,不留隐患,明白吗!” 第1089章 朱棣的惩与局 安排完纪纲,朱棣的脸色渐渐阴了下来。“黄伴伴。”“诶,皇爷,老奴在呢。”朱棣笑了笑,只是笑起来的样子有些狰狞:“你跟了朕多少年了?”“自皇爷在燕王开府的时候,老奴就在了,刚开始伺候皇后娘娘,后来皇爷见老奴还得用,才调来身边伺候。”“嗯,说起来也不少日子了。”微微点头,朱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黄伴伴,你知朕本欲于司礼监置一秉笔太监?”黄俨心思一动,喜色跃然于脸上,然而朱棣的后半句话,却让他如至冰窟!“...但朕听说,你和刘观玩的不错?”“老奴不敢!”黄俨腿都吓软了,一跤跌坐在地,身子深深伏在地面,瑟瑟发抖:“老奴对皇爷忠心耿耿,绝没做过一件对不住皇爷的事啊!”“若你做了,还能活到今日吗?”朱棣冷笑:“我知你嫉朕溺爱谨弟,但身为奴婢,岂可起了欺主之心?”“老奴知错,求陛下饶命啊!”“哼!”朱棣拿起眼前的奏疏,淡淡的说了一句:“明日一早,你就去替朕守着懿文太子的皇陵吧,朕是大哥一手带大的,让朕的贴身太监替朕守陵,也不算委屈了你。”“皇爷,老奴...”“去吧,再多说一句,你就不用去了。”黄俨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哀哭着应道:“老奴...遵旨,谢皇爷不杀之恩。”“吕氏和朱允熙不是在那守着大哥吗?你就替朕好生看顾一下这母子俩,明白吗?”黄俨眼睛一亮:“老奴明白,一定伺候好前太子妃和惠王殿下。”“去吧,莫再让朕失望。”黄俨走后,朱棣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宣亦失哈、狗儿、王景来见朕。”“奴婢遵旨。”“小鼻涕”,朱棣的声音冷冷传来:“今儿开始,你就接了黄俨的差事吧。”小鼻涕面露喜色,躬身趴在地上,身子止不住因欣喜而颤抖:“奴婢谢皇爷赏,必定尽心尽力。”“嗯,切记黄伴伴的前车之鉴,别跟朕耍小心眼。”“奴婢不敢。”“去吧,顺便让尚膳监备点甜品。”“是,奴婢这就去。”没过多久,被朱棣宣召的几名太监急急来见:“奴婢参见皇爷!”“嗯。”朱棣将手中的奏疏批完,才缓缓抬起头:“亦失哈,奴儿干都司那边的事情,筹备的怎么样了?”“回皇爷的话,康指挥已然带兵去了,奴婢近日也将启程。”“嗯”,朱棣点点头:“你虽是女真人,但也是跟朕从王府里走出来的老人,朕是信得过的,奴儿干都司新立,这次让你去,可不仅仅是替朕看着奴儿干都司,而是另有要务。”亦失哈附身下拜:“请皇爷明示!”“如今鞑靼虽然臣服,但塞北人野性难训,必须多加提防,不过朕这一次不是要你去打谁,而是在这里,给朕再立一个卫所!近前听训。”亦失哈小心上前,侧着身子站在朱棣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奴儿干都司侧面的一块岛屿。“此处名为苦兀岛,你的任务就是带一支卫所,给朕在此扎下根来!”“奴婢遵旨!”“记住,苦兀岛就是大明的北疆,谁敢启衅不必报朕,允你便宜行事,给朕狠狠地打!”“是,有了皇爷这句话,奴婢定不让一兵一卒犯我大明北疆!”“很好。”朱棣冷冷的点了点头:“还有,朕允你今后以臣自居,不必再称奴婢,放了你的奴籍。”“啊?皇爷,奴婢不愿离开您啊!”“行了”,朱棣笑笑:“虽然你不是汉人,但也要传宗接代的,回去之后过继一个孩子到你名下,家产总是要有人继承的。”亦失哈表情一动,眼中露出感动、激动的神色。皇爷这句话虽然没有明说,但那句‘家产需要继承’又代表什么?自然是功劳了。这话里话外透着的,日后封功之意再明显不过,如何听不出来?。“奴...臣,愿效死命!”“嗯,谨慎行事便是。”说完,朱棣的目光投向面露艳羡之色的其他两人。“狗儿,你也是从王府一直跟着朕的,这些年有没有怨朕忽视了你啊?”“奴婢不敢!”狗儿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皇爷对狗儿已经很好了,还给狗儿家里置了田,狗儿感激尚来不及,何敢怨怼?”“知恩是好事。”朱棣笑笑:“明儿起,你就去大本堂陪着皇孙读书,顺便也认认字。”“啊?这这这...奴婢多谢皇爷赏!”自大明建国以来,朱元璋对太监从不信任,也不许他们读书认字。虽然洪武十七年的时候就成立了司礼监,但其形式大于意义。毕竟就连中书省都不允许存在的人,怎么可能允许太监帮他批红?倒是朱棣靖难的时候,府里的太监是出了大力的,像郑和、亦失哈这样的太监,更是在军阵之中立下大功,自然多了几分信任。但现在朱棣之所以要启用他们,还是为自己的计划做准备。“王景。”“奴婢在。”“近些日子,你去搜罗一些信得过的、对朕忠心的人,太监也好、火者也罢,不论职位高低,只论心迹。”“是。”王景不明白陛下此举何意,但眼见亦失哈恢复身份、狗儿做了太孙伴读,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朱棣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念头,忍不住笑道:“你也不必惆怅,朕可以告诉你,尔后的权力不在纪纲之下,但丑话也说在前头,但有不忠者,立斩无赦!”说到此时,已是疾言厉色。“奴婢不敢!奴婢心里只有皇爷,绝不会做出不忠之事!”“朕既然用你,就是信的着你,实心用事就好,你们都下去吧。”等几人走后,朱棣淡淡的声音响起:“狗儿,宣塞哈智来见朕。”塞哈智本人是波斯人,是穆罕穆德的后裔,也是跟着朱棣从王府出来的老人。不过因为其没有任何势力,也没有亲属关系,再加上本人不善营舞,所以一直难以升迁,至今不过是个锦衣千户。不过朱棣看中的,就是他背后没有那么多错综复杂、狗屁倒灶的关系。 第1090章 朱棣的惩与局2 “塞哈智,朕就交给你一个任务。”对于这样的‘老实人’,朱棣不需敲打,直接干脆利落的下令:“尔奉朕之旨,选忠心之人,即日成立锦衣卫南镇抚司,尔为指挥使,与纪纲平级。”塞哈智一愣,没明白为什么要多设一个南镇抚司,愕然没有答话。朱棣知道这种人,你就得拎着耳朵教他怎么做,而不是暗示。但也因此,这样的人忠诚可靠,是南镇抚司的最佳人选。“南镇抚司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替朕看着锦衣卫内部的一举一动,专职审查、侦问锦衣卫不法事,尔可明白?”这下傻子都能听明白了,陛下这是对锦衣卫不放心,要让自己盯着他们呗。说白了就是锦衣卫内部的都察院,不过职权只限于锦衣卫内部罢了。“臣遵旨!”“听着”,朱棣冷冷的警告他:“若让朕知道你和纪纲搅合在一起,那你们俩就一起自己抹脖子吧。”“臣不敢!”“嗯,去吧,三日之内,朕要看到你擢选的名单,先设三个千户所,之后再议。”“臣立即去办!”“喏!”塞哈智离开的时候,恰逢纪纲进宫报奏,两人错身而过之时,纪纲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塞哈智平日行事太过低调,低调到纪纲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和他一起从王府出来的人。“陛下,这是臣最近搜罗的名单,请您过目。”“嗯,放那吧。”朱棣的视线从纪纲身上扫过,带着丝丝寒意。这个纪纲最近有些不大老实啊,家里藏了不少娇妻美眷不说,这次还借着打压士族的权势,从中大饱私囊。这就是他要成立南镇抚司的其中一个原因。朱棣的眼睛看的很远,虽然这一次锦衣卫立了大功,但相应的,他们的权力和威势也会随之膨胀。在这个时候成立南镇抚司,就是为了遏制锦衣卫无限扩张的权力。既要这把刀好使,也决不能让它伤了主人。不过,仅仅是南镇抚司还远远不够,他要王景去做的事,就是再给锦衣卫加一层枷锁。看着手上的名单,朱棣满意的点了点头。如今两江的势力已经被基本拔除,继续把事件扩大下去,只会彻底将两江打残、打死。这不是朱棣要看到的结果。江南势力泯灭,对他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只会坐看北方势力渐大。而身为帝王,他要做的是制衡,而不是任由任何一方坐大或者毁灭。“差不多了,继续查下去只能牵扯更多的人进来,结案吧。”“啊?结案?”纪纲傻眼了。他还没享受够呢。看着那些犯官和家眷惊恐、战栗、恐惧、愤怒的目光,就是他最享受的时光。可这还没过完瘾呢,就结束了?“怎么?朕要怎么做,还要经过你同意?”“臣不敢!”纪纲的冷汗涔涔而下,总觉得陛下似乎是知道了点什么,或者,对他有了嫌隙?“对了”,朱棣冰冷的声音响起:“朕让塞哈智成立南镇抚司,你明日去和他对接一下,以后你们就各管一摊,彼此好生配合。”这一次,纪纲的心彻底凉了,但他绝不敢开口反驳,甚至连询问缘由都不敢。“臣...遵旨。”“嗯,下去吧。”纪纲离去的脚步有些失魂落魄,落在朱棣的眼里却是无比的得意。“谨弟说的没错,三角形才是最稳固的,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小鼻涕,太子在做什么?”“回皇爷,太子殿下已经歇了。”“啥玩意儿?”朱棣闻言大怒:“老子还没睡呢,那个狗东西就敢睡觉?去,给朕把他喊起来,算了,朕自己去!”气势汹汹的朱棣直奔太子东宫,刚刚睡下的朱高炽,梦里刚刚见到大鸡腿,就见那鸡腿忽然从盘子里跳了起来,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啪!等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鸡腿没有了,看到的却是朱棣愤怒的嘴脸!“子时刚过,你睡他娘的什么觉!现在是睡觉的时候吗!”朱高炽惊疑的看了一眼月至中天的夜空,惶恐的看着他爹,心里却在想着:“父皇,你要不要听听你刚刚说的什么,是人话吗?”“给朕起来,朕有话要问你!”“是,父皇...”。。。。。。。。。。。。。。。。。南镇抚司成立的消息,很快就落进了苏谨的耳朵。对于限制锦衣卫权力这件事,苏谨是大力支持的,可当他听闻王景最近一直在搜罗小太监和火者的消息,终于忍不住瞪大了眼。虽然无论宫中还是朝野,都不知道这位皇帝又憋着什么大招,但苏谨却早已洞悉真相————朱老四要成立东厂!特务政治、太监政治,算是被朱老四玩的炉火纯青了,唯一让苏谨搞不明白的是,他这次的目的又是什么?成立南镇抚司好理解,是为了限制锦衣卫的权力,可这好端端的把太监送上舞台,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令他惊愕的事情,却远远不止一件。今日下朝之后,杨士奇来‘上课’的时候,给他带回来另一个消息——太子被陛下要求,正式参与朝政。凡通政使司递上来的奏疏,必须先交由东宫过目,拟定章程批示后,再交由陛下定夺。看着像是在锻炼太子,毕竟以前朱棣也是这么干的,只是没有形成明文罢了。可这次,无疑是给了朱高炽一个正式参与朝政的身份。上辈子朱老四这么干,是为了做太子的征北大将军。可现在鞑靼人都被打的远遁漠北,北望不敢南顾,他又图啥?隐隐中,苏谨有了不好的预感。“马三,明日寅时喊我起床,我要上朝。”自打苏谨被‘削’为县令后,他就再也没去上过朝,哪怕他晋国公的身份依然有这个资格。但他好不容易‘放个假’,才不会那么早爬起来去上班呢,贱不贱啊?996这种事谁爱去谁去,反正他不去。在闺中和琴心做些无伤大雅的小游戏,不比顶着寒风和熊猫眼加班舒服?家里是娇滴滴的美妾,朝上是臭不拉几的男人,孰香孰臭一目了然。听到苏谨的吩咐,马三少见的露出迟疑之色:“老爷,上朝这么辛苦,你非凑那个热闹干嘛?不如在家多歇歇。”苏谨斜睨着他:“放心,这次是老子让你喊我的,不会开枪打你。”“我不信”,马三摇摇头:“上次您也是这么说的,可您那一梭子子弹,差点没都怼我脸上...” 第1091章 朱老四又杀疯了 “辞行?”“是”,苏谨笑着望向朱棣:“臣前些日子身体不适,故而迟迟未能赴任,如今身子见好,自然不能再在京里赖着不走,您说是吧,蹇~部~堂?”蹇义干笑一声,什么话都没说,暗骂你个孙贼没事Cue我干嘛,我又没撵你去上任。烦死啦,别理我!看着朱棣皱眉的表情,苏谨做好了战斗准备。他要是敢再用萱儿威胁自己,下朝之后就再去找他打一架。反正腿长在老子身上,有本事你就派锦衣卫来拿我。哪知朱棣嘿嘿一笑:“也好,龙溪县空任已久,百姓确实需要父母官来治理地方,苏卿准备何时启程啊?”咦?不拦我?苏谨狐疑的看着朱棣,暗道朱老四今儿变性啦?还是被人夺了魄,鬼上身啦?朱棣不满的瞪着他:“朕问你话呢,什么时候走!”“陛下...你不拦我?”“朕拦你干嘛?”朱棣嘿嘿一笑,旋即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快滚快滚,正好朕看见你就烦!”“那臣明日一早可就出发了。”“嗯,慢走不送,赶紧上路。”“陛下,你别说上路这个词行不?臣听得心里有点慌...”朱棣胡子一吹,不耐烦的斥道:“那朕祝你一路平安,顺风顺水,开门大吉,财源滚滚行了吧?”“那臣就多谢陛下了。”群臣看着这俩君臣,就像小孩子一般吵架,无不紧紧闭住了嘴。经过刘观一案,他们算是彻底老实了,下次就算陛下把刀架在苏谨脑袋上,也决不能相信两人相恶。娘的,苏贼要是换个性别,这俩人和两口子还有啥区别?你俩倒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了,却可怜刘观和江南士族像床板一样,被你俩拆的渣都不剩...“今日朝会,主要议一议刘观一案后续,该如何处置。”不再搭理苏谨的朱棣,冷冷的开了口:“蹇卿,你来说说。”蹇义咬了咬牙,上前一步,“臣以为,首犯必究,余从从轻发落为宜,不如...罢黜?”“仅仅是罢官?”朱棣冷笑:“再过几年,等朕龙驭宾天之后,再回来继续当太子的官?”“这个,臣以为永黜其为官之路即可。”朱棣冷笑:“那他的后世子孙呢?他的儿子、孙子,是不是可以继续当官?然后找个机会替他祖宗平反,顺便再给朕甩个黑锅,泼点脏水?反正朕那时已是一堆白骨,也拿这些人无可奈何,你们倒是打的好算盘啊,珠子都快崩到朕的脸上了!”苏谨心中大呼卧槽,朱老四可以啊,虽然没全中,但后世的这些骚操作,他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啊这个...”蹇义想说不可能,但他心知陛下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本就出身士大夫之家,自然十分了解这些人的尿性和打算。言罢,朱棣也不理蹇义,转向任亨泰:“任老以为呢?”任亨泰叹口气,从朝班之中迈步而出:“臣以为蹇部堂所言有理,首恶严处,一些牵连不深的...陛下仁慈。”“仁慈?”朱棣耳朵一竖:“朕对此等贼人仁慈,就是对百姓和那些无辜官员的不仁慈!他们掠夺百姓土地,放授高利贷、逼人粥儿卖女的时候,可曾想过仁慈?”再次叹口气,任亨泰生出深深的无力之感:“想来陛下已有决断,何必再为难老臣?臣恭听陛下圣裁。”朱棣本想听到的,是有人附和的声音。只可惜除了李至刚这等阿谀站队之徒,这样的声音少之又少。甚至原本站在苏谨一方的任亨泰、李仕鲁,都对自己的旨意不大乐意。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大家出身都差不多,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但朱棣是行事果决之人,能睡猪圈、当街发疯砍人,掀别人媳妇裙子的主,能被这一点点情绪左右?“小鼻涕,宣旨吧。”“奴婢遵旨。”代替了黄俨的小鼻涕,第一次站在这个位置,替皇爷朗读圣旨,难免有些紧张。但他仍强行控制住颤抖的声线,用尖锐的嗓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掌神器以来,日日省问吾身,尽心竭力,然亦有佞贼如刘观耳,不思报效圣恩,枉自...”对于陛下的前段旨意,百官充耳不闻,注意力全在最后的处置上。可真当狗儿念出朱棣最后的决断时,无不深吸一口气。哪怕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可仍旧有些不敢置信。刘观夷九族,又是夷九族!上次和上上次受到如此对待的,还是方孝儒和景清。在他们看来,陛下唯一留存人性的一点,就是没有把人的祖坟给掘了。至于首恶孙健震等人,也是夷三族的下场,就连已经死在乱军之中的元腾平都没放过,牵连三族。而那些确有实证,被牵扯到此案中的官员,参与程度高的,获取夷三族套餐一份。参与程度低的,菜市场去玩脑瓜子消消乐。只有不到一成的官员,削官罢职、永不录用,且三代五服之内,不得参加科举,不得进入书院学习,甚至不许家中藏书。一经发现,立即由罢改斩。看得出来,朱棣这一次是下定决心要整顿吏治,三代五服如果仅仅不能为官、不能参加科举还好,至少还保留一些希望。可这连读书的权利都被剥夺,足见其心之狠。三代之内不需读书,那三代之后还认字吗?这样的人家,又与寻常百姓有何区别,甚至都不能算之寒门。这次被推出去斩的官员及家眷,几达七百多人,仅次于方孝儒一案。而被株连抄家、流放的家眷,更是多达数千!监斩那日,被定在南海舰队更名仪式,并出海远洋的那天,看样子朱棣是准备拿他们来祭旗了。对于这样的结果,百官只能默默认下,无力反驳。陛下已经杀疯了,如果反抗再激烈一点,谁也保证不了会不会激怒这头狮子,将处置往狠了改。别问,问就是陛下这个武夫,指定能干出这事。这里面唯一算逃过一劫的,是李增枝。朱棣还是看在李景隆和他爹李文忠的面子,以‘贪污行贿并吞并田地,图谋键奔不轨’的罪名,赐下毒鸠,给他留了个全尸。而李景隆曹国公的爵位,也一并宣布由其长子继承,并令李增枝子,即日搬出曹国公府,贬为庶民。虽然尊贵的身份没有了,但至少小命保住了,也不知是该恨朱棣心狠,还是该谢他仁慈。 第1092章 小苏啊,你也不必自卑 ,最快更新大明:我只想做一个小县令啊! 朝会匆匆散去,朱棣也并未留苏谨叙话,这让苏谨疑惑不已。 不是他贱骨头,非得在临走之际和朱老四打一架才开心,而是这家伙实在太反常。 此时的朱棣,在他的眼中就像个顽童。 这忽然无声无息的,背地里却不定又准备闹什么幺蛾子,憋什么大招呢。 “赶紧溜!” 拒绝了杨士奇和郑赐送行酒的邀宴,匆匆回家就开始打包行李。 这次南下,童福山、许圭会和他一起走。 虽然朱老四嘴上喊着要狠狠收拾童福山,但最后还是把他从面壁中解放出来,让他去任福建道御史,加礼部从五品主事衔。 至于许圭,则任漳州月港市舶司提举。 自打朱棣发现苏谨在漳州的动作后,立马就动了把月港收为己有的心思。 谨弟的东西嘛,那自然就是朕的,他拿的心安理得,一点都没亏心的意思。 在确定苏谨非去福建不可后,顺势就在漳州成立市舶司,就设在海澄。 这个海澄县可和澄海可不是一回事,归漳州府治之下。 海澄县令并未受刘观案波及,朱棣也没打算把他撤了,好给苏谨腾地方。 毕竟苏谨在漳州待的时间不会太久,那里还是需要朝廷的人做事。 哪怕朱棣再信任苏谨,也不可能让他的学生,将那里发展成苏家根据地吧? 苏谨收拾东西的时候,许圭和童福山还在吏部交割印信,等他们忙完回府的时候,早没了苏谨的身影。 问过特意留下来等他们的秦升才知道,先生怕陛下变卦,收拾完东西就溜出城了。 秦升告诉他们,老爷让他们明日一早去码头相见,然后乘船一并南下。 许圭想要当夜就去寻先生,却被童福山拦下:“没听秦大哥说了吗,先生今晚宿在船上。” 许圭一愣:“我知道啊,那又怎样?” “你是猪脑子咩?” 童福山狠狠点了点他的额头:“先生有琴心姑娘陪着,你去瞎凑什么热闹?也不怕先生拿炮轰你!” “啊?琴心姑娘陪着又怎么了?” 童福山捂额:“老童男真可怕啊...要去你去吧,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童福山再无语,也不敢真放许圭去坏了先生的好事。 这一路山高水长的,几人又共乘一船,今晚先生指定有私房话要和琴心姑娘说,他又何必去当这个油灯? 翌日一早,早早起床的许圭,唤醒童福山,匆匆洗漱之后,背上简单的包裹向城外赶去。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路确、陈显和其他几个在京的学生,俱已守在船头。 路确最终还是没有接童福山江苏布政使的职位,他被朱棣派去了浙江任布政使。 陈显想要辞官,却被朱棣扣下,又一次当了他的‘人质’。 不过这一次,陈显被朱棣安排进了礼部,接了张辅升职之后,空下来的礼部右侍郎的位置。 几人里面,陈显却是最‘官运亨通’的一个,不是在内阁打杂,就是一部侍郎。 多少人梦寐以求,可遇不可求的侍郎官,陈显却唾手可得。 一部分原因,自然因他是苏谨的学生,而更主要的原因,是陈显的能力确实很强,朱棣用的真顺手。 今天二人一早等在这里,就是来给苏谨送行的。 至于苏根生,朱棣绝不可能把他放跑,既然本身也没什么问题,自然回两江继续当他的巡抚去,前些日子就离京回任了。 不过临走之前,朱棣直接给他加了一个大学士衔,意味可想而知。 恐怕在两江待不了多久,就得回京任一部尚书,入内阁议事。 任亨泰和李仕鲁的年纪越来越大,求告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告老恐怕也就这一两年的事。 尤其这次朱棣的手段太过酷辣,两人内心难免生出嫌隙,要不是为了大局着想,恐怕早一怒之下挂印归家了。 不过,随着路确二人前来送行的,还有两个‘外人’。 一个是农阁少卿陈亚,另一个则是齐源。 上次许圭等人在宫门前罢官要说法的时候,陈亚也在其中。 事件过后,陈亚误打误撞的居然进了苏家的‘圈子’,成为其学生十分信任之人。 要不是陈亚年纪实在有些大,恐怕许圭早开口求先生收他列于门墙。 等童福山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苏谨懒洋洋的伸着懒腰走上甲板。 “哟?这么巧?” 苏谨嘿嘿一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玩心忽起。 他三步并做两步利落的跳下甲板,冲着众人深深一揖: “下官龙溪知县苏谨,见过诸位上官。” 哗啦啦啦! 几乎所有人的脸色瞬间一白,惊若白兔般闪到一边,不敢受他大礼。 “先生这玩笑万万开不得啊!” 许圭脸都白了,直接跪在了地上:“学生若有错,还请先生责罚,万万不可如此折辱学生啊!” 身后的路确等人,也纷纷跟着跪倒,连呼有错。 陈亚苦着脸:“公爷,您这不是拿咱们开涮吗?别说您尚有国公爵位在身,便是一介白身,下官也当不起您这一礼啊。” “对不住,对不住,就是和大伙儿开个玩笑。” 虽说抱歉,但眼底满满的得意之色,一种恶作剧成功的趣味了然于胸。 “咦?” 忽然,苏谨看到有个家伙大大咧咧的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坦然受了自己一礼不说,还摆了摆手: “小苏啊,咱们以后就是同僚了,你也切勿以官职低微自卑,本官自然会对你多加照拂的。” “呵呵...” 看着童福山那熊样,苏谨嘴角的冷笑渐渐噙起。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冲着马三伸出自己的手。 马三哀叹一声,同情的看了一眼童福山,心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喜欢作死呢? 熟练的抽出自己的皮带,递到老爷的手上。 苏谨低头看了一眼,可能觉得不满意,狠狠瞪了马三一眼。 后者立时会意,无语的拿回皮带,然后用江边的水蘸了蘸,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盐,然后撒了上去。 再次接过皮带,苏谨冷笑着向童福山走去: “很好,‘红蓝Buff’老子都凑齐了,小贼哪里跑?接招吧,我哒~~~!” 童福山小脸煞白:“先生!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不用玩这么大吧!饶命啊~~~~~~!” “你们几个给我把他摁住!” “马三,给我把他裤子扒了!” 陈亚和齐源看着打闹成一团的师生,眼中满是艳羡。 第1093章 恨不能晚生几十载 ,最快更新大明:我只想做一个小县令啊! “敕礼部左侍郎张辅,赴湖广任布政使,兼领施州卫指挥使司,即日赴任。” “臣,恭领圣谕,领旨谢恩。” 张玉将恩施土司的动乱平定之后,留下交趾宣慰司协同施州卫稳定地方,立即启程回京。 同时施州卫指挥使,因调度无方,指挥失策被一并押解回京,听候处置。 虽然恩施之乱,朱棣大有听之任之的意思,但从未给过旨意或者暗示。 施州卫指挥平定失策,导致动乱越来越大也是事实。 经过这次动乱,足见南方承平日久,很多内陆卫所已经开始荒惫,令朱棣很不满。 趁着这次平乱的机会,朱棣直接将恩施诸宣慰司撤了,将改土归流之策强势施行下去。 而张辅就是第一任流官,任湖广布政使。 同时朱棣直接将兵权也下放给他,施州卫听其调度。 这样一来,张辅可谓是这片土地上的土皇帝,军政一把抓,权力大的离谱。 朱棣敢这么干,一来是张玉、张辅父子忠心耿耿他信得过。 二来改土归流之策强势施行,在地方必然会遇到诸多阻力, 与其被诸多掣肘,让张辅忙于内耗,不如权力下放,让他能全心全意做事。 现在的施州,在朝廷的黄册上,已经被正式更名为恩施府,各宣慰司、安抚司改制州、县。 与张辅一同赴任的,有大量的流官,除了知府、知州、知县外,还有国子监、新书院派出‘实习’的吏官。 同时,紧邻恩施的荆州府、岳州府,各卫所借演武之名,向恩施州界频频调动。 很显然,一旦恩施再出现类似于土司作乱事件,这些卫所立即就能由演转战,迅速平定地方。 然而朱棣的这些动作,已经不关苏谨的事。 应天城外的码头边,苏谨正和诸人告别,身后躺着的是奄奄一息的童福山。 “先生,你敢打御史,回头我一定参你一本,县官打御史,开国以来第一槽啊...” 苏谨斜睨他一眼:“告去告去,小样的。” 说完还不忘纠正他一句:“御史挨县官揍,你可不是第一人,老子早在洪武年间就干过这事。” 童福山伸出个大拇指:“有些事?先生牛批!” 没心思再搭理他,苏谨转身看向齐源:“这次朝廷让你去倭国出使,足见对你的信任,要好好干,别坠了大明的威风。” “是。” 齐源苦笑:“可下官从未去过倭国,语言也不通,这心里实在惴惴不安。” “这有什么?” 苏谨笑道:“倭国语言其实承自于咱们,只是发音有些不同罢了,你不要把它当做番文去学,若是当做方言去理解,就简单的很了。” 齐源还没说话,童福山又忍不住插嘴:“不对!先生,闽南方言和岭南方言可比番文难懂多了!” 苏谨叹口气,对齐源露出抱歉的神色:“你等我一下。” 转过身的瞬间,许圭、路确几个学生纷纷用手遮住了脸:“你咋就这么能作死呢?” 马三同情的看着童福山:“公子,老汉很好奇,你是咋活到现在没被老爷打死的?” “我...唉哟!” 叮、咣、噼里啪啦! 半炷香后,苏谨很满意的看着眼前这个被封住了嘴的作品,世界终于清净了。 “齐源”,终于能腾出手来好好说说话: “你不需太过担心,去了那边以后,只需要按照杨士奇的吩咐做事就好。” “倭语真的很简单,比如‘亚麻跌’、‘亦谷亦谷’这些词,只要去歌舞伎町转几次,你就都学会了。” 齐源无语的看着苏谨:“公爷,秦淮河上有倭国娘们,这几个词我懂啥意思...” “是吗?哈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挥手招来陈亚,果断转移话题: “这次你作为敛种使跟着郑和下西洋,尽量多收集一些种子回来。” “下官谨遵部堂吩咐,还请部堂明示。” “其实也没什么明示的”,苏谨摸着下巴沉吟道:“就是收东西的时候要多加验证,像什么火鸡、还有一种叫洋蓟的玩意,就别弄回来了。” “洋蓟?” “嗯,虽然我也不知道本地人管那玩意叫啥,总之,这次你是替大明带货,要慎重。” “是,部堂,下官谨记。” “行了,你们都别有那么大的压力,这次回来之后,陛下也要重用你们,都好好的。” “是。” 心知苏谨说完这句话就要启程,眼中均流出不舍之色。 朝中泱泱同僚,皆恨苏谨之刻毒,可只有做过他下属的,才知道苏部堂为人多善。 跟着他只要安心做事,前途、家中都不需考虑,部堂自然会帮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可笑他们一心为难,枉自见宝山而怯骂,可笑可讥。 “走了。” 潇洒的摆摆手,苏谨转身登船,波动的江面映着高大的身影,一袭白衣跃然于船头,对着他们轻轻挥手。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回去吧。” “恩师...” 没能与苏谨一同南下的学生,含着泪跪倒在码头,重重叩首。 江面遥遥传来苏谨气急败坏的骂声:“老子还没死呢!哭恁娘的丧?都给老子爬远点!滚!” 苏谨的座船很快汇入川流不息的客船,消失于水波之上。 直到孤帆远影于碧空之彼消失不见,几人才慢慢爬起身, 擦拭干净眼角的泪滴,依依不舍的最后望了远方一眼,对陈亚、齐源深深一礼,转身飘然而去。 陈亚谓然而叹:“恨不能晚生几十载,拜入部堂门下啊。” “是啊”,齐源脸上也颇多遗憾:“真羡慕他们。” “走吧”,陈亚笑笑:“虽不能结师徒情谊,但你我也算部堂门人,当可挺胸昂首于朝堂。” 齐源深深一躬:“此番一别,山高水远,盼陈兄万事顺遂。” “齐兄也是一样。” 往来穿梭的客船中,苏谨的座船毫不起眼。 不过仔细望之,便能看到其身后遥遥跟着数艘货船,上面的货物皆被篷布遮盖。 不过这篷布之下,未必是什么货物。 隋越傲立船头,视线却从未从苏谨的座船上离开,时刻警惕着一切。 离开陆地的李源,骤然与如此多的人相处,哪怕都是苏家亲卫,也觉得十分不适应。 早已习惯身处黑暗的他,已经很难适应接触阳光。 嗖嗖几声爬上桅杆,远离人群以后,他才觉得稍稍好了一点。 第1094章 耗子为汁 ,最快更新大明:我只想做一个小县令啊! 归心似箭的苏谨,不断催促着座船快行,不几日便到了松江府。 慎海卫的舰队早等在这里,换乘之后就可以沿着海岸线直达漳州。 苏谨本还担心朱棣玩什么猫腻,比如找茬让松江备倭卫把他扣下。 可换通行文牒的时候十分顺遂,松江备倭卫没有丝毫留难,反而如送瘟神般的盼着他赶紧走。 这位爷走哪都不消停,他可不敢和这个瘟神待久了,怕出事。 舰队驶出外海,碧海情涛之上,迎面的海风扑来,令人精神为之一畅。 “啧啧,还跟着呢?” 马三撇着嘴,不屑看着紧跟在舰队身后的几艘海船。 “真想给他们一炮。” 苏谨的心思一直在远方,压根没注意身后,闻言才回头看去。 “自松江就一直跟着咱们?” “是,老爷”,马三寒着脸:“这帮狗日的,把咱们当贼了?” “锦衣卫吧?” “除了他们,还有谁敢这么跟着?老爷,陛下难不成开始防备您了?” 摇摇头,苏谨嘴角噙着谑笑:“怕这不是陛下的意思。” “啊?难不成是纪纲?谁给他的胆子!” “有些人啊,当手中的权力大于他的认知以后,往往不知道陷阱可能就在脚下,不用管他。” 马三还是很不爽:“咱在京城的时候,陛下都不敢让锦衣卫盯着咱,这纪纲是在寻死。” “想盯就盯着吧,反正我不想让他看见我的时候,保管他什么都看不见。” 说着嘴角噙起了谑笑:“海上这么无聊,跟他们玩玩。” 马三立即会意,转身立马吩咐舵手加速,慎海卫的舰队迅速扬起全帆。 这次出行的舰队,全部都是由快舰组成,再加上隋越手下都是海上百战老兵,这一加速,顿时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身后跟着的锦衣卫立时开始慌张起来,手忙脚乱的扬帆。 虽然他们所乘的船也是新舰,可等他们开始追的时候,连慎海卫的屁都吃不上了。 正在懊恼之际,忽然身后、左右,那些快舰又如鬼魅一般出现,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嗵! 一声炮响,一枚炮弹精准击中指挥舰的桅杆。 虽然是没有安装火药的实心弹,但也将桅杆狠狠砸断。 马三站在船头哈哈大笑,指着被派来跟踪的锦衣卫嗤笑: “回去告诉纪纲,让他把招子放亮点,敢再跟着咱们,下次可就不是训练弹,耗子尾汁吧!” 说完也不看他的反应,舰船迅速掉头朝着南方驶去。 锦衣指挥的脸色哇绿哇绿的,气的瑟瑟发抖。 可当慎海卫舰船调舵瞬间,无意间看到苏谨那讥笑的表情时,什么气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恐惧。 虽然晋国公在笑,但眼中却是浓浓的警告和杀意。 这一瞬间,他的腿忽然有点软... “哈哈哈,痛快,痛快!” 立于甲板之上的马三哈哈大笑,笑声顺着海风飘向远方。 慎海卫将士们的脸上也都露出嘲色,暗笑锦衣卫的不自量力。 许圭有些担心:“先生,咱们这算不算把纪指挥得罪了?他要是在陛下面前说你坏话怎么办?” “说去呗。” 苏谨无所谓的耸耸肩:“朱老四要是能被纪纲挑拨了,他这皇帝未免也太蠢了。” 说着拍拍许圭的脑袋:“放心吧,等咱们回去的时候,纪纲他呀,可未必还是这个指挥使。” “啊?” “这几个同门里呀,其实你是最不适合当官的”,说着指了指还被捆在旗杆边上的童福山: “别看那小子贱嗖嗖的,其实他才是最懂官场之道的。” “先生教训的是”,许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学生太笨了。” “谈不上,只是每个人喜欢的、适合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看到先生指他,被绑的死死的,嘴巴都被封住的童福山连连蹬腿,露出讨饶的神色。 这几天除了吃饭睡觉,先生就把他绑在旗杆边上反省,这日子没法过了。 “知错了?” 看着先生谑笑的目光,童福山连连点头,露出求饶的眼神。 将塞在他嘴里的抹布,掏出来丢在一边,苏谨冷冷看着他:“错在何处?” “学生不该胡言乱语,装疯卖傻和先生顶嘴。” “哼,我是这种小心眼的人吗?因为这个处置你?” “先生当然不是!”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眼神透露出来的信息,分明写着你就是。 苏谨被气笑了,“看来罚的还是不够,继续捆着吧。” “别别别!” 童福山用屁股连连向后挪动着,嘴里不断的告饶:“先生我真的错了,真的知错了!” “我告诉你,我为何罚你。” 苏谨冷冷的盯着他:“纵容家丁私越城池,兵围陈州,这大明是不是真的放不下你了!” 闻言,童福山低下了头:“恩师,学生知错。” “知道就好,哼!” 让马三把绑着他的牛筋绳解开,苏谨的脸上满是寒意: “陛下看在你是我学生的份上,这才不与你计较,若非为师还有几分薄面,你真当陛下不敢诛你九族吗!” “陈兵越境,无法无天!你说我该不该罚你!” 童福山苦笑着:“学生真的知错了,先生你别生气了,当时也是鬼迷了心窍,才犯下这糊涂事。” “你糊涂?我看你一点都不糊涂。” 苏谨冷笑拆穿他:“你不就是不想当这个布政使吗?觉得犯下这种罪,陛下怎么也不可能让你继续当官,正好可以跟着我走了,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 “嘿嘿,这不是有先生吗?学生不敢欺瞒恩师,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童福山倒是光棍的很:“这鸟官有啥好当的,哪比得上跟恩师上战场?” 说着,目光灼灼、眼神恳切的看着苏谨:“先生你不知道,当我知道你在李朝,被那群洋毛子困在山里的时候,心里有多急?恨不能插翅飞到你身边啊!” “唉...” 童福山言辞恳切,自知他没有说谎,苏谨骂人的话哽在喉头,一时也说不下去。 “起来吧。” 不骂他,不代表愿意搭理他,转过身站在船头望着茫茫波涛。 “萱儿,等我。” 第1095章 归家的礼物 苏谨想象中的相见,是久别胜新婚,是一声惊愕的尖叫过后,扑入怀中的温存。 是那眷恋不舍的目光,呢喃着夫君的细语。 可当苏谨推开院门的时候,却见朝思暮想的妻子,只是冲着他嫣然一笑:“回来啦?” 仿佛苏谨从未走远过,只是去邻家串门,忙碌了一天工作之后的归巢。 夫妻二人遥遥对望,良久良久。 终究是苏谨打破了沉闷:“还装?还不快过来?” 望着苏谨张开的臂膀,朱灵萱终究忍不住眼眶渐渐变红,嘤咛一声扑入他的怀中,一口狠狠咬在他的胸口:“呜呜呜...你怎么才回来啊...” “对不住,对不住,都是为夫的错。” 没有言辞露骨的情深意切,只有默默无语的相拥,伫立着随着时间流淌。 “你是谁,怎么敢抱我娘亲,走开走开!” 苏谨小腿传来轻轻的触痛,低头一看,一个两岁多的男娃,正愤怒的踢着他。 眼见踢不动,干脆上嘴撕咬着。 小小的人儿眼中,哪里知道这是他心心念念的爹爹,只以为是欺负娘亲的恶人。 看着苏珺豪的狰狞,苏谨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又慢慢变红。 一把将孩子抱起,三人紧紧拥在一起。 在李朝被大军围困的时候,苏谨未曾有过一点失色。 可此刻他的嗓音,却带着颤抖:“孩子,我是你爹啊,我回来啦。” “你是我爹?” 小小人儿眼中露出不信的神色,一会看看娘亲,一会再看看这张陌生的脸,将信将疑。 直到朱灵萱笑着擦去眼泪,将他轻轻抱起: “他没有骗你,他就是你爹,就是娘亲跟你说的,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将军,现在将军凯旋啦。” “你真是我爹?” 苏谨笑着将他抱过:“是啊,我真的是爹,我回来啦,孩子你说,你想让爹怎么补偿你?” “嗯...我想...我想...” 苏珺豪不知道补偿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爹一定是准备给自己礼物。 可还没想到想要的东西,忽然一阵尿意袭来,小揪揪冲着苏谨胸口就来了一发... 愕然看着湿润的胸口,苏谨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可他却没想到,苏珺豪这发炮弹憋得有点久,后劲着实有点大,射界陡然提升一个弧度,正中他的嘴巴... “咳咳、咳咳!” 这下苏谨可笑不出来了,狼狈的将孩子放下,趴到一边哇哇大哕。 “你这孩子,怎么一见面就给你爹送这么一份大礼?” 朱灵萱埋怨的拍拍小苏的屁股,赶紧上前看看苏谨有事没有。 “咳咳,放心放心,童子尿大补,孩儿这是给我补身子呢。” “噗嗤~!” 嗔怪的扫他一眼,看着狼狈的夫君,正准备说话,忽然屋内传来婴孩的哭声。 “哎呀,我怎么把雪儿忘了?” 顾不上清理嘴里的异味,苏谨三步并做两步,抢在朱灵萱身前冲进屋内,一眼看到自己的小女儿。 “诶唷,这么漂亮啊,和他娘长得一模一样呢。” 苏函雪是永乐元年八月十五出生,到现在已经快一岁了。 苏谨迫不及待的抱起孩子,高高举在头顶,开心的逗着孩子。 然而,身后却传来朱灵萱惊慌的声音:“相公,别——————” 话音未落,一注清酿甘霖从天而降,一点不落的兜头浇在苏谨头上。 嗯,童子大补第二发.命中。 “咳咳咳!” 抱着苏函雪坐在地上,苏谨一脸的怀疑人生,心想自己回家是不是个错误? “咯咯咯~~” 苏函雪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揪着苏谨的胡子咯咯直笑。 苏谨也不着恼,任由孩子揪他的胡子玩。 虽然这见面礼委实有点味道,但那也是自家的肥水,咱家俩娃从小就懂事,知道肥水不能流外人田的道理—— 苏谨如是安慰自己。 “哎呀相公”,身后传来朱灵萱嗔怪的声音:“雪儿这么哭的时候,那就一定是想尿尿了,你也是,不问一声就往头上举。” 看着一边给他擦拭着湿哒哒的头发,一边笑着埋怨他的妻子,苏谨忽然将她狠狠搂在怀中:“回家.,.真好。” “哎呀你快放开我”,朱灵萱被搂的差点上不来气:“你身上都是孩子的尿,脏死了,快去洗澡!” 回家的快乐时光,总是那么短暂易逝,一晃而至傍晚。 在接受了苏谨是爹这个设定后,苏珺豪充分展示了他烦人的天赋。 一会带着苏谨去看他捏的泥巴娘亲,一会又说要现场撒泡尿和泥,再捏一个爹爹出来。 苏谨当即表示大可不必,爹爹的口味其实也没这么重,用水其实也挺好。 父子俩就这么趴在地上玩了一下午,直到都变成了泥人,然后被朱灵萱一左一右赶进了沐房。 “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苏谨嘿嘿一笑,抱住朱灵萱的脸狠狠嘬了一口,然后拉起儿子进屋关门。 “真是的,三十多的人了,还这么皮?哪里还像个国公?” 任由父子俩自行洗浴,转身去照顾苏函雪,却见女儿指着她的脸咯咯直笑。 奇怪的在脸上抹了一把,结果摸到了一手的泥巴,这才反应过来:“苏谨————————!” 屋内正和儿子打水仗的苏谨,轻轻在唇边竖起指头:“嘘~~大老虎生气了,千万别说话。” 苏珺豪懵懂的点点头:“嗯嗯,孩儿不听话的时候,娘亲生气的样子真的像一只大老虎,啊呜~~” “哈哈哈哈,你说的对!” 趁着儿子不注意,一瓢水兜头浇了下去,苏珺豪呛了一口也顾不得难受,立马泼水反击。 听着父子俩在屋内的打闹声,恼羞过后的朱灵萱摇头失笑,眼中浮起淡淡的一汪秋水。 晚饭前,苏珺豪说什么也要给爹爹展示一下,他最新学会的字。 可看着那弯弯曲曲的鬼画符,任苏谨怎么努力,也看不出那是他的名字。 忙着帮主母端菜的马三,抽空看了一眼:“呀,少爷这字真漂亮,简直和老爷一脉相承。” 苏谨冷冷看着马三,怀疑在内涵他,可是没有证据。 第1096章 闭环 家宴其乐融融。 在这个并不算大的院子里,住着苏谨一家,还有伺候朱灵萱和孩子的两个嬷嬷,至于护卫则一个没有。 这并不表示苏谨不注意母子的安全,而是因为整条巷子都被苏谨买下来了。 院子看似并不相连,但每座院子之间都有暗门和快速通道,一旦有情况就能保证第一时间赶到。 院子的下面,早被挖成了蜂巢一般,纵横相连,随时可以通过地道逃生。 出口更是令人发指的设置了多达十几处,就算被发现他们走了地道,也会被里面错综复杂的地形迷晕。 最重要的是,这一条巷子里就住了不下二百多护卫,十二个时辰不断轮值,堪比大内。 如果朱棣当初派出的锦衣卫,真的到了漳州来抓人,恐怕也只能无功而返。 除非他派大军围城,且全部都是精兵,不然一定会被苏家亲卫找到突破口突围。 但苏谨现在想的可不是这些。 眼见童福山、许圭这几个没眼色的家伙,还在不断和师娘互诉衷肠, 尤其是姓童的小混蛋,借着酒意还在时不时告老子几句黑状,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顿时沉下了脸。 许圭是真的没眼色,但童福山就是故意的。 苏谨把他在旗杆上捆了好几天,他不敢嫉恨先生,但小小的报复一下,还是无所畏惧的。 大不了明天再被先生抽一顿嘛。 可看着苏谨那猴急难耐的样子,觉得明天就算挨顿鞭子也值了。 “滚滚滚,赶紧滚蛋,一堆电灯泡!” 见这俩人实在没有眼色,苏谨终于恼火的下了逐客令,一手一个拎着丢出了屋门: “滚滚滚,三天,不,五天之内不要让我看见你们!” 童福山拍拍屁股上的土嘀咕着:“五天?先生的腰子受得了吗?” 许圭不解其意:“啊?什么腰子?” “没事”,童福山嘻嘻笑着揽着他的肩膀:“不出意外的话,咱们很快又要有个小师弟或者小师妹了。” “真的吗?什么时候?” 看着许圭那期待的眼神,童福山没好气的给他一脚: “哪有那么快的?没看先生已经在努力了吗?你也赶紧成亲吧,生个男娃我给他当先生。” 许圭摇摇头:“不行,先生有过嘱咐,将来有了孩子一定要离你远点,不然容易脑子出问题。” 童福山:“先生怎么能这么说我!嗯,别说,他老人家说的还挺有道理的...看人真准。” 晚宴过后,马三一抹嘴溜之大吉,去找亲卫交割、熟悉防务。 他可不想被老爷迁怒,拿着花机关突突他。 两个嬷嬷识趣的把孩子抱走,再不复当年横拦着竖挡着,不许俩人私处时的样子。 朱灵萱看着苏谨那热情似火的目光,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含羞低下了头,暗暗窃笑。 等众人离开,苏谨迫不及待的一把将她抱起,直奔卧房而去。 咣! 猩红着眼,粗重的鼻息乱喷的他,一脚将房门踹开,然后瞬间傻眼。 只见兰卿和琴心正坐在桌边窃窃私语,看到二人进来,顿时羞红了脸。 苏谨傻眼了:“你俩在这干嘛?” 朱灵萱白了他一眼,轻轻拍拍他的胳膊,示意放她下来。 按着苏谨的肩膀,将他按在桌边坐好,嗔怪的看他一眼:“你和琴心妹妹是怎么回事?” “啊、这个、我...你等会啊,让我先想想怎么编。” 扑哧三声,几女一起掩嘴轻笑。 朱灵萱翻个白眼:“行了,你俩怎么回事妹妹都跟我说了,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不是,萱儿,冤枉啊,我俩可没到那一步啊!” 苏谨大声喊冤,朱灵萱轻轻把嘴凑到他耳边,低声嗔道:“是没到那一步,但‘吹箫听曲’是怎么回事?” 苏谨老脸歘的一下就白了,旋即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白。 不等他说话,朱灵萱抢先开口:“行了,我早就劝过你要善待两个妹妹,如今兰卿妹妹、琴心妹妹的岁数可都不小了,不能再这么拖着了, 相公,你给个准话,难道你就一直准备这么避着吗?” 苏谨沉默,良久之后才不好意思的抬头:“我听你安排。” “这还差不多。” 笑着起身,拉着琴心的手站起身来:“这次在京城一直是琴心妹妹陪着你,今晚你就和兰卿妹妹好好说说话。” “别呀,这多不好意思?” 看着苏谨娇羞的脸庞,朱灵萱嗔笑:“怎么,你还不好意思了?” “不是。” 苏谨嘿嘿一笑,“我的意思是,咱们三个可以一起说说话。” 朱灵萱脸庞瞬间通红,狠狠给了他一脚:“想得美!讨厌!” 说完拉着依依不舍的琴心离开房间:“妹妹别理他,今晚咱俩好生说说体己话。” 看着琴心犹在望着屋内不舍的眼神,朱灵萱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庆幸立即羞红了脸,连连摆手: “我没有,我才不是这样想的呢。” “走啦走啦,大家都是女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听着屋外叽叽喳喳的笑声,苏谨轻轻起身站在兰卿身后,看着她透红的耳根,泛着因战栗而袭起的点点红晕。 “不早了,咱们也歇着吧。” “嗯,老爷,奴伺候老爷更衣。” “喊相公。” “是..相公。” 将兰卿一把搂起,轻轻吹熄火烛,转身而去。 【以下又到了熟悉的付费环节,会员没有、二维码没做,大家也洗洗睡吧】 远在应天的皇宫内,朱棣的书房灯火通明。 太子炽的脸颊流着炽热的汗珠,顺着额头流进了脖子,褟湿了后背。 虽然这一世经过苏谨的调教,他已经不像前世那般,起身、行走都需要太监搀扶。 但可能是易胖体质,只要稍不注意,那肉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蹭蹭蹭的往上长。 哪怕朱棣再不喜欢这个太子,但谨弟早将他的事安排的明明白白。 朱高煦被忽悠瘸了,跑到西域带兵,眼睛死死盯着金帐汗国,随时准备冲上去砍人。 另一个更瘸的,是赵王朱高燧。 这小子别说让他回来继承王位,自打离开大明以后,连信都懒得写。 他发现番人的脑袋瓜子是真不好使啊,忽悠他们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快乐了,给个皇帝都不换。 况且,欧非大陆那边同样地大物博,朱高燧才懒得回来和胖兄长抢什么太子,做一个域外逍遥国君,他不香吗? 朱高炽不明白,为什么这段日子父皇疯了一样的让他参与朝政。 稍有不合心意便非打即骂,搞得他都快崩溃了。 每逢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靠着吃东西解压。 可越吃就越胖,越胖父皇就看他越不爽,越不爽就越要揍他,越揍他心情就越不好,心情不好就继续吃,越吃越胖... 完美的挨揍闭环,就这么悄然形成了... 第1097章 迁都之议 挨揍的闭环,太子炽以为只是父皇因为小叔叔走了心情不好,才拿自己出气。但他明显想的有点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父皇每天似乎不再专心处理朝政,而是将注意力全放在了他的身上。奏疏处理有问题,揍。各部官员调用不合理,揍。和文官大儒走的太近,揍。军费和民用规划不合理,揍。最过分的,是自己早上偷懒少跑了三圈,往死里揍。揍完之后,更令他痛苦的是要加罚三倍...这段痛苦的日子,朱高炽不知道他是怎么熬下来的。有时候他真的在想,要是弟弟们能回来替他当这个太子就好了。且不说朱高炽苦逼的挨揍生涯,朱棣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小事不论,全部交给太子处置,他只需要做最后的把控就好。前几日,刘观一案终于落下帷幕,被牵扯的官员统统被拉出去砍了脑瓜子。朱老四唯一比他爹仁慈的是,这次没有剥皮萱草,再次在应天城头挂满了稻草娃娃。而随着以刘观为首的这批官员被处斩,这件事似乎也终于尘埃落定。至少官员们,也不用每天早上写完遗书,再去战战兢兢的上朝。大量的后进官员、进士、监生被投入官场,充斥在大明每一处角落,为永乐王朝发光发热。而某些地方,也悄然开始发生着变化。首当其冲的,是一颗惊天大霹雳————迁都!没有丝毫征兆,没有一点点准备,在某个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早朝上,就被朱棣这么毫无征兆、水灵灵的提了出来。可这一次,却没有遭到前世那么激烈的反对。如果不是蹇义等人反驳,事情将顺利的都让朱棣怀疑人生。可这一切的不正常背后,却又是无比正常的一件事。随着刘观一案落幕,被牵扯的官员大多来自江南,差点没被朱棣一网打尽。前世他提出迁都之所以遭到激烈的反抗,主要原因是官员大部都是江南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政治中心北迁?但如今他这次提出迁都,不说借着清扫刘观的威势,那些江南官员敢不敢反对,生怕水灵灵变成血淋淋。更因为反对的前提是,朝里得有咱们江南的人啊...如今的官场,江南系的官员差不多都快被朱棣斩尽杀绝。要不是不能任由北方坐大,恐怕连这最后的两三成也不剩什么了。如今的朝堂也好,地方也罢,官员的出身可不再是浙东系、江西系,而是来自大明各地,错综复杂。这样一来,还有哪个敢反对,哪个能反对?江南系想反对,人手不足。其他地方的巴不得赶紧迁走,最好迁到自己老家去。尤其是出身陕西的官员,一听陛下想迁都?好啊!去什么北平啊,你看额们陕西多好?多少朝的古都啊?当年洪武爷不就差点想把京城迁到这里来吗?只可惜朱棣早就打定了主意,一心要带着满朝文武去北平吃沙子去,谁劝也不好使。吵来吵去,吵到最后,应不应该迁都的问题几乎没人提起,他们所争的,反倒是应该迁到哪里去才好。没等朱棣一锤定江山,郑赐的一句发言,振聋发了同僚们的聩:“争什么争啊?月前陛下就命户部批了银子、工部出人,姚广孝早带着钱和人,去北平选址了...”一语惊醒梦中人,百官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陛下早就定了,询问他们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有些刚刚经历刘观一案,惊魂尚未定的官员,开始怀疑这是不是陛下设下的套,就为看看他们是不是听话,是不是忠心?顺便再砍几个脑瓜子,为新都打打地基祭祭旗?这些人下朝回家之后,思前想后总觉得不踏实,赶紧连夜起草奏疏,表示热烈拥护永乐大帝的迁都工作。迁都是积极的,是向上的,是应该为万民欢呼簇拥的...相较于官场的暗流涌动,民间反对的声音反而更加激烈。毕竟好好的天子脚下百姓,咋一下子就成了乡下人啦?以后跟三姑六婆还咋吹牛逼,还怎么抬起鼻孔看人?民怨沸腾了好些日子,但朱棣仿佛听不到、看不见,一意孤行。直到半个月后,朝廷忽然下了一道旨意,皇榜贴满天下——即日起,应天府正式更名为南京,同时迁都之后,南京亦设六部,协助朝廷管理南方。南京一应职司俱全,与北方齐平,无分高低。但这个消息传到苏谨耳朵里的时候,只是嗤笑一声:“齐平个鸟哦,怕用不了几年,南京朝廷就得变成养老的地方喽。”朱棣搞出这么多大动作,苏谨却表现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对于迁都的事情,虽然他没有明确反对,但也谈不上赞成。在他看来,等铁路网在全国铺设完毕后,京城在哪里并不是个很大的问题。要保大明边疆无忧,最好的办法不是迁都,而是建设海军。只要战舰巡航之处,那便是华夏的海疆!如今他要做的,就是让大明海疆无忧。“去月港。”苏谨虽然是龙溪县令,但他几乎没在龙溪待过一天。一来是媳妇、儿子、姑娘都在海澄,他才懒得挪窝,二来嘛...龙溪属漳州附郭县,他这个国公住在那里,漳州知府还怎么干活?他每天还不得早请安、晚汇报,堂堂一个知府天天往县衙跑?苏谨才懒得每天支应他,索性避开。至于龙溪县的工作,则是被童福山全权代劳了...谁让这小子精力旺盛的让人省不下心?既然他精力那么旺盛,那就能者多劳,除了他道御史的工作以外,顺手帮为师也干干活吧。临了还不忘叮嘱他一句:“别忘了你还是个御史,要是自己做错事情,就自己去弹自己吧。”无语的童福山又不敢惹师父,默默承受了这份本不属于他的工作。但苏谨对他也算知人善用。童福山原本是布政使,治理地方本就轻车熟路,县令的活也是手到擒来。可唯独漳州知府郁了闷了。国公刚走,又来了个他的学生。最可气的,这小子原本还是布政使,官也比自己大。他好好在这当着知府,哪知道来的人一个比一个脑袋大,惹又惹不起,躲又躲不开,气煞人也... 第1098章 可怜允熞视其兄,苏某只想当他爹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就像漳州知府永远也无法理解苏谨心中的想法一样。朱棣最近的动作很诡异,似乎在急着完成什么布局,恨不得能把十年的工作全都压缩到一年去做。虽然搞不懂他的想法,但苏谨心里清楚,自己必须赶紧处理好眼前的事情,然后尽快启程。自打自己被‘贬’为县令以后,朱高燧那边的来信次数,就开始变的越来越频繁,几乎每半个月就有一封信寄到漳州。给苏谨写信的频率甚至比给他爹的次数都高,也不知朱老四知道了,会不会被气死。不过好在,传来的消息虽谈不上有多好,至少也不算坏。原本被欧洲贵族围攻的朱高燧,在约翰死后,对方不知怎的就停了火,对峙双方忽然陷入了僵局。那些围攻他的欧洲贵族,一时间齐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仿佛在等什么。他们也不退走,将曼德海峡死死围住后,在对岸的吉布提布下重兵,与荷台达遥遥对峙。苏谨心里清楚,他们是在等一个结果,一个来自于英国本土,最后谁才是真正赢家的结果。英军退兵以后,为防止他们借故盘旋不去,永宁卫硬是‘护送’他们过了交趾,直到他们消失在马喇加海峡,才缓缓回航。这批舰队似乎是收到了什么指令,并未做任何停留,用最快的速度航向本土。与之前拖拖哎哎的态度截然不同,也难怪苏谨起疑。如今大明三大卫——天津卫、威海卫以及永宁卫,对于海防来说早已远远不够。虽然朱棣暂时没有新增和这三大卫同级的卫所,但仅福建一带,金门所、六鳌所、镇海卫等诸多海卫,开始慢慢不受地方节制。尤其是镇海卫,现在早已形成不亚于永宁卫的独立军政体系,并成立了海防舰队。虽然还不及永宁卫规模庞大、士兵训练有素,但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尤其是在永宁卫回航休整之后,朱棣下旨调永宁官兵,充入各个卫所的动作,其目的一目了然。“岳飞吗...”“啊?老爷你说什么?”在和主母重逢以后,只要不在家里,老爷的脸上总是愁容不展,马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没事。”摇了摇头,苏谨嘴角噙着苦涩。都说岳飞哪怕过了一千年,他还是必须死,这话虽然偏激,但还是有些道理在里面。尤其是在以文御武的宋朝,哪怕重复一千次,岳飞之死也是必然的事。缘由很简单,岳家军的战斗力越强,朝廷就越害怕。因为岳家军完全不属于朝廷统治,而是由岳飞私募、训练的一支部队。赵构如何不害怕?说白了,其实就和苏谨现在的苏家军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朱棣并不忌惮慎海卫,或者说,忌惮也没用。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苏谨‘懂分寸’,慎海卫所部从不参与地方事务。甚至他们连固定驻军的地方都没有,苏谨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去。这样一来,除了最开始成立时的泉州,慎海卫几乎没有任何地方的民心支持,自然也不需太过忌惮。而永宁卫则完全不一样。他们是朝廷的军队,但多年来却被朱允熞一直带着,对其忠心耿耿。这样一支极具战斗力,却又对藩王忠诚的舰队,怎么可能不成为帝王的眼中钉?而小小朱,他爹的名字叫朱标,亲哥是朱允炆。之前还在海上的时候,苏谨之所以要替朱允熞背锅,其原因也正是因为此。朱棣不敢动他,但他不敢去赌朱老四会不会拿自己这个侄儿开刀。毕竟,前世这小子的结局就不大妙。或者说,太子标的那几个儿子,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现在拆分永宁卫,明显只是朱棣所有部署中的其中一步。而其目的,则是为自己的太子保驾护航,决不允许军卫为外人所用。哪怕那个人也姓朱。不过要说朱允熞这混小子也够精的,朱棣招他回京领赏,他却领旨不从,直接一口气溜到了漳州,躲进了姐夫家里。就差对着朱棣明说,有本事你当着我姐夫面来抓我呀。不过朱棣的目的显然只是永宁卫,对朱允熞这小子的态度,也不是非弄回来不可。更何况他心里清楚,朱允熞是苏谨一手带大的,和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真没必要因此撕破脸。太子标的子嗣里,铁脑壳朱允炆已故,朱允熥在西大陆,朱允熞跟着苏谨,也就剩下一个朱允熙,和他娘吕氏一起给懿文太子守着墓,还算在朱棣的掌心里。但朱允熙现在不过才十多岁,还是个娃娃,自然也不可能为他所忌。但这些和苏谨没什么关系,他也不是圣母,不是看一个就要救一个。当年要不是老朱带着朱允熥偶遇苏谨,小朱紧紧抱住了苏谨的大腿,恐怕他就算死在苏谨面前,都不带多看一眼的。倒是朱允熞这小子和苏谨十分投缘,在苏谨眼里,他和自家儿子也没啥区别。可怜允熞视其兄,苏某只想当他爹...随着永宁卫被拆分,大部官兵调入福建诸卫,苏谨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只要看看地图,就知道自己的位置,早已经被所有卫所死死围在中心。他倒不担心朱棣对他不利,但这老小子经常想一出是一出,生怕他又出什么幺蛾子。眼下最关键的,是将月港的事打理好,他就能带着全家出海。这次他倒不是想跑,而是实在舍不得再和妻儿分开,朱灵萱也是一样。夫妻俩合计之后,还是决定带着孩子一起出海。当然,到了外海之上,这些木制的福船就满足不了他们一家老小的需求。但这不要紧,毕竟朱允熥那小子,现在还在澎湖岛那边等着他们呢。今天没什么事,苏谨和马三随意搭着老乡的驴车,缓缓来到正在建设中的月港。现在的月港远没有后世那么繁华,但也已初具雏形,至少港口已投入使用。刚到港口,就看到秦升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脸色古怪的看着他:“老爷,京里来的信。”“谁来的信啊?”“额...您还是自己看吧。” 第1099章 老爷,你还真是。。。 “神神叨叨的。”接过信一把甩开,映入眼帘的是满篇清秀的小字,一看便知出自女子之手。怪不得秦升不敢看,以为这八成是老爷某个小情人写来的,怕出事。谨慎的打量着老爷的表情,只见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更是笃定了几分。但他心里却老大纳闷,在京里的时候没见老爷私会过什么女子啊,这风流债是哪惹的?偷偷给马三使了个眼色,暗示只要三爷一声令下,他就去替老爷平了这风流债,绝不让主母知晓。被瞅的莫名其妙的马三,哪知道秦升心里这么多古怪的念头,连花钱平事、杀人灭口都想好了。苏谨看完信,皱眉不语的他直接把信折好,丢给了马三。来了!秦升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就等老爷下令了。可谁知苏谨只是轻声说道:“派人出海,把信交给熥儿。”“是。”“嗯...,秦升。”“是!老爷我在!”秦升一边大声答应着,一边暗自奇怪,难道是太孙惹得花边账?“你跑一趟家里,让熞儿来找我。”“啊?是!”秦升一个脑瓜子两个大,怎么又有衡王的事了?这到底是谁惹的事啊?难道是三人一起...我滴乖乖,不愧是老爷,你们真会玩!看着秦升那一脸猥琐的笑容,苏谨有些莫名其妙:“笑的跟发春似的,想什么呢?”“啊?想老爷...不是!没有,什么都没想,我现在就去!”看着秦升匆匆离去的背影,苏谨直皱眉:“有毛病吧?这一个一个的。”说完挥挥手招来一个亲卫:“给孙威送个口信,就说我让他去办点事...”安顿完这些,苏谨带着马三继续沿着西岸闲逛。原本月港应该在隆庆年间才建成,那时的月港,是大明唯一对外的港口。但随着泉州市舶司的兴起,月港这拥有得天独厚地理位置的港口,自然不甘寂寞。在前宋的时候,这里已经是初具规模的海贸交通口。如今有了苏谨的大力加持,发展自然日新月异,不知快了多少倍。现在的月港集市,除了布行、米面行、油行、糖冬瓜行、冰糖行、药材行、铸鼎行这些传统商铺外,茶叶行、瓷器行、丝织品行等高端商行,也早已布满大街小巷。哪怕大明在李朝和联军打的水深火热、你侬我侬之时,也没影响民间的贸易。当然,该纳的税一分都不能少,敢偷税漏税走私的,市舶司海巡会教他怎么做人。月港的民事港不需要苏谨去操心,哪怕没有他,随着海贸的深入,这里也会越来越繁华。他需要操心的,是替朱棣搞好海防,以免出现后顾之忧。比如同样已经提前开建的龙海晏海楼。原本应该在万历十年,由瞿寅领建的晏海楼,也被苏谨提上了日程。这里不仅可以当做本地的地标,更重要的是其军事作用,用作瞭望、示警。其采用传统工艺和新工艺相结合,用八柱架梁筑成八角形,本地人又戏称其为八卦楼。当然,龙海晏海楼也不过是诸多海防其中之一。与其一起开建或修缮的,还有万松关、龙海港尾炮关、镇海卫城,乃至更南端的六鳌所城、铜山所城、悬钟所城,以及康美土堡和水寨大山。同时在漳州和泉州交界的语屿水寨,将设为一处海军营所,同时具有造船厂的职能。毕竟自宋以来,漳州就是福船的主要造船地,郑和西洋之行的很多附船,也交由语屿水寨打造。但苏谨的目的显然不止于此。作为雁过拔毛,眼里只有小钱钱的主,怎么可能不动点小心思。语屿水寨负责建造宝船和官船,那他就直接在旁边再开一个造船厂,专营民船。如今海上贸易的船只,大部分技术还停留在元末的时候。因为早年老朱禁海的缘故,海船的发展一度陷入瓶颈。但洪武晚年时期,很多海禁已经悄悄开了,苏谨更是老朱的‘白手套’,专职替他在海上给内帑搂银子。到了建文朝的时候,铁脑壳对老朱的很多政令嗤之以鼻,对海禁的反应更加激烈,再下片板不得下海的政令。主要原因,当然是江南士族也在靠着海洋大发其财,自然不可能看着老百姓下海和他们抢生意。风浪越大鱼越贵的道理谁都懂,越禁海,他们走私的利润才越高。直到朱棣登基,海贸才再次开放。不过他也没有一口气直接打开,而是先开了泉州、松江、杭州、广州几个州的市舶司。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靠着大海生存的渔民也好、商贾也罢,都被来回变驳的政令折磨的痛苦不堪,海船技术也一度不得寸进。不过这倒让苏谨占了便宜。他只需要将慎海卫战舰的技术略加修改和变动,取消大量的炮仓,改为能存储更多货物的货仓,再加上快舰的风帆技术,就是这个时代的‘超级货轮’。而真正的货轮,等到铁甲舰的技术成熟,经过两代的变革以后,就可以投入市场。到那个时候,苏谨什么都不需要做,靠着卖货船就能赚的盆满钵满,做邮轮之王。“嘿嘿嘿嘿嘿...”看着老爷一脸痴线的模样,马三不知道老爷又打算要坑谁,识相的赶紧闭住了嘴。随意在西岸寻了一处小馆子吃饭,点了碗面线糊对付一口。马三早就饿了,呼噜呼噜一碗面线就落了肚,而苏谨还在盘算着船厂的事,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那碗面线糊咋还越吃越多捏?马三有些无语的看着老爷,一把将他碗里的面线糊,一股脑的都扒拉到了自己碗里。“老爷,你这是做啥?”“少废话,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可是这碗是你的,我的已经吃完了。”“这不是怕你没吃饱吗?是老爷心疼你。”“可是老爷,我已经饱了。”说着,还配合着打了个嗝。苏谨翻个白眼,没有停下手中扒拉面线的动作,反而还加了速:“不,你没饱。”正当马三无语的拿起筷子,准备为难一下自己的胃时,门外走进来一个青年。马三一见顿时眼睛一亮:“三公子,你还没吃饭吧?我这正好有...”话还没说完,就被苏谨扒拉到一边:“吃你的去,他饿了不会自己点?再说你让别人吃你剩饭,好意思吗?”马三大惊:“老爷,你还真是双标犭...啊。” 第1100章 唯有苏谨 对于马三这种作死的语言,苏谨早已见怪不怪。除了等他半夜睡觉的时候拿水泼他、喊自己起床的时候趁机拿喷子怼他、吃饭的时候给他下点猛料以外,自己又拿他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我苏某人是那么欣赏他,怎么舍得骂他呢?顾不上搭理马三,将他的脑袋摁进面线碗里后,笑着看向来人:“你还是来了。”青年怔怔看着苏谨,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姐夫救救我弟弟!”来人正是朱允熥。接到信以后,他想也没想就命人送他来漳州找苏谨。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帮他救出弟弟,那这个人一定是苏谨。苏谨歪着脑袋:“如果我说不行呢?”朱允熥咬咬牙:“那我只能带着铁甲船,去救弟弟。”“这么长时间了,铁架船的吃水量你还没搞清楚?就算进得去长江,又进的了浅水吗?”“好,我当你进的去,可是补给怎么办?没了油,那就是个不会动的铁壳子,真以为你四叔拿你没办法?”“姐夫!”朱允熥泪水涔涔而下:“他虽与我不是一母所出,但也是弟弟看着长大的,如今若是不闻不问,弟弟心里如何能过得去?”“唉...起来吧。”见朱允熥不动,苏谨眼珠子立马瞪了起来:“不听话了是不是?你觉得这招对姐夫有用?”素知姐夫嘴硬心更硬,朱允熥哭丧着脸站起了身,顺着苏谨的手势坐在他身边。“行了,别哭丧着脸了,孙威已经出发了。”“啊?”“呵”,苏谨冷笑:“你真以为我能不管?就算我不想管,他可是你姐一手带大的,能看着不管?”“唉...”朱允熥深深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不就是一对孤儿寡母吗?缘何四叔还不愿意放过他们。苏谨传给朱允熥的那封信,是吕氏亲笔。自朱棣登基,夺了她的后位,打发她母子俩去给懿文太子守墓后,吕氏也算彻底死了心。这些年守着朱标的墓,她每日战战兢兢,连宫女太监都不敢得罪,只为把孩子养大。好在前几年就这么熬过来了。可自打那个黄俨被贬到太子陵后,动辄对她母子非损即骂,连带着那些下人也开始冷嘲热讽。若只是言语上受些辱也就罢了,可三餐供给也越来越少,即便给食物,也多是残羹剩饭。到了后来,甚至是猪都不吃的,和泔水无异的食物。这些吕氏都能忍,但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怎么忍得?吕氏没办法,用尽最后一点的珠宝、钗饰,只求能让朱允熙吃顿饱饭。收了她好处的宫女,确实给她俩换了几顿饱饭,但她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继续挨下去,何时是个头?若只有她一个人,死也就死了,活着本来就没什么兴味。但她还有一个小儿子要养啊。可尽管吕氏的求生欲很满,但也架不住野心家的谋划。为了能尽快迎合帝心,回到宫中,黄俨简直一刻都等不下去。可公然杀害废后,陛下一定会拿他祭天,这点黄俨心里还是清楚的。所以他想了一个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下毒。最好还是慢性毒。毒药这种玩意,一般老百姓不好弄,但他一个前总管太监,还是轻松就能拿到的。自那日起,吕氏母子的伙食忽然开始变得很好的时候,吕氏隐约中已经明白了什么。能帮着朱允炆夺权的女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点心机?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要么被毒死,要么被饿死。但吕氏不一样,她有自己的选择。上山去打野果给孩子充饥,她自己将有毒的食物吃下。