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天稗史》 第080章 元水救人 北风乍起,江水翻腾,商船上悬挂的火神旗帜猎猎作响。中都最大的灰港中,停泊着各种货船,千桅林立,巨帆相连。 昭博太站在船头,出神的看着矗立在高丘上的雄伟皇宫。 “博太。”岳父屈存斋出来船舱。 昭博太言道:“爹,天冷,怎么不在船舱里面待着?” “出来透透气,船舱里面太闷了。”屈存斋对这个女婿很满意,知书达理,性格和善,心疼家人,但也知道在柔弱的表面下,其实蕴藏着不屈不挠,甚至于有些倔强和固执,“知节快生了,等回去,在家待段时日再出来吧。” “小心风寒!”昭博太盯着江面随风而起的沙鸥。 屈存斋宽慰道:“博太,不能老是闷头读书,多走走看看,能更好的理解书上的那些字。我年轻时也读过书,幻想着要是能做个鼎元,那该有多风光!只是拙于才学,连个茂才都不是。你十二岁茂才,十五岁均士,皆是榜首,可谓惊若天人,要是院试和殿试再成榜首,那岂不是从未有过的四元了!十年前,你和映乘定亲,后去赶考,爹是上下忐忑,盼着你做大三元,又不想你做大三元。” 昭博太言道:“爹放心吧,孩儿对映乘的心是不会变的。” “爹担心的不是这个!我们两家世交,你的家风和为人爹都知道,讲究的是忠厚传家!要不然,爹把最贤惠,最漂亮的女儿嫁给你,当时不知多少人前来求亲。”屈存斋说着,眼神流露出自豪,“爹读书不多,可也知道,三百多年了,我们元越的大三元只有两人。二百多年前,居巢郡杨寘英年早逝;百年前的郢郡伯庠成为大政公,可读书有些食古不化,做官做的……太过于愚直。”说着,摇了摇头,“要不是这位三元公,夫子之学何至于成为百年笑柄。” 昭博太若有所悟,“爹的意思我懂了,做官不但要读书,还要懂得人间冷暖,更要懂得人情世故,这样才能是真心为民,又能做出实事的好官。” “要不说你聪慧那。”屈存斋满意的点头,“此去北地,从元越出发,过皇领、经邢襄、阳武、中定,走河间,到云中,这五千里路走下来,各地风土人情便能知晓大概,回头看那些圣贤书,自然心意顺达,了无所碍了。说不定,三年后做个大秋元,大鼎士,虽然不是连中三元,可四元俱得,也是了不起的人物了。” 望着浩瀚江面,昭博太心情开朗,露出久违的微笑,“北地那边有茂举,等我们到了,说不定还能看到那边的冬榜,看看他们的盛景。” 屈存斋笑道,“爹曾见过北地茂举揭榜,到了揭榜日,文尊武尊在冬至双榜齐开,比我们元越热闹的多,上榜的文尊武尊跨马游街,花灯映衬,火树银花,观灯的百姓沸腾,山呼海啸,热闹的紧。九年前,爹正好赶上大三元王岩叟连中俊首、英师和文尊,百年难得,此事还闹得沸沸扬扬!” “我也耳闻过,只是不详。”昭博太言道。 “和我们元越不同,北地那边的考卷要糊名,起初,都没注意王岩叟是从东元来的,还是个学宫士子,这不是气人的嘛,元越、东元和皇领的学风多盛,博太你去北地,肯定也为学尊!等冬榜揭了,花街也游了,该办的都办了,有人揭发,王岩叟是东元学宫来的,祖上根本就不是北地的。这下捅了马蜂窝,北地士子不干了,要是元越,皇领和东元士子前来,还怎么上榜,就吵吵闹闹,要求除名王岩叟。”说到这里,屈存斋忍不住笑了,“这下司礼府就吃瘪了,这街都游了,你说取消就取消,之前干嘛去了。最后还是至正会出面来安抚士子,只能折中处理,不让王岩叟随意选官了,给他个偏远的县主簿,算是惩戒。也立下规矩,外地士子入北地,不满五年,不准参加茂举,才算平息了士子怒气。” 昭博太摇头叹息道:“王岩叟的仕途怕是难了。” 屈存斋摇摇头,“王岩叟倒却是个妙人,以文尊之名,做个主簿,并不生气,反而沉下心来,治理的很是不错。现在成了大县的县令了,待人很和气,对待行商和行会也很客气,这人来自东元,很是务实,什么赚钱他搞什么,做事公允,商人也喜欢到他的辖县落脚。说不定这次我们前去,能见到他那。” 昭博太若有所悟,“此人才是我辈学习的榜样啊。” “哪是什么?”屈存斋手指着江面上漂浮的小黑点。 顺着方向望去,隐约看到黑点好似有人溺水,急令船靠近,看清了是有人落水,忙招呼船员捞起,人已昏迷,赶忙施救,等人转醒后,让他好好静养。 第二天,众人进去探望,问起事情缘由,可此人双目痴呆,沉默寡言,什么都不说,只能从他断断续续的言语中推知,此人叫高治羊,名“本智”。 众人猜想此人遭受了大变故,也就不再过问此事,赶忙让他歇息。 过了几日,此人康复后,去问昭映乘,“大管事,你们信茂亨需要账房文牍先生吗?如有需要,在下就做名账房,若不需要,就下船谋生。” 屈存斋觉得此人风姿秀美,言辞儒雅,举止得体,多日接触,知道是 饱读诗书的文人,点头言道,“先生如不嫌弃,就留下做个文书吧!” 第081章 军伍 “是我先发现的。” “不对,是我!”…… 七八个灰头土脸的孩子在为是谁发现的大蜂巢开始争吵。他们聚在村头刚刚收割过的麦田中,迎着夏日阳光,仰视着大槐树上的硕大蜂巢和忙碌的蜜蜂。直勾勾的盯着蜂巢,想象蜂蜜的甜美,哈喇子禁不住的流了下来。 “都别咋呼了,看我的!”最瘦、最高、最黑、最是精壮的男孩,从篱笆中抽出长杆,紧了紧腰带,准备爬树,“待会儿捣掉蜂窝,我要拿一半。” 