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娶青梅当平妻，我养将军夺天下》 第1章 白莲花 啪地一声，周飒手掌一翻，眼前男人横着飞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然后自由落体。 扑通，罗石泉掉进水田泥坑里。他四肢抽动，拼命想爬起来，可泥浆湿滑，爬起又跌倒，几次三番，好不容易蹭上了田埂。 脸上都是泥水，他伸手摸了好几把，才敢睁眼，冲着周飒声嘶力竭地喊：“你个泼妇，翻了天了，竟敢对为夫动手，我，我要休了你！” 周飒捏了捏手腕，眉毛一挑，休了我，好呀！求之不得！ 她从末世穿过来，醒来胸口便一腔莫名其妙的怒火……懵逼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具身体原主人竟是被眼前亲亲好相公，给活活气死的！ 你爹的！欺负女人？没一掌拍死你，算我客气了！ 原主也叫周飒，十几年前跟着父母亲逃难到罗家村，嫁给村中孤儿罗石泉为妻。 周家房屋田地都做陪嫁，条件只有一个：周飒长子要跟娘姓。 如今成亲已有七年，两人生了一儿一女，日子也算安稳。 原主哪里想到，罗石泉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青梅。 三个月前，小青梅李桂霜相公病死了，她被婆家赶出来，带着一双儿女回到娘家。 罗石泉不但收留了小青梅，还花银子给她女儿看病。 昨天大夫说得买人参入药，才能吊着一口气，不然怕是活不过今日。 罗石泉脑子进了水，竟然要卖了自己一双儿女，去买人参给人家的女儿续命！ 原主气得捶胸顿足，当场晕倒，磕破了后脑勺，一命呜呼。 就在她魂魄游离，肉身还未消亡之际，末世战士周飒自爆自身。 恰好时空碰撞出现裂缝！她魂魄从裂缝中钻入了原主的身体……！ 周飒突然有些沮丧，自己是染了什么永生细菌病毒吗？想死，就这么难！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打量了下周围环境……慢着，这里竟然有树，有草……哇哦，远处群山巍峨，近处流水淙淙！ 她竟然魂穿到了青山绿水，空气清新，人吃五谷杂粮的时代！ 哈哈哈……末世地球早就荒芜不堪，焦土灰烟，丧尸与异兽横行大陆，人类只能蜗居地下。 但有了躯体重组术，人类寿命得到无限延长，周飒身为末世异能战士，活了整整三百年，被碾碎重组了四次。 她实在活腻了，花高价买了一颗爆身丹，自爆自身，再也不想重复杀丧尸异兽抢占物资的无聊人生。 哪想到竟穿越回几千年前，借了同名同姓小娘子的身重活一回！ 她身边依偎着两个小娃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周飒低头看自己，小男娃伸出手来摸她的脸。 “娘你总算醒了！太好了，我们回家吧！南瓜不想被卖掉……” 小男娃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周飒，睫毛上还挂着晶莹泪珠。 香瓜也钻进她怀里，胳膊紧紧搂着她腰，小脑袋咕涌咕涌地。 从来没有人这样抱过她，好贴心好温暖，周飒全身一阵酥麻。 “南瓜你别闹，懂事些，爹不卖死契，你和妹妹去大户人家干几年活而已！” “吃香喝辣，不挨饿不受冻，还能学本事，有啥不好的，哭什么！” 罗石泉不死心，裹着一身泥浆，拽着南瓜和香瓜的胳膊想把他们带走，又满脸不耐烦地冲周飒吼道： “你到底闹什么！喜妞都病得要死了，大夫说了，买人参来入药。” “人参起码要好几十两银子，不卖了他们俩，我上哪儿凑银子去！” “别装死了，快些起来！回家去做饭！做好了给霜儿她们送去！” …… 罗石泉哪里知道，眼前此飒非彼飒。他只晓得飒娘力气大，可成亲六年，她从未对自己动过手啊！今日真是……失心疯了！ 周飒上前两步，将两娃护到身后。眼前这男人实在呱噪，看来摔一跤还不够，是折断一只胳膊呢，还是戳瞎他一双眼？ 周飒摸着下巴正思忖呢，田埂上跌跌撞撞跑来一个女子，一边跑一边抹眼泪，沙哑着声音说： “泉哥，泉哥，银子可拿到手了？大夫说得赶紧，买了人参煎水，给喜妞灌下去，或许还能缓得一时……” 周飒冷冷地看着女子，身形婀娜，脸容娇艳，几滴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落下，惹人万般怜爱。 好一杯绿茶！好一朵白莲花！ 罗石泉刚刚还横眉竖目的，一见这女子，忙上前扶住，柔声道： “霜儿，你怎么来了，咋不看着喜妞……你放心，我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拿到银子，把人参买回来……” 周飒嗤笑一声，渣男与白莲，倒是盘算得滴水不漏！ 她这亲娘在一旁守着呢，竟看不见似的，还打算卖掉她一双儿女？ 周飒可不是原主，对罗石泉带了滤镜，被碾压到尘埃里，还反省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她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巴掌上的土，对白莲花喂一声。 “想啥呢？把我的儿女卖了，给你闺女买人参？你长得这么水灵，咋不卖了自己，救闺女性命？” 嘿，道德绑架，谁还不会啊？ 旁边人牙子眼睛一亮，凑上前，呲着一口黄牙，笑呵呵道： “娘子说得有理啊，这李家妹子长得美，身段娇，能卖这个数！” 他伸出一个巴掌，五十两！比那两娃可值钱多了！ 罗石泉怒目而视，李桂霜娇怯怯往他怀里钻。 “泉哥，泉哥，我不能去那种地方啊，去了千人踏万人尝……就再也没脸活了啊……” 说着她突然从罗石泉怀里钻出来，噌噌噌地爬过来，抱住周飒的腿。 周飒吓了一跳，这是啥妖精操作？她性别女，喜好不是女……她……末世人类根本没有这方面需求与喜好，懂吗？ 白莲花扑过来抱她干啥？还挺着胸脯直往自己腿上蹭……呸呸呸，真恶心。 周飒正想一脚踢出去，李桂霜仰起一张白花脸，哭求道： “嫂子，嫂子，你就可怜可怜我……让南瓜香瓜去做几年工吧，救喜妞一命，我给你磕头了！呜呜呜……” 第2章 奇葩 周飒一脸不耐烦，抬脚踢出去。 白莲花在空中划了个圈，衣裙散开，扑通落地。 罗石泉扑过去，抱住李桂霜，对周飒怒吼道： “你这泼妇，干什么对她动拳脚？” 原主对他一直温顺服从，哪曾像今日这般彪悍？ 罗石泉看着眼前娘子，脖子上满是鲜血，眼神冷漠中带着锐气，他心里突然有些慌。 “动拳脚？你想卖了南瓜和香瓜，我还没跟你们这对狗男女动刀子呢！” 罗石泉你你你，半天没说出一句整话来。飒娘今日这是咋了？中邪了？ …… 田埂上跑过来一个男娃。 “娘，罗叔，你们快回去看看吧，妹妹她不行了，晕死过去了！” 李桂霜嗷地一声，从地上爬起来飞奔而去。 罗石泉一跺脚，恨一声，拔腿也跟着去了。 周飒哼一声。渣男贱女，算你们跑得快！ “娘，你没事吧？” 南瓜小心翼翼地问，娘刚才摔一跤，后脑勺上破了好大一个洞，血流了一地，看着好吓人！ 香瓜含着手指头，眼泪汪汪地抬头看着娘，没娘的娃好可怜，她可不想娘死！ 周飒摸了摸南瓜头顶，弯腰抱起香瓜。 “我没事，不用担心。咱回家。” 声音有些沙哑，与娘往日说话的口气也不太一样。 不过南瓜没往心里去，娘肯定是被爹给气太狠，嗓子都哭哑了。 回到家，周飒有些饿。在末世他们随时补充营养液，早就失去饥饿感。 这会儿，肚子里空空的，前胸后背贴一起，空荡荡，肚子里要着火，难受。 “你们也饿了吧？”她进灶间去翻找吃的。 “娘，家里没粮了……”南瓜小心翼翼地说。 存粮都卖了给刘喜妞买药。 今儿个早上，爹把家里剩的那点米面，几个鸡蛋都拿到老屋去了。 下蛋的老母鸡，也抓了过去，说是要给刘喜妞吃了补身子。 后来又跑回来，说要卖了他们去镇上买人参。 周飒啧一声，这原主父母，眼光可真是差啊！怎么选了这么个女婿？ 她不是原主，没觉得伤心。 只觉蠢货蠢出天际，简直让人恶从心头起。 周飒表示，饥饿让她很烦躁！很想拍死某个人! 她抬眼看向村外连绵群山，鼻翼抽动，闻到植物清香，还有野兽气息。 周飒牵起两瓜，往门外去。 “娘，我们去哪？香瓜好饿……” “乖，娘带你们，去找吃的。” 周飒摸了摸香瓜小脑袋，放柔了声音，安慰她道。 末世人类早就没有母胎孕育，也没有家庭与亲人。 周飒活了三百年，经历了四次休眠重组，机体复活。 一直独来独往，过着无所不能却无聊至极的生活。 如今凭空多了两个小萌娃，真说不清什么感受。有些惶恐，还有一点新奇的温暖感。 尤其是两个孩子紧紧抱着她，把她当唯一依靠的时候。 这滋味，还真是让人心里酥酥麻麻的。 母子三人沿着山涧往里去，水流清澈见底。周飒突然停下脚步，招手叫南瓜： “快看，那水里是鱼吗？“ 南瓜拉住娘亲，不让她下水。 这山涧看着浅，很多地方覆盖着浮沙。还有岩洞坑，深不见底。 这鱼可不容易抓，不然早成村人饭桌一道菜了。 周飒激动坏了，摆手叫南瓜别动，脱了草鞋，慢慢下到岩石上。 她在末世，不出任务时，最喜欢一项消遣： 进入休眠状态，让Ai生成各种远古时代虚拟场景，在里面活了一世又一世，乐此不疲。 其中有一世是在东海边做渔民，捕鱼结网啥的，周飒可在行了。 可惜是虚拟技能，现实里抓活生生的鱼，还是头一回。 她凝神屏气，五指张开，快如闪电般，嗖地入水，再缩回来，一条胖头鱼在她魔爪里摇头摆尾。 周飒得意地哈哈大笑，南瓜目瞪口呆。 “娘亲，你这也太厉害了吧？“ 香瓜摇头摆尾地，直拍手欢呼道： “娘亲好棒，娘亲好棒，有鱼鱼……” 周飒被夸得不好意思了，挠挠头心道，这算啥。等娘身体养壮实些。再攒点武力值，召唤点异能啥的，进山打头老虎给你们玩。 “去，弄根草绳来。“南瓜忙不及地去薅茅草，搓草绳。 周飒又连着抓了几条，过足了瘾，才用草绳将四五条鱼串起来，吊在山涧浅湾处。 她找了个水草丰茂的低洼处，将背篓放进去，土里挖了几条虫子，弄碎了扔到水底。 用石头压住篓口，才拍拍手对南瓜香瓜说：“走，去打些野味去。” 这后山没有猛兽，不过野鸡，野兔子不少。到了一片密林处，周飒把香瓜放下，让兄妹俩在庇荫平坦处呆着。 “别出声，娘去给你们打肉肉吃。” 南瓜满脸狐疑，娘是要打猎?她一没弓箭，二没刀斧，拿什么打？ 香瓜用力点头，肉肉啊，好多天没吃了！她都流口水了！ 周飒捡了几颗石子，掂了掂，太轻太重的都不要。 往林子里快速穿行数丈，蹲下身来。 草丛茂密，周飒身形娇小，蹲下来几乎看不见人影。 须臾，几只灰兔子蹦跳着从草丛里掠过。周飒手一抬，石子嗖嗖嗖飞出。石无虚发，兔子应声而落。 周飒起身，拎着几只野兔耳朵，回到南瓜兄妹身边，野兔被石子打晕，并没有死。 “哇，它好可爱啊，娘，咱们别吃它吧！” 有一只是幼崽，香瓜把毛茸茸的小兔子抱在怀里，有些舍不得。 “你喜欢就留着，娘再去找找野鸡。” 话还没落音，人已经在数丈外。野鸡炖蘑菇，是传说中的美食。 半炷香后，周飒拎着两只野鸡回来，又去山涧边，把竹篓捞出来。 好多鱼！母子三人满载而归。 沿途挖了些芋头野生姜，摘了些野葱和紫苏叶子。 回到家，兔子剥了，做了一道酱爆兔。 鱼用油煎了，地里拔了根萝卜，炖萝卜丝鲫鱼汤。 野鸡和干蘑菇一起铁锅炖，喷喷香。 没有主食，山上挖的芋头煮一盆。 娘儿几个吃得正香，院门哐当一声。 渣爹回来了。 第3章 平妻是什么玩意儿？ 罗石泉是哭着回来的。 喜妞死了。 李桂霜抱着女儿，哭得肝肠寸断。“妞儿，妞儿，你带娘一起去吧……” 喜妞还不到年岁，不能入祖坟，罗家村坟地，也没道理让刘家女儿进。 罗石泉抹着眼泪回家，想把拿几块榆木板，给喜妞钉个棺材，把她埋在罗家老屋后头。 “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罗石泉推开门，见娘仨围着一桌好菜，吃得热气腾腾，欢声笑语。 他抬手指着娘儿几个，颤着声音道： “你们心可真狠，喜妞都没了，竟还在这吃肉喝汤，欢天喜地，怎么一点良心没有……” 又瞪着南瓜和香瓜两个娃，恨声道： “你们两个，亏爹爹往日悉心教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竟然不懂？” “不过是去大户人家做几年工，喜妞，喜妞那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啊！＂ ＂你们哭天抢地地不愿意……” 罗石泉哭得伤心，周飒目瞪口呆。古代男人……都这么奇葩么? 人寡妇命苦，死了相公，如今女又病逝儿。她就算再冷心寡情，也不会幸灾乐祸。 可咋的？他心上人死了女儿，周飒还得领着一双儿女给那喜妞守孝？不能吃肉喝汤？ 周飒夹起鸡腿，给两个孩子一人碗里放了一个。 “吃，多吃点才长身体。” 她自己也夹起一个鸡翅，放嘴里慢慢啃。蘑菇鲜美，鸡肉香嫩，混合到一起，太好吃了啊！ 周飒快活地眯起眼睛。 罗石泉说到伤心处，坐在门槛上哀哀哭了一阵，手指缝里偷看周飒娘仨，人吃嘛嘛香。 半点也没与他共情的意思，更没人邀请他一起共餐！ 他心中一阵愤慨，用袖子擦了眼泪，一梗脖子道： “霜儿那没合适的棺木，后院那榆木板我得拿几块去，给喜妞钉个棺材。” 周飒冷冷看他一眼，懒得搭理。她忙着享用美食，这可是穿过来第一顿饭，自己亲手做的！ 哪顾得上为几块木板浪费空气！这古代空气多香甜啊！用来跟奇葩吵架，不值当！ 罗石泉见她没搭理自己，站起身来，径直去后院取了木板，走到院门口，鼻子抽动，食物的香气直冲他脑门。 他顾不得颜面，放下手里木板，转身去灶间取了几个大陶碗。 酱爆兔，野鸡炖蘑菇，鲫鱼萝卜丝汤，还有一道凉拌马齿苋。罗石泉每样菜扒拉一半，取了个竹篮装进去。 “有吃的只顾着自己，自私！”他嘟囔了一声。 南瓜和香瓜风中凌乱，张着嘴忘记吃东西。她们这爹，可真是渣得骨骼清奇啊！ 周飒哼一声，手里筷子一甩，罗石泉腰上一阵酸麻，走不动了。 周飒飞身出去，将竹篮夺过来，又抬手往他脸上左右开弓，扇了几个耳光。 “谁让你拿我做的菜？滚！” 罗石泉被扇懵了，两个娃也愣了，张着嘴好半天合不拢。 周飒一娃嘴里塞了口肉，温声道：“快吃，吃饱了，去王婆婆和牛叔家。” 哼，榆木板什么的，拿了就拿了。敢分我的食物，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罗石泉摸了摸脸颊，火辣辣地疼，转身冲着周飒想嚷嚷，可一触到她眼神，便浑身发冷张不开嘴。 周飒眼睛里，是杀过几十上百万丧尸凝结起来的凌冽气息。他一个古代凡人岂能承受得住？ 吃过饭，周飒把剩下的野味和蘑菇芋头分了分，王婶和大牛哥一家送一份。 这两家和周家一起逃难来罗家村，平日里没少关照原主。 明天要进山打猎，她不放心南瓜兄妹俩独个儿在家，把他们托付给王婶照看几日。 再找大牛哥家借几件打猎的家伙什。 从牛叔家出来，周飒肩上背着弓箭，手里提着大砍刀，南瓜好奇地伸手摸摸。 “娘，你这是要干嘛？” 周飒笑笑：“娘明日进山去打猎，最多五六日就回来，你和妹妹在婆婆家待着，乖乖的，知道吗？” 香瓜听说能去婆婆家待着，高兴地拍手：“好，我跟菱花姐姐翻花绳，她还教我画花样！” 南瓜却有些踌躇。 “娘，你一个人进山，多不安全，带上我行不？” 周飒把手里大砍刀递过去。 “你能拿得动，就去。”她言简意赅。 南瓜不以为意地伸手接，平日里他也帮着娘砍柴。哪知道，周飒一放手，砍刀扑通一声砸在地上。 他两手都用上，使出吃奶的劲也抬不动，沮丧地抬头看着娘，有些窘迫，还有些委屈。 “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拿不动。” 周飒有些好笑，伸手摸摸南瓜脑袋，把刀拿起来。想想又加一句： “等娘回来，教你练力气。” 南瓜高兴了，重重点头，好！娘仨回到周家大院，洗漱睡觉。 罗石泉在老屋直待到月上中天才回家。 自从李桂霜回了村，他就春心荡漾，借口要读书，搬去了厢房睡。 对周飒来说，这倒免去许多麻烦。 若与罗石泉同床共枕，她可不敢保证，夜里不会一巴掌把他给拍死。 院中脚步声迟疑，从厢房走到正屋门口，周飒耳力惊人，能听见罗石泉把脸贴在门上的呼吸声。 “娘子……娘子……”他轻声叫唤，像只蛐蛐般烦人。 周飒看了看睡得正香甜的南瓜兄妹，起身披上衣裳。 她脚步轻快，走到门边猛地拉开，罗石泉猝不及防，差点跌进屋里来。 周飒抬脚抵住他，低声喝问道：“何事？” 罗石泉抓了抓头发，不知该如何张口，周飒走到堂屋里，点亮油灯，冷眼看着眼前男人。 “娘子，霜儿她哥忒不像话，前儿个逼着她把刘望兄妹送回去，让她改嫁，我想着……要不我娶了她做平妻吧……” 说到这里，罗石泉抬眼看了看娘子，见她脸色平静，似乎没有不喜，便继续道： “霜儿已经没了喜妞，再失去望儿，她怕是活不下去了……咱家也不差这点粮食，多养活两个人，不是什么难事……” 平妻？这是什么玩意儿？周飒捏着手指，很是不耐。 第4章 那你滚回罗家去吧 平妻是啥周飒一时半会闹不明白，可罗石泉说要娶李桂霜，她听懂了。 “可以啊，你娶她。”周飒手指捏得嘎嘎响，不以为然地道。 罗石泉心中一喜，抬头举步，想上前来抱住娘子，却被周飒一脚给踢开。 原主记忆里，这屋这院，可是周家的。 男人对周飒来说，就是个累赘，既然他想娶李桂霜，那就娶好了。 “你娶李桂霜，以后咱俩没有关系，你滚回罗家，自去过活吧。” 罗石泉父母给他留了一栋老屋，两亩田，如今李桂霜就安置在老屋呢。 啊？罗石泉凌乱了，他是打算娶平妻，不是要与飒娘分家啊！怎么飒娘让他回罗家老屋去…… 周飒打了个哈欠，抬脚将罗石泉踢出堂屋门。吹灯，睡觉！困死了！ 第二日一大早，南瓜和香瓜抱着小兔球球去了王婆婆家，周飒轻装上阵，带上火石和两竹筒糖盐水，背着猎具进了山。 离了村里人的视线，她开始加速。 树丛间穿梭，如魅影似光电，不过几个纵跃，周飒就到了山脊。 放眼望去，目力所及之处，一一在她脑海里凸显坐标与相关信息。 周飒魂魄穿越，脑子里自带的数据信息库也没丢失。 这个时空如今还处于农耕时代，在周飒看来，等同于未开发的原始社会。 她如今身处于东方华夏，西南边陲，延绵数百里的大峪山脉，最低海拔只有数百，最高四千多。 山中草木繁盛，物种丰富，堪称地球活标本库。 数据库告诉她，深山里不仅有飞禽走兽，山珍药材，还有丰富的矿产资源。 这古时候的地球人根本不知道地表之下，埋着多少宝藏！ 东北有煤矿，西北有铁矿，陶泥砖瓦土，甚至有金矿。 往南几百里就是南海，太平洋里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与宝藏。 只可惜如今的周飒身无异能，孤身一人对着宝山，独力难支。 无可奈何长叹一口气，先想办法填饱肚子活下去吧。 她一路沿着山涧挖了几个陷阱。 山里野兽会到溪边喝水，野鸡野兔，獾子松鼠什么的，就不必费劲去猎杀了。 布好陷阱，又砍了些野藤，编成数十丈的绳索，挂在肩上。 继续往深山里攀爬了不过半个时辰，周飒在山谷里发现一群野鹿。 野鹿身姿灵巧轻盈，奔跑起来，好似精灵般，在山林掩映间出没。 周飒目眩神迷，欣赏了一番，才举起弓箭，放过怀孕的母鹿和幼鹿，将箭头瞄准一头矫健的公鹿。 嗖……鹿群感知到危险，加速奔跑起来，可惜还是快不过周飒的末世之箭。 三箭连发，箭箭入喉。 野鹿应声倒地，周飒奔过去，取下肩上野藤绳，将三头鹿捆了，负在身后。 走不得多远，发现不对劲，原主这具身子还真是有些弱啊！ 不过是奔跑数个时辰，挖了几个陷阱，再猎三头野鹿而已！ 竟然有些气喘吁吁，双腿发软了！不是说原主力大无穷么？这究竟怎么回事？ 周飒心中沮丧，放下野鹿，在路边岩石上坐下，歇了片刻，竟有些犯困，歪在石壁上，恨不能原地入睡。 简直弱不禁风啊……周飒忍不住想，要是能把末世巢穴带过来就好了！ 一闪念间，她眼前倏地出现一道白色光芒。 周飒闭了闭眼，再睁开，赫！银灰色金属外壳，椭圆球状的巢穴，就那样安静地躺在草木间。 周飒蹭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揉了几下眼睛。她末世独属的巢穴，也跟着从时空裂缝，钻过来了？ 末世丧尸和异兽遍布地球大陆，人类无法在地表生存。 智者发明了可进入四维空间隐身的巢穴，主人通过意念轴与之相连，无须手动操控。 所以周飒刚才意念一动，巢穴便应声而出。 这种建筑原材料珍稀，造价自然昂贵，在末世也只有战士和领导者才能拥有，且因身份级别不同，巢穴的功能和面积也有所不同。 周飒的巢穴内部空间有两百平方，分为生活区，储存区，武器库和治疗室。 她惊喜交加，心念一动，闪身进入巢穴。 “主人，欢迎回归。”柔和的男中音为主人播放出她喜欢的音乐。 周飒把三只野鹿放到储存区，回到生活区进入休眠仓。 “主人，请问现在进入休眠模式吗？需要为您启动虚拟场景吗？” 周飒摆摆手，她如今身处真实的古代世界，对虚拟场景游戏哪里还有兴趣。 “请帮我做个体检吧。”她沉默片刻，消化了心中震惊后，发出指令。 “好的主人，请放松，马上给您进行躯体扫描。” Ai侍者尼可温柔又细致。 周飒放松身体，一阵温暖又惬意的微风，从头顶到脚心，轻轻拂过. 她眼皮微颤，进入极为舒适的半眠状态，滋滋滋的扫描声响起，一遍，两遍，三遍…… 尼可好一会儿没出声，周飒知道，原主这具身体让他暂时乱码了。 “主人，为何这次复活，基地给您换了这样一具……身体？” 连Ai都失语了，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描述主人现在的身体状态。 新鲜多汁，充满弹性，但却柔弱不堪。 这样一具身体，若不加防护进入末世大陆，会瞬间溃烂崩坏。 周飒轻轻嗯一声，从半眠中缓缓醒来。 “不是基地给替换的，我偶然得到了一具远古人类的身体。” 尼可啊一声，瞬间激动起来，数据流在风中摇摆。 远古人类，到底有多古？“大概几千年？” “主人，我可以解剖您吗？尼可太好奇了，想知道远古人类的身体构造与末世主人有何不同……” 当初与巢穴绑定时，周飒给尼可的设定是：天真呆萌的科研者。 此时此刻，科研者探索欲望简直爆表。 “不可以，这具身体不具备基因重组潜质，你若把它切碎了，主人我可就真回不来了。” “哦……好吧……”尼可语带遗憾。 不能将主人大卸八块再重新组合，还真是可惜了…… 第5章 猎虎 “主人，尼可很遗憾地告诉您，这具身体太古老，太原始。 它无法吸收基地提供的营养液。 不能解剖重组，那也就无法洗髓换骨，更新机能……它的使用期限，最长百年，短的话，可能三四十年。” 周飒摆摆手，尼可说的这些她都知道。 末世的营养液，对远古人类来说，等同于几千种毒药的混合体。 别说喝了，闻一下，鼻孔怕是都会烂掉。 “不能喝营养液，主人要怎样维持机体存活呢？” 尼可有些担心。 “耕种，打猎，出卖，占有。” 尼可沉默了。 耕种，打猎它都能理解，出卖和占有是什么玩意儿？ “出卖劳动力，出卖所有物，出卖商品，出卖知识……占有资源和权势” 周飒不带一丝感情地说，想了想又解释道： “比如我现在，就在打猎，把猎物拿去卖，换了银子就能粮食等生存资源……” 尼可哦一声，似乎有些明白了。 周飒听到肚子里一阵咕噜声，从休眠仓爬起来。 “主人，您的躯体扫描刚完成表层，还没有检测器官，请躺下。” 周飒摆摆手道：“下次吧，尼可，很高兴见到你，我饿了，要出去弄些古人的餐食吃。” 心念一动，周飒回到了森林里。 去几个陷阱处看了看，捡了几只野鸡野兔，还有野獾子。 树林里拾了些柴禾，用火石点着，一边烤火一边杀鸡剥野兔。 野兔烤着吃，野鸡裹了扔火堆里，还削了几个芋头。 野獾子留着卖钱。这玩意儿肉不好吃，油熬出来，是治烫伤烧伤的好药。 吃饱喝足，天色已晚，周飒回了巢穴。武器库里一排排的纳米枪流光弹，可惜都不能用。 末世弹药，但凡有一滴漏在巢穴外的土地上，都会引起生化危机。 目前看来，巢穴的作用，就是一个移动休息室加浴室加仓库。哦，还有治疗仓，用处大些。 真是白瞎了这高科技……聊胜于无吧。 周飒进了清洁仓，让尼可给她进行了一次深度清洗。 然后美美地躺进休眠仓。 一夜好睡，清晨睁开眼，尼可温柔可亲地问好： “早上好，主人，今日没有收到基地的任务指令，您是休眠，还是去操练室与尼可搏击，或者我们下盘棋？” 基地生活极其无聊，玩来玩去就那几样。 周飒想到自己如今身处真实的古代世界，有些激动，对尼可展颜一笑道： “不了尼可，我要出去打猎。” 尼可呆了呆，主人怎么笑得这么摇曳生姿。 这么……好看…… “啊，主人，您又要抛弃尼可了，尼可很伤心……” 数据微波在空中汇聚，作捧心怨妇状，周飒调皮地伸出手指，拨了拨它的头发。 尼可荡漾间，周飒出了巢穴，先去山涧边，捧着泉水漱口洗脸。 虽然巢穴里有自洁功能，但水流拍击在皮肤上的感觉，很真实，很美妙。 周飒把火堆下埋的野鸡和芋头扒出来，美美吃了一顿。 接下来，就是下诱饵，诱捕大家伙了，这山里有黑熊，老虎，豹子和豺狼。 周飒把陷阱里收来的小猎物宰杀了，随意扔在森林里。 气流把食物的气息带给猛兽，循着血液的味道，它们会自投罗网。 一切布置停当，周飒选了一棵粗壮茂密的大树，爬到高处，躺下等着。 没过多久，树丛里响起一阵脚步声，缓慢而沉重。 树木掩映下，豁然出现一只老虎，非常漂亮的黑黄白三色斑纹。 它迈着山中之王的稳健步伐，慢慢地靠近周飒扔下的食物。 闻了闻，又用爪子扒拉几下，似乎嫌弃这食物不够新鲜。 周飒搭起弓箭，又放下，老虎的毛皮最值钱，可若有弓箭损伤，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周飒犹豫片刻，突然有了个好主意，闪身进了巢穴。 巢穴里不是还存着几套防毒皮肤衣？她取了一套穿上，大摇大摆地走到老虎跟前。 老虎伏低身子，喉咙里发出赫赫呼声，身子后错，刚做出前扑攻击的姿态，周飒一个跃身，竟骑到了老虎背上！ 她穿着皮肤衣，不但刀枪不入，百毒不侵，老虎的爪子拍到身上，力度也会被皮肤衣瞬间消泄。 所以周飒有恃无恐。 老虎感受到身上负重，有些狂躁，一跃三丈高，猛地甩头扭身，想要把这烦人的东西摔下来。 周飒随着老虎纵跃，一会跃过树梢，一时又落入荆棘丛。 树枝和荆条在周飒身上刷刷抽打，若没有皮肤衣，她早就体无完肤。 周飒单手揪住老虎后脑毛皮，俯身在它耳边低声道： “乖，一会就不疼了！” 她反手从背后箭筒抽出一支利箭，摸到老虎喉间软肉处，嗖一下将利箭插入。 老虎吃痛，纵跃得更加疯狂，鲜血从它喉间流淌，森林里染上浓郁血腥味。 远处的生灵驻足，竖起耳朵，鼻翼抽动，倾听，细嗅。 山中之王的怒吼与血腥味，将恐惧深深传给飞禽走兽，一时间生灵万兽避走不及。 折腾了一炷香功夫，老虎终于哀哀倒下，周飒将它送入储存库，自己也疲惫不堪，瘫倒在休眠仓里。 “尼可，帮我查一下，离此地最近的城府有多远？” 猎物活着的时候价值更高，她要尽快把老虎和野鹿卖出去。 “主人，最近的是清水县，离此地三十里路。山那边是云县，五十里路。百里之外是云州府，主人的猎物在州府卖价会更高。” 嗯。周飒很满意。尼可的学习能力非常强，不过几个时辰，它便查阅并汇总了这个时空不少信息。 想了想，那就去云州府吧，离罗家村远一些，她一个女子，进山猎虎，有些骇人听闻。 “我去清洗一下睡一觉，你不用叫醒我。” 尼可沉默了片刻，依令而行。 对于远古人类的身体，睡眠是最好的修复方式。主人身体……太弱了。 周飒醒来时，早就到了云州府城。 尼可把巢穴停在了城外不远的树林里，虽然它能隐形，可也不能贸然进城。 第6章 回去？她傻呀？ 闹市中心，主人突然凭空出现，怕是会被古人当做妖孽，小心为妙。 周飒换上原主的衣衫，出了巢穴，往城里去。 云州府很大，进城一个人交五文的入城费，周飒身无分文，被看城门的小兵拦住了。 “你一孤身女子，进府城干什么？”小兵凶巴巴地问。 “打了几只野味，想进城卖了，换几个钱给家里人抓药治病。”周飒语气平淡，不卑不亢。 小兵上下打量她一番，厉声喝道：“进城要缴入城费，你不知道吗？还有既然入城卖货，除了这个，得额外缴税费十文。” 周飒皱眉，隐约察觉，这世道似乎不太好。 若统治者睿智，社会安定，不会对老百姓这般苛政。 “丧尸好杀，恶人难处。”她暗暗想到。 周飒不欲与小人多纠缠，拿出一只野鸡递给小兵。 “这只野鸡能抵吧？” 小兵乐了，一只野鸡起码能卖二三十文！他只要替这妇人掏五文入城费，转手便挣一笔，划算！ 喜笑颜开地接过野鸡，手一挥放行。 周飒照着尼可给的城府舆图，去了最大的酒楼。小二一瞅，咋一个妇人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来？ 起身就要过来赶人，忘忧楼平日里进出的可都是达官贵人，这妇人衣衫破旧，可别冲撞了谁，连累他！ 周飒把野鹿放到地上，沉声问：“山中野味，收不收？” 小二眼神亮了，酒楼就缺这种野物，掌柜的正四处寻摸呢！ 这可真是得来不费功夫！ “收，收，收！你等着，我去唤掌柜来！” 掌柜的听说有山中妇人来卖野物，赶紧地出来，伸手摸了摸，野鹿胸口还有些微温，满意地点头。 要是死了太久的，就不够新鲜。 “这野鹿我按整只给你这个数，如何？”他伸出几根手指，周飒有些看不懂，到底多少？ “掌柜的，公鹿价钱可要高些。”周飒想，就那鹿角，也值不少吧？ “行，母鹿十两，公鹿可以多给五两。”嗯。周飒点点头，心里满意。 这掌柜说人话多好，比手指，谁知道他啥意思? 周飒转身出门，把三头野鹿和几只野獾子野兔野鸡都扛了进来。 掌柜和小二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妇人力气真大！ 称重结算，一共六十五两三吊钱。 “老板，跟您打听下，这州府里，谁家买得起老虎？活的。” 尼可早提醒主人了，老虎这种动物，在古代哪个时期都稀罕，一般人买不起。 得是权贵豪门才行，可这种门第周飒一个村妇进不去，最好找个中人。 酒楼掌柜多与豪门管家熟，找他们应该错不了。 忘忧楼掌柜一听这话，差点从座椅上跌下来。老虎？活的？这妇人不是吹牛吧？ 不过看她力气不小，难不成真逮着了一只活的老虎？ “眼见为实，大嫂真有老虎的话，不如领我去看看？若真是活虎，价钱不会亏你的。” 周飒摇头。这掌柜的想倒手挣差价，打得一手好算盘。 “你帮我介绍主顾，给你一成红利。老虎不能进城，明日辰时，你拉上主顾，去城外十里的半草坡，价高者得。” 周飒废话不多说，拿了结算的银子，施施然去了，半点不担心掌柜的不带人来。 照着野鹿的价格算，一头活虎起码卖一千两，他抽一成就是百两。 酒楼掌柜一年工钱顶死了二十两。不过费几句口舌，就能挣五年工钱，他能不上赶着忙活？ 周飒出城进了巢穴，给老虎喂了些鲜肉，让它留着一口气。 一天奔波，她眼皮都睁不开了，这具身体是真不行，怎么这么容易累，还犯困？ “尼可，帮我做个深度检查吧，这具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慢性疾病，咋这么不好使呢？” 尼可高兴了，总算找到机会，探一探主人体内器官。 等周飒一觉醒来，发现他情绪不对劲，两人意念轴相连，尼可此刻的数据流好像弹钢琴一般，忽高忽低。 他这是激动？难过？担忧？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了？这身体快要消亡了吗？”尼可摇头。 “主人……你这具身体孱弱，与末世魂魄融合后，损耗太大，可能会早逝。” 啥？周飒坐起来，什么叫早逝？ 她穿过来，刚体会到古代生活的乐趣呢，现在可一点不想死！ 尼克叹一口气，数据代码在空中跳舞。 “主人，这具身体原本寿命应该在七十到一百岁之间，但是因为吸收你的魂魄消耗太大，会加速她衰老进程。” “那……有什么办法能够延缓吗？”周飒问道。 尼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如果我们回到基地，也许生命重组研究室能对你这具身体进行实验，研究出让它永生的办法。” 周飒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她才不要回到末世基地呢！ 慢着，尼可的意思是，她们还能回到末世？时空穿梭？ “可以啊，基地一直在搜索我们的信息码，您没下指令，我便没回应。若想回去，巢穴只要进入四维态，找到时空裂缝，就能顺利地抵达基地，不会有危险的。” 周飒心惊肉跳，时空裂缝竟然没有关闭！ 若是被基地知道，通过魂穿方式，能在远古地球获得新生命…… 太可怕了，到时一大批的末世权贵会争先恐后涌入…… 把这个时空的人类当备用复活体……大肆掠夺物资……这个时空里，很快也会遍布丧尸，简直不堪设想。 周飒头皮发麻，严肃地下令：“尼克，关闭我们的信息源，隐藏踪迹。” “是，主人。”尼克本能地服从。 “可是主人，您不想回基地吗？” “暂时不想。”尼克沉默了。 巢穴需要能源棒，才能维持运行，尼克的能源棒，只剩三分之一。 如果主人不回基地，迟早有一天，他会彻底休眠。 Ai的内置功能第一条是无条件服从，不允许质疑主人。 尼克默默地关闭了信息码，切断了与末世基地的微弱联系。 周飒没有察觉尼克的担忧。回末世基地？她傻呀！ 第7章 妇道是什么玩意儿，能吃吗？ 好不容易机缘巧合来到这里，草木丰沛，物产富饶，末世人梦寐以求的物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周飒恨不能仰天大笑三声。这天，为我开！这地，为我劈！回去，怎么可能！ 第二日一早，周飒骑着老虎，去了半草坡，忘忧楼李掌柜依约带了几个城中豪族公子哥儿来竞价。 果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府城门外，墙根下一溜儿饥民，饿得皮包骨头，这些豪门贵族为抢一头老虎，报价竟高达两千两！ 周飒最终把老虎卖给了云州府林少将军，他出价最低，才八百两。 这林霄云为人谦和，态度诚恳，私底下过来找周飒，恭恭敬敬地拱手道： “家父受伤多年，一直瘫痪在床，想求虎骨泡酒，据说能治跌打损伤。奈何这些年求医问药，家中存银不多，统共只凑了八百两。 大嫂若能宽宥些，林某可以写欠条，按一分二厘算利息。” 周飒还在犹豫呢，一个满脸横肉的公子抽着马鞭过来，晃着一身肥肉，将林少将军挤到一边。 “你这妇人，好不爽快，我都说了，只要老虎是活的，价钱由你开！还在这啰嗦什么！莫不是看他军职在身，想要巴结权贵？” 这人姓蒋，是云州知府家的大公子，他身后跟了个小厮，也趾高气扬地嚷嚷： “我家公子可是蒋知府家的大少爷，银子有的是！我说你这妇人可不要不识好歹！” 周飒打眼一看，就知道这姓蒋的是个蛮横纨绔，平日里不知如何鱼肉乡里。 这老虎要真给了他，岂不是助纣为虐？日后还不知怎的狐假虎威呢！ 她心中不喜，冷冷道：“不好意思，老虎现下虽是活的，可心脉已被我打断，活不了几日。” 转身对林大公子道：“八百两，不用你写欠条。要三张一百两的银票，五百两现银。” 那李掌柜在她身后直咬牙花儿，他可是中人，抽一成红利！ 这妇人瞎大方，也不问问他！眼看着至少一百二十两银子飞了！ 一百二十两啊！他好想捶胸顿足撒泼打滚怎么办! 蒋纨绔也气得直哼哼，踢了掌柜一脚道：“不是说老虎活的吗？你耍老子呢！” 扬起手里马鞭就要抽他，却被横地里伸过来一只手给攥住。 是周飒。蒋纨绔眼睛眉毛都揪成了一团。“疼，疼，疼……” 周飒将他手腕撒开。“不好意思，忘记了，我力气大。” 她转身去与林公子结算，那蒋纨绔捏着手腕，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 “你现在去，去山里给我抓一只活的老虎来，多少银子都行！” “三千？” 见周飒根本不搭理自己，姓蒋的高声喊出： “五千两！” 他就不信了，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何况这还是个妇人！妇人，眼皮子应该更浅！ 周飒收了银子，八十两佣金扔给掌柜的，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姓蒋的气得哇哇乱叫，却不敢拿她怎么样。 这妇人，力气太大了！随手一捏，差点把他手腕捏断！ 林霄云让下人们将老虎赶入笼中，背手驻足，凝视周飒背影许久。 这位周娘子，行事倒真是……许多男人都比不上。 明明可以卖两千两，却只收自己八百！ 这个人情，算欠下了，将来有机会，定当报答。只是他好像忘记问人家，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林霄云赶紧追上去……也就数息之间，那娘子竟不见了踪影。真是奇了！ …… 周飒行到无人处，闪身进了巢穴。她又累了，困了。 美美睡了一觉，周飒背着银子去城里采购，先去买了一辆骡车，花了三十两。 再去买米面粮油盐糖，花了六十八两。再去买布匹和棉花……花了，唉不记得了。 最后去买了弓箭，砍刀，匕首，皮靴，成衣。手里一共不到八百两银子，花了一小半。 还给南瓜兄妹俩买好些点心，周飒一样样试过了，嗯，味道都不错。 满满当当，把巢穴储存区都装满了，最后连骡车一起放了进去。 从云州府到绿水镇，一百三十里，要翻三座山，过两条河。 有了尼可，也不过一闭眼的功夫就到了。 周飒让尼可停在山林里，先取出骡车，再把米面粮油糖，棉花布匹都搬出来码好。 她赶着骡车进了绿水镇，又去肉铺买了半扇猪肉，花了一两半。 杂货店买了一百只鸡蛋，本来想买几只下蛋鸡的，家里那些被罗石泉拿去老屋了。 可惜天色晚了，鸡舍没啥好挑的。 周飒很喜欢吃鸡蛋，煎着吃炒着吃都香，做汤也好喝。 “下次早点来吧，都是一大早来挑鸡仔。”鸡舍钱娘子笑眯眯地嘱咐她。 “这样，我给嫂子留些定金，你帮留几只好的，下次我再来镇上拿，可行？” 周飒从兜里捞出两吊钱，钱娘子笑得更开心了。 “行，怎么不行，给你留着！下次大集日你过来拿，紧着好的给你挑！” 两吊！一只下蛋鸡才三十文，鸡崽子五文到十文一个。这妹子可真是大方！ 周飒哼着小调，赶着骡车进了罗家村，在村口迎头遇上了罗石泉，气急败坏地拦在骡车前边。 周飒不言不语，端详眼前男人。 刚穿过来那日，懵懂加饥饿，她根本没看清楚这位便宜相公模样。 倒是有一副好皮囊，身形高挑，五官俊朗，不像个庄稼人。 周飒视线往下，手指有些老茧，嗯，是个读书人。 她想起来了，罗家爹娘砸锅卖铁送他上学堂，想供出个官老爷来。 折腾好些年，进士没供出来，老两口没了。 罗石泉成了孤儿，嫁给原主后，周家供他继续读书。 也不知道读了啥，满脑子仁义道德，一身迂腐清高脾气。 “周飒！你给我下来！不声不响，跑出去这么多天，在外面鬼混，你还有没有一点妇道？” 罗石泉一声厉吼，拽住骡子的缰绳，想要往上爬。 周飒懒洋洋地伸出一只脚，把他给踢了下去。 妇道，那是什么玩意儿，能吃吗？ 第8章 谋杀亲夫 周飒进山打猎，连个招呼都没打，几日不归，罗石泉可逮着机会，彰显夫道了！ “世间哪有你这样的女子，丢下相公孩儿，自己外边快活去！” 他指着周飒鼻子，愤愤不平地骂道。 “还有南瓜和香瓜，你竟然，竟然把他们送到王家那……腌臜地方去！简直败坏门风！” 王婶在村里名声不好，村里人多不与她往来。 当年逃难到罗家村，刚落户没多久，王婶相公就病逝，没有田地又不能打猎，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活？ 没办法，只好做了几年暗门子生意，养活自己和孩子。 村里男男女女，见了她家人，都啐两口。 罗石泉见周飒一声不吭，自以为拿住了她的短处，竟又伸手去扯周飒袖子，想将她从骡车上拽下来。 周飒手轻轻一挥，罗石泉打了几个踉跄后退，差点跌倒在地。 “你，你，你怎地又对我动手？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罗石泉气得直发抖，旁边树林里李桂霜冒出来，一身月白衣衫，袅袅婷婷，身姿绰约。 上前来扶住罗石泉，便哀哀婉婉地道： “嫂子，泉哥也是担心你，一走四日不见人影，泉哥差点就独自进山去找你了……” 人柔弱，声音娇怯，言辞里满满都是对男人的心疼与爱惜。 两人站一起，还真是天生一对……奇葩与白莲花。 “让开！”看够了狗男女表演，她鞭子一挥，骡车跑起来，李桂霜差点被骡子给踢着，往后退一步，倒在罗石泉怀里。 “泉哥，嫂子是不是误会咱们，生气了才离家出走……”她眼泪汪汪地看向罗石泉。 “要不，我去给她赔礼道歉吧，泉哥你快回去，以后再也别上我这来了…… 我和望哥儿，是死是活，就由着老天吧……呜呜呜” 罗石泉心疼地扶着她肩膀，安慰道： “霜儿，不怕，你我行正坐端，是她周飒心胸狭隘，她若容不下你，我就休了她！” 李桂霜用手帕捂着眼睛，嘴角却勾起一抹笑。她恨极了周飒！抢了泉哥，还害死了喜妞！ 若不是她拦着，不让泉哥卖了那两贱种，喜妞也不会死！此仇不报，她李桂霜死不瞑目！ …… “泉哥，我怎么看着，嫂子那骡车上，是粮食？”她突然站直身子，伸长脖子往前张望。 骡车渐行渐远，罗石泉踮脚张望，还真是，那不是米面是什么？ “霜儿，你等着，我去拿些米面回来，晚上给你们娘儿两个，烙饼吃！” 罗石泉拔腿就去追骡车。 周飒先去了张家。把弓箭砍刀还了，给牛嫂拿了米面，砍刀一拉，从半边猪肉上划下一大块。 牛嫂讪讪地道：“这……也太客气了，你留着吧，给南瓜香瓜他们吃点好的，补补。” 周家和张家是世交，周飒和大牛哥以前还有个口头的婚约。 逃难数年，两家人死伤大半，到了这周家村，为了站稳脚跟，也为了两家延续香火，才各自婚嫁。 大牛哥人才出众，识文断字还有一身好武艺，娶了村里大户女儿为妻。 只是牛嫂不知从哪知道，周飒与她相公之间这点因缘，一直不咋待见周飒。 小青梅什么的，最讨厌了！ 周飒可没那些闲心思，把东西拎到院子里，拍拍手说：“我那还有，多着呢，嫂子别客气！” 牛嫂探头看她身后骡车上，确，米面粮油，码得老高。还有布匹和棉花。 周飒回身，伸手在竹篓里一阵摸索，掏出一包东西。 院门里，大牛哥两个孩子怯生生地往外看，周飒对他们招招手，石头领着妹妹过来，小声喊：“周姨。” 娘不喜欢周姨，几个娃平日里很少与她接近。 “拿着，给你们吃的。”石头看了看娘，见她没有不高兴，才接过来。 打开一看，两个娃欢呼起来。“是饴糖，还有奶糕……哇” 周飒对牛嫂笑笑，转身出门鞭子一甩，骡车小跑着往山崖下去。 罗石泉刚追到张家门口呢，一路追着跑，肚子疼。 见周飒停下骡车，往院子里搬了两袋粮食，他肚子更疼了，紧赶几步追上来，骡车又跑了。 “停下，你快停下……”他歇斯底里地喊。 这败家娘们，买了这许多米面，净往不相干的人家送！ 霜儿那儿的粮，早就吃完了！昨儿个就饿了半天肚子，霜儿母子俩都上山挖野菜了！ 怎么不知道给她们娘俩送点！ 周飒到了王家，把骡车赶进了院子。 “南瓜，快来帮忙！”南瓜和香瓜应声而出，啪嗒啪嗒扑过来。 小炮弹一般弹射到周飒怀里，四天不见娘，他们担心了。 “娘，你好坏，走这么多天，香瓜都以为你不回来了。” 香瓜把小脑袋埋在周飒肩窝里，委屈地说，周飒不由自主啪唧亲了小脸蛋一口。 “怎么会？娘丢下谁，也不会丢下你们。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快去看看。” 香瓜高兴地扭着小短腿，和哥哥一起去骡车上翻好吃的。 给王婶的不但有米面，猪肉，还有布匹和棉花。 “王婶，我买了三匹布，还有几十斤棉花，麻烦你给我们娘仨做些冬日的衣裳棉鞋和棉被。” 王婶端来糖水，周飒一边喝着，一边说。 “好，好，交给我，你放心，都给你安排得好好的。” “你和大山，菱花也一起做，布和棉花若是不够，你跟我说便是。” 喝过糖水，歇了一口气，周飒领着南瓜和香瓜出门回家。 嘿，罗石泉正坐在车驾上，跟骡子较劲呢！ 他想让骡车转向，把粮食拉到老屋去，奈何手无缚鸡之力，被骡子扯着溜。 这骡子有一股牛性，就是不听罗石泉的，让往东偏往西。 气得他骂骂咧咧，脸涨得通红。 “下来！” 周飒一声喝，罗石泉扭头看她，不动，继续甩鞭子抽骡子。 不下是吧？ 周飒伸出三根手指，拎着他后衣领，将人甩下骡车，啪一声又飞进了水田泥浆里。 周飒扭头示意两个娃上车，南瓜麻利地爬上去。 第9章 各过各的 香瓜还有些犹豫，看了眼倒栽葱一般，脸埋在泥地里的爹爹，迈着小短腿，想过去扶爹爹。 “香瓜，快上来！”南瓜伸出手，把妹妹拽了上来。 自从爹爹要卖了他们俩，南瓜心里，就再也不把他当爹了。 香瓜这个憨憨！被卖了怕是还帮着数钱。 周飒伸手呼撸呼撸香瓜一头小黄毛，还小呢，才四岁，要给他们吃点好的，把身子养好。 养好了，再教他们些防身术，这样以后就不会受人欺负。 骡车很快回到周家院子，周飒把米面粮油糖都搬进正屋侧间。 原本厢房有一间是仓库的，如今空空如也。 周飒防着大硕鼠，要进正屋侧间，得从她床榻边过。 想拿一粒米，都得经过她同意。 让南瓜兄妹俩在正屋门口坐着剥豆子，周飒把猪肉拿去灶间开砍。 板油剥离出来，熬荤油。 瘦肉做小炒，还可以做馅料。 排骨红烧。 大骨熬汤。 周飒手脚利索，三下五除二，半扇猪肉就分成了几堆。 大灶烧火开始熬汤。 刚烧起火，院门砰嗵一声被撞开。 罗石泉被周飒扔下骡车，摔了个鼻青脸肿，冲进来直嚷嚷： “你，你，你个泼妇，有辱斯文，简直有辱斯文！” 他向来以读书人自居，日后是要中进士，做大官的。 今日竟被娘子几个手指头拎着，摔到泥地里，简直奇耻大辱啊！ 周飒站在灶间门口，手里拿着根小儿手臂粗的木柴。 她不紧不慢地在手掌里敲着木柴，慢慢向罗石泉走去。 罗石泉有些慌，跟着周飒的脚步向后退。她进一步，他退两步。 “你想干嘛？你，你还要揍人不成？” 他有些惶然，自从那日摔破了后脑勺，周飒咋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对他百依百顺，说一不二，虽然比不上霜儿那般温柔体贴，可也是想着法子来讨好自己。 如今，如今竟然一言不合，就动手开揍！ “滚！”周飒眼里，这男人就是条烦人的臭虫，还不能一掌拍死，太烦人了！ 罗石泉转身往厢房仓库去，嘴里念叨着：“好男不与女斗，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进了厢房，只见空空如也。 “粮食呢？你把粮食藏哪儿了？”离周飒有数丈远，罗石泉有了些安全感，梗着脖子问道。 眼睛一瞥，见南瓜和香瓜坐在正屋门前，心头一亮。 “啧，真是心比针尖小，藏在床底下了？” 迈步就进了正屋。 南瓜恍然间眼前一道影子掠过，爹以一种非常奇特的姿势，平平地从屋里飞了出来。 啪一声，脸朝下着陆，南瓜抖了三抖。 这脸，摔得肯定痛。不知道有没有被拍扁？ 罗石泉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 “娘子……你能不能对为夫温柔一些……” 他伸手撩开脸上散发，南瓜探出身子，啧。 果然，高鼻梁压塌了。 额头出血了。 嘴巴肿了。 本来在王婆婆家门口，就摔得鼻青脸肿，这下堪比猪头…… 玉树临风的爹，成了玉猪乘风了！ 他忍不住捂嘴一笑。 “以后，家里粮食，不许拿！” 周飒一字一顿地，声音不大，却像敲鼓一般，敲在罗石泉耳朵里。 “你……”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周飒，你了半天，说不出半个字。 “娘子，霜儿她命苦可怜，当初收留她，不也是你同意的吗？” 周飒心道，同意的是你那善良好骗的娘子，不是我。 “救人救到底，你现在丢下她们母子不管，不就是把溺水之人，捞起来又按到水底吗？” 罗石泉痛心疾首。 “这比不救人，还要可恶，还要恶毒啊娘子！” 周飒眼睛眯起来，倒是看不出来。 这罗石泉，玩得一手好道德绑架。 “是你救，不是我救。” “你有手有脚，想英雄救美，自己去挣银子，买粮食。” 以前拿走的那些，是原主同意的，她就不追究了。 以后，休想！ 罗石泉瞠目结舌，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周飒。 “娘子，你我夫妻一体，你的不就是我的？” 他循循善诱道。 心想，周飒没读过书，不懂得这些道理，日后还是要多与她讲讲《女则》《女训》。 还是霜儿聪慧，从小与他一起长大，耳闻目染，知书达理。 “那就分开，各过各的好了，你们罗家老屋后不是还有两亩田？” “日后那两亩你自己种，养活李桂霜母子也够了。” 周家有十亩良田，这几年都是周飒请帮工耕种，连带着罗家两亩地一起给种了。 今年夏收的粮都被罗石泉拿去补贴李桂霜。 眼看到了秋收季节，周飒想好了，各收各的，一粒粮食都不能让罗石泉拿走。 “娘子，你这说的什么鬼话！岳父岳母离世前，我答应了一定善待你们母子，如今你竟然说各过各的，让为夫情何以堪啊！” 罗石泉废话实在太多，周飒皱眉，上前两步，掌中木柴直抵他喉底。 “滚！别让我看见你，见一次，揍一次！” 罗石泉呆了，眼看周飒扬手，木柴就要抽到脑袋上，他嗷一声，连滚带爬地出了院子。 刚爬出门槛，就看见李桂霜匆匆地往这边来。 半个时辰前，她在村口目送泉哥追着周飒去要米粮，得意地扭身回了老屋。 正想着晚上好好做顿吃的，听村里八婆许四嫂在院子外面嚷嚷： “罗石泉被周家丫头给揍了！又扔泥地里了！” 这可是稀罕事，村里人都爱看热闹，纷纷出门，三五成群地聚在村口田埂，想看热闹。 李桂霜一开始有些慌，转念一想，眉头舒展开，动手好啊！ 泉哥一直念叨，周飒温顺贤良，什么糟糠之妻不下堂。对相公动手，算什么温顺贤良! 上次为了卖南瓜兄妹起争执，她就把泉哥给推水田里了，亏得泉哥还替她遮掩，说是不小心。 这不，悍妇本质又露出来了吧……听说周家祖上可是习武走镖的，泉哥哪里承受得住！ 李桂霜理了理鬓发，匆匆地往周家来，一边赶路，一边抹眼泪。 第10章 妖里妖气 “都是我不好，嫂子，你要打打我吧，别打泉哥……他是好人，他心里只有你……” 村里看热闹的都yue了。 “瞧这小寡妇，还挺会演……” “可不嘛？从小就妖里妖气的，一手吊着这罗石泉，一手往镇上去攀高枝，呸！” 村里老婶子小媳妇的，都一致向外地，不喜欢小寡妇。 小寡妇什么的，不就是她们米缸里的虫，油瓶边的老鼠！见了不问对错，先打后杀！ “小娼妇下作货，我看周家那丫头就是太老实，吃亏了也只能打落牙齿肚里吞！” “唉，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外来户，又没了父母，孤苦无依，可怜哦！” “也别说这么难听，那李桂霜和罗石泉，原本就是天生一对，苦命鸳鸯，要我说，还是有人嫌贫爱富，作孽呗！” 说话的是李家邻居，曹嫂子。 她家与李桂霜哥嫂不对付，天天为你家鸡吃了我家糠，你家娃打了我家狗吵得不可开交。 李嫂一听这话不干了，叉起腰竖起眉毛就要开骂： “我叉你不要脸的骚货，张嘴就喷粪啊，谁嫌贫爱富了，啊？你敢说倒是敢认呢，有种指着我鼻子说？” 曹嫂子扑哧一笑，眼睛望天道：“我说猪呢，也得猪拱上来认啊……” 两人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人群突然沉默下来。 周家院子大门开了，周飒背着手走出来。 李桂霜扭身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捏着嗓子娇声哭道： “嫂子，都是我不好，你要打就打我吧，泉哥可是要考功名的人，要是伤着哪儿了，这一辈子的前程都毁了啊……” 说着便哀哀拜倒在地，要给周飒磕头。 村人都惊呆了，这也行？ 李嫂子却得意起来，瞧瞧，还得是我家小姑子！