吕氏只有一个期望,就是自己死了以后,皇帝能放过这个没妈的孩子。可黄俨却没有这份同情心。他打野果的举止落在黄俨眼里,顿时大怒,立即命令宫女太监,不许吕氏再出门。这样一来,朱允熙除了被毒死、饿死,就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吕氏彻底绝望了,甚至想过一把火与孩子同归于烬,但每每看着朱允熙那张稚嫩的脸庞,却又狠不下心。眼睁睁瞅着吕氏日益消瘦,愈发憔悴,黄俨得意的神色愈加明显。可他万万没想到,懿文太子陵这个地方,有一伙人会定期拜访——苏家家丁。虽然苏谨很讨厌吕氏,但他却有个小舅子,是这个女人的亲儿子——朱允熞。哪怕再讨厌她,朱允熞也不能否认吕氏是他亲妈的事实。朱棣把吕氏打到懿文太子守陵后,朱允熞不止一次喊着要把母亲接出来,却被苏谨阻止,甚至不许他相见。不是苏谨狠心,而是他清楚朱棣打发吕氏去守陵的目的是什么。不杀吕氏,已经是朱棣最后的仁慈。清楚前世朱棣对这个几个侄子都做过什么,苏谨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让朱允熞往上凑,招致朱棣反感,甚至忌惮?最好的办法,是再等几年,等他们准备离开这里,去往西大路的时候,再带着母子俩一起离开。至于朱允熞以后要怎么做,就不关他的事了。小小朱很听姐夫的话,虽然心里不忍,但还是强忍着不去联系。不过这些年,苏谨仍安排下人,每年定时定量的给吕氏送点东西。虽然大部是些棉衣、药品、粮食这些日常用度,但也足以助她母子熬过去。在苏谨的印象中,吕氏母子应该是在三年后,也就是朱允熙成年的那一年,才莫名其妙的死在一场大火中。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提前动了杀心,这个黄俨想干什么?就在黄俨自以为得计的时候,苏家送冬衣的家丁,恰在这个时候上了山。“你想干什么?”看到吕氏母子的待遇,苏家家丁心里大怒。但他们的职责只是送东西,不能做其他任何多余的事,这也是老爷的嘱咐。但这母子俩是老爷要保的人,轮得到你个死太监在这上蹿下跳?黄俨也被苏家人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想不通,本应是世仇的苏家,为什么会对吕氏多加照拂?得,这毒是不敢下了。眼珠子咕噜噜一转,黄俨转身就给陛下写奏疏去了。虽然暂时解了吕氏母子的危,但苏家家丁也不敢把人带走,只能问问吕氏有什么能帮忙的。吕氏思前想后,哪怕再恨苏谨,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个世上有一个人还能救她,还愿意救她的儿子,唯有苏谨。“烦请小哥给妾身纸笔”,吕氏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轻轻一捋鬓边早华的白发:“劳烦您帮妾身送封信给晋国公,他一见便知。” 第1101章 应承 扑通!朱允熞一见苏谨的面,直接也跪下了。但他说话可没朱允熥那么客气,直接梗着脖子:“姐夫,你就说救不救我娘和弟弟吧?你要是不救,我现在就回京城!”“四叔不就是看我们一家子都不顺眼吗?那我正好遂了他的意,送我们一家整整齐齐的上路!”“熞儿!你怎么和姐夫说话呢!”朱允熥狠狠瞪了他一眼,想要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只可惜这些年朱允熞混迹军中,早不是当年那个流着鼻涕泡啃香皂的娃娃,这一拽竟然没拽动。苏谨冷冷的站起身,推开挡路的朱允熥,拽着他后脖子,一把将他拎了起来。然后滴溜溜直接将他转了过去,一脚把他踹出门外!“我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想好了再进来。”可还没数息,一道身影闪身而入。朱允熞迅速飞到苏谨身前,二话不说又是扑通跪倒,只不过这次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变得嬉皮笑脸:“我的好姐夫哟~你肯定已经有了办法了,对不对?”“哼,赖皮猴子。”对小舅子的没脸没皮,苏谨早就见怪不怪:“给爷爬一边去,瞅你就心烦!”朱允熥适时插嘴,对着朱允熞笑道:“孙威已经动身了,你就放心吧。”“真的?”对于孙威,他可是太了解了。这老小子到海上未必是自己的对手,但一旦上了陆,八个自己也得被他吊起来打。有他去救母妃,可比自己靠谱多了。“多谢姐夫,弟弟给你磕头了!”苏谨冷眼瞧着动也不动的朱允熞,嗤笑道:“那你倒是磕呀?”“啊?真磕啊?和不年不节的,又没有红包,磕头不是亏死了?”“嘁”,苏谨冷笑:“我很好奇,如果我刚才说不管,你会怎么办?真的自己上京送死?”“那怎么可能?”朱允熞撇撇嘴:“那我就去找阿姊哭,说姐夫不管我死活,让她收拾你。”果然。苏谨毫不意外这小子的不是东西:“呵呵...你对姐夫还真好啊...”“其实也没什么,嘿嘿”,朱允熞嬉皮笑脸的说道:“大不了我再把姐夫在京城逛窑子、买堂子、和粉头宿夜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一说,姐姐一准能跟你好好聊聊。”“卧槽!”苏谨对其惊为天人:“老子什么时候逛窑子了!你可不要胡说,马三可以作证!”“嘁”,朱允熞不屑的扫了一眼同样震惊的马三:“马老三向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你带着粉头住在家里,他也不会多说一个字,你猜姐姐信不信他的话?”苏谨捂额:“我当年就应该让你吃香皂吃死,人间也能少一个祸害...”见朱允熞要起身,苏谨直接摁住他的肩膀:“我觉得你的诚意还不够,想让我救你娘,他娘的你就继续给我在这里跪着吧。”“啊?”“敢起来,我立马让孙威回来,不信你试试。”说完,苏谨头也不回的起身离开,留下一脸懵逼的小小朱。朱允熥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叫你嘴贱,惹姐夫生气了吧?老老实实跪着吧,姐夫可向来说到做到。”“不是,三哥,你也不管我了?”见哥几个就这么真的走了,朱允熞跪在米线店里凌乱着:“姐夫,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都快二十的人了,这么跪着太丢人了啊!”遥遥的,只能看到苏谨摆了摆手,顺着海风传来隐约的嘲笑:“爷管你呢~”到了这个时候,店掌柜终于明白,来他小店光顾的是哪位神仙了。看着朱允熞苦恼的样子,一副欲言又止,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朱允熞恼怒的瞪他一眼,眼珠子忽然咕噜噜一转:“店家,烦你帮我送个口讯,小爷我必有重赏。”他打的主意很简单,只要掌柜的通知姐姐一声,姐姐必定来救自己,就算姐夫也不能说什么。可惜,掌柜的分得清谁是真神,谁是小弟:“嘿嘿,这位爷,您就莫难为小的了,真去帮您找了援兵来,晋国公非得扒了小的皮不可。”“恁娘...”气归气,朱允熞愤怒之余,也只能愤怒一下,却不敢拿店家怎么样。这些年,他被苏谨培养的三观很正,尤其清楚姐夫最恨仗势欺民的人。今天自己嘴贱惹了姐夫,最多小小惩戒一下。若是自己真的敢对店老板做些什么,只怕他这辈子都不会认自己。“你牛逼!”对着店掌柜气愤的伸出大拇指,朱允熞只能苦恼又无奈的继续跪着,只盼姐夫赶紧消了气,放自己一马...当然,苏谨也不可能真的让他跪到天荒地老去,半个时辰之后,就让马三回来把他牵走了。对于影响了自己将近一个时辰的生意,店掌柜不止不恼,反而笑眯眯的,而且是发自内心的那种。朱允熞刚走,他就把刚刚写就的水牌挂了出去————老吴家面线店,晋国公吃了都说好!自那日起,这家小小的面线店那叫一个生意兴隆,没过一年就开了分店。等到一百多年后,老吴家面线的分店已经开到了世界各地,皆因这一日的偶尔光顾。当然,这都是后话。苏谨当晚回家之后,果然被小舅子狠狠告了一状,朱灵萱羞恼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又让朱允熞去柴房跪了半个时辰...无语之下的小小朱,只能悲哀的感叹,这夫妻俩终究长成了他最不想看到的样子。狼狈为奸,哼!半个月之后,松江备倭卫在检查货船的时候,发现了一支奇怪的商队。这支商队自上而下,全都透着冷冽的杀意,既不像商人,也不像海盗,看那气质更像军人。海贸商队有老兵护航,本不是件奇怪的事。但船队管事、把头都是一身军人气息,未免就有些太奇怪了。备倭卫的指挥使闻讯赶来,只是被为首之人眼神无意扫过,顿时就是一个哆嗦。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是普通商队,他扪心自问,如果真的打起来,他的赢面怕不会超过两成...起了疑心的指挥使,立即将此事报备给本地驻防的锦衣卫。可后者过来一看,直接挥手放行,甚至躲得远远的,好像生怕被对方盯上。备倭卫指挥好奇的问道:“他们是什么人啊?”锦衣卫只是看他一眼,轻蔑的道:“你最好什么都别问,我这么跟你说吧,就算咱们纪指挥来了,对他们也不敢多说一个不字。” 第1102章 二呢?二去哪了? 有时候人这个东西,是真的经不起念叨。那锦衣卫口中的纪纲纪指挥使,此刻正挡在这一行人的前方。他本奉圣意来松江办事,接到属下报讯后,当即就觉得事非寻常,立即打马赶来,堪堪在昆山附近将这一行人截住。“敢问孙指挥此行意欲何为?可有朝廷行文报备?”哪怕锦衣卫如今已是谈虎色变,纪纲平素行事十分嚣张,但面对来人仍十分客气。孙威挥手示意队伍停止行进,笑着抱了抱拳:“见过纪指挥,在下此番进京并非公务,而是替我家老爷送点东西。”纪纲微微一笑:“敢问是何物?”闻言,孙威立即脸色一沉:“怎么,难道纪指挥怀疑晋国公府走私不成?行啊,要查自然并非不行,但纪指挥可有陛下旨意?口谕也行啊。”“这...”纪纲的冷汗立即下来了。他哪有什么陛下的旨意?更何况苏谨不想让他查的东西,借他三个胆子也不敢查。真要强行搜查也不是不行,只要他能顶得住陛下和晋国公的双重怒火。“既然纪指挥没有圣喻,那何不放行?”真让他的属下说中了,面对这一行人,他还真不敢多说一个不字。“请。”“多谢。”看着一行人嚣张的远去,纪纲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派人回京,孙威无旨回京,意图不明,如实上报。”“喏!”“切记,如实上报,只说孙威之事,不可提及晋国公,明白吗!”“属下明白!”报讯的锦衣卫离去之时,心中不免对纪纲有些鄙夷。指挥使对晋国公,未免也有些过于害怕了吧?咱们可是锦衣卫诶。若纪纲知道他的想法,恐怕也只能报以一声苦笑,再送上一套老拳。这个报讯的锦衣卫是后进,还没和苏谨打过交道,不知道此人有多难缠。而一旦招惹到了苏谨,后劲又有多大...孙威一行直奔京城,但却并未回晋国公府,而是直奔明孝陵之东。朱标薨后,就葬在明孝陵之东的紫金山南麓。老朱实在太心疼他这个好大儿了,就算死后也不愿他离自己太远。孙威打马直奔懿文太子陵,百多人的忽然到来,吓得黄俨脸都白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苏谨派人来杀他了!可转念一想,却又忍不住怀疑。堂堂晋国公,怎么可能派人来宰自己一个失势的太监?他也得配啊。可这些人来此,又是做什么的?不过,孙威很快就给了他答案:“谁是此处负责人?”黄俨战战兢兢的上前:“是老奴,负责洒扫懿文太子陵。”“哦,是黄伴伴啊?你不是在陛下身边伺候吗?”孙威的脸上带着讥笑,显然知道黄俨在背后说老爷坏话的事。让他守墓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就应该再给他阉一遍。“额...老奴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怕是没几日好活,陛下心疼奴婢,才让奴婢来此作活。”“是吗?陛下真是仁慈。”孙威没兴趣去宰一个阉人,直接开门见山亮明来意:“吕氏和惠王何在?”“此刻正在后山的殿内休息。”“去,唤他们出来,我家老爷有事问他们。”“敢问孙指挥,可是要将人带走?”孙威冷着脸:“是又怎样?”“不可啊!”黄俨大急:“陛下命吕氏为懿文太子守陵,没有陛下的旨意,她母子二人决不能离开此地,否则老奴无法向陛下交代啊!”孙威心说我管你死活,皇帝砍了你正好。“少废话,大不了你继续说我家老爷坏话,将此事推到我家老爷头上便是。”“啊?老奴不敢,不敢...”“少废话”,孙威有些烦躁,马鞭直指黄俨的脸:“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人给我带出来,二,老子砍了你自己去寻,快做决定吧,老子耐心不多,只给你三个数。”“一...三!”黄俨大惊:“二呢?不是三个数吗?二去哪了!”“老子不识数,动手!”“别别别!”黄俨四脖子汗流,俱是冷汗:“老奴马上就去带人,马上就去!”说完,慌不择路的转身朝着后山跑去。他也不敢指使下面的人去干,生怕孙威一个不耐,直接对他大开杀戒。等他赶到后山吕氏母子居住的偏殿时,却见殿门紧闭:“娘娘,娘娘,老奴给你报喜来了,晋国公派人来接你们母子了,快出来吧!”殿内久无声息,良久才传出一道疲惫中略带欣喜的问询:“真的是晋国公派人来了吗?”“回娘娘,来人老奴认得,是晋国公的亲卫,慎海卫指挥使孙威孙指挥,如假包换啊。”“好,还请黄伴伴稍后,容本宫整理一下。”“是,还请娘娘能快些,孙指挥有些着急。”“多谢,还请稍等。”说完之后,殿内再无声息传来。而此时的吕氏,正定定看着朱允熙。她的眼中带着三分欣喜,三分无奈,三分不舍和一丝决然。“熙儿,到了那边你要听三哥、四哥的话,最重要的,是一定千万不能惹姐夫生气。”朱允熙有些懵懂。打从生下来他就一直待在宫中,在他成长的时候,几个哥哥都忙着自己的事,很少回宫。除了母妃、阿爷、和公主姐姐外,他的印象中,就没什么亲人。直到后来陪着母后来给爹爹守墓,更是与外界断了往来。“娘亲,你不跟熙儿一起去找哥哥吗?”吕氏的眼角滑下一滴清泪:“娘亲还有事情要办,随后便去寻你们。”朱允熙虽年幼,但此刻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立时抱住吕氏的胳膊,哭着不肯撒手:“不!孩儿要娘亲和孩儿一起走!”“傻孩子,傻孩子...”吕氏的眼泪潸然而下,抱着朱允熙死死的不愿撒手。可良久之后,终知不能耽误了功夫。苏谨派人来此,绝不可能是陛下的旨意,否则来的应该是圣旨,而不是慎海卫。这就说明,苏谨是在冒险救人。若是等到陛下闻讯,派锦衣卫来拦截,只怕熙儿终究不能活着离开京城。狠心推开了朱允熙的手,拖着他带到殿门口,将他交到黄俨手上:“黄伴伴,烦请你带着孩子先下山,妾身随后便来。”黄俨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眼底多了几分感佩,叹了口气苦笑道:“娘娘这又是何苦?”吕氏惨然一笑:“我不死,陛下终究心难安,若能以妾之身换吾儿平安,又有何妨?”闻言,黄俨深深一躬:“老奴,恭送娘娘。”吕氏盈盈回了一礼:“再会了,妾身告辞。”黄俨带着哭闹不休的朱允熙下山,见后者实在哭闹的太厉害,终于忍不住沉下脸发了火:“惠王!你要知娘娘为你做了什么!若你仍如此哭闹误了时辰,娘娘就白白...唉!”看到身后的偏殿忽然起了大火,黄俨怔怔不语,久久之后长叹了一口气,携着朱允熙的手往山下而去。这一刻,似乎之前的种种野心,都随着山火消散而去,只剩一道佝偻的身影。 第1103章 登帝非我意,战场乃吾乡 看着孙威带着朱允熙离去的身影,黄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身后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哔啵作响的声音,化作一声声叹息和哀戚,仿佛是吕氏在为朱允熙送行。吕氏死了,朱允熙走了,黄俨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完成了皇爷的暗示。但他知道,让朱允熙活着离开这里,他未必有机会活下去。但让他留下或者杀死朱允熙,他又不敢。不说暗中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如果自己真的不顾一切杀了朱允熙,恐怕他身后的族人,一个也别想活。虽然黄俨打小就进了燕王府,但是他还有族人,他还有过继的儿,不是孤家寡人的他,就必须为这些考虑。“陛下驾到————!”不知呆立了多久的黄俨耸然一惊,瑟缩着跪伏在地,将脑袋深深埋进土里:“奴婢恭迎圣驾,奴婢...有罪。”朱棣冷着脸没有理他,从他身边错身而过,信步走向山上燃着大火的偏殿。看着不断喷吐着的火舌,久久默不作声。纪纲小心的跪在身后:“陛下,孙威等人应该还没走远,是否需要臣将其拦下?”朱棣不答,脸色被大火映照着阴晴不定,神色间看不出喜怒,唯有平静。没多久,黄俨被锦衣卫押着提了上来,丢在朱棣脚下。“皇爷,奴婢...”讨饶的话还没出口,朱棣摆着手冷冷打断:“将事情据实报来。”“奴婢遵旨。”黄俨不敢隐瞒,将孙威如何突然到来,不由分说要将吕氏母子接走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没敢添油加醋。跟了朱棣大半辈子的他,心里清楚这位看似莽撞的皇爷,心思是何等细腻。“这么说来,吕氏已经葬身火海?”“是,奴婢不敢隐瞒,真真的看着她放了火。”“没有从其他地方逃出?”“绝对没有,奴婢敢拿脑袋担保!”点点头,朱棣又不说话了。纪纲和黄俨小心翼翼的跪在其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们不怕陛下骂娘,就怕陛下忽然间的沉默。“纪纲。”“臣在!”“吩咐下去,懿文太子墓配殿失火,吕氏与惠王不幸葬身火海,吕氏以太子侧妃礼下葬,惠王...与其母合墓。”“这...是!臣遵旨。”纪纲暗自咬牙,本以为孙威此举必然触怒陛下,连带着晋国公都要倒霉。却没想到陛下火急火燎的赶到这里,却是来给晋国公善后的。他怎么也想不通,陛下怎会如此信赖,不,已经可以说是宠溺晋国公。这种事便算是太子做出来,搞不好都得被废了太子之位啊!那可是懿文太子的遗种啊,怎么能就这样放过?难道说,陛下还有其他打算?比如,派自己去暗杀?我嘞个亲娘诶,陛下可千万别搞这一出啊!有皇命去拦人,和没皇命去暗杀,这可完全是两回事啊。自己要是真的敢去,恐怕都不用晋国公动手,他手下的慎海卫就能把自己吞的渣都不剩。“黄俨。”“奴...奴婢在。”“尔守陵失责,走水致吕氏和朕的侄儿惨死烈火之中,该当何罪?”“奴婢...万死...”这结果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也不出言辩解,脑袋再次深深一埋。虽然已经认了命,身子仍忍不住瑟瑟发抖。“朕就惩你,后半辈子替吕氏继续守着皇陵吧。”黄俨一听,顿时大喜,完全忘了当日来此的不满,和日思夜想回宫的野心。可朱棣的脸瞬间又沉了下去:“今日之事,朕不想听到什么绯言绯语,你可明白?”黄俨咬咬牙:“皇爷安心,若有一个敢多舌头的,奴婢就先割了他的舌头,再提头来见皇爷。”“那倒不必。”朱棣冷笑一声:“但有一句闲言碎语让朕听见,你也不必来见朕了,带着全家一起抹脖子吧。”黄俨重重打了个哆嗦:“是,奴婢一定将皇爷的吩咐谨记于心。”说完这些,朱棣无心继续在此逗留。转身直接进了享殿,轻轻拈起只香点燃,伴着氤氲的烟火,对着灵位微微躬身。“大哥...”想起这个把他一手带大的大哥,朱棣的眼眶不由得有些泛红。“大哥,不是弟弟贪恋允炆的皇位,实乃弟弟不得已为之的下策啊!”“你这儿子,先削藩欺辱他的几个皇叔,又逼死了咱们的十二弟,还想弄死俺,大哥你说,俺应该怎么办?俺又能怎么办!”“进京以来,弟弟一直不敢来瞧你和父皇,不是弟弟心虚,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们。”“俺的性子,大哥你最了解不过,登帝非我意,战场乃吾乡,俺最大的心愿向来是为大明征战四方、开疆拓土,而不是困在这劳什子皇宫里,每天看着那批不完的奏疏!”说到这里,朱棣忽然沉默。盯着那不断燃烧的贡香,渐渐的化作残灰,直至燃烧殆尽,才缓缓开口:“大哥,可惜俺遇到谨弟太晚了,不然凭他那通天彻地之能,一定能够救的下你,自然也没后来这些乱遭事...”一阵阴风忽然吹入享殿,灵位轻轻摆动了一下。朱棣瞪大了眼睛:“大哥,是你吗?是你来见弟弟了吗?”可惜,阵风过去,只剩下他孤独的背影,和飘荡在大殿的回声。“唉...”深深叹了口气:“大哥,俺知道你还在生俺的气,俺也不求你原谅,只求你保佑大明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朱棣的眼神渐渐变得再次犀利,炯炯有神的目光后面,是森森的杀意,和无尽的野望。到了这个时候,帝王之气这种无形无色的气势,却渐渐如有色之物一般,在大殿开始蔓延,直到双目变得沉寂似水,寒冷如冰。“朕该走了。”冲着灵位摆摆手,不知是在向朱标告别,还是在告别过去的那个自己。“自今日起,朕也要学那秦王汉武,扫平六合、封狼居胥,为大明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大哥,等朕百年之后,咱们兄弟再来论论到底孰是孰非,弟,到底配不配的上这个王座!”言毕,转身而去。空荡荡的大殿内,仿似响起一声叹息,久久萦绕不去,飘散在朱棣的心底。 第1104章 有意思的稚童 回到皇城之后的朱棣,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随着吕氏之死,落在他心底的最后一块大石,终算尘埃落定。吕氏不死,惠王在世,终归对他的皇位会有威胁。可随着吕氏被一把火烧为灰烬,失去野心家的驱使,惠王终究难成气候。尤其惠王到了谨弟的手上,就更不用他去担心。如果说除了自己,谁更担心大明出现叛乱的隐患,那个人一定是苏谨。也许朱允熙后半辈子会过的很幸福,也许会在其他地方裂土封王,但只要有谨弟,他就绝不会对大明有任何威胁。况且,在大明的史书上,惠王朱允熙已经死在了那一场大火中。就算将来有人想借他的名字作乱,几乎也不可能,因为在法理上,惠王已经查无此人。对于政务的处置,朱高炽已经愈发熟悉起来,甚至在某些内政决策上,已经不输于朱棣。尤其是在经济之道,隐隐中已经展现出大将之风,比朱棣的方式更显老道。而对朱高炽的成长,朱棣不止没有忌惮,反而开始愈发放权。除六部天官、内阁重臣之外,对于一些人事的任用,朱棣也大部放权给朱高炽。这一世的朱高炽,受苏谨的影响多过那些大儒。尤其在经历过刘观一案后,他更是看清这些所谓大儒的世家背后,代表的到底是什么人的利益。身为苏谨的关门弟子,朱高炽对新书院有着天然的好感和亲近。虽然不能未经科举直接提拔,但很多学生已经进入各部行走,官位虽然没有,但俱身负要职。对于朱高炽的这些举措,身在漳州的苏谨并未感到十分开心,反而少见的给他写了封信。信上的内容很简单,人,他可以用,但是奖惩措施一定要一碗水端平。随着愿意接触新学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别有心思之徒必不会少。奖励苏谨管不着,但有一点,一旦新学官员、生员犯罪,要从严从重从快处置。苏谨心里太清楚了,这些经历过新学洗礼的生员,一旦想要犯罪,其破坏力要远远高于传统学四书五经的那些人。传统官员不懂的知识,他们懂。传统官员不会的手段,他们会。朱高炽接到信以后,立即提笔回信,诚惶诚恐的表示受教,一定严格按照恩师所授施为。对于朱高炽这个小胖子,苏谨还是放心的。都说朱高炽仁厚有余,狠辣不足,但苏谨却不以为然。真要像史书上说的那么老实,这小胖子早被老二和老三联手弄死了,还轮得到他当皇帝?要说唯一担心的,就是他那副身子。这辈子虽然好多了,但毕竟遇见苏谨的时候有些晚,已经很难从根上给他调制,只能延缓他的病情。说白了这小子就是消渴症,俗称糖尿病,就是搞不清楚是一型还是二型。不过看他从小就肥胖、瘸腿,一型先天的可能性要大一点。虽然现在手上没有胰岛素,但经过中医调治和慎饮食、加强锻炼后,延几年的寿、让并发症晚一点出现还是可以做到的。收到朱高炽的来信,苏谨正准备回书房提笔回信,顺便提醒他要注意饮食的时候,忽然门口有些吵嚷。“诶,你这小孩,想去书院学习你就去书院报名啊,跑来咱们县衙做什么?”“哼,他们的学识未必比我强,要学我就要找最好的先生教我!”“嘿,你这小孩还挺狂。”前来探望恩师的童福山,恰好看到这一幕,顿时乐了:“来来来,你告诉我你有多大本事?要不咱俩比比?”“好啊,你说怎么比?”“嗯...”童福山沉吟半晌,忽然笑道:“要不这样,你擅长些什么,咱们就比什么?”苏谨听着也来了兴趣,晃晃悠悠朝着大门走去,站在一棵树后默默望去。只见那稚童不过六七岁的样子,脑袋上还有两个啾啾,瞧着十分喜人。此时那娃娃正摩挲着下巴沉思,似乎在考虑自己擅长什么。“你还真要比啊?”童福山乐了:“行吧,只要你能赢了我,我就带你去见我家先生。”稚童一怔:“你家先生?”“哈哈哈哈哈,这娃娃真有意思!”童福山哈哈大笑,伸手摸着稚童的两个小揪揪:“你来寻我先生拜师,却不知我是谁?告诉你吧,我乃是...”“我知道,你是童大胖子!”童福山:???“哈哈哈哈哈哈!”马三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不知道吧?龙溪县那边背地里给你起的外号,都喊你‘童胖子’,小童啊,你是该减肥了。”“嘁,我这叫富态,他们懂个屁。”童福山不服的撇撇嘴,继续把玩着稚童的小揪揪:“怎么样,想比什么?”那稚童不服气的甩开他的手,略带羞恼的叉着腰:“我年岁小,作诗比不过你,敢跟我比掉书袋吗?”“啊?掉什么书袋?”“三百千没什么意思,我就和你比背四书五经,怎么样?”“嘿,小小人儿口气倒是挺大,你可知我当年中试的时候,可是榜眼呢。”“好汉不提当年勇,万一你输了呢?”“输?哈哈,真要输给你一个小鬼,我以后就叫你先生。”“先生不敢当,你就喊我一声师兄吧。”“小子,话别说的太满,来吧,说说怎么个比法?”稚童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眼底尽是诡计得逞的得色。提出比试之前,他早就算好了。若是比策论这类的东西,自己绝不可能是童大胖子的对手。但要比些死记硬背的东西,童大胖子久在官场浸淫,恐怕早就把学的那点东西丢到爪哇国去了。“傻背显不出本事,不如这样,让这位爷从书中随意找一句念出,看咱俩谁能更快接下半句,如何?”童福山心说老子当年背书的时候,你恐怕连开裆裤都没穿上呢,跟我比这个?“好啊,怕你不成?”可当马三兴致勃勃的取来书,笑吟吟的随意找出一句念出后,童福山立马傻了眼。 第1105章 熟练的让人一点都不心疼 四书指的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本。 而五经则是指《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五部。 其中《礼记》通常包括三礼,即《仪礼》、《周礼》、《礼记》; 而《春秋》由于文字过于简略,通常又与解释《春秋》的《左传》、《公羊传》、《谷梁传》分别合刊。 四书之名最早始于宋朝,而五经之名则始于汉武帝,这都是科举必考的内容。 信心满满的童福山,准备好生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稚童,可当马三拿出一本诗经,随意念道: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他还没有张嘴,稚童立马开口接道:“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童福山一愣,看着稚童得意的模样,立马表示不服:“我还没准备好,再来。” “好。” 马三随意翻动几页,继续念道:“风雨潇潇,鸡鸣胶胶。” 童福山一愣,记忆忽然变得有些模糊。 这一篇取自《郑风.风雨》,原文是‘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但童福山一时有些搞不清,这句后面应该接的是哪一句。 是云胡不喜呢,还是云胡不瘳呢? 可那稚童却不假思索,立时对答如流:“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童福山狐疑的看向马三,示意他答的对吗? 马三笑吟吟的看着那稚童:“完全正确!这孩子可以啊,本事不小。” 童福山不服了:“诗经太简单,显不出我的本事,换一个难度高点的,嗯...就春秋吧。” 《春秋》并不是一本书,里面还含着《左传》、《公羊传》、《谷梁传》合刊。 当年童福山就被折磨的不轻,谅这一小小孩童,怎么可能熟悉? 可谁知接下来的一幕,直接让他的下巴壳和面子一并掉在地上,捡都捡不起来。 不管马三念什么,那孩子总能对答如流,不假思索。 最重要的是,一字不差。 童福山懵圈了,没想到自己败的这么惨。 马三同情的看着他:“小童啊,要不要我再换周易或者中庸试试?” 摆了摆手,童福山已经彻底没脸了:“算了,我怕被他打击到没活下去的勇气...” “这么说来,你认输了?” 稚童兴致勃勃的看着他,一脸的跃跃欲试:“那你可以带我去见先生了吗?” “啊这个...” 童福山是来探望恩师的,不是来给恩师跌面的,这要是让先生知道自己败给一个稚童,怕不又得让自己扫厕所去? “先生今日不在家,不如你明日再来?” 稚童的脸瞬间垮了下去:“我是小,不是傻,你耍赖。” 正发愁的时候,忽然看到远处走来一人,童福山立时大喜过望:“姓许的快来,这有人砸先生的场子!” 许圭一愣,看着那小小稚童似是不信,笑道:“不会是你在外面惹得桃花债,来找你算账了吧?” “胡说什么啊。” 童福山苦着脸,将事情说了一遍,刻意隐瞒自己输掉的狼狈,只说了一句‘不相上下’。 素知老童死鸭子嘴硬,许圭也不揭穿,不过对这稚童多了几分好奇。 “我也是苏先生的弟子,要不小哥与我再比一场?赢了我立即带你去见先生。” “你说话算话吗?” 稚童明显对他不信任,指着童福山道:“不会像他一样耍赖皮吧?” “放心”,许圭轻轻摸摸孩子的脑袋:“我不像他那么不要脸。” “行吧。”稚童心说反正你们不同意,我也别想见到苏先生,只能见机行事。 如果此人也耍赖,那就说明苏先生门风太差,这样不守信用的先生,不拜也罢。 “那你准备怎么比?” “就和老童一样吧,如何?” “好,一言为定。” 躲在树后的苏谨,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孩子。 虽然童福山明显把四书五经的东西,忘到了他姥姥家。 但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能轻松击败一榜榜眼,哪怕只是些死记硬背的东西,也不是一般人。 不过苏谨早已没了收徒的心思,寻思着这孩子要是不反对,就举荐他进国子监读书。 不愿去国子监,他也可以写信推荐,大明任何一家新书院都可以去得。 就在苏谨走神的功夫,许圭和那稚童已然斗的不相上下。 本以为轻松拿下的许圭,神色越来越郑重,好胜心也被勾了起来。 虽然自己总能稳稳先答,但那孩子也不过比自己稍慢一瞬。 只要自己稍有沉吟,那孩子立马就能抢在自己前面答出正确答案。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对了四五十题,从《大学》对到《中庸》,再从《论语》斗到《孟子》。 虽然许圭稳稳占着上风,比那稚童多答对三成,但额间的冷汗涔涔而下,足见其认真。 “不比啦!” 稚童忽然气恼的大喊一声,表示认输:“我不是你的对手,等我来年练好本事,再来找你比试!” 想想不远千里从钱塘慕名而来,最终却技输一筹败给此人,输得一塌糊涂,连苏先生的面都没见到,就忍不住委屈。 看着那孩子眼眶都红了,可仍倔强着不肯哭出声来,许圭忍不住失笑。 失笑之余,也颇喜欢这孩子的倔强。 “别哭了”,轻轻掏出手帕给他擦着眼泪:“老童不是已经输给你了吗?咱们说话算数,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先生。” “真的?” 稚童一愣,旋即大声欢呼:“好诶,能拜见苏先生啦!” “这孩子。” 许圭笑着牵起他的手:“随我来吧。” 可刚一转身,就看到苏谨笑盈盈的站在自己身前。 “啊,是先生,您什么时候来的?” 二话不说,许圭躬身一拜,同时按着那孩子的后背,学着自己施礼。 稚童很是聪慧,立即学着许圭躬身:“拜见苏先生。” “好,好。” 苏谨笑吟吟的受了一礼,旋即斜睨着准备开溜的童福山,嘴角噙着谑笑:“你这是准备去哪呀?我的童大御史?” “嘿嘿...” 被先生现场抓了包,童福山鬼迷溜眼的凑了过去:“学生拜见先生,祝先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左拥右抱、妻妾成群...” 马三无语的蒙住了眼睛:“这完蛋玩意儿。” 果然,下一刻苏谨的眉毛顿时倒立起来,仿似沉香劈山救母的斧头。 “好你个臭小子,比不过一个孩童也就罢了,还耍赖不守信,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嘿嘿,学生就是和他逗着玩呢,没想到..” “哼,没想到别人比你强,怕我恼羞成怒收拾你,所以就干脆耍赖不认?” “啊,这个...那个...” 苏谨斜睨着支支吾吾的他:“你也甭这个那个的了,规矩没忘吧?” “是....” 丧气的垂着头,将带来的礼物交给马三,熟悉的拎起扫把,直奔茅厕而去。 那胖胖的背影,熟练的让人...一点都不心疼。 第1106章 于少保 收拾完童福山,苏谨才将注意力转到那稚童身上:“孩子,你从哪来啊?” “学生是浙江杭州钱塘人士。” “钱塘?” 苏谨一愣:“那么远?你怎么跑到漳州来了?” 稚童实话实说:“只为拜见先生,盼能拜入先生门墙。” 苏谨早没有收徒的兴趣,也没时间去调教,闻言就准备拒绝,只是不知如何措辞。 他打算随口聊几句,然后写封信推荐他去国子监读书算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多大了?” “学生于谦,洪武三十一年五月生人,今年虚岁七。” “哦,七岁了啊,等等!” 苏谨的眼珠子陡然瞪大:“你你你,你说你叫什么?” 稚童一脸茫然:“学生名叫于谦啊。” “我勒个虾米西瓜大白菜的!” 苏谨先是愕然,旋即哈哈大笑,不停摸着于谦的脑袋,不知在乐什么。 “哈哈哈,这可是于少保来拜我为师啊,不是那个抽烟喝酒烫头的,哈哈哈哈!” 显然,于谦来拜师大大满足了苏谨的虚荣心,顺便打破了他不准备再收徒的规矩。 “好,好,为师就把你收下了。” 苏谨笑吟吟的看着于谦:“对了,你怎么会想要拜我为师?我没记错的话,为师的恶名在钱塘还是很响亮的。” 谁知于谦只是撇撇嘴:“一众凡人,如何能领略恩师的高瞻远瞩? 恩师实不相瞒,学生拜读了您的《石灰吟》后,觉得能写出如此傲气凛然诗句的,怎能是一般的凡夫俗子?” 方才还得意非凡的苏谨,忽然脸色一僵,一抹红晕袭上脸颊。 饶是他脸皮厚,也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得意。 “额...这个,还行吧,我觉得写的也一般般啦...” “怎么能叫还行呢!” 于谦不服的涨红了脸:“分明就是绝世佳作,比那些只知莺莺燕燕的陈词滥调,意境高了不知多少!” “额...行吧,你说好就好。” 看着于谦涨红的小脸蛋,苏谨也不知该哭该笑,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 噗嗤! 正无语间,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回头望去,只见朱允熥努力在憋着笑。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谁知道《石灰吟》的出处,朱允熥肯定得算一个。 苏谨沉着脸:“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朱允熥正正神色:“就在他说拜读了您‘写’的石灰吟的时候。” 朱允熥在说‘写’这个字的时候,重重顿了一下,傻子也听出他什么意思。 懒得搭理他,苏谨回过身摸着于谦的脑袋:“来拜我为师,你家里同意了吗?” “嗯!” 于谦连连点头:“起初我爹也不同意,不过我说若是不让我来找先生,我就不读书种地去,我爹没办法就同意了。” “得,还是个狠人。” 鉴于史书上,这于谦绝对是个狠角色,对他能做出这种事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那你就先跟着许师兄去安顿下,先跟在为师身边学习吧。” 于谦刚要点头,却听苏谨继续嘱咐:“安顿下来后,先给家里写封信报平安,写好之后交给你童师...” 苏谨有意无意扫了一眼茅厕的方向,嬉笑道:“就交给你童师弟,让他帮你走海运送信就行。” 顺着苏谨的视线,于谦望了一眼茅厕的的方向,嘿嘿一笑:“谨遵师命。” “行了,去吧。” 让许圭带着他最后一个关门弟子去安顿,苏谨招了招手,朱允熥跟着他到了书房。 “你随便坐,我先回个信。” 朱允熥也不客气,直接躺在苏谨的摇椅上,一颠一颠的晃悠。 “太子啊,为师告诉你一个喜讯,从今以后你就不再是为师的关门弟子啦!” 苏谨给自己人写信,字里行间永远透着那么一股不正经,哪怕是说正事的时候。 他这辈子最烦写两种东西,一种是行政体,另一种就是文言文。 他承认老祖宗博大精深,能用最简单的几个字,就能概括诸多内容。 但文字不是冰冷的,而应该是有温度的、有灵魂的,是能用来气死人的。 比如一向以苏谨关门弟子自称的太子炽,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八成就得被气的多吃几碗饭。 当然,收于谦为徒可不仅仅是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心。 等到自己离开大明后,这个被新知识重新灌溉过一次的于少保,才是他留给朱高炽的宝贵财产。 嗯,在此之前,得先想想办法,让这位未来的于少保,说什么也得阻止大明战神的出现。 不过到了那一天,大明早已四海宾夷、一扫六合,应该没有那小鬼御驾亲征的机会了吧? 嗯..应该...没有了吧? 对于这种脑子不正常的主,苏谨还真的没什么把握。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朱祁镇就算想御驾亲征,附近也没人可打了,只能往海上跑, 甚至可能还得跑到欧洲,才能有仗可打。 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大明还没称霸海上,自己和朱允熥也早垄断了海上贸易。 朱祁镇这个‘侄孙’,若是听话还好,要是不听话,他不介意把这小子带到自己那里去留学,给他好好上上课。 嬉笑着把信写完,吩咐马三派人送出去,才看向百无聊赖的朱允熥: “不在海上待着,找我又有什么事?” “姐夫忙完了?” 朱允熥笑笑,也不废话,直接从身上抽出一沓子信:“这是吴王卫最近半年搜集到的情报,我刚拿到就给你送来了。” “有心了。” 苏谨眼睛微微眯起,盯着眼前的情报,略显兴奋。 这些都是好东西啊! 要说他现在最需要什么东西,那必然是来自欧洲的情报。 锦衣卫私下可不敢将情报分享给他,除非朱棣发话。 而他能获知情报的渠道又太窄,除了朱高燧的来信以外,就只能靠朱允熥的吴王卫。 毕波的烛火作响,屋内的光线渐渐由明转暗,可看着情报的苏谨却一动不动。 直到夜色渐渐深沉,苏谨才伸了伸酸痛的膀子,将朱允熥一脚从摇椅上踹下来,一屁股坐了上去。 “姐夫,情报上说什么?” “没什么。” 苏谨眯着眼,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不过咱们恐怕很快就要启程了。” 第1107章 嘴角上扬 据朱允熥拿到的情报所述,英国佬那边现在的形势,不是一片小乱,而是大乱。 就在三个月前,在确认约翰身故的消息后,拉文突然发动政变。 他将约翰唯一的儿子,即威尔斯二世软禁在伦敦塔后,立即召开新的一届英国内阁议会。 议会的目的,就是重新确立议院制度,一改往日约翰的王权统治,重新成立了上议院和下议院,同时拉拢新旧贵族充任议员,以此来博取支持。 说来可笑,这议会制度还是威尔士无意间和拉文提起的,却没想到被他拿来成为揽权的工具。 议院的权力很大,是英国的立法机关和最高权力机构。 上议院又称贵族院,主要由王室后裔、世袭贵族、新崛起的贵族担任。 这些人不需要通过选举,几乎都是通过世袭就能继承。 而威尔斯这个王室贵族,大英的王子殿下,虽然也在贵族院内,但却没有任何实权,就是一个吉祥物。 贵族院内的掌权者称为议长,一般由‘大法官’兼任。 而现在的议长和大法官,自然就是拉文。 上议院最大的权力,就是可以审核下议院的所有法案,保留批驳、修改下议院法案的权力。 而为了拉拢平民阶层,拉拢人心,所成立的下议院,大部由平民中选举,给予平民参与国事、治理地方的权力。 所以,下议院又被称为平民院。 下议院里面的议员选举产生之后,在没有什么过错的前提下,任期一般为五年,主要职权是立法、监督财政和地方。 但苏谨却很清楚的看到,这不过是一个换汤不换药的幌子罢了。 现在的英国,其主要权力基本仍保留在拉文和贵族的手上。 下议院的权力能够监管平民和地方,但对上层却没有办法限制。 只要上议院不高兴,下议院所有的法案都不会被认可,更谈何监督? 不过苏谨也忍不住为想出这个办法的人点赞。 经过拉文这一操作,就能用最快的速度收拢人心,快速从约翰的手中过渡政权。 不过有一点苏谨暂时没搞清楚,就是这议会制度究竟是脱胎于《自由大宪章》、《牛津条约》,还是某些人借助后世的产物? 如果是借助后世的产物,那就未免让人太头痛了。 人家穿越都是无敌天下,没有一个能打的,对手都是渣渣。 结果苏某人穿个越,对手居然也是穿越来的,还他娘的不止一个.... 要是这个拉文也是个穿越党,苏谨这日子算是没法过了。 不过根据目前刺探回来的情报,这个拉文应该和穿越没啥关系。 尤其是他夺了威尔斯的权之后,没有立即将他处死,反而将其软禁在伦敦塔,就很能说明问题。 八成是拉文指着他继续给自己造武器,舍不得弄死。 确认议会制度后,拉文迅速发布诸多利民的政策,国内一片欢呼。 毕竟约翰在位的时候,虽然一直在对外扩张,但国内无论是经济还是民生,都是一片萧条。 获利的人是那些紧紧依附在他身后的新贵族,老贵族的日子都一落千丈,更何况平民? 可看拉文政权的一系列举措,桩桩件件都是奔着治理民生去的,早已被战争折磨到困苦不堪的平民,自然十分拥戴。 尤其是当他们得知,英国海运公司舰队开始返航的时候,更是对未来充满信心。 他们心里清楚,这所谓的海运公司,其实就是约翰王室的舰队。 如今舰队归来,岂不是对外释放他们将逐步停止战争的信号? 但拉文的这一举措,却第一次遭到了反对。 反对他的不是下议院和平民,而是上议院。 上议院又称贵族院,顾名思义其代表的就是贵族的核心利益。 如今海运公司的舰队返航,岂不是让他们损失对外的利益? 尤其是亚剌比亚那边的油矿,现在还在大明那个该死的赵王手上,怎么能轻易舍弃? 不止是英伦本岛的那些贵族,早年跟随约翰的其他国家,也纷纷来电质询。 如果没了英国这个领头羊,他们又该如何保证自己在海上的利益? 面对铺天盖地的质问,拉文没有急着表态,而是给他们去电,邀请他们来参与会议。 虽然满腹都是疑惑和不满,但他们心里清楚,没有英国这个领头羊,他们什么事也做不成,还是如约赴会。 只是这一次,拉文展现出来的东西,却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雾色的阴霾下,伦敦塔的灯光忽明忽暗,远处的雷云积压已久,一场大雨随时准备倾泻而下。 昏黄的灯光下,威尔斯王子将手边的图纸轻轻一推,抬了抬他的单边眼镜,看着眼前的男人笑了: “拉文叔叔,武器想必你都验过了吧?感觉怎么样?” 拉文不答,默默坐在他的对面,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眼底看出他真正的想法。 “孩子,有一件事令我十分奇怪”,他的声音透着些许冰冷: “你父亲还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拿出来?” “因为我根本没有准备好啊。” 威尔斯无辜的耸耸肩:“每一件新式武器出现在战场之前,都要经过无数次的试验、数据验证,才能投入生产和使用,不是吗?” “可你父亲刚刚离开,这些武器就出现在了我的办公桌上,很难让我不起疑心。” “拉文叔叔。” 威尔斯轻轻推了推他的眼镜,在灯光的反射之下,将他的眼睛完全遮挡在镜片之后:“我给你这些武器,是想请你为我父亲报仇。” “这是当然的。” 拉文笑笑:“我向你承诺,等我稳定下政局之后,立即就对明国宣战。” 似乎是被他的承诺打动,威尔斯露出开心的笑脸:“我当然相信拉文叔叔,我也会尽全力帮你的。” “好。” 拉文笑着站起身,轻轻抚摸着威尔斯的卷发:“过几天是白金汉宫的落成仪式,我希望你暂时放下笔,出现在典礼现场。” “我一定会去的”,威尔斯的笑脸很纯真: “毕竟,白金汉宫是我和父亲一起设计的伟大作品,虽然父亲不在了,但上帝一定会让他看到。” “那是当然”,拉文笑笑:“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拉文叔叔再见。” 威尔斯的视线,一直目送着拉文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楼梯转角,才渐渐变得阴霾。 嘴角上扬,露出讥讽。 第1108章 野蛮的国度 以拉文为代表的上议院法案,在英伦本土得到大量的支持,为其巩固权力奠定了一个很好的基础。 这其中少不了《英伦本报》和《泰晤士报》的支持。 而作为两本报纸的主编,奥戴尔自然功劳非凡,多次被请去参与议会,并许诺她有很大机会,成为议员。 面对议院的盛情邀约,奥戴尔却没有太大的兴趣。 主要原因是,她快活不下去了,字面意义上的那种。 如果说在大明的日子是生活,那自从她回到家乡以后,日子只能称之为活着。 能把食物用最快的速度吃下去,已经是她对食物最后的尊重。 奥戴尔实在想不通,明明是一样的食材,这群英国佬是怎么做到,把食物做的如此难以下咽的? 今天起床之后,看着眼前的干巴lunch,也就是最早的法棍,奥戴尔又一次陷入了对人生的沉思。 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吃这些该死的食物? 吃它,是对自己味蕾的不尊重; 不吃,是对自己生命的不尊重。 在吃与不吃之间挣扎许久,终于咬咬牙,觉得还是活着比较重要,决定委屈一下自己的味蕾和胃。 将硬的像木棍一样的面包锯开,没错,不是切开,而是锯开。 随手丢了几片进了盘子里,然后再拿出一块长得极其像硫磺皂的黄油,切下一点抹在面包片上,好让面包片不至于像板砖那么干硬。 再拿出早准备好的牛油果,以及烟熏三文鱼的组合,放在面包片旁边,再拿出三文鱼酱使劲往上面堆。 你以为这就完了? 奥戴尔又拿出上次没吃完的蘑菇芝士,拼命的抹在上面, 再取出几颗用来开胃和解腻的橄榄,还要再扔上一堆芝麻菜,用来中和三文鱼的腥味... 然后,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说不上什么味道的料理,用心祷告之后,再下定万分的决心,艰难的张开了嘴... 一口下去,满满的油脂和说不清什么滋味的食物...令她崩溃。 自打回到英国之后,奥戴尔在大明吃出来的那些赘肉,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掉了回去。 根本不需要她去刻意减肥,这些只能让她维持基础生命体征的食物,轻松就能帮她做到。 来到报社,看着美食版面的编辑,正在美滋滋吃着三明治,奥戴尔暗叹一声,决定还是不在这个时候告诉他,大明到底有什么。 不然她担心对方的人生信条伴随着食欲,就此彻底崩塌... 作为媒体人,奥戴尔有自己的坚持。 她从不会刻意偏袒任何一方,只会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用最公正的态度去报道自己看到的一切。 对议院制度支持的态度如是,对大明的真实报道,亦如是。 哪怕上议院已经多次或委婉、或直接的表达不满,希望她不要刻意美化大明,但奥戴尔仍旧‘固执己见’。 她清楚而坚决的,对上议院的贵族们表达出自己的态度—— 你们可以撤掉我,甚至可以干掉我,但是却不能让我闭住发表真理的嘴巴。 有很多上议院的贵族,私下已经准备派人去教训一下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却被拉文拦住。 奥戴尔是贵族出身,又作为使者代表出使过大明,公正客观的报道,让她在民间多受赞誉,拥有很多的忠实拥趸。 若是贸然对其下手,并不符合拉文目前‘平稳过渡政权’的初衷。 好在奥戴尔的报道,多在叙述大明民间的生活,对两国的博弈很少发表看法。 而在她笔下的大明百姓生活,以及那一道道吃也吃不尽的美食,也遭到大量质疑。 不止是平民,就连看到报纸的贵族都不肯相信,遥远的落后东方,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美食? 在他们的印象中,这是一群穿着兽衣、拎着火炮,还在茹毛饮血的野人才对。 也不怪他们的刻板偏见,这是约翰多年来一直在想办法给他们灌输的观念,设下的信息茧房。 坐井观天的他们,永远也不会想到,在他们看来上帝赐予的美食,放在那‘野蛮’的国度,却是连猪都不吃的泔水...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无知,至少在那些和赵王朱高燧,或者与大明海商打过交道的贵族眼里, 这个盛产瓷器、茶叶、丝绸的伟大国度,绝非约翰王说的那么野蛮、落后。 但同样,他们也没必要为大明正名,给自己的国人科普,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其实很多贵族已经隐隐约约在猜测,如果不是因为‘约翰王’的横空出世,恐怕大明才是这个世界的唯一霸主。 只不过那个热爱种田的国家,没有兴趣跑来征讨他们罢了。 当然,前提是别让他们知道,自家的田地其实也能种出粮食。 不然结果很可能是,要么把地让给他们种,要么自己被种在地里... 感谢伟大的沙漠和丝绸之路吧。 若不是因为那该死的天气和难行的沙漠,恐怕这片土地上的主人,早就是那些热爱种地的农民了... 今天奥戴尔的工作,主要是为即将到来的白金汉宫揭幕典礼造势。 这是奥戴尔的本职工作,本也无可厚非。 可她手中的稿子,却在每一次落成之时,被揉成了废纸团。 原因无他,这所谓的伟大建筑,的确算是宏伟和大方。 但在去过大明的奥戴尔眼里,和一间普通的楼房也没啥太大区别... 别说和那位大明帝王的皇宫相比,就连晋国公的宅院,恐怕都比不了。 不不不,应该说,和晋国公的亿达商场,都完全没法比... 搜肠刮肚,用尽平生所学的浮华辞藻,湮灭了最后一点良心,强忍着恶心终于将这份稿子写完,总算松了口气。 眼瞅着到了下班的时间,奥戴尔拒绝了同事共进晚餐的邀约,拎起大衣逃也似的离开报社。 与其去吃AA制的黑暗料理,她宁愿回家和那该死的干巴lunch较劲。 时间就在奥戴尔纠结着活着还是饿死之间,悄悄划过,终于到了白金汉宫典礼这一天。 可令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这一天居然有一个举世震惊的大新闻,落在了她的手上。 而她,也是历史的见证者。 第1109章 做生意哪有抢劫快? 这一天的拉文,是志得意满的。隐忍了那么多年,才终于把英国拉回到这条他认为正确的轨道上。他承认约翰的伟大,但也痛恨约翰把整个国家拉进了战争的泥沼中。英国需要伟大,但英国的伟大应该在辽阔的大海上,而不是和一个东方巨兽较劲。他从来都不明白,约翰为什么要如此执着于和大明较劲,甚至不惜举全国之力,去打一场该死的、莫名其妙的战争。这场该死的战争,不仅没有让大英捞到一点点好处,反而让国力衰退了至少三十年。现在,那位战争狂人终于死了,交出那份本不应属于他的权力。而他拉文阁下本人,将带着的大英重塑辉煌,回到原本正确的道路。白金汉宫的落成典礼,只不过是个噱头。拉文举办这场典礼的目的,不过是在向整个欧洲宣布,他将代替那位战争狂人,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同时,也是对那些贵族的一次试探。前来与会的,自然就代表着向他臣服,而选择避而不见的,拉文不介意事后让他们知晓,谁才是那个一言九鼎的人。刚刚落成的白金汉宫,并不在他前世的位置上,而是改为建在泰晤士河畔。这座本应出现在十七世纪的宫殿,提前三百年坐落在了这片土地。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当初设计的时候,威尔斯坚决将宫殿的位置迁移到了这里。不过对这一切都不知晓的拉文,自然不会去纠结这个问题。他志得意满的,像主人一样迎接着一众来客。他们有本土的新旧贵族,众议院的议员,也有来自欧洲其他国家的君主代表、使者和贵族。不管愿还是不愿,他们都必须承认,这座土地换了新的主人。而来拜访这位新主人的宫殿落成,是他们能拿出最好的贺礼。琳琅满目的礼品,珍珠玛瑙,黄金白银,丝绸瓷器,堆满了整个后殿。但拉文最满意的,是这些人的识时务。当然,有识时务的贵族,自然也有不识时务的老顽固。“什么?老罗本那个家伙没来?一个人都没有?”“是的,议长先生”,忠诚的仆人带着部分,躬身告着状:“不仅是老罗本,他们家族甚至没有派出一个代表,甚至没有贺礼。”拉文有些疑惑:“没听说他是约翰王的忠仆啊?”仆人躬身答道:“但是老罗本和大明的赵王走的很近,他的私生子帕特里克那个家伙,现在还和那位赵王在亚剌比亚并肩作战。”“哦?是这样吗?”拉文瞬间来了兴趣,要不是场合不合适,非得好好了解一下不可。仆人却不知这些,面色有些阴狠:“需要我派人去收拾一下罗本家吗?”“不。”拉文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老罗本这个家伙我还有用,先不要处置。”“是的,议长先生,我明白了。”老罗本家族,对于拉文之后的布局很有用。如果可以借助老罗本,从而和那位赵王搞好关系,继而与大明化解仇恨,对拉文和英国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大英已经经不起战争的消耗,目前最迫切需要的是休养生息。也许有一天,大英会和明国再次展开海上霸权的争夺,可那也绝不是现在。“那位明国的赵王,有发送请柬吗?”“有”,仆人点点头:“那位赵王有回礼,但却没有派出代表。”“很好”,拉文笑笑:“这不是一个很好的信号吗?至少我们将来一定有机会,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聊聊未来的局势。”“议长先生英明。”“去吧,帮我好好去招待那些尊贵的客人,决不能出现纰漏。”“是。”今日的白金汉宫热闹非凡,议员、贵族、宾客齐聚一堂,纷纷在面向泰晤士河的那面落座。河面上,是一个巨大的水上高台,那是拉文给自己设下的舞台。他今日就要在这舞台上,发表感人肺腑的演讲,从此带大英走向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演讲过后,将有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寓意着充满希望的明天。事情如拉文料想的那般,一切都很顺利。他站在那处舞台上,宣读了自己希望和平的宣言,同时提出自己对未来与其他国家、贵族的合作计划。演讲很顺利的结束,迎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但掌声的背后,却是一双双担忧的眼睛。这些年英国之所以能立于欧洲之端,一方面是约翰的铁血手腕,另一方面吗,则是他能带着这些名为贵族的强盗,在海上肆意争夺利益。可按照拉文的说法,他将摒弃之前的‘强盗行径’,而是改为成立商队,增强海上贸易。而之前负责掠夺的海运公司,也将慢慢转型成运输、护卫为主的舰队群。这些早就习惯了伸手去抢的贵族海盗,顿时面面相觑。做生意赚钱,哪有抢钱来的快啊?尤其是当拉文提出,下一步将会积极改善与遥远东方明国的关系,加强贸易往来的时候,不满的声音渐渐响起。明国再厉害,那也是在遥远的东方,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是,他们承认上次输了,可是打仗这种事,胜败不是很平常的吗?况且他们是劳师远征,输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干嘛被大明吓成那样?似乎是早看穿了他们的想法,在接下来的酒会上,拉文并没有急着解释,只是淡淡的敷衍着。没过多久,泰晤士河上,一队打着米字旗的战舰缓缓向白金汉宫驶来。“先生们,女士们,美丽的烟花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想你们必然不愿错过这个盛放的时刻,对吗?”拉文笑盈盈的,当先向靠着泰晤士河的那边宫楼走去,身后的贵族面面相觑之后,狐疑的跟在他身后。烟花是好看,但他们也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倒是那些随着贵族拜访的女眷,一个个露出兴奋地神色,轻轻拎着裙摆,小步向外侧跑去。泰晤士河上,战舰很快行驶到既定位置。一声哨响,甲板上的士兵迅速将盖着的篷布掀开,露出下面黑漆漆的家伙! 第1110章 烟花表演 有人举起手边的望远镜,向舰队的甲板上扫去。只见那团黑漆漆的东西,似乎是火炮。但那火炮却不是传统的大口径炮孔,而是由密密麻麻的小炮管组成,十六个为一组。有经历过李朝战争归来的贵族,顿时吓得腿都软了。那不是苏大魔王轰炸他们的恐怖武器吗!为什么,为什么英国也有!?拉文什么都没有解释,而是笑眯眯的站在围栏边,冲着下面摆摆手。得到命令的军官,立即一声哨响。旋即那些炮管纷纷转向天际,激烈的炮火瞬间响起。愤怒的火舌在天际炸裂,化作一道道绚丽多姿的烟花,久久不散。围栏边,看着那些惊呼不已、大惊失色的贵族,拉文的唇角微微勾起。他是希望通过和平贸易,改变之前约翰所做的一切没错。但他也明白,没有武力的支撑,他根本别想做到这一切,更别想让那些桀骜不驯的贵族乖乖听命于他。拥有苏谨的那头东方巨兽,他现在不想再去招惹。约翰的失败看似偶然,实则在拉文眼里,却是必然。每当约翰拿出自以为必胜的武器后,大明的那个年轻人,总会在关键的时刻给他当头一棒。吃了这么多次亏,拉文不可能不吸取教训。若是继续这么拼下去,大英的国力迟早会被无休止的战争耗尽,最终沦为别人口中的食物。他要做的,是积蓄、再积蓄、不断的积蓄实力,直到他确认真正万无一失的那一天,再去一发中的。漫天的烟花倒映在拉文的眼底,化作对帝国未来的无尽期盼,和深沉的野心。“威尔斯呢?”拉文没有在人群中找到威尔斯的身影,赶紧吩咐仆人:“去把王子找来,这么盛大的烟花表演,怎能错过?”他倒是不担心威尔斯趁机逃跑,毕竟身边跟着那么多护卫,可不仅仅是用来保护他的。“议长先生,刚刚威尔斯王子说他有些不舒服,在楼下休息。”“不舒服?”拉文的嘴角忽然上挑:“是心里不舒服吧?这也难怪,看到他辛苦研制的武器,变成了我镇压贵族的利器,心里难免有些难受。”“不过”,拉文脸上的嘲色越来越浓:“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能少了他的见证?去吧,请我们伟大的威尔斯王子,来一起见证他叔叔登顶的辉煌时刻吧。”“是的,议长先生,我想王子一定会很荣幸,能亲身参与、见证这个时刻。”打发仆人去找威尔斯,拉文的视线再次投向烟花漫天的夜空。这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所有宾客都开始有些审美疲劳的时候,烟花表演才渐渐落下帷幕。现在,他们应该老实了吧?拉文眼底的冷意越来越浓,烟花表演结束了,现在到了该他表演的时刻。可就在他正准备再次发表演讲的时候,忽然听到‘吱嘎嘎’的奇怪动静。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瞬间再次转回头去,只见战舰上的火炮正在慢慢旋转,直到对准了这座灯火通明的宫殿。“怎么回事?”身边的嗡嗡声渐渐响起,宾客们也本能的察觉出不对劲。“那些该死的战舰为什么还在这里?他们为什么要拿炮口对准我们?”“拉文议长,请你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拉文议长,你把我们聚在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想对我们做什么!”拉文顾不上理会他们,吩咐士兵马上与战舰取得联系,立即退去!可派出去一波又一波的士兵,却没有带回来任何消息,一去不返。拉文的冷汗涔涔而下,慢慢溻湿了后背,整齐洁白的衬衫,映上不祥的湿润。他不断对着战舰挥手示意,可这一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唯一能算作回应的,是士兵冷酷而决绝的,不断往连射火炮里填装着弹药。忽然明白了什么,拉文神色惊慌冲着侍卫大喊:“快!快去把威尔斯带到这里来!”此刻不在现场的人,只有威尔斯一人,是谁想主导这场叛乱,还需要再说吗?可惜,拉文的反应终究有些迟钝了,在他下令的瞬间,战舰上的火炮,已经无情的对着宫殿开火。嗖嗖嗖————!火箭弹带着来自地狱的低吼,穿过泰晤士河平静的河面,激荡的空气被撕破,荡起层层的涟漪,最终无情的扎进,这座刚刚落成的崭新宫殿内。轰————!炽热的火光一闪而逝,紧随其后的是,如末日一般崩塌的惨剧。宫殿内的宾客、贵族,如没头苍蝇一般四处躲避,拼命向着宫殿的另一头逃亡。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在这座宫殿被彻底轰塌以前,逃出这座地狱。只可惜,冰冷而绝望的宫殿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彻底锁死,如同一道来自深渊的叹息之墙。面前是无法逾越的绝望殿墙,身后是步步逼近的地狱之火,有人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整个泰晤士河面,被火箭弹尾翼的炽热火焰,映照的犹如白昼。好奇的市民大着胆子站在楼上,打量着这座本引以为傲的宫殿,看着她渐渐化为灰烬,崩如尘埃。惨呼声与爆炸声混成一片,落在市民的耳中,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哀嚎。不知过了多久,河面上的炮火终于渐渐停息。而他们对面的这座满目疮痍的宫殿,却早已没有了声息。地狱使者的镰刀划过之后,唯有静寂。战舰缓缓开动,沿着泰晤士河将宫殿重重包围。很快,数队士兵从战舰跳下,呈扇形向宫殿围去。厚重的殿门被打开,露出里面犹如地狱般,惨烈的景象。士兵们仿佛没有看到一般,目的性极强的直奔一楼的大殿而去。将满地的狼藉推到一边,摸索着找到一个隐藏在地面的把手,数人合力将厚重的铁板拉开。“咳咳、咳咳咳!”铁板下,露出威尔斯憔悴的脸,单边眼镜裂开了一道道斑驳的纹路,被他随手丢到一边。此时,那温厚纯儒的王子,眼底只有森森的冷意:“去搜查,看看还有没有活口,尤其是我那位亲爱的拉文叔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1111章 如果能重来 满目疮痍的宫殿废墟中,威尔斯却如漫步在曾经的繁华,嘴角的笑意轻轻勾起,看似和煦,却透着冰冷。 角落里,居然有一架躲过一劫,未被炮击波及的钢琴。 叮~ 轻轻按下一个键,尘封已久的记忆忽然涌上心头。 随着手指如精灵般不断跃动,琴声如蜿蜒的河水般,在废墟间流淌。 音符渐渐汇成曲,残忍而又悲伤。 若是懂音乐的人路过这里,立即能听出,这首曲子是巴赫创作的《英国组曲》,第二号a小调前奏曲。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威尔斯紧闭着的双眼陡然睁开! 而也在此时,士兵们拖着一个狼狈的身躯,缓缓向他走来。 看着被丢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威尔斯嘴角噙着谑笑:“拉文叔叔,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你的生命力真是顽强。” 拉文的白衬衫早就被撕裂成一条一条,脸上再没有一丝丝的志得意满,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恐惧和愤怒: “威尔斯!你看看你做了些什么!你这个恶魔!” “恶魔?也许是吧。” 嘲讽的唇角始终未曾落下,眼睛也未曾投向拉文一瞬,似乎压根没兴趣去瞧这个被自己征服的人。 “相比你的懦弱和父亲的不够果决,我觉得我的残忍还不够。” 说完这句话,他怜悯的目光才不屑的投向了这个失败者:“知道当初设计白金汉宫的时候,我为什么执意要将他安置在泰晤士河畔吗?” 拉文的眼中带着疑惑,旋即慢慢瞪大,不可思议的凝视着他:“你...你从一开始就是奔着王...” “不错。” 威尔斯冷漠的一笑:“这座白金汉宫,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是我为父亲准备的坟茔,只可惜他没有等到这一天,倒是便宜了你。” “你是魔鬼...你是魔鬼!” 冷漠扫过拉文的歇斯底里,威尔斯完全不在乎他对自己的评价: “也许吧”,冷笑一声,将钢琴盖小心的扣好,眼底似乎流过一丝怀念,旋即又再次冰冷: “他上辈子实在太过懦弱了,懦弱到根本保护不了我,所以这辈子,我自己的生命,只能由我自己作主,不是他,更不是你。” 拉文完全听不懂这些,只剩惊愕的迷茫。 “如果你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或许能明白我的痛苦。” 威尔斯笑笑:“放心,我现在就给你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上帝眷顾你的话。” 话音刚落,给了侍卫一个眼神,后者二话不说拎起拉文,拖着他向外面走去。 啪! 一声清脆而利落的枪响过后,侍卫面无表情的回来。 “我的拉文叔叔,走的时候没受什么罪吧?” “王子放心,议长先生走的很安详,不会感到任何痛苦。” “嗯?” 威尔斯不满的眼神睨向侍卫,后者立即诚惶诚恐的跪下:“是属下错了,见过吾王!” “很好,不要再有下次。” 威尔斯冷冷的站起身:“还有多少幸存者?” “大概还有三十多人侥幸没死,大部分都是那些贵族,不过里面有一位是报社的总编,奥黛丽.希拉里。” “哦,那位美丽的女士还活着?那可太好了。” 威尔斯笑笑:“对这样的淑女,身为绅士的我,怎么忍心亲手掐灭这朵美丽的鲜花?把她送到医院,给与最妥善的治疗。” “是。” 旋即,侍卫犹疑着抬起头询问:“那剩下的那些贵族...” 威尔斯的眼神冷漠而冰冷:“既然他们选择向拉文叔叔投诚,本王又怎么能不遂了他们的心愿?送他们去和拉文叔叔作伴吧。” “...是!” 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求饶声、惨呼声和零星响起的枪声,威尔斯背着手慢慢向殿外踱步。 忽然,他回身指了指刚刚弹过的那架钢琴,侍卫瞬间会意,将一枚手雷随手丢到钢琴座下。 轰——! 碎裂的琴键,似乎在为他的夺权,送上最后一首缤纷的哀乐。 ............................ 朱允熥收到的最后情报,就是威尔斯成功抢班夺权,通过泰晤士河的炮击,一举消灭对手,夺回王位。 对于他夺权之后会不会废除拉文的政令,上下议院的制度会不会被废除,英国平民的日子会因此更好还是更糟,苏谨没有兴趣,也没时间关心。 这小子既然能将英国上下贵族,几乎一举屠戮干净,必然不会是个省油的灯。 隐隐中,苏谨有种预感,若是自己不能及时出手,恐怕更糟糕的事情将要发生。 漳州月港上,过往的民间客货船队,在这一天被全部喊停,任何船只不得出入。 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数十艘左悬大明日月龙旗,右悬一面黑色帅旗,当中写着一个大大‘苏’字的舰队,缓缓入港。 漳州这边的商船,大部都是基于福船改造,比起周边小国的海船,本就显得十分高大。 