这个孩子叫李同路,论起捣蛋和粗野,村子孩子没人能和他相比,他身手灵活,做事鲁莽,下手不知轻重,有几个孩子曾被他打的头破血流,父亲和叔叔这五年去了元镇作战,家里少人管教,性子越来越野,越来越难以约束。 这时,敦实的孩子拦住他,“不要命了,这么大的蜂窝,马蜂能蛰死你,赶紧跟我回去,待会儿阿大回来了。”这是李同路的哥哥李同道,阳光晒得他黑黝黝的,浑身像是出油,迷着小眼,更显相貌敦厚,常年的劳作让身体很是强壮。 李同路粗鲁的推哥哥,“不用你管,待会儿我取了蜂蜜,你别喝就行。” 兄弟相互对视,同路平时有点怕哥哥,可当着这么多人,怕失了面子,不甘示弱,倔强的推开哥哥。李同道抓住弟弟,弟弟使劲,没能挣脱如同铁箍的手腕,围观的孩子们跟着起哄,“同路,同路你别不服,你的劲头子没有哥哥足。” 起哄声让同路脸色绯红,他热血上涌,转过身来,照个哥哥的脸就是一拳,这拳打的很突然,登时将哥哥鼻子打出血。 李同道大怒,一脚将弟弟踹倒,骑在身上,准备狠狠的教训弟弟。眼看着拳头就要落在身上,孩子们都吓傻了。这时,李乂蹿了出来,“哥,我有办法。” 李同道的拳头狠狠的砸在弟弟脑袋边的地上,砸出了深坑。 从地上爬起来,跑到李乂身边,抓住领子问道:“怎么弄?” 李乂整了整领子,挺了挺胸膛,“蜜蜂怕烟啊!用烟去熏它。” 小孩子们闹哄起来,捡柴生火,烟熏蜂巢,蜜蜂被熏得晕头转向,轰然散开。趁着这个间隙,李同路像个猴子爬到了树上,将大蜂巢摘了下来。 “我的喽!”同路攥着蜂巢大笑,不顾别人,一溜烟的跑了。 看到李同路拿着大家的胜利果实跑了,一起战斗的孩子们都很生气,大呼小叫的骂着,闹哄哄的一溜烟的追了上去,只剩下同道和李乂面面相觑。 李同道安慰李乂,“大弟,点子是你出的,待会跟我回家,分你一半。” 路过的老头和中年人将刚才的故事尽收眼底,看到孩子们跑了,中年人上前问还留下的李乂,“小子,还不跟上去,这点子可是你出的。” 李乂好奇的看着中年人,满脸胡须散乱,小眼迷着,笑容和善,吃惊的看到左袖空空荡荡的,笑嘻嘻的看着掉下来的蜂巢上聚拢的蜜蜂,“我可不敢。” 老头哈哈大笑,爱抚着李乂的大脑袋,“就数你最聪明。” 李乂认识这老头,是四爷爷李元凯,同道和同路的爷爷。老头五十多了,头发灰白,皱纹很深,面容沧桑,身体却十分硬朗,不时的进山狩猎。 见爷爷拎着两只兔子,李同道眼睛亮了起来,嘴也裂开了花,赶紧上前接了过来,奔着家里而去,不忘回头对李乂喊道:“大弟,待会到我家吃兔子头。” 同路和一群孩子在路上狂奔,被蛰的满头是包,还是舍不得扔掉蜂巢。见到同路冲着自己冲了过来,李乂大喊:“往水里跳啊!” 指着路上队伍,池塘里的孩子大喊:“要去打仗喽!” 夏日尘土中,近百人的队伍慢慢靠近了,这是混杂的运送队,黄牛拉着四两大车,车上插着旗帜,装载着粮食和箭矢,还有散乱的铁甲和皮甲。二十多人在照顾大车,车后面跟着七八十人的队伍,拿着长枪、大刀等,负责护卫。 四爷爷眯着眼看了会,“打头的是陈亭长吧。” 中年人点头,“二十多年前,我和他同去老水地当兵的,这家伙生猛,打起仗来不怕死,真就砍了个人头,当时队正问他,是要银子,还是记勋。” 四爷爷笑道:“当然是记勋了!勋功,这可是宝货,能传代,能抵罪,关键是记勋一次,顶的上五亩好田啊!要不我家守福,守禄二小子都去了元镇。” 中年人言道:“这家伙,当时砍死那个家伙,很高很壮。”用两只手比划着,“拿个这么长的大刀,对着我玩命砍,让他抽冷子捅死了。”指着自己的左胳膊,“我这条胳膊被砍的吊在膀子上,要不是命大,命都留在了老水地。” 四爷爷言道:“这小子有福气,回来用功勋换了个亭长,也不错了。” 中年人摇摇头,“换亏了,要是晚几年,还能换的更多。” 见到军伍靠近,孩子们从水里蹦出来,喧嚣着,呐喊着冲着堤坝。“去打仗喽!”欢呼着,叫嚣着,胡乱采些野花野草,当军伍通过时,两眼放光,手中 的花草抛向军伍,吵闹着祝福,有节奏的高声喊着“大胜!大胜!” 十年元镇战争,天天都有军伍从堤坝上路过,奔向元镇。士兵的昂扬和勇武,骑乘的高大战马,随身的明亮刀枪,赫赫军威让孩子们崇拜无比。 走了半日,太阳毒辣,人马疲惫,带队的陈亭长指着堤坝上的排排大柳树,高喊,“兄弟们,歇息会儿!牛马饮饮水,大家洗洗脸,在这里用饭。” 骑兵纷纷下马,步兵放下刀枪,涌到堤坝下的溪流中,冰凉的溪水泼在脸上,洗净汗水灰尘,轻松的坐在草地上,取出干粮腌肉,生火做饭。 孩子们围拢过去,不过是讨点吃的,军队的粮食充足,心情好了,不介意分点给孩子,陈亭长招呼着老伙计,“刘山头,老李头,过来。” 四爷爷笑道:“走,过去蹭顿饭,国家的粮,不吃白不吃。”看到被孩子扔下的蜂巢,捡了过来,“让他们尝尝这个。” 寒暄后坐下,四爷爷捧着大饭碗,小心的问陈亭长,“官爷,听说元镇打了大胜仗,咱们都把皇领那么大的地盘抢下来了,怎么还派人去元镇打仗啊。” 陈亭长言道:“打了大胜仗我知道,可为啥还派兵,咱就不知道了!咱们的大司马厉害着呐,亲自领着护卫,撞破城门,直冲进去,杀的浑身是血,满身是伤,要不是皇领将军磕头求饶,就把他们杀光。