多能装，多能演！ 罗石泉送去老屋的吃食，李家人虽不好明目张胆地去拿，可她家几个娃，没少沾光！ 每日吃得满嘴流油才回家！ 她就说吗，小姑子什么的，若不能用来攀高枝，至少得往娘家扒拉点啥吧？ 不然要这种赔钱货做什么用？ 如今可好，没了刘家妹婿送的猪肉，还有罗石泉，有周家啊！ 周飒今日午后赶了那满满一骡车的粮食回村，李嫂一想，心头就痒痒！ 小姑子你继续磕头啊，磕响一点，最好把额头磕破了！若能流点血，周家能不乖乖拿粮食出来？ 正兴奋着呢，只见周飒伸出一只脚，脚尖托住李桂霜下巴，轻轻一抬，人就飞了起来。 “给祖宗磕头呢？搞错方向了，你家祖坟在那头！” 周飒朝村外东南方向努努嘴，然后转身，从院门后拎出个东西来，往地上一掼。 “放心，我不揍他，我与他分开，各过各的。” “领回去吧，今后他是你的了。” 说完转身，啪地把门摔上。 被周飒扔在地上的，竟是罗石泉，与李桂霜滚做了一堆。 两人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呸呸呸地吐嘴里的泥。 众人一时静默，好半日没反应过来。 各过各的？这可真是百年难遇的新鲜事！ 这一家，还能分成两户来过？倒是听说兄弟死了，一子兼两房的，这罗石泉还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周飒没理会村里人的闲言碎语。 她忙活着呢，有米有面，有油有盐，终于可以做一顿像样的饭食了。 两眼大灶都烧着火，一边锅里煮白米饭。 王婶给腌制的咸鱼，贴在锅边上蒸熟，香。 另一边锅熬大骨，熬成白白的浓汤，再加粉条，萝卜丝，菌菇，装到小吊锅里慢慢煨着。 锅里放油，野姜蒜炒出香味，加排骨继续翻炒，炒出油脂，排骨焦黄变色，再加大酱，些许紫苏叶。 入滚水，大火烧开后小火慢慢炖，香气四溢，慢慢飘散了整个周家村。 美食……真是古代生活最大的福报啊，周飒吃得心满意足，看天天更蓝，看水谁更绿。 男人什么的……纯粹累赘，李桂霜把罗石泉领走，实在是做了件大好事，啊哈哈。 周飒表示，她很满意，要不是怕李桂霜得了便宜卖乖，她都想给老屋那边送些贺礼去，祝贺狗男女百年好合，锁死不散！ …… 三日后一大早用过朝食，周飒对南瓜香瓜一挥手道：“走，去把骡车套上，娘带你们赶集去！” 那日给鸡舍李娘子丢下二百文定钱，说好了下次大集，去拿下蛋鸡和小鸡仔。 家里的鲜肉和大骨头吃得也差不多了，今日便是大集日，正好去采购一番。 “好嘞，赶集去罗！” 杨柳镇离罗家村十几里路，以前去镇上，都得花钱坐车。 寻常人家的娃，一年也逛不了几次集。 如今周家买了骡车，想去抬脚就去，一路拉风，几个娃兴奋得嗷嗷直叫！ 11 先去山崖下接上王婶一家，骡车就得儿得儿地往镇上去了. 路过村口大柳树，罗石泉和李桂霜领着她家刘望，也在等着骡车，去赶集呢。 南瓜哼一声，不屑地扭着头，懒得看渣爹和坏女人。 刘望心里妒嫉，抓了一把石头，往周飒骡车这边扔。 奈何他力气小，骡车跑得快，得儿得儿就把他们甩得老远。 到了镇上，帮王婶在大柳树下摆开摊子，卖草鞋和竹编，周飒才领着娃们去逛集市。 先去肉铺摊子，买三十斤猪肉，两对猪爪，一共六百四十文。 这么大主顾，肉铺老板送了五六根大骨头。 “李老板，以后要是有猪尾巴，猪头，猪下水什么的，都给我留着。” 尼可说网络小说里，动不动就做猪大肠猪下水，鲜香麻辣，好吃得吞舌头。 说得周飒口水直流，想着也试试，反正花不了几个钱，不好吃就喂猪。 肉铺李老板忙不迭地点头，这镇上三天一小集，十天一大集。 他赶小集杀一头猪，大集要杀两到三头。 猪头猪尾巴猪下水还有猪大骨这些卖不出去，只能自家吃，吃不了就送人或者喂猪。 “周家妹子，你若喜欢这些，我后天一大早要杀猪，不如直接给你送家去？ 第11章 戏弄白莲花 周飒一听高兴了，这钱屠夫倒真是会做生意，还能送货上门！ “行啊，你送来，我给你算跑腿费！” 老板娘一听，这可好，日后猪头肉猪下水都有去处了！一高兴，割了一块梅花肉，放周飒竹篓里。 “这肉炒着最好吃，妹子试试！” 买好猪肉，去酱料铺子买了些香料，啧啧，真贵！南瓜几个娃娃直砸舌头。 八角茴香，花椒胡椒，各一小包，便要了一两多银子。 周飒在末世苦哈哈地喝了三百年营养液，如今最大爱好就是鼓捣吃的。 为了美食，花再多银子也在所不惜。 她把香料小心翼翼地放进袖兜里，再去鸡舍选下蛋鸡和鸡苗。 那鸡舍娘子远远看见周飒过来了，满脸笑容迎上来。 “妹子来了？给你留了四只下蛋鸡，一只大公鸡。鸡仔你自己来挑，都是刚出窝的。” “这都是刚开始下蛋的母鸡，每只一天都能下一两个鸡蛋。 妹子你就放心吧，嫂子给你挑的准没错！” 看周飒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徐娘子拍着胸脯保证道： “要是领回家不下蛋，你回来找我，我包给你换！” 周飒算了算，她和两娃，每天至少得六个鸡蛋。四只母鸡，一天四到八个，不够。 还得存点呢，自己一天吃上三五个鸡蛋！要来客人了，不得翻倍？ 手一挥，都要了！再来两只。 小鸡仔毛茸茸的，香瓜和南瓜蹲在那，伸着小巴掌，逗它们玩。 鸡仔们以为有好吃的，纷纷挤过来，在她俩手心里嘬，又痒又麻。 两娃心都化了，仰头看着周飒哀求： “娘，咱们都要了吧？” 周飒又是大手一挥，要！鸡舍娘子笑得合不拢嘴，今天这生意，做得真痛快！ 最后一算总账，六只下蛋鸡，一只大公鸡，还有十六只小鸡仔，一共三百八十文。 周飒多给了十文，让徐娘子连鸡带三个笼子都给搬到了骡车上。 路边有摆着竹篓子卖鱼虾的，周飒想起来好些时日没去山涧捞鱼铺虾了。 这鱼看上去不咋的，虾倒是新鲜，周飒连虾带篓子，都要了，一共才六十文。 回到镇东头大柳树下，王婶拿一堆草鞋竹编还没卖完呐。 周飒把骡车停在旁边，带着几个娃去逛了一圈，到处都是小摊贩，叫卖各种肉包子，糖葫芦，云丝饼…… 周飒没吃过这些，样样都好奇，每样都买些都要尝尝，简直比娃还馋嘴。 一大四小，从集市东头吃到集市西头，不好吃的尝一口就算，好吃的就再来两斤。 还给南瓜和大山买了九连环，七巧板，竹蜻蜓这些玩具，给菱花和香瓜买了头花和发绳。 一人买了一双布鞋，布鞋比草鞋穿着舒服多了，软和透气，还不硌脚。 大山和菱花试了试，舍不得下地，把新鞋揣怀里了。 周飒想了想，不能厚此薄彼，今天逛集市忘了把大牛哥家两个娃带上，东西可不能漏了他们的。 赶紧地，照着大山和菱花的配置，给石头梅子兄妹俩也置办了一套。 可巧了，买东西的时候，遇上罗石泉，后面跟着李桂霜和她儿子刘望。 李桂霜一路跟着，看周飒漫天撒银子买这买那，心里妒火中烧，直撇嘴。 听到周飒不仅给大山菱花买，还要给石头梅花买，忍不住跟罗石泉嘀咕。 “泉哥，你看嫂子，忒不像话了，拿着家里的银子，贴补王家和张家那几个娃，你也不管管？” 周飒一听这贱兮兮的声音，扭头一看，哟，她说谁呢，是那朵盛世白莲花啊！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白莲花儿子刘望比南瓜大一岁，穿的衣服洗得发白，鞋子也又旧又脏，还破了两个洞。 脚趾头露出来，一副滑稽样，刘望也到了知美丑有虚荣心的年龄了。 看周飒一直盯着他脚丫子，忍不住就把脚趾头往里扣。 “你家刘望鞋子破了，也得买新的了吧？” 周飒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不紧不慢地问，又故意让老板那一双给刘望儿试试脚。 李桂霜眼睛发亮，挤上前来，巴结地笑。 “嫂子可不是吗，我们望儿啊，今年都没买过新衣服新鞋子。你看他这身衣裳，是不是也给换身新的？呵呵呵……” 南瓜几个娃直翻白眼，坏女人，还想花我娘的银子？ 做梦！ 他拽了拽娘的袖子，周飒对他眨眨眼。 “老板，这位娘子要给娃买新衣裳，你多拿几套给他试试呗！” 老板和李桂霜齐齐笑开了花，等她们进去试衣裳了，周飒结了帐，提着包袱抬脚就要走。 老板娘讪笑着问：“这……里面还有个娃在试衣呢，他娘也试了几套，娘子不一起结账吗？” 周飒对着罗石泉努努嘴：“喏，她们家男人在这呢，等会让他结。” 说完领着南瓜几个娃拍屁股走人。 罗石泉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兜里哪里有银子？ 赶紧追出来，集市上人挨着人，哪里还有周飒的影子！ 周飒戏弄了白莲花一把，想着她试来试去的，最后肯定舍不得花银子付账，得丢个大脸，心里就乐。 南瓜更促狭，对娘眨眨眼睛道： “娘咱们还回去逛逛呗，刚才成衣铺子旁边，好像有个画糖人的，咱们也去画一个吧！” “好啊，去呗！”周飒也想去看看，李桂霜试完衣服，出来发现没人付账，是个什么表情。 等她们慢悠悠逛回到成衣店门口，见围着一圈人，看打架呢！ “说是试了七八件，最后娘儿俩一人一身新衣裳，一双鞋，打算穿着走，也不给结账！非说有人结过了！” “啊，还有这样光天化日打劫的啊！这也太大胆了！” “就是，说是要报官呢！她家男人还是个读书人，罗家村的童生呢！” “啧啧，这可丢人丢大发了，真见了官，还有什么体面，以后还怎么考秀才哦……” 周飒和南瓜对视一眼，抿嘴直乐！ 本来只想让李桂霜白欢喜一场的，哪想到她这么厚脸皮，竟闹到要见官！ 第12章 老娘要上桌吃肉！ 罗石泉从人堆缝里看见周飒身影，伸长了脖子撕心裂肺地喊：“娘子，娘子，快救我……” 谁理他？活该！去镇衙门里，挨板子去吧！ 周飒领着几个娃，昂首挺胸，驾着骡车回村了。 驾驾驾，回家做好吃的罗！ 梅花肉炒大蒜，鸡蛋羹，葱花饼，还有一道萝卜大骨汤，再来一道酱爆虾。 小娃娃们需要补充钙质和蛋白质，才能长高长壮。 满院子都是食物香气，几人吃饱喝足睡觉觉！ 第二日周飒听村妇们议论，罗石泉和李桂霜那对公母在镇衙门里被关了一宿。 还打了板子，被罚双倍赔偿成衣铺子老板两倍的银子。 罗石泉拿不出来现银，便只能写欠条，欠了十两。 李桂霜母子倒是各得了一套新衣新鞋，就是代价吗，有点高！ 罗石泉垂头丧气的，好几日没脸出门。 村妇们见了周飒，还或八卦或关心地来问她：“飒娘，你家罗石泉被打板子了，你不把他接回家，好生照顾照顾？” 周飒简直白眼都翻上天了，照顾？美得他！ 三日后，肉铺李老板果然让小学徒挑了一担猪头肉，猪下水和猪尾巴来。 统共算十文一斤，总计三百六十文，周飒又另给小学徒十文钱跑腿费。 她照着尼可给的法子，让王婶帮忙把猪头猪蹄猪尾巴用火燎烤了，再去毛。 猪下水用草木灰，反复搓洗，再用她从府城买回来的白酒泡，泡到没有腥臊味为止。 最后大火烧开一锅水，加各种香料，大酱，煮开后撇去浮沫，小火慢慢煨。 煨了一晚上，香气笼罩了整个罗家村。 一大早河边大婶小媳妇交头接耳地问，谁啊？ 谁家大晚上做啥好吃的，那么香。 听说是周飒家，都不说话了。周家有钱，周家丫头舍得吃，咱们没法跟她比。 南瓜和香瓜简直快活疯了！ 自从娘摔了一跤跌破脑壳后，好像换了个娘一般！ 南瓜满意极了。 娘如今再也不跟在爹屁股后头，百般讨好。 家里日子那叫一个芝麻开花节节高。 不但不饿肚子，还天天有肉吃。 还有新衣服新鞋穿！ 还有玩具！ 还能读书。 读完书，还能去村子里耍！ 太幸福了有没有！ 话说这黄翠花见罗石泉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在老屋住下了，心里不得劲。 这不就吃不着周家的油水了吗？周飒每日里炖肉炖得那么香，也不知道往老屋送点！ 这日李桂霜出门洗衣裳，突然肩上被人拍一巴掌。 李桂霜吓了一跳，差点跌进河里去！被她嫂子一把拽住，拉上来。 “嫂子，白日里装鬼，会吓死人的！”她嗔怪一句道。 “我装鬼？你撞鬼了才是吧？也嫁过一回人，娃都生了两个，我说你，咋一点不经事呢？看你这样儿，骚气都熏天了！” 看小姑子那满面春风的模样，黄翠华就猜到，她这些日子，心里美着呢！ “你可别糊涂了，那罗石泉离了周家，还有啥？” 李桂霜低着头不说话。 黄翠花伸出手指，猛戳小姑子脑门子，可真是个不开窍的！ 她凑到小姑子耳边，嘀嘀咕咕说道： “你啊，得哄着罗石泉娶你进门做平妻，过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等以后他考中了秀才，做了官，你就跟着他出去做官太太！” 最好把周家丫头熬死了，那大屋良田和白花花银子不就是小姑子的？ 村里人私下里可传了，周家院子里埋了好几罐白银！据说还有金子呢！ 黄翠花想着心就砰砰跳，得赶紧把小姑子塞进周家去！ 她皱起眉头，打量了小姑子腰腹几眼，压低声音问道： “我说你跟着他也有三个多月了，肚子里就一点动静没有？” 要是肚子里怀上一个，这进门做平妻就不是什么难事。 啊？李桂霜有些羞涩，支支吾吾地说：“泉哥他……是正人君子，他……他不曾碰过我……” 黄翠华一时惊呆了。这小姑子莫不是傻？还是脑子里缺根筋？ 她凑到李桂霜耳朵边，低声絮叨了几句，李桂霜猛地摇头，不行不行。 “泉哥他是好人，对我有情有义，我咋能这般算计他……” 黄翠华气得直哼哼，指着小姑子，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你啊你，真是个棒槌！你不算计好人，难道去算计穷鬼无赖，算计流氓恶霸？真不知道脑子里装的都是啥！” 姑嫂两在河边合计了半日，李桂霜一开始猛摇头，脸红耳赤的。 后来似乎被嫂子给说服了，低着头啥也不说。 也不知这两人鬼鬼祟祟的，究竟盘算了些啥。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秋收时节。 照惯例，周飒请了周边村里几个没有田地的帮工。 又请王婶来做饭食。每日里大锅的卤肉，二米饭和馒头管够。 菜都是后院里现摘，豆角茄子辣椒黄瓜，每日里不重样。 往年都是原主自己忙活，如今换了周飒，才不让自己受那个累。 王婶能干又可靠，家里炉灶和粮食交给她，周飒放心。 罗石泉苦哈哈地，去收自家两亩田的稻谷。干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直不起腰来。 最后也去邻村找了个闲汉来帮工，答应给他四斤谷子一天。 一斤谷子只卖八文钱，比周飒那儿工钱低太多了。 可这闲汉不是正经人，平日里斗鸡走狗的，周飒那儿的活计轮不上他。 村里人都在忙着抢收，这日黄翠花却找到罗家老屋来。 神神秘秘地，把李桂霜堵在屋里，拿出一个小油纸包来，塞到她手里。 “喏，好不容易，找镇上的李牙婆弄来的，你可别给浪费了！” 周飒可太不是东西了！ 好饭好菜地供着那几个帮工，相公这儿，是半点油水都不给沾！ “你想法子，怀上罗石泉的娃，肚子里有了罗家的种，她就不能不让你进门！” 李桂霜早就被嫂子给说服了，只奈何罗石泉读书读成了个呆子！ 任凭她怎么抛媚眼露胳膊，他一直发乎情止乎礼。 还给她写诗，诗个屁啊！ 老娘要上桌吃肉！ 第13章 下药 李桂霜拿罗石泉这迂腐书生实在没法子，黄翠花便去镇上，找李牙婆，要那种药。 这李牙婆日常往大户人家卖丫鬟小，偶尔收到绝色的，也会往县城春香楼送。 弄些下三滥的药，不是什么难事。 “这药，只要往茶水汤食里放那么一点，饶是什么贞洁烈女，都软了身子!\" \"若用在男人身上，那便是如虎添翼，一夜七次郎，不在话下！” 黄翠花说得入骨，李桂霜有些脸红，收下药包塞在兜里，便催嫂子赶紧回去。 “一会泉哥回来吃饭，你赶紧回家去吧，别让他看见你，坏事。” 黄翠花一步三回头低走了，走老远了，还回头对李桂霜做了个手势，让她趁早下手。 李桂霜看了看桌上饭食。 每日正午，罗石泉回老屋吃饭，吃完再把帮工的那份带过去。 李桂霜打开油纸包，下意识窜到门口，里外张望一番。没人。 她颤抖着手，将那粉末儿洒进鸡蛋羹里。 这碗鸡蛋羹是单给泉哥做的，帮工饭食里没有。 想了想，她干脆把帮工的饭食装进陶碗里，拿了个竹篮提了，喊刘望。 “望儿，你去田头，把饭食给帮工送去，再把你罗叔喊回来吃饭。” 又塞给他十个铜板。 “完了你去镇上，割二两猪肉回来，晚上给你们包馅饼吃。” 刘望乐了，好久没沾过荤腥，晚上有肉饼吃，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把刘望支走，李桂霜进里屋，换了件鲜艳衣裳，又往嘴唇上抿了点口脂。 听见外屋有声音，她心里诧异，刘望刚走没多久，咋泉哥这么快就回来了？ 出去一看，坏了！怎么是那帮工闲汉？ “李嫂子，泉哥今日回周家去了，说是周家嫂子去镇上，割了半扇猪肉回来。” “他去看看，能不能弄个一斤两斤回来，给咱这也改善改善伙食，让我自个儿回来吃午食。” 这闲汉姓曹，因为有个好赌的毛病，家里田地早都卖光。 三十好几了，也没说上媳妇，就靠打零工过活。 田里干了半日活，他饿的前胸贴后背。 进门话没说完呢，见桌上有鸡蛋羹，眼睛一亮，端起来，往嘴里倒。 一边砸吧着嘴，一边还哼哼两声。 这李嫂子，做人不实在，敢情在家藏着好的呢！ 平日送到地头的，不是南瓜红薯饭，就是粗粮饼！ 李桂霜手伸出去，你别吃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曹大郎三下两下，一碗鸡蛋羹吃掉一大半。 她心里砰砰直跳，那鸡蛋羹里，可是加了料的！转身进里屋，砰地关上门。 想想不行，这门单薄得很，外面那个蛮汉，发起春来，哪里挡得住。 她从门缝里往外看了一眼，曹大郎还在桌子边，大吃大嚼呢。 看着好像没什么异样。 曹大郎吃得甚是欢快，今日这饭食恣意。 不但有鸡蛋羹，还有白米饭，就着一碗咸肉煮萝卜，一碟子酸黄瓜！ 香！ 吃着吃着，他觉得身上燥热。 不应该啊，这都秋日了！他起身，正想把身上夹袄给脱了。 抬起胳膊，听见里屋门响声。 李桂霜讪讪笑着，从屋里闪身出来，飞快地往外跑。 她步子迈得大，臀腰一扭一扭地，浑身上下，好似波浪一般。 duang~duang~duang地直晃悠。 曹大郎无意中看见，眼睛都直了，还没回过神来，两脚就跟长了魂似的，追了出去。 李桂霜都跑到院门口了，被曹大郎几步追上，一把抓住，搂个正着。 “妹子，好妹子，你行行好，让大郎香一个……” 曹大郎搂着她，往脸上没头没脑地嘬了两口，弯腰将她一把捞起，扛在肩上进了屋。 李桂霜又是挥起拳头捶他肩背，又是两只脚猛踢。 可她小小女子，哪抵得过曹大郎一身力气。 她又不敢大声喊叫，寡妇门前是非多。 如今这情形，孤男寡女滚做一堆，又是在她屋里。 任谁进来，都只会说是她不守妇道，勾引人家单身汉。 再说，桌上明晃晃的，摆着那碗鸡蛋羹呢，里面可证据确凿…… 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主动勾引没跑了。 眼泪汪汪的，一边挣扎，一边小声求曹大郎放过。 可她越是如此作态，曹大郎越是兴奋难耐，也顾不得许多，连房门都没关，就胡作非为起来。 还好他虽三十几岁，却未曾成亲，一时不得章法，急得直央求。 “好妹子，好妹子，让哥哥来一回，哥哥疼你……” 李桂霜被曹大郎揉搓得，脸红心跳。 自从她相公死后，到如今旷了也有将近一年。 被这身强力壮的男人搂着一揉捏，竟身不由己，有些动情。 两人正在纠缠间，就差临门一脚，将要成事，门外冲进来个人。 罗石泉偷偷趁周飒不注意，割了一块猪肉，藏在衣袍里，兴冲冲往老屋来。 在外面就听见一阵嘤咛声，像是呻吟又像是哭求，听得他脸就发红。 赶紧冲进来，好啊，房门都没关，这姓曹的按着霜儿在欺负呢！ 猪肉啪一声拍在曹大郎头上，再一脚将他踢翻。 李桂霜得了自由，赶忙扯起裤头，羞愤难当，往外冲去。 那曹大郎脸红耳赤，浑身燥热，好似要炸了一般，早就神识不清了。 李桂霜要跑，他跌跌撞撞就过来拦，被罗石泉给挡住。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搂住罗石泉就蹭。 “好人，好妹子，你疼疼哥哥，哥哥难受……” 一边说，一边啃，还伸手去扯罗石泉衣服。 第14章 好南风 可怜罗石泉一个读书人，细皮嫩肉的，曹大郎竟分不出区别，一双手只是乱摸。 他又手无缚鸡之力，竟三下两下，被姓曹的按到了床榻之上。 眼看清白不保，罗石泉吓得直叫唤：“姓曹的，是我！你看清楚了，是我！” 曹大郎一愣神，罗石泉从他身下逃脱，慌乱中跑出了屋子。 这姓曹的神志不清，怀中一空，更觉烦躁不安，紧跟着追了出去。 曹大郎身高力壮，又正火力旺盛，几下子就把罗石泉给撵上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按在田埂上就磨蹭起来。 这老屋就在村边儿上，离着田地不远，正是秋收时分，农田里，三三两两，都是劳作的村人。 见他二人动作状态奇特，一个个手里的活也不干了，呆若木鸡地看着。 罗石泉被辖制着动弹不得，急得嗷嗷直叫唤。 奈何曹大郎力气大，又神志不清，按着他就跟按着小鸡仔似的！ …… 正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 紧接着，砰嗵一声，李桂霜把木盆砸在曹大郎头上。 一百好几十斤的壮汉，死猪一样瘫在罗石泉身上。 原来黄翠花把那纸包着的东西给了李桂霜，人却没走远。 拉着她大哥就在老屋不远处盯着。 就想趁着罗石泉身不由己目眩神迷时，进去把他拿住，告他强·奸自家妹子。 这样也算拿住一个把柄，日后还不是他们怎么说，怎么是！ 两人正美滋滋地缩在屋后无人处，打着好算盘。 没想到罗石泉刚进屋，就看见小姑子披头散发地跑出来。 哥嫂俩冲过去，紧跟着罗石泉被曹大郎撵着，扑到了田埂上。 这一场热闹西洋镜……啧啧！ 眼看着农田里的村民就要聚过来，还是黄翠花反应快。 见旁边人家门口一盆水，端起来就往曹大郎脑袋上浇。 把人给砸晕了，李大哥拎着后领，给拖到了河边，按水里泡上了。 路边村民好奇问：“这是咋的了？” 李大哥讪讪地：“工钱没谈拢，跟罗家小子打起来了！” 村民有些恍然大悟，这曹大郎本就是个无赖！ 有些却心明眼亮，两人滚在田埂上那架势，可不像是打架！ 倒像是……春天猫狗发*情的姿势！ …… 罗石泉好容易保住清白，爬起来缓了口气。 冲到河边踢了曹大郎两脚，冲李桂霜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桂霜哪有脸说？捂着脸呜呜呜地哭。 黄翠花在旁边呸一声，叉着腰骂道： “你找的好帮工！这姓曹的打霜儿妹子主意不是一日两日了，你还让他回老屋来用饭食！你是存心的吧？” 李大哥眼珠子瞪得溜圆，他媳妇真行！栽得一手好赃！ 黄翠花冲自家相公咩来咩眼睛，得意扬扬地继续： “罗石泉，我告诉你，霜儿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跟你没完！” 罗石泉叹一口气，总算知道寡妇难为了！ 这大白天的，曹大郎竟然就敢……唉，可怜的霜儿妹妹！ 难怪说，寡妇门前是非多。 “你别伤心，好在我来得及时，没真让他欺负了去……” 看着霜儿缩着肩膀，哭得跟雨打杏花似的，他心里就一阵舍不得。 “你放心，我一定护着你……” 黄翠花冲相公使眼色，两人拎着曹大郎走了。 这浑蛋玩意儿，白瞎了她花三钱银子买来的好药！ 非得让他连本带利还回来不可！ …… 这场闹剧，不久就传到了周飒耳朵里。 村里人实在太能脑补，也太能八卦了！ “听说了吗？罗石泉那小子，竟然好南风！” “可不嘛？听说他跟那曹大郎赌草，谁赢了谁在上头，结果他输了不认账……” “可不嘛？被曹大郎按在田埂上办了，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 真的吗？真的吗？快说说，什么姿势？罗石泉叫的响不响？ 听话的人比传话的人兴奋多了，身子往前靠，耳朵竖起来。 恨不得钻进对方眼睛里去，亲眼看看那是啥场景…… “难怪周家那丫头要和离，碰上这么个男人，糟心哦！” “要我说，罗石泉那小子长的就俊俏，还细皮嫩肉的，去县城里小倌馆，怕是能挂头牌！” …… 一时间村里村外，闲言碎语，不堪入耳。 总有那惟恐天下不乱，跑到周家院子里。 挤眉弄眼地，与周飒描绘一番。 “你相公他啊，那个曹大郎……这个……那个……” 周飒半天不知所云，终于搞明白。 哦哦，那回事啊~~~~ 周飒摇摇头，笑一笑。 不怪她迟钝。 实在是，末世人类早就进化掉了男欢女爱这回事。 所谓情爱，不过是大自然为了物种繁衍，给人类制造的幻觉与陷阱罢了。 末世人无须母胎孕育，情爱之事也就成了多余之物。 不但麻烦还容易滋生细菌病毒。 所以在几千年的进化中，人类慢慢消失了这一需求和功能。 罗石泉这一场闹剧，在周飒看来，只觉愚蠢，可悲！ 不就是尼可往她脑子里灌的那些网络文学狗血剧情呗。 宅斗啊，下药啊…… 那曹大郎好端端的，如何会发情？还不是李桂霜使的手段。 只不过她运气不好，偷鸡不着蚀把米罢了！ 这狗屁倒灶的事情，周飒懒得管。 愚蠢的古代人，自作孽不可活！关她屁事！ 话说罗石泉自觉没脸见人，躲在老屋里好几天不肯出门。 李桂霜和她哥嫂则揪着曹大郎不放，讹诈了他五钱银子。 第15章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罗家两亩地还有些收尾的活，兄妹俩把稻子割完，稻谷脱了，一共收了三百多斤稻米。 也没跟罗石泉打招呼，除去两成田税，两家对半，各得一百二十六斤。 白花花的稻米进了自家米缸，黄翠花拉着小姑子的手，千叮嘱万叮咛： “你可千万咬死了，因为罗石泉请了个无赖，才害你差点失了清白！一定要让他对你负责到底！” 李桂霜连连点头，说实话这回她也吓着了！ 她一个寡妇带着个七岁的娃，住在这老屋里，门户并不严。 这事闹出去，村里说什么的都有。 要是惹得那些闲汉无赖夜里来翻墙爬床，她还真抵抗不住。 所以这几日夜里，她都把刘望搁自己身边睡，还在枕头底下放了把菜刀。 这日她终于忍不住了，抱着罗石泉痛哭一场。 “泉哥，你带我回去吧，我不求嫁给你做平妻了，你跟嫂子说，我去你家帮佣吧！” “我去洗衣做饭，扫地种菜，泉哥你就可以继续读书了！” 黄翠花给她出的主意，只要进了周家院子，轻易就不能把她赶出来。 哪怕做帮工呢？没有不沾腥的鱼，罗石泉守得住一时，难道守得住一世！ “你进了他们家门，最好想个办法，让周家丫头那个……” 嫂子做了个捏爆拳头的手势，李桂霜浑身一抖。 这啥意思？要害了周飒的性命？是不是有点太狠毒了？ 要说这黄翠花，还真是能拿捏人心，三言两语，就往李桂霜心里浇了一勺油。 “你想啊，现在南瓜姓周，她要肚子里再怀一个，生个男娃，不就姓罗了？” “周家那丫头可不是善茬！她竟然想断了你泉哥的前程，不让他读书考秀才！太狠毒了！” 李桂霜本就恨着周飒，当初不肯卖了一双儿女救喜妞的命。 如今她竟然还想害了泉哥！毁了他的前程！ 嗯，她重重点头，我一定想办法，进周家的门！护着泉哥！ 黄翠花满意地走了。 听说霜儿妹妹自愿去家里做帮佣，罗石泉又愧疚又感动。 “让霜儿你受委屈了！” 李桂霜两眼脉脉含情，看着泉哥说：“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两人就这样说定了，一前一后去河边洗衣裳。 头扬得高高地，根本不管大婶嫂子们在身后怎么窃窃私语。 哼，等泉哥中了秀才，进士，我做了官太太，她们还不得上赶着来巴结！ 到时候，看哪个不顺眼，就捏死她！ 话说周飒正领着南瓜在自家稻田里收粮呢，她很诧异，这古时候粮食亩产竟然如此之低！ 一亩上好水田，才产出不到两百斤稻谷，脱了壳，也就一百几十斤大米。 还要缴两成的税，一亩地的收成，还不够一个人一年吃的粮食！ 难怪这南越国人口也不多，大片的稻田，云州府城门口，还有那么多饥民！ 尼可提醒她说，不光亩产量低这个原因。 天灾。水灾，旱灾，蝗虫。 人祸。恶霸地主，苛捐杂税，还有战乱。 周飒眉头皱得直打结。 别的她暂时做不了什么，这粮食亩产，可以通过改良稻种和耕作模式，大幅度提高。 她正捏着一把稻穗，喃喃自语地与尼可探讨呢，怎么改良稻种。 “华夏历史上，有个很有名的袁爷爷，通过杂交，将亩产翻了好几倍。” 周飒很感兴趣，正要让尼可去搜杂交水稻的资料。 扭头看见罗石泉领着李桂霜，扭扭捏捏地过来了。 “你说，让李桂霜到我们家来做帮佣？” 周飒有些诧异，这又是闹的什么幺蛾子？ “是啊，嫂子，我什么都能做，洗衣做饭，挑水种菜，上山砍柴，真的！” 李桂霜热切地看着她。 别的先不论，进了周家院子，至少吃香喝辣，顿顿有肉！ 罗石泉也跟着附和道： “是啊，娘子，霜儿妹子能干的很，家里家外的，你这么忙，总得有个帮手。” 想了想又说：“我知道你信得过王婶，可她毕竟上年纪了，家里还有两个娃。 这农忙的时候过来搭把手还行，以后她也不能日夜都在咱家帮忙吧？” 周飒两手交叉，稻穗在胳膊上拍打着，好一会才莫名一笑道： “罗石泉，咱们还是和离吧。” 她最近听尼可讲了不少古代人的八卦，什么和离啊贬妻为妾啊，狗血一堆。 周飒倒是得了启发，她跟罗石泉不就应该和离？ 啥？和离？罗石泉和李桂霜都傻眼了。 “听说了吗？周家那丫头要和离！” “不可能吧？她一个外来户，在罗家村，和离了，还怎么立足？” “真真的，她当着村里人的面，亲口说的！” “有志气，要是我，家有大屋良田，娃也生了，和离怕什么！好好把娃养大，还怕没人给我撑腰，养老，送终？” …… 不过几个时辰，周飒要和离的消息，从老婶子小媳妇嘴里，传到了男人耳边。 男人们激动了！不管是鳏夫还是单身汉，都开始琢磨。 周家有大屋，有良田。 周飒娇美温柔，又能干勤快，嫁给罗石泉后，家里家外，都是她张罗。 相公每日里只要坐在窗前读书写字，好饭好菜地享受。 当初周家说要找女婿，村里人但凡家里有些余粮，都不愿意。 给外来户做女婿，长子还要姓周，你不如说招赘好了！简直得了便宜还卖乖！ 都拿捏着身段不乐意，哪想到最后让罗石泉得了这么大个便宜！ 第16章 周飒要和离 这些年，村里娶不上媳妇的，吃不饱饭的单身汉们嘴上不说，心里都后悔死了！ 如今周飒要和离？ 和离好啊，前面两个娃都姓周，后面生的不就是自家娃？ 周家那大屋，那良田，那美娇娘，还有每日的好饭食…… 恰好周家屋舍里飘出红烧肉香气……实在太诱人了！ 周飒发现，从这日后，自家门口热闹起来。 时不时有个青壮年小伙子路过，见她出来，不是甩头发，摸大腿，就是弯腰捡东西。 有些大胆的还凑上来问：“周家妹子，你家要人挑水不，要砍柴禾不？” 还有直接挑着柴火上门来，远远地咧嘴笑着冲周飒喊：“妹子，柴火送你了，明日我还来！” 周飒看了看柴火，家里倒真是缺了，不白收，让南瓜拿了铜板，追上去给那刘大郎。 “我娘说，买你家的柴禾。” 如此倒是给邻近几个村里的闲汉，开辟了一条生路。 一担柴，二十个铜板。一担水，五个铜板。比去镇上做工还划算。 周飒也乐得轻松，家里没有成年男丁，总不能让六岁的南瓜上山砍柴，井边挑水吧！ 一天花三十个铜板，解决劳动力问题，划算！ ……且说那日，罗石泉鼻青脸肿，跟着李桂霜回了老屋。 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凭什么周飒说和离就和离？无情无义！ 给她做了六年相公，跟她生了两个娃，帮她在罗家村站稳脚跟。 如今，说不要他就不要了！想得美！ 他收留霜儿给她银子和粮食不过是出于道义！ 可并不代表他要跟娘子和离啊？他罗石泉又不是脑子进水了！ 放着周家好日子不过，来这老屋里挨饿受冻？ 罗石泉懊恼不已，李桂霜却满心欢喜，她早就后悔死了！ 都怪哥嫂，当初用十两聘银晃瞎了她双眼，竟然同意嫁给那五大三粗的刘屠夫！ 哪里比得上泉哥俊俏体贴，还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将来说不定还能进京，做大官呢！还好峰回路转，她如今又回到了泉哥身边。 若泉哥和离了，她既不是就能名正言顺，双宿双飞了？ 李桂霜心里美滋滋，扶着罗石泉回了老屋。 她这边心猿意马，却不知嫂子黄翠华急得直跳脚。 怎么能让罗石泉和离呢？周家那块肥肉，都到嘴边了，怎么能轻易松口！ 黄翠花在家里如坐针毡，忍不住去找罗石泉。 “我说堂哥你可别犯傻，好好的日子不过，和离啥？” 要说这黄翠花和村长还沾点亲带点故，她娘就是罗家村人，按辈分，她得喊村长一声表舅。 说起来，她与罗石泉算堂堂堂兄妹，祖上同宗。 “周飒非要跟我和离，我有什么办法……” 罗石泉苦着一张脸道。 “你去找里正，咱村里还没出过和离的呢，败坏风气！” “再说了，你这些年对周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好歹生了两个娃，咋能说扫地出门就扫地出门呢？” 罗石泉摸着头上大血包，歪了的鼻子，肿了的脸，欲哭无泪。 娘子太狠心了！ 不但动手揍自己，还眼看着自己被人冤枉偷盗，深陷衙门，无动于衷，倒像是铁了心要和离…… “里正……唉，他哪里愿意管我的闲事？” 罗石泉可知道这里正，大雁飞过头顶，恨不得拔几根毛！ 求他办事，不得掏银子打点？他如今还哪里有银子。 镇上成衣铺子里，还压着十两银子欠条呢！ “嗨，这有什么，有你嫂子呢！” 黄翠花拽着罗石泉就出了门，她就不信了，里正兼着村长，也算是这一村父母官。 于公于私，都不该任由周飒胡闹，丢了自家子侄不管。 里正早知道这事了，原本不想管。 黄翠花跑过来一嘀咕，他也琢磨了。 这周家是外来户，靠着罗石泉在村里立足，如今有点小矛盾，就要和离，让人家净身出户。 李家这媳妇说得对，怎么能让外姓人这么欺负本家子弟呢？ 也不用罗石泉给他送银子打点，手一挥，走，堂伯去给你说和说和！ 小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哪有动不动就和离休夫的！ 说出去，丢罗家村的脸！更败坏村里风气，以后岂不是闹点小矛盾，就喊和离？ 他这个里正，还要不要出村了！还要不要管理这几百号人了！ 里正上门，周飒不好甩棍子，客客气气请进堂屋，上了茶。 里正装模作样，喝了两口茶，垂目缕须道： “周家丫头，你这段时间确实委屈了。堂伯我给你做主，让泉哥儿回来，赔个不是，和离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周飒直翻白眼，两手抱臂，不冷不热地说： “罗石泉与李桂霜两情相悦，我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里正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说出口的话，就好像泼出去的水，你们就别硬将我俩往一块凑了1” 里正没想到周飒这么生冷，说话跟石头子似的，往外蹦，一点余地都不留，他一时尴尬，竟无言以对。 罗石泉一看，里正出马都不管用？ 他心里慌了，想着反正有里正在，量周飒也不敢动棍子抽人，跳起来指着周飒鼻子问： “周飒，你是不是勾搭上野男人了！非要跟我和离是吧？” “我看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根本不是因为我帮霜儿，是你心野了！不想跟我好好过日子了！ 你丢不丢人！上到三四十岁的鳏夫，下到十二三岁懵懂少年，你都不放过！” “成亲这才几年，娃也跟你生了，就想踢了我，找野男人，让他们睡我的床，打我的娃是吗？周飒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周飒扎着手听了半日，有些迷惑，罗石泉说的啥，是华夏古语啊？ 她听得懂每个字，却听不懂意思。啥三四十岁的鳏夫，十几岁的少年？ 里正听罗石泉说的不像话，有些尴尬，咳咳两声，捋着胡须问道： “周飒，近日咱村里，甚至邻村的单身汉，都来你家门口示好，你是不是真的见异思迁，看中了谁，才非要与石泉和离不可？” 第17章 不给立女户 里正上下打量周飒，她前几日莫名其妙不见了，罗石泉到处找人找不到。 该不会真是跟野男人出去鬼混了吧？ “就是！你还没跟我和离，就勾搭野男人，照族规，得沉塘！” 罗石泉挥舞着拳头，吓唬娘子。看她还敢与自己和离！ 周飒哈一声，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没有看中谁，更没与人勾搭。就是嫌他碍眼，不想他在我眼前出现。” 她抬手随意指指罗石泉。 “哈，你还抵赖，你没看中谁？没勾搭？不勾搭，他们日日给你挑水，送柴禾，送猎物？” 周飒更迷惑了。“我不是给了铜板吗？东西都是花银子买下来的。” 她不提银子还好，一提银子罗石泉更心痛了。 败家娘们啊，拿着白花花的银子，贴补外头的野男人！ 还不止一个，一群！ “你，你，你还给他们银子！气死我啦！” 咋地？买东西犯法？ 周飒突然醍醐灌顶，那些男人，不是来卖东西？ 是……来勾搭自己的？周飒想起来了，最近两日，还真有个十岁出头的少年，挑着柴禾来卖。 村东头的罗文林。他爹进山打猎摔断了腿，娘哭瞎了眼睛。 一家子老小，两个不到十岁弟妹，如今都靠他撑着。 她看小伙子不容易，人还没柴禾堆高，让南瓜多给了几个铜板。 罗石泉这心眼是歪到咯吱窝了吧？ 她周飒就算要找个男人进门，也不至于对十岁出头的娃动心思！ 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敢情那些来卖东西干活的男人，都是想接替罗石泉，做她相公？ 古代男人，都这么热衷于吃软饭？ 尼可摇曳着数据流，在她脑海里嘀咕： “古代男人还做面首呢，还自荐枕席求官职呢……” 他最近从数据库挖出来一堆网络小说，存了一肚子的八卦故事。 什么宫斗宅斗，狸猫换太子，替嫁，真假千金。 沉迷于各类狗血剧情，乐此不疲。 周飒扶额长叹，科研者尼可去哪了？这分明是狗仔队好吗！ 她又好笑，又烦躁。一个罗石泉就够麻烦的了，还来一群男人！ …… 里正摇头，实话说，这周家丫头也不容易，外来户，父母双亡，无人可依。 偏偏相公又读书读傻了，脑子不清爽，整日里跟个寡妇纠缠不清。 寡妇那就是湿面团，沾上手就甩不脱……唉，罗石泉真是拧不清啊！ 家里没个强壮劳动力，周飒又是个女子，砍柴挑水这些活，确实没人干。 利用那些男人的觊觎心理，使唤他们干活，只能说不厚道。 但还不至于说她勾搭野男人，沉塘那么严重。 里正瞪了罗石泉一眼，对周飒和颜悦色地道： “算了，你既然没有外心，就跟石泉好好过吧。别再闹腾了，周家村的风气，都给你们搞坏了！” “非要和离，那罗家村也容不下你，从来没有外来户在我们村立女户的说法，你好自为之。” 里正使出；饿杀手锏。 他倒也没说错，那李桂霜带着儿女回村，想立个女户都不成。 李姓好歹在罗家村也算第二大姓，往上数，在村里落户也有七八代了。 周飒想和离了立女户，根本不可能。 和离了，只能卷铺盖走人，两个娃还不一定能让她带走。 里正把这村规掰开来揉碎了，与周飒讲明白。 罗石泉在旁边鸡啄米一样点头。 就是，和离了你也立不了女户。 立不了户，你就得卷铺盖走人。 田地房屋，你带不走。 孩子……孩子我自然不能给你，想带走？没门！ 村里人听说里正亲自上周家，调停两人闹和离的纠纷，都聚到门口看热闹。 听里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众人都紧张起来。 盯着周飒，她到底还和不和离？ 闲汉们纷纷挺直了腰背，撩头发的撩头发，伸腿的伸腿，翘臀的翘臀。 就差没扑上来说，妹子别怕，和离！ 让哥进门，哥帮你落户！ 娃……哥帮你生！ …… 罗石泉虎视眈眈地，眼睛从闲汉们身上，到周飒脸上，来回扫。 哼，敢招惹野男人，我就让里正押你去沉塘！ “行吧，不和离就不和离，不过得约法三章。” 周飒想了想，这古代人比丧尸还麻烦。怎么办呢？又不能真的一掌把他们都拍死。 只能入乡随俗。一个男人总比一群要好些。 再说那一群男人，歪瓜裂枣的，实在不忍看，罗石泉好歹干干净净，五官端正。 npc也要有颜值的好吧！ “行，三章就三章，你说！” 罗石泉一听不和离了，声音也降了八度。 “第一，你住厢房，无事不许在我眼前出现。” 罗石泉心一酸，娘子这还是生自己的气了！ 行吧，来日方长，他一撩鬓发，点头答应。 想来自己如此花容月貌，往日娘子一见便钟情，日后多多哄她几回，牺牲几回男色，也就好了。 “家里凡是我的东西，一粒米，一根线，都不许你动。” 这个……罗石泉有些犹豫…… 里正咳嗽一声道： “我说石泉啊，你这老往外散东西的毛病，确实不好。我看周家丫头说得对，以后家里的东西，还是得她管着。 不过嘛，夫妻之间，还是得有商有量才是啊哈哈。” 行吧，不动就不动，罗石泉勉强点头。 反正你在家我不动。你看不见的时候我不动只拿。 “第三，家里不养吃闲饭的人，你得干活，具体干什么，每天我安排。” “娘子，不是你说，我读书很辛苦，比你下地干活还累吗？” 罗石泉叫屈。读书真的好辛苦好吧！他每次都累得眼皮直打架，做梦都累！ “嗯，所以以后换我和两个娃读书，你去地里干活。” 周飒一本正经地说，脸上毫无表情。 罗石泉分不清她到底还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不过只要不和离，咋样都行。 三个条件都答应，里正和牛嫂子大功告成，告辞离去。 留下罗石泉，两口子好好亲热亲热。 两人走之前还贴心地把南瓜和香瓜带走，大门合上。 第18章 不干活不许吃饭 罗石泉理了理衣衫，上前伸手，正要好好抚慰娘子一番。 周飒一根木棍伸出来：“不是告诉你，厢房呆着去，没事别在我眼前出现？” 罗石泉一愣，这……不就是口头上说的气话吗？ 他还想往前蹭，周飒木棍一扬，罗石泉下意识抱头鼠窜。 算了，娘子还在气头上，只要不和离，来日方长。 周飒将罗石泉从正屋赶了出去，在廊下站住，气闲神定地道： “你既然看不惯人家来替我砍柴挑水，日后这些活，就归你了。” “每天早起砍一担柴，挑两担水，不干完不许吃饭！” 罗石泉惊呆了！ “可是，娘子，我还得习字，读书呢！” 他这身娇体弱的，干完这些活，不得歇菜了！还怎么读书？ 周飒转身，轻描淡写地道： “你不提我都忘了，日后你不用读书了，书房给南瓜和香瓜用。” 都快三十岁了，指望他读书考进士？ 呸! 谁不知道读书好啊！中了秀才，就可以吃朝廷的禄米银子，见官不跪。 名下还能有免税田。 同等罪责，庶民流放打板子，有功名的，只要交上罚银就能赎罪。 一百两能买一条命。六十两就可以免流放。 三十板子只要交十两银就可以抵掉。 所以在这古代，有了功名，才算是个人，能挺直了胸膛在外行走。 黎民百姓，如同牲畜一般，为人鱼肉罢了。 若是运气好，中了举人，就可以做官，参与社会治理。 要再进一步中进士，那就有机会进入中央统治阶层。 周飒在末世，是一等异能战士。 若遇到丧尸起义，或者星际异兽入侵，她能直接列席高层会议，参与决策。 照这身份，在这吴越国，她怎么也得混个一品侯大将军吧？ 可惜，这里女子不让入仕！ 只能重点培养南瓜。 南瓜才六岁，有她和尼可教导，怎么也能中个文武进士吧？ 中了进士，就能做官，做了官就能治理天下。 当然香瓜也不能拉下，谁说女子不如男，就算不能入仕，技多不压身。 其实周飒想要颠覆南越国，易如反掌，进京杀了皇上，自己做皇帝便是。 可她在末世杀丧尸杀恶心了，到了这古代，只想做个好人。 做个……逍遥自在享乐为主顺带做点好事的好人。 …… 第二日一早，周家院子又一次让村里人眼珠子落地。 书生罗石泉挑着担子，去水井边担水，去山上砍柴，崴了脚差点从高坡上滚下来。 周家院子里，朗朗书声，竟是南瓜在背《千字文》。 不对，还有个稚嫩的小嗓音，竟是香瓜？ 村人面面相觑，罗石泉这是被夺了读书资格? 一想，也对哦！ 六岁的南瓜和二十六岁的罗石泉，哪个更有培养价值，这还用说吗？ 再说娃是自己生的，相公是别人生的。 别人生的长了两条腿会跑，就算中了进士，也不一定是自己的。 自己生的，那妥妥地，给娘挣诰命呀！ 再说，南瓜还姓周呢！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 众人心领神会，这周家丫头，想得真通透！绝了！ …… 罗石泉被娘子逼着挑水砍柴，很是吃了几天苦。 忍不住偷偷摸摸跑到老屋，找李桂霜求安慰，求怜爱。 “泉哥，你咋弄成这个样子了？” 李桂霜捧着罗石泉砍柴砍得伤痕累累的双手，心疼得直给他呼呼。 “要不，你给嫂子说，把我娶回去，做平妻吧。 家里这些活，挑水砍柴，洗衣做饭，种菜养鸡，我都能干！ 泉哥你还读书去，你可是文曲星啊，不读书怎么行！” 罗石泉摇摇头，没戏。 自从他要卖了南瓜和香瓜，周飒就变了个人，彪悍得吓人。 “我可不敢惹她了……娶平妻，她非把我铲平了不可！” 好在这种苦日子也没延续几天。 这日一大早，周飒领着南瓜和香瓜出门晨练，打开院门，门槛上坐着个半大小伙子。 是罗文林。 “周嫂子，你家不买柴禾了吗？” 小伙子有些拘谨，眼睛都不敢直视周飒，喃喃地问道。 前段时间，他每日给周家挑一担柴，再挑两担水，能得三十文钱。 够养活他们一家五口，不饿肚子。 可前日，他挑了柴禾来，罗石泉收倒是收了，却不给钱。 罗文林只好来找周嫂子。 周飒一拍脑门，忘了这个小可怜了。她从兜里拿出三十文给他。 “以后还是每日一担柴，两担水。别理你大哥。” 罗文林咧开嘴笑了，接过钱转身就跑。 想起来又站住，回身给周飒鞠了个躬，爹娘，弟弟妹妹不用挨饿了！太好了！ 挑水砍柴的活有人干了，周飒安排罗石泉扫地养鸡洗衣。 可怜他一个大男人，自诩读书人。 哪里扯得下脸面，去河边跟一群大婶媳妇们蹲一起，洗衣服！ 李桂霜舍不得她泉哥这般没脸，让他悄悄地，把脏衣服拿到老屋去。 他在老屋读书，李桂霜帮着去河边洗衣服，洗完他再端着木盆，回周家来。 没几天，周飒就发现她俩的猫腻。 知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有人干活就成！ 谁干不是干，总归她只出一份粮食！ 可李桂霜忍不了，这日又逼着罗石泉领她来周家。 “嫂子，泉哥是读书人，不能耽误了他考功名，求你了，就让我来家里帮佣吧，让泉哥好好读书，好不好嫂子？” 周飒都无语了，这些古代人又蠢又坏，倒是挺能缠人。 咋办呢？又不能像末世一般，一巴掌把人拍死。 那就让她自己知难而退吧。 “你说你什么活都能干？什么苦都能吃？” 李桂霜连连点头，只要周飒同意她去帮佣，现在让她跪下磕个头都愿意。 “那行吧，我家粪坑满了，我让人在地头挖了个沤肥池，你去把粪挑过来。”。 “记得，稻禾烧了，一层草木灰，一层粪，一层瓜果骨剩饭剩菜，给堆好了。” 周飒前几日跟尼可讨论呢，这古时候没有化肥，是水稻产量低的原因之一。 那就沤点植物肥吧！ 第19章 掉粪坑 周飒也不愿意鼓捣出那些化学玩意儿，破坏生态环境。 最好的肥料就是植物沤肥。 李桂霜不是自告奋勇帮佣么？先去挑粪吧！ 哼，在她跟前玩心机手段？ 岂不知，有了尼可的宅斗一百零八式，周飒眼睛就好像x光机般。 李桂霜肺里长了几个泡，都一清二楚！ 周家后院茅房挺大，在下风口。 罗家村家家户户都是这样，坐北朝南，茅坑在低洼下风处。 这样臭气不会被风吹到屋里。 粪坑按照现代说法，有两个立方米，盖子一掀开，臭气熏天。 李桂霜差点吐出来，回去扯了一块长巾，连头带脸捂住，只留了两只眼睛在外面。 这么大一个粪坑，得挑多久才能挑完？ 她可怜巴巴，一双美目，明眸善睐地从头巾里望出来，对着泉哥直眨巴眼。 指望着他能主动上前，帮自己一把。 哪知道罗石泉捂着鼻子后退几步，支吾着道： “君子远庖厨，更要远粪坑，霜儿妹妹，你加油！” 说完，扭身就跑回堂屋，跟南瓜挤一块。 “来，爹爹教你背书，习字！” 暗自庆幸，自己还有一技之长，能有所用，不然怕是也要被赶去挑粪！ 李桂霜含着眼泪，掏满一担粪，好不容易挑到地头。 累得腰酸背痛。 熏得眼泪汪汪。 粪坑还是那么满！ 她骂骂咧咧，将掏粪勺在坑沿上用力磕，地上洒了一堆粪水。 脚上草鞋也浸透了，李桂霜抬脚，想抖干净。 一不小心，脚下一滑。 妈呀，掉粪坑里了！ 她吓得两手趴着坑沿，大声呼救。 村里人都忙着呢？谁能听见？罗石泉正跟南瓜和香瓜书声朗朗，摇头晃脑，也听不见。 李桂霜在粪坑里泡了半个多时辰，还是周飒看不过去。 轻轻抬了抬手，李桂霜带着一身屎尿，飞到了周家院子外边。 路过村人都捂着鼻子，呸，咋这么臭！ 李桂霜哭得稀里哗啦，屎尿连着眼泪鼻涕横飞，一瘸一瘸地，走到河边，想跳进去洗干净。 大婶嫂子们不干了，这河可是村里人公用的，洗菜洗衣服浇地，都指着这河水呢！ “我说李家妹子，你积点德吧，这水被你弄臭了，我们一村人可怎么过日子！” “就是就是，臭死了，赶紧地，离远点！” 李桂霜四顾无助，连她亲哥亲嫂子都捂着鼻子，挥手让她赶紧往下游去。 眼看也十月底了，她又臭又冷。 走了两里地，总算找到个没人的地方，下水把自己给冲刷了一遍。 可怎么洗，还是一股臭味！屎尿的味儿，好像都腌制到她毛孔里了。 还是她嫂子机灵，扯着头发闻了又闻。 “你这头发，不能要了，都是屎尿味儿，剪了吧。” 可怜李桂霜一个俏娘们儿，头发被剪得只剩个半寸！ “唉，我说你咋这么不小心，非得往那粪坑里蹦干啥？” 李桂霜欲哭无泪。 是她自己要蹦吗？ 是她自己要蹦吗？ 还不都是周飒那个该死的祸害！ “那周家……你还去吗？” 李嫂子拿着剪刀，咔嚓咔嚓地给小姑子剪头发，心里直担心，她撂挑子不干了。 去！李桂霜咬着嘴唇，半天吐出一个字。 为什么不去！她都挑了三天粪了！ 自己吹的牛，发的狠，臭死了也得吞下去。 要不然，还怎么留在周家，吃香喝辣，保护泉哥，等着将来做官太太？ 挑，咬着牙，也要把粪坑挑空！ 总有一天，她要高高在上，把周飒踩在脚底下！ 罗石泉这几日，倒是消停得很。 不是躲在书房里装模作样地教南瓜读书，就是跟着罗文林上山，美名其曰砍柴。 这日周飒带南瓜和香瓜去镇上采购。 李桂霜换了一身新衣裳，特意摸了点香，用帕子包了头，一脸媚笑地凑到骡车前。 “嫂子，粪坑挑空了，肥也沤上了，我陪你去镇上吧，要买了啥，我帮你拿！” 周飒瞄她一眼。 “不用，你去后院，搭个猪栏出来，我今天买两头猪仔，以后喂猪就靠你了。” “对了，我不喜欢家里猪啊鸡啊的，整天踩着屎跑来跑去，你去把鸡舍里的鸡粪也捡了，送到沤肥池里。” “以后猪圈里的猪粪也归你清理，每天早晚各清理一遍，别让我在院子里闻到一点猪粪鸡屎味。” 哐当一声……李桂霜晕倒了！ 她这是……跟周家的屎尿粪锁死了啊…… 周飒抿嘴一笑，让你凑上来，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她招呼着南瓜香瓜上车，鞭子一样，骡车跑了起来。 南瓜还不忘冲李桂霜喊： “李姨，别忘了，捡鸡屎哦！我娘回来要检查的！” 娘可厉害了！ 他功课没完成，就不许吃肉肉。 李姨没捡完鸡屎，也会没饭饭吃！ 他可是在帮她呢！ 娘儿仨赶着新骡车，快活地进了绿水镇，进了镇先去买肉，再去挑猪仔。 周飒不是开玩笑的，家里每天要吃掉好些猪肉鸡蛋，王婶让她养两头猪。 “猪粪能沤肥，养到明年年底，宰了能有几百斤肉，婶子给你腌制了，至少能吃上半年。” 周飒不正捣鼓着沤天然肥么？也馋那腌制的咸肉。 咸肉炒蒜苗，那叫一个香！ 正好李桂霜凑上来想干活，现成的养猪婆啊！ 周飒不止买两头，一共买了四头肥嘟嘟圆滚滚的小猪仔。 还走不太稳呢，跌跌撞撞，走几步翻个跟斗！ 香瓜喜欢得不行，恨不能像抱球球一样，抱在怀里。 “娘，我能让猪猪也住到屋里去吗？” “不行，猪要住猪圈，它们太能吃也太能拉。” 香瓜失望地哦一声，不过想到每天都能去猪圈看猪猪，她也就释然了。 周飒回到罗家村，李桂霜满脸堆笑凑上前来邀功。 “嫂子，我请娘家哥哥帮忙，把猪圈砌好了。 呀，这小猪仔可真漂亮，毛色这么亮，腿这么短，日后肯定能养成大肥猪…… 哟，嫂子买了这么多吃食，猪肉，面粉，还有点心呢……嫂子真大方……” 南瓜劈手把点心夺过来，瞪了李桂霜一眼。 第20章 一肚子坏水 李桂霜讪讪地笑，又伸手去取那一大挂猪肉。“嫂子，我来帮你熬猪油吧，晚上剁馅包点白菜油渣包子吃。那油渣，老香了……” 李桂霜存心讨好，絮叨起来没完没了。 “嫂子你不知道，我可会包包子了，以前我那相公，卖剩下的猪肉，我都给包成包子……” 周飒抬手把她挥到骡车后面。 “去，把猪仔抱到猪圈里，再上山打两篓猪草来。” 李桂霜脸色一变，笑容挂不住了。她就想进厨房帮忙，一是那么多好吃的，能随意享用。 二是……嫂子说了，吃食上最容易动手脚。 弄点乌头啥的，放在粥汤里，要不了两个月，周飒肯定中毒。 “想进厨房帮忙？”周飒突然凑近了，低声问，语气柔和。 “想给我下毒，要了我的命？”她阴恻恻地笑着，咬着字问。 李桂霜慌了神，咋自己心里的念头，这周家丫头都能听见？ 她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嫂子你咋这么说呢？咋把我想得这么坏……” 周飒起身，微微一笑道： “没有就好。想进厨房？把你自己剁成肉酱吧，我可以考虑把你做成一盘菜。” 李桂霜吓得面容刷白，拔腿就跑。 南瓜和香瓜如今的日子可快活极了，每日里读完书，就出去找小伙伴玩。 大牛叔家的石头梅子，还有王婆婆家的大山菱花，六个娃，村里村外，山上山下，玩疯了。 这日南瓜和香瓜回家，两人狼狈不堪，头发被扯散，脸上带着伤。 衣服上都是泥巴，南瓜的鞋子还掉了一只。 这是咋的了？周飒在后院鼓捣菜园呢！ 见两娃狼狈不堪，扁着嘴巴，要哭又忍着不哭的样子，心里一疼。 香瓜哇地放声大哭：“娘，他们骂我和菱花姐姐，还打哥哥，抢我们的木蜻蜓……” 原来兄妹俩今天跟石头几个，在村外山坡上玩，遇上里正家的大熊，领着村里一帮小子，去山里玩兵匪游戏。 “哟，娼妓家的小娘子出门罗，快来快来，看小娘子……” 菱花平日很少出门，就怕被村里的坏小子欺负。 最近跟着南瓜和香瓜，胆子大了些，和香瓜盘腿坐在草坡上，教她用蒲草编蜻蜓呢！ 偏巧就遇上大熊这混不吝，上来就揪她和香瓜的辫子。 南瓜和石头哪能看着妹妹们吃亏？蹭地扑上来，指着大熊要他道歉。 “呸，你们算什么东西？敢跟我指手画脚？兄弟们，这里有匪贼，快上啊……” “就是，你们是猪猡，整天吃屎，猪才吃屎……” 周家猪大肠猪下水做得香喷喷，闻着都流口水。 村里人吃不着，家里娃嘴馋闹着要，就骗他们说周家人吃屎呢!还嘲笑他们家吃屎吃那么香。 娃们听了，就以为是真的，周家人吃屎。 七八个半大小子，齐齐涌上来，骑着南瓜和石头，揍了他们一顿。 南瓜六岁，身子有些孱弱，石头七岁，虽然也跟着他爹习武，可毕竟年纪小。 两人被按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抱着头护住脑袋。 周飒气坏了，她哪里受过这等欺负？ “你去把大山他们四个叫来，娘教你们怎么打架！” “娘，你不揍我们？” 南瓜本来垂头丧气的，周家是外来户，势单力薄，爹爹又是读书人，把斯文礼仪挂在嘴边。 村里小孩没少欺负他们。 以前南瓜也打过架，可惜每次打输了还要被爹训，被娘揍。 这回，娘不但不揍他，还要教他们怎么打架？ 南瓜拔腿就跑，去王婶和牛叔家摇人。 周飒教了他们一套格斗术，都是用巧劲摔人揍人的。 “你们看，脚下这么走步，胳膊这么一拧，对方自己的劲收不住，就会摔个狗啃泥！” 娃们看得眼睛直冒火花，啪啪啪鼓掌。 “娘好棒！” “周姨好厉害！” 周飒毫不谦虚地一甩头发，那是，我谁呀！ 宇宙无敌末世女战士一枚！ 训练了几天，南瓜领着几个娃，雄赳赳气昂昂去找大熊打架. 哦，不对，是比赛。 “你们跟他们划下道道，输了，摔破鼻子，也不许哭，更不许跟家里告状。” 大熊一听南瓜要跟他们摔跤，笑得肚子疼。 “臭南瓜，吃屎的，吹牛皮不怕肚皮撑破？哪次打架打输了你们不是哭着回家喊爹叫娘？” 旁边一个坏小子叫二皮的，笑得鼻涕冒泡。 抬起手背蹭了一把鼻涕，凑到大熊耳朵边出坏主意。 “输了，让他们吃狗屎！” 对！大熊挺了挺肥硕的肚子，指着南瓜鼻子说： “不但输了不许告状，还得吃狗屎！” 南瓜犹豫了下，想了想娘教的，也挺了挺小身板，朗声道： “行，我们一对一，输了的，吃狗屎！” 哈哈哈，哈哈哈，跟着大熊的七八个男娃都大笑起来。 小萝卜头，豆芽菜，自不量力！ 南瓜气得满脸通红，站出一步去，对大熊勾勾手指。 大熊不屑一顾，微低了脑袋，猛撞过来。 他身量有两个南瓜这么大，这一撞，准保把他撞飞出去！ 哪想到南瓜一个错身，脚底一勾，手肘弓起在大熊腰眼上一撞。 大熊只觉腰背一麻，腿上酸软。 一时收不住，往前踉跄几步便扑倒在地，跌了个狗啃泥。 他几个小跟班都惊呆了，想要上前帮忙，又不敢动。 大熊一个鱼跃打挺站起身来，气咻咻地往南瓜这边扑。 这回他可不留后手了，拳打脚踢，恨不得把对手给砸扁了。 可惜他毫无章法，处处都是漏洞和破绽，被南瓜啪啪啪地扇了好几个耳光。 又咚咚咚往他肥肚子上招呼了几圈。 还好周飒叮嘱了，除非是遇上歹徒要保命，不然不能攻击下三路。 不然大熊子孙根怕是都被南瓜踹废了。 大熊被揍得晕头转向，石头和大山两个在旁边抱着胳膊看戏。 旁边几个跟班目瞪口呆，有想上前帮忙的，也有后退想溜的。 大熊鼻青脸肿，哭着喊： “你们都是废物啊，看老子挨揍，还不快上来帮忙，揍死他！” 第21章 大哥大 嘿，听这意思，想想群殴啊？ 大山和石头一卷袖子，也下场了。 拳头与无影腿齐上，鼻涕与眼泪水横飞。 三下五除二，三人把对方七八个小子全都给揍趴下了。 “服不服？” 南瓜揪着大熊辫子，脚踩在他肩上，小嫩嗓子努力压低了喝出低沉威势来。 “服，服了！”大熊被揍得，身上哪儿哪儿都疼。 哪里还敢犟嘴？ 他那几个小弟，一个个趴地上哎哟哎哟地。 “叫大哥，说大哥饶命，今日就饶了你！” 大熊连连喊饶，喊大哥声此起彼伏。 “刚才是谁，说输了的吃狗屎来着？” 南瓜扫视地下一圈小弟，慢悠悠问道。 “是他！”众口一词，都指向二皮。 二皮鼻子歪了，还留着鼻血，哭兮兮地求饶： “南瓜大哥，小的错了，小的嘴臭，早上刚吃过屎，你就饶了我吧……” 南瓜忍不住，扑哧一笑，又高声问道： “谁吃屎？谁是臭虫？” “我们吃屎，我们是臭虫……呜呜呜……” 都是五六七岁的小娃，有几个吓得哭起来。 南瓜小手一挥，豪爽地道： “行了，饶了你们，以后记着，见到我，叫大哥！” 大熊几人不敢置信，就这样? 以往他们欺负南瓜时，逮着就拳打脚踢，还往水里按，往他们身上尿尿。 南瓜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 迟疑了好一会，有一个人先爬起来溜了。 其他几个，看南瓜真不追，赶紧地连滚带爬，生怕跑得不够快，还得挨揍。 南瓜背着手，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家。 “娘，我打架，打赢了！” 小身板挺得直直的，满脸骄傲和自豪。 周飒还没说话呢，罗石泉从厢房蹦出来。 “你个逆子，爹爹教你多少回了？要恭谦礼让，你还打架？罚你面壁……” 周飒从正屋出来，眼睛一瞪，手一抬，罗石泉不敢出气了，鹌鹑一般缩回屋里去。 “打赢了好！没追着打落水狗吧？” “没，我照娘教的，把人打趴下了，再以德服人！他们都喊我大哥，可服帖了！” 南瓜可得意坏了，大熊比他还大一岁呢，那几个小跟班里也好几个七岁的。 周飒满意地嗯一声。 “走，娘给你做大肉吃，补补！” 揍人很耗费力气的好吗，得吃顿好的！ 周飒等着里正带大熊上门来讨说法，可等了几天，也没见人上门。 倒是大熊带着他那几个跟班，在山坡上毕恭毕敬地追着南瓜喊大哥。 给大哥带好吃的，好玩的。 原来隔壁村有几个臭小子，与大熊这一伙水火不相容，每年都要打好几架，大熊输的时候多，想让南瓜帮着去打架。 南瓜想了想，摇摇头。 娘说了，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不被欺负，但也不能去欺负人，鱼肉乡里。 “大哥，那你教我们几招吧，求求逆了，那囫囵拳，无影腿，都怎么使的？” “就是，南瓜大哥，你就教我们几招吧，咱们村的，老被刘铁栓他们欺负！” “如今刘家村那条道都不许我们过，拦着说要收买路钱，你是大哥，可得罩着我们啊！” 南瓜背着手，想了好一会，才道： “我只收两个徒弟，你们先比武吧，赢了的，可以跟我拜师！” 南瓜做大哥收徒弟收得心潮澎湃，回家不肯吃猪大肠猪下水了。 “娘，村里人都说，猪大肠里都是屎，咱们家吃屎，以后咱不做了，行不？”周飒眉头一皱，啥？ 这么美味的卤大肠卤下水，村里人说几句，就不吃了？ 那咋成！ 我周飒是谁啊，末世女战士，开天辟地，横扫天下的。 想拦着我不让吃猪大肠？脸可真大！ “他们是吃不着，就酸几句，赶明儿咱们多做点，去集市上卖，让天下人，都以猪大肠为美，吃不着就流口水！” 周飒眼珠一转，就有了好主意。 “那能行吗？”南瓜惊呆了，娘不但要吃，还要拿去集市上卖？ “怎么不成？娘负责做，你跟香瓜，还有大山他们去卖，盈利都算你们的。” 南瓜犹豫了一刻，低声说： “要不还是算了吧……” 他如今可是村里的大哥大，去集市上卖猪大肠……嗯嗯，还怎么做大哥？ “要不，咱做好了给村里人送点？他们吃着香了，也就不说了……” 大家一起吃屎，不就以屎为美了？哈哈哈…… 周飒白他一眼，咋这么不会算账？ 白送给人家？人家怕是还嫌弃，当面收下，转过身倒了当猪食…… 非得要花银子买，才觉吃得金贵，吃得香！ 世人就是如此地贱，没办法。 到了下个集市日，周飒果然做了一锅卤肉。 架了个炉子，用骡车赶着，送到镇上，让南瓜领着几个娃一起叫卖。 她自己则把打的野味送去镇上酒楼。野兔野鸡这些，卖不了几个钱，可闲着也是闲着。 打打野味，活动筋骨，尼可说，筋骨开了，能延缓衰老。 统共得了几百文，周飒手里吊着一串钱，在集市上闲逛。 东市吃根糖葫芦，西市来碗馄饨，半点也不担心南瓜的卤肉摊子。 怎么叫卖，怎么算账，她都教给他们了。 还帮他们弄了几张蒲草叶子，洗干净了，把卤肉切成小块，给路人免费试吃。 逛了一圈，想着南瓜那边也开张了吧？ 周飒慢悠悠往骡车那边去。 嘿，乌压压地围了一圈人。 “小娃，给我来两斤猪头肉！” “我也来两斤，再来一斤猪大肠！” “猪蹄没了？猪尾巴也没了？那我也来一斤猪大肠吧！” “这小娃，算账算得真溜！谁家娃啊，教得这么好！” “可不，比得上铺子里一个伙计了！” 石头和大山负责称重，南瓜算账收钱，香瓜和菱花负责包装。 石头三岁的妹妹梅子负责卖萌。 “婶婶，真的很好吃哦，你来一块？” 小脸笑得花朵一般，小手巴巴地，把切好的卤肉丁子喂到嘴边，谁抗拒得了！ 周飒笑眯眯地看着，前后还不到一个时辰呢，五十多斤卤肉都卖完了！ 第22章 做妾 卖完了卤肉，几个娃坐在骡车上，脑袋抵着脑袋，数铜板。 一百文是一吊钱，用麻绳穿起来。 一吊，两吊，三吊……哇塞，一共有一两银子一吊钱，还余三十六文钱！ 南瓜把钱交给娘，娘摸摸他脑袋说：“这钱你们自己管着。不是教了你做账吗？ 以后肉铺老板来送货，你付账，买香料调料的钱也从这本账上走。 还有柴火费，娘的辛苦费你也得付给我，剩下的盈利，你给石头几个发工钱。” 南瓜挠挠头，又兴奋又担忧。 娘把这么重要的活计交给他，是把自己当成家里的顶梁柱了吧！ 他挺挺小胸脯，一定要记好帐！ 照今天这架势，一斤卤肉能挣十文钱，一个集就是五百多文呢！ 那一个月十六个集，岂不是能挣将近七八两银子？ 南瓜心扑通扑通跳，握紧了钱袋子，又怕被人知道，又迫不及待要与人分享。 要知道，寻常庄户人家，一年也存不下三五两银子！ 南瓜回到家，窝厢房里算了半天账。 山子和石头几个要帮忙，越帮越乱，被南瓜赶了出来。 “出去等着，我算好了，给你们发工钱！” 周飒捧着一碗水果捞，笑眯眯地，一边吃一边看南瓜划拉数字。 一碗水果捞吃完，小娃郑重其事地拿着账本交帐发工钱。 卤肉原料六十七斤，十文一斤是六百七十文。 加上调料和柴火费，一共算七百五十文。 再给娘五十文的辛苦费。 剩下三百三十六文钱，南瓜镇山和石头一人二十文工钱。 香瓜和菱花一人十文。 连三岁的梅子也喜滋滋地，从南瓜哥哥那儿领了五文零花钱。 剩下的，存在娘那里，是下次卤肉买料的本钱。 “娘，这钱不够付肉铺老板的，得跟您借点本钱。” 南瓜眼睛亮亮，跟周飒说。 “没问题，下次赶集，你们自己去买个陶罐，把钱存起来。” 周飒让南瓜几个去当街卖肉，卖的还是猪大肠猪下水。 罗石泉知道后，气得直念叨：有辱斯文，伤风败俗！ 他可是读书人，要做大官的，他的娃怎么能当街卖猪大肠！ 可他再愤愤不平，也只能对着院子里的鸡发狠。 周飒眼里，卖卤肉算不得啥，给几个娃娃们上的生存课罢了！ 末世幼类，三岁测根骨，根骨不达标就撵出培养仓，自生自灭，多数沦为丧尸的食物。 六岁再测一次，挑选战士预备队员，不合格的就送去挖矿种田。 好歹每天能有一袋营养液，活一口气。 像周飒这样有复活资质，能得永生的，并不多。 这古代的娃，都六岁了。卖卖卤肉咋地了？ 像罗石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识稼穑之辛，不解人间愁苦，就靠吃软饭活着？ 呸，简直人间废物！ 至于卖卤肉挣的那些银子，周飒也没放在心上，给几个娃发的零用钱罢了。 周家卤肉渐渐在杨柳镇有了名气，村里人再也不嘲笑南瓜他们吃屎了！ 因为太好吃了啊，他们也想吃，还不一定吃得上！ 太难买了，每次只有几十斤，不早点排队，根本买不上！ 关键好吃还便宜！才二十文一斤！ 镇上鲜肉要三十文一斤，回家还得柴米油盐去做，且做熟了也根本不是那个味道！ 也有眼红周家生意的，学着做卤肉去集市上卖。 可怎么做，都有一股腥膻味，屎味。 唉……没办法，活该周家，不对，活该那几个娃娃挣钱！ 罗石泉又不干了。这么挣钱的生意，怎么能交给南瓜一个六七岁的娃来管呢？ 李桂霜也嘀嘀咕咕地，想要那卤肉的方子。 有了这方子，她还不拿着箩筐数钱啊？ 被李桂霜暗地里一怂恿，罗石泉竟有了几分熊胆，跑来陪着笑脸与周飒说： “娘子，这做卤肉烟熏火燎的，不如你教教霜儿妹子，让她帮着做吧？” “还有，我虽干不了地里的活，可算账还是比南瓜厉害些，这以后去集市上，收钱的活，我可以干啊！ 南瓜几个还是太小了，保不齐有那黑心肝的，欺负他们，少给几文钱也说不定的！” 周飒……烦死了，手掌一翻，啪地拍出去。 她如今有了经验，只要掌握好力度，不会把罗石泉拍死。 但是能拍得他，生不如死，至少三五日不敢到她跟前啰嗦。 一言不合就开拍。 李桂霜眼看着罗石泉横着飞出去。 嗖地一声，撞到门外大柳树后滋溜落体，半天爬不起来。 目瞪口呆，又气又恨又怕，原本还算计着想要那卤肉方子，这下屁都不敢放，灰溜溜跑了。 她嫂子黄翠花还来问呢！“让你去周家，打听那方子，咋就是不动唤呢？” 李桂霜摆摆手，啥都不想说。 周飒……太彪悍了，她这小身板，受不了她一掌！ 从此，三头两日地，周飒就陪着娃娃们去镇上摆摊，反正家里有王婶呢！ 逛游逛游，吃吃喝喝，日子过得无比惬意。 这日她刚回到家，王婶笑吟吟地把做好的衣裳鞋袜和棉袄棉被展示给她看。 还真别说，针脚细密，绣的花朵枝叶活灵活现。 周飒摸着新衣衫，爱不释手。 “王婶，你咋不去城里绣楼接绣活？你这手艺，不说挣大钱，养活自己没问题啊。” 王婶脸上一僵，她何尝不想？ “这乡下村镇，谁买得起精湛绣活衣裳？都是穿麻布粗棉布。最多小媳妇姑娘家买个手绢头绳，一张帕子一根头绳能挣一文钱，还没草鞋挣得多。” 王婶支支吾吾地搪塞。 这样啊？周飒心思单纯，没往深处想。王婶欲言又止，叹一口气，转换话头道： “飒娘，你就别折腾了，好好安生过日子，如今这太平日子，不容易。那李桂霜，你能忍就忍，大不了让她给泉哥儿做个妾……” 周飒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做妾，那是什么玩意儿？ 王婶在大户人家做了那么些年的婢女，对妾室接受度很高。 不过是个伺候人的玩意儿，周家也不是养不起。 第23章 土匪 何必为了个李寡妇，闹得十里八乡闻名自家人不安生？ 丢人现言不是！周飒瞠目结舌，王婶这说的什么鬼话？ 她想与之辩解，几次欲言又止。算了，隔着几千年，无法沟通。 送走王婶，周飒好心情都没了。 让李桂霜进门做妾……哼！ 领她进门，谋财害命，睡她的床，花她的银子，打她的娃么？夜里，周飒闪身进了巢穴。 她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孤独感，其实在罗家村，身边亲近的人，可比末世多多了。 末世她只有尼可。 可今日周飒才意识到，虽然看起来身边挤满了人，可精神上，却无法与她们沟通共鸣。 毕竟隔着几千年的厚重时光阴影。 王婶竟然让她，给罗石泉纳李桂霜为妾，还说这才是嫡妻应有的胸怀与贤德。 简直一通狗屁！这要是别人说的，周飒还能臭骂一顿，偏偏是王婶，她身边最亲近的一个成年人。 尼可感受到她的低落情绪，给她播放最喜欢的音乐。 “主人，你的身体消耗过多，情绪也不稳定，尼可建议你，找个清静无人的地方，静修一段时间。” 静修？周飒想起来，在末世她们每次大战之后，都会进巢穴静修，短则几日，长则几个月甚至几年。 “是的，尼可搜查到，这深山里有温泉，冬日里若能去泡上一段时间温泉，主人得到的这具身体，损耗应该能够得到修补。” 深山，温泉。这倒是个好主意，正好避开罗石泉李桂霜这些愚蠢的古人。 还有王婶，周飒觉得坏人蠢人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老好人。 说不得骂不得，还得哄着她。 拿定了主意进山避世静修，周飒去杨柳镇采购粮食。 粮油店门口，周飒遇到了熟人，云州府林少将军。 林霄云骑着马领着随众，从镇上经过，见着周飒，一拉缰绳停下来。 他身着玄色劲装，长腿劲腰，翻身下马，姿势特别洒脱。 身后几百将士，见他下马，齐刷刷地止步伫立，目不斜视。 周飒心里叫了个好，整日里见的都是农夫村民，难得看见这么威风的古人。 她不知道，这林少将军可不是一般人。 云定宣三府都督，平日里他不想扰民，多微服出行罢了。 “周大嫂，幸会！”见到故人，林都督很是欣喜。 “幸会幸会，你们这是……” 周飒很疑惑，云州府离这里一百余里，林少将如何会到这穷乡僻壤来？ “近日云县周边有匪患，你们这里没遇上吧？” 匪患？周飒疑惑了。 她进深山打老虎那次，没遇上什么土匪啊？ 在罗家村这段时间，也没听说有土匪下山。 “云县东南边几个村镇，被土匪洗劫了，杀了好几个大户。县令上报，我特带兵前来查探。” 林霄云想了想看，拱手道： “大嫂武艺高强，只身能进山猎虎，若有土匪踪迹，还望告知。” “好，我若发现什么不对劲，就来告诉你。” 周飒爽快地答应。 剿匪关系到十里八乡百姓安危，她当然要支持配合。 林霄云迟疑片刻，从袖兜里掏出一个令牌，递给周飒。 “这两日我会住在镇外卫所里，大嫂若有消息，拿着这个信物，去卫所找我便是。” 镇外有卫所？周飒诧异地接过令牌。 一想也就明白了。 绿水镇周边都是山，恐怕常年有匪患，在此地设一个卫所，也合情合理。 林都督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周飒也没心思逛了，匆匆回了村。 若这山里藏着土匪，还真得先扫清了，才能安生。 夜里，想着林少将军的托付，她悄悄进了巢穴。 查探土匪这事对尼可易如反掌，送出数据微波往山里一扫便知。 “这山里一共有三处土匪窝，主人那次打猎的地方，因为有老虎出没，倒是正好避开了土匪。” 绿水镇外的山形地势图在周飒脑海里徐徐展开。 三处土匪窝呈品字形分布。 “主人，要不要我出手，将他们给灭了？” 周飒摇头。“算了，还是明日我先去趟卫所吧。” 尼可出手，不过吹灰之力。 可几百匪徒一夜之间团灭，当地百姓和官府怎么解释？妖孽？ 怕是比土匪还要让人心惊胆战。 “好吧……” 尼可有些沮丧，到了古代，主人似乎与他生分了，有啥事都不愿意交给它来办。 第二日一早，周飒便赶着骡车去了绿水镇郊卫所。 林大公子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有了消息，让卫兵领她进了营房。 尼可给周飒的信息非常详细，具体到什么位置，多少人马，多少兵器，一清二楚。 位置都是按照标准的星际位图给坐标，这可没法跟林霄云说。 说了他也听不懂，怕是会把周飒当妖怪。 “你有舆图吗？有的话，我可以给你标注出来。” 林霄云犹豫了片刻。 这时代的舆图，算军事机密，普通老百姓终生也难得一见。 不过他太需要周飒给的信息资料了。 眼看就要过年，若是不能剿匪成功，云州府上下八县四十二镇数百村庄，都不得安生。 最怕就是春节年下大集，还有元宵花灯会，土匪进城，烧杀抢掠，引起大乱。 林霄云父亲是镇守西南的靖南大将军，一双腿就是五年前进山剿匪受伤的。 他对山里层出不穷的土匪可谓深恶痛绝，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这张是山区地形图，你看可能标注？” 林霄云拿出一张舆图来，上面只有山川河流的大概位置。 周飒一看就明白，卫所与军备防卫图，他不能与自己分享。 不过在她这个末世人眼里，这时空的军备防卫恍如透明一般。 周飒一笑，取过炭笔，在舆图上点出三处土匪窝位置。 “这两处地势不算高，各处聚集有约百人，都是山下失了土地和房屋的饥民贫民，利器不多。” “此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在一处悬崖之上。往上就是冰川，冰川之水在此处聚集成湖，下泄为瀑，土匪就在瀑布后的山洞里聚居。” 第24章 还得她出手 这种地势，实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林少将军紧皱眉头，半晌才抬头道谢： “多谢周大嫂，若没有你这些消息，我手下的兵将在深山搜捕，还不知要折损多少，又延误多少时日。” 顿了顿又道：“待匪徒伏诛，我会向朝廷为你请功。” 周飒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她倒不在乎是否立功封赏，林霄云早点把土匪窝端了，让她安生进山逍遥才要紧。 周飒出了卫所，林大都督身边副将蒋鑫凑上来，半信半疑地问： “都督，你还真信这大嫂的啊，我看她长得娇小，不像个有武艺的，真能进山摸到土匪的老巢？” 林霄云瞥他一眼，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 “人不可貌相，老将军泡酒的虎骨，就是她独个儿进山猎来的。” 蒋鑫啊地一声，嘴巴张得老大，都能塞个鸡蛋了！ 那老虎营里的将士可都知道，林少将带回去那日，轰动全城。 几乎万人空巷，全挤到街上去围观。 猎到老虎虽然不容易，但也不算稀奇。稀奇的是，这老虎竟然还是活的！ 习武之人一摸，就知道，老虎心脉被活生生震断了！所以才会那么乖，让趴下就趴下，让行走就行走。 这得多大力气，才能一掌将四五百斤的老虎心脉震断！ 竟然是刚才那位娇小可人的大嫂所为？ 蒋鑫脸红了，汗颜了。他还瞧不起人家呢! …… 话说周飒这几日寝食不安的，也不知道林霄云带着人进山，能不能顺利将匪徒抓获。 她倒是有心想让尼可去山里扫一遍，可巢穴能源所剩不多，实在不可浪费。 还是得亲自去看一眼，才能放心。那悬崖之上的匪窝，易守难攻，恐怕还得她出手。 第二日，把两娃托付给王婶，周飒出了罗家村。 进后山便腾身上了树梢，脚步轻点，往大山深处掠去。 云州地处西南，虽然已过冬至，山里依旧郁郁葱葱。 草丛里时不时有野鸡野兔掠过，周飒记挂着几个土匪窝，顾不上这些小猎物。 翻过几座山头，见蒋鑫带着几十府兵，正牵着一串土匪出山。 “你们林少将军呢？” “是周娘子啊？少将去了那悬崖下镇守呢。今天刚端了一个土匪窝，少将让末将把他们押回去。” 周飒给的消息还真是一点错漏都没有，他们一端一个准。 蒋副将心里暗生佩服，言辞间多了几分恭敬。 “嗯，那你快去吧，我上去看看。” 果然如她所料，半山腰两个土匪窝，很容易就被拿下。 但是悬崖瀑布后的那一拨，不好对付。 林霄云见周飒翻山越岭地，上山来支援，有些感动。 “赶紧地，端把椅子来，给周娘子坐着。” 周飒摆摆手，这两个月，她吃得香睡得好，身子骨强壮多了，还真不像刚穿过来时，那么容易疲累。 林霄云让人端了一壶热茶来，他亲自给周飒倒了一杯。 周飒慢慢喝着茶，明知故问道：“咋样，有办法攻上去吗？” 林霄云摇头，有些束手无策。 “派了好几拨兵士，可不是从悬崖滑落，就是被上面投掷的石头，箭雨击退。” 他语气有些沉重，这几日已经伤十几名，亡故三名兵士了。 天气越来越冷，这里山势陡峭，气温低，冬日常有积雪。 再攻不上去，就只能退兵。 退兵，既是他林霄云的无能与失败，也涨了匪徒的士气。 怕是到年下，必定要下山扰民，嚣张一番。 林霄云有些骑虎难下。 周飒默默盘算，这土匪要是不清，对自己也是个麻烦。 若是让尼可出手，不费吹灰之力。 可那样太诡异了，一瞬之间，灭掉几百匪徒，而且是悬崖之上，无人能攻破之地。 世人无法理解这种异象，只会以神鬼之说来解释。 她不想引起这时空的任何乱象，更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默默思忖好一会儿，周飒缓缓道： “少将军不如准备些蒙汗药，周飒愿意趁夜间土匪不备，上悬崖走一趟。” 林霄云有些震惊，抬眼定定看着她，良久才问道：“你确定？你又如何能上得去这悬崖？” 他只知道周飒有神力，独自一人能擒虎。 但这可是百丈高的悬崖，上面还有几百匪徒。以她一个女子，怎有这等胆识，独自上崖？ 周飒微微一笑，放下茶盅，倏地腾空而起。 于瞬息间，她飘到了数丈高的崖壁上，单足立于古松枝桠间，低头对林霄云，微微一笑。 众兵士们都惊呆了，良久，林霄云击掌而叹，世间真有这等轻功！ 兵士们也跟着哗啦啦鼓起掌来。 “周娘子厉害！周娘子威武！” 周飒暗自一笑，她让尼可查了下，这古时候还真有侠士，行走江湖，神出鬼没。 什么攀岩走壁，凌波微步，降龙十八掌，世人似乎还都能接受。 她琢磨着，自己不想做妖孽，也不想做霸王花，称霸一方。 做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江湖女巾帼，好像也不错。 周飒微微掸了掸衣摆，轻飘飘地下来。 露了这一手，林霄云再也不怀疑她能独自上悬崖的本事了。 让手下取来蒙汗药，又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待夜幕四黑后，众人便屏声敛息地，看着周娘子飞身上了崖壁。 周飒心中暗笑，闪身进了巢穴。 尼可早查探清楚土匪窝的地势与详情。 这里是崖壁半腰上一个巨型山洞，约有四五百平方米，山洞内部曲折弯绕，洞中又有洞，极易藏身。 “尼可，发送微波，将洞中土匪震晕，但不可伤及性命。” 周飒随意地发出指令，几息之后，便闪身出了巢穴。 山洞中灯火通明，到处都是昏迷不醒的土匪，或卧或坐，还有抱着大刀靠在崖壁上的。 周飒四处查看了一遍，将吊篮和绳索放下去。 不一会儿，林萧云和几个得力兵士攀了上来，见土匪们都已晕倒，几人大喜。 赶紧发出号令火弹，让 土匪们还在昏迷中，便被绑了送下山去。 第25章 剿匪 林霄云不费一兵一卒，解决了盘踞这山头多年的土匪，心内大喜。 当年他父亲就是为了剿匪，在这深山中跌落悬崖，伤了一双腿，再也没站起来过。 他此次上山剿匪，也是存了为父报仇的心愿。 “周娘子，请受林某一拜，此次与官府是大功一件，于林某是没齿难忘的恩德。林某无以为报，将来周娘子若有所需求，尽管开口便是！” 周飒摆摆手，朗声一笑道： “少将军不必客气，我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林霄云只道她是客气，哪里知道，周飒出手的确是为了自己。 兵将们押着土匪下了悬崖，周飒借口有些累，要休息片刻，留在了山洞里。 嘿，这地儿可真不赖。 周飒太喜欢这地方了！足够宽敞，又足够隐秘。 土匪们在这悬崖之上盘踞多年，将山洞里的地道修得就跟大户人家似的。 不但地上铺了青砖，还用稻草杆活着灰泥糊了墙。 几个土匪头子住的山洞，竟然还盘了火炕。 各种家具用器，一应俱全。 最可喜的是，沿着地道往里去，七拐八弯，数十丈后，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一汪碧泉在夜空下，闪着银色波光。 周飒探手摸了摸，水是温热的，尼可说这深山里有温泉，还真是得来不费功夫。 仰头望去，一片银蓝色天空，清澈如洗。 今日月圆，夜色透亮，白色云朵仿佛就在头顶飘摇，触手可及。 周飒忍不住脱了衣裳，跳进温泉池，美美地泡了个澡。 就是这里了。 她习惯了末世独来独往的生活方式，不习惯与人太过亲近。 穿越到这古代人间，起初有些兴奋与好奇。 可活在人群聚居的村子里，时间久了，她总觉得不舒服。 胸闷，喘不过气来，甚至脖子后面嗖嗖地，隐约有凉气。 就像尼可分析的，她一个末世人，需要远离尘世，休养生息，才能延年益寿。 这山洞远在悬崖之上，等闲无人能至，用来做自己的隐居静养之地，再合适不过。 泡了有一炷香功夫，周飒浑身酥软，疲惫感尽失。 她懒洋洋地起身，穿上衣裳，继续去山洞里探查。 土匪们留下的被褥，点了把火，全给烧了。 明日下山买新的。 大概土匪人数不少，山洞内外一共有三个厨房。 最靠里边那间离着温泉不远，应该是土匪头子专用的厨房。 两大一小灶眼，灶洞还连着里边做卧房的土炕。 有这火炕，即便冬日大雪天，这卧房里也温暖如春。 三个厨房外又各有一个库房，存着不少粮食蔬菜瓜果和肉类。 周飒给自己做了顿饭，吃饱喝足，进巢穴美美睡了一觉。 待第二日下了山，周飒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十里八乡的女英雄。 蒋鑫下山时，路过罗家村，听说周飒就住在这里，特意把里正找来，夸奖了一通。 又嘱咐他好生善待周家人。 等林大公子下山，又郑重其事地，当着众人面，将周飒褒奖一番。 “山匪猖獗，若没有周家娘子，这周边深山里的土匪，不可能一网打尽，众乡亲要记着周娘子的功劳，日后切不可怠慢。” 又特意对里正说： “等我回了府城，将功劳上报，官府定会有嘉奖，到时会有人来接周飒进云州府领赏，你们罗家村也少不了一份功劳。” 里正喜滋滋地，一大早便在村口迎上周飒。 村民们也一窝蜂地簇拥在她们身边。 “周家丫头，跟我们说说呗，你是怎么把那些土匪给拿下的？” “对啊，平日里只知道你力气大，可也没听说你有武艺啊？” “我听小兵们说，周丫头能腾云驾雾！那么高的悬崖，她嗖就飞上去了！” “周姨，周姨，你给我们表演一下吧，让我们看看腾云驾雾吧！” 一群小娃娃跟着凑热闹，围着周飒叽叽喳喳。 南瓜和香瓜一左一右，拽着娘的衣袖，骄傲地挺着小胸脯。 大熊他们往跟前凑，南瓜就一掌推出去。 “去去去，离远点，这是我娘！” “周姨，你收我做徒弟吧，要不，我认你做干娘？” 大熊可羡慕死了，难怪南瓜打架那么厉害，原来他娘这么厉害！ 人群外，一双眼睛忧虑地看着周飒。 飒娘是忘记了从前吗？ 她爹死前让她发过誓，为了躲避仇家，绝对不在外人面前显露周家功夫。 可如今，飒娘的英名，都传到府城，传到官府了！ 入夜，周飒听见窗棱上几声石子敲击。 她蹭地起身，推开窗户。 院墙上迎风而立，站着一个人。 月色朗朗，她依稀能辨认出，是大牛哥。 哈，难怪牛嫂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敢情原主与这张大牛，真有私情啊！ 周飒犹豫了片刻，起身穿衣出门。 大牛哥在前，她在后，两人无声无息地，到了后山脚下。 “飒娘，你怎地这般不谨慎？” 周飒扎着手，默默看着眼前男人，没回应. 不谨慎？为何要谨慎？ “你忘了，周叔去世前的叮嘱？” 周叔？那是谁？ 周飒懵了一会儿，恍然意识到，大牛哥说的是原主爹。 原主爹临死前叮嘱了啥？ 周飒魂穿过来后，原主记忆被她的意识封存。 不主动去探索，原主过往经历与回忆便不会冒出来扰乱周飒。 十几年那么多往事，她哪里会一件件去详细回顾？ 只有遇到事儿了，才会激发唤起那些记忆，还不一定全乎。 看见两娃，就想起两娃的事儿。 爱吃什么爱玩什么，夜里睡觉喜欢踢被子，等等。 看见罗石泉，就想起来，是个读书人，很迂腐，自命清高，等等。 周叔临死前……周飒皱了皱眉，好像是叮嘱了，不要显露武功。 似乎是怕被仇家找上门来？ “我连以前的名字都不敢用，如今世间再无张少武，只有张大牛，你却去帮那林霄云缉拿匪徒……” “还有什么腾云驾雾，飞檐走壁，是怎么回事？” 大牛哥声音低沉，暗暗地含着些责备。 第26章 仇怨 周飒有些歉意，抬手摸了摸鼻子，低声道： “抱歉，大牛哥，过了这么多年，我以为没事了……” “那什么腾云驾雾，不过是兵士们夸大之词……我想着这深山里匪徒不剿，咱们临近这些村镇也是祸患，忍不住就出手帮那林少将一回，下次一定注意。” 张少武凝神望着眼前女子，心下恍然，不知是惆怅还是遗憾。 当初稚嫩的青葱少女，整日里跟在他身后，少武哥哥少武哥哥地，如黄鹂般地喊着追着，恍如昨日。 如今已是他人妇，且日渐强悍，早已不是那个稚弱少女。 他捏了捏手指，曾经想要保护的人，如今他既没资格，好像她也不需要了。 张少武叹一口气，才幽幽说道：“许多事情，当年你还太小，周叔没有与你细说。“ 想起往日那些仇怨，他眼神有些凌冽。当年张少武父亲是镇北大将军，因功高盖主，为先帝忌惮。朝中文臣当道，许丞相察觉到先帝不喜镇北将军，便示意麾下亲信，设计陷害。 通敌叛国，来往信件，证据确凿。 张家十岁以上男子砍头，十岁以下流放，女眷全部发卖为官奴。 张少武时年十三岁，已经跟着父亲出征两次，杀过人，立过功。是京城有名的玉面少将军。 大厦倾倒人命丧，忠仆将自己儿子推上砍头台。 张少武被迷晕了，死士扮作镖局护卫，连夜送往北疆周家。 周全身为镇北将军最信任的副将，也是皇上下旨缉拿的犯官之一。 消息跟着张少武一起送到北疆，周全当即抛家弃业，带着家眷和张少武一路南逃。 辗转大江南北，五六年里，没有在任何一个地方逗留超过三个月。 路途中，先是周全父母去世，奴仆逃散，之后周飒的弟弟周爽病死。 跟着护卫张少武的死士从十个到八个，到五个，最后一个不剩。 颠沛流离，辗转反复，逃亡六年。 终于在周飒十五岁那年，皇上驾崩，新帝登基。 朝政更迭中，无人再有余暇去追杀几年前的逃犯。 周全夫妇带着张少武和周飒到了这西南边境，安家落户。 王婶夫妇是周飒母亲的陪嫁奴仆，一路追随，不离不弃。 到了罗家村，周母给他们放了良籍，还赏了二两金子。 三家人从此做了乡下村人，各自有了后代。玉面少将军成了乡间农夫，王婶连刺绣都不敢进城去卖，只怕被人认出自己是北边人。 而周飒，开始逃亡那年才八岁，周父周母怕她害怕，隐瞒了真相。 说完这些往事，昔日张少武，今日张大牛才道： “你可知道，如今云州府蒋知府，便是当年京城弹劾我父亲通敌叛国的执笔者。” 蒋知府？ 周飒想起那个肥头肥脑的蒋大公子。 “当年他刚中二榜进士，拜文官之首许丞相为师。文官武将之间矛盾正酣，弹劾我父亲，是蒋中进的投名状。” 大牛哥语气幽幽。 十几年过去，当年流放北疆的张家男丁早已尸骨无存。 发卖为奴的女眷也流落千里，不知所踪。 “你……不想杀了他，为父亲和族人报仇？” 周飒一股热血上涌。 “杀了他？他不过一喽啰。 京城里上下勾结的文官，还有金銮殿上那位……那位早就死了，如今坐在上面的是他儿子，那些人，才是始作俑者。” “我若杀了蒋中进，明日这罗家村就会被屠，你信不信？” 张少武声音悲凉。父亲留下血书，让他活下去，不许报仇，只许报恩。 他这些年打猎存些银子，隔几年托镖局送一半到江南，给那舍了儿子救下他的老奴族中。 还有周飒，与周飒的孩儿，也是他要毕生看顾的人。 其他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好好地活着，生儿育女。 让父亲的衣冠冢前，还有后代祭奠香火。 “听说林霄云会给你请功，过些时日会让你去州府领赏，你不如避开几日，若去了州府，见到那姓蒋的，怕是被认出来。” 周飒长得很像她母亲，她母亲是镇北将军的堂妹，张少武的堂姑。 周飒眉眼里便有几分当年镇北将军的模样。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两个孩子想一想。” 大牛哥看她眉眼低垂，许久不说话，有些着急。 周飒不是不肯躲避，她正在脑海里与尼可探讨，杀了姓蒋的为张家报仇的几率。 尼可不赞成。 “要报仇，就造反，让张少武当皇帝，把当年害了张家的人全部斩草除根。” 尼可说，古人最喜欢冤冤相报，时代更迭，仇恨能延续几百上千年。 杀了一个，还有无数个，不如干脆杀绝。 周飒啧了一声，她在末世杀丧尸还没够么？ 跑这里来杀弱鸡古代人，疯了！咬着牙花儿，答应大牛哥道： “行，我收拾收拾，带着南瓜他俩避一避。” 反正她也打算进山隐居休养，没三个月不会回来。 得了周飒允诺，张少武这才长舒一口气。 两人先后回了村，第二日吃早饭时，周飒宣布了一个消息。 “什么？娘你要带我和香瓜进山打猎？” 南瓜兴奋得饭都不吃了，扔下碗筷，拿起他的小砍刀霍霍挥舞起来。 娘给他买了一把二十斤重的刀，一开始他拿不动。 后来每天提石锁，绑腿跑，站桩练擒拿术，慢慢地，他能把刀舞起来了。 娘答应了，明年开春教他射箭。 “娘，进山我能带上球球吗？”香瓜仰着小脸问。 她可不想把球球留在家里，刘望那坏小子肯定会把球球抓去炖了吃。 “好啊，带上球球！”周飒摸摸香瓜小脸蛋，温柔地说。 “那……鸡崽崽能带上吗？” 香瓜每天去后院喂鸡，早把十几只毛茸茸小家伙当成了自己的小跟班。 “带上，都带上！” 周飒手一挥，不但小鸡仔带上，下蛋鸡大公鸡都得带上。 山洞里也得吃鸡蛋啊！不带鸡哪有蛋呢？ “那猪崽呢？”香瓜想了想，猪猪也不能丢下啊！ 第27章 进山 “别担心，猪崽子要长好大好大呢，你爹舍不得吃它们的！” 周飒心里有些担忧，香瓜这心也太软了，等年底杀猪吃肉，可咋办哦！ 南瓜耍了一会大刀，想起他两个徒弟，背着手像模像样地出去交代一番。 大熊和虎子毕恭毕敬地垂手听着。 “我要跟我娘进山去猎黑熊，你们乖乖地，不要惹事！也不要跟临村的打架，一切都等我回来，知道吗？” 南瓜语气里不知不觉，带上一丝周飒的锐气。 大熊和虎子连连点头，满脸艳羡地问： “师傅你进山呆多久啊？真能猎着熊瞎子？我听说，周姨可厉害了，会飞！你见过吗？” 南瓜一脸鄙夷，没见过世面的！ “那不叫飞，叫轻功！我娘说了，等我腿脚练出来了，身轻如燕，她就教我轻功！等我学会了，教你们！” 大熊和虎子喜不自胜，乐滋滋地看着师傅回了家。 夜里，趁南瓜兄妹睡着，周飒把他俩送进了巢穴。 家里的粮食，进去。 球球，下蛋鸡，大公鸡，进去。 地里的小白菜豆角南瓜萝卜，全收到保鲜库里。 咸肉咸鱼，通通进去。 还有棉被，棉衣棉裤。都是王婶给新做的，带着新棉花与太阳的气味。 锅碗瓢盆，桌凳床椅。 除了罗石泉住的那间厢房没有动，其他用得上，都搬空了。 周飒这才满意地拍拍手，闪身进巢穴，飞去悬崖之上。 清晨，南瓜揉着眼睛醒来，咦，这是哪儿？ 他推了推身边香瓜。“妹妹，快起来！咱们这是在哪儿啊！” 兄妹俩懵懵懂懂，爬起来往外走，山洞地道曲曲折折，七拐八弯。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似乎迷路了，前面有细碎的光亮，南瓜牵着妹妹的手，追着光而去。 行不得数丈，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一片碧绿湖水，抬头见蔚蓝苍穹。 阳光洒在悬崖顶端，又反射到水面，细碎的金光在空中荡漾着，好似调皮的萤虫。 金光里，娘亲端着一托盘热气腾腾的食物，含笑走来。 “醒了？过来吃早饭。” 周飒把木桌木椅摆在温泉边，这里光线好，空气好，仰头便是蓝天白云。 在这里用餐，胃口都能好三分，旁边还摆了张躺椅，没事就躺在这晒太阳。 尼可说，古人类需要补充钙质，骨骼才会强壮。 尤其像原主这样身子骨弱的，更要多晒太阳。 早饭有南瓜粥，韭菜鸡蛋饼，还有王婶腌制的咸萝卜干和酸白菜。 住在山洞里，最大的不足就是缺少蔬菜瓜果，保鲜库里那些蔬菜，只够吃十天的。 周飒一边慢慢喝粥，一边盘算着。 肉类她可以隔几天出山洞去打一回猎。 最好能猎几头野猪，吃不完的就做成咸肉，风干了可以吃很久。 当然打不着，去山下县城里买几百斤猪肉也行。 云州府不能去，可以去西南边的定州府，粮食也还要买不少。 蔬菜瓜果先吃着，吃完了再去补货。大概十天下一回山就够了。 周飒吃饱了，张开四肢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真舒坦啊！ “娘，这是什么地方啊？咋睡了一觉，我们就到这里了……” 南瓜有些审慎地问，六岁小人儿，一副心事重重的小模样。 香瓜也眨巴着眼睛问：“娘，这里是仙境吗？咱们是遇到神仙了吗？” 温泉雾气袅袅，在阳光照射下，还真有点仙境那飘渺感。 周飒笑了。 “乖，娘进山打猎发现的这个好地方，昨夜里趁你们睡着，背着你们过来的。” “哇，娘好厉害，娘力气真大！”香瓜呱唧呱唧地拍巴掌。 南瓜将信将疑，咬了一口煎饼，瓮声瓮气地问： “那咱们在这要住多久啊？” 他看见了，温泉边那个山洞里，堆满了粮食。 娘是把家里的粮食都搬到山洞里了……真不打算跟爹过了？ 那也没必要丢下周家的房屋田地不要吧？ 便宜了渣爹，和那个一走路就跟着了风似的，摇摇摆摆的李寡妇了！ 他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煎饼，好像咬了那李寡妇一块肉一般。 “娘想猎黑熊，到了冬日，黑熊就冬眠，咱们在这守着，等下雪了，去掏黑熊洞去！” 一听这话，南瓜果然上当了，煎饼也不吃了，大眼睛乌溜溜地看着娘。 “那娘能带我去吗？” “不行，你现在还太小，就怕丢下你们，会被人欺负，才带着你和香瓜一起上山。” 周飒给南瓜香瓜各添了一碗粥。 “你留在山洞，好好照顾香瓜，娘还有事要你帮忙呢。” 南瓜一听有事要自己做，挺了挺小身板。 “娘你说，我一定好好做。” “嗯，娘要下山去打猎，找黑熊洞，你得学着做饭。” 周飒虽然喜欢鼓捣吃的，可一天三顿，做多了也会烦，就想把南瓜培养出来，做个美食小能手。 南瓜一听让自己做饭，有些失望。 “你看娘要去打猎，回来没饭吃，可怎么办？就靠你哦……” 周飒声音柔柔的，眼睛里都是信赖与期许，手掌在南瓜肩上拍了拍。 南瓜瞬间有种天降大任于斯人的感觉，用力点头道： “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做饭，把你和妹妹，养得白白胖胖的！” 周飒放心一笑，吃过早饭，领着南瓜把山洞收拾了一番。 分出居住区，起居区，储存区。 又用竹筒从山泉引出两股活水，一股饮用，一股洗漱。 安顿妥当，她便下了悬崖去打猎。 周飒母子日子逍遥自在，山下罗家村却乱作一团。 罗石泉中了周飒的迷香，昏睡了一夜，日上三竿还没醒。 李桂霜这段时间夜里都是回老屋睡，早上起了先去打猪草。 打够了四头猪仔吃的，再去周家铲屎，喂猪…… 这些活都干完了，才能吃上早饭，顺带给她家刘望领一份。 这日周家院子里静悄悄的，正屋大门紧闭。 平日里南瓜和香瓜一大早起来，绑腿跑，举石锁。 完了还得背书，可热闹了。 周家丫头早起练过武，就进厨房鼓捣好吃的。 今日这是咋滴了？ 第28章 进贼了 李桂霜打猪草铲猪屎本来不情不愿，可吃了几天周飒做的饭食，倒有些盼着了。 每日乖乖地把活干了，一边干一边琢磨，今天早上是吃韭菜鸡蛋饼呢？ 还是馄饨？或者是肉粥？ 这日灶下静悄悄，听不到一丝锅碗瓢盆的声音。 她用力吸鼻子，往日里那直往鼻头窜的饭食香味，今日竟一丝一毫都闻不到。 李桂霜急了，悄悄地走进灶间，探头一看。 没人。奇了怪了。 她又蹑手蹑脚地，走到正屋廊下，耳朵贴上去。没声。 这一大早的，周家丫头领着两娃，去哪了？ 李桂霜舔舔手指头，在窗户纸上戳个洞，眼睛贴上去一看…… 坏了！屋子里空空如也，竟是被搬空了的模样！ 这是……遭贼了？ 李桂霜一咬牙，跑到厢房，去敲泉哥的门。 “泉哥，泉哥，你醒了吗？嫂子和南瓜她们不见了！” 里面毫无动静。 “泉哥，你快起来，家里遭贼了！”李桂霜急了，大声叫嚷道。 还是没反应。 她在院子里转圈圈，最后一跺脚，跑回娘家去找哥嫂帮忙。 李哥李嫂将厢房门踹开，一盆凉水浇下去，罗石泉才茫然睁开眼。 “咋地了？下雨了？屋顶破了？”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水花，喃喃问道。 倒真是好脾气！李嫂急了，上前一把将人揪起来。 “你快去看看吧！你家进贼了！啥都没了！” 罗石泉这才醒了神，跳起来往正屋跑。 真的没了！ 娘子没了！ 娃没了！ 粮食没了！ 连锅碗瓢盆都被搬走了！ “这，这，这是咋回事啊？” 罗石泉两眼空洞，一屁股坐在地上。 完了，完了！娘子带着娃离家出走！不要他了！ 李桂霜咋咋呼呼地，一路跑回去娘家摇人，早就惊动了村民。 周家院子里没一会儿就挤得满满当当地。 众人面面相觑，这事儿也太诡异了吧？ 一夜之间，人不见了，家也搬空了。 突然有个大婶惊呼：“该不是遭了土匪吧？” 众人恍然大悟。 可不？周家丫头刚刚帮着云州府里来的兵将，端了几处土匪窝。 那土匪肯定有落网在逃的！这不，趁夜里把周家给洗劫一空！ 土匪们被端了老窝，怀恨在心，不敢去报复云州府里的林少将大都督。 怕是把周家丫头和两个娃都给……剁了泄愤！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心生恐惧。 “这周家丫头，就是好日子过腻了，没事你说进山惹那土匪干嘛？” “就是，我听说这大屿山里土匪，劫富济贫，从来不曾进过咱们这些穷人家里，这回可真是动怒了！” “唉，可怜哦，年纪轻轻的，就丢了性命……” 要我说，“最可怜的是那两个娃……南瓜多聪明啊，比他爹有出息，好好的，丢了命……” “唉，你说周家丫头，会不会被抢去做压寨夫人了……” 大熊缩在人群后，好半天才嘟囔一句： “南瓜可跟我说了，他娘要带他们兄妹俩进山，猎黑熊……” “猎什么黑熊？进山打猎，还能夜里偷偷走，还能把家里都搬空？” 他娘啪地一巴掌打在大熊背上，嫌他多嘴。 “就是啊，这肯定不是自己进山……八成是被土匪带走了，屋里也没见血啊……” “罗石泉还好好的呢，若是要杀人泄愤，怎么会漏了他？我看，十成十是进山，做压寨夫人去了……” 众人越说越离谱，大牛哥站在后面，突然一声厉吼： “都胡说什么呢？土匪进村，还能只劫一家？都回去看看自家吧！” 村民们一下慌了，对啊？ 村里要真进了土匪，怕是谁家也落不了好！ 纷纷转身出门，急匆匆回家去。 还有娃不在身边的，哭天抢地地找娃。 大牛哥心里狐疑，昨日周飒刚说要带着娃去避一避，今天就不见人影了？ 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他还想着把媳妇儿支开，帮着飒娘，找个安稳的地方躲一躲呢。 可看周家这洗劫一空的架势，难道真是被土匪报复了？ 罗石泉好像被吓呆了，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好半天才嗷地一声。 “娘子……你到底去哪儿了？” 把身边扶着他的李桂霜吓得一激灵。 村民都走光了，罗石泉看见大牛哥站在院门口。 他蹭蹭地爬过来，拽着大牛哥衣摆哭求道： “大牛哥，你帮我，帮我进山里找找娘子吧，还有南瓜香瓜，她们不能死啊，没有娘子和娃，我可怎么办……” 大牛哥鄙夷地踹一脚，将他踢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又瞪了李桂霜一眼。这也是个祸害！ 罗石泉茫然四顾，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霜儿孤儿寡母，他出于道义，帮她一把，没有错啊！ 娘子不高兴，揍他，把他赶到厢房里睡，他从来都逆来顺受啊。 娘子闹着要和离，他也原谅她了啊！ 他从来没想过娘子会死，两个娃会死…… 早知道……呜呜呜，昨天夜里，他跟娘子睡一屋就好了！ 大牛哥对着罗石泉恨铁不成钢，闹半天也弄不明白飒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起大熊那句嘟囔，转身去找他，仔细问了问。 得知南瓜确实留了话，还像模像样地叮嘱大熊，不要跟刘村那几个打架。 大牛哥总算放心了些。 不过这眼看隆冬将至，大雪封山。 飒娘带着两个娃进山猎黑熊，怎么想怎么不靠谱。 他实在放心不下，转身找了几个青壮年猎户，一起进山去找飒娘。 谁能想到周飒进了几十里外的深山，住在悬崖之上的山洞里呢？ 找了十几日，都不见人影。 云州府的犒赏也发下来了，原本要请周飒去府城的，哪想到人不见了…… 村长为了避祸，只与来接人的差役说，周家遭土匪了，被洗劫一空。 人，自然是不见了。娘儿仨，无影无踪。 云县县令一想到自己辖下，竟然让立了大功的人被土匪报复劫杀，就两腿发抖。 竟糊弄云州来的差使说，那周娘子家中事务繁多，又有两个娃，走不脱身！ 第29章 被黑熊拍死了 林霄云听差使如此回报，想想也是。 人家一个女娘子，有家有口的，又近年关，不好进城。 云县县令把州府赏下来的六十两白银送到周家，又威吓了村长和罗石泉一顿。 “大屿山土匪被端了，州府里已经向皇上请功，周娘子失踪之事万万不可透露！若传到京城里，蒋知府和林都督都是欺君之罪，你们村也吃不了兜着走！”村长吓得连连鞠躬道：“小民不敢，万万不敢，此事断不会透露出去。”罗石泉找了十几日，不见娘子和南瓜香瓜，心里哇凉哇凉的。 大熊又自个儿嘀嘀咕咕，被他爹听见，揪着问他：“你说啥？” “南瓜说，他娘要带他进山，猎黑熊！” 啥？猎熊瞎子？村长一拍大腿，这不肯定是被熊瞎子给拍死了吗！ 可怜两个娃哦！才那么点大。 时日一长，连大牛哥都有点半信半疑。 这么多日不见踪影，难不成真是在深山里遇到猛兽，命丧黄泉了？ 村里人同情可怜的多，唯有李桂霜大哥大嫂偷着乐。 “我说你个死丫头，命还真是好，原本以为得想个法子，弄死那周家丫头，哪想到她自寻死路，还带着两个娃，哈哈！” “日后这周家房屋田地，还不都是你的？” 李桂霜听了哥嫂的撺掇，便在罗石泉耳边吹风。 “马上过年了，不好办白事，嫂子这都没了快半个月了，不管是进山打猎，还是被土匪劫走，总归是凶多吉少。” “不如早点入土为安吧，我收拾了几件嫂子不要的衣服，还有南瓜香瓜的东西，放在棺材里，点个墓。 也算有个地方给她们少些纸钱，到了那边，也不亏着。” 循循善诱地，罗石泉也不知咋想的，真就张罗起周飒和两个娃的丧事来。 且不提罗家村里如何人仰马翻，周飒进山这半月，在山洞里日子过得逍遥。 虽然没有猎到黑熊，每日也有些收获，鸡鹿鱼兔的不少吃。 吃饱了泡温泉，泡舒坦了睡觉。 娘儿仨个眼看着胖乎起来，皮肤也养得白白的，阳光照射下，莹润粉白。 周飒没事就捏娃娃脸蛋，捏完南瓜捏香瓜，肉乎乎q弹弹的，真好玩。 “娘，老这么捏，会流口水的！” 南瓜不乐意了，他都快七岁了！娘还把他当作小娃娃！ 香瓜往娘怀里钻，捧着周飒的脸吧唧亲一口。 “娘，你别捏脸蛋，我们亲亲，好不好？” 周飒从来没被人亲过，香瓜软嘟嘟的嘴唇贴在她脸上，心都化了。 “好，以后不捏捏，只亲亲。” 搂着两娃，左边右边，一口一个。 南瓜皱皱眉，捏捏不要，亲亲也不要，好吗？ 唉，看娘这么开心，眼睛里都有星星冒火花…… 算了，还是忍忍吧！ 周飒快活地把手指放嘴里，打了个呼哨，一只老鹰在山洞上方盘旋，倏地俯冲下来。 这是她在山里新交的朋友。 那日在深山中，遇到老鹰与一条蟒蛇搏斗，老鹰虽然啄瞎了蟒蛇，却被它紧紧缠住，眼看就要断气。 周飒一刀砍下去，砍掉了蟒蛇脑袋，蛇身还紧紧地缠着老鹰不松开，眼看雄鹰奄奄一息，就要断气。 周飒力气虽大，也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两只手臂那般粗的蟒蛇给扒开，救了老鹰一命。 周飒把蟒蛇送到西南边定州府，连带着几头野獾子和野鹿，卖了六十多两银子，又购置了些粮食和蔬菜瓜果回来。 没想到那老鹰是个有情有义的，伤好之后找到周飒住的山洞，隔几日便送些猎物来。 周飒乐了，这可好了，不出门也不愁没肉吃。 南瓜和香瓜还没老鹰高，有些害怕，见它俯冲下来，便躲到了山洞里。 今日老鹰送来一只野鸡，把猎物放下，却不肯离开，扑腾着翅膀来来回回地绕着周飒转悠。 周飒摸了摸老鹰脑袋，问它：“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吗？” 老鹰频频叩击地面，周飒点头。 让南瓜把野鸡拔了毛，抹上盐和调料，肚子里塞上香茅草，再用灰泥裹了放炉灶灰烬里烤着。 “娘出去一趟，晚上咱们吃茅香鸡。” 周飒出了山洞，见老鹰往西北方向低飞而去。 她脚下轻点，悬崖峭壁上如夷平地，不过须臾之间，便落到悬崖下树丛间。 周飒踩着树梢，脚步依旧不停，腾飞起跃，不一会儿就追上了老鹰。 一人一鸟，很快翻过几座山峰，到了西北边山崖地下。 这边海拔要低了许多，温度也高些。 茂密的原始森林层层叠叠，浓绿淡白，半点也不见冬日寒意。 老鹰在树梢停下，周飒跟着它落在树干上，密密匝匝的树枝底下，躺着一头黑熊。 嘿，竟然真的被她找到了黑熊！ 大概这里气候暖和，已经十一月底，熊瞎子竟然还没冬眠。 周飒对老鹰颔首，表示谢意。 老鹰冲天而起，几声嘶鸣后又俯冲而下，在黑熊身旁降落。 黑熊仰面睡得正香，被老鹰的动静惊醒，很不耐烦地拍了拍地面，打了个滚，爬起来蹭树挠痒。 周飒端详了片刻，这黑熊皮糙肉厚，想正面进攻将它一刀刺死，又不伤皮毛很难。 只能是像当初打老虎一般，刺入喉部放血。 待黑熊奄奄一息时，再震断心脉，带去定州府，定能卖个高价。 拿定主意，周飒从树梢落下，进巢穴换上皮肤衣。 “主人，您……又要去打猎了？”尼可忧心忡忡地问道。 周飒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担忧，顿住脚步。 “能源棒还剩多少？” “不到十分之一了。” 尼可沉默了片刻，才回复道。 十分之一，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周飒犹豫了一会儿，才发出指令： “暂时关闭治疗仓，休眠仓功能，将能耗降低到最小。” “等猎了这头黑熊，我带两个娃进定府城一趟，就让你休眠，以后若有危险，再唤醒你。” 尼可应声而去，连他自己都给关闭了，挂在了墙上。 周飒出了巢穴，飞身往黑熊背上扑去。 第30章 看着他去死？ 周飒显然低估了黑熊，它虽然看着笨拙，力气却比老虎还大。 一扭身就将她给甩了出去，好在她穿了皮肤衣，黑熊的力度全部被衣服吸收。 周飒在空中扭腰侧翻，轻盈地落在数丈之外。 正要闪身上前，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喝：“娘子小心！” 紧接着，周飒落入一个强壮的怀抱，几个旋身，她被带到数丈之外。 身后是黑熊沉重的脚步，周飒转身，便看见巨大的熊掌拍过来。 一个长发男子挡在她身前，硬生生地受了黑熊一掌。 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男子却没有避开，而是拔刀冲向黑熊。 黑熊明显震怒了，扬手又是几掌，将男子拍落山崖。 山崖之下，滚滚而流的山涧，从周飒栖身的悬崖之上奔涌而落。 她亲眼见过，巨石滚落，掉入山涧中，瞬间便没了踪影。 周飒咬牙，哪里来的多事糙汉！ 谁要他帮忙？ 谁要他救？ 可……毕竟这人是为了救自己，才掉落山崖。 难道，真看着他去死？ 周飒狠狠地瞪了黑熊一眼，那货用力过猛，自己也跌坐在地上，正拍打着地面，愤怒地低吼呢。 顾不上猎熊，周飒转身往山崖下一跃，像一只飞鸟般，落入山涧中。 她凭着皮肤衣的保护，潜入山涧深处，将那男人拖了出来。 可惜，这人遭黑熊巨掌几下猛击，心脉骨骼寸断。 想要活命，除非进巢穴治疗仓，强行复活心脉，修复骨骼。 这个过程痛苦异常，凡人难以承受。 周飒身为末世人，经历了四次粉身碎骨，又重新组合。 即便重组期间处于休眠状态，复活后的恢复期，也是地狱般的疼痛。 周飒摇摇头，将男人带回山洞，安置在一处洞穴里，给他换了干净衣裳，生了一堆火。 “且安生去吧，多谢你出手救我，虽然……纯属多余。” 她默默念道。 南瓜和香瓜见娘亲带回来一个昏迷的男人，很是诧异。 “娘找到黑熊，正搏斗猎杀呢，这人大概是山中猎户，以为娘要被黑熊给拍死…… 冲上来救娘，他反倒被黑熊拍落山崖，估计是活不了了。” 南瓜愕然，揪着衣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楞了好一会儿，转身去取了一瓢水来，慢慢喂给男子。 “谢谢你救了我娘……以后我给你烧纸钱……给你立长生牌位……” 香瓜啪嗒啪嗒，跑回她和娘亲住的山洞，抓了一把草药来。 “娘亲，给他抹药，球球摔断了腿，就是娘给抹药，治好了。” 南瓜也扭头看着娘，希望娘能出手，救他一救。 周飒……她常给两娃说要心怀善念，助人为乐，知恩图报，如今她自己却不能身体力行…… 那男子昏迷中，痛苦地呻吟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周飒俯身去听……好像是在叫娘子……玫儿。 她叹一口气，这猎户家中，怕是也有媳妇儿，甚至还有小娃娃。 想到像南瓜香瓜这么大的娃，不知在深山哪个茅屋里，伸长了脖子，等爹回家…… 她心里就皱巴巴的，不舒坦。 夜深月落，南瓜和香瓜都睡熟了，周飒唤醒尼可，将昏迷的男子送入治疗仓。 …… 林霄云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他被碾碎了，又拼凑起来。 他痛，痛得只想死。 眼前明晃晃的灯光，白色的墙壁，鬼魅般的幻影，还有交叉的刀剪，将他叉来叉去。 他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说些完全听不懂的话： “主人，这具身体虽然比你强壮，但也不具有基因重组功能。尼可只能尽力修复，没法将他彻底粉碎后，完美复活。” “你尽力吧，最好不要留后遗症。” 是个温柔的女声，让他想起家中老母亲，还有早就去世的娘子。 …… 对于尼可来说，修复这样一具古代人类身体，并非什么难事，数据操控的好处就是精准高效快捷。 不过数息之间，治疗仓里的男人，就恢复了自主呼吸。 “他血脉心律都已恢复正常，只是筋骨还需时日，才能完全长好，应该能恢复以往的八九成。” 犹豫了一下，尼可又道： “因为用了治疗仓器械，他身体里有些末世能量，虽然筋骨不如以前完整，醒来后却会有一些基因突变。” “究竟是好是坏，还无法估量，只能等他醒来，再做观察。” 周飒嗯一声，很满意地点头。 治疗仓能透视人体，她清晰地看见，男子从表皮到血脉，胫骨到脏器，都修复得不错。 “主人，治疗仓耗费了大量能源，尼可很快要休眠了……” 声音带着丝丝不舍和眷恋，周飒伸手，拨了拨尼可的数据流。 “主人，要不您跟我，一起回末世吧？” 周飒摇头。 “为何？这古代究竟有什么好？古人类只能活短短几十年，主人回到末世，可是能永生啊……” “主人宁愿留在这里，也不愿永生，不愿与尼可永永远远在一起吗？” “这里究竟有什么……” 周飒沉默许久，才缓缓说道： “孩子肉乎乎的脸蛋，软软的亲吻。” “清新的空气，香甜的水，美味的食物。” “还有早上初升的太阳，阳光明媚，照在身上，那么暖……” 末世太阳早就被尘烟遮盖，为了躲避丧尸和异兽，人类多居住在地下堡垒里。 哪里能像这古代时空，自由自在地晒太阳？ 周飒眼神温柔，声音越来越轻盈，尼可也陷于想象中，良久才叹一口气。 “可惜，尼可没有肉身，主人说的这些，我都体会不到……” 周飒从梦呓中醒来，对尼可一笑道： “趁着你还没休眠，自己回末世去吧，我会解除与你的契约，你依旧可以永生。” 尼可却摇头，数据流在空中摇曳，星星点点好似离人泪。 “尼可回去末世，就不是尼可了。尼可就死了。” 周飒心里一皱。 是啊，尼可若回去，就会被抹去记忆，重新认主，他再也不是尼可。 巢穴突然泛起白光，冷漠的机械音响起：能源耗尽，能源耗尽…… 第31章 尼可消失了 周飒突然想到什么，跳起来喊道：“尼可你回去，换了能源棒，还从时空裂缝回来……” 一道亮光闪耀，周飒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是空荡荡的山洞。 就像来时一般，尼可消失，不过一瞬间。 周飒脸色苍白，也不知道尼可究竟是彻底休眠了，还是听到了自己最后的指令，从时空裂缝回去末世，更换能源棒。 ……她怎么早没想起来呢？唉，只顾着掩藏踪迹，怕被基地发现这个时空的存在。 周飒觉得很对不起尼可，也很不适应没有它陪伴的日子，心里空落落的。 ……也不知道尼可还能不能回来。 林霄云醒来时，已是十余日之后。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接受自己的魂魄，落在了另一具身体里，也接受了新的身份。 赵北辰，山中猎户，无父无母，无亲无故。 原主记忆里，似乎是有什么世仇，父亲带着他和母亲避世到这深山做猎户。 大概怕儿子长大后去复仇，父母一直瞒着。 无论怎么问，都不肯与他说，自家究竟来自哪里，有何仇怨。 只让他好好学本事，逼着他练就一身武功。 直到去年赵母病重去世，赵北辰对自己的身世也一无所知。 母亲死后，他茫然四顾，无处可依。 本打算猎一头黑熊，换些盘缠，下山北上去寻亲，投军。 没想到深山里遇见个小娘子，为了救她，被黑熊大掌拍得魂飞魄散。 换他林霄云的魂魄，重生归来。 周飒把猎户安顿在山洞外侧的一处洞穴里养伤。 每日让南瓜给他送饭食来，鸡汤鱼鲜。 全是周飒给自己准备的营养餐。 吃了十几只野鸡，几十条鱼，猎户终于能从床榻上爬下来了。 “这是哪里？你们是谁？为何住在这悬崖之上？” 他沙哑着声音，问南瓜。 南瓜把他当作娘亲的救命恩人，便什么都不作隐瞒，问什么答什么。 云州府，云县，绿水镇，罗家村。 大裕山里，悬崖之上。 “娘亲带我们进山猎黑熊，大叔你为了救我娘，被黑熊拍下了山崖。娘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带回来。” 南瓜对眼前这位满脸胡须的大叔又感激，又好奇，又敬佩。 那日明明看着快断气了，第二日竟活了过来！这究竟是哪里来的神仙！ “我能见见你娘吗？” 赵北辰喝完了鸡汤，把碗放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记得梦里那个娘子的声音，温柔又稳定可靠，他急着想要验证，眼前这小娃说的娘亲，是否就是梦里人。 更想知道，外面世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前世天下大乱，林霄云领着五千将士，守卫云州城，却被那蒋知府里通外合，卖给了叛军。 叛军首领李蛮子，是个野人，行军打仗，不备军粮，以俘虏为粮，以人肉为食。 林霄云治军严格，名震西南，几路叛军都攻不下云州城。 李蛮子捉了蒋知府在京城的老父老母和兄弟姐妹，逼着他投了叛军，夜半时分，偷偷打开城门，迎接叛军入城。 李蛮子不费一兵一卒，占了云州城，拿下林霄云后，将他活活煮成了肉糜。 赵北辰还记得李蛮子一脸狞笑，张牙舞爪地在他跟前叫嚣： “你不是爱民如子，不动老百姓一草一木，收买人心么？如今天下大乱赶上饥荒，把你煮了，赏给老百姓喝，一人一碗，也能救活不少人呢！” 一边说，一边得意地揉着肚子大笑。 林霄云被五花大绑，泡在铜鼎里，底下是成堆的柴火，浇了桐油。 火把扔上来，大火窜得冲天高，瞬间把头发给燎着了，他本能反应，钻到水底。 头发上的火苗是灭了，可水温越来越热，只能又拼了命地往外窜。 可怎么也窜不出那铜鼎。 意识迷糊间，林霄云看见家人跪在 母亲，女儿，弟弟妹妹，还有家里几十名奴仆。 那蒋知府哭着磕头，大声哀嚎说： “林都督，某有罪啊，某也不愿叛国啊!可是李将军他绑了我老母亲，发妻和幼子幼女。若不听他的，就要将她们扔进铜鼎煮成肉糜……我没办法啊，都督大人……” 他一直哭嚎着，求林霄云去了黄泉路，不要记恨他。 林霄云油煎火熬，意识涣散之际，也知道，蒋老贼演这一出，是给林家军众将士还有老百姓看的。 他还想活，还想继续为官做宰，享荣华富贵呢。 其实最痛苦的不是被活活煮熟，而是心中对家人的忧虑与愧疚。 一想到五岁的女儿，在他死后不知经历会怎样的惨痛折磨，林霄云便心疼如刀割。 阎王爷说他怨气太盛，阎罗殿不敢收，一挥手，让他重回人间改命。 醒来，便成了这猎户赵北辰。 林霄云急着见那娘子，想问问今夕何夕？ 云州城落入那李蛮子之手，是否大开杀戒？ 是不是山下没了活路，这娘子才带着娃上了这悬崖避祸…… 还有是不是娘子给这赵北辰疗伤，接续筋脉骨骼？ 猎户大叔想见娘……南瓜犹豫了一会儿。 娘亲似乎不怎么待见这位大叔，都十几天了，也没来看过他一次。 “我去问问，娘这些时日不太愿意出来，一直在温泉那边儿待着呢，她要不乐意，大叔你别失望哈。” 赵北辰点头，这小男娃，还真善解人意。 听南瓜说，那猎户下床了，想见她，周飒烦躁地挥手，不见。 让他冒冒失失的，逞英雄。 要不是为了救他一命，尼可何至于这么快就消失。 哼！ 想了想，周飒又扶着腰站起身来，去见见吧，好歹他身上还有尼可的痕迹。 赵北辰见山洞里慢慢走出来一个女子，面容娇美，身姿绰约，吓了一跳。 他越发搞不懂状况了，这深山老林里，怎会有这样一个貌美女子？ 花妖，还是树精？ “娘子，赵某多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敢问娘子何方人士？将来若有所差遣，赵某定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他挣扎着起身，拱手行礼道。 第32章 被苍鹰嫌弃了 周飒摆摆手，这些行话就不用说了。 “你也坐吧，伤刚好起来，不能太过于劳累，慢慢修复才行。” 赵北辰点头，两人各捡了一块石头坐下。 周飒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问他你记得尼可吗？ 这猎户一直昏迷着，肯定不记得。 “我姓周，是山下罗家村人。你叫什么？是猎户吗？” 赵北辰点头道：“我姓赵，名北辰，在这深山中打猎为生。” “你家中可还有亲人？我听你昏迷中，一直唤玫儿……那是你家女眷吧？” 赵北辰缓缓摇头。 林霄云倒确实成过亲，但他如今是赵北辰，何曾成过亲？又哪里还有亲人？ 他心中黯然，垂首默然道：“家中只有老母，年前去世了。” “娘子为何带着孩子们在这深山悬崖上过活，山下可是已经大乱？李蛮子屠杀黎民百姓了？” “啥，大乱？”周飒懵了，这人说啥疯话呢，李蛮子又是谁。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说道： “山下挺太平的，我不过是到这山中隐居数月罢了，顺道也想猎一头黑熊，给我家娃玩一玩。” 好大口气！赵北辰忍不住抬眼，上下打量眼前女子。 如鸦翅般乌黑鬓发，脸盘朗如明月，鼻翼如玉，红唇似染，四肢绵长，肩背纤弱，怎么看，都是一窈窕美娇娘。 她竟说要猎头黑熊玩玩？ 赵北辰不敢轻视人家，但也无法想象，眼前这般如娇花照水的女娘子，怎会与庞大粗壮的黑熊扯上关系。 若不是遇上这冒失娘子，独自去深山里冒险，原主也不会遭此劫难，被黑熊拍成渣渣。 当然，重生回来的林霄云，要感谢这位娘子。 原主死了，他才能借这具身体还魂。 俩人各怀心思，静默了好一会儿。 “你知道如今的皇上是哪位吗？” 赵北辰不知从何问起，寻思眼前这乡下娘子，也不懂如今朝代与政事。 果然周飒摇摇头，赵北辰正暗自失望，她突然又说： “不过我知道如今云州府知府姓蒋，都督姓林。“ 上次剿匪之后，她已经听说了，林霄云是西南云定宣三府都督。 想起林霄云从她手里买老虎，给老将军泡虎骨酒，周飒又加一句： “林老将军似乎瘫痪许多年，当下领兵的是林少将军。” “你……认识林霄云？” 赵北辰呼地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手紧握成拳，才忍住，没有上前抓住周飒逼问。 “认识啊，前段时间我还与他一起剿匪来着。” 周飒有些奇怪，这山中猎户竟也知道林少将的名讳？ 想想便释然了，林霄云是云州府有名的青年将军，英名远播，世人知道他不是什么奇事。 她起身，转了个圈，让赵北辰好好看看眼前巨大无比的山洞。 “这里原是土匪盘踞之地，我帮着林霄云端了这匪窝，觉着这地方不错，村里住烦了，上来隐居一段时日。” 赵北辰愣愣地站着，冥思苦想，剿匪？和这女子一起？ 他想起来了，三年前，他确实领兵进山剿过一次匪。 但是遇上大雪封山，只端了半山腰的两处匪窝。这高山深岭，悬崖之上，他们根本没上来，也不曾见过这位周娘子。 想来这一世的确是不一样了。 赵北辰低头冥思半刻，突然之间，心中一阵狂喜！若是重生回到了三年前，也就意味着天下还未大乱。 父亲肯定没有死，娘子……娘子是四年前难产而亡…… 至于李蛮子……还不知道在那个犄角旮瘩种地呢！ 也就是说，他还有机会，改变天下苍生蒙难，生灵涂炭的命运。 赵北辰深吸一口气，松了松拳头，慢慢走回去，在岩石上坐下。 “寒冬腊月，娘子不下山归家吗？这悬崖之上，总归不是久留之地。” 周飒摇头，悬崖之上才舒服呢，比山下那个小村子要清净多了。 尼可若是还在，她日子更舒坦。想到这里，周飒星目圆睁，瞪了赵北辰一眼。 怒气冲冲地来了一句：“山下有人要害我性命，我在这避祸呢！” 这话有些夸张，不过李桂霜和黄翠华之流，说不定哪天就起了歹心。 周飒也说不出所以然，她就是有这种感觉，或许是末世战士的本能感应吧。 赵北辰愣愣地盯着眼前小娘子，心里千万个疑问，只是不知如何问出口。 被周飒一瞪，他扭开脸，望了望悬崖之下，日色晦暗，层层叠叠的山峦森林，覆盖上一层浅浅透透的白。 两人都没意识到，空中竟飘起了雪花。 前世也是这般，一场大雪，阻住林霄云进山剿匪的道路，最后只能铩羽而归。 “既是如此，娘子不便下山，有什么赵某可以做的，只管吩咐。” 赵北辰心中焦急，想要去云州府城一探究竟。 可这救命之恩尚未报答，他怎可丢下这周娘子和两个娃在这悬崖之上不管？ “那行吧，你若能动唤了，日后做饭烧水，帮着南瓜些。” “那……可要我下山，去打些猎物来？” 这几日赵北辰日日躺着，南瓜给他送饭送鸡汤，他心里很是不好受。 虽说是为了救这小娘子才受的伤，可人家也救活了自己性命，还白白养了他这些时日，实在说不过去。 周飒摇头，“那倒不用。” 她打了个呼哨，不一会儿，一头苍鹰盘旋而落，嘴里叼着一只野兔。 周飒上前，拍了拍苍鹰脑袋，嘴里亲昵地道： “鹰兄，天气冷了，你不如就在我这山洞里筑巢而居吧，这里面暖和。” 苍鹰昂首嘶鸣一声，似乎是不同意，歪头看了眼赵北辰，往悬崖下俯冲而去。 赵北辰目瞪口呆……他这是被嫌弃了吗？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小娘子，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啊！ 竟然豢养了一头雄鹰！赵北辰简直羡慕得流口水！ “喏，你既然能动了，把这兔子剥了皮，晚上烧了吃吧！加点冬笋蘑菇啥的。” 南瓜毕竟年纪小，做不了啥大菜，这大半个月，天天喝鸡汤，周飒有些受不了了。 第33章 丧礼与婚事 冬笋蘑菇烧野兔，鸡毛菜蛋皮汤，清炒萝卜丝。 大半个月来，周飒终于吃上一顿像样的饭，心里舒坦了些。 看这赵猎户，也没那么烦躁了。 “你身上的伤，还需将养些时日，就在这洞穴中住着吧，后山洞里有温泉，你可以接些水来，烧热了洗洗。” 尼可在治疗仓里，给赵北辰做过一次深度清洁。 只是它消失后这十几日，周飒能保证人不饿死就算不错了。 哪里会想着给他擦拭身子？ 眼前这猎户，十足的糙汉，头发像乱草，胡子像荆棘，身上一股药味加汗臭味。 林霄云虽是武将，可也是贵门公子，生下来就锦衣玉食，奴仆环绕的，何曾有过这等狼狈模样。 趁着周飒娘仨吃饱喝足睡觉去了，他烧了一锅水，把自己洗刷干净，用匕首刮掉了长胡子。 衣服也洗了洗，早上起来，把头发扎起来，用木簪子挽成个发髻。 总算人模人样了，看上去英武雄壮，周飒暗自点头。 比罗石泉那个文弱书生养眼多了。如此几人在悬崖上相安无事地住了下来。 周飒在山洞里安心过日子，山下罗家村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丧事。 毕竟是一母两子三条命，罗石泉得了云州府里六十两赏银，倒也不吝啬。 花重金请阴阳师点了穴，母子三人并排落墓。 “好歹黄泉路上能做个伴。”罗石泉披麻戴孝地，抹着眼泪说。 他是真伤心，哭得晕了过去。 还请和尚来念了七天七夜的经，给周飒母子超度。 过了头七，周家院子总算安静下来了。 眼看就是大年，罗石泉孤家寡人一个，半点没有心思张罗，家里大小事情，都托付给了李桂霜。 李桂霜带着刘望，在周家进进出出，就差直接搬进来了。 等过完了年，李家哥嫂就上门来逼婚。 “我这妹子，人美心善，看你一个人不容易，忙里忙外地照顾，这名声早就毁在了你手里。” “你也是个男人，总不能毁了我妹子，不担责任吧？” 李大哥理直气壮地。 罗石泉突然之间家破人亡，一月间瘦得不成人形。 这时候还蔫蔫地，李大哥说的话他似乎没听懂。 “大哥你啥意思？”好半天他才慢吞吞问道。 啥意思？搁这装傻充愣呢？想吃白食啊？ 李大哥就要发怒了，他媳妇儿心思巧，伸手按住了，陪着笑脸道： “石泉啊，我和你哥是看着你和霜儿长大的，你们小时候多好，一个锅里吃饭，两三岁时还一个炕上睡过觉呢！” “后来长大了，你有啥好吃的好玩的，都记着你妹妹。” “手里有点余钱，就给霜儿买头花买手帕子。” “霜儿心里也一直惦记着你，给你做了多少衣衫鞋袜？” 李嫂子一边回忆往事，一边打量罗石泉的神色，见他有些被打动的意思，便趁热打铁道： “以往是爹娘怕霜儿嫁到你家吃苦，才狠狠心拆散了你们。 如今也算苦尽甘来，你们各自都是单身，都是可怜人，这不正好，是天作之合么？” 罗石泉这才恍然，抬眼看着眼前二人，轻声道：“你的意思，让我跟霜儿成亲？” 李嫂子一拍巴掌，欢声道： “对啊！总算开窍了！可把嫂子我急死了！你俩郎有情妾有意，又郎才女貌的，村里人早就认定你俩是一对了。 还不赶紧地，把事儿给办了，将霜儿娶进门，好生过日子？” 罗石泉低头，好一会儿才喃喃道： “飒娘去了才不到两个月，还有南瓜，香瓜，我……嫂子，你让我缓缓吧，心里过去不。” “哎哟，我说你这个榆木脑袋，你再缓，周家丫头她们娘仨还能活回来不成？” 李哥是个急性子，见罗石泉蔫不拉几的样儿，心里就来火，挥了挥拳头道： “你究竟是啥个意思？以前跟在我妹子身后跑，如今是吃白食不认账了？” 罗石泉茫然，啥叫吃白食？他啥时候吃他李家的了？ 不都是霜儿妹子来他家吃饭吗？还带着刘望。 李嫂一看情势不对，赶紧凑上来打圆场： “你霜儿妹妹这一两个月，在你家忙里忙外地，做饭洗衣，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 知道你如今心里还难受，可也不能不顾霜儿的颜面吧？难不成你要逼她去死？” 罗石泉听不得一个死字，两手捂了脸，呜咽一声道： “你们要怎样就怎样吧，让我娶，我娶便是了！” 想了想，又哀求道：“怎么也得让我给飒娘她们娘仨守上三个月吧？” 李哥李嫂对视一眼，行，仨月就仨月！ 他们也无非要罗石泉一句准话罢了！ 李嫂想了想，又补一句道： “丧事满了三个月再办喜事也行，这说媒下聘，来回也得要十几日呢！ 你不用操心，嫂子替你张罗，你只管准备好二十两聘银便是！” 她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二十两，把自家相公都吓了一跳！ 霜儿当初头回嫁人，也才得了十两聘银呢！ 想着罗石泉万万不肯的，瞪了自家婆娘一眼，嫌弃她多事。 哪想到罗石泉竟木愣愣地点了头，说好。 李嫂得意地冲相公扬了扬眉毛，她就知道，这罗家小子是个憨憨。 读书读傻了！ 周家的银子，捏在小姑子手里，自然不如薅过来给李家。 罗石泉如何给李家行三书六礼，下聘说亲暂且不提，只说这山中日月长，日子过得又快又慢。 让周飒最满意的是，赵北辰竟做得一手好饭食，把她母子三人都养胖了一圈。 周飒听尼可的忠告，成日里吃饱喝足就睡觉，睡醒了泡温泉，泡够了起来晒太阳。 头发用长巾擦干了，换上干净的棉衣棉裤，舒舒服服地躺在温泉边，搂着萌娃藤椅上摇啊摇。 日子不知多惬意。 藤椅是赵北辰特意去山下镇上买的，搁在温泉边，这里既能晒着太阳，又有地热，半点也冻不着。 周飒舒服得直冒泡泡。 这日子，还回什么末世！别说永生了，让她去天上做神仙也不换！ 第34章 南瓜遇险 俩人熟悉了些，闲着没事也会聊聊天，下下棋，打发时间。 “赵大哥，你确定……不曾娶过娘子？“ 她问过赵北辰家中是否还有亲人，他说没有。 但是昏迷中，他明明唤过娘子的，周飒一直想不明白。 赵北辰还是坚定摇头，周飒没有再追问，只是主动说了一句。 “我家里有个相公，在三十里外的山下，不过我俩和离了。” 赵北辰抬眼看了看周飒，没说话。 这周娘子行事实在异于常人，家里有相公，带着两个娃进山猎黑熊，还住在这悬崖之上。 难不成她相公暴虐，虐待妻儿，为了躲他才进山？ 周飒不知道，赵北辰心里转了七八个弯，继续好奇地问： “赵大哥，你这么能干，咋就没娶个媳妇，生几个娃呢？” 人长得好看，武艺不俗，还会做饭洗衣，能打猎做木工活，性情又稳重温和细致。 比罗石泉不知强了多少倍，这样的男子，为啥没成亲？ 这古代不是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 周飒问过赵北辰年岁，过了年就二十四，比她还大一岁。 赵北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道： “我和娘住在深山里，外面的姑娘家不愿意嫁过来。” 他娶过娘子啊，不过是上一辈子，哪能随口乱说。 前世林霄云娶的是京城名门闺秀，从小定的娃娃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族联姻，牵涉到多方面的利益纠葛。 皇上还为他和夫人赐婚，赏了不少金银珠宝。 当然，也赏了人。在娘子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用来监督林家。 至于他二人之间感情是否融洽，倒是最不要紧的。 娘子从小琴棋书画，养于深闺，气质优雅，性情内敛。 从京城远嫁到这西南边陲之地，想是不习惯这蛮荒之地的日子，婚后两年一直郁郁寡欢。 林霄云常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知道那句话说得不对，娘子便对月悲秋，对花伤怀。 他年轻气盛，见娘子不待见自己，很少进后院。 如此两人关系日益冷漠，直到娘子怀上身子，才慢慢缓和了些。 可是娘子竟难产，血崩而亡。 早知道，当初应该对她好点，更体贴温存些。 又或者，勇敢一点，拒绝盲婚哑嫁。 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爽朗直率，与自己脾性相投，生几个像南瓜香瓜这般健康，坚韧的娃。 赵北辰晃了晃脑袋，把这些遐思赶走，这一世，他已经不是林霄云了。 他慢慢地剥野兔，将兔肉腌制了，用树枝串起来，给南瓜兄妹做烤肉吃。 南瓜和香瓜在山洞里住习惯了，胆子大了起来，成日里绕着山洞捉迷藏，疯跑。 周飒也不拘着他们，小娃娃吗，就得顺着天性长。 哪想到，这一日竟出了事故。 南瓜在山洞里玩耍时，一不小心，脚下踩空，掉落岩洞里。 香瓜吓得面无人色，哭着跑过来求救，赵北辰二话没说，就跳下去救人。 岩洞里黑咕隆咚的，一路滑行，都是碎石沙砾。 赵北辰高声喊着南瓜，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岩洞里回响，南瓜声息全无。 周飒从温泉里爬出来，晚了一步，等她顺着岩洞滑下来时，只看见赵北辰搂着南瓜，正与一条巨蟒对峙。 因为要护着南瓜，赵北辰施展不开，竟被那巨蟒尾巴扫中了，他搂着南瓜打了几个滚，才险险避开。 周飒大喝一声，拔出腰间匕首，直直冲着蟒蛇飞去，一刀便扎入它七寸之中。 一击而中，周飒迅速退身，与赵北辰护着南瓜，躲到崖壁之上，看着蟒蛇在地上翻滚扭曲，直到血尽而亡。 周飒这才顾上检查南瓜伤势，幸好他跌落岩洞时晕了过去，没有挣扎，只有一些擦伤。 “还好，我比孩子重上许多，掉落得快，不然差一点蟒蛇就把孩子给卷了。” 这蟒蛇跟当初卷着苍鹰的那条差不多，两根手臂那么粗，要一口把南瓜吞了有些难。 但它会把人卷着憋死，再慢慢吞噬。 周飒惊魂未定，搂着南瓜贴着脸，轻轻唤他名字。 赵北辰起身去找出口。他们所处的位置，大概是蟒蛇的巢穴。 滑下来的这狭窄岩洞，约莫就是蟒蛇上下悬崖的路途。 幸好时值冬日，蟒蛇也在冬眠中，被南瓜掉落惊醒，懵逼了好一会才开始糯动。 若是夏日，南瓜早就没命了。 他们几人没有蟒蛇灵活的身体，肯定无法从这洞口回到悬崖上去。 周飒轻轻按摩了几个地方，南瓜悠悠醒来，哇地一声搂着周飒的脖子。 “娘，娘，我吓死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周飒嘘嘘地安慰他，轻轻摇晃着，又亲了亲他额头。 “没事了，没事了，南瓜是个勇敢的好孩子。” 赵北辰转了一圈，还好，这坑洞 周飒记挂着香瓜还独自呆在悬崖之上，迫不及待地就抱着南瓜，举步要往外去。 赵北辰伸手将南瓜接了过来，“我抱着孩子吧，你小心些。” 俩人都没顾上地上的蟒蛇，一心一意往斜洞下方去。 还好洞口不小，狭窄的地方，弯着腰也能过。 周飒能感觉出，越往下走，便越潮湿，斜洞崖壁上，渐渐地生出藤蔓来。 且越来越浓密，有些地方，她得用给匕首，把藤蔓给砍断，才能穿过去。 两人都沉默不语，不知道这斜洞究竟通向哪里，会不会没有尽头，又或者尽头是否封闭没有出口。 好在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前面终于出现亮光，还有汩汩的水声。 两人心头一松，接着微弱的光线，对视一眼，赵北辰嘴角抿了抿，温声道： “没事了，咱们很快就能回到悬崖之上。” 他知道周飒虽然一直没说话，心里却挂念着香瓜，焦急万分。 周飒点点头，两人加快脚步，出了斜洞口。 这里竟是一片鸟语花香，全然不是悬崖之上的冬日景象。 洞外绿草漫漫，崖壁上，看不到尽头的藤蔓垂悬而下，星星点点的花朵，如火如荼。 第35章 一起去杀人 往下数十丈，是一条汹涌的大河，奔腾而去，消失在天边。 周飒扫一眼就知道，他们这是顺着山洞地道，穿到了大峪山脉的南麓，往南再行数十里，就是海边。 她转身，望了眼身后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这可不是数十丈，而是数百丈之高！ 周飒飞身上去没问题，只是赵北辰…… 赵北辰看出她的忧虑，点头道：“不用担心，我先送南瓜上去，再下来接你。” 他以为周飒轻功不如自己，这百丈高的悬崖，她有些为难呢。 周飒微微一笑，松了口气，看来赵北辰这个古人还行，比她想象的要强一些。 赵北辰早发现了，他这具身体，远比重生之前，要矫健灵活得多。 伤好得差不多时，他曾下悬崖打了几回猎。 捕猎途中，他惊讶地发现，虽然灵魂是林霄云的，可身体却大为不同。 体力，速度甚至腾跃能力，都比以前做林少将军大都督的时候强了许多。 也远远超出了一个猎户应有的程度。 比如上下悬崖，他原本还编了一根藤绳，挂在腰上，以防跌落。 谁知试了两次，那藤绳除了碍事，别无他用。 悬崖于他，如同平地一般。 还有奔跑速度，如今他轻而易举，便能追上野狍子。 幸好如此，不然今日就要困于此地了。 当然也可沿着山脚绕行，但那距离，恐怕数百里都不止，不知要绕多少时日，才能找到香瓜。 周飒接过南瓜，赵北辰想要拒绝，她很坚决地道：“我比你轻盈，你若背着南瓜，会追不上我。” 赵北辰心里不以为然，直到周飒背着南瓜，脚尖轻点，踩着藤蔓扶摇而上，他才懂了，什么叫轻盈。 两人翻过了山脊，沿着瀑布，终于回到了温泉山洞里。 前后花了大概一个时辰，香瓜搂着小兔子球球，缩在山洞里。 一直念叨，香瓜不怕，娘很快回来，香瓜不怕，娘很快回来。 见到周飒和南瓜三人，她才哇地一声哭出来。 娘仨抱在一起，两娃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之感。 赵北辰去取了金创药来，等她们平息了，把南瓜拉过来，给他上药。 “娘，对不起，都是我惹的祸，差点连累你和赵叔……”南瓜低声而歉然地道。 周飒伸手摸了摸他脸蛋：“不怪你，是娘疏忽了。” 想了想又叮嘱道：“这山洞可能有不少这种岩洞，以后你两小心点，别忘偏僻的地方去。” 南瓜和香瓜用力点头，今日太吓人了，以后她们是真不敢乱闯了。 “赵大哥，你救了南瓜性命，不如就让他兄妹俩做干爹吧？” 周飒早有此念，罗石泉在她眼里根本不配做爹。 在这古代时空活了大半年，她隐约也意识到了，娃娃们没个强悍靠谱的爹，很容易受欺负，也更容易长歪。 赵北辰很不错，身上又有尼可的气息，适合给娃做爹。 “你不愿意？”见对面男人久久没说话，周飒问道。 赵北辰忙点头，当然愿意，他只是在想，飒娘家里的相公，到底是个什么人？ 能逼得这么好的娘子，要跟他和离。 他抬手，从脖子上取下一根皮绳，上面栓着三颗狼牙。 “干爹前年在山里猎狼，拔的狼牙，正好三颗，你们一人一颗。“ 他一边说，一边把皮绳解开，重新编了三根细一点短一点的皮绳，把狼牙挂上。 南瓜和香瓜的，都给她们挂在脖子上了。 周飒的，递到她掌心里。 在赵北辰期待的目光里，她慢慢把皮绳，挂到了脖子上，狼牙，塞进了领口里。 赵北辰转身，嘴角微微笑。 这日之后，周飒一改之前慵懒模样，把山洞一个一个地排查了一遍，有安全隐患的，全给封上。 除此之外，早晚还会指点南瓜香瓜练些自保的招数。 赵北辰看出来，她教两个娃娃的，招招都是致命之术。 这小娘子看似娇美，实则狠辣，赵北辰不禁内心暗暗称奇。 不过想想一两年后，天下大乱，李蛮子那种禽兽横扫西南，哀鸿遍野，两娃有些保命的拳脚功夫，也好。 这日他打猎归来，见周飒正与南瓜过招，一时兴起，邀请她比试了一番。 赵北辰原本颇为自信，他前世可是西南大都督啊。 放眼这云定宣三府，就没有哪个武人，能在他手下走过十招的。 何况如今这具身子，又比以往强了不知多少，他心里默念着，千万别一时没收住手，伤了周娘子。 哪想到周飒与他从悬崖上打到悬崖下，一时松落雪坠，飞禽四散，走兽奔逃。 念着赵北辰是个古人，周飒收敛了自己那点末世力量，俩人单纯比招数，反倒不分胜负。 一场架打下来，两人倒是惺惺相惜起来，甚至知道对方都藏了功力，没有出绝招。 赵北辰胸中畅快，飞奔至山下，买了两壶酒，好些卤肉回来，两人对着空山雪崖，畅饮一夜。 酒到酣处，赵北辰忍不住就凑过来，告诉周飒：“我有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周飒仰头喝了一口酒，说！ “我要下山去云州杀个人，此人大奸大恶，若不除之，三年后，云定宣三府，将尸横遍野，惨绝人寰！” 什么人？周飒放下酒壶，定睛看着赵北辰， 云州城里，大奸大恶，她突然灵光一闪，启唇吐出三个字：“蒋中举？” 赵北辰惊了，你咋知道？ 周飒不动声色，仰头喝光了酒壶里最后几滴，才淡然道：“他也是我的仇人。” 两人竟一拍即合，当下决定，下山，去杀人！ 不过下山之前，还有件事要干，把那头熊瞎子给猎了，换些银子来使。 鹰兄每隔几日就送些小猎物来，周飒叮嘱它，去找熊瞎子冬眠的老窝。 还真被它给找着了，这日苍鹰上了悬崖，不肯离去，一直嘶鸣着盘旋，去而复回。 周飒心知，鹰兄这是要让自己跟它走的意思。 叮嘱了南瓜几句，便与赵北辰一起，追着苍鹰下了悬崖，往北边雪崖上去。 第36章 杀杀杀 这黑熊选的冬眠之地，竟然在海拔极高处的雪崖之巅。 难怪苍鹰都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找到它的洞穴。 赵北辰知道这雪山之中，极轻微的动作都有可能引起雪崩，侧身叮嘱周飒，千万放轻了脚步，不要踩实了。 “若引起雪崩，咱两可就要长眠雪山之下了。”他脸色凝重。 俩人提了气息，擦着雪崖飞过，上了山巅之后，才敢落地，轻轻落在黑熊洞外。 黑熊在冬眠中被唤醒，一脸懵逼，不过片刻之后，便认出了眼前两人。 世人都以为黑熊粗笨，其实它智商极高，认出周飒俩人后，它先转身看了看洞里。 里面睡着几只小熊崽子，母熊缓缓地爬到洞口处，眼里竟流出泪水。 赵北辰说冤有头债有主，只杀你，不杀你的崽子。 那母熊似乎听懂了，跟着他和周飒走到山洞外。 俩人人一熊，没费多大功夫，便分出了胜负。 一场剧烈搏杀，两人踏足之处无妨，雪峰崖壁上，雪层崩塌，翻天盖地。 两人靠着黑熊，躲在山巅的熊洞口，等着山下平息了，才敢往下走。 这熊有六百多斤，赵北辰一人就把它扛下了雪崖。 “赵大哥，我去悬崖上，把南瓜她们接下来，你去云县，租一辆骡车吧，咱们在云县城外见，可好？” 没有尼可，光凭他俩脚力，带着一头熊和两个娃去百里外的云州府城，还是有点费劲。 周飒好不容易养起来的精气神，不想随意消耗。 俩人说定，便分头行动，到云州城外回合时，赵北辰不但租了骡车，还买了吃食和被褥。 他俩轮流驾车，两娃在车里躺着睡觉，不过一日一夜，便进了云州城。 周飒熟门熟路地去了忘忧楼，李掌柜还记得她，老远就笑呵呵地迎出来。 他知道这周娘子一出手，就有好东西，见了黑熊，乐得直吹胡子。 “飒娘，黑熊皮给你留着吧，做皮褥子或大氅都是好东西。” 赵北辰前世见过好东西，知道黑熊皮大氅可不容易得，下意识就想给飒娘留着。 “好！”周飒半点不扭捏，她并不知道，这古代黑熊皮有多珍贵。 赵大哥说好，那自然就是好。 李掌柜站在一旁，被视若无物，心里一阵哀叹，黑熊皮唉，转手就能挣好几十两。 赵北辰亲自动手剥皮，剩下的熊掌熊胆熊心和黑熊肉，一共算了一百八十两银子。 两人得了熊皮和银子，先找了家客栈安顿南瓜和香瓜，又出去买了夜行衣，迷香和大砍刀。 夜里，两娃入睡后，周飒与赵北辰换上夜行衣，双双潜入蒋府。 蒋知府的宅子在城南，占地不小。 正值春日，花园里花木扶疏。隔着院墙，便能听见莺莺燕燕的低语笑谈声。 赵北辰靠在墙角，嘴角一抹鄙夷的笑。 蒋老贼当年身在翰林院，一纸弹劾书，拿下了镇北老将军张儒林。 从此一战成名，成了丞相亲信，还差点娶了丞相之女为妻。 只是他在老家有发妻，是老母的外甥女儿。 听闻他中举，要停妻另娶，老母亲带着儿媳妇一路进京，找上了丞相府。 一番哭闹，把蒋老贼的换妻梦闹了个鸡飞蛋打，之后在京中一直没得到重用。 新皇登基后，老派权臣被清算。 他审时度势，临阵倒戈，上奏举报恩师，当年威逼自己诬告忠臣良将镇北大将军。 新皇虽然借了他的力，将丞相一派连根拔起，可也不待见蒋老贼这种墙头草。 一纸圣意，将蒋老贼发配到了西南边陲，从知县做起，三年一考核，六年一提升。 他擅长钻营，不知在京城又投靠了谁，竟谋到了云州知府的官职。 自此便安安稳稳地，在这云州城里享荣华富贵。 老母亲和糟糠妻都在京城，他在云州纳了八房小妾，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倒也知道要尽孝，几次派人去接老母亲到身边养老。 母亲却不肯离开京城，只让大孙子过来，跟着父亲读书，想让他承继父业。 哪想到三年后，被那李蛮子拿了老母亲和发妻，威逼着他叛国？ 此人最是奸佞，风吹墙头草，毫无仁义道德与廉耻。 先是揣摩圣意，诬告功臣，又背叛恩师，换来前程。 后贪图荣华富贵，耽于女色享乐，纵子行凶，鱼肉乡里。 死不足惜。 两人翻墙而上，几个腾跃，便到了蒋府内院，蒋老贼在新纳的八姨娘房里，正在饮酒调笑。 “老爷，你太坏了……” 年方二八的少女被搂在半百之年的胖老头怀里，娇滴滴地撒娇。 赵北辰倒挂金钩，双脚勾着屋檐，垂身倒立，往窗户纸上戳了个洞。 姓蒋的含了一口酒，凑上去要渡给那含香檀口…… 赵北辰暗自呸一声，眼睛都脏了！转身挡住周飒。 “别看，不干净。”他在飒娘耳边用气声道，吐出的气息吹着周飒的耳廓，有些痒酥酥的。 奇怪，罗石泉靠近她半分，周飒便浑身起鸡皮疙瘩，咋赵北辰这般凑近了与自己说话，竟然理所应当一般？ 两人翻身上了屋檐，忍耐半日，待屋里烟消云散，传出蒋老贼雷鸣般呼撸声，赵北辰才捅开窗户，往里吹了几息迷烟。 确保那八姨娘已经昏睡不知人事，赵北辰跳进屋内，扯着蒋老贼的衣襟，将他提了出来。 周飒看着蒋老贼，赵北辰又去了另一座院子，如法炮制，把蒋大公子也捉了过来。 赵北辰前世就极看不惯蒋家这不成器的货，成日里欺男霸女，见着他行凶，便要教训一顿。 蒋肥猪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畏惧万分，心里怕是恨得要死！ 后来李蛮子捉了他祖母和嫡母要挟，蒋知府还在犹豫呢，他这好大儿迫不及待地，连夜领着人去开了城门。 当时他在铜鼎中受难，蒋知府跪地磕头求饶，这蒋肥猪一脸得意的奸笑。 想来他一直被林霄云压制，面上不敢造次，心里早就嫉恨不已。 周飒没有反对，在她眼里，蒋肥猪这种祸害百姓的纨绔，早就该杀了。 要不是张少武拦着，怕连累罗家村人，尼可又说杀人就得造反，她早就替天行道了！ 第37章 咔擦砍下脑袋 两人拎死猪一般拎着蒋家父子，于屋檐上奔走。 他二人脚步轻盈，可惜手中死猪太沉，碰掉了一块青瓦，啪嗒一声。 蒋府护卫被惊醒，跳起来惊呼：“进贼啦！” 几十个护卫紧追着赵北辰二人不放，“他们绑架了知府和大公子，别放过他们！” 周飒放下手中蒋肥猪，转身双手一推。 末世战士凌冽杀气在月光下泛起银波，往尚不知死活的护卫们翻涌而去。 赵北辰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几十护卫一个个倒下，好似下饺子般，落下屋檐。 “他们……都死了？” 周飒摇摇头，淡漠地说：“罪不至死，周飒从不杀无辜百姓，他们只会昏睡几个时辰而已。” 赵北辰顾不上追问，两人继续拎着人，奔赴郊外。 到了荒郊野外，无人之地，周飒几脚把人踢醒。 蒋中举心知遇上狠角色，跪着磕头求饶不止。 “好汉，英雄，我父子俩没看见你们真容，只求绕过性命，我定送上白银万两……” 赵北辰正要让周飒转身，怕她见了血害怕。 哪想到周飒高举大刀，霹雳般砍下，蒋中举脑袋西瓜一般滚落。 “啰嗦！”她厉声喝道。 赵北辰也不耽误，咔擦将另外一个砍了，两人将尸体抛入深山中，拎着脑袋回到云州城外，跃上城头……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城门卫兵打开城门，引守在门外的百姓进城。 突然一声凄厉喊声：“杀人了，杀人了！人头，人头挂城门上了！” 卫兵正要喝斥，脸上滴了几滴粘稠的液体，伸手一摸，血！ 抬头一看，两颗人头，赫赫在目。 他浑身都僵了，因为那两人……那两滴血的脑袋，竟然是云州知府和他家大公子！ 城内一片恐慌，林霄云身为大都督，虽然一直看不惯蒋中举，出了此等凶案，自然要下令，封城彻查。 周飒和赵北辰当夜就把南瓜香瓜带出了城外，只是赵北辰不肯离开，让她先带着娃回罗家村。 “我在城里，还有些事情要办，飒娘你先回去吧，咱俩分开，也有利于脱身。” 杀了蒋老贼父子，赵北辰担心日后身陷囹圄，再也看不到老父亲和女儿。 他得去探探，这一世的将军府，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境况。 父亲有没有去世，他有没有娶亲，若是娶了，娘子有没有难产。 这一世，是否还有个女儿叫如玫。 前世他被李蛮子俘虏，府里上下也尽数落入叛军手中。 女儿怕是下场也凄惨不堪。这一世，若女儿在…… 赵北辰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护着女儿长大，趁现在还来得及，他怎么也得试试，见上亲人一面。 “那好吧，既然你有重要事情要办，那自己小心着些。“ “去了云州府，办完了事，若没地儿落脚，就上罗家村来找我吧。” “放心，到了罗家村，你找我义兄张大牛，就说是他家表亲，从北边来投亲的。” 周家和张家反正是外来户，有些流落他乡的故交，并不为奇。 村里人最多也就好奇，打听几天，过了那劲儿也就不以为然了。 “在村里买几亩地，建个屋，总比你孤零零住在深山里好。” 周飒也不知为何，大概因为尼可在赵北辰身上留下痕迹，她希望赵北辰能留在自己左右。 罗石泉是靠不住了，有个自己信任的人，总归是好事。 赵北辰点头，温和一笑，若能留得一条命在，见过父亲和女儿，他定会去寻飒娘。 目送周飒驾着骡车离开，赵北辰转身回了城。 在客栈躲避了几日，风声渐渐平息。 这蒋中举官声并不好，林霄云身为一方都督，对他向来看不上眼。 封城彻查也不过走个过场，没查到什么可疑人物，就把案卷封了，往京城里上报。 老百姓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外面巡逻彻查的兵士撤了，赵北辰抬脚就去了将军府林家。 将军府在云州城东北，离府衙不远，占着一条巷子。 因为林家，这巷子就叫将军里。 赵北辰进了将军里，站在巷口打眼望去，林府门口安安静静，只有两个门房在打瞌睡。 赵北辰转身去了对面的酒馆，要了两碟小菜，一壶酒，慢慢喝着。 掌柜和小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一大早，就上酒馆喝酒的客人，很少见。 “客官面生，可是来寻人？”掌柜带笑问道。 这里可是将军里，前段时间林都督带人进山，端了好几个土匪窝。 那姓蒋的狗官，又刚被人割了脑袋。 多事之春，可别有漏网的匪徒，前来将军府滋事寻仇才好。 赵北辰摇头。“不过路过此地，歇歇脚罢了。” 时辰还早，再有半炷香功夫，林霄云也就该出门去衙门了。 他太熟悉自己的日常，只要按时蹲点，追踪林家人，不是什么难事。 林霄云身为林家长公子，当年又中了武进士，在这西南边陲，算得上翘楚之才。 老将军瘫痪在床之后，新皇一道旨意，他接替了西南三府都督之职。 青年豪杰，位高权重，称作一方诸侯也不为过。 只是一想到自己春风得意身居高位的代价，是父亲常年卧床不起，他心里便不是滋味。 当年叱咤一方的英雄，如今困顿于床榻之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霄云这些年一直派人在外面访求神医异士，想帮父亲重新站起来。 可银子不知撒了多少万出去，江湖骗子也不知接待了多少。 老将军的情况，一日比一日糟糕，到最后，两腿溃烂截了肢，父亲甚至存了死志。 前世父亲死于两年后一场风寒，高热不退，他偷偷把药倒掉，最后在睡梦中去了。 赵北辰抹了一把脸，闷了一盅酒。 其实也好。父亲去世了，倒免了之后亲眼看着他被活活烹煮而死的心痛煎熬。 …… 林家侧门开了，小厮如意牵着马出来。不一会儿，林霄云从正门出来，翻身上马，往都督衙门去。 赵北辰怔住了，手里的酒盅微微发抖，酒水洒了一桌。 衣服被洒湿了，凉意侵来，他才陡然惊觉，收回视线，低头擦拭衣衫。 他明知道自己借了别人身体重生，可亲眼看见林霄云活生生在眼前走动，他……眼睛好痛！ 直到这一刻，赵北辰才确确实实地相信，自己的确是重活了一世。 林霄云这个身份，如今另有其人。 而他，现在是山中猎户赵北辰，默默无闻，泯灭众人。 无名好啊，无名可以悄悄做很多事情。 比如杀人。 第38章 断骨再续 赵北辰在客栈里这几日，找店小二打听了一番。 这一世的林霄云，确实也成亲了，娶的还是皇上赐婚的那位，肖家嫡长女。 如今是宣帝十一年，女儿林如玫两岁了。 娘子难产而亡，如玫一生下来，就抱到了母亲身边养育。 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后院，跟母亲一起用早膳。 用过早膳，弟弟妹妹们过来请安，若是天气好，母亲会领着儿孙们去花园逛逛。 天气不好，如玫就跟着老嬷嬷和丫鬟们在内庭玩耍。 一年四季，很少出府。 要怎样才能见到女儿和父亲呢？ …… 赵北辰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身出了酒馆，往城南集市奔去。 他昏迷期间，似梦又不似梦，感觉有个娘子，打碎了他浑身的筋骨，又重新接续起来，给了他活命的机会。 醒来后，赵北辰确认，梦里那娘子，就是飒娘。 飒娘能断骨重生，或许她也能帮助父亲，重新站起来。 明日是花朝节，他记得女儿会跟着妹妹出门，去郊外赏花。 他要置办些东西，让林霄云把他带到父亲面前去。 第二日一早，赵北辰出了城。 今日花朝节，城里小媳妇大姑娘的，都会出城来赏花斗草。 也是郎君女儿相看的好时节，西南民风淳朴，不像京城那般，对闺阁女子约束甚多。 青年儿女，若看对了眼，相约着城外踏青赏花，登山采风，也是常有的事情。 赵北辰记得，这日母亲带着弟弟妹妹，来郊外相看人家，两岁的如玫，也被母亲抱着一起来。 而他自己，林霄云，不放心一家老小，自然是跟着开路护卫。 如玫喜欢糖人画，路边看见，林霄云特意停了车驾，抱着她去看画糖人。 赵北辰印象里，那日给玫儿画了一条龙，一只蝴蝶。 一大早，他便背着早就准备好的药酒和旗幡，找到那糖人张的摊子，在他旁边把摊子铺展开。 跌打损伤，断骨再续。八个红艳艳的大字。 以他对自己的了解，林霄云见了这几个字，一定会请他入府，为父亲诊治。 果不其然，等了不到半个时辰，赵北辰便看见，枣红马由远而近，徐徐缓行。 马背上自然是林霄云，旁边车轮滚滚，是林府女眷。 赵北辰如今耳力过人，听见娇嫩的童音在车里央求：“祖母，玫儿想吃糖人……” 须臾，马车靠边，林霄云拉开车门，将小女儿抱了出来。 小娃梳着双丫髻，一边挂着一个金铃铛。 脖子上的金项圈，还是她出生那年，林霄云亲自去铺子里打着。 玫儿两手握着，一摇一摇地，绕着糖人铺子，犹豫不决。 “娃儿，要个蝴蝶吧！蝴蝶会飞，有翅膀，你看，多漂亮！” 画糖人的师傅笑眯眯地说。 “好，要一个夫蝶……还要一个侬人……爹爹是大龙龙！” 林霄云温和地应：“好，听玫儿的，要一个蝴蝶，一条龙人。” 赵北辰贪婪地看着女儿，眼里微有湿光。 前世不曾多亲近女儿，一年也就这样的节日，才会抱着她出来玩一会儿。 如今想亲近，都没机会了，能这般近距离看一会儿，都是奢侈。 林霄云感觉到旁边站着的猛汉子，目光灼灼，落在女儿身上。 他皱眉不喜，眼神扫过去，赵北辰低眉垂眼，避开锋芒。 林霄云盯着他看了片刻，目光下垂，落在旗幔八个大字上。 一时顿住，不由自主抱着玫儿举步过来，“这位壮士，你真能断骨再续？” 赵北辰点头，他知道自己无须多言，林霄云会抓住一切机会与可能，为父亲诊治。 “多年瘫痪，无法站立，长期疼痛，也能续骨？” 林霄云将信将疑，又带着一丝期许问道。 赵北辰抬眸，看着眼前的自己道： “若是断骨多年，要看具体情况，将军不如领我入府，亲自诊断一番，才能下定论。” 林霄云毫不犹豫，点头道： “一会我让老管家领你回府。家中老父，五年前摔下悬崖，两腿膝盖以下碎裂，常年疼痛，还请先生细细诊疗。 放心，就算不能治，今日诊费也断不会少了你的。” 赵北辰颔首，收了摊子跟随林府管家往城里去，林霄云把母亲几人送到郊外，交代了弟弟几句，也策马回府。 半个时辰后，赵北辰压抑着内心激动，随林霄云和老管家进了将军府。 见着父亲，他一个箭步上前，差点就跪在床前，长叩不起。 前世他被困在铜鼎里活煮时，林老将军已经去世两年。 隔着两辈子，再次见到父亲，还好端端地活着，赵北辰激动得浑身发抖，双眸泪湿。 他低下头，抬起袖子擦拭眼泪，压抑住哽咽，蹲下身与老将军检查双腿。 “赵壮士，你看我父亲这腿……”林霄云眼神都在父亲腿上，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赵北辰太熟悉父亲伤情，两手轻轻地抚摸他膝盖和小腿。 自从受伤后，父亲不能站立，两脚一触地，小腿到膝盖，便疼痛难忍，犹如万刺钻心。 “平日里可有好好热敷，按摩？”他哑着声音问道。 前世直到后期，他才知道，若不每日热敷按摩，父亲双腿会萎缩，失去知觉，甚至腐烂。 那时候他们疏忽了，导致父亲下肢血流不畅，等发现时，已经溃烂，不得不截肢。 父亲忍受不了成为半截残体，受了风寒发高热，故意不吃药，活活熬死自己。 林霄云看了父亲身边侍奉的几个婢女一眼，示意她们回话。 “奴婢不敢触碰，将军的腿痛疼难忍，所以……” 领头的婢女战战兢兢的，老将军卧床多年，脾气自然不好，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哪敢忤逆？ 赵北辰叹一口气，侧身吩咐道：“去打温水，拿巾子来。” 他温柔细致地，给父亲慢慢擦拭双腿。 “不必如此，我如今不过是个废人，这般作弄，又有何用？” 老将军声音沙哑，带着几分不耐。只是对着外人，他不好发脾气，便把腿往里缩了缩。 第39章 冤家路窄 “父……将军，您这腿不是没有复原的机会，若是不定期按摩，血脉堵塞，以后就肌肉萎缩，腐烂，再也站不起来了。” 赵北辰声音沉重，带着浓厚的关切之意，老将军听了，一时动容，竟乖乖地配合起来。 热巾子敷了片刻后，赵北辰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 他在山中做猎户十几年，难免有受伤之时。 这药方是娘亲给的，用续骨疗伤之奇药断续草，泡药酒而成。 断续草难得，他在深山中，数年也只找到十余株，轻易不舍得用。 如今正好，拿来给父亲敷腿，虽然不能真的断骨再续，但也能缓解疼痛，活血化瘀去腐。 赵北辰把药酒洒在老将军腿上，两手推着，先轻后重，缓缓按摩。 老将军轻哼几声，初期有些痛，但慢慢地，一股热气往腿骨里渗透，折磨他多年的刺痛，竟然缓解了许多。 林霄云惊喜地问道：“父亲，这药真的有用？” 他看父亲神色，便察觉，这赵壮士还真有些本事。 老将军点头，脸色有些和缓，“还真别说，舒服些了。” 赵北辰按摩了一炷香功夫，药酒都吸收了，他才起身，把怀里三瓶药酒，都交给林霄云。 “照我刚才的方法，每日早晚，敷药酒按摩一次，老将军的腿至少不会再恶化。” 林霄云接过药酒，郑重收好，暗暗想着，日后只要无事，便亲自为父亲敷药按摩，婢女……靠不住。 “那敢问壮士，我父亲这腿，还能完好如初，站立起来吗？” 赵北辰其实心里没有底，他只依稀记得，自己这具身体，筋脉骨骼寸断。 昏迷中，不知飒娘用了什么方法，竟一点点修复完善。 醒来后，他康健如完人一般，甚至力气更大，速度更快。 赵北辰不知道飒娘是如何做到，也不确定她是否愿意，出手为父亲诊疗。 只能含糊应道： “有几成可能，不过我只懂皮毛，真正的神医是我一挚友，等我回乡，请她出山便是。” 他本想说飒娘是自己义妹的，可临到嘴边却改了口。 下意识地，他不想与飒娘做兄妹，义妹也不行。 林霄云有些失望，哦了一声才道： “那我派人与先生一起，去请神医可好？” 他不由自主地，将称呼由壮士改成了先生。 赵北辰摇头。 “我那好友生性洒脱，不愿与外人多纠葛，还是让我先与她商讨一番吧。” 说着转身对床榻上老将军深鞠一躬道： “老将军且好生歇着，万万不可自暴自弃，您一双腿，重新站起来的希望很大！” 老将军连连点头，又出声道：“多谢先生，有赖先生了！” 他深知，越是有本事的人，越是性情异于常人。 这神医是否愿意出山，全看眼前这位青年壮士的了。 林霄云送赵北辰出府，示意老管家取了一百两现银来。 “区区心意，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林家虽然雄霸一方，却爱民如子，从不欺行霸市，鱼肉乡里。 所入不过朝廷俸禄，还有几个庄子铺子的出息收益，要养活府里几十号人，老夫人又仁爱慈善，常常接济贫苦百姓。 父亲瘫痪后，更是多了求医问药的一笔巨额支出。 家中存银不多，这一时半刻拿出一百两现银来，怕是连老夫人的贴己都动用了。 赵北辰又何尝不知林家内里艰难？他伸手从托盘里取了十两银子，对林霄云笑道： “兄弟不才，不过是献了几瓶药酒而已，不值这许多，十两银足够了！” 说完便拱手，不待林霄云再多言，转身翩然而去。 当日黑熊得了一百八十两银子，赵北辰只留了二十两，其余的全给了周飒。 如今银子所剩不多，加上林家拿的十两，不够去罗家村安家落户。 得猎几头大家伙，去百里外的定州府卖些银子，再去找飒娘。 赵北辰运气还算不错，进山就遇到一群野鹿，猎了几只，还打了一只狐狸，两头野獾子。 去定州城卖了，一共得了四十八两银子，这才下山去罗家村投奔周飒。 话说那日周飒领着南瓜兄妹回罗家村，刚到村口，就遇上了身着红袍，前去迎亲的罗石泉。 虽披红挂绿，罗石泉脸上却丝毫不见喜色。 赶的还是周飒买的骡车，骡子脑袋上也挂了一朵大红花。 一骡一人，看着滑稽，还有些可怜巴巴的。 后面跟着唢呐队倒是喜庆，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 罗石泉垂头丧气，坐在车上，赶车的是他堂兄，里正大儿子罗石贵。 骡子比罗石泉还先看见周飒一行，站住就不肯走了。 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女主人，无限委屈。 周飒哈一声，一别三月，相公这是要抛妻另娶了？ 南瓜气得浑身发抖，扔下肩膀上两个包袱，冲上去把骡子脑袋上的大红花给扯了。 他眼睛瞪着自己渣爹，嘴里骂着骡子： “要不要脸？披上大红花就装自己是马了？” 罗石泉低头垂眉地，不知道在想啥呢！ 听见这嫩嗓子一声暴喝，猛地抬头。 大白天做梦了？ 他揉揉眼睛，不是做梦，明晃晃太阳底下，站着南瓜呢！ 还有娘子! 还有香瓜！ 她们没死!好好地回来了! 陪着迎亲的罗石贵也惊呆了！ 唢呐队也不吹了！ 罗石泉一把扯下胸前大红花，跳下骡车，抱起南瓜。 “哈哈哈，南瓜你没死，南瓜你还活着！” 抱着南瓜转了几个圈，把他放下，又冲到周飒跟前。 先弯身搂着香瓜亲了几口，然后以迅雷不可阻挡之势，扑到了周飒怀里。 “娘子，娘子，你还活着，太好了！你不知道，我这几个月多难过，呜呜呜！” 脑袋扎在娘子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 众人都惊呆了!这是什么惊天大逆转啊！ 人死了竟然还能复生! 周飒伸出三根手指头，捏着罗石泉的长马尾，把他提溜起来。 旋着他脑袋原地转了一个圈，冲着骡车和唢呐队扬扬下巴，问道： “你这是啥阵仗，娶新媳妇呢？” 第40章 白日见鬼 罗石泉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儿个做新郎官呢！ 吓傻了，噗通跪倒在地，冲周飒直摆手。 “娘子娘子，你听我解释，不是我想娶的，是他们逼的，说我不娶霜儿，她就去跳河。” “娘子我以为你死了，我差点就跟着你和两个娃去了……娶谁不娶谁我都无所谓……” “娘子，如今你回来了，太好了……” 罗石泉抱着娘子的腿，又哭又笑的，鼻涕眼泪蹭了周飒一裤腿。 周飒嫌弃地把腿抽出来，这渣男，可真是又蠢又可怜。 哭得这么伤心，就跟真的似的……要是他知道，真正的飒娘早就被他气得吐血而亡，不知会不会跳河上吊殉情？ 大概是不会的，渣男哪舍得死。 周飒瞪了旁边呆若木鸡的罗石贵一眼，让南瓜和香瓜把包袱放到骡车上。 “走，咱回家。” 罗石贵早吓得从车驾上滚下来，站在一旁扎着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飒跳上车驾去，扬鞭一抽，骡子欢快地掉头，啪嗒啪嗒往家去了。 罗石泉跟在骡车后追着跑，一边追一边喊娘子，娘子，等瞪我。 唢呐队傻眼了，都看着负责迎亲的大伯哥罗石贵，等着他拿主意。 罗石贵一跺脚，旧媳妇活过来了，新郎官跑了，这新媳妇还接不接？ 他也不知道啊！手一挥，走，去李家！找主事的人说话！ 李家为了把妹子顺顺当当嫁进周家院子，早把她从罗家老屋接回自家。 这时候俩公母正喜滋滋地站在院子门口，等着放鞭炮呢！ 二十两聘银落腰包，小姑子嫁出门。 日后还有数不清的油水，源源不断往自家流。 嘿，这日子，咋就这么美！ 远远看着唢呐队来了，咋不吹吹打打呢？ 咋一个个垂头丧气呢？ 这罗石贵，也忒不晓事了！办喜事，咋弄得跟办丧事似地晦气！ 还有新郎官呢？不是说好了披红挂绿，赶着骡车来接亲吗？ 咋不见人影？ 李哥忍不住了，几步上前迎着，对唢呐手嚷道： “吹起来，快吹起来啊！什么迎亲歌喜福会，快吹打起来！” 又冲着罗石贵唾沫横飞地问：“人呢？罗石泉呢？他做新郎官的，咋不见人影，跑哪儿去了？” 罗石贵苦着脸，在稀稀拉拉哭丧一般的唢呐声中嘟囔道：“李大哥，别提了，亲事怕是不成了！” 他这大伯哥，主婚人做的，真是，倒霉催的！ “咋地不成了？你跟我说什么胡话呢？” 李哥火了，一把揪着罗石贵的衣襟，就差一拳头砸上去了。 “那个那个周家嫂子，她，她回来了！还有南瓜，香瓜，她们没死！” “啊？”李哥愣了，这说的是啥？跟着跑过来的李嫂，一听这话，咚地一声栽倒在地。 这话怎么说的？人死还能复生？ “你说什么瞎话呢？大白天见鬼啊！”她爬起来，冲罗石贵嚷道。 “真的不骗你！骗你我不得好死！大家伙可都亲眼看见了，周家嫂子回来了！还有南瓜香瓜，都没事！” 李嫂一把拽着自家相公衣襟，厉声道： “不行，霜儿和罗石泉是过了媒下了聘的，就差拜堂成亲，今天成也成，不成也得成。当家的，你赶紧地，把霜儿背过去！” 李哥啊一声，被她媳妇儿扯着进了屋。 李桂霜还满面含羞地盘腿坐在炕头，手里拿着红盖头，等着泉哥来接她呢！ 终于心想事成了，泉哥是她的，周家大屋是她的，田地是她的。 屋后头地下埋的银子也是她的。 嫂子可说了，好几罐呢！一辈子吃用不愁！ 连南瓜香瓜两个小兔崽子也没了！ 哈哈哈，李桂霜想着心里就开花，笑得见眉不见眼。 周飒那个臭丫头，自作孽不可活！ 她得意极了，忍不住探头往窗户外面张望，泉哥咋还不来？ 刚才还敲锣打鼓地，热热闹闹，咋这会儿又没声音了？ 要不是嫂子说，新嫁娘脚不能沾地，她恨不能自己下地，走到周家大院去！ 不对，现在应该叫罗家大院了！ 李桂霜这边正心花怒放，小兔乱撞呢，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黄翠花拽着她哥哥着急忙慌地，进来了。 “快，把盖头盖上，让你哥背着你，去周家！” 她嫂子急匆匆地，也顾不上解释，就让李桂霜爬上了她大哥的背。 出了院门，罗石贵和唢呐队还愣愣地站着呢。 “吹起来啊，快点，热闹些！今儿可是我妹子出嫁，你们把事情办砸了，我们可不给工钱！” 唢呐手们一听，嘿，这事儿闹的！ 难不成今日白辛苦一天！那哪儿成！ 管它呢，反正咱们只管吹曲，怎么热闹怎么算！ 一行人吹吹打打地，就簇拥着李桂霜三人进了周家大院。 话说周飒赶着骡车进了院，抬眼就见满院子红绸布挂着。 窗户上还贴着大大的喜字，院子里摆着十几桌，上面盘盘碟碟，瓜子花生和小菜。 阵仗还不小，比罗石泉当年娶原主的酒席排场也不差几分。 周飒心头不喜，南瓜早看出来了，跳下车，就吆喝着，让人把喜字给撕了。 院子里帮忙的都是罗姓人，见骡车进院，以为是新媳妇进门呢！ 凑近一看，啥……活见鬼了…… 是周家丫头，带着几个娃。 众人一时都惊呆了，十几个人像被施了咒一般，站那一动不动。 “这罗石泉做事不地道，周娘子搁九泉之下不安生，大白天还魂了这是？” 有个经年的大娘，喃喃一句，惊醒了众人。 “见鬼了，活见鬼了！” 几个胆小的姑娘小媳妇争先恐后，往院门外跑。 “大娘，你说啥浑话呢？我娘好好的呢！“ “我和香瓜也好好的，你们这是在干嘛？” “给我爹娶新媳妇？” 南瓜皱着眉头，走上前去，指着那红绸布和喜字，质问众人。 咋？鬼魂还会说话？ 有个胆小的小娘子尖叫一声，晕倒了。 那大娘见多识广，颤巍巍伸出手来，摸了摸南瓜的脸蛋。 热乎的。 不是鬼。 是活人。大大的活人。 第41章 滚回罗家去 “周家丫头，你们没死？你们，还活着？” 大娘声音发抖，周围十几个人也激动起来。 纷纷围上来，有的去抱香瓜，有的去拉周飒手。 周飒哪里受得了与人如此亲近？ 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抱了个包袱就要进正屋。 小媳妇们互相使了个眼色，这周家可有得热闹看了！ 那李桂霜可是明媒正娶下了聘，今日要进门的。 也是赶巧了，新娘子就要进门拜天地，死了的原配发妻回来了。 看这架势，周飒是在村口，把接新娘子的骡车给截胡了。 吼吼，这下可有大戏开锣登场了！ 众人似乎这才想起今日到周家，还有桩大事要办。 一时都激动起来，交头接耳低声细语地，好似一圈蛐蛐叫。 那罗大娘讪笑着上前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不知道，那日你和两个娃突然不见，石泉他都急疯了！ 进山找了十几日，以为你们被猛兽给吃了……这才，呵呵，呵呵。” 南瓜上前，举手就把正屋门上那大大的喜字给撕了，扔地上踩两脚。 他早猜到了，渣爹与那妖里妖气的李桂霜没啥好事！ 众人正不知如何是好，罗石泉气喘吁吁地追了进来。 “娘子，娘子，你等等我，为夫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周飒把包袱放到正屋自己卧室里，转身去灶间挑了根趁手的木柴棍，出来把那些办喜事的家伙什，全给砸了。 罗石泉一动不敢动，帮忙的十几个人害怕被周飒的棍棒扫到，忙不及地退到了院外。 又抓耳挠腮地想看热闹，于是爬院墙的爬院墙，扒院门的扒院门。 十几个脑袋，齐刷刷地歪着，想看看罗石泉什么下场。 周飒砸得差不多了，才用木柴棍抵着罗石泉的胸膛，低声喝道：“滚！” 罗石泉脸色煞白，哆嗦着嘴唇道： “娘子，你听我解释，不是我要娶的，我一直想着你想着南瓜香瓜，我是被逼的，你别赶我走……” 他稀里哗啦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抬起袖子抹眼泪水儿。 “娘子我知道错了，你走了之后，我才晓得，没有你，这屋子再大，也不是家。 你和娃，才是我的亲人，呜呜呜，我错了，不该招惹李桂霜……” 周飒仰头无语，这个罗石泉，还真是蠢而不坏，让人恼火。 打不死，杀不得。赶不走，容不下。 咋办？ 正纠结间，外面一传来阵喧闹。 众人纷纷让开，李哥背着他妹子，不管不顾地进了院子，直奔正屋去。 周飒都看傻了，那李桂霜一身喜服，盖着红盖头。 被她哥背着送进正屋，往地上一撂，人就飞也似地往外逃。 脚步都不停的，经过罗石泉身边，嚷了一句： “人给你送过来了，以后她就是你媳妇，归你管了！” 说着两公婆飞也似的逃出了周家大院，出了门，见周飒没有追出来，才放慢了些脚步。 黄翠华抬起袖子擦擦脑门子的汗。 好险！差点就没把小姑子嫁进去！这回说什么，也得黏上罗石泉，黏上周家。 众人都看傻眼了，这也行？ 周飒实在忍不住了，捧腹大笑起来。 真是……这古代人类，掩耳盗铃这么行？ 她笑够了，进屋把傻了眼的李桂霜拖出来，扔到罗石泉脚下。 “喏，你新媳妇，领着回你们罗家去吧。别烦我，那二十两聘银算送给你们的贺礼了。快走快走！” 周飒一边说一边用脚踢，棍子抽，罗石泉和李桂霜俩人跳着脚，躲躲闪闪，稀里糊涂出了周家大院的门。 众人看没啥热闹好看了，纷纷家去，有幸灾乐祸的，故意过来给罗李二人道喜。 罗石泉还能说啥，只能作揖回礼，多谢多谢。 李桂霜整个懵了，周飒咋活过来了？ 两人灰溜溜地回了罗家老屋，李桂霜一路哭哭啼啼的。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今日不是洞房花烛夜吗？ 咋她又回到这破草屋了？ 咋泉哥还偷偷摸摸地回周家去，把她扔着不管了？ 王婶听说周飒回来了，一路哭着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罗石泉年前给周飒母子仨人办了丧事，这才二月里，就张罗着娶李桂霜做继室。 她心里堵啊，恨不能拿把刀把姓罗的给砍了！ 周飒是王婶主母的女儿，从小是她带大的。 在她眼里，既是小主子也是半个女儿的情分。 老爷和太太也就留下这一点骨血，连着小南瓜香瓜都丧命深山，让她以后死了如何去地底下见老东家！ 周飒把罗石泉两人赶出了门，看热闹的也驱散了，正要去灶下张罗着做饭食呢。 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哭声，“飒娘，飒娘，呜呜呜……” 她刚走出灶间，一个瘦削的身子往自己扑过来，忙伸手扶住了。 王婶两手哆哆嗦嗦地，摸摸她脸蛋，又捏捏胳膊。 “真的是飒娘，飒娘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南瓜和香瓜从屋里奔出来，一左一右，抱着王婶的胳膊喊： “王婆婆！” 他俩在山洞里住了三个月，倒真有些想念王婆婆了。 “哎，哎，好孩子，你们……长高了，长胖了！” 菱花和大山跟在奶奶后面，笑嘻嘻的。 院门外又有响动，是大牛哥一家。 今日罗石泉娶亲，他们也是憋着一口恶气，没打算上门贺喜。 听村里人传得热闹，说周飒回来了，一家人扔了活不干，急忙跑过来了。 石头扑过来拽着南瓜，“大哥，你回来了！哈哈哈！” 大山大一岁，稳重些，在旁边憨憨地笑。 “你们还好吧？这几个月有没有打架？刘家村那几个小子，有没有欺负咱们村的？” 见了小跟班，南瓜挺起身子，像模像样地做起大哥来。 没一会儿，大熊几个也小炮弹一般，噌噌噌地窜进来。 大哥大哥地叫个不停。 “大哥你们真猎着熊瞎子了？” 南瓜把熊皮褥子拿出来显摆，大熊他们一个个眼珠子都快蹦出来。 周飒见院子里乌泱泱地，挤满了人，叹一口气。 回村了，再也没法清净。 第42章 团聚 周飒给南瓜拿了些铜板。 “领着你们小伙伴，去村里货郎那，买些小零食，外边玩吧！” 香瓜也有，和菱花梅子几个开心地，出门玩耍去了。 周飒请王婶和大牛哥夫妻进屋里坐，又烧水泡茶。 “飒娘，这几个月你究竟去哪了？咋也不往村里送个信……” 大牛哥有些微微的责备之意，当初进山找人，可没少费劲，连他都放弃了，以为飒娘真的死了。 周飒早就准备好了一番说辞。 “本打算进山躲几日，就回来。哪想到遇到黑熊，差点被拍死，是山中猎户救了我。” “当时伤有点重，南瓜和香瓜又小，只能留在山里养伤。” “再后来又大雪封山，我只能等伤好全了再下山。” 哦这样啊……大牛哥和王婶几人互相看看，好像也指责不了周飒。 “飒娘受苦了……幸好遇上那猎户，是个好心人。赶明儿得好好谢谢人家。” 大牛哥好一会才说道。 王婶恢复了谨慎卑微的模样，在旁边安静地坐着，没说话。 牛嫂还沉浸在母子几人死而复活的震惊中，一直上下打量着周飒。 “你回来是大喜事，今天咱们三家得好好吃一顿。” 大牛哥击掌道，回身吩咐牛嫂： “家里正好有几只野味，还有过年剩下的咸肉，你去，拿过来，好好整治一顿饭食。” 想了想有吩咐道：“树底下埋的那坛子桂花酿，挖出来，我要好好喝几杯！” 说到这里，大牛神色有些遗憾，今日这么大喜的日子，连个陪他畅饮几杯的人都没有。 罗石泉那个不争气的，烂泥扶不上墙。 娶了飒娘这么好的女子，还搂着锅里的看着盆里的。 唉！他若安生，等再过几年，两家杀回京城去，少不了他罗家一场富贵！ 牛嫂不知道自家相公心中感慨，还扭扭捏捏地不情愿。 家里那些野味肉鱼都拿到周家来，自家吃什么？ 大牛哼一声，也是个眼皮子浅的！正要说她两句，被周飒拦住了话头。 “不用回去拿，家里不是办着喜事么，灶下吃食多着呢！” 几人恍然，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乐呵。 牛嫂抬脚去灶间，不用出东西出点力还是可以的。 “你们歇着，我去整治几个菜，快着呢！” 话说周飒一早张罗下山，正午在路上吃了点干粮。 这会子也快到黄昏，还真有点饿，就没拦着牛嫂客气，任她去灶下忙活。 屋里，周飒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 “大牛哥，救我们娘仨那猎户孤身一人，住在深山里。以前还有个老娘，去年他娘去世了，我想着让他下山，到咱这里落个户，你看咋样？” 这古代实行户保制度，落户必须有本村人担保。 当初周家花了银子，请村长作保，才让三家人在罗家村落了脚。 “他救了你，帮他作保，自然应当，只是村里人好口舌，是非多，若是知道你……” 周飒点头，这一点她早考虑好了。 “我跟赵大哥打好招呼了，得让大牛哥你受个累，就说他是你老家的亲戚，家里人都没了，千里迢迢找到这儿来投亲。” “这样你给他作保落户，也说得过去。” 大牛哥略一思忖，便点头同意了。 “他姓赵？” “对，叫赵北辰，年岁跟你差不多，小两岁吧比你。” 大牛哥捏了捏拳头，应了。 “没娶亲？” 周飒摇头。 “他说深山里艰苦，外面的姑娘没人愿意嫁进去，就拖到了现在。” 倒也合情合理。 “行吧，他啥时候下山，你让他直接上我家去吧！就别找你了。” 若找到周飒这儿来，被村里人看见了，不知道又惹出什么流言蜚语来。 有罗石泉这个孬货在，周家够多是非了。 周飒脸色一松，少武哥肯帮忙就好。 “他去了云州府，说是有些事情要办，妥了会过来，我让他打听你家来着。” 大牛哥点头，救了飒娘和几个孩子，三下五除二，等于是他张少武的救命恩人。 他们三家在这村里势单力薄，多个猎户亲戚，也是好事一桩。 周飒把这事交代清楚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起身往灶间去。 “我去给牛嫂帮忙，几个孩子怕是也快回来了。” 牛嫂能干，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捯饬出六个菜了。 大肉都是现成的，萝卜烧肉，蘑菇干笋炖鸡，豆腐酿丸子，清蒸鱼，还有一大碗咸肉烧鹅杂拼。 罗石泉这娶亲酒席，还真是下了血本。 周飒略带嘲弄地笑了一声。 牛嫂炒了个小白菜，周飒看看，没啥要添的了，就动手煎了蛋皮，做了个菠菜蛋皮汤。 大人小孩，分了两桌，热热闹闹。 王婶还有些纠结，这要放以往，在京城里，她是婢女，哪里能跟主子小姐坐一桌吃饭？ 还有男女也不能同席，不合礼数。 周飒扯了扯她袖子，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大牛哥也说了： “往日那些就忘了吧，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如今在罗家村，咱们仨家，得通力协作，才能把日子过好。” 王婶抬袖子擦了擦眼睛。 周飒拿了罗石泉用来待客的喜酒，一人斟了一杯。 “今日高兴，大家都喝点。” 大人这一桌只有牛哥一个男子，有点热闹不起来，周飒把南瓜招了过来。 “你算是咱家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来跟你牛叔喝一口。” 就喝一口，意思意思。 南瓜举着酒杯，对牛叔说： “叔，多谢你，这些年照看我们家，侄子先干为敬！” 说着一仰脖子，把那一口高粱酒给喝了。 热酒辣乎乎地下肚，哪怕只一口，南瓜脸也蹭地窜起红潮。 牛叔拍了拍他肩膀，一口闷了杯中酒，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好小子，吃菜！” 王婶叹一口气。 “要是王柱儿在就好了，还能陪少……陪上几杯。” 她习惯了叫张少武少公子，差点就说漏嘴。 王柱儿是她儿子，在县城给人打杂，一年也就过年过节回来几天，媳妇在大户人家帮佣，过年都回不来。 第43章 娘子你别不要我 牛嫂举了杯，跟周飒碰了碰，又跟王婶碰了碰。 “王婶，不如让柱儿兄弟回家来吧，老在外面打零工，不是个事儿。” 王婶点头，能回来当然好，若家里有活路，谁愿意在外面打零工，饥一顿饱一顿？ 有意还是无意，罗石泉被所有人忘记了。 他从老屋出来，到了周家院墙根下，听里面热热闹闹，不知咋地，就泄了气，不敢往里进。 最初见到娘子没事，罗石泉心里激荡万分，只想着日后一家子整整齐齐。 等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干了啥，一身冷汗。 他咋就这么糊涂，真给李桂霜下了聘，把她娶进了门呢？ 算……娶进门了吗？没拜天地，也没圆房，不能算吧？ 月上中天，周家院子的热闹才平息。 王婶和牛嫂两家人出门，都没注意到后院墙根下，蹲着的人影。 周飒累了一天，早早收拾了，上床睡觉。 床上被褥都是簇新的，想来罗石泉为了娶新媳妇，重新置办的。 周飒也不介意，有新棉花打的被褥睡，舒坦！不睡白不睡！ 她伸了个懒腰，搂着香瓜美美进入梦乡。 罗石泉眼看着屋里灯灭了，悄无声息的，才敢摸进门。 他摸摸索索地，进了正屋，大着胆子脱了外面衣服，爬上了床。 说起来，从李桂霜回村，他有大半年没上媳妇的床了，心里还蛮激动，蛮期待的。 都说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他也是没辙了，只能出卖男色了。 周飒睡得正香呢，做了个梦。 梦见一条蛇，缠着自己的腰，还在她耳朵边吐舌信子，斯哈斯哈地直吹热气。 她觉得很烦，拳打脚踢，那蛇却越缠越紧。 周飒嗖地睁开眼，不是做梦。 屋里进了人！是个男人！搂着她，在做什么？ 不过一瞬间，周飒倒肘一推，脚一蹬，那男人便飞了出去。 砰一声撞到墙，稀里哗啦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落了一地。 “娘子，是我，是为夫啊！” 罗石泉呲牙咧嘴地，胳膊好像撞折了，好痛啊！ 周飒翻身坐起来，腰上胳膊上脖子底下还残留着罗石泉皮肤的触感。 她有些恶心，浑身起鸡皮疙瘩。 “娘子，我想你，想得紧……这大半年了，你就不想我？” 罗石泉低声诱哄着，托着折了的胳膊，蹭到床沿底下，一手握住周飒脚踝，想要往上爬。 周飒又是一脚踢过去。“有完没完？你要不要脸？” 周飒大概也知道，他这般作态，是想干嘛。 这古代人类，男男女女，尤其是成了亲的夫妻，夜里关了灯，上了床，要行些苟且之事。 可这罗石泉不是为了小青梅，守身如玉吗？大半年前就搬去厢房睡了，新媳妇也娶进了门。 如今不去老屋陪李桂霜，跑她屋里纠缠，这是要闹哪样？ “娘子我错了，你走了这三个月，我没有哪一日不惦记你，夜里想你想得睡不着，你才是我媳妇儿，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好吗？” 要说罗石泉确实深刻反省了，周飒一走这么久，他才想起这媳妇从前的好。 对他温柔体贴，百依百顺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真算得上把他捧在手心里。 哪像李桂霜，一口一个泉哥，可整日里只想着从他手里抠银子。 给刘望买衣衫，买糖，送他尚学堂，给自己买首饰。 还有她那贪得无厌的哥嫂。 府城里给娘子的六十两赏银，被他李家讹诈了二十两做聘银。 另外四十两，李桂霜哄骗了去，花了一半多。 罗石泉跟着周飒，以前万事不用操心。 衣衫四季换新，饭食日日不重样，兜里还常备零花钱。 花完了，娘子会自动往里面补足数额，绝对不让他在书院里少了银钱，丢了脸面。 一想到以后一辈子都要在李桂霜手里过活，他就后悔莫及。 悔不该啊，看在青梅竹马的份上，伸手帮了她。如今反倒被缠上了，甩都甩不脱。 还好，娘子回来了！娘子救命！ “娘子，我日后定好好读书，事事以娘子为重，将来考中进士，为娘子挣凤冠霞帔，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周飒听着那叫一个头大。 “你想回来过日子？你霜儿妹妹呢？”她起身，把油灯点上。 罗石泉语塞了，好一会儿没吱声。李桂霜难缠，她哥嫂更难缠。 到如今这个地步，想不认婚约，怕是不行。 “要不，就让她做平妻？娘子只当家里多了个干活的帮佣……供她吃穿也就是了……” 罗石泉鼓足勇气说出这话，声音却越来越小。 哧……周飒冷笑一声，又来这一套！做平妻？好大的脸！ “罗石泉，我且认认真真告诉你，别做你的大头梦了！我不会再与你做夫妻，更不会与你生娃。” “香瓜是个女娃，跟你姓也没多大意义，我做主给她改姓周，你若是还留在我周家，罗家就绝后了不是？” “不如就舒舒坦坦地，与我和离，跟霜儿妹妹双宿双飞去吧。趁着年轻，还能多要几个娃，给你们罗家承继香火。” 油灯昏黄，罗石泉一脸灰败之色。 他胳膊脱臼了，好痛。心里也好痛。 娘子真的不要他了…… 他不愿意相信，可怜巴巴地往娘子跟前凑。 周飒见他一直托着一只胳膊，上前一把抓住，一拉一推，给他安上了。 罗石泉却趁机抓住她的手，掌心相对，与她十指相扣。 “娘子，你心疼心疼我好不好?难道你就这么忍心，想当初，新婚之时你我也曾耳鬓厮磨，恩爱无双，你……难道都忘记了？” 罗石泉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试图将周飒揽入怀中。 一双桃花眼，满脸温柔意。 周飒却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又起了一身。 两手一推，罗石泉砰嗵一声，又撞到了墙上。 “你离我远点，恶心！” 罗石泉不死心，爬起来还往周飒这边来。 “娘子！我没有碰过霜儿，我发誓！你信我，好不好？你别嫌弃我……” 周飒……一脚踢飞，别耽误老娘睡觉! 第44章 死一个给我看看 早上被公鸡叫醒，周飒搂着香瓜，母女俩迷迷瞪瞪又睡了两个时辰。 等周飒起床，出了堂屋门，见罗石泉在廊下蹲着，李桂霜站一旁正哭呢。 还不敢哭出声，应该是被罗石泉警告了，不能吵着周飒母子睡觉。 见周飒出来，李桂霜蹭地窜过来，扑通跪下了。 “姐姐，求你了，别赶我们出去，日后我伺候你，洗衣做饭，带娃喂猪，下地种菜，我都能干。只求你留下我，给我个名分，呜呜呜……” “泉哥给我下了聘，我如今生是周家……啊不对，我生是罗家的人，死是罗家的鬼，姐姐若是赶我出去，霜儿可就没脸活了，我，我，我只能一死了之……” 周飒冷冷的，抱着胳膊嗤笑道： “哦？只能一死了之？要不，你死一个给我看看？” 李桂霜一愣，咬着嘴唇，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周家丫头，心忒狠了！竟然真让她去死？ 她扭头看看院墙，青砖的，不行，太硬了……又看看廊柱，不行，老榆木的，也会折断了脖子。 转头看了看灶间，泥灰砌的墙……撞一下，应该不会太痛吧？ 李桂霜心一狠，运一口气撞到泥墙上，就……晕了过去。 哟，还真下血本了嘿！周飒大步走过去，弯腰看了看地上装死的白莲花。 罗石泉眼睁睁看着，以为娘子要扶霜儿起来，心里暗自舒了口气。 娘子连霜儿都容下了，应该不是再赶自己走了吧？ 哪想到，周飒扒拉扒拉，见李桂霜不动弹，抬脚就把她踢飞了起来。 呼地扬起，啪地落下。正正好，落在罗石泉脚下。 “喏，带着你的新媳妇，回你罗家去吧！别耽误我做朝食！” 罗石泉哭丧着脸，娘子这……还是要赶他出家门啊！ 南瓜和香瓜也醒了，揉着眼睛从厢房出来，罗石泉讪笑着走上前，想讨好两娃，让娃开口，把他留下来。 哪知道南瓜一挥手：“你走吧，别搁这惹我娘生气！” 罗石泉脸色一冷，低声道： “南瓜！我可是你爹，你怎么跟我说话呢！快跟你娘说两句好话，让爹留下来。” “没爹的孩子可惨了，会被人欺负的！” 他挥舞着拳头，威胁南瓜道。 南瓜嗤笑一声，就凭你？一拳头砸不出个泥坑来！他慢悠悠地说：“我有干爹，用不着你！” 啥？啥干爹？罗石泉傻眼了，南瓜昂首挺胸的，从他身边挤过去。 香瓜还站那呢，懵懵懂懂的，南瓜回头一招手。 “快过来啊！站那发什么愣！” 香瓜过了年，也五岁了，好似大了一岁，懂了许多事，知道爹爹对他们不好，如今也不搭理他了。 罗石泉还伸出手，想抱抱香瓜，蹭蹭福利，可惜香瓜不买账，一扭身避开爹的魔爪。 周飒进灶间生火，煮小米粥，又扬声问两娃： “早上想吃啥？韭菜鸡蛋饼，还是南瓜饼？” 香瓜嘟囔一句：“想吃手擀面。” 手擀面是干爹的拿手活计，面擀得又筋道又匀称，拌上炸酱，鸡蛋，撒点葱花，那叫一个香。 周飒愣了一会，“那个娘不会做，等过几日吧！” 过些时日，赵北辰也就该从云州府回来了。 罗石泉两人垂头丧气地回了老屋，一路无言，各自心怀鬼胎。 罗石泉虽然读书读呆了，可他不傻。 这大半年，也隐约意识到，李桂霜，尤其她那哥嫂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飒没了，他一个读书人，讲究斯文体面，斗不过那仨无赖。 如今娘子和娃回来了，他一下有了主心骨，找到救命稻草。 说什么也要赖在娘子这条船上，不肯被李家拖着沉入深渊。 李桂霜呢，这几个月几乎住在周家大院里。 家里的银子，粮食随她支配。好日子开了头，哪有回头箭？ 她到此刻还无法相信，咋就人死还能复生呢？ 就差一步！差一步她就跟泉哥拜了天地，进了洞房。 只要圆了房，她就名正言顺，谁也别想把她从周家大院赶出来！ “泉哥，我们去找村长做主吧，你是男人，一家之主，难道还真让周姐姐给赶出来啊？” 罗石泉六神无主，听李桂霜这么一说，点头，转身就去找村长。 村长有点烦，这大半年，周家这点子事儿，就没消停过。 不过他最近吃了不少李桂霜哥嫂的孝敬。 吃人家的嘴短，这会子人找上门来，请他主持公道，也不好推辞。 得，走一趟呗。 半道上，被李家哥嫂撵上了。两公母听说妹子妹夫被周家丫头赶出来了，那哪行啊！ 这三个月，甜头没吃够呢！刚啃了个甘蔗头，还没吃到中间最甜的时候呢。 哪那么容易就松了嘴！ 这一行人，各自脸色好看。 村长无奈，罗石泉仓皇忐忑，李桂霜愤恨，眼里冒着极度失落又渴望的光。 李家哥嫂气势汹汹。 到了周家，王婶也在呢。周飒搬了张藤椅，在廊下晒太阳。 南瓜带着几个小弟出去拉练了。香瓜和菱花坐着竹椅，翻花绳。 一派温馨惬意家常小日子。 见村长领着罗李二人进了院，周飒懒得起身迎接。 倒是王婶坐不住，起身笑着迎上来，让村长坐，自己去烧水泡茶。 “周家丫头，听说你回家了，堂伯我过来看看。你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哈哈……” 村长见周飒不搭理自己，只好主动开口搭讪。 “后福不指望，那些不开眼的厚脸皮的别往我跟前凑，给我添堵就行。” 周飒不冷不热地，开口就没好话。 “你说啥呢？指桑骂槐，我们家霜儿这几个月，照顾你家石泉，人都瘦了好几斤，你就这样对待恩人？” 村长还没开口，李嫂忍不住了，跳起来指着周飒鼻子嚷嚷道。 她就是要把小姑子给扣在周家这夫妻俩手里！ 黑的白的，全都红口白牙扯成黄的！ “她在周家，没日没夜地操劳，村里人可都是长眼睛看见了，如今你回来了，就要过河拆桥，把她给甩出去？想得美，没门！” 第45章 做妾？你领回去好了 李桂霜叉着腰，口沫横飞地，见村长不满地扫她一眼，音量才低了三分。 “反正下了聘迎了亲的，有婚书作证，进了门就没有赶出去的道理！” 周飒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李桂霜照顾的是罗石泉，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俩新婚燕尔，不去关着门过日子，跑我周家做什么？” 这话一出，众人都瞠目结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她说的啥？咱没听错吧？ 都以为周飒得闹呢，得想法子不认她相公和李桂霜这门亲事呢！ 她刚才说啥，让两人关着门过日子去？这玩的是哪一出戏？ 村长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尬笑着道： “周家丫头我就知道你是个大气的，仁厚，容得下人。这也是机缘巧合，你一走几个月，又是冬日，深山积雪，都以为你们被野兽给叼了，石泉这才娶了李家丫头。” “既然你也容得下，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日后好生过日子，李家丫头进门晚，该当叫你一声姐姐，我这就让她给你敬茶……” 周飒站起身来，嗤笑一声道： “村长你是不是喝醉了没睡醒？他俩成亲，关我什么事？我周飒也没姓李的妹妹……” 李哥一听这话忍不住了，踏步上前喝道： “周飒你什么意思？白糟蹋我妹子几个月，如今要赶她出门？休想！” 周飒瞄了眼这位，不太认识，李桂霜的哥哥？ 看着就贼眉鼠眼的，难怪，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都不是正经人 她皱眉道： “你妹子进的是罗家门，与我周家有什么关系？我犯得着赶她？要赶，我也是赶罗石泉。” 又转身对村长说： “村长，上次我要和离，你说犯族规，不让我和离。这回罗石泉停妻另娶，可不是我的错，和离才是正道。” 停了停又道： “若是这罗家村实在容不下我们母子，我把这房屋田地卖了，带着两个孩子另寻别处落脚便是。” 她这话一说出口，院子里众人齐声道，不行。连王婶也跟着嚷嚷： “哪能真和离？飒娘你别犯傻了……好好的正室发妻，怎能被她给赶出门去……” 村长来之前，她已经絮絮叨叨跟周飒说了许久，教她如何整治罗石泉和李桂霜，让这妖精货进门老老实实服服帖帖。 周飒有一搭没一搭地，根本没听进去。 罗石泉叫得最响，“不行，打死我也不和离！” 村长则傻眼了，这回他可不敢拿什么罗家村族规说话了。 周飒是谁啊？刚剿匪立了大功！云州府林都督给她颁了嘉奖令，封她神武娘子称号。 他一小小罗家村长算什么东西？敢跟都督府的贵人叫板？ 想着，村长就有点后悔了，不该揽这摊子事，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自己一嘴巴子，让你嘴馋，馋他李家二斤高粱酒！ 如今被架火上烤了吧？进退两难了吧？ 他悄悄往后退了几步，院子里倒是没人注意，唉真想一走了之。 李桂霜耷拉着脑袋，鹌鹑般站在兄嫂身后，如今这场合，实在没她说话的份儿。 村长想了想，站出来活稀泥。 “唉，实在不行，就让李家丫头做妾吧，也别做平妻了。” 不行，众人又是异口同声的，周飒忍了很久没骂人，这一刻实在忍不住了，瞪了村长一眼。 老不羞的，什么妾，什么平妻！ “做妾？我周家没这规矩，你若喜欢，自己领回家去好了！” 周飒一末世人，不按牌理出牌，把老村长闹了个大红脸，他都五十多岁了，纳什么妾！ 再说了，李桂霜才二十出头，一娇滴滴花姑娘，算他晚辈，他给领回家去……老婆子还不得撕吧撕吧吃了他！ 想到这村长冲周飒一瞪眼，厉声道：“周丫头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 周飒哈地一声笑，反口哧道： “哟，村长也知道这是混账话？敢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盆屎端着竟非往别人家里送？” 众人一时脸色纷呈，红绿白黄，煞是好看。 “你们赶紧地，走走走，别跟我这胡咧咧了！”周飒挥挥手，走吧走吧！ 村长一跺脚，行，我不管了。你们自己闹吧！ 李家哥嫂拔腿一溜烟，也跟着村长跑了，临走对小姑子使了个眼色，让她无论如何也要赖在周家。. 周飒回头一看，哭笑不得。嘿，这对狗男女，可真是赖上了。 一个抢着去劈柴，一个要挤在灶间做午食，见周飒过来，两公母讨好地冲她笑。 “娘子你歇着，我劈了柴，一会去挑水。” “姐姐你中午想吃什么？我来做，给你炖个鸡汤好不好？” 李桂霜两只手水淋淋，在洗菜呢，说着就要去鸡窝里抓老母鸡。 王婶冲周飒使眼色，那意思，就是这两人算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周飒仰望苍天翻白眼，这狗皮膏药，沾上甩不脱了还！ “王婶，我这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不如你过来帮我吧，夜里能搭把手。” 她懒得搭理那对狗男女，转身邀请王婶来自家帮忙。 “菱花和大山也过来，正好跟着南瓜一起读书习武，包吃包住之外，每天我给你算五十文工钱，如何？” 王婶本想开口拒绝的，周家如今有李桂霜这个妻不妻妾不妾的玩意儿在，她哪里肯趟这浑水？ 可一个不字还没出口，五十文工钱便晃瞎了她一双老眼。 包吃包住，一日五十文，一月就是一两半银子！白拿的！ 王婶家那三间泥屋，早就想推了重盖，大山以后还要娶媳妇…… 她自己也一身病痛，每年吃药不少花银子。 儿子媳妇送回来的银子，一年存不下一半，媳妇早就有意见了。 为这事吵过不知多少回，不想把银子拿回来。 还算儿子有孝心，一直扛着。 要是她带着菱花大山两娃，在周家包吃住，便花不了什么钱。 一年能存下十八两银，那家里日子要不了两年就红火了！ 大山和菱花还能跟着飒娘读书习武…… 这等好事，真是去世的老爷太太保佑啊！ 第46章 来了个俊俏小伙子 王婶心砰砰乱跳，早把罗石泉和李桂霜那对狗男女抛下脑后。 嘴巴比脑子跑得还快，满脸堆笑着说：“我都听飒娘的，你让我咋的我就咋的。” 完了还补一句：“菱花和大山也能干活，不白吃白住。” 这事就这么敲定了，王婶负责管家，内外一把抓，尤其厨房重地，样样都得过她的手。 王婶虽然是个老好人，脑子里许多周飒听不懂的糊涂经，可说到吃食，她只信任王婶。 连罗石泉都不让进周家厨房。 菱花和大山也搬过来，跟着南瓜香瓜一起读书习武。 四个娃一视同仁，得帮着家里干劈柴烧火，做饭洗衣的活。 到了晚上，罗石泉两公母傻眼了。 厢房两间屋，一间住了南瓜和大山，一间住了香瓜和菱花。 正屋里，王婶打着地铺呢，没他俩睡觉的地儿。 周飒吃饱喝足，瞄了他俩一眼，嗤笑道：“咋的，还真想赖在我们周家，赶紧地滚吧！” 两人灰溜溜地出了门，回老屋睡觉不提。 渐渐地，罗石泉和李桂霜发现，白日里周家大院也没有他俩立足的地儿了。 劈柴担水扫地挑粪，有罗文林，还有南瓜和大山帮忙。 洗衣做饭有王婶，带着香瓜和菱花，几人轮班换手，李桂霜根本插不上手。 周家大院，热热闹闹，红红火火，又干干净净。 罗石泉和李桂霜站在院子里，浑身不自在，被王婶拿着扫帚赶得两脚直跳，无处立足。 嘿，被挂墙上了呗。 周飒也不找罗石泉要和离书，她脑子里根本没那根弦，毕竟隔了几千年。 谁知道古人看着愚钝不开化，还一套一套地那么多规矩啊！ 只听尼可说过，狗血小说里，常有女主与渣男和离的剧情。 和离不就是把人撵出去，不在一块生活了。哪里想到还要办什么手续，出什么文书啊！ 再说她忙着呢！忙着招工面试。 马上春耕，要培育秧苗，她想找个积年的老农来管理她那十亩水田。 培育杂交稻，她只有理论知识，具体实施，还是得找这古代时空的专业人士。 所以只要罗石泉和李桂霜不在眼跟前招人烦，他爱干啥干啥去！ 村里人等着看周家热闹，锣鼓登场，大打出手。 没想到，三人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把日子给过下去了。 罗石泉和李桂霜在周家坐了几日冷板凳，灰溜溜地滚去收拾罗家两亩地了。 春耕不能耽误啊，误了时节，一年都得饿肚子。以前还有周飒请帮工干，如今人家撂挑子了。 大家都看不懂了，难不成日后就这么着，一家两户？ 罗石泉似乎认了，李桂霜可不认，她哥嫂俩公母也不认，几人背后叽叽咕咕地也不知道要搞什么阴谋。 周飒琢磨好些时日，找了个擅长侍弄庄稼的老农来试工，先帮着培育秧苗。 她认识人不多，牛嫂帮忙，从十几里外的齐家村，找了个积年的老农。 齐老汉其实不老，也就四十岁出头，夫妻俩都是干农活的好手，十里八乡的，就他家水稻亩产高。 周飒担心他们夫妇俩年纪大了，种她家十亩水田，体力会吃不消。 牛嫂嗨一声，斜了她一眼道： “庄户人家，哪有那么娇贵，你看我们家八亩水田，三亩山地，不都是我跟你大牛哥两人操持？” “也就你，心疼你家相公，往年不让他下地，年年花银子请帮工。” 周飒撇撇嘴，谁知道原主脑子里进了什么水。大概是，恋爱脑积水？ 尼可给她解释了几万字，什么是恋爱脑，引经据典地，可周飒始终不明白。 一个人怎么爱别人胜过爱自己呢？匪夷所思。 她晃晃脑袋，不想了，管不了那些闲人闲事，正事要紧。 这水稻亩产若真能提高，是造福天下百姓的大事，也是她穿越回来干的第一件正经事。 就是周期太长，怎么也得一春一秋两收，才能看到些成果。急不得，唉。 进了三月，秧苗都出来了，摇头晃脑，迎着春风摇曳。 周飒一日去秧田看三回。春风春雨催新绿，秧苗绿油油地，看着煞是喜人。 这日她正背着手，在田埂上来回溜达呢，听见身后一个浑厚声音轻唤。 “飒娘。” 周飒转身，眼眸一亮，是赵大哥！她疾步迎上去，笑道：“赵大哥，你真的来了！” 满心欢喜，脚步都加快了些。 赵北辰紧走几步，迎上去，两人欣喜地看着彼此，一时竟都想不起来说啥。 还是周飒先醒过神来，村里人都看着呢！她可不能让人说赵大哥闲话。 扭头往四周看了看，田地里劳作的村民不少，有几个村妇抬头往他们这边看。 “啊，你打听张家啊……我知道，这就带你过去。” 周飒故意放高了音调，让那几个村妇听见，几个插秧的村妇，本来弯着腰劳作的，此刻都挺直了身子，盯着赵北辰打量。 “那是谁？看着倒是一俊俏汉子！” “噗，我说许嫂子，你想男人想疯了吧？见了一个就拔不开眼睛！” 许嫂子去年新寡，听了这话，脸上一红，低头弯腰去插秧，不敢回嘴。 打趣她的是曹嫂子，她可不饶人，与李家那泼妇成日里吵嘴打架，没个消停。 “唉，你们别吵了，我看着，周家丫头领着往张大牛家去呢，该不是张家亲戚吧？” 周家张家和王家，是十几年前一起逃难来村里落户的，年轻媳妇不知道，老婶子们都清楚。 “看着像，难怪一来就奔着周家丫头去，想来是故人，小时候见过的。” “也是，他们几家都是北方人，看着就跟咱们不一样。” 有那心思重的，忍不住就去瞄罗石泉和李桂霜。 这来了个年轻小伙子，还跟周飒是旧相识，吼吼，周家热闹又有得看了。 罗石泉和李桂霜也埋头在自家两亩地里干活呢，他没下过地，干得腰酸背痛，插的秧苗七倒八歪。 不干不行啊，不干没饭吃。李桂霜拉着一张脸，满心不痛快。 第47章 你真好看 这大半个月，周飒根本不让他俩进周家大院的门，跟别提给他们供应饭食了。 两人啃了十几天的干菜馍馍就糙米稀饭。 罗石泉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那日竟冲她要银子。 “那抚恤银子，是州府里赏给飒娘的，凭什么你拿着？再说就算你嫁进了我罗家，飒娘也是我发妻，高你一头，家里的银钱就该给她管着！” 李桂霜哪里还拿得出六十两银子？二十两给了哥嫂做聘礼。余下的，还了欠镇上成衣店的十两。 她又给刘望做了新衣服新鞋子新棉被，还买了文房四宝，送他去镇上学堂读书。 李桂霜如今也琢磨明白了，罗石泉这男人读书读傻了，满脑子糊涂经，根本靠不住。 她不如学周飒的，多花点心思培养儿子刘望。 镇上学堂一年束修八两，加上文房四宝，花了十两。 她还给自己打了根银簪子，一个银镯子，如今手里只剩下十六两了。 罗石泉虽然窝囊迂腐，可毕竟是个男人，力气大。 两人夜里打架，也不敢出声，怕丢人，你一脚我一拳地只是不吭声。 最终还是被罗石泉把那十六两银子和簪子镯子都抢了去，第二日巴巴地找周飒献宝。 “飒娘，你才是我们一家之主，这赏银，只剩这些了，还交给你管着吧。” 他声音越说越小，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借口和由头，跟飒娘说几句话，可他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 这六十两赏银，是飒娘挣来的，却被李桂霜他们家花掉了一大半。 周飒看着罗石泉手里一包银子，没有接。 “没事，咱们不是和离了吗？这银子就算我补偿给你们的了，好歹跟我生了两个娃，没有功劳也有……功劳。” 她想说苦劳的，可仔细一琢磨，周飒发现，古人母胎孕育的苦，都在女人身上。 男人哪有什么苦劳，播个种顺带一哆嗦快活罢了！ 扔下这么一句，周飒头也不回，去田里看秧苗了。 罗石泉一时懵了，好一会儿追着喊：“飒娘，飒娘，我没同意和离，我们啥时候和离了？” 哪里还追得上？ 村里人看戏一样，看罗石泉前面追，李桂霜后面气急败坏地撵。好不热闹。 这回来了个外乡人，看着英武精壮，人才出众，一见飒娘，两人眉开眼笑，一前一后地往张家去。 怕不是以前就认识，也是老相好？村妇们互相使了个眼色。 曹嫂子唯恐天下不乱，拔腿就去罗家田埂边。 坐地头上假装歇脚，揪了棵甜草根放嘴里一边嚼，一边有意无意地问： “石泉，我说你家飒娘那是领着什么人啊？咋不认识呢？” 罗石泉啊一声，抬头望去。周飒两人早就走远，只看见飒娘不时回头，说着什么，笑颜格外灿烂。 罗石泉顿时黑了脸。飒娘见了自己就横眉冷对，怎么对这陌生男人如此春风拂面？ 扔下活不干，拔腿追上去。 且说周飒领着赵北辰进了张家院子，大牛哥下地了，牛嫂在灶间整治夜饭呢。 听说张家来了个远房亲戚，她有些半信半疑，这都成亲六七年了，也没听大牛说，北方老家还有什么亲戚啊？ 她从灶间出来，迟疑着把手往围裙上擦了擦，才小声说道：“张家的亲戚啊，那屋里坐吧。” 扭头大声喊梅子。 “梅子，去地头，把你哥和你爹叫回来，家里来客人了，午食在家吃吧。” 