但和这些战舰比起来,几乎和舢板没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是静静站立在甲板上,那些威武甲士的森森气势,绝非一般卫所可比。 从他们漠然而又凛冽的眼神中,不难看出这些人都是上过战场,从九死一生中厮杀归来的百战精兵。 可当他们看到拖家带口,逶迤而向港口行来的马车时,立时纷纷单膝跪地,大声吼道:“吾等,恭迎老爷!” 不是国公,不是部堂,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老爷,就像是富户人家很平常的一次远行。 但在大明,能具如此声势的富户人家,恐怕有且唯有苏谨一人。 这位被万众拥戴的家主,默默看着苏家甲士,沉静如水。 他的身侧,是马三和李源一左一右,静静护卫在策。 身后则跟着童福山、许圭,以及他最近才收下的最后一个入门弟子,于谦。 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讲,更无需去鼓动什么人心,苏谨的目光在甲士身上左右逡巡一圈,淡淡开口:“很好,出发。” 哗—————— 随着一道道风帆高高扬起,码头上的商户、百姓这才似乎明白过来些什么,纷纷对着舰队远影下拜: “祝晋国公一路顺风,扬我国威!” 第1112章 远航 舰队从漳州的月港缓缓驶离,沉默而又波澜,渐渐驶入远海。 漳州市舶司的海巡船,默默跟在舰队身后,直到将其护送离境后,忽然鸣炮三声。 慎海卫的这次出征,没有公布任何目标,没有宣扬航行目的,甚至都没有得到任何的旨意。 但几乎所有人都清楚,苏国公这次远航,必然是为他们去消弭海上的隐患,为他们去挺直大明人的脊梁。 离开玄中所,进入大城所的范围后,也代表着苏家舰队已经正式离开漳州海域,进入潮州境内。 再往前不远就是南澳山,既是潮州府最大的补给岛,也是朱允熥等他汇合的地方。 远海上,孤独的巨兽平静的躺在海面,似是一头沉睡的雄狮。 唯有少数之人清楚,一旦这头雄狮苏醒,将带来怎样的咆哮。 会合之后,苏谨直接离开自己所乘坐的旗舰,带着全家换乘到巨兽之上。 完成换乘工作后,巨兽狰狞着吐出一道黑烟,转身向着远海驶去。 为了隐藏这头巨兽的消息,舰队没有选择靠着近海行驶,而是没入远海,远离海岸线。 他们将沿着潮州、惠州、广州的方向,穿过琼州岛、再经交趾港后折而向南,进入满剌加海峡。 这是大明对他的称呼,而后世这里叫做,马六甲。 在这个时期,马六甲是一个让商船十分头疼而又闻风丧胆的地方。 皆因这里是属于各个南洋小国交错之地,势力纷杂却又无力控制。 这就导致这里海盗丛生,来自周边诸国、倭岛、大明的海盗层出不穷。 而这里最有名的一支海盗团伙,其首领名为陈祖义。 他的势力范围可不仅仅限于马六甲海峡,更是囊括了南海,倭岛,大小琉球,印度洋等地。 坐拥海盗船只上百,盗匪总数超万人,靠着坚船利炮,愣是在南洋一带横行无忌。 而陈祖义的势力,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海上势力,恰恰相反,他的部队还很擅长水陆两栖作战。 海上作战强横无比不说,陆上作战也是摧枯拉朽。 据市舶司统计的数据,陈祖义的队伍在海上曾经劫掠过上万条商船,更曾在陆地上攻陷过南洋50多座城池。 过往的商船,若是成群结队,且有大明舰队护航,陈祖义还会稍稍收敛。 可一旦遇上落单的船队,往往就会狠下其手。 心情好了,把人绑回去勒索赎金,赎金到手之后放不放人,全看他的心情。 心情若是不好,往往就会将人统统杀绝,货船劫走,寸草不留,往来客商无不深受其害,怨气滔天。 朱允熞早就听说海上有这么一伙狠人,这次出来的时候,就有些按捺不住的摩拳擦掌,想要和这个陈祖义比划比划。 对于解决这个陈祖义,苏谨自无可无不可。 那些商船害怕,苏谨可完全不鸟他,敢出来犯葛给丫裤衩子都轰掉。 听闻这个陈祖义经常盘桓在旧港宣慰司一带,即前世印度尼西亚的苏门答腊巨港, 当舰队由交趾府折而行驶到这段海域的时候,命令隋越多加小心。 现在这里已经在大明的掌控之下,并在旧港这里设置了宣慰司,首任宣慰使叫施进卿。 施进卿此人也许听说过的人不多,但他却曾是配合郑和剿灭陈祖义的功臣。 不过苏谨这次出航声势虽然浩大,但行程却完全保密。 哪怕施进卿知道晋国公很有可能会路过这里,每日望穿海面,也无缘见苏谨一面。 这也让他本想靠苏谨剿灭陈祖义的计划落空。 倒不是苏谨不想帮他,而是现在实在顾不上。 威尔斯夺权之后,极大可能会再次对大明宣战,到了那时,还在亚剌比亚的朱高燧就危险了。 如今朱高燧已经失去对荷台达的控制,早退到了吉达港,遥遥与对面苏丹港的联军对峙。 虽然在拉文的周旋下,那些联军没有继续对吉达港发起进攻,可随着拉文陨落,战事恐怕亦是一触即发。 若自己不能在吉达港沦陷之前赶到,到时面对的将是以逸待劳,牢牢控制海域的联军部队,必然处于劣势。 这陈祖义要是遇到了,自然可以顺手除之,若是遇不到,就丢给郑和去处理。 反正上辈子陈祖义都打不过郑和,这辈子更不可能。 许是陈祖义畏惧苏谨的威名,或者压根没有发现这支舰队的身影,直到慎海卫舰队都快驶出马六甲海峡,也没有见到他们的踪迹。 这一路上,倒是有些脑子有坑的小伙海盗,居然敢打慎海卫的主意。 当然,这些海盗的下场自然也料想的到,基本都被慎海卫拿炮轰成了碎木板,渣都不剩。 苏谨甚至连俘虏他们的兴趣都没有——不好意思,本国公不收破烂。 航行在海上的这些日子,苏谨几乎没有一天能好好休息。 都说海上无聊,除了大海就是大海,看水都能看吐了。 可惜苏谨连看大海的时间都没有,每天一睁开眼就是收情报,分析情报,继续制定和调整决策。 情报不止来源于欧洲的,还有西域军备的,还有来自大明的。 就在他出发一个月后,西洋舰队也正式起航。 舰队总兵、大都督由郑和担任,江珩虽然被留在对马岛驻军、训练,但曾永胜被招了回来,担任郑和的副手。 这次的西洋舰队无比庞大,除了用于作战、护卫的四千料、两千料战舰,负责突进和追踪的风帆快舰外,还有近百艘福船、宝船。 这还不算完,舰队将先沿着大明沿海行驶,在路过福州、泉州、漳州、潮州、广州等地的时候,还要捎上大量的民间船队。 毕竟,这次西洋舰队远航,对外宣称的可不是作战,而是带着威服四海、建立邦交、友好建设的目的而来。 “郑和这一趟的行程,可未必能那么顺风顺水啊。” 看着手中最新的一封情报,苏谨露出苦笑:“这片神奇的土地,估计能给他留下点难以磨灭的印象...” 第1113章 秦皇汉武唐宗 根据他最新得到的情报,在得到大明的支持后,奥斯曼帝国终于阻住了金帐汗国的铁蹄。但却没想到,对方压根不是打不过他,而是直接将目标盯在了南边的莫卧尔汗国身上。别看他们百年前同宗同源,但下起手来一点都不客气。莫卧尔汗国吃了个大亏,秉承着蒙古人一贯打不过就先跑的宗旨,马蹄继续南下。这下子,就轮到南边的雅利安人大呼受不鸟了。自打一千多年前雅利安人侵入这片土地,建立了四等身份阶级的制度后,就趴在这片土地上敲骨吸髓。这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久了,战斗力难免就有些低下。欺负欺负被忽悠瘸了的本地人还行,但面对莫卧尔帝国的铁蹄,就有些无能为力。掌控着北方局势的苏丹政权,被打的脑瓜子嗡嗡的。莫卧儿帝国虽然打不过金帐汗国,但是收拾他还是绰绰有余的。没有办法之下,苏丹只能被迫边打边退,对南方的部落发起进攻,抢夺他们本就贫瘠的土地。而天竺的南方本就松散,东一块西一块的压根不成体系,自然打不过这些雅利安人。失去部落、村庄和土地的他们,无奈之下一转头栽进了印度洋...当然,他们不是去自杀的,而是去海上寻找一条活路。除了捕鱼之外,这海上最好的生意,莫过于当海盗。于是,在有了天竺南部联邦逃散的这些难民后,海上各个海盗的实力陡然就是一涨。尤其是规模本就最大的陈祖义部,人数更是直逼两万人。这一瞬间让他有了些许错觉,认为自己就是海上真正的皇帝。当他听闻大明舰队带着数量庞大的船队,正向着旧港方向驶来的时候,膨胀的野心忽然多了点小澎湃...作为大明西洋舰队的最高指挥,地位仅次于司礼监的内官监太监、舰队总兵、大都督,郑和的日子却过的谨小慎微。原因无他,只因舰队上多了一位不速之客,而这位客人,自己可拿他没有丝毫办法。“皇爷,奴婢...”郑和苦笑看着眼前得意洋洋的陛下,只觉得十分无语。放着好好皇帝不当,偷偷溜出宫钻进舰队货仓,要跟着舰队出海受苦的陛下,亘古未见。这一切只因前段日子,朱棣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秦皇汉武唐宗,为啥能在史书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看看人家的功绩,一扫六合、封狼居胥、拓疆万里,战无不胜。可再看看自己,一个造了自己侄子的反,以藩王身份成功造反第一人?好说不好听啊。不管这皇位是怎么来的,但靖难这个词,始终是朱棣心中的一根刺。如果不拿出几件响当当、沉甸甸的功绩出来,只怕自己将来在史书上最多只能留下一句——靖难逐其侄,遂登大宝。光是想一想那帮子文官对自己的评价,朱棣就觉得自己的棺材盖指定压不住。与其等到那时候再诈尸,不如趁着自己还年轻,结结实实打出一个威名来。可如今四海皆平,北方把瓦剌打的远走漠北,不敢南顾,今年更是彻底称臣投降;西北大军在煦儿的带领下,和奥斯曼内外夹攻,打的金帐汗国西南逃奔,据说都快把莫卧尔给灭了。至于东北就更不用说了,朝、倭彻底投降,如今虽然国名尚在,但基层实际执政的都是明朝派去的官员。尤其是随着书院的建立,再加上之后的移民、通婚,只需几代过后,就能彻底融合、同化。往南...现在满剌加海峡都在大明的掌控之下,旧港在今年也设了宣慰司,还有毛线可打?现在想要做到他自己心中的封狼居胥,恐怕只能一直往西打,在海上想想办法。这些其实交给郑和去做足矣,毕竟郑和的功绩,那也是他朱棣的功绩。没有朱棣的知人善任,如何能有郑和的威仪四海?但这里面,却有一个不能不去考虑的变数——苏谨。以这小子的一贯尿性,若是路上有人不服,朱棣才不信他会好整以暇的给人家讲道理,八成一个不顺眼,顺手就给人家灭国了。那可不行啊!这国是苏谨灭的,还是郑和或者他朱老四灭的,那能是一回事吗?尤其郑和还是苏谨的学生,将来面对他家先生的时候,敢上去抢功吗?不行,我得亲自指挥,至少不能让谨弟动作太快!想明白一切的朱棣,这才开始急着培养朱高炽处理政务的能力,好让他能放心远征四海...就是不知,若是让沿途那些国家知道朱棣的想法,会不会吓得瑟瑟发抖之余,怒斥其不干人事、不当人子?好,你清高,你要当千古一帝,那我们算什么?炮灰吗?不管他们到底是什么感受,历史的车轮不会因为某些人的呻吟而停止滚动,只会无情的碾压过去,一直向前。就在朱棣琢磨着,第一个受害者选谁的时候,有个炮灰却主动撞了上来。陈祖义。他倒不是完全没脑子,哪怕再膨胀,他也不敢直接对大明的舰队发起冲锋。那不叫冲锋,那叫活够了。他很鸡贼的把目标,盯在了那些被护卫的商队上。西洋舰队百余艘,其中百丈长的宝船有两艘,一艘作为旗舰,另一艘作为备用,宝船并不直接参与交战。毕竟作为这个时代的航空母舰,总不可能用来打海盗吧?负责作战的还是那四艘四千料战舰、十二艘两千料战舰,以及那五十余艘风帆快舰。这是苏谨和朱棣商量之后,定下来的舰队规模。在远海交战,其实风帆快舰的作用要远远高于巨舰。无论是追击索敌、还是转战布局,其机动性才是获胜的战场利器。最重要的是补给,一味地增加数量,只能拖累后勤。朱棣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得进去人话。他知道自己于海战一道远不及苏谨,所以压根没瞎掺和,一切照办。要是换做他爹来,那必须是越大越好,小苏的意见可以听,但必须和咱一致才行...这次远航的夕阳舰队,实际能用于作战的战舰,不过区区六七十艘。大部分的巨舰其实都是货船,载满了用于邦交的礼物,丝绸、珠宝、瓷器、鲜货数不胜数。陈祖义不敢打大明巨舰的主意,但他的视线却盯紧了那些一同出行的民间商船... 第1114章 这就完了? 陈祖义的计划很简单,因为民间商船只能依附在舰队外围航行,与主舰距离很远,所以他只需要快速穿插,袭击这些商船就行。大明的那些巨舰虽然炮火犀利,但调头、航行速度必然很慢,等他们反应过来,自己早带着宝贝逃之夭夭了。若是那些快船敢孤身追来,那他就不妨教教这些明军怎么做人。他现在手上可是有近两百条船,几近两万的人手,那些快船敢追来就是找死!自封海上帝王的陈祖义,压根就没把西洋舰队放在眼里。论武器装备,他可能不行。但要论凭海作战的指挥战术,这些刚刚成立不久的新兵蛋子,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不得不说,陈祖义的计划是成功的。在一个黄昏时分,陈祖义手下的海盗船迅速对商船发起袭击,顿时直接打抛锚了两艘。他分出一部分海盗船,去吸引明军的火力和注意力,同时命人快速搬运船只上的宝贝。仅仅一炷香时分,他的手下就利落的抢夺完货物,扬帆准备逃离。黄昏的夕阳斜斜映在海面,漆黑的夜即将到来。陈祖义选在这个时候进攻,是有他的道理的。这片海域他混了这么久,对这里十分熟悉,哪里有激流、哪里有暗礁,熟记于心。尤其是天色将暮,他就打赌明军不敢冒着漆黑的海面追击。只可惜,他算错了一件事。西洋舰队是刚刚成立不久不假,但其前身可是南海舰队,而南海舰队的大部基层官兵,都是从东海舰队调来的。这些久经训练,又参加过实战的老兵,怎么可能被这点小小困难绊倒?早在主力舰队到达之前,斥候部队就把这段海域摸了个底儿掉,连海图都绘制完了,每艘战舰的指挥早已人手一份。而负责这一侧巡防的快舰舰队千户,是最近从东海舰队调来的孙吉瑞...他这一支右翼巡防舰队,全部都是他的老部下、老战友,季岩吉、季信秋、马俊、廖若坚、居庆、龚翔茂、褚保雄、时邦河...这些人都是在曾永胜被借调时,被他一起带来的老兵。如今的季信秋,再不是当年那个新兵蛋子‘信球’,而是面沉似水的百户官。看着陈祖义海盗船逃离的方向,他没有急着去追,而是先对照了一下手中的海域图,迅速在脑海中勾勒出对方的逃跑路线。一条最有效的截击线路,迅速在他脑海生成,随即果断下令,命令快舰根据他的指示追击。自以为得计的海盗船顿时懵了。他们还觉得这些明军一定不敢在陌生海域追击,却没想到对方不仅要追,那速度还快的吓人!明军战舰为什么能跑这么快啊?他们像飞一样行驶,难道就不担心触礁和遇到暗流吗?嗯,季信秋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怕。出于对战友的信任,他对手中的海图坚信不移,压根就不去考虑可能触礁的事情。而战友也没有辜负他的这份信任,快舰果然用最快的速度,开始接近海盗船。此时的夕阳几乎全部沉入海面,黢黑的海面之上,只剩下怒号的波涛。饶是那海盗在这片海域混了一辈子,也不得不稍稍降低船速,避免一个不察触礁。可那明军战舰就像无知无畏的傻子一样,完全不担心触礁的可能,仍旧用最快的速度向他们靠近。“娘的,这是碰上愣头青了!”海盗船头子暗啐一声,大呼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就碰上这么一个不管不顾的家伙。可这愣头青偏偏运气极好,愣是完美避过每一个可能触礁的地方。海盗头子不服,命令船只故意引对方往暗礁的地方航行。可每每觉得那愣头青要触礁的时候,却又被其堪堪避过。到了这时,那海盗头子总算明白过来了,不是对手愣头青,也不是对方运气好,而是对方对这片海域的熟悉程度,比自己还熟!“淦恁娘!”海盗头子阴狠的目光,死死盯着身后尾随不去的战船,嘴角噙着冷笑:“就算你追上老子又怎样?怕是一会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果然,就在他这个念头刚刚落下,身前就出现五、六艘飘在海面的战船,船头的火炮死死瞄准着前方。“注意规避,准备避炮。”没有嘶吼,没有惊慌,甚至情绪都没有什么波动,季信秋轻声下令避炮的时候,就像说晚餐要吃什么一样简单。轰——!海盗船上的火炮,是陈祖义从佛郎机人手上抢来的,十分犀利,还是开花弹。只可惜,他面对的是和联军斗了不知多少回合的季信秋。在发现对方的第一时间,都不需要他指挥,舵手至少在心里,已经准备好了数条规避路线。炮声刚刚响起,快舰早已转舵,那枚炮弹堪堪擦着舰身错过。与此同时,其他几艘海盗船也一起开火,只是每次都被避过。“娘的,老子还不信了,滚开!”一艘海盗船上,头子将炮手一脚踹开,命令手下装弹,然后亲自瞄准。只可惜,他这一枚炮弹打的更歪。歪到季信秋都懒得躲,甚至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而就在躲避对方炮袭的时候,不知不觉间,这艘快舰已经悄悄进入了他的射程...“侧翼,炮仓准备!”犹如漂移一般,快舰在海面上划出一道夸张的弧线,立时横亘在海盗船对面。那些海盗都有些傻眼,这距离...您是准备打鱼吗?很显然,贫穷的想象力,让他们不知大明火炮的可怕之处。但凡在李朝战场待过的人,无论敌我双方都知道,明军的火炮射距,一直都远远优于英军。更何况这些海盗手上的,不过是从佛郎机客商手上抢来,不知被淘汰了多少代的产物?轰!轰轰轰——!没等这些海盗反应过来,他们所乘的战船,当即化作一道道斑驳的碎片,拼都拼不起来。远处的战舰上,通过望远镜遥遥观望完这一幕的朱棣,有些无语。还没等他镇定指挥、一斥方酋呢,这就打完了?这样下去,西洋舰队需要他出马的机会不会很多啊,那自己这千古一帝的梦还怎么做?冷冷的视线扫向郑和和曾永胜,两人虽不知陛下为何不快,还是赶紧单膝跪地:“臣请陛下吩咐!”朱棣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微醺的脸颊:“嗯...从明日起,你二人轮班给朕讲讲,这海战指挥有何细节要注意的。”郑和曾永胜这才松了口气,对视一眼:“原来陛下是想偷师啊,那倒好办了...” 第1115章 那支曾被‘护送\’的舰队 这一仗,打出了西洋舰队的赫赫威名,让陈祖义清楚的知道,大明的无敌舰队,那可不是吹出来的。 只不过这老小子的海上经验无比丰富,虽然失了一手,但还是立即带着主力逃之夭夭。 可惜他这次选择动手的位置不大好,已经越过了满剌加海峡, 此刻退路已经被西洋舰队死死堵住,只能被一路撵着腚往西跑,直奔天竺洋。 不过他奔天竺而去,却有自己的心思。 就在前几日,他和大明几乎同时得到了一个消息——远在西方的那位威尔斯王子,成功抢班夺权,再次成为大英的王。 而几乎就在威尔斯夺权的同时,一支舰队也驶入了天竺的内河。 这支舰队,就是当初从倭岛撤离,被大明‘护送’离开的那支。 所有人都以为这支舰队的最终目标,不是回航英国休整,就是去支援亚剌比亚战场。 可没想到,他们在离开大明的视线后,反而悄悄驶入了天竺。 也是在这个时候,同时得到消息的苏谨才反应过来,天竺,原本就是那位约翰王的殖民地。 这事还要从几年前说起。 当时的大明,掌权者还是那位建文帝。 就在他焦头烂额忙着应对他家四叔的靖难之时,约翰早已通过武力和分化之策,将这里控制下来。 虽然没有把天竺从地图上消除,但当时掌权的雅利安人,已在他的控制之下。 只不过随着他在李朝战场的失利,这些天竺贵族又开始变得不再老实,上蹿下跳起来。 当联军在李朝战场一次又一次失利的消息传回国内,他们立马派出使者去往大明,名为结邦,实为试探。 当然,最重要的是想从大明手上捞点好处。 众所周知,自打唐朝万邦来朝的盛况以来,这些番外之国无论大小,都太清楚所谓的泱泱中华是怎么回事。 他们惊惧于那些盛世帝王的威严,但同时也有些‘瞧不起’他们。 尤其是这些天竺佬。 他们只需要带着一些本国不值钱的土特产和动物,去往那个神秘王国的国度,献上他们的礼物和赞美,就能获得无数的好处。 丝绸、瓷器、茶叶、还有许多的能工巧匠和技术。 所以在天竺佬的眼里,大明也一样,都是人傻钱多速来的好地方。 天竺距离大明太远了,远到天竺佬从不认为自己称臣或者作乱,会和大明发生什么纠葛。 尽管上次出使大明的使者回国,告诉他们大明究竟是一个怎样恐怖的东方猛兽,这些贵族也不过将信将疑。 上千年的种姓制度行成的阶级优越感,让他们始终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认为只有他们的血统,才是这个世界最上等的人种。 而这虚无缥缈的优越感,也让他们对自身的实力产生了认知误差。 虽然被英国人暂时的统治过,可那又怎样? 现在统治这片土地的,不仍旧是他们吗? 可随着这支英国舰队再次返回这片土地,他们的美梦一夜之间再被惊醒,继而破碎。 梦碎之后,他们骨子里的技能再次被唤醒——投诚,俯首。 而驶入天竺的这支舰队,从一开始就是属于威尔斯的嫡系部队。 他们并没有被威尔斯调回英国参与夺权,而是早早布局在了天竺。 其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拖延大明舰队的脚步,好让威尔斯腾出手,抽调军队将亚剌比亚的油矿抢回来。 舰队将天竺再次征服之后,立即开启他们的下一步计划——利用天竺的战力,去拖延大明舰队的脚步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参战?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们,凭这点战舰的战斗力,收拾天竺绰绰有余,可在西洋舰队的面前就不够看了。 而他们需要天竺人去做的,是用人命和那些破烂去拖延,也从没有指望过他们能赢。 计划是美好的,但现实往往是骨感的。 倒不是这些天竺人畏战不敢前,而是英国佬完完全全低估了,或者说压根理解不了他们的脑回路。 在得到英国的武器支持以后,这些天竺人压根没有按照他们的指示,去和大明交战。 哪怕这些雅利安贵族为他们明确进攻目标后,向了北方... 大明? 那是谁?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相较于把他们打到南方的莫卧尔人而言,大明不就是个不相干的国度吗? 是的,在得到武器之后,这些在英国人眼中,歪瑞歪瑞不值钱的天竺佬,义无反顾的再次杀向了莫卧尔帝国军。 和与他们毫无瓜葛的大明相比,显然莫卧尔人的仇恨值更高一些。 英国舰队的总督很恼火,对着天竺首脑用尽最脏的词汇输出,却无能为力。 不仅是他无能为力,那些天竺贵族也无能为力。 天竺内部除了等级制度森严以外,因为各种信仰、政权的不同,导致内部指挥十分混乱。 帅不知将,将不知兵的情况并不罕见,甚至十分稀松平常。 要不是上千年来根深蒂固的种姓制度影响,恐怕这些贵族的位置也别想坐稳,早被人推翻了。 英国总督和天竺贵族,就这么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些拿到武器支持的‘下等’人,莫名其妙的又在北方和莫卧尔人玩起了命,自己却无能为力...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支‘及时雨’般的舰队,出现在了英国佬的视线内。 陈祖义。 在搞清楚这伙英国人的来历后,陈祖义马上动起了歪脑筋。 他算是看明白了,哪怕他有战舰上百,凭这点实力也压根不是大明舰队的对手。 到如今英国佬想给大明添点堵,却又不愿亲自作战,那他的机会不就来了? 他带着舰队主动向英国人投诚,表示自己愿意为其马前卒,去拖延大明的脚步。 但唯一的要求是,必须为他提供最先进的火炮。 英国佬之前给天竺人提供的,是以火枪为主的武器,火炮并不多。 因为他们手上也不多,只有战舰上的那些。 可面对陈祖义抛来的橄榄枝,他们没有经过太久的考虑,就欣然同意了陈祖义的条件。 这一次,陈祖义直接把他们最后的武器都薅秃了,除了一艘主舰外,几乎所有火炮都被陈祖义搬空。 天竺贵族乐呵呵的看着陈祖义,就像在看炮灰。 但他们却没想到,此举却给自己招来了灭顶之灾... 第1116章 这不是耍无赖吗! 陈祖义逃向天竺的时候,朱棣已经对其动了杀心。 毕竟敢主动来劫掠大明‘国’字头舰队,这陈祖义还是亘古第一人,让他如何落得 但天竺再乱,那也是刚刚建交的‘友邦’,大明不能轻易启衅。 可没想到的是,前有英国佬把他再次拿下,后有陈祖义的投诚,这可把朱棣给乐坏了。 好,好,好,天堂有路你不走,这不是主动将把柄往朕的手上送吗? 他当即准备下令,派出舰队直取天竺,消灭陈祖义的同时,顺手把天竺也给灭了。 但此举却遭到郑和与曾永胜的联手反对。 “陛下不可!” 曾永胜大惊:“若是只取陈祖义还好说,可要是想灭天竺,必然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咱们的补给根本不够啊!” “是啊皇爷”,郑和也苦笑道:“何况咱们此次远航的目的是沿海建交,您这刚出门就把天竺灭了,让其他国家怎么看咱们?” “再说了”,郑和指了指海图: “威尔斯夺权以后,恐怕马上会对赵王殿下不利,那边恩师一个人不知顶不顶得住,咱们最好还是以和为贵,威慑为主。” 朱棣沉着脸,一脸的不甘愿,但却知道郑和说的有道理。 良久之后他才阴着脸点了点头:“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郑和沉吟半晌,用手指着舆图道:“兵贵神速,当以奇袭之,一战而定。” 朱棣沉着脸:“说详细点。” 曾永胜笑着接道:“按我家老爷的说法,就是采用速战速决的纵横穿插战术,分多方向多路突击,主旨打击其军事设施,务必造毁灭性打击, 在达到惩戒和威慑的目的后,马上收兵,避免陷入拉锯战和持久战,主打一个快进快出。” “嗯,很好。” 朱棣不是啥也不懂的门外汉,只是对海战没有这两人熟罢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海上生活,每日不断的研究、学习,他很快的掌握其中诀窍。 “朕有几个想法,你们二人也来帮朕参详一下...” ......................... 陈祖义在‘骗’到了英军的装备以后,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虽然那英国佬再三警告自己,若是敢拿了装备不办事,就要小心来自大英的报复。 但火烧眉毛且顾眼下,他可没有为什么狗屁大英献身的念头。 大明的舰队如今都压在了加尔各答,明显就是奔着自己来的,不想打都不行。 除了懊恼自己当初手欠,没事招惹这头狮子做什么,陈祖义也必须为自己寻一条出路。 他的计划早就有了。 就让那群最新投诚的天竺人,去挡大明愤怒的炮火吧。 而他就趁着这个机会,带着舰队绕过大明的防区,不退反进,绕过满剌加后,躲到南洋去。 他还不信了,就算英国佬回过味来,还能越过几个大洋,跑到南洋来找自己报复? 至于大明? 哼,若是大明真的不愿放过自己,他就...继续跑。 听说沿着大明的海岸线一直向北,越过倭国之后,再穿过一道冰冷的海峡,还有一片一点都不亚于大明疆域的新大陆。 那里,未尝不是自己新的家园。 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还能在那里开邦建国,过一过当皇帝的瘾... 可他却没想到,这场他臆想之中的声东击西之策,从一开始就变成了倾塌的天平。 而天平的砝码,却不曾倒向他这边哪怕一刻。 获取英国人大量的武器装备,陈祖义的舰队迅速沿着恒河向外海驶去,看似想要阻击西洋舰队的脚步。 然而却在临近出海口的时候,舰队迅速被分成了两队。 拥有无数重炮的战舰,被交到了那些刚刚投诚的天竺人手上。 陈祖义也舍不得那些火炮,但他知道这个时候决不能贪心,因小失大。 若是没有那些火炮,且不说这些天竺人会不会心甘情愿的被他驱使去做炮灰,就算大明也不信他的舰队主力是在那里。 再尽量舍弃多余的辎重,陈祖义换乘航速最快的战舰,只等那边天竺人和大明舰队交上火后,立即扬帆远航。 这些天竺人就算再没用,至少也能为自己拖延几个时辰的脱身时机吧? 战局最初确实如他所想,当天竺人带着最犀利的火炮,主动对大明的西洋舰队发起冲锋时,确实引来了足够多的仇恨。 可还没等陈祖义夸赞这些天竺人这个t当的不错,仇恨拉的够稳时,眼前的一幕立即让他目瞪口呆。 没错,这伙人利用火炮确实拉来了大明这个boss的仇恨, 但他们却忘了,等级不够,拉来的仇恨只能让自己团灭。 面对天竺海盗不顾一切的进攻,朱棣甚至连主舰都懒得出战,只派十余艘风帆战舰应对。 可饶是如此,仅仅一个照面,对面拥有大量英式火炮的海盗战舰,立时如摧枯拉朽般被摧毁。 射程不够,就是最大的硬伤。 更别说风帆战舰那诡异而敏捷的航速,落在这伙海盗眼里,和海妖也没什么区别。 “妖怪,他们是妖怪!” 面对一艘接一艘不断被摧毁、沉没、化为碎屑的战船,这些人的心里被恐惧填的满满当当,哪还有一丝反抗之心? 本还准备趁着他们和大明舰队交手的时候,一路向东逃回满剌加的陈祖义,见状吓得六魂无主,当即放弃原本的计划,转头向西逃去。 太高看这群天竺佬了! 我就是放几头猪在那战舰上,也能多拖一会吧! 遥望着陈祖义狼狈逃窜的身影,朱棣却没有下令追击,而是饶有兴味的看着远处狼狈的群帆。 “传朕的命令,天竺有海盗侵袭我大明舰队,命令天竺立即交出乱匪,否则我将对其发起进攻。” ....................... 得到陈祖义战败逃亡的消息,英国佬人都麻了。 这群该死的海盗才拿到装备几天,就被明军打的溃不成军? 哦,我的上帝啊,请您降下天雷惩罚这愚蠢的陈祖义吧! 天雷降没降下他不知道,但大明的索敌国书却递了进来。 天竺首脑也麻了。 交人? 人不是被你打跑了吗?我去哪给你交人? 但大明给的限期很短,只有区区三天。 三天之内看不到陈祖义,他们就亲自提兵来找。 “这不是耍无赖吗!” 第1117章 老老实实的回家不好吗? 朱棣确实是在耍无赖。 他没有攻陷天竺的计划,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国度目前还算友邦,不好说灭就灭。 但最主要的原因,恐怕还是因为谨弟对他讲过这个国家的情况。 如果大明是沉睡的巨龙,那他就是一只沉睡的蛆,一旦苏醒,就会变成一堆蛄蛹的虫... 其国内复杂的种姓制度,以及那难以治理的人文、地理环境,令人堪忧的生活习俗,不管谁来了都得摇摇头,叹一声这地方狗都不要。 但威慑,还是要威慑的。 一来要好生震慑一下,这个夜郎自大、自以为是,又很不老实的家伙,让他赶紧回去睡觉, 二为接下来的西行之路打个样,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收起不该有的小心思。 让天竺这边交人,自然是交不出来的,只能派出使者求饶。 只可惜,大明这次的态度很坚决,压根没有和谈的意思。 就在第三日约定时间一到,整条恒河流域沿途的城市,几乎同时遭到进攻。 哪怕他们早早做好了准备,可始终没人敢还手,也没人能还手。 因为哪怕对面只有一艘战舰,也能对他们的城防形成绝对的火力压制! 难以想象,一舰破一城,是怎样的一幅画面? 而遭遇最多炮火袭击的,是英国人所在的底里。 底里紧依恒河上游,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是天竺的首府。 这样的地方,自然有重兵布防。 天竺又是个种姓制度明确划分的国度,而最高阶的婆罗门,亲卫的武装自然远远优于 就像这一次,英国人发给他们的装备,优先装配给了刹帝利。 而那些正和莫卧尔人玩命的平民,手里拿着的不知是淘汰了多少代的劣等品。 可饶是他们装配了如此精良的武器,在大明的炮火下,也不过多挺了几个时辰而已。 面对西洋舰队的进攻,藏身于底里的英国佬,瞬时回想起了当初的恐惧。 他们无心反抗,而是调集舰队,准备在天竺人投降之前开溜。 可没想到,刚刚航行到恒河上不久,就被大明的风帆快舰团团包围。 “等你们很久了。” 孙吉瑞龇着牙,傲然立于甲板之上:“老老实实的回家不好吗?非要在这里搞风搞雨?” “押走,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很明显,这一次发起奇袭的目的,并不简简单单为了威慑。 这支英国舰队也是大明的重要目标之一。 只不过目前英国和大明还处于‘和谈’期,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不能贸然宣战。 若是当初那群天竺佬,拿着英国人给的武器来找大明的麻烦还好,直接就可以给他扣一个‘驱使’的帽子。 但谁知道那群天竺佬,拿着英国人的武器不干正事,跑去和莫卧尔人打成了一片? 之所以不宣战,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苏谨现在还没有支援到位。 在没法保证朱高燧安全之前,朱棣没必要去触怒那个疯子,导致不可逆的情况发生。 这支英国舰队很快挂满了白旗,宣布投降。 倒不是他们没骨气,实在是想还击都不知道如何还起。 火炮被陈祖义那群海盗,扒的只剩主舰上的几门,拿头还击啊? 还个嘚儿! 俘虏这支英国舰队后,朱棣也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没收他们的武器,将他们打散押入随行的福船看押,也就没再当回事。 至于他们的战船,当时就被改装成货船,跟在舰队后面,当成随时准备拉货的驴。 没办法,虽然这些船也是战舰,但大明海师的儿郎,是真的看不上这几条破船... 面对大明海师骤如疾风的进攻,天竺摆出瑟瑟发抖的态势,甚至做好了灭国的准备。 但他们仍准备做出最后的抵抗,如果大明一定要打,他们就把大明拖进持久战的泥沼里。 甚至一度做好了迁都的准备。 不过,无论是郑和也好、曾永胜也罢,还是手下的将士们,都贯彻执行了当初定下,那快进快出的战术。 就在婆罗门和刹帝利瑟瑟发抖,准备以平民之命相拼的时候,大明的舰队,却在这个撤兵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舰队早已航行在大洋之上。 “陛下,剩下的事情如何处置?” 朱棣背着手站在甲板,眯着眼享受着迎面而来的海风: “给太子发报,他自然会知道该如何处置。” “臣,遵旨。” .......................... 远在大明的朱高炽,接到皇爹的电报后,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即召内阁议事。 而朱棣炮轰底里的军事行动,也彻底暴露了他从京城溜走的消息。 朱高炽无语的挠着头,心说您可真是我爹,活爹! 当初说悄悄的走,不许我声张的是你。 现在突然指挥西洋舰队进攻天竺,差点没给人打灭了国的还是你! 当你的太子太难了! 但这烂摊子他得收拾,屁股也得继续擦。 其实对天竺那边,还是很好解决的。 就冲他敢收留英国佬舰队和勾结陈祖义这两条罪名,给他锤烂了都不过分。 “杨先生,礼部尽快拟定个人选出使天竺,打归打,但也要让他们知道为什么挨的打,若不表达诚心,国书致歉,那就还有下次!” 朱高炽少见的发表主战的意见,让他的太子师们满心疑虑。 虽然苏谨才是朱高炽唯一官方承认的先生,但东宫詹事府,还是有他名义上的老师。 不过这些所谓的先生,想要通过耳濡目染,去改变这位太子爷对士族文官的‘误解’,似乎想的有些多了。 在苏谨的刻意培养下,朱高炽早非那个儒雅敦厚的胖子,而是典型的‘拿来主义’。 官员们好使、听话,那就用,不好使不听话,那就滚蛋。 至于想从言传身教改变他的想法,纯属扯淡。 上一世的他,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又不受父皇待见,自然要依靠这些文官来为其造势。 可这一世,太子的位置稳的不能再稳,父皇对自己的成见也没那么深,早已看清是非本质的他,怎么可能还被忽悠? 对于朱棣‘外逃’的消息,其实大家都猜测出个大概。 现在消息一露,立马就有人开始上蹿下跳,弹劾陛下,弹劾苏谨。 反正他俩都不在,骂几句又如何? 更何况陛下没有任何旨意下达,就孤身闯到海外,只留下个太子监国,骂两句不是应该的? 朱高炽果然是个仁厚之君,知道消息后没有生气,更没有杀他们的头,只是命人把他们拖出门外,结结实实打了一顿板子。 这群大臣这时才明白,原来继洪武爷和永乐帝两位之后,这位太子爷貌似也不是好惹的主... 收拾完这些多嘴的官员,太子炽也算立下了威,紧接着就宣布第一道太子诏: “诏两江巡抚苏根生即日回京,接任兵部尚书一职,入内阁议事。” 第1118章 即行 诏苏根生回京接任兵部尚书一职,是朱棣在临走之前就决定好的。 如今姚广孝在北平监督新都营造,压根无心过问朝中之事,兵部的事一直由左侍郎刘隽兼着。 但刘隽是文官出身,对兵阵之事并不熟悉,当初顶在这个位置,不过是朱棣的权宜之计,为了平衡朝中势力。 但若让他主管兵部事宜,很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与其如此,不如让苏根生回来。 别看苏根生功名不显,但他早年随着苏谨治理地方、练兵训营,立下不知多少功劳。 虽然没有亲自领过兵,但其战术能力一点都不亚于很多将领。 况且兵部的主要任务也不是领兵打仗,而是协调各地卫所、军营,武器锻造、辎重军饷调配等。 但这件事的背后深意,却是朱棣在为他打造自己的班底。 内阁的这些重臣,虽然畏惧于自己,但未必敬服太子。 若是苏根生在,他们就绝对不敢造次。 毕竟,苏根生虽然性子和善,但他背后那位二叔,性子更‘核善’。 只要苏根生坚定的站在太子一边,就代表了苏谨的态度。 而且,朱棣为儿子留下的班底,显然不止这么一位。 诏苏根生回京的旨意刚出京城,接连几道旨意紧随其后发出。 正在地方主持学改的路确,被紧急调回京城,从陈显手中接过礼部右侍郎的职务,专责全国学改一事。 而陈显则被平调至工部任右侍郎,协助宋礼主持水利和基建。 同时这俩人一起被太子指定,入内阁议事。 至于苏谨的其他学生,或多或少的都得到了升迁、调动。 哪怕位置没变,职级上都做了调整。 很显然,朱棣就是要借太子的手,让他给自己打造班底。 这些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苏谨的耳朵里。 “这家伙还没死心呢?” 朱棣出海的消息,他一点都不意外。 当初能那么痛快的放自己离京,苏谨就隐隐猜到朱老四有这种打算。 另一个毫不奇怪的人,是朱允熥。 朱允熥可比苏谨喜欢读书,这些年早把史书翻了个遍,尤其是明史。 对他这个四叔前世的所作所为,他简直不要太了解。 上辈子能做太子哥的征北大将军,那这辈子凭什么就不能当西洋舰队总兵官? “姐夫”,朱允熥嘴角噙着微笑,似乎准备瞧苏谨的热闹: “看样子四叔知道留不下你了,这是想办法要把他们几个都扣在太子手里?” “谁知道呢?” 将手边的情报丢在一边,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上,双手托着脑袋,望着眼前的巨炮发呆。 朱允熥坐在他身边,“姐夫,咱们再有三四天就能进入亚丁湾海域了。” 虽然他后面的话没说,但意思相当明显。 “不急”,苏谨摇摇头:“到时候你还是留在后面,把你姐和外甥、外甥女看好了。” 朱允熥有些不甘心:“为啥?铁甲舰明明更有优势。” 苏谨翻个白眼:“你忘了英国传来的情报?那家伙可是也有了火箭炮,谁知道还藏着什么东西?” “可是...” “别可是了。” 苏谨用断然不容拒绝的口气道:“你是我手上最大的一张底牌,决不能在这个时候打出去,明白吗?” “是...” 正说着话,忽然远处传来朱灵萱的怒吼:“童福山!你给我站那不许动!” 苏谨愕然望去,不知媳妇为啥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只见朱灵萱手里拎着扫把,怒气冲冲在甲板上追逐着一个肥胖的身影。 朱允熥生怕姐姐摔了,赶忙上去要扶,却被她一把推开:“别扶我,你去把他给我拦住!” 在她说话的功夫,苏谨早已一跃而起,将童福山拎在手里。 看着怒气未消的媳妇,有些疑惑的问道:“这小子又闯什么祸了,把你气成这样?” 朱灵萱拿扫帚指着童福山,“你问他!问问他都跟豪儿说了什么!” 苏谨疑惑的目光投向童福山,手上微微发力。 “诶唷师父手下留情,我说,我说!” 童福山笑嘻嘻的解释:“这几天,师娘不是说船上无聊,不如让小师弟早些学习圣言吗?” “是啊,这事我知道,怎么了?难不成你蛊惑小师弟抗学?” “学生怎敢!” 童福山连连摆手:“借学生八个胆子,也不敢违抗师娘所命啊。” 这话苏谨倒是信。 经过最初回到漳州几日的温存后,苏谨发现这全天下的女人似乎都一样。 只要她们当了妈妈,这个脾气不知怎的,就会暴涨。 尤其是在苏珺豪的教育上,连苏谨都插不进去话。 按照朱灵萱的意思,孩子马上两岁了,已经到了启蒙的时候。 这个时候怎么还能满地打滚的瞎玩,当是到了学习圣贤书的时候。 苏谨却觉得不以为然,这么小的孩子学个屁呀,玩几年再说呗。 可朱灵萱不干。 为了家庭和睦,苏谨只能牺牲了儿子,闭只眼再闭只眼的由她去。 可苏珺豪显然是苏谨的种,在学习这种事上,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 只要是学习时间,他总是忍不住尿急,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总被朱灵萱训斥,认为他在找借口。 这事让童福山知道了,私下里偷偷找到小师弟,给他出了个招。 一听童福山出招,苏谨顿觉大事不妙,一眼斜睨过去:“你又出了什么馊主意?” 童福山还没说话,委委屈屈的苏珺豪走了过来,拉拉苏谨的衣角:“爹爹,这事不怪师兄...” 苏谨将他一把抱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胸前一片湿意。 低头一瞧,好家伙,小家伙这是尿裤子了。 还没问为什么,苏珺豪就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师兄说我要是实在憋不住,就拿手指捏住小鸟,忍不住的时候先放一点点出来...” 苏谨瞬间恍然大悟:“然后呢,捏住了么?” “别说捏了,抓都抓不住...” “哈哈哈哈哈!” 苏谨的笑声迎着海风飞舞,朱灵萱也被气笑了,狠狠瞪了童福山一眼。 大胖子有些猥琐的躲在一边,嘿嘿一笑。 马三冲着他伸出大拇指:“你是真能作死,居然能把主母都惹急眼了,果然不是一般人。” “行了,萱儿你也别生气了”,苏谨笑着牵着他的手: “孩子这么小,憋不住是很正常的,万一憋坏了怎么办?” 朱灵萱还要再说,却见苏谨脸色一肃: “过几日我要换乘到别的船上,有什么事你和熥儿说。” 闻言,朱灵萱登时一愣,脸上露出忧色,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勉强一笑:“那你小心点。” 第1119章 项庄舞剑 在即将抵达亚剌比亚的前夕,苏谨带着朱允熞换乘到了慎海卫的舰队。而朱允熥则率载着朱灵萱母子的铁甲舰,避开环流找到一处海岛休整。依照铁甲舰的航速,只要开足马力,从此处海岛可以在半日之内赶去与慎海卫汇合,是苏谨手中最大的王牌和奇兵。刚到荷台达附近,坏消息果然如苏谨所料,接二连三的到来。威尔斯那小子和他爹一样,绝不是个消停的角色,甚至尤有过之。被他夺权之后的英国,现在几乎完全陷入其治下的白色恐怖之中。家中15岁以上,45岁以下的男丁,皆被征召入伍,除了军工或与军工有关系的工厂,无论官方还是民间,都全部停工,全力支持军备生产。不止是英国,其所谓的盟国也被要求一并执行。这些盟国的贵族,几乎在威尔斯夺权的时候被一扫而空,留下来的那些贵族,已经很难再对威尔斯的统治有威胁。更何况其掌握了火箭弹这种战场大杀器,哪个不服就收拾哪个。最先表示不服的,是波尔杜瓦尔和拂朗机,也就是葡萄牙和西班牙。作为曾经的海上霸主,把英国佬打的底裤都差点没掉下来的海上强国,拒绝了威尔斯的无礼要求。威尔斯也不含糊。若是约翰还在,会选择武力威慑和谈判两步同时进行,给他们足够的压力后,自然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威尔斯也是一样的选择,只不过他做的更狠。听到有人胆敢,他立即派出手上那支满载火箭弹的舰队,直奔欧洲西南角而去。仅仅半个月,葡萄牙几乎被打了个对穿,西班牙的沿海防御,也差点被摧毁一空。这下学乖了的两国王室,立马高举起了白色大旗,俯首帖耳的认了威尔斯这个大爹。西欧的这些国家,似乎一瞬间回到了十多年前,约翰王刚刚崛起的时候。不过这位王的继承人,手段似乎比起他的父亲更加狠辣。凡是被他发现不从的,直接连根拔起,上演一场又一场欧洲版的夷九族。尽管手段酷辣,但不得不承认在短时间内,这手段很有用。威尔斯愣是用最短的时间,将一盘散沙的西欧联军,重新拧在了一起。也不得不承认,他在预谋屠杀那些贵族的时候,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没有那么多嘴巴的聒噪和阻拦,威尔斯用最快的速度继续巩固他的王权,执行他的计划。在收拾不听话的‘二牙’时,另一支舰队同时向亚剌比亚方向进发。除了给联军舰队补给武器、火炮、弹药外,这支舰队同样装载着最新式的火箭炮,准备一举将那该死的明国赵王轰杀在此。苏谨得到消息的时候,那支舰队已经对朱高燧掌握的吉达港和延步港发起进攻。猛烈的炮火,险些直接把朱高燧掀飞。要不是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加固城防,以及在高地早早部署下火炮,及时反击,恐怕一个照面人就没了。饶是如此,若没有援军支援,恐怕城灭身消也就几天的功夫。“老爷,请让我出战!”慎海卫的舰队同样装载火箭弹,隋越一点都不虚英国佬,主动请战:“小的保证五日,不,三日之内救出赵王!”“喂喂喂”,朱允熞不乐意了,他跟着姐夫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看风景的:“我说老隋啊,你可是慎海卫主将,哪有主将出马的道理?我看这先锋官的活还是让我来干吧。”“衡王殿下!”隋越急了:“您多久没指挥慎海卫作战了?对他们还熟悉吗?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小的怎生向主母交代?”“狗屁的衡王!姓隋的我告诉你,这里没有什么衡王,只有朱允熞!”听着两人争吵不休,苏谨却无动于衷。直到两人气喘吁吁,涨红着脸看向他的时候,才冷冷的开口:“吵够了?”“姐夫,你就让我去嘛。”“老爷,敌情未明,衡王殿下不宜冒险,这先锋的任务还是交给小的吧!”眼见俩人大有继续争吵的样子,苏谨挥手打断两人:“都闭嘴!再吵老子给你们都丢海里去!”果然还是骂人好使,眼见俩人乖乖闭嘴,苏谨才缓缓道出自己的判断:“隋越我问你,倘若给你三艘满载火箭弹的战舰,吉达几日可下?”“不算航程,只需一日!”隋越毫不犹豫的回答:“有了这玩意还要打几天,那小的不如回家种地去,还带什么兵啊?”“是啊”,苏谨点点头,看向朱允熞:“那你呢?”小小朱还没张嘴,苏谨瞬时补上一句:“实话实说,不许吹牛。”“啊”,本想说半天就够的朱允熞,挠着后脑勺想了想后:“我差不多也得一天,毕竟火力试探、迂回、覆盖、破袭都需要时间。”“不错。”苏谨的眼神愈发冰冷:“那他们怎么打了两天还没有打下来?”“因为菜呗。”朱允熞不以为然的嗤笑道:“一群废物,拿着好玩意都不会用。”“一派胡言!”苏谨狠狠瞪着他:“你若是真的这么想,那就立刻给我滚回你姐姐身边去,你不适合带兵!”朱允熞吓了一跳,眼见姐夫像是动了真怒,小脸顿时煞白不敢再说。“我怎么教你的?战略蔑之,战术重之,这道理还需要我一再重复?”说着,苏谨伸手指向荷台达、苏丹港以及吉达港形成的一片三角海域:“他们能在短短一日间,助威尔斯抢班夺权,怎么可能是笨蛋?之所以打不下来吉达港,你猜他们在等什么?”隋越这才恍然大悟:“他们在等咱们!”“不错!”苏谨眼神冰冷而犀利,泛着淡淡的嘲色:“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朱允熞这时也明白过来,带着羞愧之色,垂眸道:“姐夫,是我错了,你罚我吧,可千万别撵我走。”隋越微微一笑:“衡王殿下,老爷心里必然已经有了对策,肯定要重用你呢。”“是吗?”苏谨白了他俩一眼:“就你们聪明?”旋即他自己也乐了:“既然清楚对手的意图,那反而好办了。”说着指向海图:“既然他跟我玩项庄舞剑,那我就给他来一出围魏救赵...” 第1120章 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苏谨将任务分别给隋越和朱允熞下达的同时,命他们必须给手下将士好好‘收收心’。之前在李朝战场,慎海卫舰队的确损伤最小、战功最厚。可之所以能占这么大的便宜,自身战力放在一边先不提,最重要的是反击之时,已经装载了火箭弹这种差代的武器。大人打小朋友,没什么可吹的。但现在不一样,对方同样有了这种武器,虽然目前还不清楚其射程、火力、精准度和覆盖范围的参数如何,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对方已经抹平了这种代差。这也就是趁着英军布局仓促,要是自己来的再晚一点,让他们在这里建了机场,恐怕吃的亏还要更大。苏谨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很多很多的时间。他必须将这里的联军赶走,设置前沿和补给阵地,同时等待西洋舰队来汇合。因为西洋舰队的宝船内,载着他需要的东西。之所以在漳州耽误这么长的时间,可不仅仅是苏谨要将漳州月港完善,而是在等。他在等兵部的军备局和工部的兵仗局,日夜赶工的那几样东西。摇摇头驱散那些胡思乱想,傲立在船首的苏谨,森然下令:“出发!”随着信号弹冉冉升空,被分成三支的舰队,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进发。苏谨的主舰队没有选择旁观,而是在穿过曼德海峡之后,笔直朝着被联军占据的荷台达冲去。荷台达的守军似乎早料到了他的行踪,甫一交手,苏谨的舰队差点被对方高地奔袭而来的炮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一边命令还击,一边不断调整着舰队位置。但无论他怎么调整,似乎对荷台达的阵地毫无办法,一直被压在下风。朱允熞和隋越分别率领的两只舰队,在苏谨与荷台达守军交手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相助的意思,笔直朝着红海另一头扎了进去。看到他们的目的,似乎是不顾一切要去支援吉达,荷台达的舰队居然没有阻拦,而是佯装不敌,反而给他们放开一条通道。“果然,伏兵是在海上吗?”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苏谨,嘴角噙着冷笑:“恐怕围攻吉达的那支舰队,现在炮口应该已经统统冲着咱们这边了吧?”果如苏谨所料,这支以英属舰队为首的联军,其目标压根不是拿下吉达港,而是等待大明舰队支援,将他们放进来后,荷台达的舰队再把外围口子一封,直接关门打狗。而事情果然也如他们所料的那样,大明的舰队不顾一切的冲了进来。可就在舰队将口袋扎好,就等明舰现身的时候,海上却传来消息,两支大明的舰队同时消失了...“wtf!怎么会消失?”英舰指挥官明显不相信这个情报,认为是侦察兵偷懒,命令他们继续扩大搜索半径,务必找到明舰的行踪。可荷台达距离吉达的路线就这么一条,无论侦察舰怎么扩大距离,也没找到明军的行踪。足足三天的时间,英国侦察舰一次又一次的扩大侦察半径,却始终没有结果。再继续扩大,侦察舰都要冲到围攻荷台达的苏谨眼皮子底下去了。“这伙该死的明军跑到哪里去了?”就在英舰指挥官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妙,额头开始有冷汗沁出的时候,电台传来了最坏的消息!“发现明军,发现明军,明军在进攻苏丹港!”“什么!”这时这位指挥官才明白,原来这些狡猾的明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救援吉达港的打算!他们完全就是换家的打法,不惜和联军拼个两败俱伤!可他又能有什么选择?狡猾的明军统帅一定早就算到了,他们可以接受吉达港的损失,但联军却接受不了损失苏丹港!因为,苏丹港是联军最大的前进和补给基地!损失了吉达港,那位阴损的赵王还有延步港,哪怕失去延布港,他也可以选择后撤。北上的位置,那里有大明的盟友奥斯曼,还有大明的西征联军。而他们一旦失去苏丹港,将成为海上的孤儿,失去补给的他们只能漂泊至死。到了那个时候,即便他们拿下吉达港也没用。那位阴损的赵王,绝不会给他们留下一点补给,只能等着被明军围起来揍。这不是阴谋,这是阳谋,赌的就是他必须回援!但这位英舰指挥官没那么蠢,能看明白苏谨的阳谋,他也绝不会是个傻瓜。“命令舰队分为三部,航线距离不得超过三十海里,互为倚靠小心明军的埋伏!”他判断,明军袭击苏丹港的计谋未必那么简单,很有可能就在他们回援的路上埋伏、偷袭。这一路上果如他所料,明军那该死的舰队,总是从阴损的角度杀出。要不是他早有防备,恐怕此刻早已损失过半。眼见自己有了防备,这些该死的东方猴子似乎知道继续偷袭没有好处,终于停下了无意义的骚扰。可这位指挥官却笑不出来。苏丹港不断传来消息,若是他们再不救援到位,港口将很快陷落。明军的炮火实在太犀利了,仅仅一天的时间就将外港摧毁,停靠在船坞的战舰,一个照面就几乎全部被击沉。如今他们已经启用最后的防线,如果他们还赶不回去,一旦明军抢滩登陆成功,苏丹港将彻底宣布沦陷。“告诉他们,务必再坚守一天,不,12个小时!”指挥官咬着牙,眼中透着的却是兴奋:“只要他们成功坚守12个小时,我部将与他们里应外合,一举围歼这伙该死的明军!”“报——————————————!”斥候急匆匆的跑到隋越身前,紧紧握着手中的电报:“敌舰主力还需不到半日,就能支援到位!”隋越撇撇嘴,似乎有些嫌弃对方的速度:“他们怎么跑的这么慢?老子等的花都快谢了。”发完牢骚,立即转身下令:“不要吝惜弹药!继续保持三轮齐射的进攻频率!务必摆出决战的态势,明白吗!”“诺————!”下达完命令,隋越双手抱胸站在甲板中央,冷冷看着久攻不下的苏丹港:“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第1121章 合围? “上帝啊,请你让时间走的慢一些,再慢一些吧...”英舰指挥官虔诚祈祷着,期盼时间的流速能再降低一些,而舰队的航行速度又能再快一些。“先生!苏丹港受到前所未有的猛烈打击,他们说快顶不住了!”“先生,苏丹港发来消息,若我们不能在三个小时以内赶到,他们就只能开城投降了!”“先生...”“先生...”一道道无限接近噩耗的消息传来,但指挥没有丝毫的沮丧,反而越来越兴奋。明军的进攻越疯狂,就说明他们对久久拿不下苏丹越焦急。而焦急,就会让人犯错。这位焦急到有些焦躁的明军指挥官,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如果在自己回援到位之后,他将如何应对?“先生,距离苏丹港还有一个小时航程!”“很好!”指挥官的眼睛一亮:“我,鲍尔.史密斯男爵,今天将为新王送上一份最珍贵的礼物。”“命令——右翼舰队迂回向后,负责掩护我部后方,警惕明军小股舰队偷袭!”“左翼舰队迅速向南迂回,堵截明军退路!”在赶回之前,鲍尔对于明军可能的战术都做过推测,最大的可能就是与那偷袭的舰队一起,对自己合围。但只要自己在身后布下一道阻击线,他又凭什么能和自己作对手?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一点一点的将对手驱赶进自己设下的渔网,然后将其变作鱼获。“最后半个小时,准备冲击!”联军舰队的彼端,苏丹港前的炮火依旧没有没有停歇的势头。“头儿,时辰到了,咱们该走了,再不走就得被洋毛子包饺子了!”“知道了。”有些遗憾的扫了一眼远处的港口,隋越暗叹老爷算的真准,这伙洋毛子果然没那么好对付。这火力要是放在李朝,恐怕十座城也打下来了。“撤吧,沿着既定路线撤退。”“喏!”慎海卫的炮火骤然停歇,突然到让港城里的守军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以为这不过是下一次进攻的间歇。可迟迟不再落下的炮声,和海上那扬起的风帆,无一不在告诉他们,明军要撤兵了。虽然守住了港口,但他们的心里却没什么庆幸,恰恰相反,带来的却是无边的愤怒和屈辱。好嘛,足足挨了这些东方猴子快三天的炸,现在你们要走了?这里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刚刚躲过一劫的苏丹港,立马开始从城中调集最后的战舰。这些是在城内船坞休整的战舰,侥幸躲过了明军的轰炸。而联军的舰队,也已经无限接近苏丹港。“什么?你说他们跑了?怎么可能!”面对最新的情报,满脸不可置信的鲍尔,带着对人生的怀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愤怒的撕碎情报,大声咆哮着:“明军的航速是经过精确计算的,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一定是你们偷懒!”“不,一定是那些该死懦夫畏战,放明军跑了!”这支舰队的主力,是他带来的十艘满载火箭弹的精英舰队。而左右两翼的舰队,则是其他欧洲国家,当初围攻朱高燧的联军组成。对于这些‘懦夫’提供的消息,显然鲍尔并不认可:“命令,立即转舵追击,让这些懦夫有多快给追跑多快!决不能让明军逃出包围圈!”没过多久,传回来的消息似乎验证了鲍尔的判断——就在他们航线的十几海里处,发现大量明舰的踪迹。“果然,是那群懦夫不敢追击吗?”鲍尔嘴角噙着谑笑,不知是在嘲讽明军,还是在嘲讽那些懦夫盟友。“全速——追击!”“是!”“告诉那群懦夫,追击的时候也别忘了看着自己身后,小心明军的偷袭!”“明白,先生!”整个联军舰队在收到命令后,立即呈扇形向隋越围攻过去。根据鲍尔的判断,按照明军现在的航速,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轻松将其纳入射程之内。相较于正在追击的联军,整个舰队从上至下弥漫的紧张气氛,慎海卫这边却轻松到好像在郊游。“三舰,三舰,你个狗日的跑那么快干嘛?是不是怂了,怕被身后的野狗咬了屁股蛋子?”“五舰给爹爹闭肛,这边海风太大,我有啥办法?”“三舰你怂了就别怕认,爹爹不会瞧不起你的。”“五舰,这仇我记下了,等回去的。”五舰的舰长还准备继续调侃,电台内传来隋越的声音:“这么喜欢废话是吧?回去以后把电台静默条例默写一百遍。”“啊?是...”五舰舰长哭丧着脸,瞧着身边下属幸灾乐祸的笑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瞅啥瞅!回去以后你们帮老子一起抄,一人十遍!”“是~~~~舰长!哈哈哈哈!”似乎是早料到他的操作,塔台隋越的声音再次响起:“敢让别人替你抄,这辈子你都别想再上船。”“我去!”五舰舰长大惊:“老隋啥时候能掐会算了?”话音未落,塔台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次是命令:“敌舰距我部太近了,各舰自行适当提高航速,务必保持在敌舰射程边缘。”“是,明白!”顾不上再开玩笑,各舰或多或少的都开始稍稍提速,让马上就要追到对手的鲍尔立马傻了眼。“fxxk!怎么可能!”“先生,我想是这股该死的风,帮助这群东方猴子提高了航速。”“不错,这只不过是他们侥幸而已,继续保持全速追击,这股幸运的风不会刮太久的。”“身后有没有发现明军偷袭的迹象?”“报告,没有!海平面没有观测到任何船只的踪迹!”鲍尔渐渐放下了心,对自己的判断更加了几分信心。身后没有发现任何船只和战舰,说明这伙明军确实是真的打算撤离,而不是包围。“报告————前方发现海岛群,是否仍保持全速航行?”鲍尔微微一怔,迅速举起望远镜。在他的视线中,远处果然出现依稀的小型海岛群,顿时有些犹豫。左思右想之后,他还是不愿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迅速做出决断:“命令左翼舰队从前面迂回堵截,右翼舰队留下侦察舰后,协助我方从明军身后追击。”“是!”哪怕心底总是有些隐隐的不安,但他们可是满载火箭弹的战舰。面对弹药恐怕都快打完的明军,又有什么好怕的? 第1122章 更重要的,是脑子 远处的海岛密密麻麻,就像路边的荆棘,总在人急着赶路时,挡在前行的路上。鲍尔自信的判断,这些海岛对于自己来说,可能会是存在的隐患,但对于明军来说,又如何不是挡住去路的荆棘?战争,有的时候其实就是一场赌博,一场魄力与决心的博弈。如果在关键的时刻没有胆量下定决心,掷出你的筹码,那这个将领注定一辈子不过是个庸才,在庸庸碌碌中度过余生。既然自己已经拿到了至少八成的赢面,又为什么不能下注呢?当然,贸然梭哈的不是赌徒,而是赌棍。“命令,右翼舰队迅速从我方身后快速通过,衔尾追击。”在联军舰队骂骂咧咧的抱怨声中,右翼舰队很快向前开始突进。因为英军舰队的减速,前方的明军舰队早已消失在第一座小岛的转角。等他们转过去时,恰恰看到明军的最后一艘战舰,再次转过第二座小岛。“没有发现埋伏,明军疑似准备借助小岛的地势,摆脱我方跟踪。”“保持全速追踪,我部马上支援到位,注意保持距离,等待合围。”命令方落,鲍尔的英军舰队也出现在第一座小岛转角。看着眼前蜿蜒绵长的海域,鲍尔不忧反喜。第一座小岛后没有埋伏,足以证明明军早已弹药告罄,甚至已经不足以支撑其完成一场小型阻击战。“全速!”再也没有顾忌的鲍尔,命令舰队迅速前抄,准备就在这片地形复杂的海岛群,亲手处决明军的精锐海师。“命令左翼舰队全速航行,一定要在明军脱离海岛群之前,将他们堵截在出口!”下达完命令,鲍尔嘴角噙着嘲笑:“愚蠢的明军指挥,居然带着舰队逃进这样的死路,正好方便我两面包夹,完成合围,哈哈!”自信满满的鲍尔,甚至有时间为自己点燃一支雪茄,在甲板上翩翩起舞。时间就在这样不断的你追我逃中,缓缓度过。直到转过不知多少个小破海岛,明军战舰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联军舰队的视线中。可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忽然惊愕的发现,他们...好像被包围了?随着这座海岛的转出,追击在最前方的右翼联军,惊愕的发现明军的战舰,正虎视眈眈的横亘在海面,将他们裹挟在两翼之间。“不好,中埋伏了!”“报告!报告!前方发现明军埋伏,前方发现明军埋伏!”轰——————!嗵嗵嗵嗵嗵嗵!无数门火箭炮瞬间发出剧烈的嘶吼,冲着压根不需要坐标指示的海岛出口,猛烈的倾泻着弹药。这处海岛是一个巨大的转角,同时出口狭窄,只能容纳两艘战舰并排出入。选在这里阻击设伏,才是苏谨一开始定下的计划。既然对方也有火箭炮,那他就绝不会让自己的属下去和对方正面火拼。战场上火力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脑子。如今联军的舰队,被堵在这处天然形成的隘口进退不得,才是他要的结果。至于假意支援吉达、对苏丹港实施围魏救赵,不过都是他的疑兵之计罢了。图穷匕首见,这里,才是苏谨的杀招所在!接到前方噩耗的鲍尔,脑瓜子嗡嗡的。但他迅速判断清楚了局势,那就是对自己十分不利。没有着急下达命令,而是开始分析自己面对的局势。经过他再三思考后,认为最好的办法是————先后撤。同时他命令左翼联军继续突进,由出口转入海岛群,对明军形成反狙击。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可以里应外合,同时对明军发起进攻。就算暂时拿不下明军也不怕。这里可是他们的主场,就算熬,也能把明军熬死在这片没有食物和淡水的孤岛群中。“主舰队慢慢掉头,后舰变前舰,先脱离海岛群,等待左翼舰队完成合围。”可他的命令刚刚下达,都不用后方传递消息,就能听到身后忽然响起剧烈的炮声。“怎么回事!”“报告——舰队后方发现大量明军舰队,我们被包围了!”到了这个时候,鲍尔的手脚算是彻底冰凉下来。“这是怎么回事....后面不是没有人吗?”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幡然醒悟,明军舰队之所以要驶入这片海岛的真正计划!来自前方的狙击只不过是计划的一部分,身后这支舰队,才是真正的杀招!原来后方一直没发现偷袭的舰队,不是对方放弃了绕后,而是从一开始就遥遥的跟在他们身后,直到他们进入这片海岛!有了海岛群遮蔽视线,偷袭的舰队就能在不引起他们注意的前提下,迅速接近,完成合围!“不对啊,我在身后留下侦察舰了,为什么没有回应?”嗖————————轰!明军用一发火箭弹,迅速回应了他疑问!火箭弹平射!明白一切的鲍尔,身子忍不住开始颤栗起来。明白了,都明白了。留下负责侦察的,是联军的战舰,出于不信任的原因,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他们的战舰配备火箭弹。明军只需要驶入射程,完全可以在他们没有注意到之前,一发入魂!事实也正是如此。对于玩火箭弹玩了大半年的慎海卫,操作火箭炮的技术,早被他们玩出了花。高射、低射、平射压根不在话下,甚至操炮手要是没有精确打击的能力,在慎海卫都别想摸火箭炮的边。现在摆在鲍尔面前的只有几条路。要么拼死一搏,要么等待左翼联军合围,寻求突围的机会。但该死的、狡猾的明军指挥官既然都布好了这样的死局,怎么可能容许他轻易离开。剩下的办法,鲍尔或许只能依靠仅存的一点‘主场优势’,等待救援,和明军在这里耗着。可是问题来了,现在有哪支部队的救援能力,能打得过武装到牙齿的明军呢?他,又如何在没有淡水和食物的海岛中,熬到救援的到来?或者,还剩最后一个办法... 第1123章 德不德的,那是后话 “投降?”马三愕然看着眼前的电文:“这帮家伙也太没出息了吧?还没打两下就投降了?”苏谨倒是一点都不奇怪:“他们和咱们不一样,没有为民族大义牺牲的意识,打不过就投降,在他们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关于民族意识形态的问题,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解释的清,苏谨也没兴趣给马三普及这些知识,后者也大概率不怎么爱听。其实说白了,现在的这伙欧洲人,基本还没有脱离海盗的思维模式。不管是维京海盗也好,撒拉逊海盗也罢,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弱肉强食的思维模式。对于强者他们会极端的服从,可一旦发现这个强者露出疲软的一面,又会立即露出狰狞的牙齿,上前将其分食。对于这样的敌人,仅靠以德服人是远远不够的,他们也未必能明白你的苦心。最好的办法,是在大炮上刻上‘德’字,物理驯服了再说。至于德不德的,那是后话。“那老爷,咱们接受吗?”苏谨沈吟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接受吧,让弟兄们都小心点,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就大炮轰他娘的。”“是。”慎海卫迅速派出数艘快舰前去接收俘虏,受降的事情倒是很顺利。明显这个鲍尔是个聪明人,知道耍诈也没用,倒是心甘情愿的选择投降,没耍什么小心思。诈降的事情在欧洲不是没有,但只要做过一次,以后就不会有人再接受你的投降,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在投降这件事上,他们还是很讲诚信的。苏谨之所以接受投降,一方面确实是因为自己带的弹药有限,不能随意浪费。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可他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英式火箭炮。他倒要看看,这英国佬弄出来的火箭弹,和自己的喀秋莎相较如何。几个时辰之后,苏谨终于看到了被搬到自己舰上,英式自制的火箭炮。慎海卫现在所用的,还是当初仓库里提出来的喀秋莎,主要为十六管的笼式火箭弹。而威尔斯弄出来的这种,同样是笼式的,不过是十二管。战斗部、装药部、装载部等部位一应俱全,大同小异,就连口径也差不多。“嗯,不是英式的,也是基于俄式火箭炮基础改良的。”一眼看去,苏谨就看明白是怎么回事。毕竟火箭炮这玩意的结构十分简单,甚至比火炮还要简单,难的是钢材料。因为火箭弹射出后,依靠的是自身的推力完成目标打击,而不是基于火炮的火药。所以相较于传统火炮,炮管需要承受的膛压并不算很高。唯独对火箭弹的生产要求很高,每一枚的造价也并不便宜。好在这些年苏谨一直在发展基础工业,如今山西腹地更是大明最重要的军工基地。他出发之前的这大半年,就解决了火箭弹的生产问题。不然仅靠仓库的那点东西,他早就坐吃山空了。不止如此,黎城军工厂生产的改良式火箭炮也已出现,只不过目前刚刚投入量产而已。拿英式火箭炮试射了几发,隋越、朱允熞几人默默在一边做起了评估。但评估的结果,却不是那么喜人。“姐夫”,朱允熞少见的笑不出来:“这玩意的射程似乎还要优于咱们。”