大司马对皇领的家伙说了,放你们回去又怎么样,若是不服,就还来厮杀,保管让你们有来无回。” 刘山头请教一起吃饭的青年军官,“军爷,那还派兵干啥?” 青年军官抱拳道:“什么军爷,在下马齐,这不是打仗,是换防,大营来回调换。”指着手下上百人,“他们可不是新兵蛋子啊,都当兵三四年了。” 李乂看着眼前这位大人,长相斯文,面带华贵之气,和其他士兵很不同,就心生好感,凑到身前,摸着地上插着的长枪,羡慕的抚弄着上面的红缨。 马齐也注意到了眼前的这个孩童,长得很是可爱,也不像其他孩子那样闹腾,不喜欢到锅灶前凑,很是守礼,特别是大大的眼睛,很是清澈骄傲,便掏出腰间的匕首,打趣道:“小家伙,给叔叔背首诗,这把匕首就送你了。” 看到叔叔考校自己,李乂毫不犹豫上前,费劲的拿起插着的长枪,装模做样的摆出姿势,摆弄几下,稚嫩的声音言道:“攻书学剑能几何?争如沙塞骋喽罗,手执绿沉枪似铁,宝剑三尺斩新磨。四塞忽闻狼烟起,谁人敢去定风波?” “定风 波!好!”马齐抚掌大笑,禁不住的叫好,很是爽快的将匕首递给了李乂,拍拍脑袋,鼓励道:“等你长大了,看你有没有本事去定风波。” 李乂亟不可待的拔出匕首,对着树枝砍下去。树枝应声而断,众人都惊奇这把匕首的锋利。匕首写的三个字,李乂小声念道:“定风波”,看了看反面,念道“齐”,疑惑的盯着匕首上的骑马人,问道:“叔叔,这个牵马是什么意思?” 陈亭长见到这把匕首,便知道定然是望族公子,以前接触过,可这么平易近人的没有,对李乂笑道:“小子,好兵器上都有作坊的标识。” 马齐拍拍李乂的脑袋,很是欢喜,“小家伙,这是我们家的标识,你我有缘,这把匕首赠与你,以后你若是从军,希望这把匕首助你沙场立功。” 见这个军官很是和善,四爷爷便顺嘴问道:“军爷,我两个儿子都在元镇打仗,这都打了胜仗了,他们啥时候能回来啊!” “老人家有两个儿子从军那,这可是卫国之家啊。”说着,将锅里的炖肉执意给四爷爷盛满,“他们应该到县城了,我刚从那边过来的,看到这汶水县在元镇大营的五年兵都回来了,如果你儿子当兵满五年,这会儿应该到家了。” 四爷爷听到这句话,感觉浑身发凉,微微颤颤道:“怎么还没回家?难道说……”说到这里,突然不敢言语了,只是呆呆的盯着脚上的草鞋。 陈亭长笑道:“老李头,你担心啥,他们今晚肯定回来,为国家出生入死,县太爷怎么也要宰猪杀羊的款待,让每人给家里带上几丈青布啊。” 刘山头点头,“是啊,我们当年回来,也是这样的。” 四爷爷这才稍稍心解,觉得心头上的巨石稍稍松了点。 山村晚上,四爷爷和父亲坐在村头石堰子上,沉默的盯着山道。 太爷七十多岁了,须发皆白,还很硬朗,年轻时,也是猎户,泰宗山方圆百里也都踏过,一身的本领都交给了小儿子,让小儿子做个猎户。看到儿子沉默不语,就拿着蒲扇,不断的给儿子扑扇蚊子。嘴里没有几颗牙齿,一说话就有些漏风,含糊不清的言道:“别担心,爹找瞎子赖布衣算过了,卦象是小过,飞鸟以凶,今天要是见到了飞鸟就是凶,见不到飞鸟,两个小子就是吉。爹今天哪都没去,就在屋里待着了,现在天都黑了,鸟儿归巢了,更见不到了。” 山道上朦朦胧胧的来了二人,走路姿势像是两个儿子,李元凯没敢细看,只是闭上眼睛。“爹!爷!”突然传来大儿子李守 福的大嗓门,“俺娘那!” 李元凯激动的差点滑下石堰,赶紧睁开眼睛,看到两个儿子都站在眼前。守福将扛着的青布放下来,守禄也将扛着的猪后腿放在柴垛上。 “爹。”二儿子的嗓门更大,吓得树上栖息的鸟都惊飞了。 爷爷看到天空的惊鸟,气的大骂,“就不能说话小声点。”上下打量两个小子,见到兄弟二人更结实了,“回来是全乎人就好,不缺胳膊少腿的,就是福分。” 守福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俺们兄弟当的是辅兵,咱们东元人多,皇领的兔崽子被围的死死的,想出来都出不来,俺哥俩就在营里做杂活了。” 守禄有些抱怨,“我说去攻城,捞点勋功回来,我哥死活不让去。” 守福瞪起眼来,“在大营有什么不好,咱们做个火头军,有吃有喝有钱拿,勋功有那么好赚吗?你看看最后攻城那几天,死了上万人,烧得那个惨。” 爷爷笑道:“真是火头军啊,这都胖了,看来伙食不错啊。” 守福从怀中掏出一包散碎银子,“爹,这是俺们兄弟的饷银,还有些犒赏钱,要说这大司马不愧是王上的兄弟,逢年过节,大小胜仗,都有犒赏钱。” 父亲掂了掂,吃惊的说道,“这怕是有三四十两啊!”随即眉开眼笑,“等秋收了,给你们兄弟盖个新房子,要那种带瓦面的。” 在旁的爷爷笑道:“当初两个小子去当兵,找的瞎子算命,人家说是泰卦,上上大吉,小往大来,果然就是。” 父亲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都快半夜了。” 守福回道:“这次回来了百十人,县令说是大胜回师,给父老乡亲增光,就好酒好菜的招待,连衙门里面大小官爷都出来敬酒了,吃完饭就快黑天了。” 守禄也是满面风光,“可风光了,人家留我们住下,我哥非要回来。” 守福生气的骂道:“还住下,你昏头了吧,我怕这点银子让你在县城里面胡逛没了,你看不出来吗?