又陪着笑请周飒和张北辰进了堂屋，给两人倒了水，坐下来正想问问赵北辰来历，院门响了。 大牛哥挑着一竹筐秧苗进来，往屋里一看，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救了飒娘那猎户，竟是个这么帅气的小伙子。 长得是真不赖，浓眉大眼高鼻梁，宽肩窄腰，一身布衣，却隐隐地有些贵气。 不是说山里猎户么？咋看着半点不像！ 身形挺拔，又高又壮，站那好似泰山一般，一股威势扑面而来。 偏偏一错眼间，此人威势中又带着一丝儒雅与贵气！ 飒娘到底是从哪儿招来了这么个人物？绝对非池中之物啊！ 张少武自幼习武，一眼就看出，眼前这猎户，底盘功夫不差。 他把扁担放下，上前拍了拍赵北辰肩膀，问候道： “这么多年不见，表弟还是这般英武！” 赵北辰配合地一笑：“哪里，在表哥手下，过不了几招。” 都是习武之人，肩上这一拍，就知道对方功力不浅。 牛嫂见自家相公都叫上表弟了，这下热络起来，起身去灶间，说要整治出一桌酒菜来，给表弟接风。 赵北辰和张少武一顿酒喝完，成了一见如故的好兄弟，无他，两人议论了一番天下局势，竟不谋而合，惺惺相惜起来。 “那一位怕是坐不稳椅子，早晚被拉下来，这天下，迟早大乱哦。” 张少武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不由自主感叹道。 牛嫂早带着孩子们去休息了，周飒还在堂屋，陪着两位哥哥絮叨。 她也喝了不少，舌头打着结巴说：“啥，天下大乱？不能乱，不能乱，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赵北辰有些宠溺地看她一眼，哄道：“不乱，不乱，飒娘累了，回去休息可好？” 周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笑颜如花，星目含媚，看着赵北辰道： “嗯……飒娘不累，不走，菜，好吃，酒，好喝，月亮，好大好圆……” 她自穿过来，还从未如此开怀畅饮过，此时只觉美酒醉人，人间甚妙。 转了个圈，突然弯腰把脸怼到赵北辰跟前，伸手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展颜一笑道： “北辰哥，你……真好看。” 赵北辰一时热血上涌，红晕从脖颈爬上耳尖. 眼前人一张桃花面，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些狐媚的蛊惑劲。 她饮了不少桃花酿，气息里有桃花芬芳，酒气熏香，还有少妇如熟透桃子的甜蜜。 呼吸交缠之间，赵北辰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恍惚。 飒娘这……大概是醉了，明日就不记得了。 第48章 取消婚约 张少武微醺之间，凝神看着眼前两人，莫名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三个人都不知道，尼可离开之前，往赵北辰的魂魄里注入了一丢丢它自己的意念。 尼可知道能源耗尽，它也许再也回不来，又眷恋着主人，割舍不下。 将一丢丢意念注入这个猎户躯体内，让他替代自己守护在她身边。 赵北辰将恋着周飒，一生一世忠诚不渝。 周飒则会像信任尼可一样信任他，两人在这古代时空里，虽不能永生，却能一生一世，相伴相随。 酒不醉人人自醉，也就那一晃神间，飒娘松开手，转着圈圈离开，笑得花枝乱颤的。 张少武摇摇头，大概是他想多了，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几人微醉，各自安睡。第二日，周飒兴致勃勃地，领着赵北辰去她家做客。 刚走到周家院外，两人被拦住了。罗石泉，气急败坏的。 ”飒娘，此人是谁？你咋跟他俩在这瞎转悠？” 身后还跟着小白花李桂霜，脸上一副莫名幸灾乐祸的笑容。 赵北辰往前两步，挡在周飒跟前，低声问道：“此是何人？“ 罗石泉一听这话，梗着脖子嚷道：”我是她相公，你又是何人？“ 赵北辰脸色一沉，却听身后飒娘轻声道：“不必理他，我与他已经和离了。” 说着便上前，手轻轻一挥，将罗李两人拨拉到一边。 罗石泉一蹦三尺高，红着眼睛问： “飒娘，我们什么时候和离了？你就算对我有怨，也不能这般，对相公我不闻不问，明着给我戴绿帽子吧？士可杀不可辱你懂不？” 这些时日，周飒把他当空气一般，让他进退两难，心中早就窝了一团火。 李桂霜也在身后敲边鼓： “就是啊姐姐，咱们做女人，得守妇道，你咋能把个陌生男子，领到咱家呢？” 赵北辰回身看她一眼，眼中精光外射，如利剑一般锋利。 李桂霜吓得缩了缩了脖子，口中呐呐道：“就……就算是亲戚，那也得跟相公说一声才是……” 周飒没理他俩，进门把院门给关上了。 “飒娘，他……真是你相公，甜瓜的爹？” 赵北辰四周打量了一番，周家院子比他想象得要大，也整洁许多，东厢房廊下放了两个石锁，他上前掂了掂。 “不必理他，门口那个，是他青梅竹马的老相好，我成全两人，和离了，只是他们惦记着我周家吃香喝辣的好日子，不肯罢手。想赖着在我家做平妻呢！” 赵北辰一听心头就蹭蹭冒火。门外那小子，鸡仔一般，哪里配得上飒娘？竟然还搞个老相好，小青梅。 他两拳头捏得嘎嘎响。 “要不要我替你去揍他们一顿？” 周飒摇头，小苍蝇两只，揍他们？没得脏了手。 罗石泉还在外面嚷嚷： “飒娘，我们没有和离，我还是你相公，你给我守着妇道，你你你不许让那野男人在家里住……“ 周飒窝火，端起廊下一盆洗菜水，哗啦往院外一浇，外面叫嚷声骤然停歇，这初春时分，淋个落汤鸡想来也不好受。 果然狗男女互相搀着走了，骂骂咧咧的声音，渐行渐远。 “你看，这不就解决啦……”周飒微微一笑道，拍拍手，旋身在廊下藤椅上坐下。 赵北辰心中觉得不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飒娘，你说与那石泉和离了，咋他口口声声没离呢？” 周飒挠了挠头，她也闹不明白啊，这罗石泉究竟想干嘛？ 说他对自己多情根深种，谈不上。要真情根深种，咋还会跟李桂霜纠缠不清呢？ 不然就是又蠢又坏吧，叫什么来着？尼可说的…… 对，享齐人之福，吃着碗里的，念着锅里的。 “管他呢，反正我们是分开住了，就是和离了，他来一回，我揍他一回！” 赵北辰听出不对劲来，停住脚步，转身正面对着周飒。 “飒娘，你们可有写和离书？” “啥？和离书？”周飒有些茫然，尼可也没说过这回事啊！ 赵北辰叹一口气。 “成亲要有婚书，和离要有和离书，得官府盖印认可的。你们现在这样，最多算析产分居。” “就算是析产分居，也要写下正式文书，中人和村长里正按指印签字作证。” 赵北辰前世是大都督，对这些朝廷律法如数家珍。 他倒没有怀疑飒娘不对劲，想来这乡下村人，都不懂律法，也情有可原。 周飒这下风中凌乱了。 赵北辰一说她就明白了，末世最讲究契约精神。 她哪里会不懂？成亲要有婚书，和离要有和离书。 只不过她一直把古人看作未开化的人类，以为他们没这些讲究罢了。 咬了咬牙，看来还得找罗石泉bAttLe一番。 话说这罗石泉见飒娘领着那陌生男人进了周家院子，心中又妒忌又恼火。 可他咋办呢？打又打不赢！ 想来想去，豁出去找李桂霜谈话。 “霜儿，要不……咱们那婚约，就算了吧！飒娘她是肯定容不下你，有你她连我都不要了……” 李桂霜一听这话，就哗啦啦掉眼泪，扯着他袖子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罗石泉有点慌，但还是咬着牙继续说道： “给你家的聘银，还有你花掉的那些，我都不要了，算是给你的补偿。还有我手里剩下的十几两，也都给你。 这罗家老屋，你要是没嫁出去，就住着，住一辈子都行。两亩田也给你们种，直到你找到合意的人，再嫁为止。” 他自觉仁至义尽，对得起李桂霜了。 “你我至今并无夫妻之实，有这老屋，两亩田，还有十六两银子，怎么着也能过日子。 你若同意，咱就请村长作证，把婚书给撕毁了吧。” 李桂霜咬着嘴唇，心里算计着。 她这些日子过得艰难，自从泉哥把银子要了回去，再也不能任意花销。 刘望在镇上读书，时不时找她要个零花钱，她拿不出来，刘望就很失望，冲她直嚷嚷，说她真没用，又闹着不肯去学堂。 穷酸，丢人，他说。 第49章 李桂霜下毒 李桂霜只好哄儿子，等以后住进了周家，就有好日子过，银子花不完。 “让香瓜那丫头，给你做童养媳！” 她信誓旦旦地说。 李桂霜看出来了，望儿虽然才八岁，却看上香瓜那丫头了。 哪日要是见到她，说上几句话，脸上笑容都多些，饭也吃得香些。 刘望听了这话，才乖乖去上学，不闹腾了。 如今泉哥竟然说，要解除婚约，让她另找人再嫁去……让她怎么甘心！ 夜里，王婶带着甜瓜睡了，香瓜窝在娘怀里，翻来覆去地，久久不睡。 这小丫头，是有什么心事了？ 周飒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问道：“我们小香瓜想什么呢？跟娘说说？” 香瓜仰起小脸，周飒伸手摸了摸，唬了一跳。 这丫头，咋还哭了呢。 “娘，我不要给刘望做童养媳……呜呜呜” 香瓜怕吵着了妹妹，窝在娘怀里，憋着气，不敢哭出声。 周飒一听这话，怎么那么不对劲呢？起身给她穿上衣裳，娘俩出了正屋。 周飒搂着香瓜，脚下轻轻一点，带她上了屋脊。 娘俩依偎着说悄悄话。 “跟娘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刘望那小子欺负你了？” 香瓜点头，小声说：“他下了学，老在路上堵我，还揪我小辫子，捏我脸。” “我不让，见着他就跑，今天他把我拦在咱家院墙外，说他娘说的，早晚有一天你死了，就让我做他的童养媳。“ 小丫头实在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娘，我不要你死，也不要做刘望那坏小子的童养媳……” 周飒心里一股怒火噌噌噌地往外冒，两手把香瓜搂在怀里拍着哄着。 童养媳……她虽然不懂，可从字面上也能猜到。 香瓜才五岁，这娘儿俩可真是恶心！ 李桂霜怕是又要打什么坏主意！想让她死？呵呵，倒要看看那孬货有没有那个能耐！ 周飒再三向香瓜保证，自己不会死，也不会让她给刘望做媳妇儿。 哄了好久，小丫头才睡着了，梦里还抽噎着。 看着她腮帮上的泪珠儿，周飒就咬牙。欺负我家丫头，真是长了熊心豹子胆了！ 以前没跟李桂霜计较，是因为周飒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把罗石泉勾搭走了才好呢，省得在她跟前碍眼碍事。 可如今竟然把坏主意打到香瓜头上？ 呵呵，捏死她还不跟捏死个臭虫似的! 周飒留了心眼，果然，这日凌晨，她听见院子里有动静。 声音极为细微，李桂霜姑嫂俩在脚底绑了棉花套，脚步轻得好像猫儿一般。 可周飒耳力是古人类百倍不止，什么动静逃得过她耳朵？ 罗石泉要跟她取消婚约，李桂霜与嫂子黄翠花一合计，到嘴的肥肉哪能吐出去？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姑嫂俩竟去镇上买来砒霜。 李桂霜知道周家每日都炖着鸡汤，给周飒补身子用。 姑嫂俩趁着凌晨公鸡还没打鸣，悄悄地摸进周家院子，进了灶间。 两人哆嗦着把一包砒霜撒进鸡汤里，转身要离开。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啊……”紧接着又是一声。 周飒冷面无声地站在灶间门口，看着她俩打开瓦罐盖子。 看着她俩两手颤抖着，把白色粉末倒进鸡汤里。 等她俩转身要走，周飒阴森森冲着她们咧嘴一笑。 吓得姑嫂俩掉了魂，手脚发软瘫倒在地。 周飒一手一个，拎着出了灶间门。 王婶和南瓜她们也被惊醒了，都披了衣裳出来。 周飒冷静地吩咐南瓜和大山，分头去张家和赵叔家，还有罗石泉李桂霜哥哥家摇人。 “把人都喊到村长家去，今天咱们得闹个清楚明白。” “王婶，你端上那罐鸡汤，咱们走。” 李桂霜姑嫂俩吓得浑身发抖，院子里突然一股骚味。 王婶一看，哟，李桂霜身下一滩黄水，这是吓尿了？ 她心知有异，也不多问，把瓦罐放竹篮里拎着，跟在周飒身后，往村长家去。 周飒不喜欢被村人围观，让香瓜和菱花悄悄地，把门叫开。 村长媳妇开了院门，见周飒拎着两个大活人进来，往地上一掼，倒吓了一跳。 “婶子别喊，让村长叔起来断案吧！人命案呐！” 村长一听人命案，心中惊骇，本来还满心不高兴，凌晨三更地被搅了好眠，这下赶紧地披了衣裳出来。 只见周飒站在院当中，李桂霜和黄翠花匍匐在地上，簌簌发抖。 “这是咋地了，一大早地，闹腾啥？”村长不怒而威，他如今不敢得罪周飒，可也有些烦。 罗石泉和李桂霜确实不咋地，可周家这丫头是不是有点得理不饶人？差不多得了！ “村长别着急，等人都到齐了，我再说说，这俩人干了啥。” 黄翠花抬头，看见村长媳妇站在堂屋门口，扑腾腾爬过去，抱着她的腿就哭求起来： “四婶，你可得救我啊，我啥都没干，我是冤枉的啊……” “切，给你们留着脸呢，哭吧，哭得全村人都来看热闹，才好呢！” 周飒冷笑一声，她倒不是存了什么圣母心，到如今还替她们遮掩，而是烦村里人看热闹津津有味的德性，才不愿她们闹腾，把人都招来。 黄翠花一听这话，哭嚎声噎在喉咙里，不敢出声了，和李桂霜对视一眼，不知道周飒到底要如何发落她俩。 下砒霜害人性命，送去官府，证据确凿，那就是死罪。 好在没真害着谁……大概不会要她们的命吧？ 可不死今日怕也得脱三层皮！ 两人本来商量好，砒霜下到鸡汤里，等周飒死了，就栽赃给王婶。 如今周家的饭食，每日都是王婶张罗，除了她下毒，还能有谁？ 动机？她知道周家银子藏哪了，想偷偷挖了揣自己腰包了呗。 俗话说，财帛动人心，谁让周飒她自己引狼入室！ 这王婆子本就是个娼妓，下九流的货色，能有什么好！ 可如今被周飒亲眼看着她们俩下毒……天哪！李桂霜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恨不能时光倒流！ 第50章 贱人自寻死路 周飒越想越生气，那瓦罐里的鸡汤，是给她准备的没错。 可每日里喝不完，也会给几个娃王婶她们分点。 若不是她听了香瓜那句话，提起精神提防着，今日死的可能不止是自己，还有南瓜他们。 穿过来这大半年，周飒从来没想着为难李桂霜她们几个。 原因无他，实在是力量悬殊过大，不匹配。 天上的龙，会跟蚯蚓打架吗？ 大象会故意踩死一只蚂蚁吗？ 当然不会。 她周飒去跟一个古代农妇抢男人，争风吃醋斗心眼？呸，给他们脸了还！ 所以周飒对罗石泉，李桂霜和黄翠花之流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滚远些别来烦她就好。 可如今竟然在她饭食里下毒，不但毒害她，还害到几个娃，而且还对香瓜打起那般龌龊的主意！ 那就别怪她周飒不客气了！ 南瓜和大山动作倒是快，不过一炷香功夫，几家人就都到齐了。 黄翠花和李桂霜一见自家男人，像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各自老母鸡扑食一般扑过去，搂着大腿做可怜状。 赵北辰算是与院里这几家人最不熟悉的一个，进了院落就站在门边，脸色凝重而疑惑地看向周飒。 周飒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他微微点头，好整以暇地站在那，抱着胳膊旁观。 “人都到齐了，那我就说了哈，是这么回事，这半夜三更的，公鸡都没叫呢，我就听见院子里有动静，起身一看，灶间鬼鬼祟祟地钻进来两个人，喏，就这两货。” 周飒冲那姑嫂俩努努嘴，又从袖兜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递给村长。 “这两人往我平日喝的鸡汤里倒这个呢，村长您看看，这玩意儿是啥？” 村长脸色惊疑不定，接过去仔细看了看，又闻一闻，脸色大变，上去就给了那姑嫂俩一人一脚窝心踹。 “丧尽天良的，竟然敢往周家鸡汤里下砒霜！” 众人脸色一变，王婶醒过神来，也扑上去，对她姑嫂俩拳打脚踢地。 罗石泉还懵懂着没咋睡醒呢，刚进门就被李桂霜抱着哭，推了几下没推开，也就罢了。 只木楞楞地看着周飒和村长，这是要干嘛？ 一听砒霜两字，他吓得往后一弹，两胳膊用力前推，李桂霜倒在了地上。 倒方便了王婶，几脚踹过去，李桂霜疼得直打滚，也不敢高声哭闹。 罗石泉不敢置信地指着她，声音发颤地问道： “霜儿，你，你，你哪儿来的砒霜，你……咋下得了这等狠手！飒娘可是我发妻，南瓜香瓜是我的孩儿！” 平日里，李桂霜没少给他灌迷魂汤，说什么香瓜南瓜就跟她自己的孩儿一样，会好好疼他们，对他们好。 “你就是这样，疼爱南瓜香瓜的？” 李桂霜忍着痛往罗石泉脚下爬，嘴里呜咽着说： “泉哥，不是我，不是我，是嫂子，是黄翠花，砒霜是她给我的，她买的，不是我啊泉哥……” 黄翠花一听这话，哪里肯认？扑过来揪着李桂霜的头发，往地下使命地按，拳打脚踢地。 “你个妖精货，打死你，明明是你自己，贪恋周家银钱富贵，又没本事，拢不住男人的心。 找我来，说要害了周家丫头，说她明明死了，明明你已经跟罗家小子成亲了，是她坏了你的好事，你要她的命，好当周家的正经主母。 你个不要脸的货，如今倒是把脏水都往我身上泼，我打死你个贱货……” 黄翠花人胖身壮，压着李桂霜没头没脑地毒打，李桂霜翻不过身来，只能伸着一双利爪往她嫂子脸上招呼。 两人都没讨着便宜，周飒哼哼冷笑，围观众人也没一个伸手去拉。 还是村长看不下去，怒喝道： “闹什么！你们俩，谁也脱不了干系！” 这时候天还未大亮，村人都还在酣睡中，有早起进山砍柴的，从村道上路过，传来几声咳嗽声。 村长闭了闭眼，心里几番盘算，好一会才沉声道： “这事若是报官，李家姑嫂自然要受严惩，照律法，谋财害命未遂者，杖五十到一百，徒三百里。” 赵北辰点头，这村长倒是不糊涂。 “家眷连坐，夫妻子女同受杖刑，罚没家产。”村长又加一句。 李桂霜哥哥这下紧张了，上前噗噗两脚。 “让你们黑了心肝，不安生，这下好了吧，老子也被你们连累了！” 黄翠花嗷地一声，晕了过去，罗石泉那边还没反应过来呢，他跟李桂霜可是有婚书的，得跟着一起打板子，受徒刑。 村长叹一口气，看了周飒一眼，又道： “只是这事若闹出去，对咱们村，也是桩祸事，以后谁还敢娶咱们村的女儿？谁敢嫁进来？” 哦？周飒挑眉，村长这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还得看她答不答应。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种姑嫂合谋，害人性命谋图家产的罪案，百年也难有一回。 又有寡妇平妻的桃色事件，苦主还是十里八乡闻名的神武娘子周飒…… 啧啧，这事传出去，罗家村几百年也别想翻身。 村长也难免受牵连，在官府那落个治村不严的罪名。 想到这里，他对周飒说话带了些讨好的语气： “最好是不报官，不看僧面看佛面，飒娘想怎么处置她俩，且说来听听，四堂伯我绝对不包庇。” 他也确实犯不着包庇，姓李的这两货，吃的人食干的不是人事，村长恨不得绑了她俩浸猪笼去。 周飒慢条斯理地，报官？报官还便宜了她俩！ 打三十板子要不了命，徒三百里，换个地方继续祸害人间？ “说起来，还是罗石泉招惹的祸事，我早说了与他和离，要不是他拖着，李桂霜哪里来的贪念？如今先把和离书给我写了吧。” 村长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州府里给我的六十两赏银，被李家拿了二十两做聘礼，加倍还回来。罗石泉手里剩的四十两，给我拿回来。” 李桂霜听到这话，眼神怨恨地盯了周飒一眼，却不敢说个不字。 村长连连点头，这几条斗合情合理，半点也不苛刻。 “村长同意，那就先写切结书和离书吧，怎么惩罚她们，待会再说。” 第51章 先写和离书，再灌毒鸡汤 村长家笔墨都是现成的，当下一式三份，写好和离书和切结书。 罗石泉手里拿不出四十两银子，只能写欠条。 李桂霜大哥也想赖，先写欠条，以后拖着不还。 “我没有银子，一两都没有，家里穷得叮当响，哪里来的现银……” 他只以为自己咬死了没有，耍赖扯皮，周飒就拿他没办法。 欠条吗……欠上一辈子也是有的…… 哪想到周飒冷笑一声道：“你家床底下装银子的罐子里，可不止四十两！” “还有，你……” 李哥慌了，周飒连床底下罐子都知道，他那点私房钱，怕是也一清二楚。 生怕周飒给抖落出来，忙不及地应声道：“行行行，我去取，去取。” 罗石泉稀里糊涂的，被村长逼着在和离书上签了字画押。 他不想签，村长拿着毛笔硬往他手里塞，吹胡子瞪眼睛地低声吼他： “咋的？你自己不做人事，还想连累一村人，跟着你吃瓜落？” 罗石泉手直发抖，看着周飒哀求：“飒娘……你真的，不要我了……” 眼泪水一般地直往下流，他是真后悔啊！当初不该一念之差，讲什么仁义，一步错，步步错。 周飒无动于衷，都到这时候了，还想打温情牌，呸！ 拿到和离书，银子和欠条，周飒满意地放进荷包里，不自由自主看了眼赵北辰。 两人交换了一个含糊不明的眼神，赵北辰嘴角上勾，微微点头。 周飒这才不紧不慢地对村长说： “这姑嫂两下毒，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俩既然给我鸡汤里加料，便麻烦她们，把这鸡汤喝了吧。” 众人听了这话，面色各异。 村长尬笑着，低声说：“这……这怕是会出人命啊飒娘……” 王婶和大牛夫妻，还有赵北辰都没说话，心想飒娘这般行事，虽然狠了点，也挑不出错来。 今日若不是她谨慎，怕是周家几条人命都没了。 王婶尤其心惊，她和大山菱花几个平日里可没少跟着喝那鸡汤。 她呸地一声道：“就该让她们喝！自己下的料，她们不喝一碗，不是浪费了？” 周飒一笑道： “这样吧，一瓦罐都她们分了，确实会出人命，那就照王婶说的，一人一碗吧，李家四口，罗石泉，刘望，李桂霜，谁也不能少。” 周飒恨死了刘望说要香瓜给他做童养媳，不打算放过这小子。 李桂霜大哥不干了，直着脖子嚷道：“凭什么？凭什么我和两个孩子也跟着喝？” 村长一拍桌子喝道： “就凭你为人不正，平日里若不是你撺掇着，你媳妇你妹妹能干出这些事儿来？” 周飒想了想，黄翠花那两个娃没啥存在感，好像以前跟着大熊欺负过南瓜？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就不跟小娃娃计较了。 “这样吧，黄翠花两个娃就算了，你们五个，一人一碗，喝了这鸡汤，我就不报官。 喝完你们可以吐吗，还可以灌肠啊，喝药洗胃啊，死不了的。” 李桂霜一听不干了，爬起来两眼猩红，瞪着周飒嚷道：“那刘望呢？凭什么刘望就得跟着喝？” 周飒冷笑一声。 “刘望？他常日里欺负香瓜，说的什么混话？说等我死了，就让香瓜给他做童养媳！我留着他蹦跶，以后长大了，祸害我家闺女？” 众人都吸了一口凉气，小小年纪，竟这般歹毒！ 李桂霜脸色灰白，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冲着周飒直磕头，求她。 “嫂子你行行好的，大慈大悲，放过望儿吧，他年纪小，不懂事，都是听我瞎咧咧，求您了，刘家……我那短命的相公可就只剩这一根苗了啊……” 罗石泉呆愣愣地站在一旁，这时候悲鸣一声道：“霜儿，你……你咋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周飒冷着脸无动于衷，村长把张大牛叫过来，嘱咐了一声。 大牛出门，去罗家老屋，把刘望从被窝里揪了过来。 赵北辰上前倒了五碗鸡汤，周飒想了想，把其中两碗倒了一半回去。 李桂霜她哥和罗石泉不知情，算连坐受罚，喝半碗吧。 毕竟这两家人日后还要靠他们养活，不能真给弄残了。 罗石泉整个懵逼状态，被赵北辰拎着后脖子灌了半碗砒霜鸡汤。 李桂霜和刘望，黄翠花都被周飒捏着脖子灌了下去，李桂霜她哥排在最后，眼神游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冲上前，端起桌上最后半碗毒鸡汤，捏着黄翠花的下巴，一股脑灌进她嘴里。 “毒妇，蠢货！别指望我跟着你受罪，哼！” 众人猝不及防，都看向周飒。 周飒也很意外，她眼里罗石泉已经是个渣男了，哪知道天外有天，渣上更有渣啊！ 一时心头火起，她疾步上前，一脚将李桂霜哥哥踩翻在地 脚踏喉咙，招手让王婶倒了半碗毒鸡汤，捏着他下巴，给灌了进去，一滴都不剩。 完了拍拍这臭男人脸颊，冷声道： “就会欺负女人是吧？我呸！周飒让你喝半碗，就是半碗，敢耍滑？信不信我再给你灌一碗？” 李哥吓得脸都白了，喉咙被踩着，周飒不松脚，他话都说不出来，只猛摇头。 周飒拍拍手，这才松开脚，让姓李的滚。 哼，老娘最看不惯欺负女人的男人。 尼可讲的那些网络小说宅斗一百零八式里，有一百零七式是女人为难女人。 周飒就不懂了，明明罪魁祸首都是男人，为啥女人跟女人斗得乌鸡眼似的，把男人捧成个宝？ 真的听着都会气死！古人的网络小说里，再垃圾的男人都有女人爱！ 赵北辰看着飒娘威风凛凛的模样，眼神里一闪一闪都是光芒。 从来没见过，这么飒这么辣的女娘子！好喜欢怎么办！ 周飒干完正事，拍了拍怀里的和离书，扬着下巴，对王婶南瓜赵北辰招了招手，几人扬长而去。 身后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村长又冲自家目瞪口呆的媳妇儿嚷： “还不快去，煮绿豆水来！快些，别真闹出人命来！” …… 第52章 看上他了 李家姑嫂俩下毒谋财害命的事儿，看在村长的面子上，周飒这几家人没往外声张。 村里人都觉得不对劲，咋李家公母俩，罗石泉李桂霜和刘望一夜之间病倒了呢？ 像是病得还不轻，那黄翠华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大夫来了好几趟，药汤不要钱似地灌。 可谁也打听不出什么来，大夫也被村长拿银子封了口。 黄翠花被连着灌了一碗半毒鸡汤，中毒颇深，熬了一个多月，没熬过来，一命呜呼。 罗石泉四人倒是活了下来，但一直病病歪歪的，干不了啥重活，此是后话就不提了。 齐老汉夫妻侍弄庄稼果然是好手，周飒日日在田埂上溜达，也能看出来，自家田里的秧苗，比别家就是壮实些。 她有心长期雇佣他二人，仔细问明白，齐老汉三个儿子，老大已经成亲。 老二今年十五岁，老三才十二岁，如今齐家只有六亩田，一家人根本吃不饱。 齐老大夫妻俩指望不上，只顾着自己小家。 齐老汉这才答应来周家做长工，得给后面两儿子攒媳妇本不是? 周飒盘算了下，把他叫过来商量： “这样吧，齐大叔，你把家里两个小子都带过来。十亩地交给你们，一个月给二两银子，你们自己找地方住，自己开火。除了二两银子工钱外，一年收成除去田税，再给你们三成粮。” 周飒盘算了，四个劳动力，一年二十四两，平均一人才六两工钱。 再给三成粮食，按亩产两百斤，就是六百斤粮食。 对周飒来说这价不算高，毕竟她去山里打一趟猎，至少能挣几十两。 要是挖个金矿啥的，那银子就跟流水一般来，只不过她目前兴趣不在银子上罢了。 周飒虽然不太明白这古时候的人情世故，但稍微一琢磨，也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 她给王婶五十文一天，王婶能高兴成那样……嗯不能过分拉高用工成本，扰乱市场。 不过也不能再低了，一年二十四两，雇一家四口，她心里都有些不好意思，简直虐待底层劳工。 齐老汉一听周飒要把他一家人都用了，还给这么高的工钱，简直喜出望外。 天上掉下个大馅饼来啊这是! 夫妻俩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起身双双跪下，要给周飒磕头。 “多谢周娘子，大恩大德，我们做牛做马，一定把东家的地，收拾好。” 周飒把人扶了起来，当下给了齐老汉半年酬劳十二两，让他去把两个儿子都接过来，再找村长，凭个空屋子住。 齐家安顿好，眼看也就到了插秧的时候，周飒与齐叔说了自己的打算，今年春耕，分出两亩水田来做杂交稻。 齐叔一开始有些听不太明白，这水稻还能人工选种育苗？ 还有东家一个大姑娘，满嘴说的都是什么配种啊，授粉啊…… 听得他这老汉都脸红！可听着听着，他表情就严肃起来。 “如今自然育种的水稻，亩产只有一百多斤，若杂交成功，至少能翻两三倍，一亩地能产三四百斤水稻，齐叔你想，得养活多少人啊？” 齐叔激动了。若东家说的能成，这可是要流芳百世的大功德啊！ 他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只连连点头，说行，两亩田，做杂交。 田地都交给齐叔一家，周飒又忙着帮赵北辰安家落户。 先找村长，把户籍落下来。 听说张家这个远方亲戚，长得跟戏台上武生那般俊俏英武，村里大姑娘小媳妇们，没事往他家门口绕一圈。 就想亲眼瞧瞧，是不是真那么好看。 这日张大牛领着赵郎往村长家去，老婶子小媳妇们见了，就往跟前凑近乎： “大牛，这是去村长家？咋还拎这么些东西呢？” 大牛也没打算瞒着，笑着道： “我表弟如今孤身一人，想去问问村长，能不能由我给他作保，在咱这落户安家。” 哟，赵大郎要在咱们村落户安居啊？村里人激动了。 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就跟了一长溜看热闹的，把村长家院子挤得水泄不通。 这罗家村总共不过六十多户人家，很少有新鲜热闹事儿。 上回有外来人口落户，还是周飒他们三家呢，都十几年过去了。 “唉，我说这小伙子，长得可真俊！” “哟，曹嫂子说这话，夜里不怕被你家男人啃嘴巴？” “啃就啃，怕他？老娘吃不着新鲜的，还不能过过嘴瘾？” 老嫂子们一阵哄笑，惹得堂屋里赵北辰往她们这边多看了几眼。 众人更得意了，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说正经的，李四婶你家丫头不是正说亲呢吗，这小伙子看得中不？” 旁边小姑娘堆里，一个扎两根长辫子微胖的姑娘脸红了，呀地一声扭身走了。 “哟，翠香害羞了？莫不是真看上人家了吧哈哈哈……” 李四婶嗔怪地拍了那大嗓门嫂子一巴掌。 “胡说八道什么呢？不知根不知底地，哪里就论到这个了！” “那倒也是，不过我说这小伙子看着精神，穿得也不赖，李四婶你要相中了，可得快点找人上门打听打听去，他不是张大牛家亲戚吗？找个媒婆上门问问呗，晚了可就没戏了！” 众人都没注意，人群里村长家大女儿，十七岁的香玲两眼水汪汪的，盯着屋里赵北辰看了又看，眼神都直了。 听了这话咬着嘴唇，恼恨地瞪了那几个婶子一眼，扭着腰进了厢房。 想想又忍不住，把窗棂拨开一条缝。 呀，这男子与自己见过的都不一样，既不像罗石泉那般文弱，又不像猎户那般胡子拉碴。 更没有一般农夫腰身都直不起来的畏缩样，见了谁都点头哈腰的。 既有武人的魁梧英姿，举手投足又文质彬彬，言谈间还带着几分贵气，这究竟是何人？ 香玲呆怔怔地，脸红了，心扑通扑通跳。 突然赵北辰侧身，眼神往这边扫了一下，如春水乍暖，寒冰初裂，罗香玲的心，突然忘记了跳动。 她砰地一声落下窗棂，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53章 美人抱满怀 春耕时分，许多人家田地里的活还没干完，围在村长院子里，看了会热闹也就渐渐散了。 有张大牛作保，赵北辰看上去又正派体面，落户的事情很快就敲定。 因他久居深山，早就没了户籍，按朝廷规矩，属于流民。 流民若是没人作保，下场一般都很惨，要么拉去做苦役，要么充军做最下等的兵士，大战时常被推出去打前阵做炮灰填坑。 张少武知道规矩，早与赵北辰交代了，得额外给村长些好处。 赵北辰从袖笼里递过去十两银子，村长手掌向下捏着，掂了掂，脸上露出笑意。 “这事如今可不太好办，北边起战事，正在拉壮丁，我去县里替你走动，也需要银子的。 不过你放心，我这张老脸还是顶些用场的，最多五日，便给你把户籍纸办下来。” 十两银，能买两亩中等田地，赵北辰心领神会，这是银子给到位，村长给他打包票了。 又额外摸了二两银子出来，让村长请人吃饭喝酒，县衙交手续费文书费，赵北辰这才起身拱手作别。 周飒懒得与村长打交道，更不喜被村人围观，远远地在村道上候着，见他俩出来，便迎上来问道： “落户都谈好了吧？赵大哥可要去看看房屋，是买是凭，心里也有个谱。” 赵北辰点头，去看看也好，总不能一直住在张家。 大牛哥田里还有活，便交代周飒好生照看着，匆匆走了。 两人沿着田埂徐徐而行，村口一株桃花树，正是盛开时节，微风吹拂，花落纷纷。 周飒发髻上沾了许多花瓣，赵北辰手痒痒的，想伸手去摘下来，却不敢造次。 ”到了，这家院落最是齐整，你一个人住也不大不小的，算是最合适的一间了。“ 周飒轻言慢语，惊醒了赵北辰的遐思。 房子不大，三间正屋，两间厢房，两间柴房，后院三分菜地，带个茅房。 前院还有两棵杏花树，花雨纷飞，院落里喝酒赏月，应该不错。 两人一眼看中，打算等户籍办下来，就去镇上谈租约。 回到周家，院门口蹲着个小伙子，罗文林。 自从年前周飒去了山里，罗文林家又陷入赤贫，过年都紧巴巴的。 那日见着周姨活着回来，他便偷偷呜呜呜地哭了一场。 也是可怜，爹瘫了娘瞎了，还有两个不到十岁的弟妹，都指着罗文林这半大小子扛。 村里人都怕沾上就甩不脱，看见他家就绕道走，只有周飒，给他活干，工钱比外面翻倍，让一家人有口饭吃。 周飒当时走得太着急，又把这小可怜给忘了。 她有些愧疚，从兜里掏出三两银子，一把塞到罗文林手里。 “去，先给家里人置办几件衣裳，再买些粮食。” 罗文林棉袄都结块了，硬邦邦油乎乎，想来一个冬天就这一件衣裳，没下过水洗。 底下裤子一边破了两个大洞，露出里面发紫的肉，鞋子也破了洞，脚趾头露在外面，又可怜又可笑。 罗文林被这白花花的银子吓着了，连连往外推。 “不行，周姨，我不能白拿您的银子，您还让我干活吧，我有力气。挑柴担水下地掏粪，都能干。” 他蹲着哭，不是想讨银子，是高兴，周姨没死，她还活着。 也想问问，周姨田地里，需不需要帮工。 “不白给你，回头我还有活，给你干，可累可脏了，你要是不嫌弃不怕苦，就收着这三两银子，算预支的工钱。” 罗文林将信将疑，站起身来，对着周飒深深鞠了一躬道：“周姨，我不怕苦，只怕没活干。” 说完转身跑回家，给爹娘弟妹买粮食去了，家里都好些日子揭不开锅，靠吃野菜熬着。 村长果然没吹牛，怀揣银子好办事，三日后，赵北辰户籍落下来了。 拿到户籍第二日，周飒赶着骡车，两人带着王婶和六个娃，去了一趟杨柳镇。 先去找油坊老板，商量租他家院子的事儿。 这油坊老板姓李，搬到杨柳镇也有好些年了，罗家村那小院，也没舍得卖。 想着以后老了，油坊和镇上的房子留给儿子，老两口还回村里住。 种两亩地，养些鸡和猪，日子也逍遥自在。 那院子空着没人住，容易破败，赵北辰一说来意，李老板就答应了。 乡下房子不值钱，租金便也不高，谈好了一年一两银子。 请中人签了三年的租约，赵北辰付了一年租金，几人这才去逛大集。 周飒先领着赵北辰去置办家伙什。 李老板那院子里，除了些陈旧家具外，啥都没有。 锅碗瓢盆，桌凳箱笼，被褥等等，都得重新买。 两人逛了一圈，满载而归，赵北辰提着好些锅碗瓢盆，周飒抱着被褥，正要往镇东口去，迎面一个人撞过来。 哎呀一声娇呼，人撞在了赵北辰怀里，他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 那小娘子抬起头来，样貌秀丽可人，柳叶眉，樱桃嘴，双眸含水，脸色绯红。 “赵大哥，是我不小心，对不住了。”罗香玲娇怯怯地说，粉面含春，一双美目大胆地看着赵北辰。 这罗香玲从小生得玲珑可爱，村长夫妻没舍得让她下过地干过活，搁家里娇养着。 读过几年书，识得不少字，能算账，会刺绣，饭食做得也不错。 人长得美，又机灵能干，娘家也颇有些田地家产，又只有一个哥哥，全家都把她捧在手心里。 据说村长夫妻给置办了十六抬嫁妆，还有几十两银子的压箱银。 罗家挑起女婿来，难免千挑万选，左右不如意。 真正诗书人或官宦之家，看不上香玲，顶多纳回去做个妾。 乡下农户，村长夫妇又怕女儿嫁过去受苦。 在娘家没下过地，难不成以后还要面朝黄土背朝天。 越是地多的人家越不行，地少的……更不行，穷啊！ 去年有个秀才对她有意，托人来说媒，村长两口子和香玲本来都挺满意。 一打听，那家穷得叮当响，家里四兄弟都没说上媳妇，合家之力供养这个秀才公读书呢。 第54章 姑娘我认识你吗？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罗四婶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这种家境，闺女嫁过去不得做牛做马伺候一大家子。 这不，一年催一年老，香玲马上十八岁了，还待嫁闺中，眼看花季要过，她自己也着急。 真真是缘分来了挡不住，这不天上掉下个赵北辰！ 香玲那日甫一见面，就对赵北辰一见倾心，心砰嗵砰嗵跳，躲在厢房里，隔着窗棂偷偷瞅了一眼又一眼。 苦于没有机会与他接触，在绣房里扯着帕子辗转反侧好几日。 昨日爹爹把赵北辰叫到家里来拿户籍文书，罗香玲在堂屋外悄悄听到，他今日来集市上采办家伙什。 她便央求着娘亲，想到集市上买些绣线，绣一副被面。 罗四婶笑眯眯地，抬手摸摸女儿的鬓发。 她知道，女儿有些恨嫁了，这被面是要绣了做嫁妆的。 怎么会不答应？一早就跟四叔拿了银子，让罗石贵赶着骡车，领着香玲去赶大集。 “娘，昨儿个赵大哥不是说要上集市来买家伙什，不如去张家接上他一起吧，顺道的事儿。” 香玲爬上骡车，才装作不经意地道。 罗石贵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家妹妹一眼，见娘没反对，就赶着骡车去了张家。 可惜，赵北辰早就坐周家的骡车走了…… 罗香玲怏怏地，只恨大熊和大牛两个侄子一早磨磨唧唧地，出门晚了。 到了绿水镇上，乌泱泱的都是人。她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赵大哥的身影，这不就故意撞上来搭话。 “你是……姑娘我们认识吗？”赵北辰脸色冷淡。 香玲一咯噔，赵大哥不认识自己？不能啊！他都上自家两趟了，不是见过面，打过招呼？ 自己昨天还给他上过茶呢！ “我是香玲啊，赵大哥你不认识我了？”她有些委屈地嘟起嘴。 赵北辰……不好意思，我脸盲，除了飒娘，所有的女子都一个样。 罗四婶从人群里挤过来，拉着香玲，对赵北辰陪笑道：“赵大郎，是我，那个，香玲没碰坏什么东西吧？” 赵北辰这才微微点了下头，罗四婶他自然认识。 年轻姑娘他一般目不斜视，想认识真的很难。 “没事，这集市上人多，大家都小心点便是。”说着赵北辰举步要走。 罗石贵却凑上来，拱手道：“赵兄，相逢不如偶遇，前面有个茶舍，里面点心做的不错，不如我们一起，去歇歇脚？” 他也看出来了，妹妹对这姓赵的猎户有点动心。 一家人心有灵犀地，一致认为赵北辰是个女婿好人选。 年龄合适，虽然大了五六岁，可大些会疼人不是？ 这赵大郎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香玲嫁过去就当家作主，还不用伺候公婆小叔和姑子。 又是住在自己村里，回娘家抬脚不过几百步就到。 再说赵北辰人才一流，往那一站，大姑娘小媳妇看着都要脸红的身段与容颜，配他家香玲，那是绰绰有余啊。 此外人家会打猎，一出手就是十几两银子，以后肯定不愁吃不愁喝。 这么个香饽饽，那得赶紧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就没啦！ 罗石贵一脸殷勤，赵北辰想着以后少不了与村长家打交道，倒是不好太过冷淡。 便扭头看了眼周飒，用眼色问她的意思，周飒无所谓啊，她正好也累了，渴了。 那就去吧！一行人去了茶舍，罗石贵和赵北辰在前面领路，一路旁推侧敲地打听他家情况。 “我们罗家村虽然离县城有些远，可依山傍水的，进山能打猎，出山好种田，是个不错的地方，赵兄不如买上一块宅基地，再置办几亩良田，不就安居乐业了？” 赵北辰打着哈哈，他留在罗家村，是因为无处可去，且飒娘在此。 将来……等他杀了李蛮子，怕是要隐姓埋名，流落他乡。 不然李蛮子手下的人来寻仇，他不是给罗家村招祸？ 那些禽兽，若知道罗家村人收留了他，怕不是要屠村，男杀女奸，再一把火给烧光了！ 罗石贵不知道赵北辰心思，拍着他肩膀许诺道： “你若想买屋置地，只管来找我爹，村里良田不好买，但是我爹那里，还是能帮帮忙的，哈哈哈。” 话里话外，暗示赵北辰多与自家走动。 周飒直皱眉头，净在那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害她倒了胃口，一份绿豆糕都没吃完。 香玲一双眼睛时不时地往赵北辰那儿瞄，要不是她娘罗四婶在底下猛掐她大腿，她忍不住就要凑上去与人家搭话了。 罗四婶嘀嘀咕咕的，让香玲低头，垂目！老盯着人家郎君看，算怎么回事！ 女娘子，还是得矜持着点！ 这也就是在乡下村里，要搁城里，哪有小姑娘家家的，自己出门找女婿的？ 还不让人戳脊梁骨，给骂死笑死！ 赵北辰莫名其妙地跟罗石贵一家喝了满肚子茶水，罗石贵抢着付了帐，笑呵呵地拍他肩膀，让他以后有事说话。 周飒不通男女情事，也没看出来啥，就觉得这家人挺烦。 两人辞别罗石贵一行人，转身去找王婶和几个娃。 王婶带着几个娃采购呢，家里米面粮油糖盐都吃用得差不多了，要补货。 南瓜手里不少零用钱，请大家吃糖葫芦，一娃手里一串，吃得香着呢。 见着娘亲，香瓜噔噔噔跑过来，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干爹和娘。 “娘，你吃，可甜了！”一人一串，连王婶都有。 王婶快五十岁了，还第一次吃糖葫芦，一下一下地舔，脸笑得像朵菊花一般。 周飒喜欢甜食，毫不犹豫接过来啃了一个。 赵北辰僵硬地举着糖葫芦，这咋弄？伸舌头舔？ 人家好歹前世是个大都督大将军好吧！ “干爹，你吃呀？可好吃了！”香瓜蹦蹦跳跳的，双丫髻上新买的头花一晃一晃，看着就快活。 赵北辰笑一笑，低头跟她说悄悄话：“你娘喜欢吃，我留着给她，好不好？” 香瓜歪着头，想了想，点头说好，干爹对娘真好，比渣渣爹好多了。 第55章 要招他做女婿？ 渣渣爹只会从家里搬东西，从娘手里拿银子。 村里那些娃都嘲笑香瓜，说爹不要她了，要给刘望做爹。 香瓜偷偷哭了好几回…… 她仰头看着赵北辰，心里想，要是干爹不是干的就好了。 赵北辰没想到，自己用一串糖葫芦，就收买了香瓜的心。 几人赶着骡车，回了罗家村，东西卸到租来的院子里，大家帮着收拾。 这院子好些年没住过人，菜地荒了，院子里满是杂草。 屋子里布满了蜘蛛网，灶间和茅房乌漆嘛黑，根本没法下脚。 周飒和王婶带着南瓜几个娃帮忙，收拾了一两天，才算有点眉目，能住人了。 可堂屋屋顶有两处漏点，厢房泥胚墙也有裂缝。 这要不修补好，搬进来哪天屋子塌了，可是要人命的。 周飒和赵北辰便张罗着要去找人来修房顶，补墙。 “这一时半会的，上哪儿去找泥瓦匠？”赵北辰有些烦恼。 大家都忙着春耕，连王婶家柱儿也从县里回来了，此时正在他家田里抢着插秧呢。 两人正为难，院门口传来一个娇娇弱弱的声音： “赵大哥要修房顶，我跟我哥说一声，明儿让他来帮忙吧。” 周飒回头一看，哟，好一个二八俏丽佳人！ 这罗香玲平日里她也见过几次，并不是那种爱打扮妖里妖气的女娘子。 今日却换了件粉紫色的春衫，配着粉白的八幅裙，底下一双紫色绣花鞋。 袅袅婷婷地站在门口，一束阳光洒在她头顶，脸上染了些绯红，衬着墙头一株粉杏，真真是人比花娇。 少女娇眼眸清亮，娇笑盈盈地看着赵北辰。 周飒心里突然一阵别扭……怎么看，怎么不得劲！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她！ 那日在绿水镇，说是偶遇也就罢了，今日竟找上门来！ 赵北辰倒没觉出什么不妥，当日在集市上，虽然两人撞到一块，可有四婶盯着，罗香玲倒没做出啥出格的事情来。 他冲少女微微颔首道：“你们家不用忙春耕吗？哪有空来帮我修屋顶？” 香玲见赵北辰与自己说话，语气温和有礼，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不由自主上前几步，仰着脸冲他笑道： “我家田地虽不少，可人也多，还请了帮工，今日就是我娘让我过来，看看赵大哥可需要帮忙的。” 香玲说谎了，她娘做了些绿豆汤和春饼，让她送到地头给插秧的爹爹还有哥嫂吃。 她趁机拐了个弯，跑到赵北辰家里，想套个近乎。 别说，还真给她套着了。 赵北辰点头道：“如此倒是多谢了，那……便请石贵大哥明日来帮一天忙吧，我按市价给算工钱。” 罗香玲高兴得脸都红了，连连点头，听赵北辰提工钱，又忙不及地摇头。 “赵大哥不用客气，乡里乡亲的，你刚在这里安家落户，诸事不易，我爹是村长，来帮忙本就应当应分。” 这话说得倒是合情合理，赵北辰微笑点头，周飒在旁边忍不住翻白眼。 这小粉红可比李桂霜那白莲花难搞得多，人家是真的小粉红啊，从里到外粉嫩嫩，没污点。 罗香玲自说自话地进了堂屋，亲亲热热喊一声王婶，要帮忙打扫收拾。 倒把王婶吓了一跳，这可是村长家千金，平日里见到她，宁愿绕道走也不肯打个招呼。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忍不住侧身探头，往外面张望。 正好碰到周飒带着几分嘲弄的眼神，又冲赵北辰背后努了努嘴，王婶瞬间明了。 这是……看上赵家大郎，要招他做女婿了？ 周飒其实不反对北辰哥找媳妇，她自己有两个萌娃，每天抱一抱亲一亲，不知道多甜蜜。 这份幸福周飒恨不得与所有人分享，尤其北辰哥，孤家寡人的多可怜。 找个媳妇，再生几个娃，热热闹闹地在罗家村安定下来，多好。 她盼着所有人都长相聚首，相伴相随，永不分离才好。 只是一看到罗香玲冲北辰哥笑，周飒心里就不舒服……好像堵了一团什么似的。 她忍不住抬手拍打胸脯，砰砰砰地响。 赵北辰回身看她，关切地问：“咋了，身体不舒服吗？” 周飒摇头，眼睛跟着罗香玲走，小粉红被王婶不阴不阳地请出去了。 一脸不甘愿地出了院门，扶着门框还回头看了赵北辰两眼。 王婶是谁啊，眼光毒辣，心里只有自家小主子周飒和小小主子们，这香玲…… 反正她看出来周飒不喜欢她，那她王婆子也就不喜欢，不需要理由！ 周飒笑眯眯的，冲王婶竖了竖大拇指，转身正要请北辰哥回家用饭，牛哥牛嫂进来了。 他们家这几日也忙着春播，八亩水田全靠他夫妻两，石头跟着打下手。 这会儿收了工，过来看看赵北辰收拾得咋样。 “这院子还真不错，你一个人住，都有些大了，后院里整整，能种不少菜。” 张少武前院后院转了一圈，提了不少建议。 赵北辰没有田地，以后一口粮食都得买，自己种些菜，省得啥都拿银子换。 赵北辰连连应是，又道打算今日夜里就搬过来睡，这些时日在张家叨扰着，他有些不好意思。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哪怕屋顶漏着呢，夜里睡不着，看月亮心里也是舒坦的。 “行，哥也不留你，一会就上我家去，咱们吃个庆祝饭，欢迎你落户罗家村。“ 周飒一听高兴了，忙嚷嚷道：“好好好，这次我来掌勺，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赵北辰诧异地看她一眼，在悬崖上一直都是他和南瓜做饭，还不知道飒娘也会下厨。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去了张家。 正是农忙时节，张家倒也备了些五花肉，鸡蛋也不少。 “石头，你去我们家，拿两条鱼，一挂咸肉，灶下一罐子冰糖，还有廊下竹篮里的春笋蘑菇也拎过来，把香瓜和甜瓜也带过来。” 香瓜在周家看着妹妹呢，石头应声而去，牛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又占你们家便宜，都吃了不知多少次你们家的好伙食了。” 第56章 他俩才最亲密 牛嫂讪讪的，因为李桂霜回了村，和罗石泉不清不楚，她这一年来处处防着周飒。 哪里想到人家心底无私天地宽，待自家这般诚心。 一时羞愧，转身钻到灶下去烧火。 周飒可想不了那么多，她麻利地，把五花肉切成块，锅里下油，翻炒。 炒出荤油，肉块发黄发焦，香味直窜鼻孔，先把肉起锅，抓了几粒冰糖放进去，炒出糖色，把肉块入锅复炒。 上糖色了，再加其他的调味料，热水，大火烧开后，小火焖着。 炒糖色是她新学会的技能，不但能遮盖五花肉的腥膻味，还能提鲜增香。 另一口锅开始煎鱼，两面金黄，加葱姜盐大酱慢煮。 两个大菜准备好了，周飒开始准备做腌笃鲜，就是咸肉春笋蘑菇汤。 尼可给搜集的食谱里，这道菜还需要加火腿，周飒找不到，无奈只好用鲜肉丸子替代，反正好吃就行。 最后还做了个辣椒炒肉片，香椿炒鸡蛋，凉拌马兰头，清炒水芹菜。 都是春天里新鲜的野菜，南瓜他们不下地干活，每天上山去挖几大篮子。 以前除非饥荒年，村里没人吃这些。 枯剌剌的，就是野草吗，嚼都嚼不烂，有啥好吃的？有些还发苦。 可被周飒一摆弄，野草吃出了别样的清香滋味。 其实……就是要油多，周飒手一抖，半罐子油下去，能不好吃吗哈哈。 牛嫂看周飒做菜，心一抽一抽的，真是败家啊！ 一顿饭吃了他们家十天的油了！难怪南瓜几个见风吹一般地长肉长个子！ 张家后院菜地郁郁葱葱，周飒顺手摘了几根嫩黄瓜，洗干净大刀拍了，做了个凉拌蒜末黄瓜。 加上蒸的咸肉腊鸡，满满当当，十菜一汤。 几人开怀畅饮，待月上中天，赵北辰一时兴起，拿起大刀舞起来。 张少武醉意朦胧间，恍惚回到了少年金戈沙场之时，也执刀加入。 周飒本性就疏阔好玩，见两位哥哥刀法犀利，你来我往，密不透风，一时起了贪玩之心，竟徒手空拳，加入阵法之中。 周飒以一人之力与他二人互博，于刀光月影间穿梭，赵张二人竟不得近身。 南瓜等人看傻了，一直呱唧呱唧地拍巴掌。 “我以为干爹最厉害，没想到咱娘才是最厉害的啊……难怪娘说要带我们去猎熊瞎子，还说干爹多余救她……“ 香瓜忍不住在哥哥耳边嘀咕，南瓜嘘地一声竖起一根手指头，不让妹妹大声。 他在悬崖上，天天跟着干爹习武，早把他看作自己半个师傅了。 娘厉害……师傅自然也是厉害的！只不过大牛叔和干爹都让着她罢了！ 一阵酣战之后，不分胜负，周飒突然长啸一声，旋身而上，飞到院中一棵桃花树上，长卧枝头，朗声笑道：“畅快，畅快！“ 说着长袖一挥，卷起桌上酒壶，仰首而饮。 张少武摇头，对赵北辰一笑道：“我这义妹，从小义父义母宠爱，行事不拘小节，还望北辰兄勿怪！“ 他欣赏赵北辰武艺人品，是以明知自己年长一岁，私底下还是以兄称之。 赵北辰收了刀势，拱手一礼道：“无妨，无妨，张兄年长于我，以后就唤我阿辰，或辰弟便可。“ 他看了眼桃树上飘飘若仙的飒娘，心里不由自主冒出两个完全无关的词语：英姿飒爽，娇媚动人。 心跳倏地漏了一拍，他侧身瞄了眼张少武。 说实话，此人一副与飒娘是自己人，让他多包涵的口吻，让赵北辰很不爽。 明明在悬崖上，他才是与飒娘最为亲密的人好吗！ 张少武对赵北辰一肚子官司毫无察觉，呵呵长笑一声，拍拍他肩膀，两人复又入席。 月色如水，周飒横卧于桃枝之上，执着酒壶对月而饮。 春夜清风带暖，枝叶摇曳间，衣袂飘飘，有若仙人落凡间。 至杯盘狼藉，众人各自回家歇息，夜间淅淅沥沥，梦里只觉身是客，一响贪眠。 