“是啊。”苏谨叹口气,苦笑道:“不管咱们怎么瞧不上那个约翰,但不得不承认,这些年他把欧洲经营的很好,很多基础工业十分完善,跟他相比,咱们因为建文时期的遗留问题,反而在这些年落后了许多。”朱允炆的在天之灵表示,这个黑锅老子不背,要不是四叔‘莫名其妙’的来打我,至于那么乱吗?啥?怪我削藩?那你咋不怪他,不老老实实的把脑袋伸出来让我砍,不就没这破事了吗?试射完火炮以后,苏谨又让人把那鲍尔喊来,问了他点东西。对苏谨的‘询问’,鲍尔倒是十分老实,有啥说啥。倒不是他为人乖巧,主要是站在苏谨身边,那位不停把玩着钳子、烙铁、夹竹板的少年,实在有些太吓人了...看他如实对答如流的样子,那少年的表情居然还有些失望?上帝啊,大明的这些人实在太可怕了!这时,一个刻在骨子里的恐怖词汇,忽然冒进他的脑海————上帝之鞭。其实这个鲍尔知道的东西并不多,他交代的那些东西,大部分苏谨都靠着情报早已掌握。不过也难怪,这鲍尔就是个军中武夫,本身对其他东西就没什么兴趣。尤其是当他问起英国的基建、工厂这些问题的时候,更是一脸茫然。他只知道很多配件都是在其他国家生产,最终在英国完成组装。唯一有用的一条信息,是英国军队今年开始大量普及速射机枪,只是他还没拿到手。这一点,让苏谨皱紧了眉头。他让鲍尔把那机枪的样子画下来,哪怕扭扭斜斜,但苏谨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玩意。斯登式。这枪由左侧供弹,能装载32发子弹,射速大约500每分钟,开膛式激发。虽然这破玩意饱受诟病,像是一堆破管子攒起来的破烂,质量和精度奇差、保险没事也总出问题,没事就爱走个火什么的...哪怕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当年仍是二战战场上出现频次最高的武器之一。原因很简单,就一个——造价便宜,制造简单。在批量生产的流水线下,这玩意的造价一度被控制在当时的7美元一支...“这家伙果然有点东西啊。”有件事苏谨忽然想不通了,斯登式并不难造,可为什么当初他没给约翰弄出来?如果当时约翰手上的部队人手一支斯登式,只怕他也未必能赢啊...“这小子,怕不是老早就惦记着约翰的皇位吧?这父辞子孝的。”不过,这一切已经不关苏谨的事。他这次出海的目的,就是要限制西方这头饿狼崛起。不是苏谨狠心,他也并非战争狂。而是无数的惨痛历史教会他,如果任由这群饿狼发育,迟早有一天还得再来和中华犯葛。与其那样,不如趁现在把他的牙先掰掉。以德服人固然很好,但德不德的,那是后话。 第1124章 将来封你一个油王 “老爷,要趁现在把苏丹港打下来吗?” 面对隋越的提问,和朱允熞的跃跃欲试,苏谨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的建议: “不行。” 朱允熞瞬间失望,落寞的瘫坐在地:“为啥啊姐夫?” 苏谨狠狠给了他一脚:“你那个脑袋要是不用,就抠出来当炮放了!” 骂完朱允熞后,才指着舆图道明原因: “凭咱们现在的兵力,防守吉达、延步荷台达这一线的阵地,就已经很吃力了!拿下苏丹港?谁去守?怎么守?” “且不说中间隔着红海,苏丹港的背后又是大陆,敌军从陆地进攻怎么办?你吃得住两面围剿吗?” “啊这...” 朱允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姐夫我错了。” 没心思理他,苏谨向隋越下达任务: “先去找朱高燧汇合,然后等陛下的舰队,或朱高煦的陆军二者到其一,咱们才能开始下一步动作。” “喏!” 安顿完这些,苏谨看着红海北部尽头,两块大陆的连接处陷入了沉思。 “我怎么差点忘了,这里可是有一笔大大的生意可以做啊...” ............................ 几日之后,苏谨的舰队终于航行至吉达港,与朱高燧完成会合。 这么多年过去,朱高燧终于看到了亲人,热泪盈眶的抱着苏谨哇哇大哭:“小叔叔,你咋才来nia...” 大明赵王殿下最忠诚的仆人,阿什本家族掌舵人的私生子,憨憨的帕特里克挠着脑袋,看着这个十分年轻、俊雅的汉人陷入了沉思。 介,就是那位让无数欧洲人闻风丧胆的,大明晋国公苏谨? “尊敬的大明国公先生,请允许我代表阿什本家族,对您献上最虔诚的祝福。” 老罗本优雅的上前施礼,目光温和而平静的看着苏谨,微微躬身。 你可以说他是在投资,也可以说他是在投机。 但在朱高燧最艰难的这几年,老罗本始终坚定的站在朱高燧身边,难免让苏谨对他高看几眼。 “阿什本先生,你想要的是什么东西,我心里很清楚,放心,我想你会得偿所愿的。” “哦,上帝赞美你,我最亲爱的苏。” “不”,苏谨笑笑:“我们华夏人从不信什么上帝,我们只相信自己勤劳的双手,那是一双可以创造奇迹的手。” “嗯,我想你说的对。” 罗本并不是随声附和,而是有真正的认真思考过: “朱曾经说过,我们这边的神是用来忏悔的,而你们的神则要为你们所用,才会受人爱戴。” “不错。” 苏谨放声大笑:“遇到事喊一声‘急急如律令’,必有神来助,若是不来必是假神。” “果然,华夏是一个神奇的国度,就连神也得为你们服务。” 苏谨挑挑眉毛:“不然呢?” “哈哈哈哈哈!” 在吉达安顿下来后,苏谨没有时间休息,迅速接手了这边的防务。 在联军舰队投降之后,荷台达的守军自知顶不住大明的下一次进攻, 没等苏谨进攻就主动向苏丹港撤退,给他们留下一座空城。 这个时候,慎海卫的陆军就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 一直无所事事的孙威受命,去接手荷台达的城防,重新布置沿线的防御工事。 而吉达、延步两地的防务,也被苏谨接手,让二麻子、六忽悠重新布防。 但苏谨没打算久留,而是告诉朱高燧,现在不过是权宜之计,等他走后这里的防务将重新交还给他。 对此朱高燧也没什么意见,哪怕有意见他也不敢说什么。 他可没忘了,当年这位小叔叔是怎么收拾他来着。 不过,苏谨忽然问了他一个问题,让他十分懵逼。 “啥?我将来想不想在这里分封?” 看着一望无际的沙漠,和燥热无比的天气,朱高燧心里一万个不乐意。 “你呀,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苏谨笑道:“机会我可是给你了啊,你要是不要,这地可就归我了。” 朱高燧狐疑的看着他,素来知道这位小叔叔贪财的性子,必定话里有话。 “哎呀小叔叔,你就跟我说说这里到底有什么好的吧?” “呵呵...” 苏谨倒是真的想让他扔掉这里,然后自己占了。 但既然人家喊自己一声叔叔,又立下汗马功劳,这么缺德的事情自然不能干。 “我来问你,坦克知道吧?” “知道啊,那铁甲车还挺厉害,当年也没少让父皇头痛。” “那你知不知道,铁甲车是以石油为动力的?” “知道啊”,朱高燧撇撇嘴,他在这里混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油矿的作用? 但现在整个欧洲加起来才多少铁甲车?又能用多少油? 苏谨恨铁不成钢的给他一脚:“笨蛋!实话告诉你,不出几年,铁甲车、铁甲船、还有飞机,才是战场的主力军,到时候光是卖石油你就能成世界首富!” “啊?真的假的?” “不仅如此,随着技术革新,将来石油最大的销路可不是军用,而且民用!汽车、摩托,邮轮海船,哪一个离得开石油? 这些将来可都是民用的,不说家家户户吧,至少全世界每天得有几万万辆车,得烧你卖的油!” “嘛玩意儿?” 朱高燧的眼珠子都瞪大了:“万万辆?小叔叔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骗你作甚?” 苏谨好气又好笑的瞪他一眼:“不然你自己挑个地方,我打下来和你换!” “别!我要!” 见苏谨这么说,朱高燧才知道自己拿到的究竟是一座什么样的宝库,怪不得英国佬玩了命也要抢回来。 “这才对嘛”,苏谨嘿嘿一笑:“将来就封你一个油王,专门卖石油。” 闻言,朱高燧立马垮下了脸:“换个名字行不行?油王会不会显得有点腻?” “随你呗,我觉得油王的名字不错啊。” 一边的朱允熞露出羡慕的神色:“姐夫姐夫,那你赏我点啥?” “我赏你个大逼斗!怎么哪都有你,上一边去!” 朱高燧嘿嘿一笑,忽然问道:“小叔叔,我一个人占了这里有点不好意思,要不分你一半?” 闻言,苏谨确实有点动心,但想想还是放弃了。 他不想和老朱家一直牵扯,随即笑道: “不用,到时候你卖你的石油,我玩我的新能源去...” 第1125章 你咋说话不算话呢? 就在苏谨忙着在亚剌比亚布防,和苏丹港形成对峙的时候,西洋舰队也在天竺一带被绊住,一时不得脱身。 倒不是有人敢找大明舰队的麻烦,而是天竺这帮哥们实在太不消停了。 在西洋舰队对恒河沿途各城,进行过威慑式轰炸后,他们倒是消停了许多,不敢对大明做什么。 但被人莫名其妙的揍了一顿,身为这个世界上拥有最高贵血统的天竺婆罗门、刹帝利贵族,怎么能忍气吞声的咽下这口鸟气? 没错,大明我是打不过,但你一区区被帖木儿和金帐汗国联手揍了的莫卧尔,也敢对我指手画脚咩? 本来嘛,最初是天竺底层的士兵,拿着英国人给的武器,和莫卧尔拼起了命。 两边的武器装备差不多,战斗素养也差不多。 天竺有武器地利优势,莫卧尔帝国有骑兵的优势,双方一时间倒也打了个旗鼓相当。 但随着婆罗门和刹帝利的贵族老爷一生气,局势立马变得诡异起来。 当初英国人给的这批武器,大部分精良装备可是落在了刹帝利手上。 众所周知,自打一千多年前雅利安人来了这里,就将这片土地分成了四等人。 最上层的婆罗门,就是纯种的雅利安人,掌管着宗教和教育。 而仅次于他们的刹帝利则是军人,而这个军人不是指作战在第一线的战士,而是军官,或者说军阀。 这两者构成了天竺的上层,也就是贵族,掌控着整个国家的话语权和政权。 而从第三等的吠舍开始,则是真正的平民,主要从事农业、手工业和小商小贩的工作。 至于最后一等人,则被称为首陀罗,就是所谓的底层人,只能从事低贱的劳动。 并且,首陀罗是不被允许参与更高一等工作的。 至于还有一群被称为达利特的,则是彻彻底底的奴隶层,只能从事类似于掏粪、殡葬和屠宰,这种被认为不洁的工作。 而天竺最牛p的,就是利用宗教愚昧他们的思想,让他们认为自己只要好好听话,下辈子就能投胎成更高一等的人种。 不得不说,在忽悠这方面,三哥从来没怕过谁。 而这一次刹帝利的出动,则代表着天竺贵族的震怒,势要在莫卧尔身上打出自己的赫赫威风。 一开始的战局确实很顺利,拿着英国佬的先进武器和火炮,刹帝利的军队很快把莫卧尔骑兵打的找不着北,一度退到了北部高原。 而北部高原的身后,则是大明的乌斯藏宣慰司。 许是接连的胜利,让三哥又有些膨胀,二话不说继续对着莫卧尔狂轰乱炸,大有一副要把他们就地消灭的态势。 可你说说你,打就打吧,好歹打准点呗? 结果不知哪个部队的傻缺,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好几炮直接歪到了姥姥家,轰到了大明乌斯藏列城的范围,还掀翻了半个村的民居,死伤无数。 刚刚离开天竺的朱棣,和远在大明京城的朱高炽一听,这还了得? 这他娘的不是妥妥的趁机报复吗! 啥也不说了,干他! 西洋舰队当场掉头,杀气腾腾的再次杀进了恒河,一炮轰碎了巴特纳的大门。 天竺贵族一听大明又打回来了,顿时全都懵了逼。 不是,您不是都揍过我们了,我们也没敢说什么啊,咋还能再杀个回马枪呢? 你咋说话不算话呢? 火急火燎之下,赶紧派使者再去求饶,顺便问问大明爸爸这是发的哪门子邪火? 可等使者带着消息回来之后,天竺贵族们不知该哭还是该哭。 谁能想到那群笨蛋,居然把炮开到人大明境内去了? 而且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没一个人汇报的? 当即,婆罗门的老爷们一边继续派出使者,去稳住大明爸爸,另一边赶紧派人去前线问责。 可刹帝利的军阀们也觉得很冤枉。 他们又不是故意的,况且不过就是炸了边疆的一个小村落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放在他们天竺,对这些贱民的死活,他们才不在乎呢。 实在不行,让大明爸爸也炸他们几个村子出出气? 婆罗门的老爷们可不敢这样回复朱棣,不然等待他们的,可能就不是拿几个村子出出气那么简单。 在他们再三沟通和表达愿意赔偿的诚意下,朱棣才稍稍消了一点气,没有继续进攻。 但于此同时,乌斯藏的卫所开始频繁调动,陈兵在列城边境,安营扎寨,构筑连环地堡、各种防跑设施‘歘’的一下立了起来。 这一次,大明的态度很坚决。 你继续打你的,但有一点,你要是敢再把炮放到我境内,那咱的大军可就直接杀过去了。 天竺这下毛了,连莫卧尔也不敢打了。 毕竟,谁又敢保证,他家的傻子会不会又一次记错了坐标、开错了炮,把大明这煞星彻底惹怒? 暂时得到喘息的莫卧尔一瞧,嘿,这不是有办法了吗? 要说这莫卧尔帝国,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可谁让当初亦力把里被朱棣狠揍后,直接灭了国呢? 而帖木儿汗国也因此连带着被削弱,实力大减,这就给了莫卧尔帝国崛起的机会。 他们直接占去了原本帖木儿汗国和天竺不少的地盘,甚至一度占据了克什米尔的上游,卡契。 天竺有两条大河,一条就是神奇的恒河,另一条则是天竺河。 被莫卧尔占据了上游,只要人家稍不开心,在上面筑个大坝拦拦水,雨季直接一拆,天竺就等着发洪水吧。 因此,围绕卡契争夺天竺河上游的控制权,一直都是他们彼此之间最深的矛盾。 现在眼瞅着打不过天竺,莫卧尔动起了心思——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大明西路大军,正在对着帖木儿和金帐汗国狠揍呢。 作为被帖木儿狠狠踢过屁股的势力,大明不就是最好的盟友吗? 结盟,必须结盟! 二话不说,他们就派出两路使者出发。 一路带着礼物沿着乌斯藏进入大明境内,去这位帝国猛虎的京都投诚; 而另一路则迅速南下,到大海之上去找帝国猛虎的真正主人——朱棣。 去京都是礼仪,去海上才是真正的办事。 只可惜,面对他们的结盟请求,朱棣连理都懒得理。 第1126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朱棣的态度很简单——称臣可以,结盟免谈。 哪怕强如奥斯曼那样的帝国,在大明面前也得自称弟弟。 你个被天竺三哥打成渣渣的小趴菜,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就敢舔着个大脸跑来说什么结盟? 那使者急了,用最快的速度联系上了国主,又用最快的速度给了朱棣回复: “爸爸,爸爸,我是您最忠诚的儿子啊,我愿意为您献上最虔诚的献礼,您快救救您的儿子吧!” 面对如此不要‘波一’脸的莫卧尔,朱棣都被气笑了。 但他还是同意了对方的条件。 原因无他,他得给天竺和帖木儿都添点堵。 一个是时不时就要抽个风,不定时就要坑自己一下的,一条神奇的蛆。 另一边则是和大明有着世仇,现在更是正在交战,打的不死不休的敌人。 不过,面对莫卧尔索要武器的请求,朱老四微微一笑,大方的挥手一甩——统统拒绝。 老子家里的军备局和兵仗局都快忙疯了,加班加点生产出来的武器还不够自己使呢,哪有闲置的给你们? 老式的火炮和火铳倒是还有不少,但那玩意也不顶用啊。 毕竟三哥再菜,那也是拿着最新英式装备的军队,你总不能让他们拿火铳去拼大炮吧? 但朱棣有他的办法,还是最简单的办法。 西路大军。 正在沙鹿海牙,怼着帖木儿脸上输出的朱高煦,接到父皇的命令,二话不说直接带着部队往前冲,愣是在撒马尔罕打了对手一个对穿。 穿过巴里黑后折向东南,直奔卡契。 天竺三哥瞬间麻了。 不是说不打了吗?你们还把陆军派过来,又是几个意思? 到达卡契的朱高煦大手一挥,把双方的头领都喊过来简单开了个小会。 会议的宗旨很简单,俺们不是来打架的,就是听说小弟受欺负了,来瞧瞧是怎么个事儿? 嗯,大明是很讲理的,咱先论论到底是谁理亏,给你们断一断案子。 要是莫卧尔理亏,那咱啥也不说,该揍揍你的。 但要是你天竺三哥不讲道义,那咱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挨揍不管吧? 天竺和莫卧尔各执一词,自然都在说对方的不是。 天竺人说是莫卧尔先动的手,主动南下侵略的是他们,还抢走了本属于他们的卡契地区。 莫卧尔却说卡契原本就是他们的,是天竺人从他们手上偷了去。 眼见双方各执一词,都说自己有理,朱高煦笑吟吟的断了案—— 既然你们都说自己有理,那还是打一架吧。 不过天竺你可不能用英国佬的装备啊,你也知道咱们和英国佬关系不咋地好。 你要是非用也行,那就别怪我出兵讨个伐,毕竟老子揍的不是你,揍得是英国佬的装备。 天竺使者直接被这一套奇葩理论搞晕,过了许久才明白大明的意思。 要打可以,但不许用英国人的装备,不然大明就拉偏架。 可他们是凭着人家英国人的装备支持,才把莫卧尔赶到这里的啊! 没了装备,凭他们怎么可能是莫卧尔骑兵的对手? 看着朱高煦信誓旦旦,笃定又玩味的表情,天竺使者欲哭无泪... 朱棣也被自家老二这套奇葩理论震惊到,感叹恶人还得恶人磨啊。 最后在朱高煦的‘积极调停’下,天竺咬牙认了这个哑巴亏,‘归还’了大部分刚刚从莫卧尔手中夺到的土地。 至于卡契高原的控制权,他们是别想了。 不止三哥别想,莫卧尔也别想。 莫卧尔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这么好的地理位置,这么丰富的资源,到了朱高煦的手上那能还给你? 大明汉王殿下直接借口,声称为防天竺报复,将代他们守护卡契高原。 地方呢,肯定还是你们的,但现在不是怕天竺揍你们吗?所以哥哥先帮你看着。 至于什么时候还给你? 那当然得等到你有实力自己保护的时候啊,自然不就给你了吗? 你问我,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实力,那不得看你们自己吗... 莫卧尔人想了又想,也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能有这个实力,我个小辣鸡... 莫竺冲突爆发的快,结束的也十分突然。 除了这片土地多了一个大哥以外,一切都如没发生过一样。 但帖木儿汗国却麻了。 当初朱高煦不顾一切往南冲,他们判断大明这是要去解决莫竺冲突。 朱高煦这一去,能大大缓解他们面对的攻势,何乐而不为呢? 放,放他过去! 之所以此去顺利,一半是朱高煦的部队太凶,另一半则是帖木儿的刻意纵容。 结果人家去了那里,就简单开了几个会,莫竺冲突就被顺利解决。 这下,反而轮到他们坐蜡了。 这个时候他们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被包夹了? 卡契的位置,恰恰位于大明乌斯藏的边境,而那里现在好像正在陈兵... 果然,莫竺冲突刚刚平息不久,列城周边的部队迅速开拔,直接迈入卡契地区,从朱高煦的手上接管布防。 而同时,大明内部的卫所也在不断频繁调动,向着乌斯藏这边缓缓开拔。 天竺和莫卧尔这才恍然,合着他俩掐架,结果掐着掐着,给大明掐出来一个境外前沿阵地? 明明是我们的卡契,结果莫名其妙变成了大明的前进补给基地... 双方欲哭无泪。 伴随着双方的哭泣,时间缓缓迈入永乐三年。 当苏谨知道朱高煦的一举一动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笑。 “垂死梦中惊坐起,列强竟是我自己...” 这一瞬间,他似乎体会到了前世川特在世界搞风搞雨的快乐。 这谁家有事都能进去‘平平事’,然后再顺手从人家家里,捞点好东西撒丫子跑的的行为,实在是太快乐了啊。 干得漂亮,继续保持! 这样的事也许很不地道,会被人唾骂、会被人诟病,但苏谨不在乎。 他始终坚信一个道理,那就是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宁愿我苏某人背一世之骂名,也要后世儿孙挺直自己的脊梁! 他现在彻底明白,老天爷为啥让他这辈子来到这里,那就是只为做一件事—— 不服就干! 心情通畅的苏谨哈哈大笑,旋即愕然看向了脑海... 第1127章 no 就在大明看着天竺和莫卧尔的热闹时,英国那边也并不太平。 自从威尔斯重新夺回王权后,国内并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 其中嗓门最大的,并非来自各个贵族,而是来自报社。 《大英日报》和《泰晤士报》是在约翰的主持下创立的,最初成立的目的是成为他的喉舌。 但在拉文上位后,反而将其独立出去,成为单独的部门。 这件事情的背后,就有着阿黛尔的身影。 她身后的希拉里家族,是英国的老牌贵族,同时也和约翰的关系很好,是他坚定的支持者。 但拉文上位后,希拉里家族又迅速向拉文释放善意,对此后者自然欣然接受。 毕竟希拉里家族拥有着全英接近五分之一的工厂,大量的土地,还拥有独立贸易舰队,是拉文十分倚重的盟友。 阿黛尔也借此机会,让两家报社彻底脱离出来,成为独立的喉舌部门。 因为她始终坚信,报纸的根本是真实,真实的报道、真实的声音,而不是成为议会的枪手。 而阿黛尔本人,在英国的声望也很高,拥有大量坚定的读者和拥趸。 为了拉拢希拉里家族,也照顾阿黛尔的情绪,拉文最终决定将报社交了出去。 在白金汉宫事件发生之前,双方合作的还算愉快,至少在阿黛尔看来,拉文的许多举措是很正确的。 尤其是在和大明议和这件事上。 众所周知,阿黛尔是个‘大明吹’,虽然很多人并不认为她笔下的大明,真的是那么美丽富强。 但也有不少人生出了去那边看一看的心思。 可随着威尔斯的抢班夺权,这一切都化作了泡沫。 威尔斯炮轰白金汉宫的举动,在阿黛尔看来,就是一场恐怖的屠杀,是刽子手在挥舞镰刀。 哪怕事后,威尔斯给予了她足够的尊重。 她身后的希拉里家族,在威尔斯上位之后,仍旧能保持原本的地位,其中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威尔斯的母亲。 这位前王妃,现王后,出身于希拉里家族,是族长的嫡女,也是阿黛尔的姐姐。 也就是说,阿黛尔是威尔斯的小姨。 可就是这位小姨,偏偏事事都和威尔斯作对。 炮轰白金汉宫的第二天,阿黛尔就在《大英日报》和《泰晤士报》同时对他展开抨击。 在她看来,威尔斯的行为是不人道的,是错误的,是要带着大英这艘战舰,疯狂的驶向疯狂和沉沦,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死亡和沉没。 威尔斯很恼火,但为了照顾希拉里家族的面子,没有逮捕她,而是给了警告。 希拉里家族此时也看清楚,这位登上王位的亲戚,可不像他父亲那样仁慈,而是一个手段残忍的疯子。 族长把阿黛尔喊了回去,命令她不许再公开抨击威尔斯,尤其不许写文发报骂他。 但阿黛尔却不以为然,坚决不肯妥协,哪怕族长威胁她,再不听话就把她开除族籍。 而她最后的选择,是狠狠摔门离开。 报社的抨击还在继续,恼火不已的威尔斯,终于下了狠心。 这天晚上,刚刚审完稿子的阿黛尔,安顿好印刷厂的排版、印刷工作后,才拎着包下楼。 尽管汽车这种玩意现在还是个稀罕物,只有贵族和军方才能拥有,可报社还是给阿黛尔配了一辆。 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暖玉,阿黛尔心里还在想着自己那篇即将发布的稿子。 这篇稿子,是她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对大英和大明进行了深刻的对比。 尤其是双方在经济、军事、民生两个方面,做出很多的真实数据比对。 哪怕她深爱自己的国家,但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大明已经是一头睡醒的雄狮,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扩充他的领地。 在这个时候,贸然与其针锋相对并不是正确的方式,反而应该主动和解,加强往来。 哪怕暂时低大明一头,但也可以趁着这个缓冲的机会,加强彼此之间的交流,向大明学习。 尤其是那位晋国公,听说他在大明开办了不少学校,教授很多实用的东西。 难道不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去向人家学习,把好的东西带回来吗? 她更搞不明白的是,威尔斯王子明明也懂得很多东西,却从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哪怕是自己的子民。 他将他那最精深的学问藏在伦敦塔之上,却不许任何人接近。 这是愚蠢的,自私的。 在明天的报道上,她要呼吁威尔斯王停下战争的脚步,让国家回到他本该正确的轨道上, 他更应该分享他的知识,让整个大英开民智,这样才是强大的唯一道路。 阿黛尔的思绪繁杂,走在路上的时候有些走神。 忽然,一道刺眼的光芒闪过,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就在这时,一辆失控的卡车忽然冲着她撞了过来! 眯着眼的阿黛尔,瞳孔瞬间放大,却已无力躲闪... 砰! 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感觉身后有人重重推了她一把,腾空而起摔落在地。 而那辆‘失控’的卡车,极速的消失在夜幕之下。 “是谁?是谁救了我?请出来让我见你一面,让我当面向你表达感谢好吗?” 再次陷入寂静的夜空,没有任何人回答她。 略有些失望的阿黛尔,失神落魄的向自己的专车走去。 就在她距离汽车还有七八米距离的时候,司机已经下车在等候,恭敬的打开门请她上车。 啪嗒。 阿黛尔手腕上的暖玉忽然碎裂,骤然断成两截掉落在地。 “哎呀!” 她有些心疼,毕竟这还是临走之前,大明皇帝送给她的礼物,一直佩戴在身上。 眼中带着深深的惋惜,将两截断玉捡了起来,捧在手心仔细的端详。 玉没有经过任何的磕碰,哪怕她刚刚摔出去的时候,也没有碰到这块暖玉。 可它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碎了。 裂开的暖玉蔓延着杂乱的裂痕,似乎在叹息着什么。 将断开的暖玉收好,准备明天去找个玉匠问问,还能不能修复。 可当她刚刚起身,忽然身后传来震天裂地的爆炸,一阵气浪吹来直接将她掀飞出去! 轰! 等她落地之后狼狈的起身,惊愕的看到自己的专车早已化作焦铁,燃烧着熊熊大火。 而那位忠诚的司机,却被爆炸撕裂成了两截,上半身静静的躺在草丛中,漆黑的鲜血将杂草染成令人惊厥的颜色。 而他的下半身,此刻正挂在一棵树的树杈上,摇摇欲坠... “no————————!” 第1128章 转左,还是往右? 阿黛尔神情呆滞的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惊恐的情绪渐渐褪去之后,脑子也一点一点恢复清明。一件事可能是意外,两件呢?这爆炸又怎么解释?难道也是巧合?仅仅是一瞬间,她就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以及是谁想要她的命。除了那位外甥,又能是谁呢?骤然,她的脑袋向后转去,可空荡荡的街道却没有一个人影。刚才被人推开,看来也不是一个巧合,而是有人在暗中保护她。可那个人是谁?又是谁派来的?暂时想不明白这些,她缓缓起身,决定先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出什么事了!”几名夜巡者急匆匆的跑来,惊慌失措的看着阿黛尔。夜巡者是英国人对警C的别称。在约翰建立警C制度以前,英国并没有专业的巡警,或者像大明那样的捕快。他们的巡逻保护制度,往往是依赖民间志愿者组成的巡逻员和夜巡者。这样的团队既没有专业的装备和知识,也没有统一的规划和管理,早已满足不了地方的要求。约翰成立jC制度以后,随着大量巡警的加入,渐渐取代了他们的工作。但多年沿袭下来的习惯,民间仍是称呼他们为‘夜巡者’或者‘巡逻员。阿黛尔有些畏惧的退后几步,直到她确认这些人,并不像是那位外甥派来的杀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她没有说出真相,只是宣称这是一场意外。毕竟没有证据,贸然去指责一位王,只能换来怀疑的目光,和对她所谓公正客观讲述事实态度的质疑。巡警也没有说什么,派人回去找人帮忙,先把尸体送往太平间,然后简单记录了一下口供后,就放阿黛尔回去了。这一晚,阿黛尔没有睡好,只要睡着就会梦到被人刺杀,一次一次在梦中惊醒。等她醒来后,端起桌上的杯子正要喝,却见门缝被人塞进来一张纸条。狐疑的打开,上面没有落款,只写着一句:“这只是一次警告,你应该清楚自己该怎么做。”阿黛尔彻底愤怒,将纸条撕了个稀碎,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她绝不妥协!威尔斯的举止越疯狂,就说明他越害怕!他害怕自己这把代表着正义与公理的剑,悬挂在他那疯狂的头顶!没有心情吃早饭的阿黛尔,直接离开了公寓,去报社上班。哪怕经历了昨夜恐怖的一幕,她仍毫不犹豫,坚决的将昨天的稿子发了出去。“排版,印刷,今天的报纸要按照平时三倍的数量印刷!”“what?”报社的同事们有些惊愕的看着她:“嘿,主编,这太疯狂了,没有那么多人会买的。”“不,从今天开始,所有的报纸全部售价1便士。”“天哪,你疯了吗?1便士,那连印刷的成本都不够!”“我不在乎!”阿黛尔的情绪忽然有些失控,旋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捂着额头叹息:“这些你们不用管了,所有的损失我来承担,但必须让每一个读者看到报纸,就这样。”同事们面面相觑,对阿黛尔的怪异举动十分不解,但又不好说什么。“好吧boss,你说了算。”安顿完这些,阿黛尔起身准备去警局,那位忠诚的司机死了,但自己至少要给他一个体面的葬礼。出门的时候,迎面和自己的助理撞上,助理手中端着一杯咖啡,奇怪的看着她:“主编,你的咖啡。”“放那吧。”阿黛尔没心思喝她的早咖啡,起身匆匆离去。氤氲着淡淡热气,香味扑鼻的咖啡被搁在桌上,助理转身出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主编,这是我计划发在明天早报的稿子,麻烦你先过目...”推开门,却没有看到阿黛尔的身影,只有空荡荡的桌子,和那被氤氲着香味的咖啡。“出去了?”报社男记者耸耸肩,准备转身离去。可当他看到那杯咖啡的时候,舌头忍不住在略微燥热的唇角划动。“阿黛尔的咖啡啊...”他暗恋阿黛尔很久,可是没有那个勇气去表白。可若是浅尝一口她的咖啡,是不是能算作变相的接吻?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悸动,左右看看没人注意,端起杯子浅尝一口,满足的勾起了嘴唇。可当他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瞳孔放大,使劲扼住了自己的喉咙,绝望的伸手去摸大门...扑通。“天哪,史蒂文,你怎么了!”“他死了!上帝啊,究竟发生了什么!”“快,快去通知主编!”“阿黛尔不在办公室,谁知道她去了哪里!”不知道办公室早就乱做一团的阿黛尔,此刻才刚刚处理完司机的后事。她没有时间去为他张罗葬礼,只能联系他的家人,给了一笔丰厚的丧葬费和抚恤金,然后匆匆往报社赶去。可她刚回报社,就得知了史蒂文的死讯,瞬间惊到目瞪口呆。同事们早就报了案,巡警已经查明他的死因,阿黛尔的咖啡被人投了毒。从始至终没有碰过咖啡的阿黛尔,暂时没有被当做嫌疑人。但她的助理却被巡警带走讯问。临走之时,助理绝望的看着阿黛尔:“主编我什么都没有做,你要相信我!救救我,救救我!”阿黛尔什么话都没有说。到了这个时候,她早已无法分辨身边哪一个人是善,哪一个人又被那位外甥收买,成为来取走自己性命的死神。但有一点她很确认,那就是史蒂文是替自己死的。哀伤的看着史蒂文的尸体被裹尸袋包紧、抬走,阿黛尔清楚,自己必须要做出一个决定。“从明天起,我不会来报社上班,所有的稿件你们通过邮寄的方式给我,地址随后我会给你们。”说完这些,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因为她心里清楚,每多停留一刻,这些人中很有可能就会有下一个人,因为自己,而成为那个疯子手下冤死的亡魂。英国很大,可这个时候却很小。她,又能去哪里呢?走出报社的时候,阿黛尔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转左,还是往右?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句蹩脚的英语:“这位美丽的小姐,你愿意和我约会吗?” 第1129章 上命所为 阿黛尔惊恐的看着眼前带着大兜帽的男人,以为遇到了流氓醉汉。可那兜帽之下,渐渐露出的却是一张来自东方的面孔。“看来我们这位美丽的主编女士,最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是吗?阿黛尔小姐?”“你是...”兜帽男人没有急着回答,左右逡巡一番后再次压低了声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你信得过我,那就借一步说话。”说这句话的时候,兜帽男人用的是汉话。阿黛尔的脑海间,陡然一道闪电劈过:“昨晚是你————!”“嘿嘿,事发突然,希望我推你的那一下,没让你受什么伤,不然我可是罪过大喽~”“先生,你为什么要救我?”这个时候阿黛尔哪里还怀疑对方的身份,赶紧三步并做两步跟了上去,高跟鞋的声音在小巷里不断回荡。“上命所为。”男人嘿嘿一笑,轻轻露出自己的腰牌,上面篆刻着一个‘锦’字。“这是...啥?”男人无语,忽然反应过来这娘们虽然会说汉话,但字却不认得。“咳咳”,有些不好意思的他,轻咳一声掩饰一下尴尬,才低声问道:“不知你听没听说过,大明锦衣卫?”“啊,这个我知道!”阿黛尔露出欣喜之色,旋即又很是疑惑:“可是我听说,锦衣卫不是大明皇帝养的刺客吗?”“别听那些够娘养的胡说八道!”锦衣卫好像被踩到了尾巴,有些急眼:“咱们是陛下的忠犬没错,但可不光是干脏活的!”“sorry”,阿黛尔不好意思的双手合十,连连致歉:“我在明国待的时间很短,没有足够的时间了解你们的文化,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不要见怪。”锦衣卫点点头,带着他来到一处繁华的街道,直接走进了一家餐馆。阿黛尔抬头打量,见是一家明人开的餐厅,顿时忘了自己还在危险之中,咽了咽口水跟着他走了进去。锦衣卫直接寻了一处二楼的包厢,坐定之后将门小心关好,然后才回到座位前坐好。“自我介绍一下,我乃大明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尹直,被派来这里刺探情报。”对于对方自爆间谍身份,阿黛尔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似乎一点也不奇怪。“对于阿黛尔小姐仗义执言的所作所为,我已据实回奏,这次前来营救,也是上命。”闻言,阿黛尔露出欣喜之色:“这么说来,是大明皇帝陛下派你来救我的?”“不。”尹直笑笑:“是太子殿下。”“哦。”听到不是皇帝的命令,阿黛尔好像有些失望,不过旋即又露出渴望的神色:“在您说重要的事以前,能不能先要一些中餐?实不相瞒,回国以后我足足瘦了二十多斤,再没有中餐吃,我就要饿死了...”尹直惊愕的看着她,心说没看出来这还是个大馋丫头?威尔斯的刺客都快把枪怼到你脸上了,你想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好好吃一顿?尹直虽然无法理解阿黛尔对中华美食的渴望,但还是让后厨先去给她准备大餐。在等待食物的时候,尹直对她说出自己的计划。“什么,您让我离开?”阿黛尔惊愕的看着他,断然摇头拒绝:“不,不可以。”“为什么?”“因为我的同事们还在报社,他们在等待我的稿件,在等待事情的真相。”“什么真相?”“威尔斯炮轰白金汉宫的真相,他是一个该死独裁者的真相,以及派人暗杀我的真相。”“这些重要吗?”“当然!”阿黛尔愤愤盯着尹直的眼睛:“大英的子民需要知道真相,这个世界需要真相,而我的职责,就是用笔写下这个世界的真相,让他们清楚的看到!”“可是如果你不走,我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这里毕竟是你们的国家。”“也许吧。”阿黛尔忽然深深叹了口气,眼底露出悲伤,旋即又被坚定代替。“你是战士,你的武器是枪、是刀,可报社同样是我的战场,纸笔就是我的武器,我必须为捍卫真理而战!”这一次,尹直也被这个女人的态度感动,甚至有些钦佩。“好吧。”他摊摊手:“不过在我看来,明天你的稿件一旦刊登,威尔斯一定会不择手段的除掉你,和你的报社,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你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了,不是吗?”阿黛尔露出风情一笑,轻轻捋了捋凌乱的发丝:“也许吧,但至少在最后一刻前,我不能当这个逃兵。”“好。”尹直也不废话:“这里的整条街,居住的都是我们明人、汉人,以及南洋人,你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非常感谢,那我可以把地址邮寄给同事吗?他们需要我审验稿件。”“不用那么麻烦。”尹直笑道:“你只需要告诉我找什么人,我的人自然会去帮你处置。”“明白了,非常感谢。”阿黛尔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吭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外发呆。尹直有些奇怪:“你是在等什么人吗?”“不”,阿黛尔摇摇头:“我在等我的美食,他们为什么还不来?”尹直:。。。...............................是夜,尹直通过锦衣卫的暗网,将阿黛尔所需的稿件全部取了回来。等阿黛尔处置完毕后,又带着她的命令,再一次送回报社。整间报社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整夜灯火通明,定稿、排版,然后送去印刷厂印刷。身为在英的锦衣卫负责人,阿黛尔所有的稿件,尹直自然要过目一遍。看完之后,他也不由得感叹这个女人的刚烈。怪不得威尔斯要暗杀他,换作是自己,恐怕也决不能允许这个女人活着。尤其是明早即将问世的《大英日报》和《泰晤士报》,这娘们很明显准备在威尔斯头上拉一泡大的。不,鉴于是两份报纸,所以应该是两泡才对...“快来看啊,《大英日报》惊天新闻——白金汉宫炮击背后的真相!”“《泰晤士报》最新劲爆新闻,威尔斯王的隐忍和残暴!”“快来看报啊,只需要区区1便士,你就可以知道约翰王死亡的真相!”“惊天的秘闻都在《泰晤士报》,约翰王竟然被他们联手害死...” 第1130章 顾忌与谋 果然如尹直所判断,阿黛尔这次可不仅仅是给威尔斯甩了一泡大的。这是怼脸直甩,让他炫到停不下来的那种。如果说前些日子,两份报纸对威尔斯的爆料,还存在于无关痛痒,抓不到什么实证的那种。那今天一早的这份,则是彻底撕下了威尔斯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之前阿黛尔攻击的方向,主要针对于怀疑威尔斯夺权的合理性。对于白金汉宫的炮击事件,她也只是隐晦的提出质疑,而没有直接去抨击什么。但今天一早的报纸却不一样,不仅完全复原了那一晚,在泰晤士河边的那座宫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并且还将罹难的贵族名单全部放了出来,甚至具体到每一个人的名字。这,还不是最令威尔斯愤怒的原因。最令他愤怒的,是身为曾出使大明的阿黛尔,非常清楚李朝之战后的内幕!即,约翰的真正死因。看似是拉文为了夺权而下的指令,但背后却是威尔斯的纵容和利用。在两份报纸上,阿黛尔同时指出,所谓拉文操纵赫本给大明压力,迫使其杀害约翰不过是威尔斯的谎言。其实威尔斯才是幕后真正的主使之人,目的就是借拉文之手除掉自己的父亲,然后再借故除掉拉文,好将权力收到自己手中。如果这是阿黛尔的揣测,威尔斯也许还不会生那么大的气。但阿黛尔就好像亲眼见证了这一幕一样,甚至连细节都猜的八九不离十。这很难不让威尔斯怀疑,他的这位小姨是不是在他盛身边安插了眼线。“杀掉,把他们都杀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威尔斯,不顾一切的将他怀疑的近侍,全部拉出去枪毙。“王,那阿黛尔...”“杀了她。”威尔斯的眼中没有丝毫怜悯,更没有对亲情的一丝眷顾。“是,我的王。”可当侍卫准备遵照他的指示,去解决阿黛尔的时候,威尔斯却忽然喊住了他:“等等!”侍卫不明所以的站定,垂首默默等待王的指令。“那些该死的明人,是不是仍旧不愿交出他们的产业?”“是的,前去收购的议员说,无论他们出什么价钱,对方都不愿意出卖他们的工厂。”“既然不想卖,那就不用卖了。”威尔斯的嘴角噙着冷笑:“你接下来就这么办,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挺到什么时候...”.......................................伦敦塔的一楼,此时已乱做了一团。两份报纸的爆料,无疑在本就互相不信任的议员群中,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威尔斯除掉拉文,抢回那本属于他的王位,这些人不能说什么。毕竟他的手段也许残忍了一点,但于法理上来讲,无可厚非。但若阿黛尔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位新王就是弑父夺权的罪人,哪怕在不大讲究伦理的欧洲,那也是要下地狱的行径!想要知道真相,其实很简单,只要把赫本找出来一问就知道了。只可惜,就在今天一早,就在那两份报纸带来的舆论甚嚣尘上之时,赫本...失踪了。这个失踪就很巧妙,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踪。这些贵族议员们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不约而同的齐聚一堂,希望威尔斯给他们一个答案。然而,威尔斯不仅没有给他们答案的兴趣,反而笑吟吟的询问起了,关于收购明人工厂的事情。英国本身是一个资源十分匮乏的岛屿,其自身发展十分依赖海贸。在约翰还在的时候,哪怕他与大明的关系并不是那么融洽,也从来没断过民间的贸易,甚至十分支持。而大明这十几年来,官方的海贸发展虽然十分迅猛,但民间的贸易仍十分错综复杂。在没有市舶司之前,走私猖獗,就是这一时期的代名词。虽然大明的丝绸、瓷器在欧洲十分受欢迎,但这可不代表大明只有这点东西。很多东西从这边传入大明之后,经过聪明的华夏人精心改良后,又再一次的反向输出海外。其中,棉花就是一个代表。棉花最初产于天竺和亚剌比亚一带,最早可追溯到秦汉时期。最初这种玩意是作为观赏花用的,一直到唐朝。到了宋朝以后,才开始逐渐作为衣物的填充物被大量种植、使用,以福建一带居多。直到后来,有一个叫苏谨的家伙到了泉州。这么好的玩意,他自然不可能放过,立即开始着手改良、增产。后来随着朱老四把西域打了下来,作为棉花最好的种植地,苏谨早几年就派人去那边大量种植棉花。慢慢的,大明所产的棉花可不仅本国说好,周边国家也开始慢慢引进。但他们即便想大量种植也很难做到,毕竟东亚怪物房里面,也就大明具备这样的条件。至于原产地三哥,呵呵...如此一来,大明可不仅拉着瓷器丝绸往海上跑,许多嗅到商机的商人,也带着棉花开始出口。到了后来,不满足于仅靠运输赚钱的商队,纷纷在各个国家建设织坊,自产自销。除了原材料需要从大明运输以外,他们几乎垄断了当地市场。约翰在位时,英军大部分的军装,几乎都是他们接到订单生产的...姑且不论这些商人为英国佬生产军装的事,对或者不对。但也从侧面证明了,大明对欧洲的掌控力。这一切都被威尔斯看在眼里,如何能不忌惮?上一次这些商人为他们生产军装,下一次呢?如果这些家伙因为大明的关系,不愿意再和他们合作,那他的士兵怎么办?光着屁股上战场吗?所以,被大明这些该死的黄皮猴子垄断的服装市场,他必须拿到自己手里。登基之后,他不止一次要求手下的贵族、议员,私下去将这些棉纺厂收购回来,然而却一次次碰壁、受阻。哪怕他将收购的金额提高到了五倍,依然没有人愿意出卖手中的厂房和技术。毕竟,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大家还是掂量的清楚的。但现在与大明开战已在眼前,这些东西他必须拿到手,哪怕不择手段。“你们明人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你们不识时务,那就别怪本王心狠。”威尔斯眼中闪烁着诡谲的光芒,显然已经成竹在胸。 第1131章 小雨转急 “我们该走了。” 尹直淡淡的声音,在雨夜中回响,刺入阿黛尔带着忧愁的内心。 就在今天早上,议会宣布《大英日报》和《泰晤士报》被有心之人利用,发布不实言论,被当场封禁。 身为这一切的幕后主使,美丽且性感的阿黛尔.希拉里小姐,自然登上了通缉犯的首页。 不仅是通缉犯,还是头号通缉犯,罪名是叛国罪。 但是对于这一切,民众们似乎并不买账,民间到处是为她声援的声音。 甚至有些比较极端的民众,自发组织起了游行示威,抗议威尔斯的霸道王权,以及对阿黛尔的无端指控。 但令人奇怪的是,这一次的议会并没有对他们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威尔斯也没有派军警镇压,只是让巡警沿途巡逻,看样子好像只要他们不借机闹事、抢劫,大有一副放任他们去闹的样子。 但尹直敏锐的察觉事情不对。 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位威尔斯王不被气疯了才怪。 平静的水面下面,很有可能就是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当即他就做出决定,要带着阿黛尔立即离开英国,先行前往和兰躲避追捕,然后循机返回大明。 事情到了这一步,阿黛尔知道自己能做的已经不多了。 她没有哭着喊着,说什么要和以往的同事共生死的蠢话,而是平静的接受了尹直的建议。 她心里清楚,知晓当初威尔斯和拉文阴谋的人,除了出使大明的正使赫本、副使希诺以外,就只有自己。 这个时候,她决不能随意牺牲,反而要更好的保存自己生命,直到彻底揭开威尔斯丑恶嘴脸的那一天。 赫本和希诺的‘失踪’,让她心里清楚,也许她已经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幸存的那个人证。 昨晚她暂居的这条街道,几乎全部都是来自大明的汉人。 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来自于福建、浙江的海商,以及部分南洋的仆从。 他们的商会、工厂也大都集中在这个地方。 虽然没有正式的名称,但当地的英国人一般把这里称为‘明人街’。 除了本地爱尔兰帮的那些混混,本地人一般情况绝不愿意涉足这里。 因为他们始终认为,这些黄皮猴子是‘肮脏’的,身上一定带着来自原始部落的诅咒。 当然,本地明人对他们的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对这些人统一称之为‘鬼佬’。 但这一切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忌惮、害怕、怨恨和恐惧。 在这些鬼佬看来,这些明人就像是这个世界的蝗虫。 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总能以更低廉的价格出卖自己的劳动力,从而让他们这些本地人失去工作,没有饭吃。 当他们还在和老板喋喋不休,时薪只有三十便士是否太少时, 这些明人总会从莫名其妙的刁钻地方钻出来,说自己只要二十便士就可以做。 为此,双方不止一次发生过冲突,甚至流血事件也时有发生。 当时拉文还在位,知道这些事后,当即通过议会下达了一条新的法律—— 即,没有身份的明人,不得在英国工作,他们只能为同样来自大明的商人服务。 这可能也是最早的工作签证雏形了。 但不管怎样,至少拉文暂时解决了这个问题,缓解了日益激烈的双方矛盾。 但威尔斯显然不这么想。 拉文的手段还是太温和了,就像他那个人一样的懦弱。 非常时期,要用非常的手段才对。 至于威尔斯要做什么,阿黛尔已经无力去关心。 他们在本地商会的帮助下,很快就找到了一条通往和兰的商船。 只不过因为巡警搜捕阿黛尔,导致海禁的缘故,他们只能从伦敦的另一侧码头登船。 也就是说,他们在离开明人街后,还要穿过三十英里的路,才能离开这里。 “阿黛尔小姐,过了前面的牌坊,咱们就算离开了明人街的范围,剩下的路恐怕不好走,你要紧紧跟着我。” “好的,尹。” 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傍晚,本就昏暗、阴霾的伦敦街道,雨水由细密慢慢转入急骤。 黑色雨披下的十几人,在这座阴暗的城市街道快速穿行。 跑过七八英里的路后,阿黛尔的体力开始渐渐告罄,可她不敢要求队伍停下。 这些人都是舍了身家性命来救她的,她怎么能因为自己,而将大家置于险地? 但体力这种东西,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说没有,那是真的没有。 阿黛尔的胸腔似乎要冒出火来,仅存的那点体力也渐渐被榨的一滴都不剩,气喘吁吁,步履维艰。 “得罪了。” 早就注意到这些的尹直,二话不说将她扛在肩上。 别看负了一个人,但随着阿黛尔双脚离地,锦衣卫们的脚步反而快了几分。 眼睛直勾勾盯着地面上,那被雨滴溅起的阵阵涟漪,阿黛尔嘴角噙着苦涩。 同时她也为这些人的体力震惊,原来大明的锦衣卫,身体这么强的吗?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尹直一边跑一边忍不住谑笑: “没办法,只有把体格子练好了,被敌人发现的时候才能跑的快点,咱这都是被逼出来的...”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又跨出了十余英里的距离,眼瞅着路程已经过半。 不过尹直可不敢松了这口气,他知道最后的这十余里路,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果然,就在他们转入一道小巷后,前方的雨幕下,有二十几个同样身披雨衣的家伙,正静静地等在那里。 “不好,后撤转进!” 尹直想也没想,就迅速下令脱身。 这个时候,可不是他们拼命的时候,他的任务是护送阿黛尔离开,而不是杀敌。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身后的巷子口,也被二十多人死死挡住了来路... “掩护!” 一行锦衣卫迅速背靠着背,呈圆形阵将阿黛尔护在中心。 尹直暗暗叫苦,看来在离开明人街的时候,他们就被盯上了。 这些人之所以不急着动手,就是在等他们远离居所,确认没有援手后,将他们一举轰杀在此。 既然没有了退路,尹直反倒没那么多顾虑,掰了掰自己的手指,从腰间抽出钢刀。 “阿黛尔,我们会尽量为你争取时间,一会你找准机会不要管我们,自己往码头逃!” 第1132章 这是王的旨意 “好。” 阿黛尔没有矫情,没有哭着喊着非要与他们同生共死,只是冷漠的点点头。 不是她无情,而是她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 大明需要的,不是一个愿意和锦衣卫同生共死的女记者,而是一个活着的证据。 尹直惊异于此女的冷静,赞赏的点了点头,迅速面向朝着队伍冲来的敌人。 “小心————戒备!” 那负责拦截的黑衣人,面对锦衣卫的钢刀毫无惧色,迎面冲来。 就当他飞身而起之时,尹直却忽然将钢刀收回,转而抬起自己的左手。 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出现在黑衣人的视野里,后者瞳孔为之一缩。 “好无耻的明人....” 砰! 枪声响起,黑衣人跌落在雨幕,溅起一朵红色的涟漪。 尹直丝毫没有以自己的不讲武德为耻,反而带着嗤笑:“什么年代了,还见面就拼刀子?” 砰、砰、砰! 解决了第一个黑衣人,几名锦衣卫再不留手,迅速清空了手中的弹夹。 “七步之外,手枪最快,七步之内,手枪又准又快,晋国公诚不起我也~” 谑笑一句,尹直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还有?没完了?” 只见夜幕之下的巷口,再次出现层层叠叠的人影。 而这一次这帮家伙学精了,最前面的一排人,手中高举着皮盾缓缓前进。 “娘的,麻烦了...” 手枪固然方便,但这玩意的穿透力有限,比火铳强不到哪去。 显然对手早防着他们这一招,而且刚才那些人,明显只是被放出来的炮灰。 如今他们的底牌暴露,那接下来只能是一场死战。 “阿黛尔小姐,请允许我向你道个歉”,尹直露出苦笑:“看样子,咱们今晚很难离开了。” “没关系。” 尽管很害怕,很不甘心,但阿黛尔还是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至少在我临死之前,我说出了该说的真相,打出了属于我的最后一颗子弹。” “巾帼英雄,女中豪杰!” 伸出大拇指对着她赞了一声,将自己的手枪丢给了她:“会用这玩意吗?” “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女记者”,阿黛尔接过手枪,熟练的上了膛,双手握持指着远处不断接近的敌人: “对付这些人,我有的是手段和本事。” 说完,毫不犹豫的开了一枪! 砰! 随着枪响,尹直惊愕的看到,那一枪并不是奔着皮盾或者人头去的,而是下面露出来的脚! 精准命中一个举着盾的倒霉蛋脚丫子,那家伙直接哀嚎一声翻身倒地。 随着他摔倒,瞬间将身后的黑衣人暴露出来。 砰! peng!peng!peng! 几人毫不犹豫的开枪射击,黑衣人顿时倒了一大片! “厉害!” 就连尹直一时间都没有想到打人脚丫子的办法,却被一个看似娇滴滴的女人想到,并且做到了。 顾不上得意,阿黛尔已经开始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只可惜这些鬼佬似乎学精了,纷纷举着盾下蹲,将自己的脚丫子拼命往后藏,让她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下手目标。 但也正是因为此,合围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双方就这样,在雨夜中形成一幅诡异的对峙局面。 但尹直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不清楚敌人身后还有多少援手,但随着时间的消耗,他们脱身的机会只能越来越少。 而且他们带的弹药不多,经不起几轮这样的消耗。 “往侧面走,背靠墙先找掩体!” 无奈之下,尹直只能下令先向一侧转移。 他们的人手本就不多,与其环形防御,不如先靠着墙,至少能腾出一半的人手来。 看着锦衣卫们缓缓溜边,这些黑衣人也开始慢慢合围。 除了几个心急的倒霉鬼,被阿黛尔单独拎出来点了脚后,慢慢的终于完成合围,将他们困在小巷一侧。 遥遥的从楼上看下去,一个小半圆外面密密麻麻围了一圈大半圆,形成一幅十分诡异的画面。 蹭! 随着大半圆越来越接近小半圆,前排的皮盾后面,不知多少人抽出了随身的兵器。 “kill him!” 随着一声咆哮,雨夜下的黑衣人不顾一切的向着他们冲来。 “开枪!” peng!peng!peng! 再也顾不得节省弹药的他们,对着冲来的敌人没头没脑的开始射击。 皮盾、人体,不知是哪一个先中弹。 随着黑衣人不断的倒下,锦衣卫们的弹药也渐渐告罄,直到最后还剩一把枪,在孤独的响着。 是阿黛尔。 不知是该夸她枪法好,还是该说她吝啬自己的弹药,直到现在她还有半个弹夹。 尹直却顾不上夸她,再次抽出随身的佩刀,大喊一声便和迎面而来的杀手撞在了一起。 刀光剑影不断在星星的雨幕中碰撞,溅起丝丝的火星后,被无情的雨水再次浇灭。 两个半圆渐渐开始紊乱,大的半圆早已溃不成形,乱作了一团。 小的那个半圆仍在苦苦支撑,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到哪一刻。 无尽厮杀带来的深深疲惫,充斥着双方的身体。 但没有哪一方愿意主动退却。 “你们是爱尔兰帮的人!” 尹直最先察觉出不对。 刚刚他就一直在奇怪,既然对方防着他们动用火器,那为什么自己不带? 英国巡警再穷,也不至于连支手枪都没有吧? 可现在,他忽然明白了。 原来那个威尔斯压根就没打算动用巡警,甚至都没打算动用官方的人。 他直接用盘踞在明人街附近的爱尔兰帮,来作为刺杀的棋子。 他想干什么? 这一瞬间,一个单词忽然涌上了他的脑海... 栽赃。 阿黛尔在英国民间的声望很高,如果通过巡警或者军队杀人,很容易激起民间的反抗。 但如果只是一群混混呢? 图财、图色,事后的理由太好找了! 来不及多想,一刀劈退眼前的混混,尹直用蹩脚的英文怒吼: “你们都被利用了!就算你们杀了她,威尔斯也会把罪名安到你们身上!到时候,那些愤怒的人不会放过你们!” 谁知,那领头的首领不屑一顾的笑道: “放心吧,替罪羊我们早就找好了,这可是王的旨意。” 第1133章 雨夜凶杀案 “王的旨意?”尹直不明白,威尔斯如果不解决掉这伙爱尔兰帮的混混,又准备拿谁来背锅?旋即,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底升起。不会吧...可眼下他们被近百人围攻,哪还有功夫想这些,只有本能的挥舞钢刀,一次一次的驱退敌人的进攻。尹直心里清楚,自恐怕己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杀——————!”来自灵魂深处的咆哮,让他放弃了多余的杂念,不停飙升的肾上腺素,使他双目充血:“杀他娘一个赚一个,谁也不许犯熊,干他们!”乒乒乓乓的兵刃交击声,在夜色的雨幕下不断相撞,火光飞溅间,不时有人哀嚎着倒下。有锦衣卫,也有敌人。顺着流淌的雨水,双方滴落的鲜血慢慢将这一条街道浸染成红色。Biu。Biu、biu。细雨声中,不知名的声音有节奏的响起,随着每一次细微响声,总有一个混混一头栽倒在地。“不好,他们还有援手!”爱尔兰帮的头子大惊失色,迅速抢过一面皮盾扣在头顶。Biu、biu、biu!那声音犹如夜幕下的丧钟,随着每一次敲响,就有人随之丧命。而那头子终于借着枪口零星火光,找到了开枪的位置:“是狙击手,在楼顶!”“你们几个,从两边绕上去干掉他!”被他指着的几名手下,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瞪着他,那表情似乎在说,阿油亏z?那可是狙击手!但头子毫不犹豫的瞪了回去:“你们不去,咱们都得死在这里!”眼见那手下还是不肯动,头子终于使出了他的杀手锏:“侧面那里狙击手看不到,比这里要安全的多!”嗨,您要是早这么说,咱们不是早就去了吗?“是,先生,您最忠诚的手下,一定坚决完成您的任务!”那几个手下二话不说,将皮盾扣在头顶,立即避着枪火向侧面的楼梯奔去。可到了那侧面楼梯,几人又变的磨磨蹭蹭,半天爬不上楼。在混混们又付出十几人伤亡的代价后,那几人终于冲到了...二楼。值得一提的是,这座楼高六层。按照他们的速度,爬上去的时候,应该恰巧是楼下团灭的时刻。那混混头子一看,立时知道这几头货打的什么主意,二话不说又点了几个人,决定亲自去解决楼上的狙击手。他不敢带太多人,也就带了二三十个...这一下,围攻尹直的半圆,顿时松快了许多。楼顶那狙击手射击的频率,也开始渐渐减缓,不知道是不是子弹不够了。在又一次解决了一个攻在最前的混混后,那狙击手忽然不再朝着人群开枪,而是连续几发点射,打在了一处巷口的位置。尹直瞬间明白,这是让他们赶紧从这边撤离,他来掩护。当即,二话不说拉起阿黛尔就跑,身后几个兄弟拖着受伤的兄弟跟上,其他人断后掩护,井然有序。混混们要追,那狙击手再次将枪口调转,有节奏的射击最靠前的人。这下子,混混们就有些麻爪了,一时间不敢再追,只是嘴里哇哇乱叫着不许跑。“鬼才不跑呢!”眼见那巷口越来越近,尹直心底暗暗窃喜:“坚持住,拐过去就有机会离开了!”阿黛尔眼中同样透着欣喜,可就在她即将转入小巷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枪响。啪!一簇血箭从阿黛尔后心射出,被子弹的惯性一带,她身子向前一扑,跌入了转角。混混群中,一个蓝眼球的家伙悄悄收起了手枪,眼神默然看着那处转角,暗骂身边这些人都是废物。阿黛尔被人拖着进了小巷,消失无踪。而楼顶的狙击声不知什么时候,也悄然消失。等混混头子带着人冲上去的时候,哪还有什么狙击手的身影?只有一地滚烫冒着热气的弹壳,还有孤独悬在栏杆上的绳索。“跑了?”顾不上寻找狙击手的影踪,他从楼上探出脑袋,冲着下面发呆的手下大喊:“狙击手跑了,赶紧去追他们!”回过神的混混们,这才大着胆子追进小巷,却哪里还有那些明人的踪迹?但却有一具女尸孤独的趴在地上,后心的雨披上,赫然印着一枚弹孔。追过来的混混头子见状,眼珠子忽然一转:“阿黛尔死了。”“头儿,你确定这就是那个女人?”“不然呢?在这样该死的雨夜,怎么会有女人在这里?不是她又能是谁?”说着将那手下拉到身边,低声吼道:“我不管她是真是假,但那位贵族老爷要是看不到这个结果,咱们都得完蛋,你明白吗!”“啊,是,是!”“去,在她的脸上、身上划几刀,做出乱刀劈死的样子。”“头儿,你说了算。”一个多小时后,这处发生激战的巷子,被巡警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女尸惨烈的样子,饶是自诩见过世面的这些大老爷们,也忍不住哇哇作吐。天色黎明之际,女尸被塞进了裹尸袋,然后送往最近的停尸间,等待解剖验尸。令人奇怪的是,一般的凶杀案,他们不会向民众公布,避免引起恐慌。可这一次,巡警不仅在第二天一早就公布了凶杀案,甚至还通过报纸悬赏,希望找到目击者。而对于那具女尸的身份,则声称还在调查中。雨夜凶杀案,一时间在伦敦民间甚嚣尘上,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那个可怜的女人是谁。她又是因为什么被杀,仇杀?抢劫?还是其他原因?这样的热度足足持续了三天,在凶杀案发生的第三天,终于公布了死者的身份——威尔斯王的小姨,希拉里家族的嫡女,《大英日报》和《泰晤士报》的主编,美丽的阿黛尔.希拉里小姐。这一下,算是彻底捅了马蜂窝。不止是伦敦,在整个英国阿黛尔都是名人,素来以敢替民众发声,敢于直言著称。尤其是,她还拥有大量的拥趸。这些拥趸可不是一般的‘粉丝团’,而是真的可以为她拼命的狂热拥护。结合前几天阿黛尔对威尔斯王的爆料,很难让人不相信这件事和威尔斯无关。于是大量的民众开始在伦敦塔聚集,要求议会交出凶手,给他们一个说法。本应派兵镇压的威尔斯,这一次却选择了‘躲避’,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但案件的转折,却在第二天悄无声息的发生。 第1134章 凶手? 据‘知情人’透露,在发生凶杀案的前夜,曾有人目睹阿黛尔在明人街出现。这就很难不让人去联想,阿黛尔之死是不是和明人有什么关系?当日下午,大量的巡警带着武器,将整条明人街包围,要求搜索调查。明人商会会长何君当即出面,怒斥这是纯粹的栽赃陷害。可这一次巡警们似乎是铁了心,长枪纷纷对准了何君。“亲爱的何”,巡警队长笑眯眯的将何君拉到一边:“这次发生的恶性事件震惊全国,今早吾王下了旨意,不管是谁都必须配合调查,所以...”何君皱着眉:“查尔,可是你们没有证据。”“是的,我们的确没有证据”,查尔笑道:“但是有人目击,希拉里小姐出事前夜曾在你们这里出现,我们很难不怀疑,你们明人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不可能!”何君断然摇头:“我们没有理由去伤害她,没有任何动机!”“有没有动机,需要查过了才知道。”查尔的脸色一沉:“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我才和你说这么多,如果再不让开,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何君暗哼一声,什么狗屁朋友,你和我送你的钱才是朋友!但看着那全副武装的巡警,和他们身后的士兵,他也知道拦着不许进去搜,恐怕是不可能了。“你们可以搜查,但我的人要跟着你们。”“不可以。”查尔再次拒绝:“为防你们作弊,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直到我们搜查完毕。”“这...”“好了,就这么决定了,何,你没有理由阻止大英的巡警搜查凶手!”看着查尔阴狠的目光,何君无奈叹了口气,伸手招来自己的管家,低声嘱咐了几句。管家阴狠的看了查尔一眼,点点头后离开。不久之后,拦在牌坊下的明人,带着愤怒让开一条道路,放这些巡警进去。看着那些举着枪耀武扬威的巡警,他们无不暗暗恼恨,这要是在咱们大明,借你们三个胆子敢私闯民宅?目送巡警进入搜查,何君的眼睛带着忧虑。阿黛尔死了?那护送他们离开的尹百户,为什么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口讯传来?阿黛尔真的死了吗?如果是真的,那么她又是被谁所杀?这些英国鬼佬为什么又坚称,此事和明人脱不了干系?隐隐中,何君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这群鬼佬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找到凶手。挥挥手招来何家管事,低声嘱咐:“派个人想办法去联系房会长家的人,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管事一愣,旋即沉着脸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人群中。一个小时后,街道另一边忽然传来一阵欢呼,接着是鬼佬巡警惊喜的呼声:“找到了!找到了!”何君陡然一惊,朝着手下使个眼色:“去瞧瞧,他们找到什么了。”“是。”可还没等那手下离开,查尔就面带得意的朝着他走来:“亲爱的何,你儿子现在在哪里?”何君一愣:“犬子?犬子怎么了?”“我们在你儿子何酋的房间,搜到杀人的手枪,以及一条带着精y的内裤。”“什么!?绝不可能!”“忘了告诉你,希拉里小姐在临死前,曾经受到凶手的侮辱,所以我们有理由断定,这是一起强暴杀人案。”何君气的手都在发抖,愤怒指着查尔:“你们这是栽赃陷害,我要去控告你们!”“随意,这是你的权力。”耸了耸肩,查尔阴笑着看向他:“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最好赶紧交出凶手,不然万一抓捕的时候发生什么误会,对大家都不好,不是吗?”何君才没那么傻:“我儿子前几天就回国了,所以他不可能是什么凶手,我更没有人可以交给你!”“是吗?那为什么有人看到,昨晚何酋先生曾在餐厅出现?”“那一定是看错了。”这一次,查尔只是笑笑却不说话。何君狐疑的看着他,正待说什么的时候,忽然身后走出一队巡警,拿着枪押着一个垂头丧气的青年。定睛一瞧,不是他儿子何酋又是谁?“阿酋!”青年陡然一震,抬头一看是何君,顿时激动的大喊:“爹救我,不是我做的!爹你要救我啊!”梆!身后的鬼佬巡警,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枪托,何酋顿时头破血流。“混账!你给我放开他,有什么事冲我来!”查尔笑嘻嘻的伸手拦住他:“何,请不要冲动,这样我只能按照妨碍公务的罪名,把你也一起带走。”何君冷静下来,冷冷看着他:“你是不是想要钱,说个数吧,我一定给你凑出来。”“不不不”,查尔摇着手指:“钱是个好东西,但这次可不是我能插手的。”他低声凑到何君耳边:“去找找前些天来拜访你的那些商人吧,也许他们有办法。”“什么?”何君一愣,旋即心下犹如闪电划过,一切全都明白了。“是他们!”“谁知道呢?”