县衙大小的差役都拉着大伙往那些窑窠子里钻吗?” 看到出门迎接的母亲和妻子,守禄一瘸一拐的喊道:“娘!” 看到小儿子的腿瘸了,母亲眼泪涌了出来,“二小子这是怎么了。” 父亲在后面乐呵呵的踹了守禄一脚,“这小子混啊,谁都骗!” 守禄身手敏捷的躲了过去,见守禄平安无恙,母亲破涕为笑。 “同道和同路那!”守福没见到二人,急切问道,“他 们在哪?” 见到出门打着哈欠的两个小子长得高高的,守福和守禄都笑开了花。 “嗯?”看着同路的大脸在昏暗的月光下肿的都快认不清了,甚至有些狰狞,守禄慌忙上前,捏着同路的脸左右端详,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同路的脸本来就有些肿痛,被父亲捏的难受,顿时大哭起来。 爷爷笑道:“马蜂蛰的,这混小子随你,整天的瞎胡闹,晌午去捣蜂窝,让蜜蜂追着蛰的。要不是弗羊那小子告诉他跳进水里,这脸蛋啊,还要大。” “都平安就好,赶紧睡吧!”李洪武打着哈欠,指着两个孙子,“守福,守禄,歇息两天,跟着你爹去趟山里,有些草药该采了,那些药窝子,你爹都知道。”说完,转身入了正堂,到了门口,停下脚步,看着天上的明月,嘟嘟囔囔的嘀咕着,“这月头都过了中了,这飞鸟,究竟是昨日的,还是今日的?” 第082章 李乂修身 平安修缮草屋,不小心从屋顶摔下后,腿伤严重了。 宜昂在北地避难时,在燕啸好友,皇甫重师的慈心医馆避难过,耳濡目染,略懂医术,便给平安诊脉,觉得脉位浅显,浮而有力,知道并无大碍。 想起燕长老留下的书籍中,有些讲解养气健身之术,把书箱从床底取了出来,拍了拍尘土,见有《尚书》、《逸书》、《易》、《天真要》、《阴符》、《内经》、《鬼门十三针》、《堪舆》、《修真辨惑》、《阴阳升降论》、《无极图说》等,从儒学、医学、兵法、法家、杂家等诸子百家,可谓是包罗万象,大部分语意艰深晦涩,内容杂驳,唯有《天真要》图文并茂,简单易懂,讲的是锻炼骨髓,便交给平安。平安看书中讲的是强身健体,既是如此,锻炼一下也无妨。 《天真要》看起来古朴沧桑,标注的经脉星星点点,参照《内经》,慢慢明了。此决讲的是引气入体,运转人体经络,将天地元气导入足底的隐白穴、大都穴、太白穴,上行到三阴交穴,将元气入骨,通过元气来强身健体。 修行月余,平安慢慢体悟绝妙,体会到运转经络的好处,就让李乂练习。 将《天真要》递给李乂,父亲言道:“照这本书锻炼。” 李乂翻开书本,看着上面的脉络,疑惑不解,“爹,练这个做什么?” 母亲知道儿子的小心思,逗笑道:“练了这个,你就变得强壮了,纵横沙场,万军从中,能杀几个来回,什么同道,同路啊,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山里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清晨起床,迎着太阳,修炼法决,打坐吐纳,运行周天,凝聚真气,沿任督二脉周转循环,李乂感觉神清气爽。空闲时间,跟从父亲学习《说文》、《解字》、《训诂》发蒙,粗疏的学习《论语》。 平安手拿《论语》,有节奏的敲打着书桌,领念道:“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李乂跟读,“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又卡在这里,这是第三次了,平安面色微愠,沉声提醒,“齐之以……礼,是礼,这都第三遍了,还没记住?伸出手来。”说着,就拿起戒尺。 知道三板子是少不了了,戒尺落下,李乂言道:“玉不琢,不成器!” 戒尺加重落下,父亲严厉的叱喝道:“人不学,不知道!” 等戒尺打过,李乂摸着红肿的手心,大声道:“永记父亲教诲!” “把为学背来听听。”父亲满意的收起戒尺,起文道:“学而……” 李乂赶紧接着往下背,“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父亲带着崇拜的口吻言道:“弗羊,夫子之道,世间大道,所谓天不生夫子,万古如长夜,夫子首倡仁,在暗夜中,点亮文明之火,照亮人间大路。” 李乂带着向往的神色,“等我长大了,要成为夫子那样的人。” “胡说八道!”父亲厉喝,吓得李乂一哆嗦,“夫子天纵之圣,高山仰止,我们这些人只需跟随夫子,学习圣人教诲就是了,怎会妄想超越圣人!” 父亲的厉喝,让李乂感觉夫子形象顶天立地,比更巍峨的高山还巍峨,比高耸的九天更高耸,自己不过是膜拜在脚下的凡夫俗子,油然而生敬仰。 见到李乂受了委屈,母亲走了过来,爱怜的揉揉儿子的脑袋,“弗羊,只要努力,就能成为夫子那样的圣人!娘小时候,可听你太伯父讲起过夫子,他曾见过夫子的,说夫子长得高大,额头高隆,博学多识,精通六艺,骑马射箭,都很厉害,言语妙趣横生,还听到他教训弟子宰予和子夏那!” 李乂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夫子可是圣人啊!” 