微雨卉新，雷惊蛰起，清晨初阳明媚，罗香玲果然领着自家大哥，上赵家来修屋顶。 “赵大哥，昨夜春雨，屋里漏得可厉害？我一大早就催着哥哥过来，这春日里，三天五日地来一场雨，屋顶不修好，可没法过日子。” 罗香玲满怀关切，用瓦罐提了二米粥来，又有白面馍馍和小菜，一一取出摆放在堂屋饭桌上，倒让赵北辰不好意思了。 “这……哪里使得，罗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赵某生受不起……” 他推辞再三，罗香玲知他拘谨，饭食摆好，便蹲了一礼，去外面给她哥哥打下手去。 罗石贵搭了梯子爬上屋顶，见妹妹挽了袖子，在 罗香玲脸色一红，那日从集市上回来，一家人就商量好，等春耕忙完，就托人来试探赵北辰的意思。 爹娘都认为这是一门好亲事，也觉得赵北辰肯定愿意。 他一孤儿，猎户，能娶到村长家闺女，不是烧高香了吗？ 香玲等不及，昨天偷偷跑过来，想见上赵大郎一面，没想到正好听见他要请人补屋顶。 她替哥哥揽下了这活计，夜里回去，说了许多好话，被哥嫂好一顿取笑。 说她有了情郎就卖了哥嫂，让哥哥去给人家白干活，云云。 罗香玲无奈，只好答应给嫂嫂绣一副被面，才哄得罗石贵今日一早，丢了田里的秧苗不插，来给赵家干活。 堂屋里，赵北辰对着一桌饭食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举筷开吃。 回头跟飒娘商量下，往村长家送点回礼吧。 这修屋顶的工钱可以不给，可人情不能白白欠着。 周飒那边也忙着呢，她回来之后，卤肉生意又开张了。 天还没亮透，钱屠夫让小徒弟送了猪头肉猪下水来，她忙活一早上，做了一大锅卤肉，让南瓜他们赶着骡车去集市上卖。 到午时，周飒想着赵北辰家大概没开火，朝食也不知怎么对付的。 午食不如请他上自家吃，便信步往赵家来。 谁料在门口又遇上罗香玲，提着个竹篮，用花布盖着。 罗香玲见了周飒，神色有些慌张，低了头问候道：“嫂子好。” 第57章 你跟我北辰哥，很熟？ 依着罗石泉那边的亲戚关系，罗香玲叫周飒嫂子没错。 可如今两人已经签了切结书和离书，还这么叫，就有点不合适了。 周飒点点头，告诉她：“别叫嫂子，我跟罗石泉早已桥归桥，路归路，你得叫我周娘子。“ 香玲一愣，赶紧改口道：“周姐姐好。“ 周飒浑身一激灵，叫什么姐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干啥呢？你跟我北辰哥，很熟？＂昨日来，今日又来。 香玲脸一红，摇摇头，心里暗生怨怼。 周飒明知道赵北辰与村里谁家都不熟，还故意这么问，纯粹打她脸呗。 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她忍不住此地无银三百两，解释道： “我娘说的，赵大哥刚落户，这边修房屋，怕是锅灶盆碗都不齐备，做了些吃食，让我送过来。” 周飒看着眼前丫头好一会，突然嘴角下弯，笑了笑。 蒙谁呢，好端端让自家大姑娘家家的，给个单身汉子送吃食？ 还算罗四婶要脸，没让她女儿大晚上来。 周飒故意伸手去接，“给我吧，我帮你拿进去。” 香玲啊一声，往后缩了缩。 “我……我娘说，得亲自交到赵大哥手上，还有我爹说了，想请大哥晚上去我家喝酒，算是给他接风，这话，周姐姐代传，不太好吧。” 周飒笑得更深了，那行吧。她推开院门，点点下巴，“进去吧。” 香玲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会儿才举步往院里去。 香玲今日又特意换了一身打扮，上身是翠绿色的薄夹袄，腰肢裁得有些紧，胸脯勒得鼓起来。 下穿白色挑银线裙子，这可是她最贵的衣裳，花了一两银子买布做的。 银色丝线掩映在布匹纹路里，走起路来，波光荡漾的。 脚上是一双深绿色的布鞋，绣了几朵白色杏花。 乌黑的头发梳了两根大辫子，用翠绿色绸带绑着。 这一身上下，清新脱俗，又带着点娇媚，全然不像乡下姑娘。 罗四叔一家越想越热乎，早已经把赵北辰当作自家篮里的菜了。 想着早晚要成一家人，就没拦着闺女儿来赵家刷存在感。 一回见二回熟，最好是一见之下就钟情，那姓赵的小子主动找了媒人来提亲哈哈哈。 村长坐堂屋里盘算得眉毛胡子满天飞，连亲事说定了，给赵北辰出主意买哪块宅基地，建多少间屋都想好了。 却没料到，他亲亲好女儿，如今正在赵家坐冷板凳，欲哭无泪呢。 香玲打算得好好的，早上赵大哥对自己不是挺客气？ 她得趁热打铁，把午食送过来，跟赵大哥说说哪道菜是自己做的，问问他好吃否。 假作不小心洒了汤水，拿自己的绢帕给赵大哥擦拭，顺理成章地把帕子送给他。 那帕子是她这几日紧赶慢赶绣出来的，两朵并蒂莲亭亭玉立，赵大哥看了，肯定明白自己的意思。 之后……之后他就该来还帕子，肯定会买新的，或者送自己一根簪子啥的……然后……就该请媒人上门说亲了。 香玲对自己的美貌很有自信，自觉十拿九稳。 可惜说巧不巧，遇上了周飒这个凶婆娘。 说真的她有些怕周飒，可到了这时候，也没法退缩，便含羞低头，轻移莲步，进了赵家门。 “北辰哥，有人给你送吃食来了！“周飒大嗓门一吆喝，香玲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板。 本来想凹柔媚动人造型，也不敢造作了。 赵北辰瞄了她一眼，这时候觉出不对劲了，早上刚来，中午又来？ 她哥干完活，都去下田插秧了，她咋还这么殷勤？ 罗香玲款步上前，低眉垂眼地柔声道：“赵大哥，我娘听说你家没开火，烧了些吃食让我送过来……“ 赵北辰板着脸，好一会儿没说话，罗香玲看周飒站在他身边，半点没有避讳的意思，心里真着急。 这人咋这么没眼色呢？她带着两个娃闹和离，没脸没皮的，难不成也看上了赵大哥？ 想到这香玲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周飒，又看看赵大哥。 周飒一脸坦然，笑眯眯的，香玲放了心，暗暗笑自己，草木皆兵，赵大哥怎么可能看上周飒呢？ 正要轻启樱唇，请赵北辰落座用饭，却听见他大声吆喝道： “柱儿，王柱儿，快过来用午食吧，这饭食凉了，就不好吃了。“ 不一会儿，王柱儿带着他家大山从后院过来了，一脸憨笑。 原来王婶一大早看见罗香玲领着她哥进了赵北辰院子，就支使王柱儿带着大山过来。 “收拾菜地，补地洞，墙上该抹灰泥抹灰泥，总之眼里有点活，别让罗石贵搁那无事献殷勤。” 王柱儿看着人老实，却有十八个心眼子，来了没一会儿，就把罗石贵挤兑得没地儿落脚，一甩手下田插秧去了。 香玲愣住了，这是啥情况？ 她精心烹制的饭食，是给赵大哥准备的，不是给别人吃的好吗？ 赵北辰看她呆立不动，心想这姑娘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有些痴呆？莫不是个傻子？ 想着就放低了声音道：“辛苦姑娘送饭，多谢了，我虽不开火，但惯常去张家或周家搭伙，不必姑娘劳心。“ 王柱儿伸手接过香玲手里的篮子，口中也道多谢妹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周飒笑眯眯的，侧身对赵北辰说： “北辰哥，上我家用饭吧，今日一大早做的卤肉，有猪舌，猪耳朵和猪尾巴，你尝尝去？都是下酒的好菜。“ 赵北辰那日在集市，见许多人来问周家卤肉，早就好奇不已，此时口中津液顿生，手一挥，走！ 两人举步就往外去，罗香玲倚在门边，身子跟着赵北辰脚步转，一脸殷切。 可惜，赵北辰对她视若无物，大步就越了过去。 急得罗香玲直扯帕子，疾步追出去喊： “赵大哥，赵大哥……“ 赵北辰顿住脚步，回身皱眉道：“还有啥事？“ 眼神里有些许不耐，他前世身份贵重，品貌出众，府里不少丫鬟对他暗生倾慕之心，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见多了鬼魅魍魉，赵北辰对这些狐媚女子，自带免疫能力。 之前没在意，如今识破了罗香玲心思，自然不假辞色。 第58章 她没把自己放心里 前世林霄云夫人难产去世后，将军府里暗流汹涌。 稍微有点姿色的，都想方设法与少将军偶遇一番，只盼能得入他的眼，博一场荣华富贵。 闹到后来，连老夫人身边得力丫鬟都使出昏招，往林霄云汤水里加料，意欲爬床。 老夫人忍无可忍，将她打了三十大板，发卖出去，这才刹住府里那股歪风邪气 重生归来，赵北辰对不相干的女子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避之不及。 村长夫妻好端端地，让未出阁的女儿上门来给他送饭食，实在是沛公之意不在饭食，在于招婿啊。 所以也别怪他不讲究礼数，不回应不招惹不负责。 香玲期期艾艾地说：“我爹，我爹说请赵大哥今夜去我家喝酒，给，给您接风洗尘……“ 赵北辰冷声道：“不必了，我孤身一人在此，没有家眷，不善应酬，更不好饮酒。“ 他都不敢说个谢字，干脆一口回绝，免得太客气了，日后还来纠缠，三请四请的，麻烦。 早上不就是太客气了，吃了她一顿朝食，午时又来纠缠？ 香玲哪里受过这等冷遇？眼底一抹水雾浮起来，泫然欲滴，楚楚可怜。 可惜赵北辰根本不吃这一套，转身招呼周飒：“走吧飒娘，我馋你那卤肉，可有些时日了！” 周飒瞄了香玲一眼，好心地客气一句：“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尝尝我手艺？” 香玲啊一声，抬起头，脸上露出些羞涩，下意识地问：“我也可以去吗？” 可惜赵北辰不给面子，招手叫飒娘：“快些走，磨磨蹭蹭地，招些不相干的人干什么？” 周飒一脸爱莫能助的神情，对香玲一笑，追着赵北辰走了。 两人回周家大快朵颐不提，香玲抹着眼泪回家，自觉丢了个大脸，跟她娘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第二日，村长媳妇罗四婶跑到田埂上找周飒，陪着笑脸，拉着她说：“飒娘，婶子有个事，想问问你。” 周飒也不客气，直言问道：“是想撮合香玲和我赵大哥吧？这事我帮不了忙。” 罗四婶一脸央求之色，低声道： “不用你做什么，就问一句，问问赵大郎，可看得中我家香玲？问一句，不碍什么的。” 她也是没办法了，香玲在家哭得眼睛肿成了两个桃子。 罗四婶心想，不能啊，这十里八乡的，那家小伙子见了自家闺女，不是脸红耳赤就是眉开眼笑的，想着法子讨好，跟香玲多说上一句话都是美的。 没道理这赵大郎不开眼，他不就一山里猎户？眼光能高到哪里去？ 说起来能在罗家村落户，还得感谢她当家的呢，香玲能看上他，不是天上掉了个好妹妹到他怀里吗？ 别说香玲不甘心，罗四婶也不能甘心，七说八说的，非央告着周飒去问一句。 “你要实在不肯，那我就去找你牛嫂子问，她肯定不能拒了我。” 乡下妇人，常年无事，最好做媒，做成了还能得一份谢礼呢。 找周飒问，是香玲的主意，她心里藏了些试探的意思。 若是周飒执意不肯帮忙，或者对她娘说出点啥不着调的话来，就别怪她香玲不客气了！ 哼，一个和离带着两个娃的妇人，也敢跟她抢男人，北辰哥肯定是被她给迷惑了！ 非闹得她在罗家村无法立足不可！ 一想到昨天周飒一口一个北辰哥，她心里就忿忿不平，北辰哥是她喊的吗？ 周飒推却不过，想着赵北辰那性子，要是被牛嫂追着说媒，还不知多别扭。 倒不如自己去问一句，便随口答应了罗四婶。 “我去问问，成不成地，可不能打保票哈。” 罗四婶喜笑颜开，问问行，问了不肯定行吗？赵大郎肯定是脸皮薄，为人正派，当着香玲的面，不好说贴心的话儿呢！ 周飒背着手，大踏步地就往赵家来了。 王柱儿干活麻利，昨日把菜地给收拾好了，今日弄了两桶灰泥，在刷墙。 屋里地面也有几个洞，灌水捅出一窝老鼠一条蛇来，这些洞也得补上。 周飒找过去时，赵北辰也在帮着拌灰泥呢。 他闲不住，早点把活干完了，早点去云州府，给父亲治腿。 周飒笑逐颜开的，对赵北辰招招手，让他到院外来。 赵北辰不明所以，只觉今日飒娘格外好看，笑语嫣然，恰似这春光一般明媚动人。 她今日穿了王婶做的新衫，粉白色薄夹衫，配着粉蓝色的八幅裙。 腰上两根粉白丝带系着蝴蝶结，走路一颤一颤地，好似蝶儿飞到了他心里。 赵北辰胸口一阵颤栗，只觉满怀温柔化成了水，忍不住嘴角上扬。 “北辰哥，你走桃花运啦！昨日那香玲，记得不？人家看上你了，让我问问，你想不想娶她？” 周飒嘻嘻哈哈的，全无顾忌，开口就爆个大雷。 直把赵北辰满怀温柔给撞个灰飞烟灭，他脸色陡然沉下来。 飒娘这不以为然的洒脱劲头，是全然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啊。 赵北辰心里闷得慌，低着头不说话。 “咋了，你想不想娶吗？一句话的事，若是想娶我就告诉罗四婶去。” 周飒见赵北辰一时怔忡，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弯腰凑近了，歪着脑袋打量他。 赵北辰气得脸都歪了，鼻子呼哧呼哧地直冒粗气。 他扭头看远处田野，好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地问： “飒娘想让我娶呢，还是不想让我娶？” 周飒啊一声，转了转眼珠，很认真地想了想。 好一会儿才道：“北辰哥若喜欢她，就娶，若是不喜欢她那样的，就别娶。不然一辈子跟不喜欢的人在一个屋檐下过，太难受了。反正你高兴，我才高兴。” 赵北辰神色这才缓和了些，回过头来，低眉垂眼，温柔地看着飒娘。 他个子高，周飒弯着腰，仰着脸看他，两人俯仰之势……再稍微近些，就…… 赵北辰眼低垂帘，眸光如水般，从飒娘头顶，滑向她眉眼，鼻翼，和饱满红润的双唇，心里痒痒的。 飒娘，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对她的这份心啊…… 第59章 吃得了苦就能站起来 赵北辰正惆怅呢，周飒突然站直身子，很认真地来一句： “不过啊，那罗香玲，和李桂霜倒有点像，一副可怜巴巴的小白花模样……“ ”北辰哥，是不是你们古……你们男人都喜欢这种扭扭捏捏的女人？” 她是真不喜欢这类婉约女子，有多远离多远。 小白花总有一天会长成大白莲的，麻烦。 赵北辰微微一笑，伸手从飒娘发髻上取下一片绿叶，才柔声道： “别人不知道，反正我不喜欢……你既如此说，那我就不娶。” 这话……简直就是含蓄的表白了，可周飒神经大条的，根本没往深处想。 只听到赵北辰说不娶，便点头道： “行，我知道了，回头告诉罗四婶一声。” 这事于他二人，不值一提，却没料到留下隐患，后面惹出一段大麻烦来，暂且不提。 赵北辰租的院子不大，不过两日便修好了，这日请张少武和周飒来吃了顿搬家宴。 一番热闹后，席终人散，赵北辰与周飒意犹未尽，在院落里执着酒壶对饮。 借着几分酒意，他脱口而出：“飒娘，我能不能求你帮个忙？” 如今春耕也忙完了，飒娘离开罗家村几日，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想请她去一趟云州府，给父亲看看腿伤。 周飒正仰卧在桃树上，看蓝天白云品美酒呢，听赵北辰这么说，不经意地应一声： “你跟我，还用求？说吧，啥事？” 赵北辰搓着手，把想好的说辞慢慢道来。 “我爹娘以前受过人家的恩，就是云州府里林老将军，这次去府城，我才知道，他五年前摔下悬崖，两条腿断了，站不起来。” “飒娘，当初我被熊瞎子拍了几掌，落下山崖，浑身筋骨都断了，是你给治好的对不对？” “你能不能帮帮忙，去云州府给老将军看看，他腿还能不能治好，能不能站起来……” 周飒放下酒壶，给老将军治腿伤？ 赵北辰那时候是尼可给治的，但这话没法给他解释。 断腿再续的话，周飒倒也不是不行，又不是开颅剖腹开膛那类大手术，用不着巢穴里那些先进仪器。 “我不能打保票能治好，但可以试一试……慢着，你说云州府的林老将军，该不会就是林霄云他爹吧？” 林霄云当初从她手里买活虎，好像提过一句，他爹腿伤卧床，求虎骨泡酒。 嗨，早说啊，早说她当初就去给老人家看腿了，周飒激动起来，她还从没往这处想呢。 虽然没了尼可，一般的跌打外伤，她都可以治啊。 外科手术……嗯，有合适的医疗器械，她也可以做。 突然又想起来，罗文林他爹的腿，是不是也可以帮着看看？ 赵北辰见她一口答应下来，心里倏地松了一口气，却见周飒突然从桃树上纵身一跃，飞到了院墙外。 “飒娘，你去哪里？等等我。” 周飒头也不回，只远远地传来一句：“我去看看文林他爹的腿，可能治……。” 罗文林家在罗家村西头，两间泥屋，还搭了一间草棚。 “周姨，你怎么来了？”周飒跳下骡车，罗文林便迎出来。 “我来看看你爹，他腿啥时候受伤的，如今情况咋样？” 周飒没那么多弯弯绕，直接开口让罗文林带她去里屋。 文林娘眼睛瞎了，在堂屋门口摸索着打草鞋呢。 一双草鞋能卖五文钱，她眼睛看不见，一天只能打一只。 听见周飒的声音，她放下手里活计，颤巍巍站起身，伸出手来，周飒忙伸手握住。 “飒娘，多谢你啊，这大半年，要没你帮衬着，我们家怕是早饿死了……” 文林浑浊无神的眼睛里流下泪水，周飒心一软，扶着她坐下，心念一动，她问道： “嫂子，你这眼睛，是一点都看不见了吗？” 文林娘抬袖擦了擦眼泪叹息一声道：“能看见些影子，模模糊糊的。” 罗文林在旁边解释道：“原本就有些模糊，前年我爹出事后，娘天天哭，慢慢就看不清东西了。” 周飒点头，轻声道：“婶子我看看你眼睛啊，你别动。” 抬手掀开她眼皮，两边都看了看，像是青光眼。 周飒脑海数据库刷刷刷地出现有关青光眼的资料与案例。 这眼疾好治，需要做个简单的小手术。但也不好治，需要长期养护，用药，无法根治。 周飒沉吟片刻，便道：“我去看看罗叔的腿，或许能治。” 罗文林一听这话，激动地上前推开房门，周姨在他心里，是菩萨一般的存在，她说能治，就肯定有戏。 屋里长期住着瘫痪病人，空气有些混浊，文林不好意思地去把窗户打开，又扶着他爹坐起身来。 “他周姨，这些时日多亏你了，你看还劳烦你亲自来一趟，我这腿啊，都快两年了，也就这样了。” 罗文林他爹才三十多岁，躺在床上两年给煎熬成了废人，看上去好像五十多岁一般。 周飒没说话，伸手掀开被子，去捏他的腿。 “有知觉吗？” 文林爹点头，有。 “痛。”他说。 周飒仔细检查，从脚踝捏到膝盖，完了叹息一声。 “你这腿，原本没啥大问题，当时及时治疗，断骨接上，休养个半年，便能恢复如初。” 罗文林一脸痛苦之色，当初他想去找郎中的，可爹爹不让。 说他已经瘫痪了，家里就剩下那几两银子，就算找郎中，还不够药费的。 不如就让他躺着，腿能好就好，不能好也别浪费那银子。 周飒又道：“如今也不是不能治，得敲断了，再重新接骨，你可吃得了那苦痛？” 文林还没说话，他爹问：“那得多少银子？” 周飒摇头：“不用银子。” 想了想又说：“让文林以后给我做长工，工钱抵诊费就行。” 文林娘在门口，听见这话，扑通就跪下了。 “他周姨，多谢你，求你好好替我们当家的治治吧，他才三十五岁，不能就这么躺一辈子啊……” 周飒弯身把她扶起来，温声道： “你放心，只要罗三哥吃得起这苦楚，我保证他能站起来。” 第60章 连鹰兄都娶媳妇了 文林爹这两条腿，当初断了之后没接骨，长歪了，所以没法站立行走。 如今得敲断后重新接骨，自然要吃一番苦楚。 周飒这么一问，文林爹连声道，吃得起吃得起。 只要还能站起来，什么苦痛不能吃？ 赵北辰追上来，见周飒在屋里，摸索文林爹的腿，啥也没说，站门边静静看着。 等周飒出来，他才压抑着激动情绪问道：“能治？” 若文林爹的腿能治，他父亲也就有了几分希望。 周飒点头，治自然能治，只是需要置办些药材和手术器械，还真得去趟云州府。 想着一百多里去一趟不容易，周飒提议不如进山一趟。 “进山打些猎物，顺道带去府城卖了，换些银子使。” 赵北辰一听此话有理，他租了房屋，置办了不少东西，手里只有二十余两，比周飒缺银子缺得还狠些。 如此周飒交代齐叔一番，又把南瓜兄妹托付给王婶照看，次日凌晨，天还黑着呢，两人出发进山。 春天山里郁郁葱葱，野菜多，蘑菇竹笋也不少，村里田地少的人家，春耕忙完了，就会相邀进山采山货。 飒娘没那根筋，赵北辰却知道，他二人一同进山，若被村里人看见，少不得惹来一番揣摩指点，风言风语。 人言可畏，不如早点出发，避开村人口舌。 两人并肩而行，林间穿梭，不过一炷香功夫，便越过后山，到了当日隐居的悬崖之下。 此时天光还未大亮，赵北辰与周飒相视一笑，飞身而上，攀到山洞入口处。 不过月余未至，洞口便长满了杂草，两人举步进去，草丛里嗖地窜出几只松鼠。 飞快地爬上悬崖边的松树，对着两人唧唧啾啾地叫，似乎在抱怨他们侵入自己的地盘。 赵北辰担心春日万物复苏，蛇虫肆虐，折了根长树枝，一路敲打着进去。 还好，除了飞鸟与松鼠，并没有别的走兽来访。 山洞里和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当日离开时还留了火石被褥在此。 两人打算以山洞为据点，白日打猎，夜间歇息。 赵北辰收拾炉灶，准备把路上随手打的两只野兔烧了做午食，周飒走到悬崖边，手指微曲，放到嘴边，打了个呼哨。 不一会儿，天边两个黑点嗖地飞来，瞬间变大，前面那只毫不避让，直冲周飒而来，将她扑倒在地，一只爪子轻轻按着，嘎嘎嘎地冲她叫唤。 去年冬天，赵北辰伤还没完全好，不能下山打猎，每天就指着老鹰给她们送些小猎物来。 后来走的时候，也没顾上告别，老鹰回来见不着人，估计着急了。 周飒知道自己不辞而别，有些理亏，笑道：“好啦，知道我一走这么久，你着急了，这不回来看你了吗……” 鹰兄这才嘶鸣一声，松开爪子。 另一头身形更大些的，看着是头母鹰，收了翅膀便立在悬崖边，略歪着头。 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看周飒，看看鹰兄，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过来。 鹰兄拍拍翅膀，仿佛在喊她，那母鹰慢慢移动脚步，凑过来。 周飒看看它两，突然明白了，这是鹰兄找的媳妇儿吧？ 还真是春天来了哈！周飒笑道：“这咋办，我也没见面礼给你媳妇啊……” 鹰兄似乎听懂了，长喙一啄，把周飒脖子上一根红绳叼了出来。 周飒简直了，这鹰兄是能读心术吗？她脖子上戴的两个东西，一个是赵北辰送的狼牙。 另一个是同心锁，大概是原主父母幼年给她挂上的吧？ 鹰兄叼着红绳不松嘴，周飒无奈地摇摇头，把同心锁取了下来，给母鹰挂上，又调整了下拉绳，不紧不松的。 鹰兄歪着脑袋，左右打量一番，似乎很满意，仰头嘶鸣两声，又低头长喙在地上叩击两下。 赵北辰站在他们身后，笑眯眯地看着鹰兄给自己媳妇讨见面礼，这会儿走上前来笑道： “给他俩取个名字吧，不然以后不知道叫谁。” 鹰兄似乎觉得他言之有理，又连连在地上叩击几下。 周飒摸摸下巴，嗯，取什么名字呢？ 她伸手摸摸鹰兄的脑袋，“叫你苍穹，好不？你媳妇，就叫霞羽，好听吧？” 霞羽的翅膀上有两根绯红色的毛，这名字还真是契合。 苍穹满意地嘶鸣一声，展翅盘旋了几圈，又在悬崖边停下，对周飒两人摆了摆脑袋。 周飒与它心意相通，知道苍穹这是有好东西要带她去看。 当下便伸臂提腿，跟着苍穹霞羽飞驰而去。 赵北辰自然不会落下，两人双鹰，几番起落，不一会儿，就到了年前周飒遇到黑熊的那片森林。 这一次倒不是黑熊，而是一只金钱豹和一条大蟒蛇在对决。 金钱豹浑身金黄，黑褐色的铜钱花纹点缀于皮毛之间，比虎皮更添几分斑斓。 此时它在地上打着滚，甩着脑袋试图撕咬蟒蛇七寸，而蟒蛇则游动着想要将豹子裹住。 两只林中巨兽都力量惊人，行动灵活，竟是不分上下。 周飒与赵北辰对视一眼，两人即刻明白对方意图，各自飞身而下。 赵北辰力气惊人，奔着金钱豹而去，一掌拍下，几乎将金钱豹镇晕过去。 周飒身形灵活，将蟒蛇吸引过来，绕着它血盆之口转圈圈，匕首几次扎向它七寸，可蛇皮太硬太滑，竟数击不中。 这蟒蛇有人大腿那么粗，被它尾巴扫一下，便是数百斤之力。 周飒不敢与之硬博，心中哀叹，可惜尼可不在，没有皮肤衣保护，她只能纵跃躲闪。 苍穹大概还记着去年冬天被蟒蛇缠身，几乎丧命之仇，从高空中俯冲而落，长喙竟将蛇身啄了几个洞。 蛇血染红了草叶，一股腥臭之气袭来，周飒担心苍穹咬坏了蛇皮可惜，低声阻止，又打手势，让它去前面吸引蟒蛇视线。 苍穹聪慧异常，领会了周飒意图后，便在蟒蛇脑袋跟前盘旋。 趁蟒蛇不备之际，周飒取出弓箭，远远地搭臂拉弓。 嗖……一箭直中蟒蛇七寸，巨大蛇头砰嗵一声落下。 第61章 不要命了么 周飒顾不上收拾蟒蛇，任它在草丛里挣扎翻腾，飞奔去追赵北辰和金钱豹。赵北辰年前受那么重的伤，她担心金钱豹太过凶猛，以他一人之力难以匹敌。 若再重伤一次，可没有尼可相救了。 赵北辰一掌将金钱豹击倒后，上前待要再接再厉，将其镇晕再缚住四足。 如此活捉的豹子，送到府城，价值是死豹子的几倍甚至上十倍。 可惜豹子太过凶猛灵活，倒地瞬间便一跃而起，反身向赵北辰扑来。有了前次被黑熊击中胸口，心脉震断的经历，赵北辰再也不敢硬抗，连连后跃。 避开金钱豹正面攻击，翻身一个腾跃上了树梢。 一豹一人，在丛林中飞跃起跳，不过须臾间，竟跑出了这片山崖。 周飒打了几个唿哨，授意苍穹和霞羽看住蟒蛇，转身向山崖下扑去，几息之间便追上赵北辰。 末世宰杀异兽的戾气和自信在，周飒虽没有异能加持，也没有皮肤衣保护，还是不假思索，一跃而起，骑到了金钱豹背上。 她两腿紧紧夹紧豹子腹部，一手揪着它后脑皮毛，身子低伏，另一只手如法炮制，拔出匕首扎入它喉部软肉放血。 赵北辰惊骇之下，想要上前援手，被周飒大声阻止：“千万别靠近了！” 金钱豹受了伤，性情狂躁，怕是会不顾生死，咬住就不放。 周飒骑在它背上，只要紧紧抱住了不落地，就没有性命之忧。 果然豹子腾跃奔跑了不到半炷香功夫，便轰然倒地。 赵北辰一直在后面紧追不舍，隔了仅数丈之远，此时扑将上来，先不管豹子，拉起飒娘，上下检视，是否有受伤。 见她身上除了薄袄被枝条荆棘抽破，手臂上几道血痕外，没有什么重大伤损，他才长呼一口气。 “飒娘，日后万万不可逞一时之勇，你若受伤，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南瓜他们可怎么办！” 周飒浅笑一声，末世她遇到过的凶险可比这厉害多了，怕啥。 “北辰哥，咱赶紧把豹子运回去吧，那蟒蛇还没死透呢，趁着新鲜，送到府城去，卖个好价钱！” 两人用藤绳将金钱豹四足绑了，赵北辰一人之力，便扛到肩上。 一路奔跃，回到山崖之上，蟒蛇果然还在抽动着。 苍穹和霞羽蹲在一旁，不时盘旋起飞，又俯冲而落，嘶鸣之声不绝于耳，仿佛在嘲笑巨蟒，你也有今日！ 这巨蟒不知往日吞食过多少苍穹的兄弟姐妹，今日也算大仇得报了。 赵北辰让飒娘歇着，他用藤绳编了个网兜，将蟒蛇装起来，两人也不久待，辞别苍穹霞羽，趁着夜色，下了山。 苍穹霞羽一直将两人送到山下，才嘶鸣着离去，渐渐消失在月色里。 两人摸着黑进了村口，还好夜深人静，罗家村灯火尽灭，只有村口的老狗被惊醒。 大概被金钱豹的低吼声，蟒蛇的腥臭气息吓到，叫了几声便咕噜着回窝趴着了。 周飒让赵北辰在村口等着，回到自家院里，敲响王婶住的屋子窗户，与她打了个招呼。 道是自己要去府城，最长半个月，短则五六日就回来。 王婶要披衣起身，给周飒收拾衣物行李，被她拦住了。 “带着银子，路上有啥买不到？王婶不用管了，帮我照看好家里便是，我这就赶着骡车走了。” 周飒用竹筒灌了几筒糖盐水，搬了两床棉被放在车上，又扯了好些稻草麦秆。 赵北辰见她过来，两人合力，把金钱豹和蟒蛇放在车驾后部，藤绳捆得严严实实的，再用稻草和麦秆盖住。 棉被铺在前面，赵北辰让飒娘先躺着睡一会，他来赶车。 经过杨柳镇时，天色已蒙蒙亮，卖早点的摊子上热气腾腾地，赵北辰下去买了几十个包子，两人就着糖盐水填饱肚子。 一百三十里路，两人替换着赶车睡觉，第二日一早就进了云州城。 赵北辰在山中狩猎多年，往年也曾猎过蛇虫，知道去哪才能卖到最好的价钱。 先去医馆，蛇毒蛇胆甚至蛇眼睛都是上好的药材。 蟒蛇还没死绝，医馆中人啧啧称奇，常人一生也难得见到这般巨蟒。 现场杀蛇取毒取胆取蛇眼，光这几样便卖了几十两银子。 蛇肉也能入药，利关节通经络，有风湿关节痛的人用蛇肉入羹，隔三岔五喝一碗，能缓解关节肿胀疼痛。 趁着蛇肉新鲜，两人又去了云州城中忘忧楼，那李掌柜见了命中福星，喜不自胜。 蛇肉羹是难得的名菜，掌柜的出价八十文一斤，两人爽快地答应了。 李掌柜一边派人往云州府城里豪门望族递消息，今儿有新鲜蟒蛇肉，想尝鲜的赶紧订座，一边欣赏赵北辰剥蛇皮。 难得这么粗的蟒蛇，皮子硝制了，能做不少大件，靴子，衣服上的装饰，还能做刀剑匕首的刀鞘。 剥下来送到皮匠那，又是十几两银子。 蟒蛇肉一共两百多斤，赵北辰将零头二十六斤留下来给父亲，剩余的收了十六两银子。 别看价格挺高，酒楼用这两百斤蛇肉，能做一百份蛇羹，一份起码要一两银子，便是百两，挣五倍都不止。 周飒听赵北辰这么一算账，咂舌不已。 不过他们也不眼红，毕竟酒楼的口碑与客源，非一日之功，也是多年积累下来的。 各自凭本事挣银子罢了。 两人赶着骡车往将军府去，半道上被一群人截住了。 酒楼的人不仅见着了蟒蛇，有那眼尖的，还瞅见稻草底下盖着，奄奄一息的金钱豹。 如今云州城里虽没了出手阔绰的蒋大公子，可豪门望族家的公子哥儿可不少。 且没了姓蒋的，他们正各显本事，争着做着云州城里的霸王呢！ 就有人为了讨好这些贵公子们，悄悄递了消息。 这些公子哥儿整日里游手好闲，吃喝玩乐，平日里没事还要找点事儿来乐呵。 听说有人猎了金钱豹，活的，一个个都支棱起来了！ 抢啊！ 若得了这头金钱豹，日后在云州城里，不就横着走了！ 第62章 原来都是故人 几个公子哥儿见截住了骡车，纷纷跳下马，伸手要去掀骡车上的稻草，急不可耐想一睹金钱豹的英姿。周飒还没出手，赵北辰挥鞭一甩，抽在车辕之上，稻草寸断，碎屑飞溅，贵公子们吓得往后连连退步。 家丁们涌上来呼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对我家公子动手，不要命了么？” 赵北辰冷声道：“骡车上是将军府林大都督要的猛兽，尔等鼠辈，竟敢拦路抢夺，你们是不要命了么？” 众人闻听此言，面面相觑，敢情林都督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不能吧？不说刚进城？ 赵北辰挥动鞭子，赶着骡车前行，贵公子们将信将疑，翻身上马，领着家丁们紧追不放。 直到远远看着赵北辰和周飒进了将军府，一行人才悻悻然而去。 赵北辰想把金钱豹献给林家军，军中有驯兽师，将此豹驯化，将来作战时又添一猛兽。 那李蛮子据说幼年在深山中与狼共生，生性野蛮残暴，食人肉喝人血，以黎民俘虏为军粮。 他的前驱军里有十几头狼，林家军若有金钱豹之类猛兽，将来也能与之一搏。 好不容易活捉到的猛兽献给林家军，赵北辰原本担心飒娘不同意。 毕竟卖给那些豪门公子，一二千两都不是问题。 林家军军费有限，能给几百两赏银就算不错了。 哪想到他那日试探着一提，飒娘二话不说，就爽快地同意了，还告诉赵北辰： “上次我打了一头活虎，那姓蒋的就死皮赖脸地想要，拿银子砸我，给他了还不是狐假虎威，欺负老百姓？呸。” 周飒深知这种猛兽，就好像末世异能战士一般，在军中价值可不一般。 若卖给寻常人家杀了取豹皮吃豹子肉，就太可惜了。 两人进了将军府，正好林霄云在家，几人见了礼，赵北辰先把那二十余斤蟒蛇肉奉上。 林霄云听闻这蛇肉有利于筋骨，忙吩咐管家，送到厨房去。 “取一些今晚就炖了，剩下的放到冰库里，好好存着，每日炖一盅给老将军食用。” 老管家连声应诺，提着一筐子蟒蛇肉往厨房去。 赵北辰和周飒这才掀开稻草，金钱豹暴露在阳光下，一身皮毛熠熠生光，眼神有些涣散。 它那日有些失血过多，不过周飒准头极好，只放血没伤到经脉。 赵北辰给摸了金疮药，如今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 只是流了那么多血，这两日又只给喝水，没有进食，才会浑身无力，半点也没有猛兽的威风，乖得像一只猫一般。 身为武将，就没有不喜欢良驹猛兽的，林霄云绕着金钱豹转了好几个圈，心里有想法，却不好意思开口。 还是周飒直爽，朗声说：“林都督，这豹子要是卖给别人，怕惹出祸端，不如你收入军中吧，稍加训练，应该抵得上一员猛将。” 林霄云一听此言，心中欢喜，只是身为大都督，自然不会喜怒形于色，笑意在嘴角拐了个弯，便略带歉意道： “周娘子和赵壮士高义，只是林家军军费有限，怕是出不了外面豪门贵户那些银子……” 周飒摆手，“嗨，你随便给点就行了，我俩也不差银子花，山里随便打些猎物，就能卖个几十两的，不差那个。对了，说老将军腿伤严重，让我给治，赶紧带我看看去呗？” 林霄云这回真懵了，脸上惊异不定，敢情赵先生说的友人，神医就是周娘子？ 赵北辰点点头。 “飒娘医术过人，比我靠谱得多，林都督还是前面带路，先去见老将军吧！” 林霄云轻咳两声，收敛了神色，示意副将蒋鑫将金钱豹送去军中，好生照看。 转身比手请二人前行，往将军府后院去。 林老将军自从用了赵北辰给的药酒，每日热敷按摩，两腿刺痛好了许多。 这几日春光正好，他让老仆人搬了藤椅，在廊下躺着赏花喝茶呢。 见林霄云领着二人进来，赵北辰他自然认识，后面那位娘子，他定睛看了几眼，突然笑道：“娘子可是姓周？” 众人诧异，老将军认识这位娘子？ 周飒也懵懵懂懂地点头，“对啊，我姓周，老将军认识我？” 林老将军没说话，只微笑着请二人入座，老仆人早搬了几张藤凳来，几人分宾主坐下。 女婢上了茶，悄然退下，老将军这才和蔼地打量着周飒道： “十年前，你父亲曾领着你们来我府里一趟，那年你才这么高，忘记了？” 周飒茫然，糟糕，这老将军与原主还有这般渊源……她赶紧的，脑袋瓜子里搜了一遍原主记忆，还真是来过！ 原来当年新皇登基，周父说新皇忙着稳定朝局，顾不上也犯不着再追杀他们，可以找个地方安家。 可天下之大，找个安安稳稳存身的地方并不容易。 周飒这才恍然大悟，当年原主父亲领着他们进将军府，是求林老将军庇佑啊！ 她忙起身对老将军深鞠一躬，口中称谢道： “老将军原谅周飒当日年幼，不知此间机窍，多谢将军收容庇佑之恩。” 林老将军哈哈一笑，摆手道： “当日之事，连霄云也不知道，就怕泄露了行踪，京中有人不放过你们，这几年我腿受了伤，也没跟你父亲联络，他如今怎样，身体还康健吧？” 周飒黯然道：“我父亲五年前故去了，母亲伤心欲绝，没几个月也追着他撒手人寰，如今只剩我自己……” 老将军半晌不语，心中黯然。 他与镇北将军是老朋友，周父那时候是张将军的副手，几人情谊能追溯到几十年前。 “没想到啊，你父母竟然五年前就去了……” 想来也是情理之中，周全夫妇护着张少武和一家老幼，隐姓埋名颠沛流离多年。 风餐露宿，担惊受怕，身子怕是早就垮了。 有朝一日安稳下来，绷着的一口气也就泄了。 “张家那小子呢？”林老将军想起张少武。 当年可是少年英雄，一颗明珠泯灭于烟尘之中，真真是可惜。 第63章 得跟我回罗家村 老将军面色惆怅，周飒忙安慰他道： “少武哥哥也已娶亲生子，如今在罗家村有十余亩田地，农闲时上山打猎，日子倒过得去。”老将军点头，对林霄云说：“如今许丞相之流早就灰飞烟灭，余下走狗或不知所踪，或如蒋老贼一般，改弦更张，即便苟延残喘，也不足为惧。” 林霄云点头，连蒋中举那马前卒都被无名义士枭首，想来当年那些奸贼佞臣下场都不会好。 “改日你会会那张少武，当年他在京城可有玉面少将军之称，若能招入林家军中，也是一员猛将。” 林霄云应是，张少武的英名他当年也有所耳闻，只是竟不知，人就在西南境内，隐姓埋名十几年。 赵北辰心中诧异，他早就看出来，无论是飒娘，还是她那个义兄，都非等闲之辈，原来都是故人之后！ 如此倒也说得通了，飒娘生在乡野之地，竟一身好武艺，比他只强不弱。 当年竟是林老将军收留庇佑了原主一家和张少武，周飒心中更觉亲近。 当下便急切道：“不是让我来给老将军治伤，咱们别的以后再叙，我先给您看看腿伤到底如何吧？” 老将军点头，心里有些狐疑，没听说周家有什么祖传医术啊？ 不过赵北辰给的那药酒确实管用，既然他说飒娘是神医，那就姑且一试吧。 老仆人把裤腿卷起，飒娘伸手从脚踝捏到膝盖处，来来回回，神色越来越凝重。 林霄云在一旁，越看越紧张，待飒娘停下手来，他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如何？可还能医治？” 飒娘点头道，“能治，但是老将军这腿伤损多年，里面碎骨没有及时取出，这些年又长了骨刺，还有腐肉积水，当年要是及时剖开清理，再接骨，用药刺激骨骼再生，能完好如初。” 顿了顿才又道：“如今要治，苦楚可比当日要重些，我尽力吧，就算不能骑马拉弓，上阵杀敌，至少能行走无碍。” 林霄云一听这话，与老将军对视一眼，父子俩激动不已，赵北辰也扭头去看院里的杏花，眼眶微湿。 他重活一世，总算有了一宗意义。 飒娘叹一口气，林老将军这腿伤，比文林他爹要麻烦得多。 “老将军这腿要剖开，剔除腐肉积水和碎骨骨刺，再重新缝合，支架固定，用药慢慢养着，等骨骼完全长好，快的话一年半载，慢的话两年三年，都是有可能的。” 她把治疗方法细细说明，林霄云几人都无异议，但凭飒娘做主。 “我需要一些药品和器材，麻沸散，抗生素，手术刀，手术剪……” 飒娘罗列了一堆，有一半是赵北辰几人听都没听过的，一时茫然四顾，不知所措。 “飒娘，你说的这些东西，什么抗生素，手术剪刀，鹰嘴钳，去哪里可以买到吗？” 林霄云忍不住问道。 麻沸散金疮药他倒是都能弄到，可抗生素是个啥东西？ 飒娘一时顿住，她忘记了，这时候人类医学还处于原始阶段，伤风感冒拉肚子都能死人的时代。 她无比想念尼可，要是尼可还在，哪里用得着这么复杂，治疗仓里一顿操作猛如虎，老将军醒来养着就是了。 她摆摆手道：“你能弄到什么就弄什么，其他的……帮我找个做刀剪匕首的匠人或铺子吧。” 她得把需要的手术器械画出样子来，亲自参与制作才行。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老将军得跟着我回罗家村，住上一年半载。” 做完手术后，周飒得每日复查换药，她可没法子一直留在云州府里。 林霄云有点迟疑，担心父亲适应不了乡下简陋的生活环境，更担心他的安全。 老将军看出他的担忧，笑一声道： “怕什么？你爹也是在战场上滚过死人堆的，什么没见过？正好，在这府里，四四方方的天看腻了，去村里，说不得还快意些。” 赵北辰一听这话，中正下怀，赶紧说： “正好，我在罗家村租了个院子，有三间正屋，老将军不如就住我那，也不必兴师动众，带那么些护卫，只当作是我家的远亲，如此反而不惹人耳目。” 林霄云点头，正是如此，若大张旗鼓地派几十个人过去，引来仇敌或山匪，护不住父亲，反而连累罗家村一众百姓。 “到时我调些兵士，去山中以剿匪的名义驻扎吧，若有事，你们只管去山中调兵便是。” 如此商议定了，林霄云让下人给赵北辰二人各自安排住所。 周飒是女眷，便让她入后院与妹妹林萧月同住，赵北辰则去了前院客房。 两人安顿下来，稍作歇息，去后院拜见林老夫人。 林霄云担心所谓神医又是一场空，此事一直瞒着老夫人和弟弟妹妹。 这回要将父亲送去百里之外的罗家村常住，自然得解释一番。 “所以你父亲的腿，还能站起来？”林霄云把事情原委一说，老夫人激动地拄着拐杖站了起来，颤巍巍地拉住飒娘的手。 “好，好，好！若你能把老将军的腿伤治好，要什么老身都可以许予你！” 林霄云看周飒有些不自在，便走过去扶着母亲坐下。 “周娘子自会倾力救治，母亲你不必挂心，今日先带她和赵先生来看看您，一会我们还得出门，采买药品和器材，让霄岩和萧月陪您用饭吧。“ 霄岩和萧月是双胞胎，此时好奇又殷切地打量周飒两人。 听说父亲要随他们去罗家村，俩人对视一眼，彼此心意相通，要能跟着去就好了！ 奈何兄长治家甚严，俩人一个要进学习武，一个要侍奉母亲，刺绣持家，估计兄长不会放行，谁也不敢提。 周飒两人喝了茶，起身告辞，林老夫人又殷切送到二门口，拉着周飒的手对孙儿道： “夜里早些回来，我让他们治一桌好酒菜，与他二人接风洗尘。“ 三人笑着应下，出府而去。 周飒想着该去药铺和刀剪铺子，哪想到林霄云直接把他二人带入军中。 第64章 你力气不够 “无论是麻沸散金疮药，还是做刀具弓箭，都是军中技艺最为优良，外面的药铺工匠，都不足一提。” 赵北辰看出飒娘疑惑，低声解释道。 林霄云耳力好，听见这话，诧异地撇了他一眼。 这赵先生倒是见识不俗。 果然一进军营，林霄云吩咐副将去取最好的麻沸散和金疮药来。 “多多益善，包好了，给周娘子带走。” 完了又领着周飒二人去兵器库，路过驯兽营，几人又进去看了眼金钱豹。 赵北辰仔细打量一番，如前世一般，驯兽营里只有几条狼狗，数只秃鹫。 见着金钱豹，它们都往后退，形容畏惧又警惕。 要是能把苍穹和霞羽送过来驯服就好了，赵北辰暗自感叹。 苍鹰是最好的信使，哨兵和探子，攻击力也不低。 可惜鹰兄夫妻俩只听飒娘的，悬崖上两个多月，赵北辰费尽心思讨好，喂了苍穹不少鲜肉，也得不到它半点亲近与信任。 赵北辰摇摇头，跟着飒娘和林霄云进了兵器库。 兵器库是个单独的大院子，靠里有个锻造房。 刀枪弓箭，凡是京城里皇上拨来的，都锈迹斑斑，甚至一折就断。 林家军数十年来都是从各地行商手里购买私铁，自行铸铁，锻造兵器盔甲。 这事说起来违反朝廷律法，可没办法，总不能让手下兵将上了战场，还没开打，手里刀就折了，箭就断了，盔甲都烂了吧！ 山高皇帝远，这些年倒也没被抓住把柄，不过如此一来，都督府上银两短缺，也就情有可原了。 周飒好奇地进了锻造房，这古时代的兵器，原来是这般徒手打制出来的啊！ 太不可思议了，她看着赤膊匠人，将红通通的铁器锻打成型，又放入水中淬火，简直目不暇接。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问题。 周飒随手拿起兵器架上的长刀，用手轻轻摸试刀锋。 “这刀是不是很容易卷刃？”她问林霄云。 林霄云诧异地抬眉，确实如此，一把大刀上阵杀敌，若砍首数人，便会卷刃甚至豁口，这一直是他手下匠人无法解决的问题。 周飒点头道：“需要加一点东西，将铁炼化成钢，兵器会更加坚硬锋利，且重量变轻，使起来轻便，还耐用。” 她轻描淡写几句，却不知在这些将领心中引起何等的惊涛骇浪。 周飒身边不知不觉围了几个工匠，其中一个明显是这锻造房的小头目。 他恭恭敬敬地对林都督行礼，得了许可，才带了些倨傲问周飒： “小娘子可曾打过铁，铸过器，口气倒是不小！” 周飒摇头，没干过这活。不过她在末世，参与过纳米枪，溶液弹等武器制作，需要的材料比这生铁可高精尖多了，制作工艺也……完全没法比。 她手有些痒痒，雀跃地对这位工头说：“不如让我试试？” 工头姓肖，他可不是一般的打铁匠，在林家军中是个百户长，武艺不俗，上阵杀敌时，骁勇得很。 肖百户有些好笑，这么一个娇俏柔美的小娘子，要跟他学打铁？ 赵北辰自然知道这肖百户，铸铁技术不错，打制的兵器比一般铁匠出品都要耐用些，又立过不少军功，前世才被破格才升为百户。 此人有些倨傲，看他对飒娘不恭，赵北辰心中不喜，正要上前说话，林霄云道：“让周娘子试试吧。” 他语气平淡，看向周飒的眼神却温和中带了点欣赏，肖百户一时惊了。 这可是兵器库重地，让个小娘子打兵器闹着玩？大都督吃错药了吧？ 他还没回过神来，周飒已经上前，用火钳夹起一块生铁，烧制，锻打，淬火，成型，一气呵成。 一把光可鉴人的钢刀，递到肖百户手里。 这刀，轻薄刚韧，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刀锋，咝地一声，手指拉了个口子，渗出血珠来。 她是怎么做到的？这把钢刀，简直能吹发而断！ 肖百户一脸惊疑，转身抓了一把普通长刀，两刀相叩，长刀应声而断。 削铁如泥啊！这位娘子是哪里来的奇人异士？难怪林都督直接将她带入这兵器库重地！ 周飒耸耸肩，很不经意地说：“你力气不够大而已，这生铁要以千斤之力捶打，才能破坏其内在结构，降低碳含量，从而钢化。” 肖百户脸涨得通红，他力气不够大……不够大…… 赵北辰笑到内伤，周飒不明所以，她说错什么了？ 林霄云同情地拍了拍肖百户肩膀，才介绍道： “这是神武娘子，去年那头活虎是她猎的，大裕山里几百土匪也是她一人徒手活捉，哦，对了，驯兽营里来了一只金钱豹，周娘子刚刚送过来，你一会得空去看看吧。” 肖百户一颗心好似过了万重山，一时起一时落，脸由红而紫，又由紫而白，忍不住抬眼去细细打量周娘子。 只觉她娇俏柔美中，凭空多了几分飒爽英勇，肖强脸不知不觉又红了起来，耳尖发烫。 周飒见他目光热烈，只以为这肖百户急切想知道锻造钢刀的秘诀，便朗声笑道： “无妨，力气不够材料来凑，明日我去郊外，弄些矿土来，加在铁水溶液里，大火反复淬炼，就行了。” 力气不够……力气不够……肖百户一时泄了气，简直生无可恋啊~~~ 他低头看着脚尖，好一会儿才闷声道：“多谢神武娘子。” 赵北辰忍笑道：“飒娘不是说，要画些手术用的刀剪图纸，给肖师傅打制？” 周飒想了想，摆手道： “算了，等我去挖些矿土回来吧，手术刀剪小而精致，靠蛮力敲打很难成型，需要用纯度较高的钢水。” 说着也不管林霄云和肖百户二人，侧身对赵北辰说： “赵大哥你与我一起吧，现在出发，明日一早便能进山，咱争取明日下午回城。” 赵北辰自然求之不得，转身随周飒出了锻造房，出门前不经意地回头，瞥了眼林霄云和肖强。 哼，这两货，眼神不太对劲啊，盯着飒娘，眼珠都快黏住拔不出来了！ 第65章 她打制的钢刀要给赵北辰 林霄云追上去道：“你二人骑马去吧，脚程快些。” 周飒点头，骑马……没骑过，不过问题应该不大，总不会比末世骑异兽难。 肖百户也追上去，“我一同前去吧，正好认认矿土，以后打制兵器能用得上。” 他是个技术狂人，家里祖传打铁技艺，前些年战乱加上灾荒，才应征入伍。 没想到因了会打铁，加上一身力气上战场立了功，被林都督破格提拔成了军中百户。 手下领着百名兵士外，还管着这锻造房，也算光宗耀祖了。 肖强一想到在铁水里加点矿土，便能打制出削铁如泥的钢刀来，便浑身热血沸腾。 这等机密的炼铁秘籍，若不是他在军中，岂能轻易得手？顾不上骄傲和尊严，赖也要赖着跟周娘子去！ 哪想到周飒回身，上下打量他一眼，淡淡道：“不必，你速度慢，碍事。” 力气不够……速度慢……肖强此生还从没被这般藐视过，他简直欲哭无泪好吗？ 林霄云还能说啥？只能再次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转身带着周飒两人去马厩挑马。 良驹为骑，两人果然速去速回，从百里外深山里挖到一百多斤矿土，第二日便回了军营。 周飒展示给肖强，如何把矿土分批次撒入沸腾的铁水中，搅拌后锅炉封闭，大火煅烧。 如此这般，终于烧出一锅合格的钢水，周飒示意肖强自己动手，用钢水打制一柄大刀。 大刀出炉后，果然薄如纸，锋如削，比周飒之前打的那柄更显锋芒。 肖强喜不自胜，锻造房里温度高，他们这些师傅们向来都光着半边膀子。 他一时欢喜，竟然像对待手下徒弟一般，伸手想要揽过周飒肩膀，来个拥抱举高。 赵北辰眼明手快，挤过去把他撞开，厉声呵斥道：“干什么呢？不可唐突！” 肖强这才醒过神来，脸色涨得通红，对周飒抱拳道： “周娘子莫见怪，我不是有意亵渎你，实在是太过于欢喜了……” 他心下懊恼，周娘子不会把自己看作登徒子吧？ 周飒摆摆手，“无妨。” 在她眼里，肖强有点像尼可，钻研技术有些忘我的那类人。 还蛮可爱的。 “对了肖师傅，我昨天打的那把钢刀还在吗？”她转身问肖强。 “在，在，我让人取来。”那把钢刀肖强视若珍宝，放到库房密室珍藏。 钢刀取来，周飒转手就递给赵北辰。 “赵大哥你没有趁手的兵器，这把刀我亲手打的，就送给你吧。” 上次砍蒋老贼父子的脑袋，用的是外面刀具行买的砍柴刀，贼拉不好使。 周飒亲手打制的钢刀，带了一丢丢末世异能，威力不可阻挡，只不过当下还无人察觉。 这么珍贵的神器，当然不能流落于他人之手，赠与赵北辰才最合适。 赵北辰喜出望外，郑重其事地接过钢刀，“多谢飒娘，我定当珍重，刀在人在。” 周飒抿嘴一笑，肖强妒嫉得眼睛要冒火了，可他能说啥？ “我回去就画图纸，让人送过来，麻烦肖师傅尽快打制出来，我着急要用。” 周飒对他说话，肖强都没反应过来。 一只手在他眼前摇了几下，肖强才回过神来，勉强笑着应诺。 周飒与赵北辰两人连日奔波，面色都有些疲倦，林霄云陪着他们回府歇息。 昨日说好的接风酒没喝成，今日回府，两人又各自去了房间倒头便睡，也没喝成。 到半夜，周飒醒了，起身找丫鬟要纸笔。 她住在林萧月的院落里，丫鬟半夜去小姐的书房里找纸砚笔墨。 这一折腾，林萧月也醒了。 生在武将之家，林大小姐平日里难免会跟着兄长舞刀弄棒，颇有些花拳绣腿的功夫。 习武之人，普遍崇拜英雄，林萧月对这位能打虎会飞的神武娘子一直心怀好奇与敬仰，存了许多亲近之心。 可惜这两日周飒都在外面忙碌，虽说就住在林萧月院落厢房里，两人也就第一天打了个照面。 听丫鬟说周娘子要纸笔，林萧月一时好奇，便穿了衣裳过来。 “姐姐要纸笔作何用处，可是要写书信？”小姑娘容貌秀丽，未语先笑，周飒莫名有种亲切感。 伸手拉了靠背椅到身边，让她挨着自己身边坐下。 “我要画些图纸，让匠人打制刀剪，给老将军动手术。” 林萧月一听是给父亲治腿所用，脸色郑重起来，帮周飒微微压着镇纸，怕夜风坲动纸张，污了笔墨。 周飒拿着毛笔，呆立半天，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会画画。 这可是难倒了她，一咬牙，先随便画吧，画到像为止。 毛笔沾墨，落纸如滴，啪一个墨疙瘩，啪又一个墨疙瘩。 林萧月起初还以为周姐姐画的东西与众不同，越看越不对劲。 她这是……不会写字，也不会画画？ 周飒一掌能退百万兵，却拿捏不住这小小一只毛笔，心中沮丧，掷笔不干了。 林萧月将毛笔捡起，柔声问道：“姐姐要画何物，不如与妹妹说说，让我试着画一画？” 周飒眼前一亮，伸手拽住萧月的胳膊，“当真，你会画画？” 她手劲大，林萧月胳膊吃痛，微微拧了眉，苦笑道：“姐姐且放开我，我让丫鬟取画画的炭笔来。” 她精于工笔，这将军府里好几处庭院重修，都是林萧月等比例画的图纸，惟妙惟肖。 周飒哦一声松开手，她有些汗颜，总是忘记，自己力气大，不能随意对人动手。 眼前这小妹妹身形纤瘦，柔弱无骨，她差点把人家骨头给捏碎了。 周飒伸手想去摸摸她胳膊，林萧月吓得往后一退，又觉太过失礼，愧疚地抬眼看向周姐姐。 两人对视，各自扑哧一笑，倒无形中熟稔了许多。 丫鬟取来炭笔和专门用来画图的纸张，林萧月执笔，看着周飒。 周飒站起来，从皮靴里取出一把匕首，放到桌上：“你可能把这个画下来？” 林萧月点头，刷刷几笔画出轮廓，又开始精心勾勒匕首手柄上花纹。 第66章 他俩究竟什么关系 周飒忙拦住她。“停停停，花纹不用了，你看，这里，窄一点，前面尖一点。” 林萧月照着她的意见，逐步修改，两人头顶着头，忙乎了一个通宵，画了一张又一张。 到凌晨天明时，总算把周飒需要的一套外科手术刀具画完了。 “真是多亏你了，不然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周飒搂着林萧月，把她送到正屋门口。 林萧月打了个哈欠，笑道： “周姐姐是为了给我父亲治伤，我画几张图本就是应当应分的，还要谢过姐姐。” 周飒哈一声，两人这般谢来谢去，不知谢到什么时候，推她进屋。 “快去睡吧，回头有空我教你剑法。” 林萧月欢欢喜喜地进里屋补觉，周飒把图纸交给丫鬟。 “赶紧交给你们都督，让肖师傅抓紧把这几样东西做出来。” 