查尔摊摊手:“何,作为你的老朋友,我需要给你一句忠告。”“这里是英国,不是你们的明国,得罪了那些人,对你没有丝毫的好处,明白吗?”“多谢你的指点。”何君表情逐渐冰冷:“我想,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嗯,不错”,查尔拍拍手,大声笑道:“我一直都说你是个聪明人,你看,这不就明白了吗?”何君却不理他,冲着儿子被押走的背影大声喊道:“阿酋你放心,爹一定会救你出来的!”“真羡慕你们的父慈子孝”,查尔得意的挑挑眉毛:“那么,亲爱的何,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到了告辞的时候了。”“等等。”哪怕很恶心,但何君还是让下人取来一个布袋,亲手递给查尔:“我不想我的儿子在你们那里出什么差错,我想这一点,你还是能保证的吧?”接过布袋,查尔掂了掂里面沉甸甸的金币,满意的点点头:“当然,不过你还是要尽快联系那些人,不然时间长了,我也无法保证何酋的安全。”“知道了。”查尔走后,何君立即着手准备救人。那些所谓英国商人背后站着的是什么人,他心知肚明。不过为了独子的安危,他也顾不得那许多,立即命人准备好工厂的房契、地契,准备拿自己的产业去救人。就在他约见那些人的时候,英国巡警的办案效率,这次却显得无比的快。快到令人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第1135章 吾儿,抱歉 就在何酋被捕的第三天,巡警几乎用光速宣布破了案。案犯何酋,酒醉后觊觎阿黛尔的美色,尾随其将其侵犯,事后在阿黛尔准备逃跑时,又用枪将其杀害。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何酋更是丧心病狂的用匕首,在阿黛尔全身割出无数伤口,企图让人查不出她的身份。但在‘英明’的大英巡警的努力下,还是在何酋的房间搜出沾有其精y的内裤,以及作案用的手枪。经过比对后,与阿黛尔身上发现的证据一致,足以证明何酋就是杀害阿黛尔的凶手,证据确凿,由不得他抵赖。而巡警公布案情的方式,是通过《大英日报》和《泰晤士报》,大有一副恨不得事情搞得越来越大的趋势。果然,那些围攻伦敦塔,要求议会交出凶手的阿黛尔忠实拥趸,纷纷调转枪头,杀向了巡警局。他们要求巡警交出凶手,他们要亲手把凶手送上绞刑架。巡警自然不可能把人交给他们,于是这些人马上找到了下一个可以发泄怒火的地方——明人街。仅仅不到一天的时间,明人街的商铺几乎被打砸一空。不少落单的明人被这些疯狂的家伙围攻,受伤者无数,唯一庆幸的是还没有发生死人事件。何君顾不上联系那些贵族商人,立即组织明人拿起武器保护自己。整个明人街以牌坊为阵线,铁丝网、篱笆墙被拉的遍地都是,用来阻挡这些疯狂的家伙。那些鬼佬巡警接到报案,来到现场后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嘻嘻哈哈在一边瞧着热闹。如果仅仅是暴力冲突还好,他们拥有足够自保的能力。论玩冷兵器,这些鬼佬可不是华夏人的对手。仅仅一天时间,铁丝网、篱笆墙、拒马歘的一下立了起来。而防线的背后,则是手持长矛、钢刀的明人,甚至不少人手里还有弓弩。而何君的身上,则穿着一套甲胄。这些东西在大明可是禁物,就凭何君身上的那套白银甲,就足够给他定个造反的罪名。但在英国,这玩意就是个收藏品。可这些狂热的鬼佬不知道啊,还拎着武器往上冲呢。结果何君的毛都没伤着,自己人倒是被他砍翻好几个。就连何君一时间都有些恍惚,难道自己是什么战神转世不成?但这样的僵持没有持续太久,很快,英国议会出手了。在威尔斯的提议下,一道最新的法案迅速通过议会表决,即日实施——《排明法案》。在威尔斯的刻意引导下,这条法案规定,明人没有权力和资格在英国经商、务工。他们必须在法案实施的三日内,交出所有不合法的产业,并且离开英国的土地。得知消息的何君,没有丝毫的惊异。“这不是明抢吗!”有人愤愤不平:“买不到,就瞎jB定下一条狗屁法律,从咱们手上明抢,这是人揍的干出来的事?”“是啊!何东家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产业,凭什么白白送给他们?换做是我,就算烧了都不给他们!”“都别废话了!”何君忽然发了怒,旋即阴沉着脸:“都回去收拾收拾,准备离开。”“什么?”“东家,不能啊,这可是您打拼半辈子攒下来的产业,就这么便宜了他们?”“就是,他们敢来,咱们就和他们拼了!”“誓死保卫家园!”“对,誓死保卫家园!”“都别说了”,何君沉着脸:“不给又能怎么样?等他们拿着枪炮来抢?”何君算是看出来了,这群鬼佬脑子没有,脸皮也不要了。破家的县令再狠,好歹还给你定个罪名,然后再霸占你的家产。这群鬼佬倒是坦诚,直接定下个什么狗屁法律,然后就从你手上明抢。也不怕遭天谴!但人在屋檐下,又怎能不低头?哪怕是为了自己儿子和这些老乡的安全,他也不能拧着脑袋蛮干。“我去找查尔。”...........................“哦,亲爱的何,你能想通实在太好了。”查尔皮笑肉不笑的,送何君离开巡警局:“那就说定了,三天之后我带人去接收你的厂房,当然。”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还有你们的纺织技术,可不能对我这个朋友藏私哦。”何君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可以,但前提是必须保证我儿子安全离开英国。”“这没问题。”查尔耸耸肩:“上面要的是你们的厂房,至于绞刑架上的脖子到底是谁,谁在乎?”“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无心和查尔继续周旋,何君匆匆回到明人街,催促着所有人离开。虽然他已经一再陈清其中的利害和自己的担忧,但对于很多在这生活了一辈子的人,又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尤其是一些早年闯荡到这里的老人,更是难舍。这里的一草一木,在他们看来和故乡无异,就算离开,他们又能去哪里?回大明吗?可是如今他们在大明早已没了亲人,回去又能如何?哪怕何君费尽了口舌,最后还是有几十个老人不愿离开,他也没有办法。《排明法案》下达的第二日,何君组织船队,在码头接那些人离开。呜呜泱泱的船队接天连日,看着群帆叠起,何君一时间有些恍惚。原来,这里居然有这么多自己人啊...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回头看向那充满阴霾的城市,露出一丝阴狠。等我大明雄师踏破寇港,再看尔等之丑恶嘴脸,彼时可还笑的出口!“爹...”查尔还算守信,最终悄悄把何酋放了。站在码头上,何酋的眼中满是不舍:“爹,我不走!我要和你待在一起!”“傻小子。”何君惨然一笑,没有说出自己的打算,而是安慰道:“爹留下来,是交接厂房而已,随后自然会去找你,你留下来干什么,给爹添乱吗?”说着指了指满船的同胞:“船队不能没有主心骨,他们可指着你呢,吾儿听话,替爹照顾好他们。”“是,爹”,何酋不舍的转身准备离开,可旋即又有些担心的看着他:“爹你答应我,一定要回来!”“放心,去吧。”“扬帆~~~~~~~~~~~启航~~~~~~~~~~~~~!”看着群帆层层叠叠扬起,向着故乡的方向驶去,何君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吾儿,抱歉...” 第1136章 老祖宗早有交代 查尔很兴奋。在这次的《排明法案》立法事件中,他是出了大力的。在英国,如果没有贵族的身份支持,他不可能坐到局长这个位置。但没有功劳,他也只能止步这个位置。他的背后,是代表威尔斯王收购明人工厂的贵族,这些人都有通天的手段。可他有一件事不明白,为什么王会那么执着于收购明人的工厂。这些明人生产的东西确实不错,但咱们自己开一家不就可以了,何必又要付出数倍的价格,还求而不得?他却不知道,除了这些厂房外,威尔斯最想要的,是纺织厂的技术。也不知这些明人是怎么做到的,无论是生产、织造还是漂染的技术,都远远优于本土工厂。威尔斯上位之前,拉文不是没有这么做过,但每一次都输的很惨。很多东西,他们不是没有明人做出来的东西好,但却始终竞争不过他们,就是因为价格。也不知这些明人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是那么高端的东西,他们却能以极低廉的价格出售,还能赚钱?威尔斯发誓,要是让他用这样的价格出售,一定会赔的底裤都不剩。所以,威尔斯最想要的压根不是明人的工厂,而是他们的织造和漂染技术。尤其是那紫色的布,到底是怎么漂出来,还能做到严格控制成本的。《排明法案》发布的第三日,查尔一早就带着人去接收厂房,顺便接收他们的技术。身后的族长已经答应他,只要顺利接收他们要的东西,不仅厂子会给他一笔不小的股份,还能得到王的赏识。王的赏识...那可是一条无比闪亮的坦途啊。一向邋遢的查尔,出门的时候忍不住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着,还梳了梳头。等他们赶到明人街的时候,这里早已空空荡荡的看不到人。“这些该死的黄皮猴子,把咱们的家乡都弄脏了,走了可是太好了。”身边的副官拿着一条白色的丝巾,使劲的捂着口鼻,似乎怕被什么病毒传染一般。查尔对明人倒是没那些偏见,闻言忍不住笑眯眯的打趣:“是吗?那你知不知道,你手上的那条丝巾,就是明人生产的?哦,还有可能是手工织的。”“什么!那该死的商人居然敢骗我,说这是本土生产的!”副官嫌弃的把丝巾丢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一脚,留下一道黑乎乎的鞋印。查尔无心理会这些,心底倒是忍不住感叹,明人对英国市场的垄断,实在太可怕了。哪怕是一条小小的丝巾,也充斥着明人的身影。不过不要紧,过了今天以后,这些东西将被大英全部收回。说不定在掌握了明人的技术以后,还能返销大明,为英国赚到远东的金币。穿过明人街,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郊外的厂区。这里不仅仅有织造厂,皮鞋厂、农具厂等等,一应俱全。似乎只要是英国人需要的,他们都能造,而且造的比英国人更好,价格还更低廉和实惠。“这些该死的蛀虫,把市场都扰乱了。”也许这些明人不把价格定的那么低,挤兑的本土厂子都快运营不下去,英国人也不至于这么恨他们。查尔到达何家织染厂的时候,其他几个厂房门口,多多少少已经多了不少人。虽然他们是分属于不同家族,但此行的目的一致,都是来‘接收’厂房的。查尔和几个相熟的家伙打了个招呼,转身迈步进了织染厂的大门。门口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守卫。信步向厂区内走去,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一个正在染坊忙碌的身影。“嗨,亲爱的何,我来了。”何君穿着一身工服,脚底踏着厚厚的防水靴,没有一丝东家的风雅,倒像是个老染工。闻言,他只是抬头扫了查尔一眼,嘴角噙着谑笑:“你倒是挺准时。”“当然”,查尔虚伪的张开双臂,想要去拥抱何君:“准时是我最大的优点。”何君摆摆手拒绝了他腋下的狐臭,摊手笑道:“我身上脏,拥抱就免了吧。”查尔也不在意,笑眯眯的看着他:“当然,那么我们从哪一步开始交接呢?是厂房还是技术?”“不急。”何君笑笑,继续忙碌着手上的活,嘴里却在喃喃自语,也不知是不是说给查尔听:“我从洪武十九年就来了这里,哦,就是你们西历的1386年,我来的时候,好像是一个秋天吧。”摇了摇头,何君抬起头使劲回想着什么,良久之后才笑道:“对,是个秋天,我记得当时我都没有一件冬衣,穷的只剩下一条漏风的秋裤,哈哈。”查尔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嘿,何,如果你想要回忆往事的话,不如尽快交接,然后我请你去酒馆喝一杯?”何君却不理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不可自拔:“那一年我还是个小工,要不是掌柜的帮衬,怕是得冻死在那个冬天。”他笑了笑,想起早已过世的掌柜,缅怀的情绪跃然于脸上:“掌柜的是个好人,不止教会了我漂染技术,给了我吃饭的本事,还把自己的姑娘许配给我,我一个穷小子没想到还能成亲生子。”查尔隐隐觉得不对,他只能听懂很少的汉话,但从何君刚刚的表现来看,怎么那么像临死之前交代遗言?“查尔,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这一次,何君用的是英文:“如果一边是于你有大恩的长辈,另一边则是举着屠刀对准你的强盗,要你交出长辈的宝藏才能活命,你会怎么选?”查尔一愣,冷汗忽然没有征兆的流了下来,忍不住慢慢后退,强笑道:“人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活着,就有无数的可能,不是吗?”“是吗?也许你说的对。”何君叹了口气,脸上露出神往之色:“只可惜,我们华夏老祖宗对这种事早有过交代,不能不遵啊。”“什...什么交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何君笑了,笑的无比开心,无比坦然。他将染过的布匹从水中捞出,慢慢的、笨拙的挂在晒衣杆上,笑着看向查尔:“你不是想要我的秘方吗?你过来,我告诉你。”查尔一步不敢动,讪笑着支吾:“你就在这说吧,我听的到。”“是吗?”何君也不强求,转身从第二排晒衣杆上扯出一条引线,笑眯眯的看向他:“查尔,不知道你跑的快不快呀?”查尔看着那根引线,顿觉五雷轰顶,撒腿就往厂房外跑:“no——!你这个疯子!”“bye。”何君也没想到,他这辈子说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一句英文。轰——————! 第1137章 来自地狱的咆哮 英国人怎么也想不到,这些看似老实、善良、懦弱的明人,居然会做出这样决绝的举动。 “前舰备炮!发射两发炮弹警告驱离!” 第1138章 恶魔统治之地 何酋的投降,对方似乎毫不意外。 何酋一愣:“你怎么知道?” 第1139章 麻木和沉没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存在,那么巴苏陀兰,就是被神遗弃的之地。 在这里,没有丝毫的光明和怜悯照耀,有着的,是恶魔的统治,和陷入绝望的深渊。 到了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何酋的表情从愤怒到失望,再到渐渐麻木。 经过这半个月,他终于慢慢搞清楚管理和统治这里的那个魔鬼,姓甚名谁。 巴提.约翰,那位该死的、混账威尔斯王的堂兄。 当初炮轰白金汉宫的舰队,就是这位巴提。 而在那之后,巴提也成为了威尔斯的亲密心腹,同时也是巴苏陀兰这片殖民地的总督。 何酋也从他得意的酒后失语中搞清楚,威尔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他们活着离开。 在明人船队离岸不久,巴提就带着舰队追了出来,远远地绕过他们扮成海盗,随时准备偷袭。 从一开始他们的命运就被注定,带到这片被恶魔笼罩的地狱,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后,永远沉眠在这里。 他们在这里做着高强度、非人的工作,每天下矿的时间长达十五个小时以上。 而所能获得的报酬,只有一点点的淡水,和哪怕早已发了霉,也只能勉强垫肚子的一小块面包。 仅仅一个月,就有二十多个人,因为饥饿、疾病和过度劳累,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而他们的身后事,甚至都没有一张简陋的草席。 所有病饿而死的劳工,最后的下场就是被丢进海里喂鱼。 另一边的女子也没好到哪去,哪怕不用下矿,她们每日也要向无数的禽兽奉献,直到对方满意,或者不满意。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有十几个不愿受辱选择自尽的女子,也一并沉入了大海。 剩下的,只能苦苦求存。 在她们看来,宁愿和这些男人一样去下矿,也不愿受此折磨。 何酋的双目渐渐麻木,每当听到有人死亡的消息,也只是双眸微动,旋即陷入沉默。 每一天,他都在思考如何带领这些同胞逃离苦海,可每一次都以失望告终。 他每天都活在自责中,甚至盼着下一刻就能死去,再不为眼前的惨象所苦。 父亲将他们交到自己的手中,可却因为自己的无能,带着他们永沉地狱。 早知如此还不如拼死一战,战死在海上也比受人凌辱强。 “少爷,吃点东西吧。” 老周艰难的爬到何酋身边,将自己的面包掰下来一半分给了他:“少爷多吃点,吃饱了才能扛下去,才有离开这里的机会。” 何酋没有接,痛苦的摇了摇头:“离开这里?怎么离开?” 他苦笑一声:“谁知道咱们在这里?又有谁能来救咱们?大明吗?” 仰望着黑漆漆的矿洞顶,失望的吐出一口浊气:“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咱们这些人甚至都不算明人,他们怎么会来救咱们?” 听着这些丧气的言语,老周瞳孔微微一缩,却什么话都没说。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问道:“少爷,你听说过马岛吗?” “啊?什么马岛?” 老周笑笑:“那是东方倭岛的一个小岛,当年曾有无数朝鲜、大明的百姓,和咱们一样被骗到那里做工,最后他们却被一人所救。” “是谁?” 老周笑笑不答,只是轻轻叹了一声:“其实,都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何酋忽然起了疑心:“老周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事?” 老周刚要开口解释,何酋就堵住了他的话:“别说是我父亲说的,他不可能知道那么多。” 叹了口气,老朱眼神闪烁不定之后,最终只是神秘的笑笑:“将来少爷就知道了。” 繁重而残酷的日子,仍旧毫无波澜的这么过下去,活下来的人都渐渐变得麻木。 死亡,是他们最盼望的事情,可他们却连自杀的力气似乎都没了。 这些日子,何酋奇怪的察觉,老周总是在夜晚休息的时候神秘消失,直到天快亮才回来。 问他,他却什么都不说,只是笑笑,说过几天就知道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何酋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 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如果不是心中那份,执着想要带领大家逃离地狱的信念作祟,恐怕他早就倒下了。 可随着希望一点一点消失,支撑何酋的信念也在一点一点崩塌。 就在这一日的早晨,何酋终于扛不住了。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耳边是老周着急的呼唤,可无论如何他都睁不开眼,整个身子暖洋洋的。 朦朦胧胧中,眼前仿佛出现一道白光,白光背后是父亲的笑脸,正冲他挥着手。 “父亲,你是来接我走的吗?父亲,我好累...好想睡...” “咦,我为什么会感觉到痛?不,这一定是错觉。” 低矮的棚屋内,一个英国士兵对着何酋不停拳打脚踢,嘴里骂骂咧咧着:“别装死,给我爬起来!” 何酋的身上散发着阵阵腐臭,像是大便的味道,又像是尸体即将腐烂。 士兵憎恶的蒙住鼻子,用手指着老周:“你!把他丢到海里去!” 为了防止装死逃命的事情发生,以往都是英国士兵去做抛尸的事情。 但显然何酋的‘尸体’实在太臭了,臭到英国士兵怀疑他有什么传染病,甚至不愿去触碰他。 “长官,我们少爷还有救啊,求求你派人救救他,救救他吧!” “get——out!” 啪! 士兵狠狠甩了老周一记耳光,打的后者原地滴溜溜转了一圈,引来围观的士兵哄堂大笑。 似乎是认了命,似乎害怕继续遭到士兵的殴打,老周用草席将何酋裹住,放上手推车,向海边走去。 到达抛尸的海岸,老周正准备将何酋丢入海中,却听那士兵怒吼:“no!你要在他身上绑上石头,这是规矩!” 老周什么都没说,听话的寻来一块石头绑在何酋的尸首身上,然后默默念叨了一句什么,伸手一推。 随着扑通一声,何酋的尸体渐渐消失在了海面。 第1140章 盗亦有道 哗...哗... 随着海浪轻轻摇曳,何酋慢慢睁开了双眼。 干裂的嘴唇似乎还残存着海盐的腥涩,他艰难的发出声音:“水...水...” 啪! 一个水袋塞进了他的嘴里,何酋贪婪的开始大口吞咽。 直到感觉胃里都被占满,才疲惫的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在哪里?你们又是...谁?” 一个蒙着一只眼的家伙,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噙着冷笑和不忿:“也不知大哥欠了你何家什么,甘心为你们这么卖命。” 说着指了指另一个人:“你把事情给他说一遍,免得大哥做了这么多,他都不知道承了谁的情。” 另一个人点点头,转头看向何酋,开口第一句话就犹如晴天霹雳:“咱们是海盗。” 何酋:。。。 忽然,何酋想到了什么:“老周,老周呢!” “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知道惦记咱大哥。” “什么大哥?你说老周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嘿,老二你瞧见没有,这小子还瞧不起咱们呢。” “废什么话?” 独眼海盗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该交代的赶紧交代,一会到了地方咱们就得交人,那家伙在的地方,咱们可不敢去。” “小子你听着,这话老子只说一遍,你最好记清楚了,老子是...” 在那海盗的叙述下,何酋目瞪口呆的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和经过... 原来十几年前,老周和眼前这些人,本都是在满剌加一带活动的海盗。 因为和陈祖义那伙人经常发生冲突,又打不过陈祖义的他们,只能继续向西迁徙,在木骨都束一带扎下了根。 不同于一般的海盗,老周他们不是什么船都劫,至少大明的船他们就不会动。 甚至有时候明人船队被海盗打劫,他们还会帮帮忙,至少哪怕货物被劫走,性命能保下来。 毕竟欧洲这边的海盗不大讲究,更不懂什么叫什么可持续发展,被他们打劫的后果往往是寸草不生。 何家船队有一次被打劫,何君差点没被直接宰了。 也正是那一次,老周无意间的出手相助,救下了何君的性命。 两人也就此有了交情。 老周的海盗团喜欢打劫欧洲人,不爱欺负明人,这种异类在木骨都束是很不受欢迎的。 可其他伙的海盗并不团结,老周能和陈祖义硬刚,也是有一定实力的。 他们虽然讨厌老周,但也拿他没办法。 但是好巧不巧,有一次老周又劫了一艘英国的货船,这批船上是英国佬要运到远东去的,对那边局势很重要的一批军火。 这下,老周算是捅了马蜂窝。 英国佬发出重金悬赏,他们团伙内部有人被悬赏所动,暗中出卖了老周的行踪。 而老周也因此被英国人抓到,带回国内要处以绞刑,以儆效尤。 何君知道后,感念当年的救命之恩,私下来回奔走,花重金给老周找了个替死鬼,才把他救了下来。 而自此,对海上生活失望的老周,决定留在何家当一个管事,不再做海盗。 眼前这个独眼二当家,当年知道这件事后,当场把那个敢出卖老大的叛徒活剐了。 可他想尽一切办法,却没那个本事跑到英国救出老大。 甚至他都不知道老周被何君救下的事,一直以为老周早已死在了英国人的绞刑架上。 直到前几日,有人用密语联系到了他,他才知道老大还活着。 可当他们要救老大离开的时候,却被老周拒绝。 他只提出一个要求,如果他们还认他老周,那就想办法把何酋送出去。 老周之所以神神秘秘的夜半不归,就是在和几个兄弟偷偷碰面,商量带他离岛的办法。 看着何酋一天一天消瘦下去,老周忽然计上心头。 死,既是真死,也是假死。 就在何酋彻底虚弱的这一天,老周没有急着去救他,而是找来粪便抹在他身上,好让英国人不认真检查,乃至怀疑他有传染病。 然后抛尸。 虽然何酋身上被绑了石头,但早已潜在海里的老二,却将他带了出来。 只是老周,却无论如何不肯走。 他知道何酋心里惦念着的都是跟着他的同胞,决定留下来帮他看顾同乡,直到那人出手相救。 “小子,现在你有两条路走,怎么选你自己决定。” 二当家仅剩的一只眼炯炯有神,似乎能洞察人心:“第一条,老子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你自己想办法回大明。” 何酋不答,眼神平静的看着他,等待他的第二条路。 “第二条,兴许能救老大和你的那些同乡一条命,但老子也不敢打包票。” 何酋一听,瞬间来了精神:“什么办法?” “去天方城找大明的那个晋国公,至于人家乐不乐意出手帮忙,就看你的命数了。” 天方就是吉达一带,吉达是大明对这里的称呼,但本地人都称之为天方国。 何酋目露欣喜,双眼放光:“如果那位晋国公愿意出手,是不是老周他们就有救了!” “没错。” 二当家的表情说不上是喜是忧:“但人家可是大明的国公,未必愿意为了你们这些化外之民出手,能不能求人家帮忙,就看你自个的本事了。” “不管如何,我都要试试!这位大哥,麻烦你送我去天方城!” “老子可不敢去。” 二当家嗤笑一声,不知是在笑何酋,还是在笑自己:“那位晋国公爱剿匪可是出了名的,老子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把自己脑袋送上门去让人家砍。” “啊,那咋办?” “行了,知道你小子不是个贪生怕死的货,心里还有咱大哥,老子就知足了。” 看着海平线上隐隐透出的鱼肚白,二当家的眼睛微微眯起:“老子找条商船送你过去,剩下的就看你自己。” “好,哪怕是把我的脑袋磕碎,我也要求他老人家帮忙!” “老子会在海上等你十日,十日若还没有消息,老子就自己去救人。” 但二当家心里清楚,凭他一支小小海盗船,是否能在英国佬手上救人,实在没有什么信心。 只能寄望于老大改变心意,愿意和自己偷跑。 但,老大真的会愿意吗? 看着何酋满是希翼的眼神,他犹豫一番后,为了救出老大,他终于下定决心,缓缓开口: “你告诉那位晋国公,只要他愿意出手,老子任凭他驱策,哪怕是这条小命给了他也无所谓。” 何酋郑重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第1141章 底细都被刨干了 二当家的计划很好,准备在阿丹附近找到相熟的商船,转送何酋去天方城,也就是苏谨所在的吉达港附近。可就在他刚刚抵达速骨达剌,即亚丁湾的入海口索科特拉岛附近,就意外的被慎海卫擒获了...他没想到,这里已是慎海卫的防区。坏消息是,他们这群海盗八成得死翘翘了——按照那位晋国公的一贯尿性,估摸着被绑在棍子上丢去荒岛等死,就是他们唯一的下场。但还有一个好消息——在得知何酋的来意后,擒获他们的明军士兵,并没有忽视何酋说的事。相反在反复确认后情报后,立即上报。慎海卫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到一个时辰后,他们就被押送启程,前往吉达港。经过几天的航行,他们终于看到这处被明军占据的港口。很多年前,二当家曾经来过这里,当时这里的主人还是天方,隶属于奥斯曼帝国。只不过后来被那些该死的鬼佬占据后,这里处处充斥着小偷、强盗、妓女,以及乱糟糟的商队和海盗。码头周围除了酒馆、烟馆就是廉价的妓院,脏兮兮的乞丐、醉鬼和流氓。可多年后再次来到这里,却发现完全变了一副样子,几乎焕然一新。如果不是那些依稀还能辨认的老建筑,二当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码头周边已经被彻底整肃一新,鳞次栉比的商铺沿街整齐排列,招牌上各国的文字都有,最多的是汉字招牌。酒楼、商铺、客栈、小店,甚至粮店、油坊、成衣铺都有,完全就是商业一条街。至于原本存在的那些酒馆、烟馆和妓院,不知是被取缔还是迁走了。下船之后,周边再也没有那些穿着清凉,衣衫褴褛的大屁股老姐姐,散发着诡异狐臭招揽生意,倒是不少人围了上来,介绍着他们店内的美食和住宿。可当他们看到是慎海卫的士兵后,又马上一哄而散。在国内,慎海卫的士兵那是香饽饽,哪一家的姑娘不想嫁给苏家家丁?可在这里,慎海卫是煞星和死神的代名词。原因无他,苏谨收复和治理这里的时候,曾下了雷霆手段,现在郊外不知躺着多少恶贯满盈的尸首。从码头转出,并没有往天方城去,反而直奔离码头不远的一处军营。这位二当家这才明白,这位公爷没有去天方城享受,而是选择与士兵同吃同住宿在军营,不由得多佩服了几分。怪不得慎海卫这么有战斗力,瞧瞧人家的主子就是不一样,换作自己也愿意卖命啊。他却不知道,苏谨只是单纯的怕死,城里哪有军营安全...来到军营,这位二当家才算彻底明白,慎海卫战斗力之强的根本原因所在。整肃的军风,令行禁止的军规。几千人的军营井然有序,无人喧哗,每个人都在做着正确的事。路上时不时有士兵走过,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胳膊上套着红色锦布的士兵,纠察着任何逾矩的士兵。“双人成行,三人成列的规矩都不懂了吗!再让我看见,你们就等着关禁闭吧!”“是,对不起!”零零散散走着的几个海盗,顿时为这气势所慑,不知不觉间自行排成了一列,规规矩矩跟着士兵往前走...苏谨所在的营房除了大一点,和其他营房没什么区别。当士兵领着几人进帐后,何酋看着眼前不比他大多少的年轻人呆住了。这就是...晋国公?在他的印象里,国公爷不应该是个白胡子老爷爷吗?这人如此年轻,怕不是晋国公的孙子吧?但那位二当家却迅速解了他的疑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当家,在看到苏谨那俊秀侧脸的时候,就被他眼底淡淡的寒光所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草民...拜见公爷。”何酋一惊,哪里还敢怀疑?当即二话不说跪倒在地,语气哽咽:“公爷!求求您老救救他们吧!”“事情我都知道了。”苏谨语气淡淡的:“此番让你们来,是有一些细节想要询问,无需惊慌。”说着话,眼神扫向那二当家:“你是二当家齐永浩,福建泉州石狮人,我没说错吧?”齐永浩悚然一惊!被抓到以后,慎海卫一句话没审过他,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问过。最初还以为人家是懒得搭理自己这种小人物,可没想到自己的底早被人刨干净了。“是,小人是叫齐永浩。”齐永浩垂眸道:“公爷,既然小的落在您手上,那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绝不皱一下眉头!只是...”咬咬牙:“只是还请您出手救人,他们虽然并非生在大明、长在大明,但和咱们都说着一样的话,流着一样的血啊,公爷!”“呵,虽在异域为岛,倒还长了一份忧国忧民的骨头,不错。”苏谨的语气毫无波澜:“若非我早知尔等从不劫掠明国商船,还经常出手暗助,真以为你能活着来见我?”“是...”惊出一身冷汗的齐永浩,绝不怀疑苏谨的这句话。“刺探巴苏陀兰底细的探子已经出发了,我让你们过来,是要再了解一些情况,何酋。”“在,我在!”“岛上有多少英国人?当初劫持你们的时候,有多少艘战舰?使用什么武器可还记得?”“记得!记得!”对那刻骨铭心的一幕,何酋怎么可能忘记?再次思索确认后,这才张口:“鬼佬的战舰至少有20多条,用的武器小人没见过,只是嗖嗖嗖的非常厉害,一炮就击沉了我们一艘船。”“至于有多少英国人,实在是没有看清。”“嗯,和我得到的情报差不多”,苏谨点点头:“你说的那种火炮应该是火箭弹,也难怪你没见过。”“火箭弹?”苏谨却没解释,起身招来马三:“先把他们安顿下来,其他的以后再说。”“是,老爷。”正当何酋准备出帐的时候,苏谨忽然说道:“你父亲是好样的,不冲别的,就冲你父亲这份骨气,人,我也得救。”“我父亲?”此时何酋还不知道发生在明人街的事,一时有些愕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你去问马三吧。”似是有些不忍,又似在想着心事,苏谨没再继续解释,懒洋洋的摆了摆手。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海图,嘴里不断嘀咕着什么,直到许久后,才被帐外的一声哀嚎惊扰。 第1142章 太子守国门,君主决千里 《排明法案》的公布,不仅在英国激起硕大的风浪,这个消息很快被锦衣卫传入大明。监国太子朱高炽知道后,一向脾气温和的他,少见的发下雷霆震怒!消息传到他手中时,时值半夜。收到当场,朱高炽立马就没了睡意,宣内阁所有官员进宫议事,奉天殿的灯火彻夜通明。翌日一早,礼部很快就拟定公文,并通过电报向威尔斯问责,同时要求释放被他们无故扣押的人质。感谢电报的发明,让消息的传递速度越来越快。但气人的消息被传回的速度,同样也快了许多。英方承认《排明法案》的存在,但却倒打一耙,坚称是因为何酋强暴杀人,才招致举国反对。同时又坚决抵赖,声称那些明人他们早就驱逐出境,至于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道。消息再次传回国内,朝中物议沸腾,吵成了一片,同时内阁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一部分人认为,这些被抓走的明人,虽然也是汉家血统,但他们生在异域、长在异域,只怕连汉话都不会说了,已经不能算作明人。为了这些‘假洋鬼子’与遥远的西方佬大动干戈,实在得不偿失。但这一切的背后,还是因为前些年打的太狠,户部有些吃不住。再加上西洋舰队的成立与远航,现在还没有获得收益,也难怪他们不乐意。不能说他们有什么私心,其实他们的顾虑还是有道理的。但另一些,以杨士奇为首的官员,却坚定要打。“晋国公曾经说过,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本官认为是很有道理的。”他站在人群之中,慷慨激昂:“这些英国佬之所以敢这么欺负咱们的同胞,就是还没被打疼、打怕!既然如此,理当让他们试试大明兵锋之威,方知敬畏!”“杨部堂此言差矣”,户部左侍郎夏元吉昂然回道:“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打?拿什么打?你可知大明今年岁入几何?赈灾、铁路、农种下放、学堂建设,哪一处不需要银子?钱从何来?杨部堂给吗?”“那就眼睁睁看着咱们的海外同胞被人欺辱?夏侍郎的骨头可真‘硬’啊。”面对杨士奇的阴阳怪气,夏元吉当即大怒,撸起袖子就要干他:“彼其娘之!你敢再说一遍?”“有何不敢?”杨士奇斜睨着他:“不敢打的就是懦夫、怂包、没卵子的玩意儿!”“我弄死你!”随着夏元吉一扑,百官顿时乱成一片,拉架的拉架,助拳的助拳,乱哄哄的像菜市场一样。“闹够了没有!”朱高炽勃然大怒:“父皇不在,你们是不是就不把我这个太子放在眼里!”“臣等不敢,臣有罪!”看到太子爷发了怒,群臣瞬间安静,请罪的请罪,闭嘴的闭嘴。朱高炽刚准备说话,忽然听到‘嘭’的一声,接着就是一声‘哎呦’!愕然一瞧,却是杨士奇狠狠在夏元吉眼睛上怼了一拳。苏谨还在的时候,杨士奇没事就去找他开小灶,学的不光是处理政务,偶尔也陪着练练拳脚。武将他打不过,但夏元吉这样的文官,杨某人表示还是可以揍一揍的。“彼其娘之,老夫跟你拼了!”可惜这一次大家没再给他机会,没看太子爷都发怒了吗?占了便宜的杨士奇,却没有洋洋得意的神色,没搭理被人拽着还要找他拼命的夏元吉,转身面向朱高炽:“太子!若是陛下在此,绝不会容宵小如此嚣张!”“知道了...”朱高炽痛苦的揉着眉头。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涉及两国是否要开战这种事,不是他一个监国太子能下的决定。“立即给父皇发报,请示他老人家。”不支持开战的官员面面相觑,却只能无力的回了一句:“是,臣...遵太子旨。”事情报到朱棣那里,结果是什么,还用猜吗?宣布散朝,太子立即命人拟奏,加急发给身在海外的朱棣。下了朝的官员,不支持开战的几个人,急匆匆的奔回公房,开始拟写给朱棣的奏疏。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们也希望能劝阻陛下不打无谓之仗。有些人的心思甚至动到了苏谨身上。他们不指望苏谨劝阻陛下,但那混小子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先于陛下就动了手?慎海卫的军费可不是户部支给的,如果能借慎海卫的手把事办了,此乃两全其美之法,何乐而不为?早在朱高炽给他发报之前,朱棣就收到了消息。没出这些官员意料,朱老四差点没直接提兵冲去英国,拿大炮给他们涨涨教训。要不是收到了锦衣卫和苏谨的密报,知道这群鬼佬手里也有了火箭弹,这个时候恐怕他人都到非洲了。虽然朱棣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但还是选择不动声色,什么话都没说。直到朱高炽的请询奏疏电报到来,他才满意的点点头。如果朱高炽不问他就拿定主意,不管做出的决定是否迎合自己,这个太子他都不能要了。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可又不那么奇怪。在没有当上皇帝的时候,朱棣只喜欢满世界搞事情。可当他尝到权力带来的甜头后,除了满世界搞事情这个爱好没有变以外,对权力的掌控之心却愈发紧了。看着眼前的奏疏,朱棣敲击桌面的手指,频率越来越快,直到快到出现了残影,才骤然停下,戛然而止。一抹笑意渐渐浮上唇角,拿定了主意。“给谨弟发报,朕同意他的行动,但务必小心,速战速决,不能给敌人露出破绽。”默默站在一边的郑和躬身点头,挥了挥手,身边的记录官立即着手拟文。“至于太子那边嘛...取纸笔来。”朱棣忽然想起几年前说过的一句话,不过似乎已经不大合现在的时宜,决定改上一改。接过纸笔,朱棣挥手泼墨一气而就。“就把这几个字发给太子,他自然明白朕的心意。”“喏。”接过朱棣写就的旨意,郑和低头一瞧,只见上面写着十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太子守国门,君主决千里。 第1143章 横跳 看呐,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这估计就是朱棣的真实想法。当一个君王有了激进的念头后,对一个国家来说,不知道是苦是福。区区一个巴苏陀兰,哪怕驻扎着一支精锐英军舰队,朱棣也并不放在眼里。有谨弟去收拾他们,绰绰有余。他的眼睛已经投向了整个欧洲战场,已经到了做出改变的时候。当即,他立即给西路军下旨,命令其快速向南,用最快的速度挤压帖木儿汗国的生存空间。不要求一棒子打死他们,但必须打到对方喘不过气,短时间内组织不起反攻的力量。同时命令朱高煦,在列城卫接手卡契高原的防务后,配合西路军丘福部,详装南北夹攻帖木儿汗国。然后迅速向西运动,斜插向西南方向,与苏谨部汇合。而作为西面的友军奥斯曼,则直接给他去文,要求他沿线布下防御后,转头向西进攻。接到这道与其说是请求配合,不如说是命令的旨意后,巴耶塞特一世当场石化。在原本的时间线上,如果说大明是东方霸主,那奥斯曼就是西欧活爹。如果说大明有能力把他们打的喊爸爸,那奥斯曼就是他们的亲爹。只可惜随着约翰来到这个世界,这一世的奥斯曼有、小憋屈。绰号欧洲火药桶的奥斯曼帝国,在面对真正武装到牙齿的火炮之王英国时,被打的妈都快不认识了。后来别说英国这个活爹,就连被他武器支持了一波的帖木儿汗国,一堆放马的牧民都打不过。要不是委曲求全,跑去大明认了这个干爹,恐怕这个时候都已经被打灭国了。巴耶塞特一世得到大明的武器支持以后,却压根没再想过要和英国佬争什么欧洲霸权。他被打怕了。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把这群该死的牧羊人赶去北边的苦寒之地,然后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然而这一次,他的大明继父,却要求他调转枪口去打他的亲爹,这让巴耶塞特一世怎么受得了?再三确认明爹没和他开玩笑后,巴耶塞特一世尿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打英国?开什么玩笑,虽然大明支持的武器装备很犀利,但欺负欺负放羊的还行,和武装到牙齿的英国人去拼?明爹,你不会是想拿我当炮灰吧?打赢了,分英国的时候你未必会给我什么好处。可要是打输了,到时候您老人家拍拍屁股走了,不得留下我一个人承受英国佬的怒火?和手下的大聪明智囊团再三分析之后,巴耶塞特一世很‘聪明’的做出决定——这活,您爱找谁找谁去,反正我不干。做出决定的巴耶塞特一世,没敢直接驳了朱棣的面子,一边敷衍着,一边拖拖哎哎的就是不肯出兵。朱棣当即大怒,最后明旨申饬,如果再不进军,大明将停止对奥斯曼的一切武器供应!这下,巴耶塞特一世毛了。帖木儿正被大明南北夹攻,眼瞅着王城都快要被打破。若果这个时候被大明断了武器供应,那群放羊的说不定转手就奔着他来了。拿着大明武器的奥斯曼,现在也就和放羊的打个平手。这要是断了供应,怕不是得被对方圈起来踢?一边是惹不起的大明,一边又是不敢打的大英,巴耶塞特一世彻底陷入男男夹击的苦恼境地。我只是个孩子啊,我就想揍揍放羊的啊,奶奶个熊的,我招谁惹谁了!但这个世界上聪明人不少,恰巧巴耶塞特一世手下就有几个大聪明。面对两难的境地,当即就有人建议,既然大明这个后爹不讲理,那不如还找亲爹去。毕竟,现在掌管英国的可不是当初那个约翰,而是他的儿子。而那位威尔斯王和大明更不对付,刚刚颁布的《排明法案》不就正说明了问题吗?如果得到英国人的支持,他们还需要怕什么大明?况且,他们的疆域横亘在大明和欧洲之间,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只要操作得当,他们就能在两个强国之间反复横跳、渔翁得利、得得嗖嗖、来打我呀...巴耶塞特一世一听,哎哟好主意啊,你可真是我的卧龙凤雏啊,好活儿当赏!不过在赏赐你之前,先给我跑一趟英国,去探探那位威尔斯王的口风。他的好卧龙当时就微微一笑,然后神奇的给他引见了英国使者...合着,人家早就准备好了。巴耶塞特一世不但不气,没觉得大聪明是在骗自己,反而认为这是对方的忠诚,时刻在为自己考虑。没办法,他们的脑回路就是这么奇特。值得一提的是,奥斯曼帝国的后人,叫做土耳其,外号欧洲二哈...但这英国人可没那么好糊弄,人家来之前就早有准备。想白嫖是不可能的,巴耶塞特一世必须付出一些代价。而这个代价就是,和他们一起揍大明。不过来使很有诚意的表示,只要巴耶塞特一世配合,不仅最先进的武器免费无限量供应,同时愿意和奥斯曼签署《停战与和平协议》,绝不互相侵犯。当初巴耶塞特一世派人去找大明求援,就是因为被英国人揍的鼻青脸肿却毫无办法。如今英国人愿意和他‘和平’,自然是求之不得。但唯一的担忧是,英国人的武器能打得过大明吗?大明爸爸给他的那些火炮、火枪可是相当犀利的,谁用谁知道,一用一个不吱声。但那英国使者只是微微一笑,邀请巴耶塞特一世随他一同去检阅英氏最新的武器。面对那嗖嗖嗖乱飞的火箭弹,哒哒哒哒哒喷吐着火舌的斯登式,巴耶塞特一世这次真的不吱声了................................撒马尔罕城外,帖木儿最后的防线摇摇欲坠。在被南北夹攻之下,他们能做的抵抗已经少得可怜。最后的结果无非是被团灭,或者投降之间做一个抉择罢了。正准备做出最后抉择的时候,他们却又接到一个更坏的消息——奥斯曼的大军正从西面围上来。“结束吧,真神。”就在他们痛苦的闭上双眼,准备接受这命运的最后安排时,诡异的一幕陡然发生! 第1144章 他们不是友军来的吗? “他们来干什么?”正在带着炮兵围攻撒马尔罕的丘福,纳闷的看着西方陡然出现的旗帜。“去电问问,谁让他们来的?这不是添乱吗?”话音未落,一声尖锐的啸声自营房上空划过!“不好,是炮袭!避炮!”轰————!一枚炮弹正正落在营地中央,营帐直接被爆炸的气浪掀翻。要不是丘福躲得快,爆炸的碎裂物当场就得把他一波带走。“哪来的炮!”丘福恼火的爬起身,顾不得去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愤怒的吼道:“斥候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这帮家伙还有火炮!”“将军,炮袭不是城头来的,是...”“是什么!”“是...好像是奥斯曼军队那边来的。”“什么?”丘福顿时傻眼:“他们是猪吗,这么近也能打歪?”正说着,空中陡然又再次传来火炮破空的凄厉啸声!“卧槽,我瞎了眼的祖母打炮都比这帮王八蛋准!”轰————!一枚炮弹正正再次落在营地,将写着丘字的将旗直接掀飞。但更多的炮弹却落在了他们身后的弹药库上,瞬间引发剧烈的殉爆,死伤无数。丘福彻底傻眼,不知该感叹这群傻缺到底是打得准还是不准。但马上他就踅摸过来,味道不对。这群家伙就算再傻,也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歪吧?“不好,这群家伙可能是敌军假冒的,撤!”丘福还没往叛变上面去想,他也没有理由相信奥斯曼人为什么叛变。看着这一幕,城头上的帖木儿士兵也傻眼了。他们怎么也搞不懂,为啥奥斯曼人要开炮轰明军?他们不是友军来的吗?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也怀疑过这群家伙是不是打歪了,或者是自己人假冒的。但打了这么久,对方是不是奥斯曼人他们还能不清楚?站在城头的他们,只要拿望远镜一扫,就能确认目标到底是谁。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奥斯曼和大明,真的可能因为某种他们不知道的原因,闹掰了...不管如何,这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开门,放骑兵儿郎们去冲杀一阵,把这伙明军赶走!”“可是大汗,这万一是明军的阴谋呢?”“阴谋?”大汉嗤笑:“我们还有什么值得对方使用阴谋的价值?如果这群奥斯曼人不开炮,我想现在撒马尔罕城头上,已经在飘扬明军的旗帜了。”“是!”“呜~~~吼~~~!”无数的骑兵顺着城门杀出,直奔丘福的本部杀去。刚刚遭到炮袭的明军还没有醒过味来,就被迫与帖木儿骑兵短兵相接。“不要慌!在左翼布置散兵线,层层阻击骑兵,打乱他们的冲锋阵型!”“右翼布置迫击炮,给我打骑兵的连接点!”“后队变前队,掩护辎重部队先撤!”换作一般的部队,恐怕这个时候早就乱成一片,都不需骑兵冲杀,自相踩踏就得死伤一大片。但这支西征军,不愧是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基层军官也大部都是当年跟着朱樉和朱棣西征的老兵,在他们的指挥和安抚下,才算堪堪稳住了阵脚。眼瞅着冲杀不过去,骑兵迅速开始向另一侧迂回,想要从身后杀出一道口子。可就在这个时候,刚刚架构好的迫击炮迅速开火,顿时把他们炸了个人仰马翻。“漂亮!”举着望远镜不断观察战场的丘福,忍不住喊了一声。“让咱们的炮手啥都别管,就给老子盯住他们的中路打,我瞧这帮狗日的怎么冲!”就在炮手轰击骑兵的时候,左翼的散兵线也开火了。自从自动火器面世以后,骑兵的价值就越来越低,除非他们也装备自动火器。虽然现在大明还没有全面换装自动火器,但散兵线内埋伏的都是精锐,手里拿的自然也是好家伙,全是仿自Ak的全自动。便宜、结实又耐用,就是后坐力大了点。就在骑兵准备掉头迂回,刚刚经过他们防区的时候,所有火器不约而同齐齐开火,顿时再扫了他们一个人仰马翻!“痛快!就得这么干他们!”再次兴奋的高呼一声后,丘福也知道现在不是恋战的时候,转身催促道:“让后勤部队跑快点,前面的兄弟未必能顶多久。”传令兵还没说话,忽然头顶再次传来一声尖啸!“不好,那群狗日的没完了!”轰!数道炮声过后,方才的迫击炮阵地已经化成一片火海。“娘的...”目瞪口呆的看着原地蒸发的炮队百户,丘福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们的火炮距离怎么可能这么远!”要知道,大明不是没防着奥斯曼,给他们的都是淘汰的武器。无论是射程、火力,远远不及明军现役装备,只是远远优于帖木儿的武器。丘福安排炮队的时候,是严格考虑过对方武器射程的。可这个距离,就算是他们以射程著称的火炮,也很难打到!“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快给陛下发报!”“报——————将军,后勤部队已经撤到安全距离!”“全军后撤,不得恋战,留下陷阵营阻击!”“喏————!”传令兵的喊声带着哭腔,无论是谁看到这么多战友死在眼前,恐怕心底都很难平静。哪怕他已经是个百战老兵。丘福部最终还是靠着经验和顽强的作战风格,撤了下来。但这一战,令他损失惨重。他手下接近一万人的三个卫,今日一战足足损失了将近两千人,建制差点没被打残!这还没算重伤、轻伤的。最惨重的,还要数他的弹药和武器,几乎在前几轮轰炸中就被炸掉将近一半。要不是下令及时,辎重部队跑得快,恐怕全都得撂在这。气疯了的丘福,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要再犯当年在李朝的错误。他在等。等陛下告诉他,这群奥斯曼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了许久,他终于确认了心中的答案————奥斯曼人和英国人沆瀣一气,叛变了。而与这个消息同时到达的,还有汉王部被奥斯曼人偷袭,汉王差点死在战场的噩耗... 第1145章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朱高煦的遭遇,几乎就是丘福部的复刻版。在丘福兵围撒马尔罕城的时候,朱高煦就已经带着部队向西进攻。他本计划尽快穿过中亚,再斜插奥斯曼帝国的南部与苏谨汇合。可就在他刚刚与奥斯曼部队完成交割,准备进入其境内时,敏锐察觉出有点不对劲。在原本的计划中,奥斯曼的部队应该向西进军,沿地中海向西布置防线。按照巴耶塞特一世向朱棣的禀呈,奥斯曼的军队会从意大里亚发起进攻。为此,他还从朱高煦手上接收了一批火炮和栓动步枪。但朱高煦在交割完武器之后,却留了个心眼,派出斥候盯着这帮鬼佬。起初他也没多想什么,只是单纯的信不过他们,想盯着他们是否能按照既定计划启程。可斥候传回来的情报,却让他大惊失色!这帮鬼佬将武器拿到手后,部队并没有按照大明的要求向西进发,而是向东!朱高煦觉出不对劲,马上去电质询奥斯曼的部队向东是什么意思。但对方的指挥官却说接到王的命令,先去配合明军拿下帖木儿,然后一同向西进军。同时他们也保证,第一批大军已经前往意大里亚一带,准备着手布置防线。鬼扯!到了这个时候,朱高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信他们的鬼话。此时他的身后已经遍布奥斯曼的部队,朱二楞眼珠子一转,当即命令部队脱离原定进军路线,神不知鬼不觉的向后暂撤。同时给朱棣派去加急电报,言明这群奥斯曼人不守规矩,恐有异动。他猜的果然没错,被英国人收买的奥斯曼人,和英国佬一起,早就埋伏在了朱高煦的行军路线上。可迟迟等不到人的他们,发觉事情不对,立即派出部队向东追击。朱高煦一看这还得了,狗日的小东西敢反水?二话不说,双方部队在里海之东打起了遭遇战,火炮满天飞。起初西路军占据了绝对优势,毕竟他们的火炮要远远优于奥斯曼部队。奥斯曼的火炮都是大明给的淘汰产品,无论是射程、火力、精准度都差得远。朱高煦一边与奥斯曼对峙,一边发报让丘福速来支援。既然这狗东西不听话,那他就先灭了这群反骨仔,再去打英国佬。只可惜,此时的丘福已经被偷了屁股,差点被打的裤衩子都没了,哪还有能力支援?朱高煦无奈之下,又向朱棣求援。可西洋舰队此时还在天竺洋停着呢,想要支援他,得先通过天竺,然后穿过波斯,再一路向西。不说路程、时间够不够,光是这俩国家都够朱棣喝一壶的。三哥再傻,军事实力还是有的,就算打不过朱棣,恶心他一下还是能做到的。更何况本就隶属于奥斯曼,民风彪悍的波斯军队?朱高煦一瞅没辙,得,向小叔叔求援吧。可他求援电报还没来得及发出,局势陡然又发生了变化!就在某一日的凌晨,对面的奥斯曼阵地闪过一阵耀眼的火光,接着劈天盖地的火箭弹如暴雨般落下!要不是朱高煦避炮工事从没耽搁过修整,部队驻扎距离间隔极大,巡逻、戒备也从没掉以轻心,此刻只怕就得被对方团灭,一波带走。不吹不黑,朱高煦虽然脑子不大够用,被老三忽悠的挺瘸,但军事能力还是一等一的。骤然遭到偷袭,他迅速判断出局势不对,对面的火力绝不是奥斯曼人能有的。唯一的答案显而易见,如果不是英国佬的军队,他把脑袋割下来给大哥当凳子坐!知道打不过,他一点恋战的心思都没有,当即后队变前队,交互掩护撤退。而他则亲自带着炮营掩护,压的对方迟迟攻不上来,给主力部队撤离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本来,英国佬是有机会将朱高煦一举歼灭在这的。只可惜他们这次的队友,那是国中二哈...在搞定和巴耶塞特一世的‘交易’后,威尔斯迅速抽调一个师的兵力,前往战场支援。因为时间仓促,他们带的弹药并不算多,只能支撑一场埋伏战。本来他们的计划,是巴耶塞特一世出卖朱高煦的行军路线后,在半路将其狙杀。但朱高煦太贼了,察觉事情不对就提前撤离,让英国佬扑了个空。等他们调集部队赶往与朱高煦对峙的战场后,顾不上休整,在当日的凌晨时分就发动炮袭。炮袭很成功,当场就给明军打了个大蒙圈。但英国佬这次出动的是火箭军,步兵本就不多,其任务是负责保护火箭部队,自然不能轻易出战。所以炮袭后追杀、破阵的工作,自然只能交给奥斯曼人来做。英国佬却没想到,虽然奥斯曼老大叛变,但他手下的军人因为一直用着大明的装备,本就对大明很有好感。更对巴耶塞特一世背叛的决定不满,再加上和明军打了这么久,对他们早有了深深的畏惧,追杀的时候,一个个的都出功不出力。喊杀声倒是漫天飞,然而真正冲锋的却没几个。除了那些想要靠功劳升官发财的长官,手下的士兵一个个懒洋洋的。有个着急立功的军官没注意,结果冲的太狠,直接进了明军的火炮射程,当即被轰成了渣渣。他手下一瞧,诶,长官没了嘿,这不是逃命的好机会吗?当即,一支几百人的追击队伍,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溃军,朝着自己部队的方向逃了回去。后面的人一瞧,立时一个个化身大聪明————不好,前面指定有明军的埋伏,快撤!还好老子反应快,不然非得被明军轰成渣渣不可,我可真是太机智啦!可他们这一撤不要紧,整肃有型的追击大军瞬间被冲乱。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出来追杀明军的几万大军,顿时如潮水般溃散。这一溃散不要紧,偏偏还朝着英军的火炮阵地方向冲去...就连英国佬属实也没想到,明明形势在一片大好,不是一片小好的情况下,为啥他们先溃了?英军步兵护卫团的团长一瞧,这要是让奥斯曼的溃兵冲过来还了得?二话不说,他就命令督战队开枪,严禁奥斯曼士兵靠近。可这一开火,把这群奥斯曼人彻底惹恼了。我们是自己人,你为什么开枪打我们?哼,英国佬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他们一定是想趁机屠杀我们!没说的,必须干他!冲鸭~~~~~~~~~~~~~~~~!!!远处的高岗上,看到这一幕的朱高煦目瞪口呆,他也搞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第1146章 彼战前夕 尽管朱高煦很想回头干他一炮,但他也知道这事不大可能。英军那一轮火箭弹,几乎将他手中的火炮摧毁了十之六七。要不是这帮奥斯曼人莫名其妙的发颠,恐怕他想活着回去都很难。“把炮都炸了,不能留给敌人!”留下掩护的都是重炮,在没有部队掩护的情况下,带着火炮逃命就是痴人说梦。哪怕再心疼,再不舍,也决不能给敌人留下。将火炮尽数摧毁,顺便留下诡雷后,朱高煦带着负责掩护的几百炮兵翻身上马。最后深深凝望一眼混乱的彼岸阵地,默默的咬了咬牙,眼底透着阴狠:“狗日的,等小爷回来,咱们再来玩过!”趁着对手陷入混乱,朱高煦迅速追上大部队汇合,然后向着花拉子模的方向撤离。如今丘福已经撤到撒马尔汗以北,火站河彼岸的沙鹿海牙驻守。朱高煦带着部队边打边撤,终于在几个月后,靠着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才终于脱离了敌人的追踪。离开花剌子模再沿着锡尓河向南,终于在沙鹿海牙和丘福重新会军。不服气的朱高煦,当即向父皇请旨,从国内补充武器和兵员后,亲自带兵去灭了奥斯曼。同时给小叔叔去信,请他配合自己一起灭了奥斯曼。只可惜,朱棣只给了一道让他在沙鹿海牙驻军休整的旨意,其他什么都没说。而另一边的苏谨,现在也压根顾不上他,更腾不出手来。现在的他,正在莫桑比克海峡干架呢...时间倒退回几个月前。在接到何酋的求救后,苏谨直接派出自己的两员大将——江二郎和李源,前往巴苏陀兰侦查。他可不是没有脑子的莽夫,一言不合直接开干。料敌于先,知己知彼的道理还是懂的。至于为什么派江二郎和李源去,道理很简单。潜伏矿场、扮作劳工、刺探情报这活对江二郎来说,那是轻车熟路。而李源则是最好的保护人选,神不知鬼不觉的影子刺客。有他护江二郎周全,苏谨也能放心一些。至于主动请缨去刺探情报的二麻子和六忽悠,苏谨连眼皮子都没搭一下,就把这俩夯货略过。虽然这俩夯货也是斥候出身,但最近这些年早就干着指挥的活。尤其是二麻子,脾气越来越暴躁,一言不合就开干。如今巴苏陀兰上面是个什么鸟样,苏谨心知肚明。他担心二麻子一时不忍,一言不合直接拎着炸药包,就去炸那个什么总督巴提的狗窝...至于那个六忽悠也没好到哪去。自打玩过自行式火炮以后,他算是彻底沉迷,整天想着的就是炮火犁地,看啥都想炸一下。哪还像个斥候,整个一恐怖分子。苏谨担心让这俩货上去刺探消息,到时候人还没救出来,巴苏陀兰先得被他俩轰塌一半,人还救不救了?苏谨是去救人的,不是去给那些老乡立坟的。马岛之战江二郎立功之后,苏谨本有意让他进入慎海卫任职历练,但他却只想做苏谨的亲卫。江二郎的念头很简单,他和妹妹都是老爷救下的,那他这条命就是老爷的。升官发财啥的他不在乎,只要能留在老爷身边效力就好。如今妹妹早已在泉州嫁人成亲,夫君是本地一个秀才,也算是有了圆满的归宿,更不需他去操心。接到命令后,他和李源二话不说就启程出发,很快就潜到了巴苏陀兰。如今这里最多的是昆仑奴,这些本地人被英国佬不断压榨,用命为他们换取那闪耀的石头。但最惨的,还是那些被抓来的明人。如果说昆仑奴是奴隶,这些明人的待遇甚至连奴隶都不如。饶是早在马岛见过无数惨状,江二郎犹自差点忍不住心底的悲愤。至于李源,虽然什么话都没说过,但从他微微颤动的双手,足以证明其内心的不平静。将狙击枪背在身后,再次检查一遍自己的装备,李源默不作声的消失在了林间。无需多问,江二郎知道对方一定在身后看护着自己,微微一笑向矿区潜去。当初在马岛的时候,小鬼子还知道弄个花名册。但这群英国佬显然没把明人当回事,可能连具体人数都不清楚,更甭提什么花名册了。甚至在他们眼中,这些明人长的几乎都是一个模样。这就给江二郎的潜伏,制造了很好的机会。没用多久,他就化身在无数的明人劳工之中。在马岛的时候,劳工好歹还有工棚,哪怕待遇极差的明人,也有个窝棚屈身。可这群鬼佬显然根本没把明人当人看,这些人要么缩身在矿洞,要么就随便找些枝条搭个棚子遮风避雨。潜入之前,江二郎担心被明人认出来怎么解释,或者怎么隐藏自己。但等他潜进去以后,才发现自己想多了。这些人早被折磨的困苦不堪,吃不饱穿不暖的他们,下工之后要么一头栽倒,要么长睡不起,谁还顾得上他?江二郎担心暴露,不敢再露出圣母心,白天被英国大兵驱赶着下矿,到了晚上再溜出去侦查。路过女人寄身的那片草房,江二郎没有多事,长叹一声后转身离开。就这么过了十余日,终于摸清楚英军部队、武器配置、舰队数量、布防工事后,再次回到岸边和李源汇合。不需要他回去报讯,李源随身带着的电台开始秘密发报,将探查出来的情报,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了苏谨手上。“老爷,我有一点担心”,马三皱着眉:“如果慎海卫大规模调动,对面的苏丹港会不会借机偷袭?我总觉得这是英国佬的调虎离山之计。”“我也有这个顾虑,所有这次你不能跟我去,留在这里坐镇。”“可是老爷”,马三眉头皱的更深:“为什么不是你留下,我带队去呢?”“因为我要亲眼瞧一瞧,这个威尔斯弄出来的东西,到底有多厉害。”眼见马三还要再说,苏谨挥手打断:“好了,我已经决定了,这里就交给你。”言毕,苏谨没有再多一丝的犹豫,昂首踏上战舰的甲板,回头盯着马三:“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这个港口还姓‘苏’。”“老爷放心”,马三眼神坚定看着他:“就算我死了,这个港口也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您。” 第1147章 朱帅 虽然已是冬季,但天竺洋的暖流依旧眷顾着这里,吹在人的脸上,尤带着丝丝暖意。 从红海驶出后折而向南,很快就到了木骨都束的海域。 陪苏谨出征的朱允熞,目光一直停留在这片陌生的海域上。 但他眼底的兴奋,却不是因为来到一个新鲜、陌生的地方,而是因为这个地方的名气。 “姐夫,你总说木骨都束这一带的海盗贼多,咋一个都没瞧见?” 苏谨瞅了瞅身后群帆叠影的舰队群,心说海盗人家又不傻,他们是出来求财的,又不是出来送死的。 哪怕慎海卫舰队中最小的快舰,个头都未必比他们的主舰小多少,海盗脑子被驴踢了,出来劫他们? 这一路上,倒也不是没遇到过海盗。 只不过那些海盗船只是遥遥的看了一眼这支舰队,立马吓得掉头就跑,生怕跑得慢了被盯上。 相对于那些海盗来说,慎海卫才像是贼祖宗... “索马里啊...留着以后给那帮家伙添点堵也挺好的,只要他们别来招惹咱们。” “姐夫你说啥?” “没事,取海图来。” 沿着海图不断比划,苏谨判定现在的位置,同时眼中带着可惜: “这一片都是好地方啊,有山有水,有矿有海,可惜他们不懂大自然的恩赐,白瞎了...” 没过几日,舰队终于抵近莫桑比克海峡北端莫洛尼一带。 瞧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巨大岛屿,朱允熞目瞪口呆:“好大的岛!这岛怕是比琉球都大啊!” 苏谨顺着他的惊呼抬头一瞧,顿时乐了:“马达加斯加?” 不过他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企鹅。 “马达加斯加?” 苏谨笑笑:“现在好像还不叫这个名吧?应该是班图人住在这里,没事翻翻尸啥的。” “啥?翻尸?啥意思?” 苏谨笑着解释:“就是当地人祭祀的一种仪式,收获粮食后把祖先的尸体挖出来,给他翻翻身。” 朱允熞:。。。 脑海里有画面了有木有! 他难以想象,谁家好人没事把祖先的坟挖了,然后就为给翻个身? 看朱允熞那见鬼了的表情,苏谨笑着摊手:“每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不同,习俗自然也不同, 和咱们尊重入土为安不一样,他们可能觉得底下太阴冷了,才把先人挖出来晒晒太阳。” 朱允熞无语的看着他:“晒太阳?死人也要补钙?” “行了,少扯这个了”,苏谨的眼睛微微眯起:“过了莫桑比克海峡,就到英国人控制的地盘了,小心戒备吧。” 一听马上有仗可打,小小朱立马开始变得兴奋起来,不停搓着手:“姐夫,这一仗交给我来指挥怎么样?” 苏谨刚想让他滚一边去,忽然想起这小子在海上干仗的次数,好像比他还多,未尝不是一个选择。 “可以”,苏谨点点头,但旋即给他安上紧箍咒:“但我提醒你,这一次的目的是救人,你要是球胡麻擦的瞎搞,我就给你关小黑屋去。” “嘿嘿,放心吧姐夫,我心里有数。” “隋越,你这次配合他指挥。” “是,老爷。” 对于指挥权被剥夺,隋越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严格来说,当初他在永宁卫的时候,就是朱允熞的直属下属。 而他还是被朱允熞举荐,才有机会走到老爷的眼里。 朱允熞嘻嘻哈哈的,大大咧咧拍着隋越的肩膀:“隋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我又并肩作战啦。” 被自己小很多的朱允熞拍肩膀,饶是隋越再无所谓,也忍不住有些脸红:“是,王爷。” “什么狗屁王爷,这里只有主帅,请叫我‘朱帅’!” “噗嗤”,苏谨直接乐了:“朱帅?嗯,这头猪是挺帅,哈哈。” “姐夫...” 小小朱一脸委屈,却不敢还嘴。 驶过莫洛尼,就意味着舰队进入莫桑比克海峡,也意味着随时可能遭到英军偷袭。 如此庞大的舰队航行,苏谨可没有天真的以为别人会不知道。 那些航行在海上的商船、海盗船,每一艘都可能是敌人的眼线。 果然,就在舰队航行至莫桑比克海峡中段,克里马内一带海域的时候,前方的侦察舰就发现英军舰队的行踪。 “备战。” 朱允熞不慌不忙的安排舰队呈菱形阵航行。 菱形阵的好处就是,无论敌人从哪个方向进攻,都能迅速做出应对和改变。 一旦取得上风,又能迅速转成矢形阵追踪、进攻。 没过一个时辰,果然海面远处出现英军战舰的踪迹。 在李朝和倭岛和他们打过多次交道的小小朱,一眼就认出上面悬挂的军旗。 嗵、嗵嗵! 对面的英舰毫无征兆开了炮。 但早有防备的朱允熞,一边命令前军避炮,一边命令侧翼转为锋矢接敌。 但他却下了一个奇怪的命令:“两翼只使用舰载炮还击,不许动用火箭弹!” 嗵、嗵嗵! 慎海卫的舰队迅速还击,只是双方的交战距离,几乎都在彼此射程的边缘,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大部分的炮弹都落进了海里,偶有命中也只是堪堪擦过,难以造成致命伤。 然而,隋越和苏谨的表情不但没有丝毫难看,反而带着欣慰和欣赏。 “衡王不愧是在战舰上长大的,果然心思十分周密,这群英国佬蒙不了他。” 听到隋越的夸赞,苏谨却不以为意:“要是连这点把戏都看不穿,他还指挥个嘚儿啊,趁早回家给我看孩子去吧。” “哈哈哈哈!” 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伙来偷袭的英国舰队,压根就不是什么主力。 看着朦朦艟艟的数量不少,实际上就是用来刺探己方火力的。 对面的战舰上怕是连一枚火箭弹都没有,分明就是送出来的靶船,目的是找到慎海卫火箭弹所在位置。 朱允熞可是在战舰上长大的,自然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这点谋划,这才以威力并不算最大的舰载炮还击。 “这伙鬼佬比想象的有些难缠啊...” 第1148章 小胜一筹 十月十一,双方的初次交火就在彼此的收敛与克制中结束。 这场初交锋,彼此都没有拿到想要的情报,算是打了个平手。 但慎海卫的舰队也不得不减缓行军速度,派出大量的快舰侦查,步步为营。 时间一晃又过去三天。 十月十四的黎明时分,海上的浓雾十分厚重,隐隐中透着不安的气息。 别看朱允熞平时没个正形,可一旦站在指挥的位置,行事却十分小心谨慎。 看着海面蒸腾不已的浓雾,他当即下令舰队停止航行,并展开防御阵型。 果然,就在海面初升的阳光即将刺破浓雾之时,三艘早已再次潜伏许久的英军战舰,穿破浓雾朝着舰队侧翼杀来! 要不是朱允熞见机极快,提前让舰队展开防御,恐怕这次得吃个大亏。 侧翼战舰随着一声令下,毫不犹豫对着浓雾中来偷袭的战舰开炮。 数声炮响过后,那几艘战舰见状不妙,调转舵头就跑。 隋越站在朱允熞身边,轻声问道:“殿下,追不追?” “不急。” 朱允熞既没有说追,也没有说不追,只是笑笑不说话。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分,眼瞅着那几艘战舰已经走远,他这才凝声下令:“让三艘快舰衔尾追击,但目标可不是那逃逸的小玩意...” 浓雾中疯狂逃窜的几艘英军战舰上,负责指挥的舰长十分无语。 他奉巴提总督的命令提前潜伏在此,就是想趁着浓雾发起偷袭。 可没想到这明军也太谨慎了,早早的就布下防御阵型。 