看到儿子可爱样子,母亲柔和的笑道:“夫子是圣人不错,可圣人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夫子最喜欢他的弟子曾参和颜回,对子路和宰予要求最严。那次,你姥姥跟着家人去拜见夫子,就见到夫子生气的大骂宰予。” 李乂惊讶的问道:“宰予是贤者,也会挨骂?” 母亲露出笑容,“因为他大中午的,偷偷睡懒觉,让夫子发现了,夫子很生气,骂他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圬!就是骂他烂泥扶不上墙。” 李乂正要笑出来,看到父亲严厉的目光,赶紧闭嘴。 母亲想了想,讲道:“夫子其实是个很有趣的圣人,有一年,他周游列国,去东北的夫真弘道,刚过了城间地查海镇,就被乱兵劫掠,身无分文。没办法,就只能返回,到了荒郊,大家都饿得不行,正好看见个小酒馆,就让弟子子路前去乞食。掌柜听说夫子前来,知道夫子博学,世间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就对子路说,‘既是夫子,在下问两个问题,若夫子答对了,就免费招待你们。’” 连刚才不屑听的平安也听的入神了,催促着夫人继续往下讲。 “掌柜就写了个字。”母亲说着,提笔写了个‘兲’, “交给子路,问这字念什么,子路一看很生气,以为是蔑视他,不过还是回答这个字就是天。” “这个字是天!”李乂又仔细看了看,“父亲教过我。” 母亲有点俏皮的笑道:“可是掌柜听后,说子路错了,便怀疑他不是夫子的学生,接着说,‘问你个简单的问题吧,你说,一年就几个季节?’” 李乂忍不住回答,“当然是四季了!” 母亲摇头,“子路也是这么回答的,可掌柜认为子路愚蠢,就把他赶走了。” 李乂有些生气,“明明是这个老板愚蠢!还说别人愚蠢。” 母亲却故意的买了个关子,笑道:“子路回去,就将前前后后都告诉了夫子,夫子想了想,让子路回去告诉他,这个字念王八,一年有三个季节。”见到父子都迷惑,母亲咯咯笑道:“子路将信将疑,不过是夫子交代的,不敢不从,就返回去将答案告诉掌柜。没想到,老板听到子路的答案,很是吃惊,相信夫子就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就好好的招待夫子和他的众位弟子。” 李乂很是着急,“夫子也不懂?他可是个圣人啊!” “吃饭时,弟子问夫子缘由,夫子说,为师本应告诉他正确的答案,可我想了想,他穿着绿袍,在荒山之中,应该是蚂蚱变的!春来秋去,在他眼中,每年当然只有三季,能知道王八这两个字就很博学了,你怎奢求别的那!” 李乂忍不住哈哈大笑,“圣人原来这么有趣啊!” 平安也觉得这个故事有意思,随口问道:“弗羊,这个故事说明什么?” 李乂认真的想了想,“父亲,这个故事说明了,要想吃饭,就要听话。” 平安摇了摇头,“真是井蛙不足论海,夏虫不可语冰啊!”就摇着头,走了出去,出门后喊道:“今日要通背为政篇!等我回来检查你。” 李乂不解的看着母亲,“娘,爹说的啥意思?” 母亲看着儿子可爱的大头,拍了拍,“你爹说,你就是那个小蚂蚱啊!” 第083章 兄弟之约 乌云压城,绵绵霏霏,王宫中被昼夜不息的雨丝所包围。 灰砖黑瓦的延福宫中,王府上下焦虑的盯着神医仓承晔的一举一动,仓承晔摸着昏迷的太夫人脉象,脸色变幻不定,这让众人悬着的心时松时紧。 入秋以来,太夫人病情加重,几次昏厥。仓承晔被召入宫中,察看脉象后,这位东元神医轻步出宫,脸色凝重,言道:“王上,尊上脉象空虚粗大,末尾战颤,待我看来,这是……”犹豫片刻后,还是吐露真相,“这是死脉!” 陪同的师乐菱听到这句话,惊慌的差点摔倒,赶紧扶住殿中圆柱,紧张的有些口吃,“仓……仓公,你确定吗?太夫人病情有些好转了,怎么还危险了?” 仓承晔叹了口气,“尊夫人,但愿我学艺不精,把脉不准吧!” 国王有些伤感的问道:“仓公,母后还有多少阳寿?” 仓承晔无奈言道:“王上,提早准备吧!尊上是回光返照之象,在下医术低劣,不敢断言。不过,依多年的行医经验,也就这一二日的光景,最多不过十日了,若能挺过十日,尊上就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怎么也能延寿十年。” 国王恳切的言道:“仓公若有办法挺过这十日,孤王不惜代价。” 仓承晔眉头紧锁,坚决摇摇头,“仓某还没有与天争命的本事,做最坏打算吧!趁着太夫人清醒,问问尊上还有什么交代,别到时来不及了,造成终生遗憾。” 太夫人看到儿子来到面前,憔悴的脸上挤出笑容,“都来了好,娘正要找你们那,娘估摸着也没几天了,有些话该对你们说了,娘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师辰善挤出笑容:“这是说啥,娘还要长命百岁那。” 太夫人脸上露出笑容,“傻孩子,仁者寿,而智者乐,东元除了那位长寿王,慈王师往复,哪位国王活过百年?他一生善业,心怀慈念,蝼蚁不忍害之,天报其慈,让其增寿,娘可没那么大的善业。娘六十了,子孙满堂,心满意足了。