听那火炮声,他毫不怀疑,如果跑的再晚一点,恐怕自己现在已经喂了鱼。 不过不要紧,虽然第一个任务没有完成,但第二个任务还是有机会的————引明军追兵到陷阱位置。 可他航行了好久,哪怕刻意降了风帆减速,也没有看到明军追兵的身影: “shit!这伙明人也太胆小了,居然不敢追?” 冲出浓雾后,急忙命令前舰打出旗号,以免误伤。 随着旗号打出,远处的海湾中缓缓驶出数艘战舰,舰载电台中传出不满的声音:“巴勒,明军呢?” “那群胆小鬼不敢追,我有什么办法?” “呵呵,我猜是你怕死,根本没有和明军交战吧?” “是吗?” 巴勒冷笑:“那你真的应该靠近一些,来看看我战舰上那被明军火炮击伤的位置,我想你就能够闭上你那该死的、长满蛆虫的嘴。” 另一边的战舰上没有回答,许久之后才传来一阵抱怨:“这该死的浓雾,怎么越来越大了?” “是啊,要不是我熟悉这片海域,恐怕刚刚早就触礁...那是什么!” 海面上愈发放肆的浓雾中,忽然伸出一根尖锐的撞角。 随着撞角撕破浓雾,一艘体型并不算巨大的战舰露出他狰狞的身影。 “no————!巴勒你这该死的,那些黄皮猴子就跟在你身后,你却没有发现!你等着回去被军法处置吧!” 眼瞅着明军战舰距离自己的舰尾已经不足一海里,巴勒苦笑着拿起对讲机:“那也得我有命回去...” 轰————! 撕破浓雾的慎海卫舰队没有丝毫犹豫,首舰上的孙吉瑞面若寒霜,毫不犹豫的下令开炮。 感谢这浓雾,让他们直接闪现在敌舰不到一海里的位置,可以从容发炮。 这个距离,连火箭弹都可以省了。 轰轰轰————! 展开进攻队形的快舰,横亘在敌舰身后不到一里的地方,侧翼的五门舰载火炮同时喷吐怒火! 五发炮弹四发上靶,落空的那枚炮弹也在敌舰边上的海面炸开,险些没把敌舰掀翻。 巴勒甚至没来得及留下一句遗言,就随着战舰开始沉没。 侥幸没死的水手在海面上拼命挣扎、求援,但交战双方没有一个顾得上理睬他们。 孙吉瑞的快舰炮火刚刚落下硝烟,身后季岩吉和季信秋所驾乘的快舰,也在浓雾边缘现身。 嗵嗵嗵! 同样是毫不留情的开火,刚刚偷袭慎海卫的三艘战舰,抱着团齐齐沉落海底。 海面上仅剩呼救漂浮的人头,随波逐流。 远处本打算埋伏明舰的英军战舰,一看这还打个毛啊,赶紧溜吧。 谁知道人家身后还有多少船? 毫不犹豫的扬帆,对落海的战友看都没看一眼,就打算脱离战场。 “开炮————!” “季岩吉、季信秋,两翼包夹!” 三艘快舰愣是追出千军万马的既视感,在海上拼命朝着对手追击、撕咬。 只可惜,这伙英国佬的战舰同样是快舰,而且指挥下达撤退决定的时候当机立断,一时间竟然追之不上。 眼瞅着对方越跑越远,孙吉瑞果断下令停止追击:“回来!衡王殿下不允许追敌太深!” 此时的季岩吉再不是当年那个愣头青,暗骂一句倒霉后,马上命令战舰调头,怏怏而返。 唯一令他有些许欣慰的,是追击的过程中,有且只有他的战舰,命中对方尾翼一炮。 不出意外的话,那艘战舰回去以后也得拖到船厂去修,一时半会指定不能用来作战。 这次的交火,算朱允熞小胜一筹,以毙敌三艘战舰、击伤一艘的战果告一段落。 那些落海的鬼佬士兵被慎海卫打捞上来,带回去交给苏谨处置。 本以为姐夫会和以前一样,找根木桩子绑了扔到海岛上,任他们自生自灭。 哪知这一次苏谨却没这么做,反而不惜浪费粮食和淡水,将他们看押起来。 朱允熞疑惑的去问,却只得到苏谨一句神秘的回答:“我留着有用。” 朱允熞也想不明白,这些并没有什么价值的士兵有啷个用嘛,但还是照办。 英军吃了个小亏,一时之间指定是不敢再设伏。 朱允熞派出侦察舰,再三确认航路安全后,命令舰队继续呈菱形阵启航。 本以为一切顺利,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攻坚战时, 可当舰队航行至莫桑比克海峡南端的贝拉港附近,又有一支英国舰队在那里等着他们,还摆出决战的姿态... 苏谨不由得眼睛一凛,旋即扫向海图,一时又有些拿不准对方的想法:“在这个位置决战?他们想干什么?” 第1149章 追与反 “打着先试试。” 朱允熞倒是没想那么多,既然你要战,那小爷自然不带怂的,奉陪便是。 他命令侦察舰向侧翼巡航,在保证敌军没有埋伏的前提下,指挥主舰队上前迎战。 眼看明军舰队上来,英军指挥间上旗语不断变换,旋即十一艘战舰变作一个横亘的t字阵形。 “丁字阵?有意思。” 朱允熞放下望远镜,果断下令:“命令右翼箭矢开炮,给我打他的连接点!” 不就是个丁字阵吗? 想要依靠火力压制后完成包围,这点套路小爷十岁的时候就会玩了。 这一次英军似乎没有再藏私,位于t字形前端的战舰急速开炮。 舰炮伴随着火箭弹迅速升空,嗖嗖嗖的破空声不绝于耳,向着慎海卫舰队飞来。 朱允熞不甘示弱,同时右翼战舰也迅速开炮,双方一时间打的有来有回。 没过多久,双方各有损伤,但都不影响核心战斗力。 皆因彼此之间都早早做出了防备,船身侧翼覆盖了大量钢板,同时船身都被加固过,不至于一炮成灰。 数轮对射下来,眼见占不到便宜,英军舰队开始转舵。 t字形的尾巴化作半圆,缓缓向慎海卫左翼包围。 慎海卫果断作出应对,左翼舰队再次变阵,化作小箭矢阵,集中打英军的中路。 朱允熞的战术很简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不管对方如何变阵,我就打你的连接点,看你防不防。 你防守,那我就算破了你的阵,然后再准备下一步的迂回。 一旦找到机会,就给你一波带走。 你要是不防打对攻,那更好了,有本事就在我打烂你的连接点之前,你先干掉我。 你要是干不掉我,等你连接点被我打断,就分割包围一口吃掉你! 这一招果然让英国人很难受,刚刚化作半圆的舰队似有忌惮,开始缓缓龟缩。 然而,朱允熞可向来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果断命令舰队前移,左右两翼化作箭矢,协同包抄。 再次将一艘敌舰击伤后,似乎是知道今天讨不到好处,英军战舰有了撤退的苗头。 “追!” 朱允熞不肯放过扩大战果的好机会,命令右翼先行,左翼包抄,同时他带着大军垫后。 隋越有些担忧:“衡王殿下,穷寇莫追。” “你说的没错,但是他们现在还算不上穷寇吧?” 朱允熞笑笑:“等我把他建制打残,才能算穷寇。” 整个交战期间,苏谨始终待在船舱中默不作声,远处的炮声似乎对他构不成丝毫影响。 对面的英军舰队已经扬起全帆,急速向后撤离。 朱允熞虽然要追,但绝不是无脑莽干: “快舰出发,咬死他们的尾巴,侧翼派出侦察舰,谨防偷袭!” “喏!” 数艘快舰,当即迎着敌舰的炮火追去。 英军的炮火虽然犀利,但面对灵活的明军快舰,除非集火否则很难有效命中。 可若是消耗大量的弹药,只能消灭一艘快舰,对英军来说是赔本买卖,决不能轻易尝试。 不过好在新改良的战舰航速很也快,再加上双方交战距离很远,快舰一时半会也追不上。 英军干脆放弃了炮袭,任由快舰在后面跟着。 他们的意思也很简单,有本事你就一直跟着,跟到咱们大本营去。 追击的几艘战舰中,负责指挥的人是季信秋。 英军停火,急速逃避,这本是一场无比顺利的大胜,他却本能察觉到有些不对。 “孙千户,我总觉得这伙英国佬有什么阴谋。” “什么阴谋?” “我也不知道”,电台中传来滋滋啦啦的声音,伴着季信秋的汇报: “我就是觉得不对劲。” “你继续执行命令,我去禀报衡王。” “是。” 一边继续追击敌舰,一边等待衡王的命令,这时,季信秋忽然看到海面上飘着一队黑漆漆的东西,好像是长着倒刺的铁球。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不好,中计了!撤!” 追击中的快舰纷纷开始转舵,可还是有战舰被那铁球碰到。 巨大的倒刺瞬间勾中船身,旋即就是猛烈的爆炸和火光! “孙千户,我方遭遇水雷阵,后方战舰务必小心避让,不可擅进!” “收到,你们损伤如何?” 季信秋遥遥望着遭遇水雷的战舰,有一艘比较倒霉,被多枚水雷命中,眼见马上就得沉。 他叹了口气:“一艘已经救不回来了,其他多多少少都有些损伤。” “衡王说了,让你们先撤回来。” “那你呢?” “我还有其他任务,就这样。” 季信秋无奈放下舰载手台,转身指挥放下舢板救人,同时命令战舰避让水雷,缓缓后退。 好在发现的早,进入雷区不深,除了已经被干沉的那艘,其他几艘快舰很快退了出来。 可就在这时,侧翼不远处,出现了英舰的踪迹。 “敌袭——————全帆撤退!” 随着季信秋一声大吼,对面的英舰急速开炮,瞬间击中他所乘坐的战舰。 船身顿时被开了一个大洞,好在是被舰载火炮击中,而不是火箭弹。 不然现在他就可以宣告去喂鱼了。 但对方的火箭弹也随之而来,嗖嗖嗖的犹如下了一场弹雨。 “跑,分开跑!” 这个时候决不能扎堆,不然敌军一轮弹雨就得全军覆灭。 好在他们所乘的都是快舰,如果换作巨舰在此被围,恐怕只有等死的份。 饶是如此,一轮弹雨过后,快舰的船身也被敲的支离破碎,只能勉强航行。 好在桅杆都在,对速度的影响不算很大。 眼见硬生生扛了自己一轮炮的明军,居然还有逃跑的本事,负责偷袭的英舰舰长都惊了。 大明造船厂造出来的,都是些什么怪物? 他的任务是全歼这伙明军,顾不上研究对面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立即下令追击。 想到这里他就郁闷。 本以为追来的至少得是一个整编舰队,哪想到居然只是几艘小破船? 但蚊子再小那也是肉,来都来了,自然没有放他们回去的道理。 “迅速驶入既定航线,目标一旦进入攻击射程,立即开炮!” 第1150章 末路狂奔 季信秋在疯狂逃窜着。 他没有丝毫怨恨。 自打被晋国公调入慎海卫以后,他就知道这是改变他人生的天梯。 大明数十万将士,海军几万士兵,自己何曾有幸,能被晋国公看中? 虽然今天自己很可能死在这片陌生的大洋之底,但那又如何呢? 收到季信秋遇袭的情报,当初和他一个村子出来,曾正眼都不愿瞧他的季岩吉疯了。 “我要去救他!” “你给我站住!” 老小旗马俊的声音,在舰载手台中嘶吼着:“你是军人,必须服从命令!” 季岩吉的声音带着哭腔:“可他也是我的兄弟,一个村子走出来的兄弟!” 另一边,马俊的声音忽然消失,久久之后才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声音再度响起: “孙千户一定会有办法的,公爷和衡王殿下也绝不会坐视不管,信我!” “...是。” 若是以前的季岩吉,恐怕会不顾一切的冲出去。 但随着参军时日增长,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而是一名合格的军人。 但同样的,他也要为此付出成长的代价。 季信秋是自己的兄弟,可是眼前直勾勾盯着自己,只需自己一声令下,就愿意陪着自己赴汤蹈火的这些战友,他们又何尝不是? 季岩吉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执行命令,前往四号海域。” “喏!” 主舰的甲板上,苏谨终于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他淡淡的扫了朱允熞一眼:“你早就猜到了?” “是”,朱允熞点点头:“决战的地点选择很不合理,交战的决心也不够,很难不让我怀疑。” “那你还派人去追?” “他想针对我,我又何尝不是?姐夫,必要的牺牲是必然的。” 苏谨默然。 这就是他不愿接手指挥的原因。 打仗必然要付出代价,有几场战役能做到全须全尾的完胜? 不战而屈人之兵说起来好听,但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心软,就是苏谨最大的软肋。 他可以毫不留情对着敌人挥下屠刀,但却无法明知是死,却命令自己的属下义无反顾的去跳。 “总之,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人给我救回来。” 他知道自己的这道命令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但心中总是带着一丝侥幸,一丝但愿苍天仁慈的期盼。 “我知道了...” 朱允熞没有和姐夫辩论谁对谁错,只是默默无言的拿起手台: “三号海域完成没有?” “滋啦...禀报殿下...三...滋啦.....已完成...” “马上转去一号海域,等我命令。” “滋啦...明白..” 下达完命令,朱允熞转头对着苏谨笑道:“姐夫,这手台功率有点不够,你啥时候给咱们换装啊?” “快了。” 苏谨笑笑:“等救出那些老乡再说吧。” 遥远的海面上,数艘冒着浓烟的快舰,一边做着规避动作,躲避着敌人时不时袭来的炮火,一边急速远遁。 “这群该死的黄皮猴子,他们是在海上长大的吗?为什么这么灵活!” 追击的英军舰长越来越焦躁,刚刚明明有那么多次可以击沉他们的机会,可每次都被对方险之又险的避过。 “sir,前方三十海里就是明军舰队的活动区域,继续追击风险会很高!” “总督的命令是必须歼灭这群猴子,必须!你明白必须是什么意思吗!” “可是先生,这样下去我们将置身危险之中。” “十海里”,舰长沉吟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十海里后如果还是追不上,我们就撤。” “感谢您的仁慈,先生。” “滋啦...滋啦...季百户,是否能听到呼叫,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季信秋一愣,旋即露出喜色,迅速抄起手台:“我是季信秋,收到,收到!请下达命令!” “季百户,衡王命令你马上转向二号海域航行,马上转入二号海域!” “收到!我部将向二号海域撤离!” 放下手台,季信秋的脑海中迅速勾勒出这一片海域的分布图。 数息过后,果然指挥舵手转舵,向二号海域的位置航行。 舵手惊疑的看着他:“百户,走这条航线的话,咱们将有很大几率暴露在敌军炮火之下!” “这是命令。” 季信秋早有预料,淡淡的开口:“考验你操舵本事的时候到了,你应该能带着我活着回去吧?” “哈。” 舵手嘴角上扬,将袖子撸了起来:“奶奶个熊的,百户你都这么说了,咱还不得给您展示展示?干他娘的,上了!” 季信秋所乘的快舰骤然调头,向着右翼方向疯狂驶去。 他们航行的防线,与追击的英军恰巧呈丁字夹角。 就在这一瞬间,他们已经彻底横亘在英舰的正面。 如果是平时还好,至少还能依靠舰载炮对射。 但现在他们的火炮都被轰的七七八八,就算还能开炮的几门,也没了威慑力。 轰——! 英舰果然毫不犹豫的向他们开火,季信秋的战舰船尾当即挨了一发,浓烟滚滚而起。 “灭火!” 季信秋迎着摇晃的船身,直接从甲板上的大洞跳进了炮仓。 找到一门还能使用的火炮,上药、装填炮弹,紧紧攥住火绳,眼睛直勾勾死死盯着前方。 海上被炮弹激起的波浪,不断摇晃着船身。 随着船身上下起伏,季信秋默默调整着呼吸,骤然,在捕捉到战机的瞬间,他的手臂狠狠一拉! 砰! 轰! 说不上是巧合,还是季信秋操炮水准高,那枚炮弹直直落在英舰的甲板上,顺势带走一个正在开炮的炮手,然后绚烂的爆炸。 “打得好!真他娘的漂亮,谁打的!” 舵手一边疯狂操舵,不断在炮雨中穿梭,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高呼出声。 “是百户”,一个士兵兴奋回答:“百户万岁!” 轰——————! 一枚炮弹直直落进季信秋所在的炮仓,右翼迅速冒出一阵浓烈的火光,旋即火焰蒸腾而起。 “百户——————!” “快,快救人!” 这一次,快舰终究是没躲过被击中的命运,侧翼被击中的同时,船身猛烈一滞。 于此同时,桅杆同时也被多枚火炮弹击中,哀鸣着倒了下来。 但甲板上的人顾不上这些,手忙脚乱的往炮仓钻去,想要救出季信秋。 似乎,命运在这一刻已经注定... 远处的英舰上,舰长终于松了口气,暗叹着该死的猴子终于被他抓到了尾巴。 就在他准备下令,彻底将这伙该死的猴子彻底湮灭在此时, 忽然不远处,数枚闪着炽热光芒的信号弹,冉冉升空... 第1151章 明人狡诈,王说的一点都没错 英军舰长看着冉冉升空的信号弹,一股不祥的感觉升上心头。 数秒过后,远方天际骤然蒸腾,死神挥舞着镰刀,拖曳着猩红的尾巴,笔直朝着自己飞来。 “怎么可能!他们是怎么瞄准我们的!” 被明军偷袭不奇怪,奇怪的是明明自己没看到对方舰队的影子,对方的火箭弹却先到了。 “是信号弹...” 临死之际,他的脑海忽然一片清明,瞬间明白了明军的作战计划。 这支被自己打成残军的舰队,不过是明军抛出来的诱饵... 从一开始,明军指挥就清楚自己是在钓鱼,而他则将计就计抛出鱼饵。 目的就是将自己引到这片海域,然后有专门负责引导的战舰,射出信号弹。 而远在视距以外的明军,只需要找到既定方位,根据信号弹的引导,就可以做出超出视距的炮袭... 这一刻,谁是钓鱼人,谁又是那条鱼呢? “撤,迅速撤离,能跑多少是多少!” 一轮火箭弹雨袭击,十余艘战舰组成的追击舰队,当场被炸毁三艘。 剩下的也大都冒着浓烟,仓皇而逃。 这一瞬间,双方登时攻守易势。 刚刚还意气风发追逐着猎物的猎手,摇身一变成了败犬般的猎物。 明军似乎知道继续轰炸下去收益不大,一轮箭雨过后就立即停火。 只可惜那英舰舰长看不到了,因为他在第一轮轰炸中,就倒霉的成为身先士卒的那一个。 看到明军似乎没有能力追击,逃跑的舰队才松了口气,在副舰长的指挥下继续撤离。 可刚刚航行出不远,就遥遥看到一支明军早就等在那里! “有埋伏!转舵!转舵向右边走!” 英军不敢恋战,更不知道那舰队究竟埋伏了多少人,多少火炮。 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迅速脱离战场。 好在他们与埋伏的明军距离尚远,右翼的海域有足够宽阔的位置,用于和明军周旋。 就在那副舰长感叹明军的指挥真是笨蛋,这么远的距离就想埋伏自己的时候。 最前方的一艘战舰,忽然无端端的发出剧烈的爆炸声,旋即缓缓开始下沉。 他脑瓜子顿时就是一懵。 明军没有开炮啊,那战舰咋沉的? 难不成这片海域有什么海怪、鲸鱼不成? 可是就算是鲸鱼,也不会爆炸啊。 就在他脑子里的面粉和水刚刚开始融合之时,又一艘战舰发出剧烈的火光和爆炸,旋即开始沉没。 终于将脑袋里的浆糊吸收干净的这位副舰长,忽然醒悟过来:“不好!明军在这里埋了水雷!小心————!” .................. “不错,是水雷。” 朱允熞冷笑着指挥舰队缓缓前进,嘴角不屑的上扬:“英国佬会玩水雷,难道我就不会?” 英国佬玩的水雷确实威力巨大,不大好搞。 但就在季信秋遇到伏击的时候,恰恰提醒了朱允熞,他手上可不是没有这玩意。 不过慎海卫的水雷是用木箱作雷壳,油灰粘缝,内装黑火药。 然后用一根长绳索与铁锚相连,控制雷体在水中的深度。 触碰、水压,都可以成为引爆的导火索。 最关键的是,这种水雷的材料随手可取,只要掌握了技巧,制作十分简单,哪怕在战场上,也可以即采即用。 而这玩意,可不是最近才发明的,自打苏谨仓库里的图书馆被激活后,早把这玩意的制作方法弄出来了。 现在,只不过是给这伙鬼佬上一课,告诉他们水雷的正确用法罢了。 毕竟,本身水雷这种玩意,就是明朝最先发明出来的。 感谢唐顺之的《武编》。 就在英军舰队被水雷困扰,看着漂浮在海面上无数个破箱子发呆时, 那支‘不懂战术’的明军伏击舰队,缓缓呈包围状前进,将其慢慢纳入射程范围。 英军副舰长十分恼火,心里更加后悔。 那破木箱子他不是没看到,只不过他以为那是被海盗打劫后的海商,掉落在海里的残渣。 他哪能想到这玩意居然会被明军拿来当水雷啊,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啊! 果然,明人狡诈,王说的一点都没错。 但是眼下,他根本无暇顾及去抱怨明人的狡诈,而是面临一道选择题。 生,or死。 是苟延残喘选择投降,留下有用之躯徐图后计,还是放手一搏,轰轰烈烈的为国捐躯? 毫无疑问,他果断选择了后者...才怪。 就算他想为国捐躯,恐怕他手下的这群士兵也不干。 他毫不怀疑,一旦他下达玉石俱焚的命令,马上就会被这些手下五花大绑,送给明军作为投降的见面礼... 就在明军伏击舰队完成合围的瞬间,英舰上的军旗忽然被降下, 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旗帜在迎风飘扬,带着一丝丝的求生欲望,和更多的屈辱。 “围。” “后队警戒。” 只要对方没有彻底缴械,慎海卫就绝不会相信对方是真的投降。 毕竟,除了意大里亚人外,其余鬼佬的‘投降信誉’,在他们这里约等于0。 “滋啦...滋啦...禀报衡王殿下,滋啦...鬼佬已经全部投降,请问如何处置。” 朱允熞询问的目光投向苏谨,后者面无表情:“带回来看押起来。” “真浪费粮食。” 不满的嘀咕一声,但借朱允熞三个胆子,也不敢违抗姐夫的命令。 “带回看押,季信秋部如何?” “已经救下来了...滋啦...” 不知是不是海风骤起的缘故,还是受附近磁场的干扰,手台的声音很不清晰: “但那几艘快舰已经不能使用,需要尽快修理。” “知道了”,朱允熞放下手台,再次看向姐夫:“是让人掩护他们撤回击达,还是跟着舰队?” “先跟着吧。” 现在返航击达,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 战损的战舰还需要派船护送,无形中会继续降低慎海卫的战斗力。 苏谨的眼底透着丝丝寒意:“拿下巴苏陀兰以后,有的是地方给他们修。” 知道季信秋部安全带回,苏谨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挥挥手招来朱允熞,指着海图:“这支舰队全军覆灭的消息传回去还需要时间,咱们得想办法打个时间差。” 朱允熞笑嘻嘻的点点头:“姐夫,我忽然有个想法...” 第1152章 再见了,偷袭者 马普托港外的海域,早已被英军控制。 整个非洲沿线的东海岸,在约翰时期就大部沦为英国佬的殖民地。 如果不是因为朱高燧的乱入,跑到和兰、英国和亚剌比亚胡搞一气, 在被英国为首的这帮联军,曾统治这片充满石油的土地上胡乱中出,如今这片海域只会更加稳固。 威尔斯为什么那么恨明人?尤其恨苏谨? 因为这些该死的明人,破坏了约翰和他父子两代的努力。 否则,如今整个欧洲早已只剩一个主人。 如果不是因为那该死的苏谨,明人如何会有这等翻身的机会,和可怕的海域控制力? 约翰、拉文、威尔斯,是三个完全不同的风格,但却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大明。 不过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布局也各有心思。 约翰的做法是削弱,利用大明周边的小国,不断对明国滋扰,好使他疲于奔命。 虽然约翰这一招并没有完全的限制住大明,但还是有些成效。 经过他不断的限制和骚扰,明国明明在设置市舶司,取得大量海外税赋的情况下,仍旧国库空虚。 约翰曾经算过,在他给大明制造麻烦的这段期间,大明的军费支出一度达到岁入的两成!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 要知道在后世的时候,一旦军费支出达到或者超过5%,就代表这个国家的百姓将陷入经济危机,甚至恐慌。 也不知大明是如何做到,在达到两成军费支出的情况下,国内居然还是一片欣欣向荣。 不过显然,拉文并不赞成约翰的做法。 虽然他也把大明当做头号劲敌,但显然与之直接或间接的开战,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默默低头发展经济、军备,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在此前提之下,再去远东支援一些明国敌人,挑起他们之间的战火,又何乐而不为? 可惜,威尔斯压根不赞成他那可笑而又天真的想法。 因为,他从后世来。 他曾生活的那个时代,难道对大明,哦,不,那个时候他们不叫大明。 不过那不重要。 国际上以鹰酱为首的那些国家,难道对这群华夏人的限制少了? 从前苏联的科学家撤离、冷战、核威胁,到后来老米的处处封堵,可最后又限制那条巨龙崛起了吗? 无论是经济战还是贸易战,亦或者是对其空间站的限制、制约,哪怕毫无理由的排挤, 最后换来的结果,就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家把你会的都学会,你不会的,人家玩的更6。 经济、贸易、军工,在整个世界上,听到东大二字,除了那条神奇的天竺二哈,谁还敢无端端的去招惹? 哦,还有一个川普。 每天不是在被打脸,就是冲在被打脸路上的,神奇川普... 所以,威尔斯固执的认为,想要解决大明的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其永远击沉在海底。 华夏有个建筑叫做锁龙塔,而他威尔斯要做的,就是要亲手将这条东方巨龙,彻底锁死在塔底。 为此,他不惜动用暴力手段,用恐惧凝固人心,带着整个欧洲将其封印。 显然,他的办法已经初见成效。 随着奥斯曼的背刺,大明西路军已经被打了回去,不得寸进。 下一步,就是同时给奥斯曼、帖木儿、天竺供给武器,彻底堵死明国向西扩张的路。 最后只要在海上击退明军,就能进入正式的反攻期。 当然,他不会犯先人的错误,再给大明留下残喘的机会。 等他双脚踏上那片土地的第一天,他就会彻底将那片土地分裂、撕碎, 激起他们彼此之间的仇恨,让他们陷入永无休止的争斗中去。 而巴苏陀兰的海军,只是其中一步。 马普托港外的海面上,英军的巡逻舰不断穿梭,骄傲的巡视着他们的领域。 这里是由东向西通往欧洲本土的唯一海路,只要扼守住这里,明人就永远不可能从海上抵达。 至于陆路,先解决了奥斯曼和帖木儿汗国再说吧。 “这里是达克号,我方已完成歼灭任务,请求返航,重复,我方已完成歼灭任务,请求返航。” “收到,达克号允许返航。” 巴提得到达克号胜利返航的消息后,嘴角噙着不屑的嗤笑。 这些明军太托大了。 难道他们真的以为,在李朝侥幸打赢了没有后援的约翰王,真的就无敌于天下了吗? 现在攻守易势,远道而来的人现在可是你们啊。 他倒要看看,没有后援的情况下,这位被吹成战神一样的公爵先生,是如何来击败他的无敌舰队。 歼灭几艘追击的战舰,只不过是他的小试牛刀而已,最多算作这场精心准备宴席的前菜。 真正的大餐,现在才刚刚开始。 远处的海面上,以追击的达克号为首的舰队,缓缓出现在海平面上。 迎风飘扬的军旗,仿似在说这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胜利。 巡逻船迅速打出旗语,在得到口令确认后,马上放行。 巴提站在港口边,看着隐藏在舰队中央,若隐若现的达克号,嘴角噙着谑笑: “这招玩的不错,可惜,你还是太嫩了。” “如果这就是大明战神的实力,那未免也太令人失望了。” 轻轻晃了晃脖子,等舰队驶入预定海域之时,巴提毫不犹豫的下达命令: “fire。” 嗖、嗖嗖————! 海岸边的战防炮同时开火,伴随着战防炮的,是一轮齐射的火箭弹。 无数的浓烟将海岸防线彻底淹没,拖曳着尾焰的火箭弹,笔直朝着凯旋的战舰飞去。 “轰~” 巴提的嘴角轻扬,噙着不屑的冷笑:“再见了,偷袭者。” 轰轰轰轰! 看着海面上‘凯旋而归’的战舰,居然被己方火炮毫不犹豫的击沉,巡逻的战舰纷纷傻了眼。 他们深深怀疑,难道他们的总督是明人的间谍不成? 不然为什么要对着自己的功臣开炮? 可巴提旋即而下的命令,为他们解了惑。 “这是被明军俘获的战船,立即搜查幸存者,看到活口马上带到我这里来。” 这个时候,懵逼的巡逻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明军的阴谋啊! 总督先生真睿智! 可半个小时后,当调查结果递到巴提手上时,他也傻了眼:“什么?一个明人都没有?怎么可能!” 第1153章 加班之神郑赐 就算巴提再傻,也清楚自己又上当了。咦?为什么要说又?朱允熞威胁这些船上的俘虏,他已经在船上安上大量的炸药,一旦发现异动就立即引爆。本来这群俘虏还打算等到了安全位置后,立刻向总督说明实情。却没想到迎接自己的,居然是友军犀利的炮火...“sir!远处发现明军的舰队,至少是一个完整的打击编队!”“戒备————!”此刻马普托港外的海军,早被这一场误会搞得队形有些混乱。巴提不得不派出数艘战舰前出接敌,好为自己调整队形争取时间。可明军的进攻早有预谋,仅仅一个照面,接敌的三艘战舰,其中两艘当即陨落海底。仅剩的一艘冒着滚滚浓烟,早已无力再战,迅速逃逸。慎海卫没有追这残寇的兴趣,铺天盖地的舰队向着马普托港包围而来。这巴提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其指挥作战能力确实算得上杰出。就这么一点时间差,他就能迅速集结战舰,再次摆出t字型阵,展开防御链。“打!”“fire!!”双方的指挥没有丝毫犹豫,几乎在同一时间下令开火,浓烈的硝烟在海面蔓延,激烈的火炮不停嘶吼。双方不时有战舰被击中后撤离,但又有新的战舰补位。这是血与火的交锋,没有丝毫的取巧之处,拼的就是双方指挥的细节,和士兵交战的决心与技巧。不断嘶吼的火炮散发出的浓烟,遮天蔽日。在这样糟糕的视线下,双方炮手一时之间几乎把握不住对方的位置,只能靠着记忆和经验开火。巴提频频调动舰队后退,装作苦战不支的样子,想把明军引到岸上战防炮的射程之内。只可惜朱允熞不上这个当,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让战防炮打了个寂寞。“姐夫,这样打下去咱们可是要吃亏的,你确定他能赶到?”“放心吧,他可比你靠谱多了。”苏谨淡淡一笑,伸手随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可惜那浓浓的硝烟味道却压根拍不掉。“行吧,你说了算。”“衡王殿下,那群鬼佬又开始布水雷了!”“向后迂回,咱们不跟他们在这耗着,让孙吉瑞按计划行事!”“喏!”巴提一看明军不上当,索性放弃战防炮,开始重新向远海迂回。但在迂回的过程中,不停在海上洒下水雷,准备让追击的明军吃个暗亏。只可惜这伙明军太鸡贼了,压根不上他的当,反而放弃得到的火力优势开始后撤。巴提二计不中,果断反攻,趁着明军收缩的机会,重新掌握火力优势。然而,下一幕却直接让他傻眼,气的在甲板上直跳脚。那伙明军在后撤的途中,居然依样画葫芦的不断往海里丢着箱子。巴提没见过这玩意,还以为是明军在丢弃多余的负重。直到一艘战舰迎头撞了上去,然后冒着浓烟渐沉没...憋斥!这居然是明军的水雷!这伙明军居然学他的战法!太狡诈了!最过分的事,模仿他也就算了,丢出来的水雷居然比他还多!看着海面上那密密麻麻的破木箱子,巴提顿时被整了个大破防,嘴里‘憋斥’、‘憋斥’骂个不停,一时间却毫无办法...整个战场布满了双方的水雷,一时之间谁也拿对方没有办法,只能草草收兵,择日再战。不过经此一役,无论是朱允熞还是巴提,都不敢再小瞧这个对手。无论是战术,还是临时指挥变通的能力,两人都不是弱者。慎海卫退向身后的贝拉港,一个被大明称之为慢八萨的海港附近。这里现在已经是英占殖民地,但是并没有主力舰队驻航。主要还是因为木骨都束一带实在太乱,海盗众多,其中很多海盗都是来自被英占去的非洲国家,自然对其深恨。别的国家舰队出现在那里还好,可是英国舰队一旦出现,就意味着被偷袭几率呈几何倍数增加。虽然不至于打不过,但每次消耗巨大的人力物力赢得战争,却只能看着破铜烂铁发呆。这种拿不到任何好处的赔本生意,英国人自然不干。所以他们索性放弃了木骨都束的海域掌控,转而加强对莫桑比克海峡的控制。慢八萨一带虽然名义上属于英国,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守军,舰队也早早被巴提调走。十月就这么匆匆而去,在双方的对峙中步入十一月,距离新年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虽然时至新年,但大明上下朝臣,却没有一点准备迎接新年的心思。他们都快忙疯了。今年最忙的,既不是出钱最多,每天打着算盘、掰着指头过日子的户部,也不是考核天下官吏,不断学习、适应新的官政体系的吏部,更不是为了打仗,上下调度,既要筹备军资,还要堵在户部大门口要钱的兵部。反而是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工部。永乐二年是个难得的好年景,既没有什么大的天灾,也没有什么人祸。黄河母亲也难得的温婉贤淑一回,没有发出来自老母亲的咆哮。可偏偏这一年,最忙的却是工部...郑赐也纳了闷了,咋他到哪哪忙活?活脱脱一个加班之神。之前在工部的时候,不是这里闹灾、就是那里缺粮,每天干着拆东墙补西墙的活计。好不容易调去了户部,作为财神爷的他,却只能掰着手指头过日子,每天被人堵着门要债。这才刚调回工部,就赶上苏大瘟神的第一个永乐计划————修铁路。虽然之前铁路也一直在搞,但主要是联通南京、山西、北京,以及周边诸省一线。虽然工期压的很短,但好在之前各段陆续在建,他只需要完成最后的补完计划就行。但随着西洋大战逐步开启,朱棣大老爷给他下了一个死命令——两年之内必须修通由北平到火站河,以及第二条到达列城的铁路。这不是要他的命吗...北平到火站河有多远?按照郑赐的估计,将近万里!!!更别提去列城的距离,比去火站河也差不了太远。看着眼前的舆图,再看看那不可能完成的计划,郑赐表示宝宝心里苦,宝宝不想干,宝宝想自杀...来个好心人,把我哦豁了吧... 第1154章 您那,还缺人吗? 好在朱大老爷不是完全不通情达理的人,鉴于这活正常人类都做不到,决定饶郑赐一命。火站河就算了,但你至少得给朕修到别失八里去吧?朕的西路大军装备,可就指着铁路往上运呢。朱棣心里清楚,现在的战争,可不是当年靠着人拉马驮就能供应补给的。火炮、弹药、粮草,靠人力往上运得运到什么时候?只怕等辎重运上来的时候,西路大军都被人围起来圈踢到团灭了。之所以没有立即发下雷霆震怒,向背刺自己一刀的奥斯曼报复,不是朱棣不生气,是他在隐忍。隐忍到合适的时机,一举灭之。论起当忍者神龟,朱棣认第二,这个世上没人敢认第一。但他忍得越久,就代表内心的愤怒越盛。一旦这个火山被点燃,喷出的岩浆将焚毁整个世界。定下一路向西的铁路修建任务,朱棣允许通往乌斯藏的铁路可以稍稍放缓。饶是如此,也有近八千里的铁路要修建,郑赐瞬间进入996小超人的工作模式。不,996不够,他得007。顺着往西修肯定不行,最好的办法就是按照苏部堂说的,分段修。分段修虽然能节省大量时间,但有一个问题,就是测量的图纸必须精确!哪怕勘测舆图上有星点的误差,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误差数百里。而郑赐,他没有任何返工的机会。郑赐忙疯了,他手下的人也没好到哪去。测绘的任务,工部里大部分官员都不专业,那就找罪魁祸首去。既然这铁道是你苏大部堂弄出来的,那我就找你学生去!他忽然想起来,早在半年前,苏家学子老十一,在工部干活的吴让就被他拎出来干活了。你家先生的债,你就委委屈屈的继续替他还吧。别说,郑赐这还真抓对了人。吴让本就擅长测绘,当初土地清丈的时候,很多测绘方案都是出自他手。接到顶头上司的紧急召唤,吴让也不含糊,带着由工部官员组成的测绘队就出发了。他的计划很简单,一边测绘一边教,争取半年之内带出几个合格的学生,多分几个测绘组。不仅仅是工部官员,新学堂里面的学生还被他带走了好几百人,名义上是实习,实际上...等着当牛做马吧。吴让在半年前就接下了这个工作,直到朱棣发飙,才觉得事态紧急起来。好在通过半年的不懈努力,测绘组的成员从一开始的几百人,已经发展到几千人。而测绘队也由吴让最初带领的一支,迅猛发展到一百多队。从北平一路向西延伸,处处都有他们的身影。其实修建铁路最大的难点,并不是工期和技术,而是敌人。要是有人每天惦记着给你捣乱,还修个嘚儿呀。不过好在这些隐患在多年前,就被朱棣基本拔除。彼时还没当上皇帝的朱棣,早就把瓦剌人打的屁滚尿流,不敢南渡。随着一份份测绘图纸被送往京城,郑赐迅速将吴让调了回来,统计、汇总、留存档案后,准备开工。第一件事,就是去————要钱!看着又双叒叕堵在自己公房门口的郑赐,郁新快哭了。我说您老还没完啦!不是我不给你钱啊,兵部、吏部,哪一个不是嗷嗷待哺?尤其是兵部,因为军费和铸造局的事,这几天都和本官吵了多少架啦?好像郁某人该你们的一样!不是我不想给啊,是国库真他娘的虚啊,比你郑大部堂的肾都虚!郑赐不信邪,大有一副你不给工部拨款,我就赖定你的样子。和郑赐认识了这么久,郁新也是第一次知道,这姓郑的居然可以如此不要脸。上班堵完下班堵,带着筷子就坐他家桌上了...再加上兵部的代尚书刘隽,仨人天天因为拨款的事,大眼瞪小眼的吵作一团,大有一副恨不得把郁新裤衩扒了,当了他的菊花,好去给铸造局造子弹的趋势...无奈之下的郁新,只能把官司打到了太子爷面前。本以为至少会挨太子爷一顿训斥,谁知朱高炽却笑眯眯的看着几人:“你们啊,鼻子可真灵,本宫这才刚收到奏报,你们就闻着味来了?”几人疑惑的看着太子,只见后者拿出一封火漆刚被拆开的奏疏,露出几个小字——各地市舶司税收实录。郑赐大着胆子上前打开,看着上面那一串的0,顿时觉得有些眼花。揉了揉眼确定没看错,再看向最后大写的那组数字,顿时眉开眼笑:“好了,好了,修铁路的钱这下算是有着落了..”如今的大明早取消了劳役制度,这是苏谨的建议和朱棣的决定。在苏谨看来,百姓身负劳役,既无端端的增加了负担,还未必能把活干好。与其如此,不如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干。工部本就有类似于工程队的职位,只是以前这些人主要作用是征发和管理劳役,没啥施工水平。但现在基本都改组成专业的施工队。建设铁路需要大量的人力,郑赐和朱高炽一商量,决定从本地征发。但这次征发可不是让百姓自带干粮和工具的那种,而是给钱的。平均粮饷甚至远高于当地水平,差不多有三倍之多。这下还愁招不到人?别说是本地年富力强的壮年人,好多七十多的老汉都跑到衙门来问,他们能不能干?少给点也行啊。你别看我老头子拄着拐,尿着裤,牙齿还有点漏风,但咱一只手也能扛起十块,不,五块,不对,两块砖呢。县衙的小吏都傻眼了,心说您老是来干活的,还是准备来讹人的?咱介是修铁路,不是给你们开养老院啊!你这要是有个好歹,我不得上吊去?这种闹剧几乎席卷全国,最后还是随着太子爷的一道懿旨,才算消停下来——修建铁路,只征召十六到四十五岁之间的壮劳力、健妇,伤残老弱者不允征召。饶是如此,整个西行铁路沿线,也征召了近乎五十多万人。早已远遁北方的瓦剌,你看边境集结了这么多人,差点没被吓尿。心说咱们都躲这么远了,咋明军还要打我?等他们搞清楚,原来这么大的阵仗是明军在修铁路后,才总算松了口气。虚惊一场就好。不过看着那丰硕的报酬,顿时觉得手里的把子肉都不香了。大明爸爸,咱们瓦剌人也挺有劲的,您看看...您那,还缺人吗? 第1155章 天堑若变坦途 虽然西域铁路的压力是最大的,但现在忙的最热火朝天的,是山西。铁路铁路,首当其冲最重要的材料,就是钢铁。而山西,则是北方最大的产煤地。虽然北平也有西山煤矿,但那里的产煤量远远供不上所需。托苏谨早年在黎城待过的福,这里的工业基础比当时的应天都强。随着朱棣一声令下,太原府、潞安府、大同府、平定州,煤矿、选煤厂、炼焦厂、炼钢厂等等相关产业,一夜之间拔地而起。当地百姓得知皇帝挖煤炼钢,是为了修铁路打洋鬼子,纷纷踊跃参与。下矿的下矿,进厂的进厂,运送物资的运送物资,整个山西仿佛被百姓的热情,如火般瞬间点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山西的天空不再晴朗,空气中飘荡着的都是煤渣子。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当地无论是百姓还是读书人,都很少再穿白色或者浅色的衣物。因为这里没有一件白色衣物,能干净的度过一天。脏、乱、差,似乎成了山西的代名词。但即便如此,山西百姓也没有后悔,而是默默咬牙,用脏乱的家乡,去换大明一个晴朗的未来。永乐二年十月二十九,就在慎海卫和英军对峙的这一天,第一条由大同府通往北平的铁路,宣告正式竣工通车。看着那哟嘿狰狞,喷吐着浓烟的巨大怪兽,大同府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流下了眼泪。在这一刻,岗的辛苦和付出,都是值得的。而他们身后,由太原府为中转,连接大同府、潞安府、平定州的铁路,预计在几个月后也能陆续竣工。这工期,比郑赐当初预估的速度,快了将近一倍。这一倍的速度,是无数百姓用日日夜夜的轮班劳作,是牺牲在山林矿区的那些无名英雄,是每一个无名无姓的人,用血和汗换来的。他们,是奋斗在无名战线上的英雄。而远在莫桑比克海峡的苏谨,也绝不会辜负身后百姓的期望,打通这第一条海上通道。永乐二年十一月初五,慎海卫再次和英军在海面上开始对峙。大战,一触即发。休战的这几日,双方各自派出快船,默契的互相清理着海上的水雷。有这些隐患在,只能拖延彼此的交战速度。按理来说,英军身后有补给线,是战场上占据优势的一方,本不应该急着交战。但大明疯狂搞基建的事传到威尔斯耳朵里后,他怕了。同样是从后世穿来的他心里清楚,大明的西域铁路一旦建成,将意味着什么。那代表着大明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将大量的士兵、武器、辎重、粮草,送到最前线!到了那个时候,他本来占据的主场优势将无限被缩小。而异域作战的大明,将和在本土作战无异!天堑变坦途!他想过去干扰,乃至联系帖木儿汗国,许下免费供应大量武器、物资的厚利,让他派兵去破坏大明的铁路修建。面对如此丰厚的报酬,帖木儿汗国却怂了。不怂不行啊。自己刚刚被大明西路军打的元气大伤,若不是奥斯曼的‘及时’叛变,恐怕他们现在都被打灭国了。况且,那群该死的瓦剌人收了大明的好处,每天骑着马在边境上巡逻,那一副恨不得跑出来找找茬的样子,更是让他们害怕。没错,瓦剌人最后还是找上了大明爸爸,表示也想参与西域铁路工程,给孩子赚点奶粉钱。考虑到语言和过往仇恨的问题,大明虽然没敢让他们直接参与修建工作,但把边防协防、巡逻铁路沿线的任务交给了他们。帖木儿和瓦剌虽然同宗同源,但百年后早已信仰不同。彼此之间因为抢地盘的缘故,各个部落之间更是有深仇大恨。如今帖木儿本就落没,若是主动生事,瓦剌人一定会借着保护大明工程的借口,拍马杀到他家里炕头上,给他拉一泡大的。帖木儿不中用,威尔斯又把主意打到了奥斯曼的身上。巴耶塞特一世不是傻子,让他独自面对大明,乃至主动进攻,那不是要他老命吗?但如今认了新的爸爸,又不得不从。更何况巴耶塞特一世心里清楚,就算自己不动手,等大明缓过劲来,也得往死里削他?没有退路的他,只能下令部队继续西进,摆出决战的架势,给足驻扎在火站河的西路军压力。同时悄悄派出少量精兵潜入大明,找机会破坏对方铁路施工,能杀几个负责人最好。这招一开始还真的奏了点效。经过这些精兵的不懈努力,成功炸毁了别失八里附近一段刚刚修好的铁路,总长是...五十米。他们倾尽身上所带的弹药,也只不过给这段铁路松了松皮。炸药带少了啊...相较于茫茫长的铁路线而言,这个战绩最多算是个皮外伤,还是不及时送医自己就得愈合的那种。可他们这一动手,那些巡防的瓦剌骑兵,立马闻着味儿就赶来了。这支炸铁路的所谓精兵,还没逃出十里地,就被瓦剌骑兵追上,枭首为敬。当大明知道有敌人潜入破坏的消息后,南京的太子爷还没做出反应,本地的百姓却先不干了。人大明爸爸都说了,咱们可都是人家的子民,汉人都是咱们的好朋友、阿达西。等铁路修好了,阿达西的粮食、蔬菜就能通过铁路送过来,而咱们的葡萄和甜瓜也能送去大明换钱。可是你们这群该死的囊死给,居然敢来破坏阿达西的铁路?没说的,囊死他!这一下,这些潜进来的破坏分子,算是体会到什么叫陷入百姓的汪洋大海。但凡他们稍稍露出行踪,马上就有本地人去给铁路上报讯。然后铁路上的人立即喊来瓦剌骑兵,后者二话不说,呼啸着就朝着这伙人飞去...几个潜入大明的破坏分子,无意间居然成为促使多民族联合作战的润滑剂...不到半个月,潜到大明的奥斯曼细作,就被瓦剌人斩杀殆尽。收到消息的威尔斯,在砸掉刚刚打造好的金酒杯后,决定给大明来一波狠的。“告诉那些该死的蠢货奥斯曼人,让他们在撒马尔罕附近给我开辟出一处安全的位置,我要让飞机去轰炸那该死的铁路!”“立刻!马上!” 第1156章 这场戏的导演,是我 整个西域打成了一片。虽然西域本地的百姓和汉人、瓦剌人的打成一片,和奥斯曼理解的打成一片有稍许不同,但这不影响苏谨看热闹的心情。利益是永远捆绑粘合的润滑剂,这句话一点都没错。之前瓦剌人虽然上京朝贡,俯首称臣,但其中有多少是被打出来的口服心不服?但再瞧瞧现在的瓦剌,大明只不过给了他们和自己子民一样的待遇,稍待脚的又多给了几分信任,他们却玩了命的维护大明的利益。所以这有时候啊,老祖宗说的真对。对付这些不听话的孩子,一手棒子一手甜枣,就是最好的办法。不过面对海峡彼岸,眼前这个特别不听话的娃儿,苏谨还是只能先选择大棒子抡一下,抡老实了再说甜枣的事。双方再次在海面上完成集结、对峙。只不过这一次的主动进攻,却不是慎海卫发起的,而是巴提。朱允熞也吃不准,这群鬼佬到底是抽了什么风,好像着急进攻的一方并不是他们,是对方才对。孰不知,对面舰队上的巴提,此刻正面带冷笑,一脸的志在必得。“今天,就是你们这群该死的猴子,沉没在这冰冷海底的日子。”嗖、嗖嗖!英军率先发起毫无征兆的进攻。这一次的英军不再试探,大战伊始便火力全开,弹药不要钱似的玩命向明军舰队倾倒。朱允熞也没想到这些家伙如此不讲武德,一点前戏都没有,上来就玩命凿。一时间,慎海卫被对方恐怖的火力压的差点抬不起头,只能频繁运动避炮,伺机反击。正面在疯狂的火力压制,英国佬的背后,却有数艘物资船脱离队伍,向着战场侧翼游走。那里暂时没有处在交火范围之内,通往远海的航路,本身也没什么太大的战略价值。但那些物资船到达此处,却开始疯狂的往外丢着水雷,好像生怕明军从这里过去一样。这诡异的一幕被朱允熞捕捉到,心里十分纳闷,不明白这群鬼佬在搞什么鬼。“姐夫,他们在干啥?”同样注意到这一幕的苏谨,看着英国物资船诡异的举动,嘴角却开始上扬:“终于憋不住了,做好了决战的准备吗?这位英国总督先生的胃口不小啊,这是打算要把咱们一口全部吃掉啊。”“一口吃掉?”朱允熞冷笑:“老子属乌龟的,就怕他没那么好的牙口,最后崩了他一嘴牙!”“别大意,按计划行事。”“知道了”,朱允熞点点头:“隋越!”“在!”“准备好了没有?”“放心吧,殿下”,隋越嘴角噙着冷笑,不停的活动着手脚:“憋了这么久,不就为了等这一天吗?”“动!”“喏!”海面上的英舰,这次没有呈t字打击队形,反而呈v字型,缓缓对慎海卫展开包夹。这样的阵型,好处是可以将火力最大化,但同样的,这也意味着中门大开,对方随时可对他中路发起奇袭。但巴提早料到了这一点,在v字阵型缓缓展开的同时,位于v字豁口的海域,早被布下了无数水雷。“这是要逼我背水一战?”朱允熞冷笑,不仅没有命令舰队呈锋矢进攻队形,反而前后形成两个半圆,呈防备状。看样子,倒好像对英舰十分忌惮,一时之间不敢乱动一样。“难道他们察觉出了什么?”巴提的眉头微微蹙起,旋即又缓缓舒展,嘴角的弧度慢慢上扬:“就算被你们发觉了我的计划,也太晚了。”将望远镜放下,巴提自信对着副官笑道:“明国有一道美食,我在本土的时候尝过,非常美味,名字叫做饺子。”“我想,现在是时候享受由我亲手烹饪后的这道,名为饺子的美食的时候了。”他的眼睛慢慢眯起,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游戏时间结束,gameover。”咻————!咻咻————!三道信号弹骤然间冉冉升空,在天空绚烂,哪怕是白天也绽放出极其绚烂的光彩。对面的朱允熞不为所动,只是身后战舰的侧翼炮窗缓缓打开,露出一个个黑漆漆的洞口,指向并没有敌军的海面。对朱允熞的古怪命令,苏谨并没有说什么,靠坐在甲板边缘双手交叉,两根食指不停的在互相点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舰队前方正在彼此相交的激烈炮火,却吸引不了他的一点注意,反而对身后的未知海域更有兴趣。“来了!”听到瞭望塔传来的报讯,朱允熞慢慢举起望远镜。透过望远镜,他的视线投向远处冒着淡淡雾气的海面。海面之上的雾色中,一艘、两艘、三艘,紧接着无数战舰露出狰狞的身影。而战舰的最高处,悬挂的正是英国的军旗。包夹!仅需要通过简单的推测,苏谨就判断出这支舰队,原本一定是停在贝拉港的那支。果然如他所料,这支舰队应该一直藏在马达加斯加一带,就在等这个合围的机会。诱敌深入,然后一举歼灭,这个巴提有点东西。嗖——嗖嗖————!同样装载猛烈火炮的偷袭舰队,甫一照面就毫不犹豫的开火!无数火箭弹咆哮着升空,然后朝着慎海卫的后队飞去。虽然被敌人包围,但朱允熞仍旧不慌不忙的指挥着舰队还击。“不用着急,别让他们靠过来就行!”“孙吉瑞,带着你的人去给我布雷,阻断对方冲破火力圈,接桥的可能!”苏谨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二层的舰桥之上,冷冷的看着对方的舰队。“这编制至少得有一个打击舰队群。”他笑了。“你是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吗?没问题,不过...”苏谨的笑容愈发冰冷:“剧本可能不会再朝着你想要的方向推进,因为这场戏的导演,是我。”“信号弹!”咻————————!一枚七彩的信号弹从大明舰队的方向冉冉升空,巴提看着这一幕愕然一滞。“难道,大明还留着什么后手?”可他望着正在交火的茫茫海面,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第1157章 天你个嘚儿的雷 嗖——————————轰!巴提目瞪口呆的就这么看着,身边一艘战舰迅速沉没。炽热的火花带来的炎气,没有让他感到燥热,唯有丝丝寒意。“不可能,这是哪里来的炮袭!”他唯一清楚的,炮弹是从自己的身后飞来的。但是哪怕他举着望远镜的手都快要酸掉了,也看不到一点敌人的踪迹!超视距打击!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之前明军上演过一次超视距打击,但那是因为提前埋伏,还有信号弹的指引。可这一次的信号弹所指的可是明军阵地,对方又是如何知晓自己的准确位置?蒙的,一定是蒙的!对,这只是一次意外而已,是明军的运气好!巴提刚刚笃定自己的信念,完成心理建设,结果马上愕然看到,又一艘战舰瞬间飞入一枚火箭弹,陡然升天!“魔鬼,是魔鬼,是撒旦在指引这群恶魔,一定是这样...”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巴提浑身颤抖着站在甲板,面对着炮林弹雨毫无反应。“sir,小心!”忠诚的警卫迅速将他扑倒,一枚炮弹几乎擦着他的脑袋飞过,落在前方的巡逻舰上。又是一声绚烂的爆炸,仿佛在茫茫海面绽放一朵灿烂的烟花。精准!无误!无视野击杀!巴提难以形容心中的惊涛骇浪,只觉得小脑不断在萎缩、在萎缩,直到变成核桃仁那么大...“撤,先撤...”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尽快撤离这片恐怖的、被撒旦侵袭的战场才是唯一正解。偷袭的炮火几乎精准的命中每一艘战舰,根本不给他任何调整和反击的机会。若不是前方有大量的水雷阻碍了明军的进攻和突袭,恐怕现在自己已经被对方团灭。那支原本藏在岛屿,用来偷袭和前后围攻明军的舰队,仿佛成了一个笑话。看着明军巡逻舰已经开始着手排雷,巴提知道再不走,就永远也走不了了。“撤回岸上,利用战防炮固守,通知坦克营出击!”清醒过来的巴提,绞尽脑汁尽力挽回着颓势。火箭弹虽然犀利,但它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精准度不够,以及装载、携带十分不便。在丘陵、山地这些地形上,很难组成有效的炮袭阵地,面对复杂地形也很难发挥作用。岸上的战防炮就当送给明军了,等坦克部队支援到位,那些笨拙而又该死的火箭弹就会失去优势,甚至成为无用的累赘!英军舰队开始缓缓向港口撤离,同时分出数艘战舰掩护撤退。这些负责掩护的战舰,似乎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索性倾尽一切弹药,覆盖每一条明军可能前进的路线。海面上处处都是绚烂的爆炸,难分敌我。英军的掩护发挥了作用,慎海卫果然投鼠忌器,不敢追的太深,给了英舰撤离的时间。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撤退的英舰也遭受了巨大的损失。身后那看不见影踪的偷袭者,就像幽灵一般能够不断捕捉他们的动作。一轮炮袭刚刚落空,马上就能迅速调节方向。等到第二轮炮袭到来,至少又能带走一艘战舰。若不是港口距离战场并不算远,恐怕不等巴提逃回海岸就得全军覆没。苏谨略有些可惜的看着英国舰队逃离,暗骂那小子真没用,怎么就没抓住指挥舰先打呢?同样目瞪口呆的不止是巴提,朱允熞和隋越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姐夫,这就是你说的那什么...天雷?”“天你个嘚儿的雷,我还天雷滚滚呢!”苏谨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平时让你多读点书,你就是不听,瞧你那没文化的样子!”看着远处又一艘英舰被准确击沉,隋越的嘴张的,快要能塞进去一颗恐龙蛋。“老爷,这才是千里眼啊。”“是啊。”苏谨笑笑,眼见英舰已经尽数退入港口,向着内河深处驶离,有些无奈的下令:“给那小子发报,让他来跟咱们汇合,熞儿。”“诶,姐夫你说。”苏谨用嘴朝着后方努了努:“别让你三哥小瞧了你,把这群家伙都灭了。”“你就瞧好吧。”撸起袖子,朱允熞嘴角噙着嗜血的兴奋:“后舰变前舰,左右两翼迅速完成侧围,一鼓而下!”“喏!”将近四十里外的海域上,一艘借助零落小岛掩护身形的战舰,默默启航。若是有人说,是这艘钢铁怪物凭着一己之力击败了一支舰队,恐怕没人会相信。哪怕是始作俑者本人,此时也有些触目惊心。当然,他这个‘目’所能及的地方,只是眼前不断闪烁的屏幕上,那一个个消失的小点。“这就...成了?”首次投入实战,朱允熥也不敢相信,在啥也没看见的情况下,就几乎消灭了英国佬半支舰队。“如果雷达显示没有错误的话,那就是成了。”李俊笑嘻嘻的抬起头:“还是跟着先生出门过瘾,这阵仗在西大陆可瞧不着。”朱允熥翻个白眼:“让你跟着出来是为了搜集战场数据,可不是让你去和敌人厮杀,你们这些学生都是姐夫的宝贝,可不能损失在这。”说起这个,李俊就有些丧气:“凭啥老童他们就能跟着先生,我们几个却要跑去西大陆关禁闭?”“嘿,你还真是不识抬举,这话有本事你跟我姐夫说去。”“那算了。”李俊心里也清楚,他们几个的性子适合搞研究,至于童福山...李俊都担心他把实验室玩炸了。“姐夫让咱们去汇合,走吧。”铁甲舰的舰桥之上,方才还在轰鸣的数台机器慢慢停下了工作,只留下一台还在不停旋转,捕捉着可疑信息。未久,航速一点都不亚于风帆快舰的铁甲舰,终于和慎海卫汇合。苏谨张开双臂抱了抱自己的一号小舅子,笑道:“你姐呢?都安顿好了吧?”“姐夫放心,六忽悠和秦升随身保护着,她们很安全。”“好”,苏谨点点头,没时间继续寒暄:“下一步,你直接去这个位置支援。”朱允熥扫了一眼海图,将位置牢牢记下,点了点头:“那你呢?”“这帮英国佬虽然被打残,但战斗力并未丧失,还是不能小觑,我得把他们拖在这,二麻子他们到位了吧?”朱允熥点点头:“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到既定位置了。”“很好。”苏谨的拳头在海图上狠狠一砸:“毕其功于一役,就是现在了!” 第1158章 增援 商议好下一步的计划,朱允熥没有时间停留,带着铁甲舰远远向既定目标位置兜去。 “姐夫,新式火炮拆卸困难,登陆作战对咱们不利,而且我怀疑英国佬在陆上藏着坦克。” “自信点,把怀疑俩字去掉。” 苏谨冷笑:“他们要是没在岸上布下至少一个坦克营,我跟你姓。” “朱谨、朱珺豪?这名字怎么听的怪怪的?” “滚一边去”,笑骂着给了二号小舅子一脚,没心思继续和他开玩笑。 “藏了那么久的家伙,现在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朱允熞眼睛一亮:“姐夫,你是说...” “嗯”,苏谨点点头:“老子总不能什么都靠外挂吧?偶尔也得拿出点真实力来。” 说起这个,苏谨就有些脸红。 铁甲舰上的探测设备,还不是当初仓库开出来的盲盒? 他要真有那实力研究出这玩意儿来,还用这么费劲和英国佬玩战术? 平推就完了! 可惜啊可惜,这个么好的玩意就那么几台,还全安在了铁甲舰上。 说起这个,苏谨还真有些佩服威尔斯那家伙,硬是凭着一己之力推动了武器发展。 农业、经济、民生这几方面虽然完全是个渣渣,但搞武器的本事是真的牛批。 但苏谨隐隐开始有了担心,照他这么玩下去,必然会推动整个世界的武备,到时候把那玩意弄出来的话.. 呵呵,那就只能gg了。 这才是苏谨不顾一切,也要把他摁死的原因所在。 不能让他这么玩下去了,再这么玩下去,要么全都都得被他奴役,要么被他毁灭。 苏谨下半辈子想过的日子是美人与沙滩,而不是末日的冬天。 “熞儿,你带舰队掩护,我想办法从偏岸登陆。” “不行!” 隋越和朱允熞齐声阻止:“太危险了!” 顾不得苏谨乐意不乐意,隋越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老爷,还是我去吧!” “你去?你多久没登陆作战了?上次陆战是什么时候还记得吗?” 眼见隋越还要再说,苏谨坚决地摆了摆手:“放心,老子有飞行器,大不了见机不妙飞回来,倒是你们。” 看了一眼朱允熞:“你姐夫我能不能顺利上岸,全看你的炮火能不能压住对方了,明白吗?” 倒不是苏谨托大,实在是马三、孙威、二麻子、六忽悠这些擅长陆战的将领都不在,他只能赶鸭子上架。 论海上作战他可能不如朱允熞和隋越,但论陆上作战,俩人绑一起不够他一个人打的。 毕竟,苏大公子可是从十五岁就开始剿匪的主... 苏谨把战局看的很明白,现在根本不是硬碰硬的时候,而是想办法登陆,然后占据一块有利地形布置初始火力。 然后把对方的坦克营钓出来,再执行最后的杀招。 如今英军战舰被铁甲舰打的落荒而逃,八成还以为见了鬼呢,借他们三个胆子也不敢露面。 剩下的陆地战防炮,虽然对苏谨的登陆部队能造成不小的阻碍, 但朱允熞又不是吃干饭的,哪边开炮给他压下去就是了。 果然,随着苏谨后队的登陆部队开始运动,英军马上察觉他的意图,开始调集炮火阻拦其登陆。 但苏谨只是虚晃一枪,钓出了战防炮的火力位置后,立即开始后撤。 同时朱允熞部的火箭弹,跟不要钱一样的往外撒,生怕漏掉敌军一个火力点,让苏谨受到攻击。 借着敌军被压制的空隙,指挥部队登陆的苏谨不由得感叹,这抢滩登陆也打的太没成就感了,跟旅游似的... 但他却不会因此掉以轻心,不断催促登陆船快速抵近。 第一梯队登陆成功的瞬间,马上向既定高地的位置冲去。 那里早被朱允熞轰成了平地,除了满地尸骸外,就是火炮的残渣。 第一梯队的士兵到达高地,火速开始架设迫击炮,对着敌军潜藏的火力点不停覆盖。 前沿阵地构建完毕,苏谨所在的后部则指挥物资船靠岸,将一箱又一箱被油布盖着的绿色木箱搬上岸。 “分解运输,按照既定班组行动!保持通讯频道畅通!” “喏!” 检查过对讲机没有问题,苏谨亲自带着三个小队,向着远山奔去... 好不容易逃回内港的巴提,终于腾出手来统计战损。 这一役,他算是吃到了从军以来的首次大亏。 三十多艘战舰编队,足足被打掉了将近一半! 这还没算那支原本埋伏的偷袭舰队,现在恐怕已经变作灰飞了吧? (偷袭舰队:报一丝,您老撤退的时候俺们就投降啦...) 无心计较损失,他更担心的是回去之后,那位堂弟会怎么收拾他。 按照那位阴鸷的性子,恐怕等待自己的,一定会是断头台。 所以,他必须打出挽回颜面的一仗! 想来也是可气,抓了那么多的明人,本来计划就是把明军引来,好一举歼灭。 明军倒是如愿引来了,结果自己却兜不住,直接被打的拉了稀... “坦克营到哪了?” “距离交火线还有二十公里!” “告诉他们,不要和明军正面交火,给我散开去打偷袭!” 传令兵一怔,坦克打游击? 但看着巴提那恼羞成怒,随时准备暴起伤人的样子,决定这个时候还是闭嘴比较好。 面对明军的交叉火力,海岸炮防阵地渐渐觉得吃不消,开始有些顶不住了。 要不是知道坦克部队很快增援到位,恐怕早就扔下炮撒丫子跑路了。 就在他们听着头顶呼啸而过的炮弹,挨着明军的炸,咒骂着增援为什么还不到的时候,岸边突然传出一声炮响! 嗵! 一艘明舰距离岸边太近,登时被炸了个正着,冒着浓烟开始后撤。 嗵嗵嗵! 四周不断有火炮开始响起,零落的炮弹朝着明军舰队飞去,立即给明军造成巨大的杀伤。 似乎是知道交战距离太近没有好处,明军舰队果然开始缓缓后撤。 那些坦克也不追击,反而转身朝着己方侧翼开始包围而去。 他们的目标,是登陆部队... 第1159章 他们也配? “散!” 早料到对方有此一招,从一开始登陆部队就没有大量集结过。 “嘿,跟老子玩游击战?老子可是游击战的祖宗!” 苏谨带着手下像只猴子一样在阵地穿梭,不断在各个岩体之间跳跃,闪避。 只可惜这里的地形以沙漠、岩丘为主,要是换作丛林,苏谨更有信心能玩残他们。 不过要是丛林地带,对方也不可能派出坦克来追。 “别急着交火,让他们先散开,各个击破!哦豁豁~~~!” 苏谨已经记不清,上次这么放飞自我是什么时候了? 在李朝的时候,他需要考虑整个战场的布局,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烧着自己的脑细胞,比拿着枪上战场都累。 如今身后的部队有朱允熞和隋越指挥,压根不需要自己再操心,真是好久没打过这么轻松的仗了。 哪怕屁股后面被坦克撵着,他居然还觉得轻松,也真是个怪胎。 嗵——! 一辆坦克发现了苏谨的行踪,二话不说就是一炮轰来,差点没给他掀飞! “我了个擦擦擦的,大意了!” 啐了一口满嘴的沙子,苏谨勃然大怒,翻身藏在岩体后向远处观望。 只见那坦克的炮管歪在一边,还在斜斜指着自己藏身的位置。 而它的身后,则是一个步兵班的兵力,正沿着两侧搜索。 “就是现在,干他!” 身后的亲卫二话不说,从身后翻出一根长长的管子炮,却不是迫击炮或者火箭筒。 将那炮管子往地上一摆,其他几个亲卫七手八脚的从身上翻出零件,仅仅几个瞬息,居然就组装出一门简易火箭炮! 大致瞄了眼坦克的位置,负责瞄准的士兵伸出大拇指。 身后的亲卫从身上翻出一枚火箭弹,从炮口塞了进去,拍了拍前一个亲卫脑袋上的钢盔。 “点火!” 咻————————! 炮管发出轰鸣,火箭弹带着巨大的、愤怒的尾焰,嘶吼着朝前飞去! 遥遥的,苏谨似乎能透过坦克那薄薄的装甲,看到指挥车长恐怕而绝望的眼神... 轰————! 被火箭弹命中的瞬间,坦克微微一滞,旋即上下半身发出一道蓝光,上半截的炮仓带着炮管,原地飞起三米多高。 爆炸的余波将周边的士兵迅速掀翻,几个倒霉蛋被炸飞的破裂物直接带走,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仁慈的上帝:哟,小伙子,你是怎么死的啊? 倒霉的士兵:我也不知道啊,就听见咻的一声,轰的一下,就来见您老人家啦... “阿门,哈利路亚,我佛慈悲,愿上帝宽恕你们的罪过”,苏谨笑嘻嘻的装模作样着祷告,眼底却看不到一丝怜悯: “宽恕你们是上帝的事,我的任务,是送你们去见上帝。” “快拆炮,溜了溜了~~~!” 欻欻欻欻! 炮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变成一个个零部件,然后被士兵各自装好。 除了尾焰留下的灼烧痕迹,压根看不出这里曾是一处炮阵。 “玩游击?咱才是祖宗。” 苏谨再次化作敏捷的猴子,带着亲卫在沙漠与山丘之间奔跑。 这些亲卫们愕然发觉,原来咱家老爷这么能跑的啊... 他们发誓,自打进了苏家以来,从没见过老爷有这么皮的一面。 而有些自打在凤阳就跟着苏谨的老兵,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当年跟着老爷漫山遍野剿匪的日子。 “愣着干什么?跟上啊!” 两个老兵相视一笑,齐声答应:“是,老爷!” 不仅仅是苏谨这一队,在这一片荒漠的其他地方,相似的一幕在频频上演。 追击的坦克集结进攻时,那群该死的黄皮猴子就影踪不见。 可一旦有坦克或者小队落单,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张通往天国的车票。 前方的信息不断汇总传向后方,巴提看着一份份不容乐观的战报,骤然醒悟。 “命令坦克部队不要再孤身追击!” 根据前方传回来的情报,这些明军使用的绝不是什么迫击炮之类的武器! 是火箭筒! 自己想靠坦克游击去逼迫对方犯错,却没想到反被对手逐个击破。 “按照战前要求的标点执行b计划,命令坦克集结,每个任务小队至少保证有三辆坦克形成交叉火力!” 一个一个送人头的事决不能再干,但对方即便有火箭筒,也绝不可能对集结后的坦克部队形成火力压制。 虽然因为自己的大意吃了点小亏,但现在醒悟过来为时未晚。 剩下的,就是一点一点蚕食这伙明军部队的空间,然后一举歼灭! “gogogo!” ...................... “老爷!” 对讲机里传来另一边小队的呼叫:“我们这边的洋毛子好像咂摸过味儿来,开始集结了。” “嘿,没想到这家伙反应还挺快。” 苏谨乐了:“还记得我跟你们说的十六字战术第二句吗?” “嘿嘿,明白了,敌驻我扰!” “明白就好,去吧,给我狠狠地踢他们的屁股!” “放心吧老爷,小的今儿就让他们明白,惹了咱们的后果,绝对让他菊花灿烂满天飞。” 英军的坦克部队开始在各个标点集结,准备在集结后,左右呼应继续压缩明军的生存空间。 步兵小队简单在周边构筑了防线,此时这里已经有五六辆坦克集结,他们才不信这些黄皮猴子敢来偷营。 五里地外的沙丘间,一个亲卫正在举着大拇指测算距离。 “你行不行啊?” 苏谨不满的发着牢骚:“这半天都没算准?要不我来?” “嘿嘿,老爷放心吧,小的这不是想一炮给他们全炸了吗?” “哟,口气不小啊。” 苏谨嘿嘿一笑:“那得有五辆坦克吧?你要真能一口气全炸了,回去之后老子给你娶一房媳妇。” “那老爷您可得说话算话,小的惦记一个姑娘可是好久了。” “屁话”,苏谨不屑的撇撇嘴,再次举起望远镜观察着前方敌人集结地: “五辆坦克太分散了,一口气炸四辆已经有些勉强,成,我跟你赌了。” “你小子要是真能办到,老子亲自登门给你提亲。” “那小的就多谢老爷啦!” 炮手嘿嘿一笑,开始和其他几个亲卫组炮。 这次可不是一门炮,而是将四门炮管并列两排,再将配件合并在一起,然后支上炮架。 苏谨冷眼旁观:“四门够吗?要不老子再给你点时间,直接组十二门?” “嘿,这便宜小的可不占,那怎么能显出小的本事?再说了”,炮手撇撇嘴:“他们也配?” 第1160章 吾有神器 “你这瞄的有点歪吧?” 苏谨大致估摸了一下弹道,别说是五辆坦克,怕是四辆都费劲。 “老爷您瞧好吧,小的敢立军令状。” “别废话了,动手吧。” “是!” “预备.....点火!” 咻咻咻咻! 四枚火箭弹,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射,前仆后继朝着英军坦克飞去。 轰! 轰轰轰! 这些英军士兵还没反应过来,火箭弹就在坦克车底下炸响! 其中有一枚火箭弹落后半步,却与前一枚火箭弹,在同一个位置炸响! double kill ! 双倍的火力没有将坦克掀翻,而是直接炸飞! 被炸飞坦克的上半身,在空中侧身旋转360°,然后一头扎在仅剩的一辆,没有被波及的坦克身上,将其砸成了废铁... 苏谨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彼其娘之嘞,这样也行?” 身边则是炮手和战友兴奋的欢呼。 “愿赌服输,老子认了”,苏谨笑眯眯的看着那炮手: “对了,老子没记错的话,咱苏家人不是挺受婆娘欢迎吗?你咋还能提亲失败?” 炮手有些不好意思:“不瞒老爷,那女子倒是挺喜欢我,就是他家里人不同意。” “哦?” 苏谨隐隐猜到了什么:“是不是觉得你当兵上战场危险,怕姑娘当了寡妇?没事,实在不行老子给你转个文职,给老子带带炮手去。” “那倒不用。” 炮手连连摆手,脸色忽然有些羞赧:“主要是他相公不同意,上次居然还要揍我...” “我去#恁@¥#%娘……个&…iio…&鸭子*……*()!!” 苏谨的语言系统直接混乱,狠狠瞪了他一眼:“回去给老子把军规抄一百遍!” “啊?那老爷还去帮我提亲吗?” “我提你妹个大西瓜!你个混账丢人玩意!撤!” 撤退的路上,苏谨忍不住暗暗庆幸,还好老子多嘴问了一句,不然这要是拎着礼品跑去找人家相公当面提亲,以后还怎么见人... 不说别的,就这事朱老四要是知道了,准得笑他一辈子... 这场小插曲,并没有影响英军战局的崩塌。 就在苏谨偷袭成功的同时,其他地方也在捷报频传。 几乎每一处英军坦克集结的地方,都遭到了苏家军毁灭性的打击。 区别只是一轮团灭,还是两轮歼灭罢了。 而苏谨之所以敢这么玩,全因他们手中这款,全新‘研发’而非仓库盲盒的最新武器——107火炮。 游击三大神器之一,火炮界的阿卡47。 哦,苏谨他们手中用的自动火器,也是根据ak 改来的,更符合汉人的操作习惯和握姿。 107的重量十分轻便,和山炮的重量几乎差不多,虽然精准远远比不过传统火炮,但威力却甩开了一大截。 每个炮身由12枚炮管组成,一次火箭炮齐射的威力,几乎等同于八倍的火炮部队威力。 一支小队,就能做到轻松压制敌方火力。 但其最厉害的和为人称道的,却不是其威力,而是轻便和可拆卸组装的特性。 就像巴提之所以敢用坦克和明军打游击,就是清楚像喀秋莎这种重量型的火箭弹,一旦进入山地区域就就很难进行发射,而且运输、拆装也极为不便。 想要形成火力压制,又必须通过车辆牵引。 而明军如果敢动用车辆牵引,无疑是将自己暴露在坦克的炮管之下,那就是在找死。 可他万万没想到,明军居然有107这种方便携带的玩意... 毕竟,在之前漫长的交火中,苏谨从未动用过它。 一方面自然是为了藏拙,但另一方面,是这玩意舰载发射的时候,确实不如喀秋莎。 但换作游击战就不一样了。 在苏谨当初‘设计’时(实际就是照抄),坚决要求拆下来的那些火箭弹,也必须可以成为单独的武器使用。 这样一来才能符合游击战的要求,更加大了107的机动性。 其总共有12根定向管组成,上边和最下面的2根定向管为一组。 中间则是4根一组,总共分成9个部分,都可以单独拆卸。 而在战场上,就可以根据实际战况,决定是单管、两管、四管,亦或是全管发射。 但这玩意最贱的,还远远不止于此。 英军的火箭弹威力,虽然一点都不次于喀秋莎,但却无法拆卸。 别说拆卸不了,就算能拆下来,也无法做到单管发射。 而107不一样。 这玩意除了可以分解发射外,也可以不通过引信激发。 就是说,在炮管被摧毁的情况下,只要把这玩意随便找个地方一架,然后小火折子一点,就能照样干他。 简直流氓到了姥姥家... 而最流氓的还不仅仅于此,这玩意造价还他娘的贼便宜,用完丢了都不心疼,配件也好搞。 随便找个零件拆吧拆吧,再装吧装吧,就又是一条好汉。 别说巴提了,就算上辈子苏谨穿的时候,它在中东那边还是游击队的利器呢。 吾华夏威武! 英军的坦克集结地被连续偷袭,搞得巴提烦躁不已。 大致统计一下,派出去的一个满编坦克营,一共36辆坦克, 而就这么短短不到几个小时,居然被摧毁了将近一半的坦克! 这已经是将近两个坦克连的作战兵力,更何况还有步战协同的步兵,损伤也十分惨重!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无奈之下,只好下令让坦克部队继续后撤,先撤到战防炮火力覆盖的范围之内重新集结,再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一看对方冒着烟,拼命撅着屁股往回跑的那些铁王八,苏谨嘿嘿一笑:“照着教员的指导抄作业,完全不用动脑子的感觉真好,嘿嘿。” “老爷,还打吗?” “不急”,苏谨随意窝在一处沙丘的背后,眯着眼睛谑笑: “敌驻我扰的任务差不离算是完成,现在该准备下一步了,嗯,不能急,让子弹飞一会再说,这样吧。” 苏谨下了决定:“传我命令,所有作战部队原地休整、待命,谁也不许私自出击,今晚,老子要在他们脑袋上,给他们拉一泡大的...” 第1161章 狙击夜 是夜,巴提将部队向内坍缩收营,与身后的战防炮相互倚为犄角,以此防备明军的偷袭。 同时,他将手下坦克营剩余的坦克也全部分散隐蔽。 没办法,明军手上这一波武器实在太令他忌惮了,在搞不清楚对手的底牌之前,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次巴提扎营的位置很鬼,正前方是很大的一片开阔地,极难隐蔽。 而整个营地外围,三面都处在战防炮射程之内,很难集结进攻。 一旦苏谨敢带部上来,将会同时处于战防炮和营阵地的射程之内。 恐怕还没等他展开队形,就得被炮轰的渣都不剩。 子时将过,没有光污染的荒漠被星月照耀,依稀能看清几道人影,沿着沟壑在不断迂回前进。 苏谨暗暗可惜没有带李源出来,要是这小子也在,今晚的行动把握又多了几分。 不过这也不要紧,他带的这几个家伙虽然枪法略逊,但也是一等一的精兵。 “两人一组分开行动,切记不可恋战。” “是,老爷。” 依稀的星光下,十数道人影如诡异的灵猫般消失在原地,分散在茫茫无际的荒原上。 巴提军营的外围,是一队接一队的巡逻兵。 他怕了。 面对明军诡异的炮火,一时之间拿不出有效针对战术的他,只能选择先行固守。 他把巡逻兵、侦察兵散到营地周围十数里,每轮值守的人数接近两个步兵连。 他知道这样下去,必然会影响士兵的战斗力和士气,可他别无选择。 在可能被团灭和降低士气之间,他只能无奈选择后者。 好在前方不断传回的安全通报,让他暂时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只要能熬过这几日,等那群家伙赶到后,他就能把这伙该死的明军围死在这里。 到时候,他倒要看看这群家伙手上拿着来打自己的武器,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虽然已是深夜,但巴提毫无睡意,索性提起外套披在身上准备出去查哨。 就在他准备掀开营帐的时候,伸出的手忽然一滞,想了想后还是把外套穿好。 整顿好行装,将手枪再次检查一遍后,这才慢慢出了营帐,沿着营地漫无目的的巡视。 辎重库,安全。 弹药库,安全。 坦克营,安全。 不过这只是营地的冰山一角。 不敢把鸡蛋堆在一个篮子里的他,早将物资、弹药、坦克分散囤积。 这样的好处一目了然,不仅可以避免被明军一举摧毁,同时散开的坦克也能在遇袭的第一时间分散反击,形成交叉火力。 一边巡视,巴提一边懊恼。 早知明军有如此古怪的火炮,他就不应该让坦克分散追击,而是先集结后再集群进攻。 但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伙小股散兵,居然有反坦克的能力? 看来从明天开始,还是要发挥坦克集群的威力,决不能再被明军牵着鼻子走。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眼前的哨兵额头冒出一簇血箭,仰头便倒! 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低微的枪声。 巴提来不及细想,一个翻身躲在了帐篷后面,小心借着阴影探头去查看。 只见远处又有一抹红光轻轻闪过,一个距离他几十米外的哨兵应声而倒! “敌袭——————有狙击手!” 营地的灯在瞬间关闭,陷入诡谲的漆黑。 一闪而过的枪火再次消失,就好像他们原本就没有出现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巴提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淌,缩在营帐后面一动不敢动。 “三点方向派几个侦察兵绕上去,把这个狙击手给我打掉!” 接到这无异于送死的命令,侦察兵虽然很不情愿,但这是军令,却又必须执行。 一个步兵班小心沿着掩体不断迂回,过了差不多十五分钟,才慢慢摸到了明军的狙击阵地。 只可惜,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却什么都没发现。 若不是刚刚看到这里喷出枪火,压根看不出这里曾有人狙击的痕迹。 所有的痕迹都被抹除,连一枚弹壳都没有留下,士兵班长讶异的感叹,这伙明军狙击手专业的真令人赞叹。 “报告,明军狙击手已经转移,这里没有发现有价值的情...” 啪勾。 举着对讲机正在汇报的士兵,额头射出一簇血箭后呆了一呆,轰然倒地。 “狙击手没有走远!” 那步兵班长立即卧倒,顾不上去查看伤员情况,匍匐着向壕沟侧爬去,小心的探出头观察狙击手位置。 咻————啪! 什么都还没看到的步兵班长,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也没了知觉... 剩下的士兵六神无主,惊慌失措的想要逃回营地,可惜只要有人敢露头,等待他的必然是一枚冷血的子弹。 一个侦察步兵班9个人,转眼就只剩下三个,剩下的几个缩在沙堆里,再也不敢露。 到了这个时候,再傻的人也能看出来了,这个可怕的明军狙击手压根没有走! 他一早猜到会有人来搜索狙击阵地,索性换了个有利位置,就在这等着狙他们! 坏消息是,他们被困在了这个该死的沙丘背后。 好消息是,只要不露头,那该死的明军狙击手就拿他们没有办法。 只要熬到天亮或者增援赶到,对方就只能撤离。 可他们似乎忘了考虑一个问题,一个狙击小队不仅仅是一个狙击手,还有观察手... 仅剩的三个瑟瑟发抖的士兵,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沙堆忽然一动,旋即一个沙虫般的家伙,咬着匕首缓缓露出阴森的目光。 ‘沙虫’慢慢匍匐着前进,直到无限接近这几个士兵身后之时,悄悄起身摸到最后边那个士兵身后,反持匕首用力一抹! 嗤! 那士兵一点反抗都来不及做,瞪大双眼捂着脖子,惊恐的伸手望天,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轻蔑的扫了一眼脸色渐渐灰败的敌军士兵,那观察手再度化身刺客,手中匕首在星光下又一次划出一道寒光。 嗤! 从敌人的脖颈抽出匕首,随意在他身上一抹,就在这观察手准备扑向第三个人时,对方恰好回过头来。 “什么人!” “不好,敌袭——————!” 来不及向后方汇报,那士兵迅速抽出随身军刀,迎着观察手的匕首反扑回去。 铛! 第1162章 狙击夜.战 兵刃交击的火光骤然而现,震的双方手腕隐隐发麻。 明军观察手甩了甩手臂,再次将匕首倒持,微微躬着身子,双腿牢牢扎在地面,虎视眈眈盯着对手。 仅剩的一个英国士兵身材十分高大,几乎足足比他高出一头,胸肌微微鼓起,把军装撑的严严实实,壮的和头熊似的。 怪不得能一击而退。 相较之下,那明军观察手倒显得十分精瘦,好像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你这该死的猴子,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不该来招惹我!” 被一个身材瘦小的家伙差点团灭,壮汉士兵十分恼怒。 他尽量伏低身子,不让自己暴露在远处狙击手的枪口下,对着瘦小明军就撞了过去! 嘭! 双方撞了个满怀,瘦小明军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头野猪怼了一下,一个趔趄没有站稳,接连后退几步。 壮汉士兵得理不饶人,架起肘子又是一个冲锋,正正怼在瘦小明军的胸口上。 后者只觉得喉头一甜,差点没吐出血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壮汉一记飞身砸扑,从天而降向他砸来。 强忍着不适,明军迅速翻身躲开,才堪堪避开致命一击。 这要是让他砸实了,怕是肋骨当场都得断几根。 “嘿嘿,小猴子你倒是躲呀,我看你能躲多久?” 壮汉士兵同样反手持刀,只不过他手中的那把是开山刀,刀厚刃长。 而瘦小明军手中的那把匕首,早在刚才的打斗中跌在了远处。 嗤、嗤、嗤! 壮汉接连不断的挥舞匕首,瘦小明军只能退让躲避,然而胸口却不断中刀。 要不是有胸甲保护,恐怕此刻连肠子都被翻出来了。 饶是如此,胸甲内用作缓冲的棉花,也被划的七零八落,隐隐能看到深处的钢板。 见对方有胸甲保护,壮汉气恼之余索性反持变正握,挥舞着朝他劈了过去! 一刀、两刀、三刀! 接连避过对方三次进攻,瘦小明军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继续这么退下去,身败不过是时间问题。 再次避开对方势大力沉的一刀后,他不进反退揉身而上,朝着对方高高跃起。 腾空之时,右腿骤然一甩,用膝窝扣住了对方脖子,紧接着左腿同时一勾,双腿牢牢锁住对方脖颈。 勾住的同时,腰身猛然发力旋转,愣是带着那壮汉滴溜溜转了半圈。 本想顺势将其甩倒在地,可这货实在太壮了,力量又十分惊人,愣是靠着蛮力站稳了身形。 同时壮汉双手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用力将其高高举起,再狠狠砸下! 嘭! 瘦小明军的后背与大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好在沙堆偏软,这才没让他吐出血来。 饶是如此,旧伤未愈新伤又生,天旋地转之间,他只觉得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 肋骨终于吃不消野猪的咆哮,还是断了。 那壮汉士兵得理不饶人,再次将他高高举起,眼睛却看向了身侧一块坚硬且锋利的巨石。 拧腰转身,抱着他就要向那巨石砸去! 千钧一发之际,瘦小明军忽然想起什么,伸手从靴子套筒一抽,一把军刺闪着寒光出现在他手中! 反手一送,军刺死死插进那壮汉的太阳穴中,锋利的刺刃对穿而过,从另一侧穿了出来。 壮汉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家伙,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输? 可那顺着刺刃不断淌出的鲜血,迅速带走了他的不甘和愤怒,仰头栽倒。 “呼...呼...” “你怎么样?收到回答,收到回答。” 捡起掉落的对讲机,瘦小明军呼呼喘着粗气:“我没事,这里的敌人已被清剿,算我倒霉,碰上个熊瞎子,肋骨可能断了几根。” “收到,你马上按预定路线撤离,不要恋战。” “收到”,关掉对讲机,瘦小明军看着壮汉的尸体,嘴角噙起一道诡异的弧度... ............................ “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请回答,请回答!” 电台兵沉默对着巴提摇了摇头,意思再明显不过。 巴提咬咬牙,眼神里尽是愤怒:“命令3号炮位,立即对刚刚那处疑似明军狙击阵地的位置开炮!” “轰炸结束,再派一支小队上去,我要知道那里的情况。” “是,先生。” 巴提营地身后悬崖上的炮台,骤然而起的火炮嘶吼,扯碎了宁静的夜空。 方才明军狙击手所在的第二狙击阵地,骤然升腾起浓烈的火焰,砂石漫天与火光交相辉映。 抱着步枪,沿着壕沟不断跳跃、奔跑、迂回的狙击手,回头瞅了一眼这阵仗,不由得吐了吐舌头,暗暗心悸。 “还好老子跑得快,不然还不得让你们轰成渣?” 虽然他手中的武器只是拿栓动步枪改的,远远达不到李源手上那把的威力,但这不影响他在战场上化作死神,收割敌人的生命。 尤其是他们这些狙击手,全都接受了最严格和最正规的训练,只是受限于武器达不到前世的战斗力罢了。 但对于布置阵地、选择撤离的时机、清理痕迹这些基础操作,还是手到擒来的。 找到汇合点,等了半天才等到受伤的观察手赶来:“你没事吧?” “没事”,观察手谑笑一声:“算我倒霉,碰上个熊瞎子被撞断了几根肋骨,没啥大事,几天就能好。” “少吹了。” 给观察手检查了一下伤势后,他微微摇头:“接下来的行动你不能参与了,踏踏实实回去养着吧。” “别啊”,观察手脸上带着讨好:“这点小伤算个屁?你可别..” “别废话了”,狙击手坚决摇头:“老爷的规矩你懂,我要是敢替你隐瞒伤情,不用老爷收拾我,小旗就得军规处置我。” 观察手丧气的低下了头:“好吧...还好老子走之前给他们留了点‘纪念品’,不然亏死了。” 狙击手也懒得追问‘纪念品’是什么东西,一只手抱着枪,一只手扶着他,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另一边,被派出去侦查的第二支小队,很快抵达刚才两人交战的那处阵地。 “先生,没有任何发现,只有他们的尸体。” “死亡原因?” “六人被狙击手击毙,中弹点全在眉心,三人被近距离刺杀, 啧啧,奥文这壮的和熊一样的家伙,居然被明军近距离格杀?这明军到底是什么人?” “咦?他这伤口的位置和痕迹有点奇怪啊,不像是刀伤,这个痕迹是?” 士兵说着就上手去翻壮汉奥文的尸首,身后忽然传出一道惊呼:“别动他!” 可惜,这话说的有点晚,那士兵已经将奥文的尸首完全翻了过来。 随着奥文尸首翻过来的,还有他身下冒出的一缕青烟.... “诡雷————!” 轰——————! 第1163章 敌驻 看着远处阵地上骤然而起的火焰,巴提眉头微微一皱,知道自己又中计了。 不出意外,第二次派上去的侦查小队也全部报销。 唯一得到的有价值情报,这次他们是被明军埋的诡雷炸掉,也就是说,这个明军狙击小队十分专业,绝不是一般士兵。 嗯,一个十分‘有用’的情报。 “嘶....” 巴提忽然有些牙痛,这个狙击小队要是再不想办法打掉,以后在战场上恐怕他得多套几个钢盔才敢露头了... 最可怕的是,这样的狙击小队不止一个! 仅仅从凌晨一点到三点的这段时间,至少发现明军五六个作战小组。 这些狙击小组的目标,明显一直在针对英军的巡逻队、侦察兵以及军官。 现在整个军营风声鹤唳,那些军官出门都不敢佩戴军衔,生怕被明军狙击手盯上。 要是哪个不开眼的手下敢对着他敬礼,非得当场吓得他拉拉尿不可。 没看上一个被敬礼的军官,前一秒还在回礼,后一秒就躺地下开始抽抽了? 这也逼的巴提不得不颁下一道严格的军令——在战时,严禁佩戴军衔等明显标志物,以及见到长官不许敬礼。 这场骚乱足足持续到凌晨五点多才算结束,在英军付出几十名士兵,以及三名排级军官的代价后,渐渐迎来新一天的黎明。 只是这道曙光,没有让巴提感到任何胜利的希望,唯有深深的疲惫。 翌日一早,巴提重新对营地进行了部署。 固守营地的计划指定是行不通了,这样下去不明军狙击手弄死,也得活活累死。 他将营地再次向后收缩,找到一处很难被伏击的悬崖山坳,沿着山坳重新布置阵地。 同时在附近几个高点,也布下散兵阵地,每个阵地至少放一个步兵连,同时配备山炮和迫击炮。 所有阵地之间间隔不远,彼此之间可进行火力增援,后面则是被重重掩护的炮兵阵地。 这样布置的好处就是,一旦发现明军狙击手偷袭,二话不说直接进行火力覆盖,方圆几百米内绝对寸草不生。 “啧啧,够专业的。” 第一时间从斥候手中拿到敌军的布防位置,苏谨也不由得称赞这家伙有够专业。 “老爷,把他们交给我吧,今晚一定拿下!” “拿什么拿?” 苏谨翻个白眼:“你们都是我精心培养出来的精兵,拿去给对面炮手当靶子?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说完懒得搭理他,嘴角微微翘起:“今晚给他们玩点不一样的,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嘿嘿,就当提前庆祝新年了...” 是夜,就在巴提心惊胆战等着明军再次进攻的时候,明军果然来了。 哒哒哒哒哒... 远处的荒野上陡然冒出无数枪火,巴提暗道果然来了! 但这次为什么不是狙击手,而且成建制的进攻? 没时间多想,他迅速下令: “开炮,不必吝啬弹药,给我把他们都炸成灰!” 嗵! 嗵嗵! 数门战防炮发出嘶吼,向着枪火彼岸咆哮飞行。 可仅仅是一轮炮击过后,炮兵指挥尴尬的挠起了头:“sir,明军距离咱们位置有点远,打不到啊。” “what?” 一把夺过望远镜,巴提死死盯着彼岸明军阵地,这才发现对方果然不在射程之内。 最贱的是,这伙明军居然算到了他的火炮射程,堪堪卡在射程边缘布置阵地,让自己看得着打不着。 可是阵地设置那么远,明军同样也打不到自己啊,他图什么? 消耗自己的弹药吗? 但他又不傻,打不着不打就是了,又能浪费几发? 可马上,他就有了答案。 “sir!” “西侧和东侧的阵地被明军狙击手偷袭,埃尔南和史蒂文都被狙杀了!” 听到自己又损失了两个连长,巴提恍然大悟之后旋即勃然大怒:“找到狙击手阵地没有,给我炸碎他们!” 话音刚落,只见几处阵地的火炮同时嘶吼,远处几处疑似明军狙击阵地的位置,周边数百米同时遭到轰炸! “上去查...” 话说到一半,巴提警觉闭嘴。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可不想再给狼嘴里送肉去。 “告诉各阵地小心防备,谁也不许私自离开战壕!” 下完命令,巴提心底的疑惑又一次升起。 明军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总不能就是为了狙杀自己两个连长吧?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听听对面密集的枪声,就知道对方消耗的弹药同样不小。 在缺少补给的时候,贸然发起这样一场阵地战,对明军的弊端明显更高。 他图什么啊? 骤然发起的夜袭,在凌晨五点的时候再次悄然结束,仓促的一如发起。 巴提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到了白天立即步坦协作出动,搜索明军的踪迹。 他不敢再将兵力分散,这样虽然安全很多,但效率极其低下,压根找不到明军的踪迹。 他哪知道白天的时候,苏谨早就让部队化整为零,藏在了茫茫沙丘之中。 眼瞅着天色渐暮,知道再搜下去就该被偷袭了,巴提赶紧命令部队回营休整。 可一到了半夜,那伙该死的明军又来了... 他们也不急着进攻,就是远远冲着军营放枪,时不时丢点炮弹过来。 可那步枪的射程压根打不到营内,火炮的准头也歪的吓人,一晚上打下来,双方战损基本为0。 这样的骚扰一连持续了六天,而巴提也渐渐咂摸出味儿来了... 这伙明军分明就是在消耗他们,不过消耗的不是弹药,而是他们的士气和体力! 看看手下顶着黑眼圈的士兵们,巴提知道再这样下去,不用明军发起决战,他们自己就得先溃了。 “命令下去,今晚开始三班轮值,外面就是枪炮声再响,他们也什么都不要管,踏实睡觉!” 这招不能说收效甚微,也只能说屁用没有。 外面枪炮声都响炸天了,有几个士兵的心那么大,还能踏实睡得着? 而另一边,苏谨部的‘弹药’也开始告罄了。 “老爷,这炮竹和鞭炮快不够啦,这地可没处补竹子去。” “老爷,后面的兄弟手搓鞭炮跟不上咱们消耗的速度,再放只能放烟花了!” 苏谨却没露出失望之色,只是嘿嘿一笑:“折腾了他们七八天,我估摸着也该差不多了,对面的军心差不多快溃了吧?” “收拾收拾,今晚给他们来点小惊喜。” 第1164章 敌疲 此刻巴提还不知道的是,他和对面明军的鞭炮玩了足足一个礼拜... 他有限的脑容量和一通到底的肠子,哪能想到明人居然这么坏,用这种损招对付他? 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这样耗下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必须寻求变通。 经过这一周的观察,虽然不知道明军是在拿鞭炮忽悠他,但也清楚明军的目的是骚扰。 那不如将计就计,既然你不想真的交火,那我偏偏就逼你和我交火! 是夜,当彼端明军的枪火再次响起时,他果断命令高地上的阵地开炮。 借着炮火的掩盖,在暮色时并未归营,而是潜藏在两翼的坦克,骤然冒起浓烟,向着明军阵地开去! 陆战之王可不是盖的。 虽然苏谨手上的火箭炮很犀利,拆卸简单,但面对坦克集群的正面火力压制,也十分头疼。 巴提手上仅剩的十来辆坦克,分成两个编队,由左右两翼同时对明军阵地发起进攻。 猝不及防之下,仅仅一个照面,就将明军彻底压的抬不起头来,只剩星星点点的枪声还击。 “步兵扇形展开搜索,遇到明军格杀勿论!” 在巴提的眼中,现在这一伙明军就是一股溃兵,他要乘胜追击,将他们一股歼灭! 半个小时以后,等搜索的步兵到达明军阵地后,却惊愕的发现这里哪有什么明军? 别说是明军了,就连尸首都没有一具! 难道明军在如此仓促撤离的情况下,还能带走战友的尸体? 可那也不对啊,就算尸体你们能带走,武器呢?火炮呢? 如果明军还有足够的人手,那阵地又怎么会失陷? 搜索的士兵看着眼前战壕内,那凌乱的铁桶和碎裂的竹片,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根据士兵传回来的情报,巴提明白自己又上当了,这不过是一处伪装的阵地。 虽然他也没搞明白明军去了哪里,但本能的察觉出不对劲:“撤回来!所有前出部队马上后撤到安全位置!” 命令刚下,那处伪装阵地的两翼骤然冒起火光! 无数拖曳着猩红尾翼的火箭弹,将整个夜空照亮! 负责搜索的士兵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偷袭。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觉得自己可以在如此浓烈的炮火下侥幸逃生。 可等了许久,臆想之中的爆炸声并未响起。 那些火箭弹拖着如死神般的炽热尾焰,直接越过了他的头顶,向着身侧两翼的坦克飞去。 轰! 轰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此起彼伏。 坦克集结的位置,方圆一里的范围内,蒸腾起无数的焰火。 焰火所过之处,带来的是一片支离破碎,和瞬间蒸发的生命。 苏谨沉默的看着眼前一幕,久久没有做声。 他的手下不明白,明明一切正如老爷预料那般,战局正在顺利推进着,为什么在老爷脸上却看不到喜色? “你们说...如果敌军两个坦克编队出发时间不等,距离相距过远,或者说彼此合围的时候没有那么及时,会怎么样?” “如果是那样的话,恐怕咱们很难对两个坦克编队同时形成致命打击。” “是啊”,苏谨叹口气:“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如果不是他们的执行力太强,恐怕今晚未必能有如此大胜。” 在战场上,尤其是在漆黑的视野条件下,苏谨只有一次打击的机会。 一旦被对方察觉,凭借坦克的高机动性,他很难做到一举全歼。 今晚出征之前,苏谨压根就没想到能全歼对方的坦克部队,能打掉一支他就很满意了。 可没想到,偏偏因为对方的配合默契,执行命令的能力极强,反倒给了他如此绝佳的机会。 不知该说侥幸还是奇迹。 虽然带着敬意,但苏谨下令的时候绝不容情。 “结束吧。” 火箭弹的炮火覆盖足足持续了三轮,也不过是眨眼的时间。 英军派出来的十余坦克,只有三辆冒着滚滚浓烟逃回营地,其余皆被埋葬在这处焦黑的沙丘。 “拆解火炮,迂回前进,不可贪功恋战,务必一击而退。” “喏!” 虽然获得大胜,但苏谨的眼中却没有喜色。 如今他和英国佬算是彻底调转身份,身在异域的那个孤军是他。 而他的身后可没有对马岛和倭岛的支援,只有身处在敌军威胁下,遥不可及的吉达港。 如今只是面对英军一支舰队和一个坦克营的兵力,他就已经感觉有些吃力, 倘若继续下去,面对的是对方的成建制的大批量部队呢? 还有那些联军,同样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虽然嘴上从未瞧得起过这些军队,但苏谨心里清楚,对方能够称霸这一片大陆,绝不是碌碌之辈。 相反,仅凭那支坦克营的执行力看,就足以证明这也是一支精锐部队。 任重,道远兮啊。 就在苏谨愁眉思考未来之路的时候,手下的部队已经快速压了上去。 利用火箭炮的分拆性能,他们没有直接一窝蜂的冲击阵地,反而耐心的继续打起了游击。 毕竟正面冲撞,他们可不是英国人的对手,只有迂回作战才是他们的优势。 天色即将黎明之前,本应陷入极度黑暗的夜空,却被交火的双方将整个天空映的忽明忽暗。 不时炸响的阵地,犹如星星簇火,伴着扬起的沙尘化作炽火繁星。 这一次的黎明之前,明军没有选择撤退,反而随着初升的朝阳愈战愈勇。 海平面上,鲜红的太阳将海面映红的同时,随着数轮剧烈的炮响,英军西侧高地宣告告破。 巴提绝望的闭上双眼,知道这里已经宣告失守。 唯二留给他的选择,要么投降,要么选择向南撤离,回到巴苏陀兰以东的德班港重新构筑防线。 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向明军投降?不可能的。 身为骄傲的大英皇族,怎么可能向那些该死的东方猴子举手投降? 哪怕只是想一想,也是对自己高贵血统的侮辱。 东侧阵地还在拼命阻击着明军的脚步,为了避免无辜的损伤,明军占据西侧阵地后,开始与东侧阵地展开炮战。 而同时一支狙击手组成的小队,也已到达指定位置,对着东侧阵地的指挥官、炮手,开始逐个点名... 巳时末,也即上午十一点,随着最后一声枪响,东侧阵地争夺战以明军的胜利告终。 当苏谨所部冲入敌营的时候,却只剩下空荡荡的营地和满地狼藉。 苏谨皱着眉步入营地。 虽然早已料到这个结果,但他还是有些失望,为没能将对手一举全歼可惜。 “想办法联系二麻子,把这里的战况告诉他。” “迅速打扫战场,整理装备,准备登船休整。” “喏!” 第1165章 劫后之幸 “老爷得手了?好,好,好!我艹!” 轰——————! 还没来得及兴奋太久,二麻子藏身的壕沟再次遭到炮弹覆盖。 “呸呸呸!” 啐出嘴里的浮土,二麻子咒骂着这该死的环境:“娘的,这里咋哪哪都是沙子?” “二爷你先别抱怨了,咱们接下来该往哪撤?” “拿舆图来!” “就在你手边呢。” 拍掉舆图上的浮土,二麻子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半个多月以前,他们在贝拉港以南的位置登陆,从铁甲舰上下来之后,就沿着内陆向巴苏陀兰急行军。 二麻子接到的任务,是配合、掩护江二郎和李源,将巴苏陀兰那些被捕的老乡救走。 接连十余日的急行军,二麻子愣是带着人一路向南,穿过横亘在巴苏陀兰北部的月山,抵达了既定位置。 顾不上休息,连口气都来不及喘,直接对巴苏陀兰西北的矿场发起进攻。 驻守在矿场的部队并不多,大部分已经被巴提抽调到正面战场,正在与苏谨主力对峙。 剩下看守矿工的,不过只有两个步兵连的兵力,重武器都没有多少,只有几门山炮。 不过二麻子带着的人也不多,也就两个百户,和留守英军差不多。 但他们的火力强啊。 甫一交手,猝不及防之下,留守英军就被漫天的迫击炮轰炸,炸了个一脸大懵逼。 同时藏身在矿洞里面的江二郎和李源,立即开始行动,从内部给他们捣起了乱。 早和老周接上头的江二郎,当即让他组织矿工们开始自救,抄起能拿到的一切武器,向营墙薄弱处发起突围。 他则冲在最前面,抢先打掉营墙上的火力点,犹如一把匕首般,直刺英军的防守薄弱点,狠狠撕开一道口子。 李源则化身战场幽灵,始终游走在边缘之外,狙杀着敌军指挥官、炮手和重机枪手。 在军舰岛早已执行过一次拯救人质任务的江二郎,轻车熟路的迅速推进。 尤其是这次可是有李源,这个有着慎海卫第一狙击手之称的家伙相助,更是如龙出海。 再加上外围二麻子的火力援助,这次行动比当初在军舰岛上的时候,不知顺利了多少。 仅仅四个时辰,那些被捕的明人就尽数被救了出来,向着德班港南部的海岸逃命。 那里早安排了一支船队,在等着接应他们。 留守的英军根本无暇去追,艰难应对正面战场明军的火力,已经令他们举步维艰。 接近四个时辰的火力压制,矿工营地的营墙差不多都被掀去了将近一半。 江二郎得手后,二麻子迅速率部折向东北方,为逃离的老乡继续提供火力掩护,直到他们彻底脱离英国佬的追捕范围。 行动一如计划般顺利,但江二郎却隐隐觉得不对。 “李大哥,李大哥,你能不能听到!” 对讲机传出李源冷冷的声音:“说。” “这次行动未免也太顺利了,我总觉得英国佬有什么阴谋。” 对讲机内,迟迟没有声音。 就在江二郎以为李源没有听到,准备再次重复之时,后者的声音忽然响起: “老爷的任务是安全护送他们抵达接应位置,其他的事完成任务再说。” “好,我知道了。” 江二郎没再多说什么,找到一个反斜坡高地上的大树,三下五除二爬了上去,举起望远镜死死盯着前方方:“目标方位安全,快速通过。” 两天之后,这些被救出来的异乡明人,终于抵达目标海岸。 江二郎放出信号弹,没过多久,就有一支船队缓缓在海面出现。 对过旗语确定无误后,船队缓缓靠岸。 从船队上下来的,居然是那个被苏谨逮到的海盗二当家,齐永浩。 “大哥——————!” 顾不上其他,齐永浩朝着正在安顿同乡登船的老周冲了过去。 “好,好!” 老周眼含泪花,使劲抱了抱自家的傻兄弟。 别家海盗的大当家出了事,二当家恨不得放挂鞭炮庆祝一下。 但小齐却心心念念的只想救自己出来,哪怕在得知自己的‘死’讯之后,还在拼命的找机会为自己报仇。 “闲话一会再说,先安顿老乡们登船。” “是,大哥!” 齐永浩哈哈一笑,带着手下的几个弟兄,开始帮着整顿秩序。 “都他娘的不要急,这次带来的船足够,放心丢不下你们!”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 这次安排来接他们的船,足足有三十多艘,都是从吉达港征来的货船,简单改造一下就出海救人。 虽然没有和军队正面交战的能力,但船身上的那些火炮,一般的海盗还真不敢靠近。 不止是齐永浩,这次何酋也坚决跟船出了海。 “少爷...” 老周看着不断在忙碌、不停安慰着老乡的何酋,眼眶微微湿润。 许是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何酋愕然回首,看到老周的同时,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老周!” “少爷!” 一主一仆死死抱在一起,早已没了身份的界限。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老周救出何酋的那一天,也许是被英国人驱离的那一日,也许更早。 两人彼此之间的情分,早非主仆,而是家人。 “老周你没事太好了!” “是啊,少爷,你没事太好了...” 正要继续叙话,却听见身后有个声音,正对着对讲机不断呼叫:“周指挥,周指挥,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二爷,你能不能听到!请回复!” 迟迟没有收到回复,江二郎的眉头越皱越深,再次摁下对讲:“李源,二爷那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我去看看。” 李源没有多余的废话,说完这句话后就再无声息。 江二郎眉头紧皱,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催促着加快速度登船。 一个时辰后,几十艘货船上满载被救出来的老乡,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可当他们想起自己的丈夫、妻子、孩子、父母,葬身在那暗无天日的矿场,哀泣的声音渐渐响成一片。 江二郎无心顾及,也没那个心思去安慰他们,转身找来何酋: “你带着船队马上回吉达,路上有咱们的舰队保护,安全没有问题。” 何酋一愣:“你不走?” 江二郎没有解释,拧着眉就准备去找二麻子,老周却猜到了他的目的: “这位爷,老汉对这一带的地形还算熟悉,要不我跟您去吧。” 第1166章 官匪并肩 “你?” 江二郎狐疑的看着他,失笑摇头,刚想开口拒绝,却听老周笑道: “难道公爷没有跟您提过,老汉以前是这一带有名的海盗?” “啊?” 这事苏谨还真没跟他提过,只说此人是何家的管事,可以信任。 “当年老汉在木骨都束混了好些年,对这一带的风土人情自然有所了解。” 老周笑笑:“不过您放心,咱们从来没动过大明的海船,咱可是专门打劫鬼佬的。” “这点我能作证!” 齐永浩信誓旦旦的开口:“别说没动过咱们明人的船,哪怕是明人的商船出了事,我大哥也没少出手搭救过!” 江二郎忽然想起什么,骤然抬头:“你是周进?” 这次轮到老周纳闷了:“您知道我?” 闻言,江二郎失笑:“我们在漳州月港的时候,就老听出海的海商提起,说木骨都束这边有那么一伙子‘奇怪’的海盗,专门打劫鬼佬的船,原来就是你们啊。” “嘿嘿,不才正是老汉几个。” “好!” 既然老周信得过,江二郎也确实需要这么一个地头蛇: “周指挥那边不知出了什么事联系不上,我总觉得有些不安,现在要去找他汇合,烦请老丈带路了。” 说着掏出舆图铺在地上:“他们应该是运动到这个位置后与我们失联的,老丈您看怎么去才最快?” 老周笑道:“江大人太客气了,您喊我老周就成。” “行”,江二郎笑笑:“你也甭喊我什么江大人,喊我小江就行。” “好。” 两人都是豪爽之人,也没那么多客套,老周当即看着舆图开始沉思。 未久,他的手指骤然指在月山东南的位置:“如果周指挥是在这个位置失联的,那他很有可能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撤进了山里,才会失去联络。” 闻言,江二郎点点头:“不错,一定是中继台出现了变故才联络不上。” 说着忽然看向何酋:“船上带着电台吗?” 何酋懵懵的点头:“带着呢。” “好”,江二郎二话不说起身跑到主舰上找电台。 发报这种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苏谨身边的人几乎各个都会。 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马三早给他一脚踹出门去了。 他先发电联系苏谨,告知这边的情况和判断,以及申请去和二麻子汇合。 然后立即给二麻子发报,询问他到底遇到了什么变故。 苏谨那边倒是很快就有了回复。 他也失去了和二麻子的联络,批准了江二郎的请求,让他去找二麻子。 但另一边,无论江二郎怎么呼叫,二麻子始终没有回音。 “何公子,船上还有电台吗?” “还有一台备用的。” “好,先给我吧。” 江二郎化身电台兵,将备用电台直接背在身后,冲着老周点点头,二人就要下船。 “大哥,我也去!” 齐永浩带着几个弟兄挡在甲板前,一脸不忿的瞪着他:“大哥,这次你不能再把兄弟们扔下了!” “你去干什么?” 老周瞪了一眼:“你的任务是护送他们回吉达!” “不行!” 齐永浩说什么也不干:“咱们的弟兄早通知到了,都在木骨都束集结好了,用不着我出面。” “那也..” 老周还要再说,却被江二郎打断:“好了,既然老齐大哥要去,那就一起走吧,正好咱们人手不够。” “真的?那可太好了!” “出发之前约法三章”,江二郎沉下了脸:“一切行动听我指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放心,你指东我绝不朝西,你要我杀狗我绝不撵鸡!” “收拾装备。” 好在船上带着备用装备,船队临出发前,对于齐永浩这些有战斗力的人员,也曾进行过简单培训。 老齐也没想到,自己这个海盗,有朝一日居然也能摇身一变成了官军,和大明最精锐的士兵并肩作战... 武器、弹药、药品紧着先装,再带够三日的口粮和淡水后,江二郎想了想,还带上了几门107。 老周的手下加起来也有十来号人,已经达到一个战斗小旗的编制。 既然如此,索性把他们都武装到牙齿,也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变数。 收拾好行囊后,别说几人身上还真少了几分匪气,多了几分威势。 “江爷,您说将来咱们能给公爷当差吗?” “那我可不知道”,江二郎笑笑:“不过要是立下功劳,老爷指定不会亏待你们。” “嘿,有您这话咱心里就有底啦!” 就在江二郎带着人往月山赶去的同时,二麻子的日子却有几分悲催... 就在江二郎把救出来的老乡送到海岸之时,二麻子的第一个任务就算完成。 可就在他准备继续向东,按照既定要求设置阻击线,截击英军后方的时候,却骤然遭到炮袭! 一场炮袭毫无征兆的从身后发起,瞬间将队伍炸了个人仰马翻。 “分散避炮————!都散开————!” 二麻子一头扎进旁边的沙岩背后,侥幸避过了第一轮的炮袭。 但身后的炮弹如雨点般落下,生生将他们藏身的位置炸出了无数的深坑。 “敌军至少有两个炮兵营!” 根据炮声,二麻子判断出偷袭部队的大致兵力,当即决定先撤。 这仗没法打。 可他却十分奇怪,巴苏陀兰的守军不过两个步兵连,连重炮都没几门,这支炮兵部队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此刻他没那个功夫思考,趁着一轮炮击的间隙,命令部队迅速向西侧的月山撤离。 虽然往北才是最佳的退路,但二麻子却没有那么傻,对手绝不会任由他们从北边撤离。 果然,就在他们躲进月山后不久,一支坦克部队从北方的沙线上缓缓出现。 “该死的,怎么就让他们跑了!” 一辆坦克的翻盖掀开,冒出一个叼着雪茄的大脑袋:“让步兵营的孩子们立即出发,务必将这支残兵歼灭在那座山里。” “是,团长先生!” 月山由于长期的地壳运动,风化侵蚀等作用,坡度非常陡峭,使得岩石破碎,地形险峻,攀登难度极大。 这里的山谷、峡谷、山峰地形众多,岩石锋锐,陡崖极多,地形更是十分复杂。 当初二麻子就是率部穿过月山,对巴苏陀兰发起的奇袭。 不过当初他们只是从山脚下穿过,并未深入这座山脉。 如今被英国佬偷袭,他只能无奈选择向深处暂避。 可越是向山顶方向行军,气温的下降速度就越快,直到后来已经能隐隐看到山顶的积雪。 但此刻低温的环境,并不是他要最先解决的问题。 “什么?电台坏了?” “是”,传令兵苦恼的看着眼前,那被炮弹碎片砸坏的电台,欲哭无泪:“二爷,你枪毙我吧,都是我的错!” “枪毙你也是回去的事”,二麻子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手台呢?中继台还能不能运作?想办法联系二郎,让他找老爷求救。” 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哭腔:“中继台也坏了!第一轮炮击的时候,小葛就被炸死了!” “娘的!” 二麻子狠狠锤了手边的岩石一圈,碎石子哗啦啦落了一地:“老子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第1167章 再登 最令二麻子痛苦的,是看着眼前的报丧名单。 是战争就会死人,但死人和死人是不一样的。 以往虽然也有战损,但那都是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哪怕是在李朝和英国佬拼命的时候,整场战役打下来,苏家军战损也不过百人,堪称奇迹。 但在月山山脚下的这次被偷袭,阵亡人数就有七十多。 就这,他还没算重伤员。 至于轻伤就更不用算了,几乎人人都挂了彩,就连二麻子胳膊都被弹片刮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好在苏家军什么不多,药品绝对是带的够够的。 看着眼前不断奔走包扎的医护兵,二麻子让部下们先休息,亲自带着护卫担起了值哨的任务。 虽然从荒凉的山脉间看不到一点敌人的踪迹,但仅凭嗅觉和经验,二麻子清楚自己此刻早就被敌军围的密不透风。 他心里清楚,等到下次敌军露面的时候,就是自己彻底被包围的时刻。 不行,决不能坐以待毙。 他忽然扫了一眼积雪皑皑的山顶,脸颊的肌肉渐渐绷紧... “大迂回?” 部下惊疑的看着他,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可是二爷,咱们这么多伤员...” “那就背着、扛着、抱着,总之老子不可能扔下一个兄弟。” 二麻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经过一轮伏击,他手上本就不多的装备又被打掉不少,已经很难支撑一场攻坚战。 在这里固守待援是最下乘的办法,只怕没等援军赶到,他们就得被包了饺子。 “休整一个时辰后出发,用最快的速度越过雪峰。” 虽然已是冬天,但这里的天气仍旧十分暖和,出门的时候二麻子嫌累赘,没带那么多御寒的装备。 本想着只是一场破袭和掩护,迅速完成任务后就能后撤补充弹药和物资,却没想到遭遇这场偷袭。 哪怕到现在他也没想通,这伙偷袭的敌军是从哪冒出来的。 休整的这一个时辰,二麻子也没有歇着,绞尽脑汁利用手上的工具,硬生生凑出来一堆担架。 还能动弹的就自己走,不能动的被人抬着,剩下的这一百多人,步履维艰的向着雪峰走去。 于此同时的德班港外,顺着海岸线一路追击巴提的慎海卫舰队,正对着德班港猛攻。 但他们的目的不是攻下港口,而是将敌军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这里。 其目的就是为了掩护身后载着明人的货船,顺利通过莫桑比克海峡。 在海峡洋流的上游,老周那伙木骨都束的海盗已经扬帆起航,并对周围其他海盗势力发出警告—— 谁敢碰这支船队,谁就是他们不死不休的敌人! 老周的这支海盗团在本地十分有名,素来以敢拼敢杀、纪律严明、睚眦必报闻名四海。 他们很守规矩,又极讲信义,周边的海盗一般不敢也不愿招惹他们。 而载着人质的这支船队规模庞大,原本就不在他们的捕猎目标之内。 现在有了老周的警告,更不愿轻易出手。 苏谨不担心身后船队的安全,但迟迟联系不上二麻子,却让他脸上带着深深的担忧。 “放登陆舰,我要上岸。” “不行!” 朱允熞和隋越齐声反对,上次苏谨登陆就差点被坦克轰了,事后差点没把他们吓死。 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冒险。 苏谨还想用身份去压他们,但这一次两人说什么也不干。 朱允熞更是直接祭出杀招:“你要是敢上岸,我就找姐姐告状去!” “嘿,你小子翅膀硬了,难不成想造反?” “那也不行!” 朱允熞脖子一梗:“要么你把我锤死,要么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船上!” “你!” 苏谨还想再说,传令兵却送上一封最新的情报,是江二郎发来的。 “遭遇伏击?发现炮兵团和坦克活动的痕迹?” 苏谨皱眉看向舆图,迅速有了判断: “这应该是驻守在巴苏陀兰的那支部队,但他们为什么敢全军出击?就不怕兵力空虚,被咱们抄了他们老窝?” 可惜这一带的情报网并不完善,大部分的情报都需要斥候慢慢去打探,这样一来获得情报的时机就会被大大延误。 “打打看再说!” 苏谨下了决定:“先来一招打草惊蛇,我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如果巴苏陀兰真的兵力空虚,那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断了英军的后路,形成反包围。 若是英国佬另有计划,正好借此看看他们到底玩什么诡计。 但朱允熥那边调动不了,他那边是纯海军,没有登陆作战的能力。 “熞儿!” “在,姐夫!” “你继续带兵围攻德班,隋越跟我走!” “啊?你要去哪?” 苏谨的手指骤然指向德班以南的那段海岸:“这个位置刚刚被二麻子扫过,恰好处在英军那支部队的身后,是最佳的登陆位置。” “还要去?不行!” “不行也得行!” 二麻子跟了他那么多年,早已和家人无异,苏谨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围却不伸手。 不过,他也不是没做万全的打算:“我会和二郎保持联络,他现在就是我的斥候和眼睛,放心,只要没人出卖我的行踪,我就是安全的。” 朱允熞还要再说,却被苏谨喝止:“你再有一句废话,就立马给我把指挥权交出来滚蛋!” 朱允熞吓了一跳,很少见姐夫发这么大的火,为难的点了点头:“是...” “隋越。” “在!” “我登陆以后,你就做出要和熞儿合围德班,逼迫其海军决战的架势,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明白。” “你记住,决战不是目的,把咱们的快舰都撒出去,务必保证这段海岸线,在咱们的掌控之下。” “诺!保证完成任务!” “让登陆部队随时准备登陆作战,等我的指示。” 隋越一愣:“老爷,难不成你...” “嗯”,苏谨点点头:“登岸的人数越少,暴露的可能才越小,所以这次我只带亲卫。” “那太危险了!” “就连你都觉得危险,敌人就更想不到我敢上岸”,苏谨冷笑:“放心,人少的情况下,我遇到危险才更容易脱身。” “这...好吧。” 童福山和许圭都在吉达协助马三治理地方,他们身边的亲卫都回到了苏谨身边。 “葛天、尚本叔、张林、李庸,跟我走。” “喏!” 第1168章 引蛇 仅仅五个人,就敢踏上遍布敌军的陌生大陆。 但苏谨反而对行动的信心更足。 他身边的这几个人,不仅忠实可靠,各个都身怀绝技,是精锐中的精锐。 对如此冒险的行动,几人不仅没有露出畏惧之色,整理装备的时候一个个嘻嘻哈哈的,好像是去郊游一般。 “老葛,你那破飞刀就甭带了吧?多带点子弹不比你那破刀子强?” “嘁”,葛天不屑的扫了张林一眼:“破飞刀?不服气来比划比划,看你在老子的飞刀前面,有没有开枪的机会?” “少吹牛逼”,张琳不屑笑道:“老子的枪法虽然比不过李源那闷葫芦,但收拾你还是绰绰有余。” “你俩都少说两句废话吧”,尚本叔忽然冲着他俩侧面努了努嘴。 顺着他努嘴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苏谨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 “能去就去,不能去趁早滚蛋换人,你俩在窝里慢慢斗。” “老爷,我错啦!” 俩人不敢再嘻嘻哈哈,加快收拾装备的动作。 一炷香后,一艘快船将几人送上海岸,旋即数道人影消失在即将陷入黑暗的海岸线上。 “通讯检测,喂喂喂。” 老葛:“收到。” 张林:“收到。” 尚本叔:“收到。” 李庸:“收到。” “保持频道清洁静默,第一个任务目标,西北方二十公里,进入月山山脉。” “收到。” “明白。” 有了江二郎在前方确认安全,苏谨没有选择笨的跑过去,而是拿出飞行器。 “保持低空飞行,李庸作为斥候前探。” “喏!” 对于老爷变戏法般,忽然拿出一大堆飞行器的本事,几人早已见怪不怪。 这也是苏谨尽量减少人数的原因之一。 他的这种超能力,除了马三这几个近卫之外,基本没人知道,就连朱允熞都不清楚姐夫还有这本事。 朱家的人里面,只有朱允熥清楚苏谨的本事和来历。 在夜色中低空飞行的难度很大,稍有不慎就可能一头撞在障碍物上机毁人亡。 但几人早就十分熟悉飞行器的操作,哪怕是难度极高的飞行,对他们来说也如喝水一样简单。 二十公里的路程很远,但对时速接近160公里的飞行器来说,不过转瞬即至。 “小江,收到请回复。” 对讲机里传来江二郎欣喜而又惊异的声音:“老爷?您怎么来了?” “报告你的位置。” “是,我现在的位置处于月山东北,正在向西运动搜索。” “有什么发现没有?” “目前已经发现英军两个步兵连,正在向月山南部的位置搜索前进。” “能联系上二麻子吗?” “联络不上,我判断二爷的电台已经损坏,中继台也有破损,必须抵近才能联络上。” 苏谨沉吟半晌,再次问道:“对于二麻子可能转移的方向,你有没有线索?” “根据战场遗留下来的痕迹,我判断二爷应该是往雪峰的方向去了。” 苏谨的眉头皱起:“雪峰?那可糟糕了...” 出门的时候,二麻子带着什么装备他一清二楚,根本没有御寒的装备。 在这样的气温下,带着伤兵强行翻越雪山,无疑是在刀尖上舔血,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 “看来,英国佬比我想象中下的决心要更大,行动也更快啊。” 能把二麻子逼的不得不翻越雪山保命,可见英国佬的压迫有多紧。 现在的月山里面,只怕到处都布满了英国佬的追兵。 “小江,我给你一个任务,可能有些危险。” “没事,老爷您说。” “你现在往敌人的纵深向西继续前插,把他的边缘部队打掉,然后立即向北撤离。” 江二郎仅仅是一怔,就明白了苏谨的用意,但他毫无一丝质疑:“明白,我现在就去!” “切记,不可恋战。” “明白!” 给江二郎下达完任务,苏谨带着几个亲卫迅速也向纵深插去。 不过在路上遇到敌人后,哪怕只是三三两两的散兵,他也并没有选择动手,而是远远兜开。 “老爷,要不我去抓个舌头问问?” 对葛天的建议,苏谨轻轻摇了摇头否决:“一旦抓了舌头,咱们的行踪也就意味着暴露,现在最重要的是隐藏好自己。” 仅仅十几公里的山路,几人足足走了一夜。 整个山里到处都有敌人的搜索部队,而这边的山脉丛林稀少,可以让苏谨几人藏身地方实在不多,更影响了几人的行军速度。 另一边,经过一夜的奔袭,江二郎已经绕到英军的搜索部队外围。 此时他的位置,距离前方的一个步兵连,已经不过两里地。 “老周,我这一开火,你可就没机会后悔了。” 老周嘿嘿一笑,压根没瞧他一眼,只是爱不释手的检查着手里的武器:“这辈子能用一次这样的武器,死也值了。” 齐永浩的眼中更是透着跃跃欲试,不断摆弄着手中的炮筒。 “有你这句话就成。” 江二郎也不是磨磨唧唧的人,该说的话早就说过了,至于谁能活下来,那就听天命吧。 “老齐,摆火!” “得嘞,您就瞧好吧!” 这次江二郎压根没打算用什么炮架,让齐永浩把所有带来的火箭弹,都直接摆在坡上,瞄了一眼大致方向,伸手一挥! 后者从火箭弹尾部拽出一根引线,掏出火折子迅速点燃。 嗤嗤数声响动过后,火箭弹犹如大号窜天猴一般,咻的一声朝着敌军步兵连的位置飞去! 对面的搜索部队都扎成堆了,压根不需要瞄准,火箭弹直直落在队伍中央。 轰——————! 一声爆炸过后,天空接连不断的火箭弹尾随而至,在原地蒸腾起无数的火花。 毕竟马上就要逃命,背着这玩意实在太影响速度,还不如全给他们放了大呲花。 “预备~~~~~~~~~~~~~~跑!” 老周一愣,愣神的功夫就看到江二郎撅着腚早已跑远,还不忘回头提醒他:“愣着干啥?不跑等着他们捅咱们屁眼啊!” 老周懵懵懂懂跟在他身后就跑,有些遗憾的边跑边问:“小江,难道不应该打一波再走?” 江二郎还没来得及解释,只见刚刚藏身的地方,已经被迫击炮的炮弹覆盖。 朝着老周摊摊手,似乎在说——你瞧,不跑现在早就变成渣渣灰了。 久未厮杀过的老周有些恍惚,啥时候打仗的节奏,忽然变得这么快了... 第1169章 拉的仇恨有点大 老周的思维还停留在跳帮作战,凭着身手和勇气玩命的年代。 孰不知现在的战斗,一旦被对手察觉出你的位置,马上就是一轮炮火覆盖,哪还会给你机会硬拼? 看到远处仓促逃亡的身影,残存的英国士兵急忙呼叫增援:“这里是第三步兵连,发现明军溃兵,发现明军溃兵!就在月山山脉西侧山脚!” 收到消息的团长莫克,惊疑不定看着眼前的地图:“奇怪,在他们的前方至少有三道封锁线,他们是怎么跑到那里去的?” 沉吟半晌,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去,再次确认消息是否可靠。” 当前方的消息再次回复后,却由不得莫克不信。 那种机动性极强的火箭弹,不正是让巴提倒了大霉的明军制式装备吗? 不过当他得知只发现十几个人后,却又陷入了深思。 搜索了这么久,迟迟未发现哪怕是一个明军溃兵的影踪,早已让他焦躁不已。 如果这伙小股溃兵不是明军,难不成他们在这个该死的季节,还敢跑进雪山里不成? 想了许久,他终于犹犹豫豫的做出决定,一个他自以为两全其美的办法:“西侧搜索部队先行追击,后部部队向两侧迁移、包围。” 坐在铁罐子里的莫克,想了想后才下了决定:“坦克营迂回前进,不可擅自进攻,步兵确认敌军位置后,等我的命令。” 没办法,想想巴提和那支坦克部队的遭遇,莫克对明军的这种游击利器,也感到后背发凉... “东侧部队分出一半兵力向西移动,替换西侧部队的搜索区,其他人继续向高地搜捕。” 这就是兵力充足的好处。 莫克虽然是炮兵团,但他这个团是个加强团,手下仍旧有两个步兵营的兵力可供他调动。 哪怕明军这招真的是调虎离山,他也有足够的兵力继续完成封山搜索。 只可惜他漏算了一点,虽然仍可以继续封山,但随着将近一半的兵力调走, 部队与部队之间的搜捕间隙却被拉大,这也给了苏谨可乘之机。 “小江得手了。” 看着眼前略显慌乱,不断在调动与交接的部队,苏谨知道机会来了。 “走!” “老爷,咱们这次奔哪走?” 苏谨想也没想:“雪山!” 目前根据苏谨的推测,二麻子仅剩的撤退路线只剩雪山。 月山北部至少有英军三个步兵营围剿,山脚下还有一个坦克营,从这个方向突围无异于找死。 唯有翻过雪山,从月山东南方向的巴苏陀兰一带撤退,才有一线生机。 但缺医少药的部队,能扛得过白雪皑皑的寒冷气候吗? 苏谨现在能做的,就是和时间赛跑,早一步找到二麻子,才能多救下一个人。 他可以接受战死、阵亡、牺牲,但绝不愿看到这样的非战斗减员。 好在江二郎成功的帮他吸引走了敌军一个步兵营,让他能轻松一点突破山脉外围。 不过另一边的江二郎,就未必有这么轻松了。 加上老周手下的海盗,他们一共才十来个人,这些海盗虽然战斗素养不差,但也仅限于和海盗相比。 矮子里面拔大个,在木骨都束他们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海盗,可在正规军面前也就只能算个散兵游勇。 英军一个标准步兵营由三个步兵连组成,人数几近三百。 三百追十几,这就是在扫一伙小股溃兵。 江二郎本想先向北撤离,再迂回到德班,可惜早被对方看穿,在一路上布下重兵,沿线搜捕。 无奈之下,他只能带着老周几人沿着山脉继续向西逃窜。 而英军负责追击的步兵营迅速散开,以排为单位,在坦克的掩护下一路追击,大有一副赶尽杀绝的态势。 江二郎安安叫苦,老周却忍不住失笑:“这他娘的,老子是犯了什么天条不成,狗撵兔子一样的追,一口气都不让喘?” 休息了一炷香的功夫,简单补充了一下食物和水,江二郎就催促着他们赶紧出发。 再晚一会儿,敌军的火炮就能撵上他们的屁股。 尤其这一段地势平坦,十分利于机械化部队推进。 如果英国佬让卡车拉一部分士兵向前堵截,他们可真要落得一个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下场。 屋漏偏逢连夜雨,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几人刚刚起身赶路的时候,远处传来发动机的咆哮,远远地隐约能看到七八辆卡车,正沿着戈壁向西飞奔。 “不好,快走!” 此处距离月山西口已经不足三十里,如果不能在对方设好防线之前通过,就只能掉头往山上跑。 英国佬不可能没想到这些,江二郎相信,现在自己身后一定至少有两个步兵排跟着,只要回头必然会一头撞上去! 让这些海盗去和英国佬玩命,他们指定不带露怯的。 但接连不断的奔袭,让习惯在船上战斗的他们早已叫苦不迭。 哪怕是齐永浩这等悍匪,现在两条腿也跟灌了铅似的:“大哥,要不咱别跑了吧,就在这跟鬼佬们拼了,弟弟我实在跑不动啦!” “出息,说的什么屁话!” 老周也很累,但他还是强提着一口气不肯松,一把抓住齐永浩的胳膊: “老子警告你啊,要是敢给老子尿裤子,回去给你小揪揪剪了!” 小齐打了个哆嗦,深怕老周说到做到,赶紧改口: “大哥,我就是发发牢骚,你咋还能当真呢?放心,就算现在让弟弟我连跑十里地,都不带喘气的。” 江二郎笑呵呵的回头:“不好意思老齐,现在距离目标位置还有三十里...” 刚提起的一口气差点直接泄了,齐永浩当场就是一个趔趄,悬点没一头栽进沟里。 四面八方都是围剿的敌军,看样子居然差不多有一个营,江二郎忍不住苦笑。 好消息是,老爷交代的任务他超额完成了。 坏消息是,这波嘲讽拉的仇恨有点大,本想拉拉小怪,结果把精英boss给拉来了... 正胡思乱想着,陡然身边轰的一声炸开,一个海盗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送上了天! 顾不得落在头上散落的血雨和挂在灌木丛上的残肢,江二郎一个翻身落进身边的沙丘,大声嘶吼着:“敌袭——!快找掩体————!” 第1170章 没点新意 咻——————轰! 哒哒哒哒哒.... 疾风骤雨般的袭击骤然而至,强大的火力压的几人头都抬不起来。 江二郎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小瞧了这些洋毛子。 同样的,他也终于能切身体会到当初在李朝战场上,那些敌军被咱们追到鬼哭狼嚎时的样子... 机械化部队,这个一直在老爷嘴里挂着的名词,江二郎终于理解是什么意思。 速度,速度,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速度。 他以为英军会前往月山西口设置阻击线,却没想到对方压根就没打算这么麻烦。 在运兵车越过他们不久,就迅速在前方设置好简单阵地,迅速对他们发起进攻! 身后是茫茫的沙丘和荒岩,一眼望去的开阔地,根本没有让他迂回的空间。 唯一能暂时栖身的,也只有方圆一百多米的这片岩丘。 “散开,不要扎在一起,不然一炮下来都得玩完!” 眼见几个惊疑不定的老周手下,惊恐的聚在一起,江二郎赶紧出声提醒。 可这句话终究是晚了,话音未落就看到一枚炮弹呼啸而至,在几人的身侧骤然炸开! 硝烟弥漫中带着淡淡的血雾,失去视线的江二郎只能侧耳去听,却唯有杂音入耳。 等到烟雾落下,原地只剩下残肢断臂和爆炸过后的深坑,什么都瞧不见。 “老孟、老章、老哈!老子跟你们拼了!” 齐永浩目眦欲裂,愤怒之下抄起机枪钻出岩丘,冲着正慢慢围上来的英军就是一顿扫。 哒哒哒哒哒... 手上的机枪发出漫无目的怒吼,四处乱飞的流弹压根造不成什么威胁,只有一个英军倒霉蛋被流弹扫过小腿,哀嚎着倒在地上。 咔、咔。 一梭子子弹很快被打完,就在齐永浩愣神的功夫,远处数把机枪同时开火! “小心!” 老周一把将他扑倒,齐永浩才堪堪避过一劫。 “大哥,我...” 劫后余生的他终于冷静下来,尴尬的想要解释,却见老周痛苦的捂着左臂:“大哥!你怎么了!” “闭嘴!老子没事,就是被子弹咬了一口。” 好在那枚流弹只是扫过老周的肩膀,咬下来一块肉带走,并未留在他体内。 但远处有炮兵的压制,一里外数倍于己的步兵开始慢慢集结,等他们形成包围圈,被全歼不过是时间问题。 啪、啪、啪! 江二郎的手指在扳机上有节奏的扣动,子弹一发一发的在缓缓点射。 十分吝惜自己弹药的他,虽不能做到一发子弹消灭一个敌人,但命中率也在三成以上。 一里之外的敌军,在没有瞄具的情况下,最多就是豆大的一个黑点,极难瞄准。 江二郎开完几枪后立即停火,转身向另一侧爬几步后,掏出望远镜开始观察敌军位置。 良久后小心翼翼的收回望远镜,然后举起枪,凭着记忆打... 老周惊了,嘴巴张大到快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这就是晋国公家丁的本事吗? 服,我服了! 听说慎海卫现在有将近三千人,若公爷这三千家丁都有这本事,那得是什么场面? 不得不说,他有点想多了。 苏谨的慎海卫虽然战斗力极强,但个人战斗素养能和江二郎相比的寥寥无几。 真以为苏谨的贴身护卫那么好当? 除了忠心以外,没点真本事能被马三这个护卫头子看上? 哪怕在苏家,江二郎也是能以一敌十的存在。 不过他脸上可没什么得意的神色,随着击倒的敌军越多,眉头反而皱的越深。 “不妙了啊...” 与整个正面进攻敌军相比,他命中的那几个敌人只能算九牛一毛,并不能改变局面。 况且对手也不傻,明知有一个神枪手的存在,行进间自然会多加小心,寻找掩体。 眼瞅着狙击效率越来越低,江二郎索性收起了枪,让老齐几人开枪掩护,自己则拧着眉思索对策。 可除了他们藏身的这处位置,身周全都是开阔地,根本冲不出去。 要是晚上还好,至少他可以选择奋力一搏,借着夜色掩护赌一把,跑出去一个算一个。 可现在时值正午,还没等他们熬到天黑,骨头渣滓估计都剩不下了。 看来,选择在这个时间偷袭,也早被敌军计算在内。 “怎么办,怎么办...” 虽然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镇定,但额头上的汗珠却在一滴滴落下。 “小江,拼一把吧。” 同样看清形势的老周,捂着胳膊苦笑着叹道:“我和老二正面顶一会,你能跑多远跑多远。” “不行”,江二郎毫不犹豫的摇了头:“苏家没有丢下战友逃跑的规矩,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老周还要再劝,却被他挥挥手打断: “正面至少有一个步兵连,我估摸着西面那片沙丘后面也藏了不少人,就算能跑过开阔地也活不成。” 话音刚落,远处又一轮炮袭轰来,将他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借着火炮掩护,正面的英军士兵又向前推进了将近二百米的距离。 “只剩不到三百步了啊...” 啐了一口满嘴的沙子,江二郎忍不住失笑:“炮兵轰、步兵冲,步兵冲完炮兵轰,炮兵轰完步兵冲,也没点新意。” 抱怨归抱怨,但办法虽然简单,他却拿对方毫无办法。 除非有人能解决对面的炮兵阵地,否则就算是耗,英国佬也能耗死他们。 “哪怕来个狙击手也好啊...” 仰靠在沙岩堆上,江二郎苦笑着:“如来佛祖,太上老君,阿弥陀佛急急如律令,给我把他炮兵阵地轰了吧。” 老周哑然失笑:“小江,晋国公府还教你们作法啊?” “嗯,我家老爷神通广大,乃在世活神仙,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话音未落,忽然远处响起一声枪响。 哪怕是在凌乱的战局中,江二郎的耳朵却将那枪声迅速捕捉。 挥手打断老周后面的话,他的耳朵上下不断翕动,目露喜色:“这声音是...” 在凌乱的交火声中,江二郎脸上的喜色越来越浓,转头冲着老周喊道:“准备,咱们突围的机会来了!” “啥?” 顾不上解释,江二郎整个身子贴在沙岩上,耳朵尽力的伸展着。 啪、 啪、 啪啪! 星点的枪声有节奏的击发着,江二郎的心底越来越笃定。 是他! 第1171章 子弹,即至 咔哒。 子弹告罄,李源再次换上一个新的弹夹。 刚要将眼睛放在狙击镜前,忽然心头一紧,顾不上继续向对面的炮兵射击,转身打着滚翻下了山坡。 轰——! 仅仅数息过后,他刚刚藏身的位置就被炮弹炸出一个深坑。 但他的脸上毫无表情,似乎刚刚敌军要炸的人压根不是他。 他没有选择迂回到下一个阵地,反而再次爬进被炸出来的深坑,将枪管伸了出去... 啪! 一个刚刚把炮弹抱起来,准备推进膛的英军炮兵,眉心骤然冒出一簇血花仰头栽倒, 手里抱着的炮弹应声落地,打着滚慢慢落到了一旁的弹药箱后。 身边的士兵忙着惊慌失措的找掩体,压根没注意到这一幕。 “开炮————不能让他继续狙击,给我弄死他!” 炮兵排的排长,蹲在炮身后愤怒指挥着手下去开炮,其他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你这么勇,你咋不去? “安德森下士,这是命令,你去!” 安德森不情不愿的看着他,脸上露出明显抗拒的表情。 “你想被我亲手处决吗?” 排长脸上露出阴翳的表情:“如果你阵亡了,你的母亲能拿到很高的抚恤,你也会获得荣誉, 但如果你抗命,不止是你可能会上绞刑架,你的母亲后半辈子,就只能靠吃那些发了霉的面包度日!” 听到如此威胁,想想自己病重的母亲,安德森无奈的咬咬牙,迎着李源的枪口冲了出去,动作利落的飞身扑在火炮后面,迅速摇动着旋转炮口的把手。 奇怪的是,那神一样准的狙击手不仅没有打中他,甚至连枪都没有开。 趴在炮坑中的李源,视线死死锁定在狙击镜内,确认着自己的目标。 轰————! 一枚炮弹就在他身边不到五米处爆炸,散落的弹片漫天乱飞。 好在这处炮坑足够的深,被他当做了天然的掩体,堪堪避过爆炸的余波。 再次把枪口伸了出去,李源心底对苏谨的佩服又多了几分。 “老爷说的没错,两颗炮弹果然不可能落在同一个弹坑里。” 接连数道爆炸,在李源身周或远或近的位置炸裂,却果如苏谨所说,他藏身的这处炮坑没有再被命中。 狙击手不再开火,让那炮兵排长松了口气。 “你们几个去帮安德森,我要确定那该死的高地狙击手已经离开!” “yes,sir,你说了算。” 几个炮兵离开掩体,小心翼翼的靠近炮位,这一次明军狙击手果然还是没有开枪,让他们终于松了口气。 “目标高地周边五十米,火炮覆盖射击,预备————放!” 轰! 轰轰轰轰! 李源身周数十米的位置被火炮覆盖,趴在炮坑中的他却一动不动,眼睛始终死死锁定在目标上。 “出来一点...再出来一点就好...” 向来面无表情的李源,嘴角居然噙着笑意,只是这丝笑意却显得那么冷峻和残忍。 阵地上的炮兵排长听着彼端的轰炸,嘴角得意的翘起。 在战争之王的面前,一个小小的狙击手又算什么? 我承认你很勇敢,枪法也十分精准,给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但你能全歼我的炮兵吗? 你那小小的、脆弱的子弹,又能对我的钢铁猛兽造成什么威胁? 愚蠢而自大的狙击手啊,你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的。 “护卫班组,带着你的人去搜索那处高地,给我找到那个明军狙击手,无论生死!” 负责保护炮兵的护卫连,抽出一个班的兵力准备向上搜寻。 炮兵排长判断狙击手很可能已经离开,现在已经安全,这才慢慢的从掩体后面出来。 但他十分谨慎,并没有因此托大:“对高地继续射击,掩护护卫班。” “是,先生。” 站在阵地中央,听着炮火的轰鸣将高地再次炸成一片火海,炮兵排长眼睛死死盯着对面。 忽然,他看到远处掠过一道轻微的反光! “不好!那狙击手根本没走!” 顾不上手下,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往掩体跑去! 炮坑中的李源,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目标离开掩体,怎么可能放他回去? “永别了,指挥官。” 