若不是母家姜家遭受灭门大难,娘走的也没什么遗憾了。” 国王宽慰道:“娘不要多想了,安心养病,慢慢会好的。” 太夫人言道:“有些话,娘要告诉你们了。”说着,用干枯的双手拉着两个儿子的手,神色肃然,“仲畠,娘不在了,要尽心辅佐你哥哥,你性子刚硬,以后克制着点,万不能让皇领的悲剧在我们王室重演,成泽和成遂为了皇位,兄弟阋于墙,毒杀皇父,圈禁皇弟,让天下人看了笑话,你以后绝不能有别的 心思!” 太夫人轻拍国王的手,面带期许,“思恭,你和仲畠是一母同袍,都是吃着娘的奶长大的,答应娘,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仲畠犯什么错,你们都是亲兄弟。” 师辰善毫不犹豫道:“娘,放心吧!兄弟相残这种事,儿子才不做那!” 国王也赶紧安慰道:“娘,仲畠永远都是我的亲兄弟,不论什么时候!” 太夫人欣慰看着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也都脚步纷乱赶了进来,赶紧上前,跪在床前,师乐昉急切的问道:“娘,你没事吧!” 太夫人爱抚着师乐昉,“老丫头,娘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过两天就好了。” 王妃公输容左右手牵着师宫清和师虞两个小女儿,后面跟着师玑、师茍胜和师宜阳;大司马夫人宫兰介则领着师苑春,抱着师野臣匆匆跟着进来。 见到快步进门的孩子们,太夫人强打精神,涣散的眼神重新聚了起来,将七个孩子亲切招呼道自己面前,几个孩子都亲切喊着“奶奶……” 看着孩子们,太夫人对公输容道:“当年,娘也是带着五个孩子来到了先王和老太夫人面前,送走了他们!当时最小的老丫头才两岁那,缇仙都六岁了吧!能活到这个岁数,娘也知足了,先王等我那,该去看看他了。” 公输容挤出笑容,“娘,你老长寿着那,缇仙六岁了,这几天要吵着要见奶奶,说要给奶奶梳小辫,等她长大了,还要带着奶奶去看龙那。” 太夫人爱抚师苑春的羊角辫,轻摸胖胖的小脸蛋,“这才是小老丫头,越来越美了。”看着公输容,“老身就要走了,以后也帮不了你什么了,你要多多照看这个家了,这都是你的孩子,不能分什么亲疏了。” 公输容哽咽的言道:“娘,你放心吧,这都是我的孩子。” 太夫人招呼三个孙子前来,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并没有理睬嫡孙师宜阳。众目睽睽下,反而拉着茍胜的手,疼爱的摩挲着,眼中充满了慈爱。看着师茍胜,太夫人用力言道:“坖新,要长成我们师家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众人没想到生命垂危的老人竟然底气充沛,都心中一颤。 说完这句话后,太夫人力气好像消失了大半,生机被抽空,有些疲倦的躺下。众人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国王和师辰善兄弟二人来到了床前。 师乐菱上前,支撑起太夫人。太夫人看着两个儿子,声音缓慢迟钝,“娘……娘要走了,可娘放不下你们……娘从十六岁从中都嫁到东元,生了你 们兄妹五人,你们都不错,可娘想到你们兄弟二人,总觉得走的不安稳。” 床前众人都禁不住落泪,国王泣泪,“娘,你为了我们兄妹五人,辛苦了一辈子,有什么话,对儿子说,儿子照做就是,说什么儿子都要做到。” 太夫人费力的点头,“娘就想着,你们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不能厚此薄非。思恭,娘不管你做多少年的王,可等你走了,要让仲畠接着做。”紧盯着国王,悲声问道:“娘问你,能答应娘吗?” 师乐昉劝解道:“娘,你就安心休息吧!别考虑这事了,以后再说。” 师乐菱言道:“弟妹,你可想清楚了,做父亲的,总和儿子亲近,将来思恭老了,希圣和野臣怕也都不小了,难道你想让这两个孩子将来又起争斗。” 师吉灵上前劝道:“娘,这可不能胡来,这兄终弟及,可是乱了体统,易朝就是兄终弟及,引发了六世之乱,东夷也是兄终弟及,才分裂的乱七八糟。” 太夫人气愤的骂道:“你给我滚,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说到这里,被痰堵了心窍,脸色苍白,喘不上气来,竟然昏迷过去。 师乐昉看着母亲头发蓬乱,眼窝深陷,形似骷髅,着实可怜,抹着眼泪,对大哥哀声说道:“大哥,你就答应了娘吧,让娘安下心来。” 师乐菱低声怒言,“乐昉,不要糊涂,这是军国大事。” 师辰善见到母亲挣扎,心痛垂泪,对大哥低声哀求道:“大哥,你就答应了吧,你放心,大家都在这里,我绝不会不本分,你就让娘安心吧!” 众位等的就是这句话,便对国王道:“仲畠都这么说了,你就答应娘吧!。” 仓承晔将金针插到太夫人的后顶穴中,激发最后的活力,太夫人这才清醒,哀求的目光看着国王,等待着他最后的决定。 师辰甫和师辰善两兄弟来到母亲面前,握着母亲的手,师辰甫对母亲悲声言道:“娘,儿子答应娘,就照娘说的去做,将来将王位传给仲畠。” 太夫人这才来了精神,强撑着身躯,“思恭,将来仲畠继承你的王位,你的大儿子继承仲畠,从你的儿子后,王位就由你的血脉继承。仲畠的血脉就不要想了,野臣能荣华富贵就好。娘走了,管不了这么多,只能照顾到你们兄弟了。” 太夫人对侍女言道:“去,把放在铜柜中的两个金盒取来。” 待金盒取出,太夫人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的手却是打不开盒子。 师乐昉赶紧上前打开,看到里 面放着三个卷轴帛书。 老夫人用尽力气,巍颤颤的将所有的帛书都取出来,展了开,断断续续的对两个儿子言道:“这是……传位……诏书,签上……你们的名字……” 没想到太夫人已做准备,可又不能不签,兄弟二人无奈签字。 大限来了,太夫人眼神清凉起来,口舌清晰的言道:“这是三份,思恭,仲畠一人一份,剩下那份,昭示天下。要是你们想娘,就拿出来看一看,这都是娘一针一线绣的,用的是娘的青丝和心血。思恭,你不传位给你弟弟仲畠,娘将来灵魂难安,仲畠,你若不传位给思恭长子,娘将来必不饶你。” 听到传位长子,众人都惊讶的不能言语。还没等众人劝解什么,太夫人将众位子女叫到面前,看着一张张的面孔,缓缓言道:“思恭、吉灵、仲畠,还有老丫头,娘要走了,你们以后要相亲相爱,这样娘也走的安心,丧事要从简。” 面对泣不成声的儿女,太夫人无意识的呢喃道:“娘随先王去了。” 第084章 羊子和朱凰 元越最大的湖泊云梦泽中,花坞苹汀,十顷波平。渔夫在雨后氤氲的云梦泽上撒网,湖光滟滟,激起乱点碎红,摇橹的中年渔夫唱着元越的渔歌子。 草芊芊,波漾漾,湖边草色连波涨; 柳垂丝,花满树,孤村遥指云昏处; 水为乡,云满舱,水面风来浮云渡; 黄鹄叫,白鸥眠,身闲心静平生足…… 渔夫摇橹,渔歌渐渐的远去,消散在湖光山色中。 云梦泽的周边分布着郝子泽、箕子泽、林子泽等市镇,绿油油的稻田四周种植着桑麻。箕子镇附近有座高耸山崖,人迹罕至的小路上,二人正在急行。 瘦弱的少女催促着高大的老人,老人身材微胖,小小的眼中闪烁着精光,皱纹密布,饱经沧桑。少女名叫羊子,身材矮小细长,有点枯黄的头发被红丝绳绑起来,面色苍白,眼中黑眸闪动,充满了灵性,穿着的粗布衣服打着补丁,在南方微热的天气中被浸透,羊子走的有点急,不时的咳嗽两声。 “爷爷,快点儿!”羊子心急,加快了步伐,向着山顶而去。 “不用急,上了前面的山崖上就能看到,爷爷二十多年前来过,就在那里看到的。”老人指着远处的山坡,手中竹竿上挂着小旗幡,上书“神机妙算”。 这名老人就是十三年前在中都算卦的刘者元,当年在都官狱附近的冬夜中,捡到了一名女婴。看到这女婴和宫里,卫府有牵扯,知道事关重大,怕自身置身漩涡,性命难保,便带着女婴,连夜逃出了中都,奔着南方的元越而去。在此后的十多年中,刘者元带着女孩,足迹踏遍了元越、师元,最远处到过百蛮地中的骆越,算卦谋生,增长见识,撰写游记,也是自得其乐。眼看着自己一天天的衰老,而女婴也渐渐长大,刘者元思乡情切,打算返回北方,看看故土。 浅浅的小溪从山脚下流过,溪水平静清澈,鱼儿翩然而动,羊子涉溪而过,挽起裤腿,踩了下去,“噗嗤”一声,急速前行的羊子一不留神,陷入了污泥中。没来得及发出呼喊,眼前一黑,身体被泥淖吞了进去。老人的大手将羊子拉了出来,脱身而出的羊子剧烈的咳嗽,喘过气来之后,赶忙洗了洗手脸。 “这里是沼泽,危险的很,不要莽撞,跟在爷爷后面。”老人说着,就用悬挂旗幡的竹竿探了探路,安全后,老人才放心的踩了上去。 淌过小溪,老人望着密林,抽出腰间砍刀,将路边竹子砍倒,枝叶削净,递给了羊子,叮嘱道:“羊子,山上有蛇,上山 时,别忘记用竹竿敲打竹子,这样才能惊走毒蛇。”说着,拨开灌木丛,费力在前面引路。 满脸汗水,气喘吁吁的来到山崖顶,坐下来歇息。夕阳西下,落日照着山河,宛如镀上一层金色,云梦泽上波光粼粼,湖面上的帆船正在缓缓前进。 “爷爷,朱凰什么时候来?”羊子心焦的问道。 “快了,上次就是这个时辰来的。”老人看着天边,追忆往事。 怔怔的看着西天,过了半个时辰,天空依然空荡荡的,只有沙鸥在云天处飞翔,羊子担忧的问道:“朱凰会不会飞过去了?” 二人安静的坐着,望着西天的太阳,正在缓缓落下,天边浸透着火烧云的壮丽之色,见到红日降下,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羊子的心在慢慢下沉。 突然,羊子指着西天,惊喜的言道,“爷爷,看!” 顺着指向,有个青点正在慢慢靠近,待终于看清巨大的飞鸟从天空掠过,羊子欢喜雀跃,“爷爷,朱凰!朱凰来了!” 老人有点失望,“傻孩子,这不是朱凰,这是青鸾,茶陵有很多,你不是在漆芦水边的水滨寨和长车楼见过吗?朱凰可比青鸾神俊的多。”天色见晚,老人失望的起身,“天晚了,回去吧!不是谁都能见到朱凰的,这是神鸟,只有极贵的女人才能看到,当年的施贻就见到过朱凰,还写入诗中,被代代相传,朱凰台上朱凰游,凤去台空水自流;去年人在朱凰池,银烛夜弹丝香柔。” 看着初上的夜色,羊子也没再抱多大的心思,小声嘀咕,“原来见朱凰一面这么难啊!”