砰。 手指轻轻扣动扳机,子弹旋转着嘶吼出膛,未久在那炮兵排长脑后绽放出一朵鲜艳的血花。 炮兵们看到排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脑后汩汩流着鲜血,将周边的黄沙慢慢浸染,心惊胆战之下拼命拉动着炮绳,希望将那可怕的狙击手干掉。 炮火瞬间再次覆盖李源藏身的高地。 一击得手之后,李源迎着炮火迅速将枪口转移,对准了刚刚落在地上的那枚炮弹。 想了想后,他直接卸掉弹夹,插进去一枚有着猩红颜色标记的弹头。 再次将弹夹装好上膛,李源一甩枪口,对着那枚炮弹狠狠扣下了扳机! 轰——! 轰轰轰轰——————! 散落在地上的炮弹被引爆在弹药堆,直接引发了接二连三的殉爆。 那些正在开炮的炮兵,顿时被强大的冲击掀飞,就连火炮都被炸得七零八落,变成了一堆堆的散碎零件。 炮火终于停息,这一次李源毫不犹豫的跳出深坑,沿着沙线的掩体不断向前迂回。 找到一处隐蔽的角落,迅速端枪瞄准,调整呼吸,数息过后一枚子弹呼啸着再次出膛。 借着火炮掩护前进的步兵连士兵,被身后发生的爆炸吓傻了,纷纷躲在掩体后面,惊慌失措看着炮兵阵地上的浓浓烈火。 步兵连长不断催促着传令兵呼叫炮兵阵地,却没有丝毫回应。 而正是他这个举动,让李源锁定了这支部队的指挥官。 子弹,即至。 砰! 步兵连长毫无征兆的仰头栽倒,吓了身边的传令兵一跳,惊慌失措的推着他的身子,却毫无反应。 趁着敌军没有注意到他的位置,李源利落地再次开枪,把传令兵也一并带走,才迅速转移。 远处的江二郎举着望远镜,将这一幕尽入眼底,嘴角噙着谑笑:“年轻真好,倒头就睡,哈哈。” “老周,那小子已经把炮兵解决掉了,咱们准备突...” 话音未落,西面的开阔地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江二郎探头一看,大惊失色! 第1172章 么的感情的杀戮机器 “坦克!这铁王八上来了!” 虽然只有一辆,但凭他们手上的这点火力,给这铁王八挠痒痒都不够。 刚刚泛起劫后余生庆幸的老周,旋即又被现实狠狠推落谷底。 “小江,咱们是不成了,你让那狙击手赶紧走吧。” “他倒是不用担心”,江二郎苦笑:“没人能活着抓到他,与其担心他还不如先想想咱们自己,临死之前咋能多换几个吧。” 李源枪法再准,那也只是一把步枪。 江二郎也从没觉得,李源能神奇到拿着步枪去打坦克。 “早知道多背几管107了...” 不死心望着越来越近的坦克,江二郎的心渐渐沉入谷底,无奈的举起对讲机:“李源,李源,我们是不成了,你赶紧走吧。” 没多久,对讲机传出李源冷冷的声音:“老爷的命令,是要求我必须接应你安全离开。” 江二郎苦笑着戏谑:“你不走还能怎么样?拿枪托去砸坦克吗?” “做好准备,等我信号。” 李源没有多余的废话,交代完之后迅速举枪瞄准。 他是没办法直接干掉坦克,但他有办法让它变成瞎子。 砰! 一枪过后,坦克的潜望镜应声而碎! 旋转的炮管失去了目标,慢悠悠的停了下来。 坦克车位驾驶侧的挡板被掀开,一个英军士兵探头探脑的观测着江二郎的位置,不断给身后的车长报着方位。 砰! 第二声枪响,那士兵眉心冒出一个弹孔,一头栽倒。 坦克前方的挡板被人迅速拉下,而那辆铁王八终于缓缓停下,变成了一个死王八。 “就是现在,马上走!” 解决完坦克,李源毫不犹豫将枪口对准步兵连的位置,一下一下扣动着扳机。 那边的士兵知道这边有狙击手,早就躲在了掩体后面。 但李源不管这些,甚至压根就没打算命中敌人,只是有节奏的不停扣动扳机,给江二郎他们打着掩护。 “机会只有一次,快走!” “知道了!” 对李源的指令,江二郎没有丝毫怀疑,更没有去问。 只要他说有机会,那就一定有机会! 这是信任! 仅剩的六七个人迅速钻出掩体,向身后的山脉迅速撤离。 果然,正被李源压制的步兵连,压根不敢抬起头干扰。 但凡敢抬头的,必然会被李源一枪带走。 就在他们几个撤离拿出掩体不过数十息的功夫,那辆趴窝的坦克骤然发出狰狞,没头没脑的朝着掩体撞来! 怪不得李源说机会只有一次,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坦克虽然潜望镜被打,但他们藏身的这处位置却早已暴露。 虽然火炮暂时失去作用,但他们可以撞! 钢铁车身,本身就是最犀利的武器! 仅仅几十息的功夫,江二郎他们藏身的掩体,在坦克的履带下化作了废墟。 向着深山奔逃的江二郎忍不住直吐舌头,这他娘的也太险了。 要是再晚一步走,就算不被坦克碾死,失去掩体的他们也注定是敌人的靶子。 咔哒。 狙击位上的李源微微一愣,刚刚压制的太狠,子弹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打光了。 摸了摸身上仅剩的一个弹夹,李源终究没舍得用。 将狙击镜调转方向,看着江二郎几人即将没入山脉的背影,眼底露出一丝欣慰。 旋即眼神再次变的冰冷,将最后一个弹夹换上,步枪背带往身后一甩,飞身一跃,身影慢慢消失在这片山丘。 直到过了好久,迟迟听不到一点枪声,有个英军士兵大着胆子将钢盔挂在枪上,慢慢伸了出去。 没有枪声。 那士兵再次大着胆子往外一伸头,然后迅速收回,也没有听到那该死的狙击枪响起。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确定那狙击手应该是走了,副连长才咬咬牙下令离开掩体。 果然,再也没有星点枪声,只剩寒风刮过沙土的烟尘。 “第二班组去炮兵阵地确认情况。” “第三班组去对面,清理战场,搜索痕迹。” “第五班组去上面的狙击阵地,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虽然知道此刻再去搜索,指定拿不到什么重要情报,但他们还是迅速执行了命令。 不为别的,就为能尽早结束这场该死的闹剧,好回营休整。 炮兵阵地一片狼藉,甚至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出几具。 强忍着恶心,将这些战友的零件不分彼此的丢进裹尸袋后,一个个趴在壕边哇哇大吐。 至于对面就更没什么好看的。 除了几具同样不分彼此的明军尸体,早已没了明军行踪。 他们曾经躲避的那几处沙岩掩体,早被瞎了眼的坦克碾了个干干净净。 剩下一队搜索李源狙击阵地的士兵,小心翼翼的靠近之后,看到没了狙击手的行踪,顿时纷纷松了口气。 这个明军狙击手太可怕了! 枪法精准,胆子极大,做出的判断十分冷静,好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啧啧,这狙击手,真可怕。” 一个士兵检查着李源留下为数不多的痕迹,捻起一枚弹壳感叹:“一个人凭着一把枪,就敢狙击一个连队,还能从容的打扫战场,这还是人吗?” 步兵班长接过弹壳观察,却得不到太多信息:“是明军的制式装备,7.62mm口径,其他就看不出太多了。” “咦?这怎么有一个笔记本?是那狙击手落下的?” 狙击手的笔记本里,一定有重要的情报,那士兵兴奋的伸手就去捡。 “别动它!” 这么出色的狙击手,怎么可能会犯下在现场遗落重要资料的错误? 可惜,班长的提醒已经晚了。 那本子被士兵捡起的瞬间,背后的一根鱼线迅速被拽了起来。 接着就是‘咔哒’一声,班长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轰! 听到不远处骤然而起的爆炸声,副连长被吓了一跳,迅速躲进了掩体后面。 良久之后才敢冒出脑袋观望,再派一队士兵上去检查。 良久后传回来的消息却让他十分恼怒: “明知道这些该死的黄皮猴子喜欢安诡雷,为什么就是不注意!这些蠢货!” 钻进深山后终于侥幸逃脱的江二郎,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马上联系李源: “谢了兄弟,今儿要没你帮忙,咱们都得撂在那儿。” 良久后,李源的声音才冷冷响起:“你们接下来想办法自行撤离,老爷那边遇到点麻烦,我得赶过去,就这样。” 第1173章 行踪暴露 苏谨带着几个护卫,在山里已经兜兜转转了好几天。 随着气温渐渐变冷,身上的作战服眼瞅着也渐渐臃肿起来。 但二麻子的行踪却迟迟都找不到。 “啧啧,这家伙消除痕迹的本事不错啊,娘的。” 这个时候,苏谨也不知道是该夸他好,还是骂娘好。 二麻子每每走过之处都能很好的隐匿行踪,敌军很难追踪到他。 但这样一来,苏谨也找不到他... “继续呼叫,我就不信这小子的手台还能全坏了?” 没有中继站的情况下,对讲机的有效收讯距离大概十公里左右,空旷地还能再远一点。 月山植被覆盖较少,苏谨估算着距离和速度,本应早就联系到二麻子,但却迟迟没有回应。 也不知是他的对讲机全部挂了,还是受到本地磁场的干扰。 滋啦...滋啦... 再次放下对讲机,李庸朝着苏谨摇了摇头。 “继续向西搜寻。” 张林张了张口想劝,却被木讷的尚本叔拦下,冲着他摆了摆手。 继续向西无疑是主动钻进了敌军的包围圈,但老爷的性子可不会管这个,出口相劝只会挨骂,还惹老爷不痛快。 “老葛,报告敌军位置。” “滋啦....老爷,滋啦...鬼佬的一个步兵连目前在你们的西北方,正在向东搜寻,你们最好绕一下。” “知道了,你现在往南边走和我们会合。” 安顿完这些,苏谨干脆利落的再次改变路线:“走,向西南迂回。” 几道人影在荒凉的山腰不断奔跑、跳跃,犹如灵活的岩羊。 这就是人少的好处,不必时刻考虑行军的速度和方向,根据实际情况可以轻松改变策略和路线。 “老爷!发现探子!” 话音未落,张林嗖的一声消失在原地,直扑一棵树后的一棵灌木丛。 犹如猎豹般的身影钻入灌木瞬间不见,只看到树丛簌簌的耸动。 没过多久,张林拎着一个面色灰白,白皮蓝眼的家伙走了出来。 脚尖在那家伙膝窝一踹,后者直接跪在了苏谨面前,一脸惊恐的看着他,嘴里哇啦哇啦的不知说着什么。 苏谨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英语他听得懂,哪怕这个时代和前世略有差异,也不影响沟通。 比如约翰临死之前,两人的沟通就很顺畅。 但眼前这个家伙说的语言,明显不是英语,倒是有些像意大利语。 这可就是苏谨的知识盲区了。 哪怕他仓库里有图书馆,现学也来不及啊。 “唉,要是熥儿在这就好了。” 想起朱允熥,连苏谨都不得不伸出大拇指夸一句,这家伙真是个学霸。 放在前世那也是妥妥985、211的高材生。 “想办法弄到点有用的东西。” 反正都听不懂,这种连比带猜的活就让李庸去干吧。 “我只给你一炷香的功夫。” “嘿嘿,交给我吧。” 李庸狞笑着缓缓靠近那鬼佬舌头,后者惊恐的不断后退,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不要过来啊。 苏谨无心去看审讯过程,举起望远镜一直在群山之间观测,眉头紧皱着不松。 “老爷,您在担心什么?” 张林默默站在他的身后,面带疑惑。 叹口气,苏谨说出自己的担忧:“我估计这家伙就是个和部队走散后落单的士兵,没什么太大的价值, 但这家伙不见了,英国佬恐怕很快会怀疑这个方向有人。” 张林一怔:“不会那么巧吧?” “哼,别侥幸。” 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这个时候恐怕早就命令斥候进山,封锁所有可疑区域。 “你回想一下,上次看到巡逻兵是什么时候?” 再次一怔,张林拧着眉细细思索,良久后脑海中闪过一道电光:“是一个时辰前!” “不错”,苏谨哼了一声:“之前咱们几乎半个时辰就会遇到一伙巡逻兵,可现在都过去了一个时辰,却啥也看不见,你说这代表什么?” “娘的,这家伙真坑人!” 想想之前,他们连个舌头都不敢抓,就是怕暴露自己的行踪。 结果这孙子自己和部队走散,好死不死偏偏就跑到了他们行动的路线上。 现在这山下恐怕早就布满了鬼佬的斥候和伏击部队,就等着他们一头扎进去呢。 “老爷,审出来了。” 李庸脸颊上挂着点点血迹,仿佛地狱走出来的恶魔:“这孙子还没问就什么都招了,他就是和部..” “和部队走散落单的吧?” 看着张林,李庸愕然道:“你咋知道?这孙子就是撒了泡尿,然后就迷路和部队走散了。” “是老爷猜出来的。” “老爷威武,老爷牛逼~~” 嗤笑一声,苏谨收起笑脸:“少扯淡,舌头呢?” “弄死了呗”,李庸摊开手:“难不成还带他上路,当大爷供起来?” 闻言苏谨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他又不是圣母,如今更是身在敌后,怎么可能带个累赘在身上? 唯一的区别不过是由谁来动手罢了。 “往前是不能走了,先往南麓方向迂回吧,从那边登山。” “啊?哦。” 虽然没搞清楚是因为什么,但李庸什么话都没说,低头开始检查装备。 让苏谨唯一觉得庆幸的,是张林发现这个家伙很及时。 再往前走几里,就是一片避不开的沙丘和荒岩开阔地,若是没瞅见这个家伙,恐怕他们立即就得暴露在敌军的炮火下。 船小好调头,几人说走就走。 临走之际,苏谨没忘了指挥李庸,在那家伙的尸体下埋了一颗诡雷。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几人已经绕着这片山丘兜出去好远。 就在李庸怀疑老爷是不是判断失误的时候,刚才审问过舌头的那处灌木林,骤然响起一声爆雷! “中!” 李庸笑嘻嘻的回头瞅了一眼,旋即脸色沉了下来:“老爷...” “嗯,这是鬼佬第一批的侦查兵上来了,咱们得赶紧走。” 张林这才明白老爷当时埋诡雷的目的,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确认敌军位置。 “老爷,您真是高瞻远瞩,算无遗策,乃当代卧龙凤雏是也。” “小心!” 顾不上去想李庸是在夸还是骂他,苏谨骤然一个翻身,一头钻进了沙丘旁的岩石后面。 其他几人压根想也没想,更没工夫开口询问,纷纷闪身躲避。 就在他们身影堪堪藏进岩石后面的同时,前方骤然传来暴风骤雨般的枪声,打在岩石上溅起一片乱飞的石子。 第1174章 该死的,我不是说过战斗的时候不许喝酒吗! “娘个iio!” 苏谨骂骂咧咧的缩在岩石背后,用嘴轻轻咬开手雷拉环,数个三四息后,反手丢了出去。 轰——! 手雷直接在空中空爆,弹片四散而飞,炸得埋伏的敌军鬼哭狼嚎。 一击得手,苏谨脸上却没得意之色:“李庸,观察地形,给老子找出一条活命的路来!” “知道啦!” 将步枪甩到身后,李庸一个翻身滚到几人身后趴在地上,任由头上子弹乱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老爷,前面几个方向都有洋鬼子,只能往西南走!” “不妥啊”,张林皱着眉:“这八成是鬼佬的围三阙一之策,故意骗咱们往那边走!” 苏谨不答反问:“李庸,西南有没有发现埋伏?” “没有!” 高举着望远镜,李庸笃定的回答:“那边能用来当掩体的东西不多,藏不下那么多伏兵。” “走!” 苏谨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了,继续这么耽搁下去,只能被慢慢包了饺子。 “一、二、三!” 再次甩出一轮手雷空爆,暂时将伏兵逼了回去,几人迅速闪身向西南奔去。 奇怪的是,这伙伏兵不仅没有急着来追,反而还刻意放慢了步伐。 但从这几支伏击小队的队形来看,明显是想要把他们逼到西南一举成擒。 西南方,到底有什么? 带着疑惑的几人奔逃间,始终想不通这个问题。 直到小半个时辰后,看着眼前长达数百丈,高耸入云的悬崖,苏谨恍然大悟。 合着英国佬早就知道这里是悬崖绝路,所以才故意把他们往这里驱赶。 “这不巧了吗...” 苏谨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噙起了浓浓的谑笑:“计策不错,可惜你们碰到的是一个挂b,李庸!” “是!” 几人脸上都噙着的笑意,很明显已经猜到了苏谨的计划... 一刻钟后,第一支追击的英军小队,看着天上嗡嗡作响的飞行器直插云霄,快速的飞跃过悬崖,嘴巴张成了一个个大大的o型。 他的手颤抖着举起对讲机:“班长,你可能不信,这几个明军会飞...” “wtf?该死的,我不是说过战斗的时候不许喝酒吗!” “班长,我没有喝酒,我保证我的脑袋十分清醒!” “是吗?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他们...憋池!” 赶上来的战斗班长,看着如大鹏翱翔天际的明军,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一脸的怀疑人生。 “难道是我喝了?” 柳暗花明,飞跃过悬崖的苏谨,惊喜的发现这里居然有一条直插雪山的小径。 没想到被这伙英军埋伏,反而逼着他找到了一条近路。 “走!” 将飞行器再次收回仓库,李庸带头在前探路,向小径飞奔而去。 哒哒哒哒哒! 急速射来的子弹,差点没把李庸打成了蜂窝。 要不是他在对方开枪之前就察觉到不对劲,一头扎进了附近的沟里,恐怕当场就得被撕成破布。 “老爷,坤位(2点方向)有埋伏!” 同时张林也发现身侧不对劲:“乾位(5点)也有伏兵!” “向震位(9点)撤!” 好在这伙伏兵也是刚刚落位,压根没组织起完全的包围圈,要不然刚刚也不会一见李庸就急着搂火。 果然,就在几人向震位逃离没多久,身后的伏兵迫不及待的立刻追了出来。 身后是乱窜的子弹,苏谨几人被打的叫苦不迭,那个被宰了的舌头要是还在,非得被他们拖出去轮番枪毙五分钟不可。 “散,都散开点!” 在子弹的四下飞溅之下,几人也不能直线奔逃,只能不断借助砂岩、荒坡掩护身形,迂回撤离。 但身后的追兵却不用顾忌这些,在指挥官的频频催促下,几乎就是呈一道直线在身后追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苏谨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冒险取出飞行器,强行升空。 但敌人怎么会留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让他们从容撤离? 嗒。 面对一道两米多宽的沙沟,苏谨飞身一跃的同时回身开枪,数道枪线准确压制住身后追兵,然后重重砸在地上,眼前直冒金星。 “老爷你没事吧!” 见苏谨跌在地上半天没有起身,李庸的魂都吓没了。 “滋啦...滋啦...老子没事,看到震位五十步外的那块大石头没?想办法在那会和。” 强压下胸口不断翻涌的气海,苏谨慢慢爬起身,观察一眼确认安全后,立马转身向那块巨石跑去。 不远处的李庸没着急跑,端起枪给苏谨打掩护,直到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巨石后面,才一甩枪带撒丫子狂奔。 与此同时,藏身巨岩后面的苏谨,没顾上喘息又翻身滚了出来,趴在地上向着远处狂扫,再次为李庸提供火力掩护。 默契、精准。 同样伏身在岩石另一侧的张林,暗叹老爷的军事素养真不是盖的,放在军中都是一等一的好兵。 虽然许久没有这样并肩作战,但几人间的默契和配合,却犹如与生俱来一般。 硬是凭着几个人,打出一个小旗的火力压制。 歘! 接近岩石的瞬间,李庸一记滑铲直接闪到岩石后面,这才来得及喘口气。 “调整呼吸,老子的弹夹马上要空,你接替我的位置。” 话音刚落,苏谨手中的枪就发出咔哒一声。 侧身翻滚回岩石后面的同时,刚刚喘匀气的李庸马上翻身出去,续上了他的火力。 尚本叔这时也跑了回来,不需要再继续掩护后,李庸迅速将射击节奏由连射调整为三连射,继而变成点射。 可哪怕是点射,几人交替的枪火也足以压的身后追兵不敢冒头。 苏谨没顾上换弹夹,忙着拼命往外掏着飞行器:“我和张林先换装备,然后轮到老李和老尚!” “来不及了...” 李庸的脸上露出苦笑:“老爷你们先走吧,狗日的要架迫击炮了。” 苏谨愕然,旋即迅速把脑袋探出去扫了一眼。 哪怕不用望远镜,也能依稀看到追兵开始在架炮,最多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能对他们藏身的巨岩发动炮袭。 “早知道把防空坦克收回来了...” 要是那辆防空坦克还在,就算不能反杀敌人,至少苏谨也可以驾着它撤离。 现在放这些马后炮没有屁用,苏谨闭着眼在仓库里不断翻找,看有没有能用上的东西。 可惜,所有能用的东西早被他拿去部署吉达港的防御,啥有用的玩意也没有。 “喂喂!能不能让我贷个款,先给我临时开个门,给点有用的东西啊!高利贷也行啊!九出十三归好不好?利息翻倍?” 可惜,他的仓库不是系统,冷冰冰的没有丝毫回应。 咻————轰! 远处炮声骤然响起,苏谨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 第1175章 我是苏谨,请立即支援,重复,请立即支援! 哒哒哒哒哒... 苏谨一个激灵还没打完,就听到李庸惊喜的喊声:“老爷,有人支援咱们来了!” “啥?” 来不及反应,苏谨顺着岩石爬了出去,脑袋轻轻往外一探。 只见远处英军刚刚架好的迫击炮阵地,正接连不断的发生殉爆,尸风血雨散了满天。 瞅了半天,苏谨才看明白。 就在刚刚敌军开炮的瞬间,有人一枪放倒了炮手,炮手脑门滋着血花倒地的时候,顺势又撞倒了炮架。 然后...就是敌军阵地沦为火海的画面。 “是二麻子!终于找到这个狗东西了!” 英军追兵阵地的侧面,无数枪火密密麻麻的响起,犹如激昂的交响乐,正在奏鸣死亡的丧曲。 猝不及防被打了个偷袭,措手不及的英军仓皇闪避,阵型瞬间被打散,再也形不成有效的火力拦截网。 “撤撤撤,快撤!” 苏谨看得明白,这火力压制不过是因为偷袭占了点便宜。 等对面反应过来重新布好炮阵,倒霉的就轮到他们。 借着二麻子的火力掩护,几人迅速后撤,直到脱离对方的视线,才又一次折而向西。 看到老爷明白了自己的意图撤离成功,二麻子命令最后再给对面来一轮齐射,马上下令也撤。 他们所处的位置,已经是荒凉山脉与雪峰的交际处,黄与白形成一道鲜明的界限,点缀着星星血花。 一个多时辰后,苏谨和二麻子终于在雪线的上峰会合。 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二麻子的行踪,但苏谨却高兴不起来。 二麻子所带的部队原本有两个百户所,加起来差不多两百人。 可遭遇偷袭的时候当场阵亡了七十多,剩下的一百多人里面也大部带伤。 随着药品消耗殆尽,在逃亡的路上,重伤员又没了十几个。 默默看着阵亡家丁的骨灰,苏谨坐在地上闷不吭声。 “老爷...唉...” 张林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终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化作一声浓浓的叹息。 听着二麻子低声报着丧,苏谨眼底的阴冷愈发浓郁,眼睛微微眯起,手指慢慢攥成拳头,指节泛着诡异的白色。 “除了这些重伤员,还有不少兄弟因为伤寒,高烧还是迁延不退,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 后面的话二麻子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大家都清楚。 御寒衣物还好解决,毕竟苏谨的仓库里这玩意不缺,已经让李庸几人分发下去。 至于老爷明明才带着几个人,这么多的棉衣是怎么带上来的,所有人默契的没有一个开口去问。 问就是老爷神通广大,是活神仙。 最严重的问题是如何解决缺少药物的困境,和怎么突围。 原本苏谨还想在找到二麻子之后,琢磨着怎么反打一波。 但现在的处境,能安全的把这些弟兄们带出去已实属不易,谈什么反打,纯属痴人说梦。 “不能翻雪山从南麓撤。” 想也没想,苏谨就否决了二麻子的计划:“咱们还好说,那些病了、伤了的弟兄,只怕还没翻过去就全得交代在那。” “可是老爷...” 二麻子同样不忍,却不得不给苏谨泼凉水:“这些日子我早查清楚了,北麓至少有敌军三个步兵营,还有一个坦克营, 这可是足足一个正规团的兵力,就咱们这几苗人,怎么从正面突围?” “别急,让我想想。” 就在苏谨愁眉不展,想要寻思出一个两全之策的时候,葛天也终于找了过来。 不过随着他的汇合,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老爷,敌军两个步兵营已经开始向这边运动,怕是发现咱们了。” “没发现才怪”,苏谨冷笑:“刚刚的反偷袭阵仗搞这么大,傻子也知道咱们在这。” “等等!” 就在这一个瞬间,苏谨忽然福至心灵:“你们说,这些洋毛子要是知道老子在这里,会怎么样?” 李庸乐了:“那不得撒了疯的来抓您?” “不错”,苏谨冷笑:“恐怕在英国佬的眼里,老子的份量比朱老四都重,二麻子,还记得在李朝的时候,老子是怎么调动约翰兵力的吗?” 二麻子吓了一跳:“老爷,你疯啦!这可不是李朝,旁边也没有徐辉祖的大军给你打掩护!” “怕个毛,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凭他们这点道行想抓老子还嫩着呢!” “你带着人向往山上跑,然后从东侧反绕下山,调动...” 砰! 苏谨微微一晃,慢慢转过头去,却看到李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你啥时候回来...的。” 扑通。 一阵天旋地转,苏谨眼前一黑,直接倒在了李源的怀里。 二麻子冷冷看着他:“身为贴身护卫,居然敢打老爷,你想干什么?” 李源小心将苏谨交到张林的怀里,同样冷冰冰看着他: “你不是也没拦我?” 二麻子被李源噎的说不出话,眼神由冰冷慢慢变得柔和:“小心。” 李源虽然没有回答,但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旋即走到尚本叔身旁,将他的电报机背在身后。 “按照老爷的计划,你们先上山,等我消息。” 说完,转身再次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 从西奔向东,李源几乎已经倾尽了全力,精疲力尽,只想一头栽到地上好好睡一觉。 但他心里更清楚,自己每多走一步,老爷就能多安全一分,硬是咬着牙在茫茫雪原上辗转腾挪,不停狂奔。 苏谨和二麻子一场反追击战暴露了位置,英军几个步兵营已经开始由西向东合围。 这倒反让在雪原上孤身奔跑的李源十分顺利的前进,基本没受到什么阻挠。 随着越来越接近月山中段,李源知道自己不能再拖,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将电台放好。 他没有急着暴露,而是先联系了江二郎。 告知苏谨的位置和计划以后,他让江二郎几人由北迂回撤离,那里目前已经没有敌军。 “那你呢?” 李源没有回答,而是将电台转为明文频道,向隋越所部位置不断发送情报—— 我是苏谨,请立即支援,重复,请立即支援! 第1176章 骂的越狠,脾气越稳 “什么?发现苏谨的行踪?” 正在指挥搜捕合围的月山战场最高指挥,英军炮兵团团长莫克.戴斯,收到情报后露出满脸的惊疑之色。 不过他没信:“这一定是明军放出来的假情报,苏是一军主帅,怎么可能跑到这里?” 但副团长却有不同意见:“据第四搜索小队传回来的情报,在莫利山崖看到一个身高一米九的俊秀青年,莫克,那可是苏的符号。” “那有没有可能来的并不是苏,而只是长得像他?” “不排除这种可能”,副团长忽然笑了,笑的十分阴翳: “不过哪怕只是苏的亲卫,价值也比这一伙残兵要高很多,难道不是吗?” “我想你说的有道理”,莫克犹豫再三,还是没彻底下定决心:“分出一个步兵营去搜索一下吧,如果真的是苏...” “如果真的是苏,那就晚了。” 副团长眼中满是兴奋的跃跃欲试:“相信我,一个步兵营可封锁不了几座山头,以苏的能力一定能想到办法逃走。” 看着眼前的地图,莫克久久没有作声。 不得不说,‘苏谨’选择暴露情报的位置十分刁钻。 这处山腰背后是雪山,下面往北、西南、东北的道路很多,他可以选择任意一个方向逃离。 仅仅一个步兵营的兵力,很难将这个位置彻底封锁,再加上他手里经常有莫名其妙的武器,不可预料的变化实在太多。 莫克瞬间陷入了两难。 一边是唾手可得的明军残兵,另一边则是需要冒一些险的偌大军功... 他和副团长都从没想过,苏谨会和那伙残兵一起突围。 换做是他们,在这个生死关头一定不能和残兵一起走。 只有让失去行进速度,和成为拖累的残兵吸引火力,能够逃生的机会才更大,这是常识。 许久之后,终究是冒险抢功的念头在他心里占据了上风。 他这个副总督已经做了太久。 明明自己的军功比那该死的巴提大很多,却因为他是王族的缘故,永远都压自己一头。 如果这次真的能抓到苏谨,自己在王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一伙残兵和苏谨,莫克清楚应该怎么选。 “命令,二营和三营向南迂回,从西和东两个方向,彻底锁死他的退路!” “一营,在正北展开扇形队形搜索,不管死多少人,也不能让那该死的苏离开!” 副团长摊摊手:“团长先生,也许几天之后你就会知道,这是一个多么正确而又英明的选择。” “当然。” 莫克噙着冷笑:“听说王有计划再成立三个装甲师,也许这一仗结束之后,咱们就到了该离开这满是该死的沙子、戈壁的蛮荒之地的时候。” “谁说不是呢?” 随着坦克转向的轰鸣声,两人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 .......................... 苏谨的表情无比阴冷。 对于李源的选择和举动,他什么都没说。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时辰以后,李源早跑出去不知道多远,想追都没法追。 二麻子的电台和中继站都坏了,苏谨带来的那一部,已经是仅剩的一部电台。 二麻子手上那一部,只能收讯却无法发报。 现在他很难再选择分兵突围,只能按照原定计划,带着人往高地的雪原前进。 冷风呼啸,山下的追兵还穿着单衣,可他们的身上早裹满了厚重的棉衣。 即便是这样,所有人的脸色都被冻得铁青,手中的钢枪寒冷无比,哪怕是无意间的触碰,仿佛都能痛入骨髓,让人龇牙咧嘴。 苏谨的手揣在袖子里,默默带队走在前方,身边的几个护卫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紧紧护卫在侧。 “张林、” 苏谨忽然开口:“李源离开多久了?” “差不多四个时辰了。” 没多说什么,苏谨只是点了点头:“联系葛天和尚本叔,问问他们敌军有没有继续变动。” “诺。” 答应下来,张林匆匆去找电台兵。 没有了电台的他们,只能依靠对讲机互相传递情报,而这也注定葛天和尚本叔侦查的距离不能太远,只能远远观测。 一炷香的时分过后,张林匆匆跑了回来,脸上带着喜色:“老爷,身后的敌军没有继续追咱们,老尚说他们有折向西的动作。” 没有露出任何喜色,苏谨的眉头微微皱起:“知道了,让电台兵把功率开到最大。” 二麻子手上仅剩的那部电台,发信的功能已经损毁,但还能勉强接受电波。 “停。” 行进到一处避风的山窝,苏谨摆手命令队伍停下:“就地寻找掩体休息,先把伤员和病号安置好。” 他没有安排斥候,而是带着李庸和张林亲自负责起了值哨。 二麻子也想要去,被他一脚踹了回去:“滚蛋,回去把伤员看好,敢死一个把你三条腿全卸了!” 委委屈屈的应下,二麻子一声不敢吭的跑了回去。 跟了苏谨十多年,他的脾性早被二麻子摸透。 正所谓骂的越狠,脾气越稳,若是有一天苏谨不发飙、不爆粗口,那一准憋着大火。 他印象中上一次苏谨面色铁青的时候,还是在定远的濠塘山剿匪。 他没记错的话,那次山下一个村的男女老幼都被土匪屠光了,连孩子都没放过。 而老爷的表情就和现在一样,结果就是濠塘山上上下下的土匪被老爷杀个精光,连只耗子都没留下... 苏谨命令部队原地待命的时候,李源背着电台正在荒野间玩命狂奔。 他的身后是漫山遍野的追兵,但他却没有丝毫惊慌之色,反而带着浓浓的谑笑和得意。 来吧,都来吧,每多拖延你们一息,老爷就越能安全多撤一步。 再一次甩脱身后的追兵,李源来不及喘口气,迅速将电台放下。 只不过这一次他用的是加密情报,内容也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时机已至。 “老爷,李源的信来了!” 接过写着四个字的情报,苏谨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冷冷的开口下令: “让葛天和尚本叔回来。” “二麻子,整顿部队,准备绕行西北麓的山腰下山。” “离开月山后,用最快的速度给我联系隋越,让他按照我的要求准备。” 安排完这一切,坐在洞口石头上的苏谨,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的眼中尽是空洞和黑暗,不知在想着什么。 只是手中握着李源送来情报的那张纸,渐渐褶皱,最终被捏成一个纸团。 第1177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夕阳西下。 摸黑带着队伍艰难下山的苏谨,愕然回首,看着遥远处的天际泛起的那一抹微红。 遥遥远处的彼岸有隐隐雷声传来,震的山迹雪线似乎都有松动的迹象。 苏谨心里清楚,那是敌军在用火力覆盖李源可能藏身的位置,好让那个‘苏谨’无路可逃。 然而这一次,苏谨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不断催促着属下照顾好伤员,加快速度脱离雪原。 这一带的部队似乎都被李源引走了,只留下小股阻截的敌军。 但这些敌军看到苏谨一行的时候,只是远远放了几枪,就任由他们去了。 当初玩命追逐的猎物,在这一刻似乎被猎手们完全遗忘,再也没了兴趣。 苏谨一行人就好像工作结束后的妓者,而曾追逐他们的猎手,也像进入了贤者时间。 “加快速度通过战区,不要恋战!” “李庸、张林,盯好队伍后方,尚本叔、葛天,照看两翼!” 虽然明知对手失去了捕获他们这股溃兵的兴趣,但苏谨仍旧不敢大意。 道路由泥泞渐渐变得坚实,又渐渐变得松软,伴着晨曦的微光,荒凉的戈壁渐渐浮现在众人眼前。 “停止前进,李庸。” “诺。” 二话不说,李庸带着几个人迅速沿着沟壑前探,苏谨命队伍停下休整。 不到半个时辰,有人跑回来报讯:“老爷,前方未发现伏兵,李爷让小的回来报讯,可以前进。” “知道了。” 伸了伸懒腰,望着天边由红渐渐转金的阳光,下令停止休整,继续前进。 队伍就这样行军了四天三夜,在扫掉几伙小股部队后,终于看到了德班港南边的海岸线。 一道信号弹遥遥升空,未久,数艘战舰在海平面缓缓浮现。 数十艘舢板快速向着海岸划动,懵懵憧憧的人影从蚂蚁般大小,渐渐变得清晰。 隋越站在最前面的舢板船头,焦急的在海岸上寻找那个身影。 直到看见苏谨好端端的坐在岸边,才拍了拍胸口,长长吁出一口气。 没等舢板靠岸,他就急不可待的跳了下去,任由海水浸湿了衣襟下摆,冲着苏谨飞奔而去。 “老爷!你可吓死我了!” 顾不上行礼,跑到苏谨身边的隋越,围着他转了好几圈,确定没有受伤,最后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隋越都快哭了。 听到苏谨被围的消息,他立即开始调集部队,准备登陆支援。 要不是苏谨那边的电台不能发讯,始终确定不了他的位置,恐怕现在早就到了月山脚下。 饶是如此,隋越一边派出大量斥候搜索情报,一边在近海巡逻,随时做好登陆作战的准备。 “老爷,以后说什么您也不能登岸了!” 闻言,苏谨失笑:“咋?你这准备让我在船上待一辈子?你问过主母没有?” “我哪是那个意思啊”,隋越笑了:“您就别逗我了。” “成,不逗你了”,苏谨的脸迅速沉了下去,声音也低了许多:“让你准备的事情,都办妥了没有?” “放心。” 隋越也不再玩笑,低声说道:“四个百户的兵力全部集结完毕,随时都能登陆作战。” 苏谨点点头:“成,把人给我吧。” “啥?” 隋越一愣,旋即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成,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您去!” “滚一边去。” 苏谨压根没打算搭理他:“老子被人撵着腚揍了一路,现在好不容易能反打一波,你让老子坐一边看戏?” “您非要去也成”,隋越知道劝不住,索性也耍起了赖:“那您得把我带上。” “行啊。” 苏谨想也没想就同意了:“那就让二麻子接替你指挥舰队,你跟我走。” “啊?他?” 二麻子不服的瞪他一眼:“咋,瞧不起我咋滴?” “嘿”,隋越气乐了:“我真没瞧不起你,就是担心你把老爷的舰队带沟里去。” “我艹,你要这么说,爷还真就非得试试不可。” “行了,都闭嘴吧!” 苏谨没好气的瞪了他俩一眼:“二麻子,赶紧安顿伤员和病号登船,熥儿那边有储备的药材,去找他汇合。” “喏!” “隋越”,苏谨的目光再次投向他:“你有更重要的任务,这么说吧,我在岸上玩的痛不痛快,就看你的了。” “啊?” “德班港”,蹲了一顿,苏谨认真盯着他: “告诉衡王不要吝惜弹药,给我把德班港死死锁住,不许一艘战船出港,也不许一支部队能腾出手去支援!” “而你,给我扎在这个地方,等我的命令!” “这...” “嗯?” “喏!” “迅速卸载物资,电台频率开到最大,呼叫李源,告知他我已安全。” 不到一个时辰,苏谨需要的物资像座小山一样堆在岸边。 屏退左右,苏谨只带着李庸几个亲卫来到物资堆前,伸手轻轻一放... 眼见成堆的物资,犹如被人施了戏法一般消失在眼前,几人脸上一点奇怪的表情都没有。 “让咱的儿郎们随身带足食物、淡水和药品就行,只带轻武器和手榴弹,轻装简行。” 李庸笑嘻嘻的点点头:“老爷,这次您准备怎么玩这帮灰孙子?” “来而不往非礼也。” 海边的风声呼啸而过,大洋之上的暖意吹拂着海岸。 只是那明媚的波光不断倒映在苏谨脸上,李庸却感到丝丝的寒意侵来。 隐隐中,只觉得苏谨身边的温度一点一点在降低,犹如冰窖。 “曾经他们被希某人的战术狠狠捶过脸,今日苏某倒不妨学上一学。” “兵贵神速,这次老子要给他上一堂课,教教他们什么叫来自华夏的破袭!” 海岸边,遥遥出现二麻子惊慌的身影:“老爷~~~你可不能丢下我啊,我说啥也要和你一起去!” “成,算你一个。” 二麻子受的伤不算重,也就胳膊、大腿、屁股多了几十道口子,而已。 将队伍重新集结,苏谨一身杀气站在最前,视线满意的在队伍间逡巡而过。 “我不爱讲什么战前动员,在这里我就就一句话————救李源,干鬼佬!” 属下不仅没有失望,反而一个个露出兴奋的雀跃和杀气:“救李源,干鬼佬!” 苏谨大手一挥:“出发!” 第1178章 太上老君显神威 “袭扰。” 出发之前,苏谨就给这次行动定下了基调。 现在英军的主力部队还在月山西麓围剿李源,代表着身后必然空虚。 贸然带着几百人去和英国佬打对攻,是件很蠢的事情。 到时候李源能不能救出来不知道,但他们这几百人一定会陷入泥潭。 “斥候先行,把后方敌军所有的营地位置都给我摸出来!” 之所以不惜暴露仓库,也要将物资装进去,就是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将闪电战的战术贯彻到底。 苏谨带着大部队在后行军,仅仅过了一天,前方斥候就把敌军营地的位置,基本都探了出来。 很显然,莫克完全没有把那支残兵当回事,更不觉得明军有胆量放弃战舰的优势,敢登陆和火炮、坦克部队作战。 自己身后的营地可是布满了重炮和装甲,散在外边的巡逻兵只要看到人,就能立即通知后方。 明军,拿什么来打? 不过苏谨很快就会告诉他,挂b的世界,他永远都无法理解。 拿到情报以后,苏谨率部很快抵达位于其部队正前方第一个英军营地。 这里是一座炮兵营,里面有一个炮兵排和步兵连。 和英国佬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对于其兵力编制苏谨心底早已十分清楚。 一个炮兵排有两门重炮,四门山炮以及十余门迫击炮,兵力大概30人左右。 再加上一个步兵连的百多人,也就一个加强连的标准。 虽然人数上有着绝对优势,但苏谨也没打算硬碰硬。 “斥候组,优先解决哨兵。” “喏。” 对讲机内应喏的声音过去不久,就看到数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开始慢慢向着英军巡逻兵、哨兵摸去。 但最先遭殃的,是暗哨。 嗤、嗤嗤嗤! 随着一声声利刃划过喉咙的声音飘过,无论是伏在灌木丛里,还是藏身岩石后,亦或是埋在沙里的暗哨,均被一刀毙命。 在其喉头鲜血还来不及将黄沙染红之际,目标是巡逻兵和明哨的斥候,动了! 有心算无心,不到一炷香的时分,外围所有岗哨被清除殆尽。 “动!” 苏谨带头,向着方才哨卡的位置不断推进,直到进入107射程的位置之后,挥手命令队伍停下。 除了李庸几个少数知情的亲卫外,其他人脸上都露出奇怪的神色。 这里是进入了射程没错,但老爷您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带炮啦? 咱们身上背着的最强火力,也不过是只能打二里地的迫击炮啊。 这里目测都看不到敌营,至少相距十余里,老爷难道您还准备作个法,让天雷劈他们不成? 孰不知,苏谨还真就准备‘作法’、 “急急如律令,雷公助我,变!” 歘! 身后的家丁部队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数十门闪烁着寒光的炮管,就这么直愣愣的横亘在他们面前。 “我去,老爷真的是神仙啊!?” 以往将苏谨如神般崇拜,更多的是一种夸大的精神寄托。 可如今老爷真的能把炮变出来,岂不真的成了神仙? 当场就有几个的家伙,顾不上去装火炮,朝着苏谨的后背就磕了下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说着什么。 “给爷爬!滚一边去!” 好气又好笑的把几个家丁踹到一边,苏谨指着远处的敌营: “坐标方位都清楚了吧?别白费了斥候们的心血,想办法给老子一轮轰碎了他们!” “喏————!” 本就战意极强的他们,在看到苏谨变得这一出戏法之后,只觉得这世界上还有啥敌人能是老爷的对手? “炮架组装完毕!” “炮弹装填完毕!” “目标诸元设定完毕!” “斥候组已经撤到安全位置!” “很好,预备——————给老子放!” 咻——————! 咻咻咻——————! 三组107,三十六枚火箭弹同时发出剧烈的嘶吼,炮弹如离弦之箭直直飞向目标。 英军第一时间就发现被偷袭,却压根来不及做出有效应对,营地内顿时陷入一片慌乱。 火箭弹如忽然变天的暴风雨,狠狠砸向这群来不及准备伞的路人,弹落花开。 轰——————! 轰轰轰——————! 仅仅一个回合,英军炮兵排的两门重炮伴随着其余四门山炮,瞬间化为齑粉。 紧接着第二轮炮袭马上落下,将暴露出来的迫击炮阵地再次碾碎。 那些想要还击却找不到方向的炮手,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奔向地狱。 这些家伙被轰的有点碎,上帝没胃口接待一堆碎肉,撒旦却表示这种结构很合他的胃口,将其伸手拥入怀中。 两轮炮袭过后,苏谨大手一挥:“撤!” 手下的所有士兵瞬间停下手中动作,拆炮的拆炮,合箱的合箱。 但他们的眼睛无不直勾勾的盯着苏谨,想看看老爷再次施展神奇的戏法。 苏谨自然不好违了他们的心愿,口中念念有词:“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显神威,收!” 歘! 所有被堆叠好的火炮瞬间消失无踪,若不是地上那黢黑的印记,以及空气中残存的硝烟味道,就好像这些玩意从没出现过一般。 刚刚跪拜苏谨的那个家丁再次跪倒,只不过这一次一会双手合十,一会打个道揖,就差划个十字架了。 “滚一边去,老子还没死呢,拜嫩娘个iio!” 再次将那夯货一脚踹飞,懒得与他计较,带着部队火速从这处高地撤离。 “步兵连呢,谢尔盖那该死的家伙躲哪去了,给我去围捕这群该死的偷袭者!” 英军炮兵排的排长焦躁的大声嘶吼,命令步兵连马上发起进攻! “该死的,这么犀利的火炮明军是怎么运进来的?那些侦察兵都该送上绞刑架!” 等谢尔盖战战兢兢带着步兵冲到那处阵地时,却惊愕的发现明军早已没了踪迹,甚至战场都被清理的十分干净,连个炮壳都没留下。 看着纵横崎岖的沙丘,谢尔盖的脑门上浮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么重的火炮,明军是怎么运上来的? 可还没等他想通,脚下忽然咔哒一声,好像踩到一个硬物。 谢尔盖嘴角噙着苦笑,完喽~~~~ 轰——————! 第1179章 西瓜和芝麻 当接连数座营地被偷袭的消息传到莫克的耳中,起初他还不以为意。 虽然营地被偷袭的次数不少,但兵力的损失却不算严重。 损失最惨重的不过是一个炮兵排,对于拥有一个完整炮兵营的他来说,虽不算九牛一毛,但也不过疥癣之患。 眼前最重要的,是抓到山里面那个该死的狙击手。 是的,现在的莫克终于回过味来,明白自己又又又上当了。 本想丢了芝麻捡西瓜,结果没想到丢掉的却是榴莲。 山里面那个该死的明军狙击手,似乎压根就没打算走,一直在和他打游击,像是早就抱定了必死之心。 莫克没打算放过他,势必要让这个该死的猴子付出代价。 可现实的情况,却让他越来越焦躁。 那个该死的狙击手神出鬼没,好几次明明差一点就能把他抓住,却每每被他侥幸逃脱。 面对大部队的搜捕,他总是能藏在一个鬼都找不到的地方。 可每当有士兵落单,这条蛰伏起来的毒蛇就会出来咬人。 最可怕的是,一个完整的步兵班在他眼中就算落单,仅仅十几分钟的战斗,就能彻底湮灭自己一个小队。 一个小队的损失不算大,但架不住对方温水煮青蛙一样的慢慢耗啊。 几天的阻击战和搜捕战打下来,明军狙击手的影子没见着,自己都快要报销一个步兵连了... 没了办法的他,只能命令部队行进、搜索的时候,至少以排为单位,各排之间的距离不能超过5分钟的路程。 这样一招下来确实收到奇效,那明军狙击手果然拿他们没辙,再次蛰伏了起来,但他们搜捕的效率却也大大降低。 面对这样庞大的一座山脉,仅靠两个步兵营想搜捕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莫克好像赌上了气,不抓到这个狙击手誓不罢休。 副团长看着犹如暴躁棕熊一般的莫克,欲言又止。 就是因为听取了他的建议,莫克才放弃追杀那股溃兵,选择追杀‘苏谨’。 却没想到溃兵没抓到,苏谨也是假的。 连带着这些日子,莫克一看到他就不顺眼,说话的口气也总是阴阳怪气。 要不是因为副团长一样出身贵族,怕是早被莫克推出去军法从事了。 可有些话,他又不得不说。 “上校先生”,副团长咽了咽口水,迎着莫克想要吃人的目光,低声说道: “身后连续三处营地被偷袭,我怀疑明军这次派出的是机动部队。” “哦?我那睿智的中校副团长先生又有什么高见?” 莫克冷笑看着他,眼神却像一头随时择人而噬的狮子。 “根据后方传回来的消息,凯尔的炮排是被火箭弹覆盖后陨灭的,而每个营地被偷袭的时间,间隔又很短,上校先生...” 小心的打量了一眼莫克,他再次咽了咽口水:“这说明明军拥有机动化的武装,这是一支正规军,绝不是什么偷袭武装小队。” “哼!” 尽管莫克很想反驳,但心里却清楚他的判断没什么大问题。 之所以僵持着不肯走,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那睿智的副团长,请你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办?” “这个...” 沉吟一下,还是缓缓开了口:“马上调转部队回防,在明军没占据有利地形之前,利用坦克部队将其驱赶,同时派出一支精兵偷袭明军的后方,打掉他的运输部队。” “办法不错。” 莫克冷笑:“那么请你告诉我,这支所谓的机动部队现在在什么位置?” 副团长无语的看着他,心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那不得派出侦察兵侦测、排查吗? 正当他准备劝莫克心平气和接受自己的建议时,后者却谑笑着开了口: “我想你说的有道理”,莫克眼中满是戏谑:“所以,我想请我最亲爱的副团长先生,亲自带一个连去帮部队扫清隐患,如何?” “what?” 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愕然看向莫克:“一个连?” “当然,我会给你配一个坦克组,这已是我的极限。” 莫克的笑容背后,藏着的却是隐隐的杀意。 这家伙把自己坑的这么惨,害得自己不仅可能面对王的审判,还成为了一个笑话。 想想再见巴提时他那得意的嘴脸,心底的怒意就再也压制不住。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去吧,去死吧,你只有死在了战场上,我才能把黑锅甩在你的头上。 仅仅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莫克的用意。 但他没有反驳,甚至没做出任何抵抗的表情,阴晴不定的脸上慢慢浮起一丝笑意: “好的先生,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这是你的命令。” 莫克愕然看着他,眼底满是狐疑,但最终没有看出什么疑点,冷冷的点了点头: “去吧,我需要你现在就出发。” “好。” 十几分钟后,看着三辆坦克同时发出咆哮,冒着滚滚浓烟离开营地,莫克心底隐隐浮起一丝不安。 强行压下心头的不安,他转身给通讯兵下令: “命令维鲁斯和克莱的连队,立即沿着比鲁峰的山际线向上搜索,告诉他不需要害怕,那个狙击手的子弹已经不多了。” “是,先生!” 李源的子弹确实不多了。 帮江二郎狙击的时候,他的弹夹打的就只剩下一个,哪怕从苏谨那里补充了不少,经过这些日子的阻击,也早就再次打空。 可是趴在岩石背后与沙丘混为一色,仍在一枪一枪狙击着敌军的他,并非有了什么魔法,可以像苏谨一样凭空变出子弹来。 而是因为身边有一个,不,有好几个会移动的弹药库,源源不断的为他提供着火力支持。 江二郎、老周、齐永浩,还有那几个幸存下来的海盗。 李源也着实没想到,在他做出决定以命拖延,去换苏谨安全的决定后,得知消息的江二郎,却选择掉头跑回了战场,来救他这个兄弟。 而那些趴在一边递着子弹的海盗,犹如看神明一样看着李源。 他发誓长这么大,也从没见过这样的神枪手,几乎一颗子弹就能带走一个敌人,不是神又是什么? “九十九....” 齐永浩放下望远镜,嘴巴像是能装进去一颗鸡蛋:“李爷,再宰一个就能破百啦。” 谁知李源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看着狙击镜下疯狂逃窜的敌人,毫不留恋的收起了枪。 “撤。” 几个纵跃,差点就从几人的眼前瞬间消失,江二郎赶紧带着他们追了上去。 不到几十息的功夫,刚刚那处狙击阵地忽然剧烈爆炸,英军的炮弹几乎把那里犁了一遍。 齐永浩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还好李爷反应快,不然全咱们都得变烤乳猪...” 第1180章 狗都不... “什么?维鲁斯的连队刚刚和那狙击手照面,就被打掉了一个排?” “是的先生!狡猾的明军狙击手在山隘的砂岩后面伏击,让他们损失惨重!” “维鲁斯呢!我不是让他小心前进吗,他为什么不停听?我要亲手枪毙了他!” “先生,我想不需要这么麻烦,那该死的狙击手第一枪就把维鲁斯上尉处决了...” “wtf!憋斥!” 暴躁的莫克还没来得及倾泄他的怒火,坏消息接二连三的到了。 “报————克莱上尉的连队报销了一个步兵班!” “报————达提尔中尉阵亡!” “报————副团长恩格尔先生失联,就在三个小时以前!” “失联?” 莫克的眼睛微微眯起,心头疑云大作。 要么阵亡,要么撤离,失联是怎么回事? “他在哪个位置失联的?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联络是在三个小时以前,在月山东北七十公里处的营地,恩格尔先生说发现明军部队行军线索,带着部队去追查。” “这个憋斥不会投敌了吧?” 难怪莫克会这么想,毕竟恩格尔可是带着坦克出发的。 就算被明军偷袭后全部损毁,坦克的残骸总不能被带走吧? 咋,明军改收破烂的,还往回运废铁不成? 孰不知,苏谨还真就当了一回收废品的老大爷... 几个小时以前,正带着部队向西南运动的苏谨,一头就和恩格尔的部队撞上了。 起初,恩格尔还没把眼前这几百人当回事。 毕竟他们身后可没有跟着卡车,手里端着的也全都是轻武器,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主力部队。 不过他也没打算手下留情,蚊子再小那也是肉,当即就命令坦克碾上去,同时派出步兵连协同作战。 哪怕明军人数是他们的几倍,他也完全没放在眼里。 在坦克这等钢铁怪兽的加持下,就算对面人数再多,在他眼里和手拿长矛的野人也没任何区别。 果然甫一交手,那伙明军就撒了丫子的转头就跑,压根没有敢和自己作战的胆子。 恩格尔果断命令坦克追击,直到把他们逼到一处山丘背后。 前方是深沟,哪怕是坦克也不能直接碾过去,不然极其容易陷落。 但距离最近的绕行线不过区区几百米,绕过去他们一样得死。 可当恩格尔意气风发的带着坦克绕过去后,却惊愕的发现,正有无数门火箭炮平置在明军阵前,死死对着他... 咻——————轰! 行进在最前方的坦克瞬间冒出火光,继而股股浓烟升起,一阵红光闪过,冒着惨烈的黑烟趴了窝。 咻————————轰轰轰! 第二辆更惨,明军的火箭弹直接引爆了坦克舱里的炮弹,连续的殉爆过后直接变作残渣。 这时,明军的火箭炮已经开始调转炮口,瞄准了恩格尔所乘坐的那一辆... 千钧一发之际,恩格尔做出这辈子最有效、最迅捷,也是最令他事后无比庆幸的一个战术决策———— 别打啦,我投降。 看着那迅速升起的白旗,正准备亲自操炮的二麻子顿时无了个大语: “老爷,这群狗日的为啥出战时会随身带着白旗?这还打不打?” “打个嘚~” 苏谨小心盯着对面的坦克,命令二麻子保持戒备,以防对方诈降。 同时手里一晃,一个大喇叭扩音器就出现在他手上... 他现在已经彻底放飞自我,藏都懒得藏,急急如律令都懒得喊了。 苏谨用英文冲着对面大喊get out,让他们自己滚出来投降。 咣当。 坦克的上盖板被掀开,未久一双高举着的手出现在舱口,同时有人用蹩脚的汉话喊着:“卧透翔,卧猛透翔,步要开呛!” 苏谨差点没笑喷了,脑海中瞬间有了画面... 恩格尔是最后一个爬出来的,小心翼翼的来到苏谨面前,正准备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找回点面子,却被二麻子一脚踹跪在地上。 “你的名字,军衔,部队番号。” 苏谨用最简洁流利的话审问着对方,只要有一点支吾就送他去见上帝。 他感兴趣的是那些铁疙瘩,对这个白皮家伙完全没有兴趣。 似乎看出了苏谨眼底的杀意,恩格尔赶紧高举双手喊道: “我是大英驻非第二兵团下属炮兵团中校副团长,我的名字是恩格尔,恩格尔.巴雷斯!” 看到对方如此识相,苏谨满意的点点头,正准备说什么,却听深沟对面忽然枪声大作。 二麻子不屑的撇撇嘴:“顶头军官都跪了,他们还打个屁啊?” “押着他去招降,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 恩格尔一听需要自己去喊话招降,立马表现出无比的挣扎。 他挣扎的点不在是否应该投降,而在于... 用什么样的语句,能显得自己不那么无能,还能保留那么一点点的绅士风度。 对面正在进攻明军的英国佬,忽然看到自己的指挥官,正举着双手站在两军阵前,顿时无了个大语。 您老不是开着坦克去偷袭的吗? 咋还能被明军连人带坦克一勺烩了? 照这速度判断,他们甚至有些怀疑,恩格尔这家伙直接驾着坦克冲到明军面前,潇洒的直接跳出坦克,直挺挺的往地上一跪... 面面相觑的英军士兵,还没等他们做好投降或者抵抗的决定,这愣神的功夫就被苏家军彻底包围。 得,这还打个毛啊。 在被射成马蜂窝和跪下认怂之间,英国佬果断选择了后者。 至于什么高傲不高傲的,在人家的枪口下面,还有那么重要吗? 不存在的。 哗啦啦... 做出最英明抉择的英军士兵,迅速抛下手中的武器高举双手,任由明军将他们身上的手雷、匕首收走,不敢稍有妄动。 开玩笑,哪怕语言不通,他们也能清楚的看到明军眼底那轻蔑和嗜血的眼神,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人家不高兴,身上多几个透明窟窿。 苏谨随手捡起一把冲锋枪,嫌弃的撇了撇嘴:“啧啧啧,司登式啊,狗都不...要!” 一个不注意,手中的枪就消失在他手中。 趁着部下押解英国佬去沙丘背后审讯的功夫,他沿着英军受降的地方转了一圈,满意的拍拍袖子后才溜达回去。 没过多久,前来打扫战场的苏家军,看着早已空空如也的沙地陷入了沉思... 枪捏? 英国佬丢下的辣么多的枪咧? 等他们再回头,却见那唯一幸存的钢铁猛兽,居然也他娘的不见了! 我勒个擦擦擦,老爷真是神仙下凡啊,这玩意也能变没了? 此时的苏谨正忙着指挥手下给燃烧的坦克灭火,这两辆损毁的坦克在他眼中,可是很有研究价值的。 “嗯,回头给熥儿送去,看看有没有啥可借鉴的...” 身在海上的朱允熥打了个哆嗦,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自己在西大陆996的日子... 第1181章 爷就是最强后勤! 莫克的手心攥着冷汗,额头上的硝烟,同样被滑落的汗珠浸出灰黑色的汗渍。 恩格尔失联已经六个小时,这六个小时他前前后后派出去数队侦察兵,都没有找到一点踪迹。 若不是在某处沙丘发现曾经交火的痕迹,好像这个世界上恩格尔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查无此人。 “收缩吧,向东收缩。”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经容不得他继续傲慢或愤怒。 不管恩格尔是阵亡了也好,失踪了也罢,亦或是投降了明军,但在他失踪前做的最后的判断,反复在莫克脑海盘旋不去。 身后的这支明军部队,绝不是如自己所说的小股武装偷袭部队,一定是正规军! 而且还是具备重火力和高速运载能力的主力部队! 他的视线在地图上不断徘徊,排除一个又一个明军可能的活动范围后,将视线锁定在月山东部至东北一线。 “坦克营在月山北部一百五十公里处扎营,等待我的命令。” “步兵一营由西向东行进,然后迂回推进战线,把这伙明军给我逼到月山东麓!” “步兵二营,马上到月山东麓一线布置阵地,构筑工事,决不能让这伙明军活着回去!” 虽因为愤怒、傲慢各种因素,导致他的反应慢了点,但醒悟之后下达的决策,确实给苏谨添了不少麻烦。 随着英军部队开始大量集结,苏家军的活动范围开始一步步受限,被迫向月山东麓运动。 “这是要逼我去月山决战?” 没用多久,苏谨就看破了莫克的意图, “计划很丰满,但是现实往往却有那么一点骨感的道理,你不懂。” “二麻子!” “老爷,我在!” “我带人去正面吸引敌军火力,你给老子跑快点,去他们后方放一把火,牵制他们的行动!” “明白,嘿嘿...” 这个时候后撤,其实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毕竟敌军主力,成功被苏谨吸引到月山东部,李源的安全已经无需考虑。 但苏谨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撤退,用他的话说,他要给英国佬再拉一泡大的。 这一次,苏谨带着两个百户作为正面的佯攻,吸引足够多的火力。 但唱主角戏份的,却是二麻子。 在月山东麓山脚的正前方,英军的第二步兵营已经构筑好了防线。 不得不说,这支部队确实是一支精英部队。 仅仅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地堡、交通沟、火力支撑点,轻重武器交叉火力歘的一下拔地而起。 仅仅阵地外围数公里的地方,无数铁丝网也密密麻麻的迅速纠缠而起。 苏谨没有避其锋芒,反而也开始构筑自己的阵地。 对面的莫克惊喜的发现,这支明军的战斗素养同样不差。 与他们防线十分接近的战壕群,不过十几个小时就被明军构筑完毕。 只是他却不知道,这些只不过是纸糊的老虎,被苏谨用来装样子的。 他手上至多不过两个百户的兵力,要那么多战壕做什么? 许多靠后的战壕其实就是堆了一把土,让人远远看到以为是真的就行了。 至于苏谨,早带着他的人藏到一边去了。 英军的炮袭,在一个凌晨毫无征兆的发起。 之前之所以没有骚扰明军,允许他们构建阵地,就是莫克打的小算盘,让明军误以为他们和自己有一战之力。 只有把明军主力拖在这里,他的第一步兵营才有足够的时间绕后,完成偷袭。 苏谨更乐得对方有这个反应,索性将计就计,摆出一副要在这里和莫克决一生死的样子。 加起来快有八百个心眼子的俩人,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干了起来。 英军发起炮袭的时候,苏谨压根没打算守阵地,早就撩到远远的地方去看戏。 等英国佬炸完了、玩够了,他再带着人溜回阵地,再次施展急急如律令的神迹,将107架好... 因为集结、构建阵地的时间紧张,莫克的炮兵阵地只有一个炮兵连,加起来七八门门重炮、十几门山炮和数十门迫击炮。 他还要防备明军偷袭炮兵阵地,加派了两个连防卫,哪怕炮战暂时赢得上风,一时之间也无力发起反冲锋。 不过这不要紧,反正他的目的就是把明军死死拖在这里,最后一围而歼。 至于对面阵地来回奔跑的百十明军,他压根就没放在眼里,还以为这只是一伙小股敌军,压根懒得浪费炮弹去打。 孰不知,这已经是苏谨的全部主力... 双方就这么奇怪的僵持了一天,苏谨身后的斥候忽然发报,发现英国佬的迂回部队。 但苏谨仍没有一丝紧张的样子,懒洋洋的抱着枪窝在防炮洞里,嘴里还轻松哼着歌。 咻————————轰! 英国佬又一轮的炮袭,毫无征兆的开始。 那些被苏谨设作疑兵的标靶纷纷炸碎,阵地之上燃着炽烈的浓烟。 第二层伪装阵地上的堆土,生生被削下去了一层,七零八落。 饶是莫克信心满满,此刻也忍不住起了疑心。 打了这么久,为啥没见明军被炸飞的尸体? 就算他不是炮兵,炮手闭着眼乱炸,也不可能一丁点收获都没有吧?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对面的明军阵地骤然升起火苗,无数火箭弹嗖嗖嗖的飞向他这边。 轰——! 在指挥所里矮身避着炮,心底的疑虑却又荡然而去。 这火力覆盖的密集程度,说对面有一个旅他都信。 若是没有强大的后勤支援,明军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开炮? 随便算一算明军的弹药消耗,也大致能推算出对方的火力配置、强度和后勤补给。 可是有两个疑团,却始终在他脑海徘徊不去。 一是对方的后勤补给车辆到底藏在哪里,为什么迟迟都找不到? 另一个是对方阵地到底是怎么构建的,在己方如此浓烈的炮火覆盖之下,却炸不到一个人? 他哪知道此刻正在远处看戏的苏谨是个大挂b? 只要他不死,他仓库里随身携带的弹药,足够他支撑一次范弗利特弹药量的轰炸强度... 后勤? 不存在的。 爷就是最强后勤! 第1182章 先给他弄出点响动来 苏谨之所以迟迟没有发动进攻,一方面是在等二麻子的消息,另一方面是... 他的人手不够。 弹药是够了,但他能够用来操作的人数却太少。 组装、操作107需要的人手虽然已经尽量缩减,但也不是一个人就能玩转的。 更何况他总不能真的不管不顾,让所有人都去玩炮吧? 斥候、阻击、协作的人手还是要留足的,况且人不是机器,也需要休息。 “这小子也太磨叽了,早知道老子自己去了...” 苏谨磨牙呢喃着,抱着枪渐渐陷入了梦乡... 在距离他几百公里外的月山北部,二麻子已经摸到了坦克营的外围。 可惜他没有苏谨的‘运载’能力,不然直接原地变出火箭弹,直接能送这些铁王八原地飞升。 “二爷,咋搞他们?” “不急,让我先想想。” 老爷交代的任务是牵制、骚扰,让敌军指挥官判断失据,无法搞清楚自己的作战目标。 所以这阵仗要大,但又不能和对方火拼,最好的办法就是偷袭和骚扰。 “不管了,先给他弄出点响动来。” 二麻子的手接连比划几下,前方的数十名斥候无声消失在了夜幕下。 对面的坦克营地里,坦克兵正在捂着鼻子抱怨:“也不知道团长怎么想的,居然让咱们在这驻扎?” 车长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有什么意见?” “头儿”,坦克兵无语的指了指临时厕所的位置:“这群狗娘养的撤离也不知道清理一下厕所,熏死人了。” 车长皱着眉训斥:“记住你的身份,士兵,你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公子哥,是勇猛的大英战士,怎么能被区区粪便的味道击倒,我倒要看看,能有多...哕————!” 仅仅是靠近厕所,车长就被那臭气熏天的味道差点熏了一个跟头。 捂着鼻子的他立马和坦克兵站在了同一阵线:“这群该死的步兵,他们是吃了大象吗?这么能拉!” 坦克兵同样捂着鼻子:“这个兵营驻扎过十几拨部队,也没个人清理一下。” 英国士兵好吃而又懒惰,自然没人愿意清理留下来的这些粪便。 这里属于交通东西的重要位置,在这里驻扎过的部队至少有十几波,留下来的‘纪念品’已经可以论吨算,早变成一个巨大的沼气池。 身为高贵的坦克兵,自然没人愿意去清理这些‘纪念品’,但又不能四处乱拉,只能捏着鼻子进去,用最快的速度卸货。 这里面的味道极其上头,尤其是经过高温发酵过后,已经不能算空气中弥漫着臭味,而是臭味之中弥漫着沼气。 匆匆解决了需求,坦克兵和车长晃悠着离开。 只可惜他们的停放坦克的位置距离这里太近,就算远离厕所的区域,可那恼火的粪便气味,仍在周围弥漫。 “头儿,就不能换个地方停吗?” 坦克兵被熏得怎么也睡不着,忍不住翻着身抱怨。 “不行”,车长无奈的摇着头。 他也想换地方啊,可这个位置距离主路最近,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才能迅速投入战斗。 “睡吧,闻着闻着,你就习惯了...” “该死的,这个时候我真的有些羡慕那些步兵,至少他们不用闻着大便入睡。” 摸到敌营外的斥候,同样差点被大便的味道熏了一个跟斗。 他疑惑的看了眼手里的指南针:“这也不是西南角啊,咋把粪坑挖这了?” “鬼佬懂什么风水?他爱挖哪挖哪,反正又没挖到你家炕头。” 斥候小旗轻声训斥了一句,但同样被那味道整的有点反胃。 “二爷交代过,让咱们探清楚铁王八停在哪就回去,别乱生事。” “知道了..” 可惜那斥候一直用袖子捂着嘴巴,压根听不清说了什么。 小旗也不理他,带着几人沿着敌营外围不断绕行,终于看到了坦克停着的位置。 “一、二、三...小旗,这停了差不多有八辆铁王八。” “嗯,这是大半个坦克连的编制,应该是两个坦克排,散开继续查探,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 “是。” 一炷香后,几人再次在分开的地方会合。 斥候摇摇头:“就看到这几个铁王八,小旗你那边呢?” “我也没啥发现”,小旗有些可惜的摇头:“估计这边就停着这几辆,先回去吧。” 一个时辰后,二麻子看着汇总而来的情报,眉头在不断跳跃着。 “好消息是,这里果然是鬼佬的铁王八营地”,他撇了撇嘴: “坏消息是,娘的大部分都在里面停着,咱们能摸到的就外围那几辆,都说说怎么干吧。” 归队的小旗和斥候面面相觑,本以为他们是搜索到消息最少的,却没想到是最有用的。 “嗯...” 那小旗想了想,谓然一叹:“凭咱们要摸到里面不算太难,但难在一旦动手就会被敌军包围,到时候不撂下点兄弟恐怕撤不出来。” “嗯”,二麻子点点头:“老爷的任务是让咱们牵制,可不是让咱们玩命,这送死的买卖不能干,我决定了。” 他的手在探出来的敌营布防图上狠狠一拍:“蚊子虽小也是块肉,更何况这八辆铁王八不算少了,吃掉它!” “好,就这么干。” 看着纷纷点头的几人,小斥候忽然犹犹豫豫的举起了手:“二爷,我有个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 二麻子眼珠子一瞪,不耐烦的扫他一眼:“有话说有屁放,吞吞吐吐的像个娘们。” 斥候咽了咽口水:“停那几辆铁王八的地方,附近有个大粪坑,兄弟们最好捂紧鼻子再动手,不然容易被熏着...” 二麻子一听更是不耐烦:“一个破粪坑能咋滴?咋你这兵还越当越回去了?打仗的时候要不要老子再给你配个使唤丫头?” “不是,那粪坑的味道怎么说呢,就是,就是,太绝了。” 斥候百口莫言,实在无法言说,那种仿佛积累了万万斤粪便的上头气味,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 二麻子瞪他一眼:“少废话,我看你就是太娇惯了,一会炸铁王八的行动你不用参加了,去给老子把那粪坑炸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