说着,心有不甘的看着初生的月牙儿,“再等会儿吧!” “天黑了,这林子可不安全。”爷爷警惕的看着四周,“这里的毒蛇多!” 丛林中传来猿猴啼声和夜枭的桀桀声,女孩失望的准备离开了。 月光朦朦胧胧,突然,天际传来一声细不可闻的尖亢鸟鸣声。 停下脚步,羊子仔细寻找声源,惊喜的言道:“凤鸣?” 四周瞬时安静下来,天地寂静,山林中笼罩着神秘,连虫鸣也消失无踪,老人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失望的摇摇头,“凤鸣?连爷爷都没听过。” “爷爷,我感觉到了。”羊子惊喜的言道:“清清楚楚!” 惊诧的看着羊子,爷爷半信半疑,“那等等看,爷爷正好喝点水,等喝完了水还不来,就带你回去了。”说着,依着竹子,取出携带的羊皮水囊。 西天空空如也,连沙鸥白鹭也都回巢了, 羊子只能失望的离开。 突然,巨大飞鸟伴随着亢丽鸣叫,铺天盖地的飞了出来! 正在喝水的爷爷被吓得坐在地上,心惊的看着上空,巨大的火红羽翼扇起劲风,掠起长发,羊子惊讶的合不拢嘴,看着眼前清晰无比的巨大灰爪。 这定是传说中的朱凰!夹杂蓝绿的火红身躯有十丈之长,泛着暗红流光,宽大的两翼有力挥舞,六七丈长的火色尾翼宛如赤炎瀑布,垂流而下,随着朱凰摆动,覆羽在空中上下翻飞,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芒,流光溢彩,炫目异常。 感受到身下有人,朱凰高亢鸣叫,振翅高飞,猛然向空中冲去,羽翼鼓荡起来的力量差点将羊子摔下山崖,老人赶快抓住惊慌失措的羊子。 朱凰注视着羊子,眼中蕴含着清高、傲慢、不屑和蔑视一切的风范,巨大的金喙亢鸣,竖立的条条羽冠似是王者之冠,在夜空中发出点点金色光芒。 彼此沉默的对视,羊子定神的看着朱凰。朱凰似乎从女孩的眼神中看到了纯真,眼神不再如刚才那样刀锋般的凌厉,而是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羊子被羽翼掠起的劲风吹的衣袂飘飘,长发飞扬,如同云端仙女。 朱凰一声高亢,冲天而去,优雅的扭转身姿,向着湖中翩然而去。 羊子只能失望的离开。 突然,巨大飞鸟伴随着亢丽鸣叫,铺天盖地的飞了出来! 正在喝水的爷爷被吓得坐在地上,心惊的看着上空,巨大的火红羽翼扇起劲风,掠起长发,羊子惊讶的合不拢嘴,看着眼前清晰无比的巨大灰爪。 这定是传说中的朱凰!夹杂蓝绿的火红身躯有十丈之长,泛着暗红流光,宽大的两翼有力挥舞,六七丈长的火色尾翼宛如赤炎瀑布,垂流而下,随着朱凰摆动,覆羽在空中上下翻飞,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芒,流光溢彩,炫目异常。 感受到身下有人,朱凰高亢鸣叫,振翅高飞,猛然向空中冲去,羽翼鼓荡起来的力量差点将羊子摔下山崖,老人赶快抓住惊慌失措的羊子。 朱凰注视着羊子,眼中蕴含着清高、傲慢、不屑和蔑视一切的风范,巨大的金喙亢鸣,竖立的条条羽冠似是王者之冠,在夜空中发出点点金色光芒。 彼此沉默的对视,羊子定神的看着朱凰。朱凰似乎从女孩的眼神中看到了纯真,眼神不再如刚才那样刀锋般的凌厉,而是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羊子被羽翼掠起的劲风吹的衣袂飘飘,长发飞扬,如同云端仙女。 朱凰一声高亢,冲天而去,优雅的扭转身姿,向着湖中翩然而去。 羊子只能失望的离开。 突然,巨大飞鸟伴随着亢丽鸣叫,铺天盖地的飞了出来! 正在喝水的爷爷被吓得坐在地上,心惊的看着上空,巨大的火红羽翼扇起劲风,掠起长发,羊子惊讶的合不拢嘴,看着眼前清晰无比的巨大灰爪。 这定是传说中的朱凰!夹杂蓝绿的火红身躯有十丈之长,泛着暗红流光,宽大的两翼有力挥舞,六七丈长的火色尾翼宛如赤炎瀑布,垂流而下,随着朱凰摆动,覆羽在空中上下翻飞,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芒,流光溢彩,炫目异常。 感受到身下有人,朱凰高亢鸣叫,振翅高飞,猛然向空中冲去,羽翼鼓荡起来的力量差点将羊子摔下山崖,老人赶快抓住惊慌失措的羊子。 朱凰注视着羊子,眼中蕴含着清高、傲慢、不屑和蔑视一切的风范,巨大的金喙亢鸣,竖立的条条羽冠似是王者之冠,在夜空中发出点点金色光芒。 彼此沉默的对视,羊子定神的看着朱凰。朱凰似乎从女孩的眼神中看到了纯真,眼神不再如刚才那样刀锋般的凌厉,而是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羊子被羽翼掠起的劲风吹的衣袂飘飘,长发飞扬,如同云端仙女。 朱凰一声高亢,冲天而去,优雅的扭转身姿,向着湖中翩然而去。 羊子只能失望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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