周飒醒来，如何教林萧月剑法不提，两日后，药品与手术用具都准备齐全，几人离了将军府，往罗家村而去。 林霄云将那日周飒俩人选的良驹赠与他们，又让副将蒋鑫取出几张银票。 “六百两是金钱豹的赏银，还有一千两，是给予周娘子献出炼钢方子的报酬。” 林霄云有些汗颜，要知道周飒拿着这炼钢方子，等同于握着个聚宝盆，挣个金山银山也不为过。 他这一千两银子，实在太少，可是再多，林家军也拿不出来。 周飒毫不在意地嗨一声，她就根本没想着这炼钢方子还能换来银子！ 她进城采购过几次，对这时代银子的购买力很是明了。 “够了够了，这一千六百两够我和赵大哥过上一二十年了，要那么多银子干啥。“ 想了想又道：”你若有多余的银子，不如把城门口那些饥民安置了，老这么下去，他们会不会造反啊？” 林霄云对周飒时不时地语出惊人已经不以为奇了，他摇摇头，饥民安置，岂是一句两句话能说得清楚。 想到周飒刚才说，一千六百两够她和赵大哥过一二十年，心里没来由地堵得慌。 她和赵北辰究竟什么关系，怎么说得好像一家人似的！ 林霄云知道，周娘子成了亲的，上次在罗家村，他还见过她相公和两个娃呢。 如今却跟赵北辰同进同出，毫不避讳，成何体统！ 林霄云心中有些不舒服，看不惯周飒二人如此行径，有违常理，伤风败俗。 可他们于林家军，于自己又诸多功劳与恩义，一时也也不好置喙，只能心中暗自发闷。 周飒接了银票，一边往外走，一边就分了一半递给赵北辰。 “给你的，见者有份。” 赵北辰心里不打算要，金钱豹是飒娘猎的，炼钢方子是她献的，他凭啥拿一半？ 不过瞄了眼林霄云，他便伸手接了过来，过一会儿又递回去。 “飒娘帮我管着吧，我一个大男人，管不了这些细账，等我需要用银子的时候，再找你要。” 周飒也没多想，答应一声就接过来，揣怀里了。 赵北辰有些得意地对着林都督扬了扬下巴。 他看出来，林霄云对飒娘有些说不明白的心思，只不过他本人此时此刻，还没意识到。 或者说，林都督不敢往男女之情想。 赵北辰就是林霄云，他今生喜欢的人，前世自然也会喜欢。 只不过如今的林都督碍于身份，不得不端着而已。 赵北辰就要趁着他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心思，把那点遐思掐灭在萌芽之初。 林霄云见赵北辰与飒娘举止这般亲密，更郁闷了，干脆眼不见为净，转身去老将军院里接人。 老将军只肯带两个老仆人，是一对夫妻，正好一个伺候他，一个负责做饭浆洗。 林霄云安排了一辆马车，周飒二人骑马，赶来的骡车，正好放箱笼杂物。 前后又各派了四个护卫，远远地护送他们。 一行人出了城，因老将军身体不便，回去时便不着急，一路游山玩水般，路到个镇子便停下来打尖，一日只行得四十里。 这日晚间，他们在一处名叫槐树镇的地方留宿，镇上只有一间客栈，倒也还干净。 打前站的四个护卫订了三间上房，老将军和周飒三人各一间，老张夫妇则住在后院通铺。 周飒耳力过人，凌晨听见一阵凄厉的哭声。 她打开窗户一跃而出，便看见隔壁的赵北辰几乎同时跳出来。 两人落在客栈院子里，对视一眼，很默契地越过院墙，追着哭声而去。 是镇上一户人家，男人好赌，把老婆女儿给押注赌输了，一群恶霸大清早地来抓人呢。 周飒见不得有人欺负女人，举步就要上前开揍，被赵北辰伸出一只胳膊给拦住。 “咱们跟着老将军呢，少惹是非为妙。”他凑近来，在飒娘耳边低声说。 周飒一愣，回过神来，这些人看着像是当地的地痞流氓，赌坊里出入的，能有什么好鸟？ 她又不能随便出手杀人，惹出是非，惊扰到老将军就不好了。 便点点头，后退一步，且看赵北辰如何处置。 赵北辰上前，砰一声推开门，厉声喝道： “我说，究竟欠了你们多少钱？大清早的闹得鬼哭狼嚎，扰人清梦！” 这些人跟土匪不一样，谋财不害命，不过是要拿这母女俩去卖几个钱罢了。 能用银子解决的，就尽量不流血，不留后患。 “哟，这是哪来的贵人，口气挺大，欠多少，你能替他们还了？” 领头的那个一脸痞气，是个瘦麻秆子，看着经不起一击。 他身后一壮汉，倒是黑塔一般，两手交叉抱着胳膊，斜着眼睛看赵北辰。 这户男人被揍得鼻青脸肿，爬过来连连磕头道： “壮士，好汉，我只欠他们二十两银子，只求宽限几日，他们就非要将我婆娘和女儿掳走，求壮士救命！” 他媳妇儿和女儿蓬头垢面，脸上大概故意抹上灰泥，脏兮兮的，看不出容貌。 母女俩抱在一起，簌簌发抖。 “二十两银子，我替他们给了，你们赶紧滚！“ 周飒冷哼一声，二十两银子，就把媳妇和闺女给坑了，这男人不如去死! 第67章 没有最渣只有更渣 “呵呵，这位客官倒是善心，可二十两是本金，利息……怎么也得十两吧！“ 瘦麻秆儿呲着牙花儿不紧不慢地道。他看出来了，眼前这男子是个有钱的，虽然衣着不显，可背上那把钢刀，不是俗物，有银子都买不到的好货。赵北辰紧了紧拳头，差点没忍住，挥拳相向。 想了想，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顺顺当当把父亲送回罗家村，治好腿伤要紧。 正要开口同意，三十两就三十两，院门口传来一声：“慢着。“ 周飒原本靠在院墙外等着的，听这帮人不过一夜之间，就要了五成的利息，实在可恶，忍不住转身进来。 瘦麻秆这帮人见了周飒，一时都愣了，娘的，啥时候槐树镇来了这么个娇俏美人儿？ 周飒从地上捡了几块石头，也不说话，窝在手里慢慢转着，不一会儿，从她手缝里细细簌簌地掉下粉末来。 众人都暗自一惊，原本垂涎周飒美貌，目光如火般往人身上烫。 此时倒好像周飒是个火炉，多看两眼都会灼伤了自己，一个个垂目而立，收了脸上嬉皮笑脸的色气。 “刚才你说，利息多少？“周飒问瘦麻秆儿。 她往前进一步，瘦麻秆儿后退一步，结结巴巴地说：“十……十……不是，二两，就二两利息。“ “多少？“周飒又捡了块石头，掂了掂，冲着瘦麻秆儿脑袋砸过去。 他下意识低头一躲，石块儿直接穿墙而过，在院墙上留下鸡蛋大的一个洞。 众人嘴巴都长得合不拢，瘦麻秆回身看了看，吓坏了，暗自心惊不已。 这石头要是砸他脑袋上，岂不是他也成了个漏勺葫芦？ 他浑身一哆嗦，不敢往下想……他爷爷的，哪儿来的一个母夜叉…… 此刻他全然忘记刚才还垂涎于眼前女子美貌，哆嗦着嘴唇连声嚷道： “没有，没有利息，就就就二十两！二十两的还，不然小的们也不好交差……“ 周飒点头，如此也罢，转身问那赌徒：“我给你二十两，但是你媳妇和闺女归我，你若同意，现在就写文书。“ 她如今知道了，这古代干啥都得要文书，留凭据。 那赌徒犹豫了一会儿，没了媳妇闺女，日后谁给他做饭洗衣？周飒不耐烦了，跺跺脚，喝道： “快些，姑奶奶还忙着呢，过了此村没此店，要银子就快写文书！不然我可走了……“ 她从尼可那，学了些不伦不类的江湖黑话，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显摆下，把赵北辰忍笑忍到内伤。 怕笑出声来拆飒娘的台，只能握着拳头放嘴边装咳嗽。 那赌徒男人犹豫，她媳妇儿听周飒说要走，放开女儿，趴在地上爬过来磕头： “恩人，求您了，带我和闺女走吧，我俩吃得不多，能干活，做牛做马都行，求您了……“ 一边说一边咚咚咚地把脑袋往青石地上磕，磕出一片红肿来。 周飒不忍心，正要弯腰将她扶起来，那男人却扑腾上来，作势要打他媳妇。 “臭婆娘，早就看出来了，你心思野了，想跑是吧，你生是我王家人，死是我王家鬼，想攀高枝儿？想得美！就不让你去，就让你被卖到窑子里去，千人啃万人爬的贱货……” 周飒惊呆了，这古时候的渣男，真是没有最渣，只有更渣啊！ 前有罗石泉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吃里扒外装深情，后有李桂霜哥哥喂自己媳妇儿喝毒药。 如今又来了个更恶毒的…… 她抬脚一踢，那赌徒便穿墙而出，围墙上凹出一个人形来。 周飒跟着飞出去，脚踩着那赌徒的脖颈，厉声问： “卖你媳妇闺女能值几个钱？不如就把你卖了，送到矿上做工去！” 招手叫那赌坊收账的过来，让他写文书，签字画押，把这男人送去矿山做工，做到死为止。 瘦麻秆儿犹犹豫豫地，他们赌坊只卖过女人，可没往矿山上送过劳工啊~ 那赌徒这时候慌了，在周飒脚下扭蛆一般扭着身子，扯着嗓子喊： “我卖，卖媳妇，签……签卖身契……” 瘦麻秆干这事都是老手了，陪着笑脸问周飒：“大娘子，大英雄，你看？” 周飒嗯一声，松开脚，拍拍手，让他赶紧写卖身契来，让臭男人签字画押。 瘦麻秆儿一招手，便有手下拿了现成的，盖了官府衙门印的卖身契来，又问那媳妇儿她娘俩的名字。 闺女儿叫王春燕，她娘叫许四娘，瘦麻秆儿把名字填好，写明死契，此后母女两便是奴籍，生死都归主家处置。 赌徒和母女俩都签字画了押，周飒扔二十两银子给瘦麻秆儿，将许四娘扶起来，领着母女俩回了客栈。 王春燕今年十岁，她娘也才二十七，原本有个弟弟的，生病死了，她爹一时伤心，才染上了赌瘾。 “你可是舍不得你爹，舍不得离开家？”周飒见王春燕眼泪汪汪地，有些不理解。 小姑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 她见过赌徒的下场，都是家破人亡，卖屋卖田，卖媳妇卖儿女，最后惨死街头。 她母女俩能逃过此劫，已是万幸，怎么可能会留恋火坑！ 只是她也不知道为啥哭，可能想着死去的弟弟，想着爹爹的下场，有庆幸自己和娘有了活路吧。 到了客栈，老将军也起身了，正派人来找周飒两人用早膳呢。 “老爹，给您找了两个人，正好帮着伺候，做饭洗衣，种菜扫地。” 周飒进屋，见桌上摆好了早膳，不客气地坐下来，指了指身后许四娘母女俩，给老将军做介绍。 许四娘拉着女儿就要跪下来，被老将军摆手阻止了。 他摇头，对周飒说：“我有老张头夫妻，用不着那些人伺候。你还送回去吧！” “送回去？那她母女俩就遭殃了，她男人是个赌徒，连裤子都输没了，要把媳妇闺女卖到窑子里去呢！老爹你真不收留她们？” 许四娘慌了，生怕被送走，不顾老将军阻止，拉着女儿就跪下咚咚咚地磕头。 第68章 姑娘请自重 林老将军叹一口气道： “天下可怜人多了去了，你要这么着收人，一路走一路能收一个兵营。” 他这辈子见得多了，穷苦人家卖媳妇卖儿卖女的事情常有，哪里帮得过来哦。 周飒饿了，塞了个包子到嘴里，顾不上说话，只摆摆手。 赵北辰知她心意，笑着替她解释道：“看见了就得管，不管心里不舒服，吃不好睡不香。” 周飒啃着包子连连点头，又对赵北辰竖大拇指。 一个包子下肚，她才转身对许四娘说： “别担心，不赶你们走，老爹这儿用不上，回村里我给你们找活干，不怕受累就行。” 许四娘和王春燕一会点头，一会又摇头说不怕累，不怕苦。 周飒心里直叹息，这是吃了多少苦，才会惊弓之鸟般，满眼满脸都是惊惧之色，末世丧尸都没有她们这般惨烈之相。 当然了，丧尸无知无觉，面无表情，也没法类比。 “去下房找老张媳妇吧，就说老爹吩咐的，给你们安排吃食，一会就跟着他夫妇俩一起坐骡车走。” 老将军听周飒说不会逼着自己让这母女俩伺候，松了口气，言语也和蔼了许多。 许四娘千恩万谢地，领着春燕下去了。 不一会儿，一行人又重新出发，周飒归心似箭，她惦记着罗家村那几亩试验田，也不知道齐叔他们杂交稻培育得咋样了。 中午打尖的时候，跟老将军一说，他也起了兴致，水稻还能杂交？ 这要让飒丫头干成了，以后岂不是就不愁军粮亏空了？ 南越实行屯田制，西南三府一共有数千倾军田，这要亩产翻两三倍…… 老将军觉得梦太美好，不敢想，直催着周飒赶紧吃，吃完了赶路，他要去看秧田。 于是一行人漏夜进了罗家村，又是马又是车的，惊动了不少村人出来看热闹。 周飒先将林老将军送到赵北辰租住的院落。 正屋三间，老将军住西屋，赵北辰住东屋，中间当作起居室和饭厅。 厢房两间，老张夫妇住了一间，另一间就暂时做了库房，以后当作客房也行。 老张夫妇忙着给将军布置卧室，将带来的各种用品器具搬进库房，忙得不可开交。 许四娘母女俩很有眼力见地跟着帮忙，一口一个张叔张婶，哄得这两老满面笑容。 老张夫妻只有两个儿子，都在军中，见了王春燕这般机灵的小姑娘，心中喜欢得不行。 看她们能干又勤快，也想把人留下来，以后有个帮手。 哪怕不近身伺候老将军，这院里的活多着呢，挑水砍柴，种菜洗衣，做饭扫地，哪样不要忍受。 张婶悄悄与周飒说：“不如就让她们留在赵家，在库房搭个铺睡下吧？” 周飒还没说话呢，赵北辰在旁边听见，一句话给否了。 “飒娘，她二人在此不太方便，我是个单身男子，用不着女婢伺候，你领她们回去吧。” 许四娘才二十七岁，比赵北辰也就大了两三岁，瓜田李下的，很容易发生误会与事端。 赵北辰也算未雨绸缪了。 女婢不是不可以用，但得是张婶王婶这个年纪的才行。 许四娘听了这话，眼神黯淡，两手紧抓着衣角，不知道想些什么。 就在这当儿，院门砰嗵一声被推开，冲进来一个俏丽女子。 罗香玲，她提着裙子几步就跑过来，扑到赵北辰跟前，差点就撞进他怀里，赵北辰速速后退，才堪堪避开。 但还是被香玲抓住了衣襟，她哆嗦着嘴唇，仰着一张白皙秀丽的脸蛋，问道：“赵大哥，你回来了，你去哪儿了……” 说着又扭头，看看旁边站着的周飒，眼神灼热，几欲喷火，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质问道： “赵大哥，你为什么跟她出去，这么多天，你们干什么去了……你难道不知道，她嫁过人和离了，还有两个娃……” 那日周飒转告罗四婶，赵北辰无意于她家闺女，罗香玲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 在她心里，是周飒挡了她的好姻缘，在赵大哥面前肯定说了她许多坏话，这种女人，最是阴险。 她正想第二日来找周飒问个清楚明白，哪料到半夜里，两人双双不见了！ 赵北辰挥手，将罗香玲扯着自己衣襟的手拨开，冷声道：“你与我，很熟吗？还请姑娘自重!” 罗香玲一愣，她……她她她确实跟赵大哥不熟，可是这十里八乡，哪个青年男子见了她，不带着几分倾慕，说话语气小心翼翼，满满的讨好？ 世间竟真有男子不心悦她，不宠溺她，罗香玲一时怔忡，无法相信，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还好村长与四婶追了过来，四婶将罗香玲半搂着领到一旁。 村长打着哈哈，拱手问道：“赵大郎这是从哪儿来，家中来了这许多贵客？” 赵北辰可以冷声呵斥罗香玲，却没法对村长假以辞色，只能回礼道： “去了一趟云州府，这位是我父亲故交，听说我如今在罗家村落户，想过来看看，住些时日。” 他们在云州府就商量好了，只说老将军是故交长辈，来乡下隐居一段时间。 周飒和赵北辰唤他老爹，这个称呼既亲近又含糊，村人听了也不会怀疑他的身份。 村长哦了一声，将军衣着不俗，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贵人，当下便上前问安行礼。 又道他一行人漏夜赶路，想来疲惫不堪，早些歇息，拽着满脸不甘的香玲家去了。 有了香玲这一出，赵北辰更加不乐意让许四娘母女在自家留宿，周飒只好带着她们回周家。 王婶早得知周飒几人回来了，没急着去找她，下厨做了些饭食，让南瓜兄妹送了些去赵家。 周飒一看有馄饨，凉拌黄瓜，乐开了花，搂着王婶肩膀就夸： “还是婶子最知道我，赶了这大半日路，肚子饿得发慌。” 王婶嗔她一眼，一走这么多天，也不惦记家里！ 南瓜和香瓜见到娘亲，自然欣喜不已，南瓜还收敛着些，只傻呵呵地乐。 香瓜直接就爬上周飒膝盖，搂着她亲了又亲。 第69章 南瓜晕血 周飒抱着香瓜，一边用勺子吃馄饨，一边给王婶介绍。 “许四娘，王春燕，路上收的，以后就跟着我了，王婶你给她俩也弄碗馄饨填填肚子，夜里就在厢房打地铺吧。” 人越来越多，这周家院子是不够住了。 王婶应了，自去安排不提，周飒搂着香瓜，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起来懵懂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谁，跟着又想起来许多事情要做。 先得去看秧苗，齐叔已经开始选苗授粉了，不知顺不顺利。 然后得把文林爹的腿砸断了，再给续起来，看看效果如何。 不是周飒把文林爹当实验品，实在是老爹的腿伤太复杂，她得慎重着点。 最好能自制点抗生素，青霉素啥的，再给老爹动刀子。 还想给王婶，许四娘和罗文林他们十几口人找点谋生的路子。 她当然可以一直养着这些人，可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太有技术含量和难度的，他们干不了。 开个养猪场和卤肉店啥的，应该不错。 周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古代生活好充实好快活有没有！ 匆匆洗漱了下，喝了口米汤，灶间抓了两个包子，往赵家去。 昨日在路上就说好了，今日一早带老爹去秧田看杂交稻。 张叔背着老爹，张婶提着竹篮装着茶水汗巾子等杂物，赵北辰扛着藤椅，后面还跟着南瓜一溜儿小萝卜头。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往周家水田，齐叔在田头等着呢。 他果然是种田好手，周飒只给讲了杂交稻基本原理，他便无师自通，人工选苗授粉一把抓。 没有先例可循，齐叔也分不清楚哪些稻秧杂交会更好，他把两亩试验田分成四块。 “这次春耕先试了四种，等夏收，就能看出来哪种杂交稻收成最高了。”他憨憨地说。 周飒活了三百年，也没种过田，说实话只能听个热闹。 倒是老爹，以前不打仗时也跟着去军田里忙活，与齐叔聊得甚是契合。 周飒绕着稻田转了一圈，跟老爹打了声招呼，取了药品和手术刀具，去罗文林家。 赵北辰自然是从赵家跟到稻田，又从稻田跟到文林家，一路贴身护卫着。 “对了北辰哥，你那天说把银子交给我管，是故意说给林都督听的吧？” 周飒虽然不明白为啥，可她眼明心亮的，早看出赵林二人眼神眉毛官司一大把。 “银子你还拿回去吧，如今你家那么多人，每天可不少花银子。” 赵北辰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挠了挠头道： “要不以后你每个月给我发五两银子？不够我再找你要。” 周飒一想，也行。反正她记着帐呢，北辰哥名下八百两银子，怎么着也花不完。 两人闲聊着，一路喜笑颜开地进了文林家院子。 罗文林兄弟俩上山打柴去了，文林娘和他妹妹在廊下打草鞋。 院门吱呀一响，听声音文林娘便知道是周飒，她赶紧站起来，伸着手往前摸。 周飒上前两步，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婶子坐着便是了，我过来给三叔把腿骨续了。“ “哎，哎，辛苦飒娘了，秀云，快，去泡茅根水来。” 乡下人家里没有茶叶，就喝这种茅根水，甜丝丝的，比清水好喝，没有土腥味。 周飒摆手，让秀云别忙活。 “三叔在屋里吧，婶子领我们进去吧。”周飒示意秀云扶着她娘，几人进了堂屋。 文林爹欠着身子要坐起来行礼，被赵北辰按着肩头压住了。 “不必多礼，秀云你把你爹裤腿剪了。” 周飒一边取出酒精和麻沸散，一边吩咐秀云。 酒精是用白酒提炼的，周飒把方法教给了王婶。 这六七日她不在家，王婶用一瓦罐白酒，提炼出一小瓶子酒精。 周飒先给刀剪消毒，再给三叔腿上摸麻沸散。 这种草药提炼出来的麻药，只能起到表皮麻醉的作用，切割到血肉，还是会疼。 周飒把原理给三叔讲明白了，三叔点点头，往嘴里塞了团布块。 “来吧，我能忍。” 周飒要把皮肉切开，取出碎骨，再打断已经长歪了的腿骨，重新正形。 三叔碎骨不多，且时日不长，没有骨刺，周飒戴上自制的口罩，两手消了毒。 执刀缓缓切开一个寸长的口子，避开乐血管，流血倒是不多。 但是她伸鹰嘴钳进去夹碎骨时，旁边咚地一声，有人倒了。 是南瓜，他竟然晕血。 周飒沉声道：“把他抬出去，放通风的地方，醒了给他喝点水。” 除此之外，手术过程很顺利，三叔痛得一头冷汗，好在有赵北辰帮忙按着，他千斤之力，三叔丝毫不得动弹。 周飒将伤口缝合了，抹上军中特制的金疮药，用纱布包好，再用支架将两腿固定住。 “这金疮药早晚各一回，待伤口愈合后，再用这复骨膏涂抹腿骨断裂处，有助于骨骼再生愈合。” 周飒仔细交代秀云，最后又叮嘱她，夜里一定要关注她爹爹的情况，若是起高热，要赶紧去周家叫他。 回去的路上赵北辰叹道：“你啊，可真是菩萨心肠，那金疮药，麻沸散和复骨膏，都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你二话不说就给文林爹用上，以后将军那不够咋办？” 周飒倒没想那么多，在她眼里，老爹是人，文林爹也是人，平等对待，不会因为身份高低而有不同。 “林都督那应该不差这些药吧？对了北辰哥，哪天咱再进趟山，挖些草药吧？” 原本周飒想培养青霉素，可仔细一查数据库，青霉素有附生菌，叫展青霉素。 这两货犹如硬币的两面，一个是药，另一个是毒。 且肉眼根本无法辨别，培养过程也无法把控，后世实验室都解决不了，有了新的抗生素，青霉素很快就被替代。 周飒放弃了，决定制作中医消炎圣药蒲黄蓝，需要进山采挖几味药材。 赵北辰也有此意，那断续药酒父亲用着效果不错，若能进山再采挖些，父亲手术后肯定用得上。 两人不谋而合，说好第二日一起进山。 第70章 是为苍生还是为复仇 赵家院子里，张少武正领着牛嫂给将军磕头。 “两个孩子我都见过了，养得很好，可有跟着你学些武艺？” 老爹见了故人之子，一番唏嘘。 “学了些皮毛，不过自保而已，在这乡下村里，也不敢让他们太过招摇。” 张少武可不像周飒那般肆无忌惮，以石头的武功，哪里会打不过大熊那几个小子？ 只不过他不让石头显摆而已。 老爹点头，看了眼牛婶，缓缓道：“我让张婶整治几个菜，一会就在此用饭吧，咱爷儿俩好好喝几盅。” 张少武会意，老将军这是有话要与自己说，便侧身对牛嫂道：“不如你去灶间，给张婶帮帮忙？” 牛婶起身去了灶间，老爹这才道：“如今朝局混乱，北边外族入侵，内有忧患，你可有何打算？” 张少武隐姓埋名多年，并不甘心终老于这乡野间，复又跪下来道： “少武自幼习武，策马北疆，愿为护卫天下苍生平安而战，如今却只能在乡间耕田种地，求老将军指明前路！” 老爹沉吟片刻，才问：“你确定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战，不是为了复仇？” 张少武一时怔忡，他也说不清。 说不想复仇，那是假话。可父亲临终有血书在，叮嘱不许复仇，张少武早就把仇恨消弭在了骨血里。 “当年害我父亲的人，多数已经死了，或不知所踪，听闻那蒋老贼前些时日也被义士所杀，如今我想复仇，也不知该找何人……” 老爹脸色沉重，拍着张少武肩膀让他起身说话。 “蒋中举那厮，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动了他，朝廷还得派个人来，倒不如留着他这个废物掩人耳目，我与霄云才一直容着他，如今倒也是死得其所。” “北边乱相频生，东南西北两大藩王也有反意，若天下狼烟四起，你这一身本事，倒是不可埋没。” 闻听此言，张少武心中豪气顿生。 “林霄云过几日会来罗家村，你收拾收拾跟他去军中吧，只你身份暂时还不可公之于世人，只能从小旗做起，倒是委屈你了。” 小旗手下也有五到十个兵，这已是破格优待，张少武感激不已，铿锵而言：“少武定不负将军栽培！” 老爹为林家军谋得一员大将，心中畅快，伸手点了点茶盅，“喝茶，喝茶！” 张少武斟了一杯茶，周飒他们就回来了，小娃娃们迅速挤满了整个屋子，叽叽喳喳说着今日见闻。 “南瓜砰一声，就晕倒在地上了哈哈哈……”石头连比画带表演的，逗得大家哈哈笑。 南瓜一脸通红，周飒拍拍他肩膀，“这不丢人，我们南瓜不过是晕血而已，还有人晕针，晕车，晕书本呢……” 她促狭地对着石头笑。 石头就是晕书本的人，一让他读书背书，就头昏眼花，宁愿去山上砍柴，地里干活。 众人哈哈大笑，一时热闹不已，老爹难得如此畅快惬意，用饭时都多饮乐几杯。 翌日。 周飒与赵北辰原本打算进山采药，却没能成行。 一大早云州府来了一队人马，总共三十人的小队，林霄云和肖强亲自带队。 村长罗四叔站在自家院门口，见村外乡道上尘土飞扬，群马奔驰而来。 远看是云州府的军士，赶紧地领着村人出来迎接。 “不知都督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都督莫怪！”村长领着众人要跪下迎接，林霄云摆手阻止。 见周飒和赵北辰束手站在人群边上，他嘴角微微一弯，没有搭理身边亦步亦趋的村长，直接走向周飒。 “周娘子，年前俘虏的那批土匪招了，这山中还有不少流匪藏匿，你们若是上山打猎，可要小心这些，我带了一队兵士来，日后就驻扎在后山上，负责这周边几个镇子的护卫。” 转了个圈又道：“我看这罗家村位置甚好，就在这选址，建个卫所吧。” 村长一听这话，大喜过望，有州府里在此建卫所，附近村镇安全许多不说，也会带来不少营生。 卫所要建房，要吃喝，都得招工。 再一个……州府来的兵士，那都是人中豪杰，他家香玲高不成低不就，都十八岁了还没说亲。 赵北辰那小子居然还看不上……哼! 这不瞌睡来枕头，三十个兵士里，总能挑上一个吧？ 当下低头弯腰的，在前面引路，想让大都督去他家歇脚。 哪知道林霄云转了个弯，问肖强：“听说你家老爹在这村里隐居，住哪家来着？” 周飒接过话头：“在我赵大哥家呢，都督要去看看吗？” 林霄云点头，举步往赵北辰家去了，周飒看着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村长暗笑。 这一套说辞，都是他们在云州府说好的。 什么山中流匪啊，建个卫所，肖强老爹隐居啊，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让老将军清净自在落脚罗家村，又顺理成章派上几十兵士来护卫他安危罢了。 一行人进了赵家，院子里瞬间便满满当当的，连椅子都不够坐。 老将军在廊下晒太阳呢，春日暖暖，他恹恹欲睡，看见儿子进来，英姿勃发地，鼻子里哼一声。 “大老远地跑过来干什么？我在这里好着呢！” 连着两日，老张都背着他去田头看老齐一家间苗除草。 田野间铺张席子，喝喝茶聊聊农事，他不知多惬意，比待在那庭院深深的将军府要快活多了。 林霄云陪着笑脸道：“父亲要在此住上至少一年，儿子总要来看看才放心的，连母亲和霄岩霄月都想跟来，我拦着没让。” 说着便挥手，让兵士把请木匠打好的轮椅搬过来，林霄月和周飒合作画的图纸精细，木匠一看就懂。 这轮椅类似于民间常见的手推木轮车，只不过上面放了张靠背椅，前面有放脚的踏板。 椅子坐板是活动的，从后面抽出，还能直接入恭。 老将军虽嘴上嫌弃，心里却欢喜，林霄云亲自动手，将他抱到轮椅上，推着在院子里前前后后，转了几个来回。 “甚好，甚好！”老将军喜不自胜，当即就要出院，去秧田看看。 第71章 防不胜防 有了这木轮椅，再也不用老张头背进背出，老将军惬意非凡，村里来回转了几圈，突然有了主意。 这罗家村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在此长居，岂不是一件美事？ “你问问，这村里可有院落往外出售？有的话让肖强以他名义买一个，以后我就在此长住养老了！” “再买上几十亩田地，我也要种水稻。” 老将军给儿子提要求，半点不带客气的。 林霄云一想，这倒是个好主意，有了田地，正好让护卫们扮作农夫，在此护卫父亲。 赵北辰摸了摸鼻子，想要反对却找不到理由。 他好容易把父亲接到身边，还没来得及尽孝呢，就要分开住了吗？ 这几日赵北辰伺候老将军颇为用心，老将军以为他如此殷勤，是想图个前程。 便有意试探道：“阿辰也有武艺在身，不如随我儿去从军？” 赵北辰吓了一跳，父亲在此，飒娘在此，他怎能抛下二人去从军？ 连连摆手道：“我在山中久居，习惯了独来独往，不受约束……还请老爹别嫌弃，容我伺候左右。” 老将军凝神看着赵北辰，久久不语。说实话，不太相信他这一番说辞。 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看人总有几分入骨，赵北辰他却有些看不透。 “那也罢了，你既不愿从军，便留在我身边做个贴身护卫吧！” 赵北辰大喜过望，单膝跪地，行了个军中的大礼。 “多谢将军信任，阿辰定不负重托，护您周全！” 林霄云出去吩咐肖强买屋买地之事，回来见父亲收了赵北辰做贴身护卫，也很满意。 这赵北辰武艺高强，还通医术，能留在父亲身边贴身护卫，再好不过了。 他以查探山中流匪之名来罗家村，自然不能在赵家久留，虽依依不舍，也只能坐了片刻，便告辞出门。 村长罗四叔还在院门外候着，林霄云例行公事地叮嘱几句。 无非是看紧门户，加强巡逻，若有可疑人等，速速报告卫所之类。 林霄云领着三十名军士去村外后山找地方扎营，肖强则留下来，与罗四叔商讨买房买地之事。 村里空着的就那几座院子，大小不一，老将军要长住，还得安排下人和十个护卫的歇息地处，都远远不够宽敞。 赵北辰知道他这院落隔壁是绝户留下的，房屋破败不堪居住，宅基地却不小。 “要不去问问油坊李老板，将他家这院子一起买下来，两处宅基地一共有三亩多，建个两进甚至三进院子都够，还能留出不小的菜地和花园。” 前世将军府几番重修扩建，都是林霄云自己设计监工，赵北辰对房屋建筑与园林设计颇有心得。 老爹一听这主意好啊，催着肖强去镇上找李老板。 事情比肖强预想的顺利多了，李老板一听来意，二话不说就同意。 他虽然想留着这小院以后养老住，可谁吃饱了撑的，敢跟军中百户作对？ “只是那院子我刚租给了村中新落户的一个小伙子，怕是他……” 肖强摆手道：“这倒不用你操心，就是那赵北辰推荐我们买你这院子，租金你退给他就是。” 李老板这就放心，当下找中人立了契约。 院落宅基地一亩六分地，三间正屋，两间厢房，两间柴房，一共作价二十六两，另外中人佣金二两。 肖强给了银子，李老板又退回一两，托他转交给赵北辰。 另一处绝户宅基地就更便宜了，直接从村中购买，只花了十两银子。 至于田地，倒比宅基地要麻烦许多。 上好的良田都抢手，罗家村十好几年没有人家往外卖水田了。 村长琢磨着，林大都督都亲自去拜见照看，这老爹肯定不是一般人。 他忍痛从自家六十亩水田里匀出十亩，加上两家绝户十亩中等山地，肖强都替老爹买下来了。 “官府鼓励村人开荒，您家若是有长工，去山上开荒，开多少都行，能免三年赋税。” 村长看出来，老爹嫌二十亩田地太少，讨好地说。 老爹点头，开荒也不错，他们军营里的儿郎，最擅长开荒，走到哪把粮食种到哪。 林霄云在山中营地里呆了一日，下山回村，见宅基地已选好，田地也买妥，很是满意。 “你回山上开矿，拨十个人下山，让他们换了普通村人衣服，扮作家丁，先挖地基建房。等房子建好了，再种田开荒。” 肖强是百夫长，来罗家村护卫老将军算大材小用，林霄云原本打算指派个小营就足够。 他藏了个私念，想跟周飒多取些打铁经，便以进山挖矿土的理由，主动请缨前来罗家村驻守。 可惜，既然是挖矿土，就不得不进山，不能一直赖在赵家。 这日饭桌上，肖强与赵北辰对饮了一杯，便道： “赵兄，这建房的事宜，肖某就拜托给你了，都督留下的银子和人手，都交予你支配，若是银子不够，再找将军府老管家从账上支取便是。” 赵北辰自然乐意接下这差事，也当仁不让。 他明着是老爹贴身护卫，暗地里是亲生儿子，父亲要住的院落，岂能不用心？ “肖百户且放心。”赵北辰坦然接下银子，与老爹商议起建房之事。 这边肖强转身就对周飒拱手道： “周娘子，肖某此次进山，实为开挖矿土而来，这山中矿脉只有您知晓，明日能否劳您大驾，一同进山指点我等？” 周飒自然不会推辞，正好她要进山采药，爽快地答应下来。 赵北辰在旁边听着，心中懊悔不已。 他领了建屋的差事在身，不能陪同飒娘进山，只能把断续草药酒拿出来给她做样。 “这种草长在潮湿险要处，你若找不着，不必冒险，去山中可千万要小心。” 叮嘱了一遍又一遍，周飒摸摸耳朵，有些不解地问： “北辰哥，这山里还有啥比我危险？我进山，该是飞禽走兽们簌簌发抖才对吧？” 赵北辰语塞，心里嘀咕，危险的不止是飞禽走兽，还有人！ 千防万防，防着林霄云，如今还得防着莫名其妙蹦出来的肖强，他容易吗！ 第72章 肖强你算老几 这肖强到了罗家村，不知道跟谁打听的，知道飒娘和离，如今乃一独身妇人，那眼神立马不一样了。 之前在云州府还知道收着些，不敢唐突，如今蹭蹭冒绿光，简直饿狼一般！ 哼，好好的一黄花大小伙子，不去找媒婆，说个年龄相当待字闺中的姑娘做媳妇，盯着飒娘干嘛？ 想把她骗到山里，一口叼走？ 赵北辰越想越愤愤不平，偏偏刚刚饭桌上，他与老爹说好了，明日去砖瓦窑订青砖明瓦，还要去采石场买些夯地基的石头。 建造房屋最重要的就是泥瓦匠和木工，泥瓦匠铺地基砌墙上瓦，木工立柱上房梁。 这俩工匠也得赵北辰去云县城里请，他一想就脑袋大。 还有木材，有些可以买现成，有些还得要去山上采伐。 肖强在旁边拍着胸脯说，他可以领着兵士们在山中采伐，还邀请周飒一起去伐木。 “伐木很有意思的，你可以跟我们一道去看看。” 赵北辰逮着机会就怼他：“不劳肖百户费心，这木材还是等着我去选，你们不知道什么样的木材适合做房梁，什么木材适合打制家具。” 又扭头对周飒道：“明日我去砖瓦窑，你进了山别久留，挖矿的事情有他们就行，领着他们找到矿脉就回来吧，别在山中留宿。” 他担心周飒带着肖强他们上悬崖山洞去扎营，那地儿可是他和飒娘的洞天福地。 私心里，赵北辰不愿意让任何人闯入。 周飒似乎明白他的心思，举起酒杯与他碰了下，笑道： “行，我不留宿山中，他们一帮兵士扎帐篷，也没我睡觉的地儿。” 赵北辰这才略略放心，也笑着说：“那我要是回来得早，就去山里接你。” 肖强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看赵北辰，又扭头看看周飒。 这两人气场真奇怪，明明饭桌上一圈人，他二人总能聊得旁若无人，密不透风。 好像有个无形的屏障，将他二人圈在里面似的。 肖强心里一阵不舒服，端起酒杯，打断他二人的谈笑，对周飒道： “周娘子是林家军的福星，赵兄还担心我们会照顾不周不成？放心吧，明日我亲自送周娘子下山，倒不必劳动赵兄大驾。” 赵北辰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肖强你丫的，当初还是我慧眼识珠，将你招到林家军，又破格升你做百户！ 如今倒长本事了，挖起本都督的墙角来！ 林霄云都得靠边站，你这厮算老几！ 饭后，赵北辰送飒娘回家，远远地看见罗香玲站在她家院门口，往这边看来，浑身散发着一股哀怨气息。 他心中突然一亮，有了个主意，不禁回头多看了那姑娘几眼。 嗯，年龄相当，容貌……也差不离。就她了。 给肖强做媳妇正正好，省得他没事缠着飒娘! 罗香玲本来已经放弃，那日赵北辰一句你自重点，让她颜面尽失，回家躺了三天。 如今见着赵北辰与飒娘二人，只远远看着，再没脸往前凑近。 可赵大哥几番回头看她，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一颗春心如春草般，野火烧不尽，赵北辰一个眼神，便又蹭蹭地燃起熊熊大火。 且不说这罗香玲如何夜不能寐，揣摩赵北辰心思，第二日一早，周飒几人忙活开来。 赵北辰骑马去砖窑之前，特意上周家转了一圈。 周家院子里也有一株桃花，花枝漫斜，赵北辰骑在马上，正好高过院墙，见周飒踮起脚尖，折桃花插瓶呢。 要说美食是她穿过来第一爱好，这鲜花便是第二，采上几枝插瓶，放在床头窗前，看着就心生欢喜。 “飒娘。”赵北辰悄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声唤道。 周飒应声回头，一见他便嘴角上翘，绽放如花笑颜，真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赵北辰眼角含笑，看着周飒脚尖一点，飞上了墙头。 她盘腿坐下，手里一枝桃花摇啊摇的。 “北辰哥，簪花少年郎，打马踏春光。今日去砖窑，可要快去快回哦！” 周飒笑吟吟的，折下一朵桃花，插在赵北辰发髻边，侧头细细打量，我家大哥就是好看！ 也难怪罗香玲那小姑娘花痴一般，哈哈。 赵北辰脸微微一红，点头道：“好，我回来就去山里找你。你等我。” 周飒点头，笑眯眯看着他打马而去。 肖强一大早就醒了，好容易熬到公鸡叫过三遍，太阳爬上了树梢，赵北辰也踏马过了村口。 他领着几个兵士，昂首阔步，来周家院子敲门。 肖强今年二十四岁，按说早就该成亲了。 可前些年兵乱连着饥荒，他家徒四壁，父母双亡，一个妹妹又在逃荒路上走散了，谁给他张罗娶亲？ 后来运气好，因着会打铁，被林都督慧眼识珠，从了军，他一心一意想立功，更没心思找媳妇。 这两年倒是好些人人给他说亲，可他都看不上。 有个小娘子缠了他好些时日，肖强惹不起，干脆躲到军营里不回家。 那娘子小家碧玉柔柔弱弱的，他一个铁匠，武夫，伺候不起。 生怕一不小心，把人腰给弄折了，胳膊腿弄断了。 媒人问他到底想要啥样的，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直到遇见周飒，他脑袋里轰地一声，开了窍一般，原来世间竟有这样的女子！ 第73章 投其所好 在云州府初见时，周飒做妇人装扮，肖强也就不敢妄想。 只是对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媳妇儿，依稀有了些想象。 大概就周飒那样的吧。 倒不用那么厉害，就性情和她一般，爽朗利落，嘎嘣脆就行！ 别跟那小家碧玉似的，说话像蚊子嗡嗡嗡，一句话扭扭捏捏分成三口气来说。 肖强声音稍微大点，就眼泪汪汪，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害得他，见了那小娘子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口气把人给吹倒了。 肖强到了罗家村，无意中听说，周飒和离了。 他这颗心啊，砰砰砰，跳得两只手按不住。 肖强也看出来了，那赵北辰一直跟在周娘子身边转，说没点想法，不可能。 不过他掂量了下，自己长得没人家那么好看，但也算堂堂正正的一汉子。 最主要，他有军职啊，云州城也置办了一套小宅子，赵北辰有啥？ 肖强还挺有自信的，自觉挺占优势。 早上出门前，他换了身衣衫，刮了胡子，对着铜镜照了又照。 还闻了闻自己身上，生怕有汗味，熏着了周娘子。 他昨日特意冲了凉水澡，用皂角擦身，衣服也刚洗过，清清爽爽。 到了周家门口，他忍不住问身边亲卫，“我看着如何？” 亲卫铁牛是他从村里带出来的，刚十八岁，略懂人事，上下打量了一下肖强，点头道：“强哥威武，英雄本色！” 威武的肖强挺了挺胸膛，抬手敲响周家院门。 开门的是王婶，一见肖强就满脸堆笑：“肖百户啊，请稍等，我家飒娘马上就好。” 周飒和离了，村里人闲言碎语可不少，虽不敢当着飒娘的面，背地里怎么污糟怎么编排。 王婶心里那叫一个煎熬啊，就盼着她能再找个，比罗石泉强的，能镇住村里这帮碎嘴子。 起初她看赵北辰也不错，如今来了个肖百户，王婶立马改了主意。 在她眼里，肖强比赵北辰好。 姓赵的小伙子虽然像模像样，可没正事儿，老跟着飒娘转，算怎么回事？ 肖百户可是正经军中人，有官职的！ 王婶喜滋滋地进屋去喊人，周飒应声出来，对肖强点点头道：“我好了，出发吧。” 她惯常冷着一张脸，也就在南瓜香瓜，赵北辰和王婶跟前会露出真性情。 没办法，除了亲近之人，其他人都跟丧尸差不多，在她眼里没有身份。 肖强全然不介意周飒冷脸，一路小心翼翼地，投其所好，找话题套近乎。 他在军中不过六年，能升为百户，身边笼络了一帮拥趸，力气大作战勇猛只是原因之一。 肖强自幼跟着父亲打铁，看多了人来人往，擅于察言观色。 用现代话说，就是非常擅长提供情绪价值。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周飒些罗家村的风土人情，山里打猎的事情。 借着那老虎和金钱豹，他不愁没话题。 很快，肖强就意识到，身边这周娘子，最大喜好是美食。 她提到，曾经在山里杀了一条蟒蛇。 “可惜了，当时走得急，没把那大蛇带上，不然炖蛇羹，不知多美味！” 她在云州城将军府那几日，每日一盅蛇羹，滋味美妙，至今不能忘怀。 见到野兔，她随手弹个石头，把小家伙打晕了，让肖强去捡过来背上。 “中午烤野兔吃，你吃过没？兔肉有些老，切割起来有讲究的……” 这还是赵北辰教她的，与肌肉纹理相交而切，肉质就会更鲜嫩。 肖强投其所好，挖空心思，想了许多自己吃过的美食，一一与周飒道来。 引得她啧啧称叹，笑容也多了几分。 一路行来，由漠然视之到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肖强越发觉得周飒性情好，容易亲近，也好哄，没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 他一路哄着周飒开心，可也没忘了正事，沿途发现可用的木材，便让铁牛做上标记。 回头让兵士们砍伐了，运到山下去晾干。 “越是好的木材，需要晾晒的时间越长，如此才不会开裂。有些甚至要放在空旷室内，慢慢风干数年。” 周飒有些奇怪，肖强不是一个铁匠吗？怎么也懂木材？ 肖强笑了，给她慢慢解释道： “我们军中又不是时时打仗，没有战事的时候，要耕田，建屋，甚至养鸡养猪。军中人，什么都得会才行。尤其行军途中，就地取材，无中生有。” 几人一路进山，行了有数十里，在悬崖山洞西北边的山麓上，找到了打制钢水的矿脉。 肖强指挥兵士们扎营搭帐篷。 这挖矿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只要矿土没挖空，就得一直安排将士守在这边。 所以找到矿脉，先安营扎寨。 “今日先搭帐篷，方便这些人夜里留宿，明天开始，要在这里建房子。”肖强解释道。 兵士们分工合作，不过一个时辰，便搭起来五六顶帐篷。 周飒一时手痒，也动手帮忙，亲自搭了个帐篷。 “周娘子，你这帐篷搭好了，不如今夜就留宿山中吧，不是要采挖草药？就不用那么麻烦，上山下山了。” 周飒摇摇头，她答应了赵北辰，就不会轻易爽约。再说上下山对她来说，算什么难事。 忙活半日，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肚子。 肖强猜她饿了，便含笑道：“我让他们搭锅灶了，一会就做午食，那几只野兔也让剥了，回头咱们烤着吃。” 周飒嫣然一笑，高兴了，民以食为天啊。 话说赵北辰一路疾驰，到了数十里外的方家窑，这是云县最大，口碑也最好的一家砖瓦窑。 青砖分三种品类，上品要四文一块，中品三文一块，下品只要两文一块。 “上品用的砖土最优等，不易开裂，住上百年也不会有问题，风吹雨浸，不会有损耗，这一点小老儿可以打包票。” “中品的质量也没问题，就是烧制的时候火候温度掌控不够，品相略差一些。” 窑主姓方，五十开外年纪，听说赵北辰要购置上万砖瓦，是笔不小的生意，亲自出来接洽。 第74章 我和他能一样吗？ 窑主看出赵北辰气度不凡，态度格外殷切，亲手沏茶，娓娓道来。 “至于下品砖，说实话，用的是一份砖土配一份泥浆，不瞒客官说，有些人家，银钱不多，买中上品有些吃力，但又想要房屋气派有面子，两文钱一块的砖，比泥胚砖总要好些，所以销量也不低，客官选哪种都行。” 赵北辰点头，泥坯砖一下雨就流黄浆，住不上十年就得重新筑胚，一般人家，但凡有几两银子，都想建上两间砖瓦房。 对这种人家，两文一块的下品砖，当然是最优选择，成本就低了一半。 灰瓦只有两种，上品三文两块，下品一文一块。 赵北辰与方窑主核算了一遍，三进院，大约要用一万六千块砖，六千片瓦。 他自然选上品砖瓦，总价就是七十三两。 两人签了协议，赵北辰付了三十两定金，约定半个月后方窑主送货上门，银货两清。 若是有没用完的砖瓦，可以原价退回。 定了砖瓦，赵北辰又快马加鞭去了河滩石场，夯地基要用一层灰土，一层卵石。 基石和台阶则用花岗岩最好，普通青石也可。 毕竟只是村里的隐居之所，不可太过惹眼，赵北辰和老爹商量好了，地基先用石灰混上黄土铺底，防水不易塌陷，这笔银子不能省。 至于基石和台阶，用青石就好。 石灰和青石，一共八两银子，赵北辰付了帐，明天便能送到。 至于黄土，可以去后山采挖，卵石就请村里的娃娃去山坡上河堤上捡就行，山上采挖的石头敲碎了也可以。 诸事办妥，赵北辰顾不上吃午食，就打马回了罗家村，也不进村，直接就上山找飒娘去。 后山那么深，赵北辰能骑马的地方骑马，实在骑不了了，就弃马而行。 爬到山峰最高处，见深山茂林里，有袅袅炊烟，嗯，应该就在那里。 赵北辰找到的时候，众兵士正热火朝天地，做大锅饭呢。 肖强让铁牛单独挖了个火坑，他和周飒搭了烤架，正在烤野兔吃。 准确地说，是他负责烤，周飒负责吃。 赵北辰远远地站了一会儿，看着飒娘吃得欢畅无比，肖强像个小厮似的，殷勤备至。 一会儿递烤肉，一会儿用竹筒给她泡茅根水。 “烤肉上火，喝点茅根水，能解解油腻。”他把竹筒递给周飒。 转身却听到一声冷哼：“肖百户倒是细致，这烤肉，赵某可能尝尝？” 周飒仰头，看见赵北辰站在她身旁，开心地招手，笑道： “赵大哥，你这么快就过来了？快坐下，这还有半只野兔呢，喏，给你！” 她撕了一只野兔腿，递给赵北辰。 赵北辰嘴角弯了一下，撩起衣袍，在飒娘身边坐下，接过兔腿，咬了一口。 又停下来，从袖口扯出一方青帕，递给飒娘，指指她嘴角。 周飒毫无顾忌，吃得满嘴流油，嘴角还沾了不少烤肉香料。 她哦了一声，伸手接了赵北辰的帕子，往嘴上呼撸一擦，又扔回去。 赵北辰眼眸深深地看了眼肖强，这才慢悠悠地把兔腿伸到嘴里，得意地咬了一口。 肖强见他二人行止如此自然亲密，不由得低了眼眸。 半日来好不容易与周娘子拉近的关系，因为赵北辰打岔，似乎又远了许多。 赵北辰三下两下吃饱了，点头对肖强致谢，拉着飒娘起身要走。 “趁着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咱们去采些草药。” 周飒这才想起来，采药才是她的正经事儿，起身就与肖强作别。 肖强无奈地把二人送到山崖下，赵北辰挥手让他回去。 “不必送了，肖百户好好挖矿吧！” 肖强眼睁睁看着周飒被带走，却找不到任何理由挽留，或跟着一起去，只能怏怏地回了营地。 肖强走了，赵北辰脸却拉了下来，他满心的不高兴，不知道该怎么跟飒娘说。 偏偏飒娘又是个不通情爱，没心没肺的，完全没意识到肖强对她那点企图。 更没意识到赵北辰对她的心思，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行为有何不妥。 赵北辰闷了一会儿，见周飒完全没反应，叹一口气，怎么办呢？ 他在这生闷气，人家完全不知道，真是演戏给瞎子看啊！ 他伸手拉住周飒的袖子，低声道：“飒娘，我有话跟你说。” 周飒停住脚步，转身面对他，收敛了笑容，很认真地问：“啥事，你说。” 春日阳光炽热，两人爬山疾行，飒娘额头鼻尖薄薄的一层汗，脸颊也红扑扑的。 看着他的眼神纯净如水，一点杂念都没有。 赵北辰突然有些羞愧，他要说的话，对飒娘这样心无旁骛的女子，简直就是一种污染。 可是他又必须得说，飒娘心思单纯，可别人心里，杂念多着呢！ “飒娘，你怎么能跟肖强，那样单独一起烤肉，谈笑呢？” 赵北辰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直言相问。 以他对飒娘的了解，若太过委婉，她怕是根本听不明白。 “啊，为啥不可以？” 周飒觉得跟肖强相处很愉快啊，他烤的野兔味道不错，懂的东西不少，说话也有趣。 “当然不可以，不但是他，别的单身男子，都不可以。” 飒娘不知道，她那般肆无忌惮，天真无邪地对着男人笑，有多诱惑。 诱惑到，赵北辰恨不得戳瞎了肖强的眼睛。 让他两眼冒绿光，看着飒娘，上上下下，毫无忌惮！ 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只有男人才懂。 飒娘果然不懂，眨巴眨巴眼睛，问他： “为啥吗？我和你，不也一起吃饭，聊天，打猎吗？我们现在还一起上山采药呢！” 赵北辰气结，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跟他，能一样吗？” “不一样吗？”周飒挠挠头，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有啥不一样？ 赵北辰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脸色发白，舌头抵着腮帮子，不知该如何说。 好一会儿才闷声道：“你好好想想，我与肖强，到底一不一样。” 第75章 散财菩萨 周飒总算觉出些不对劲，转身停住脚步，扬着眉毛，惊异地打量赵北辰好一会儿。 嗯，脸拉着，嘴角抿着，不像平日里，微微翘起，见了她就满脸都是笑意。 北辰哥和肖强不一样吗？ 当然了，她和肖强没有一起杀过人，没有互相救过命。 可这跟一起烤野兔，聊天有啥关系？ 周飒隐约觉察到，她若敢说两人一样，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北辰哥那张淬了寒冰一般的脸，怕是即刻就碎掉了。 “那……还是……不一样吧……” 赵北辰……！！！ 什么叫，那还是不一样！ 见周飒一脸懵懂，赵北辰叹一口气： “肖强尚未娶亲，你与他单独在一起，吃饭谈笑，旁人见了，会以为你……＂ ＂唉，总之瓜田李下，麻烦多多，日后记得收敛自己的言行。” 周飒皱皱眉，她倒是隐约知道，这古代男子若娶亲了，是得避讳着点，因为他媳妇会不高兴。 比如牛嫂，就不喜欢她与少武哥多说话。 没娶亲的男人，也要避讳？不能单独说话，不能一起用饭？ 行吧，以后她记住就是了。 周飒对赵北辰点点头，样子乖得好像香瓜。 赵北辰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可心里知道，她还是没明白。 “飒娘，你要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女七岁便知人事，别说你们孤男寡女，就是兄弟姐妹，都要收敛行为，举止有度。” 啊？这么复杂？周飒快要自闭了。 古代男女，可真……不好惹！ 一个个的，脑回路不一般，啧啧。能不能正常点啊！ 赵北辰看她一脸郁闷，忍不住威胁道： “反正你看吧，要再跟肖强这么着谈笑，不用三回，他肯定得找媒人上门提亲，不信你就试试。” 他知道周飒没那种心思，可架不住人家热情似火啊？ 这可把周飒给吓着了，想起罗石泉，还有那些想凑上来吃软饭的闲汉们，她打了个哆嗦。 好不容易和离，摆脱渣男，她可不要再搞个男人做累赘！ 周飒闷着头，背着手往前冲，也有点不高兴了。 突然她想起来，急急停下转身问道： “那北辰哥，我是不是也得跟你离远点啊，叫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咱们这样，是不是也不太合适？” 赵北辰……这回旋镖，扎得实在也太快了吧！ 他步子跟得紧，周飒这一停一转身，就撞到了他身上。 周飒没觉得有啥，揉了揉撞痛的鼻子，北辰哥胸膛真硬！ 赵北辰微微红了脸，手扶着飒娘胳膊，往后退了一步。 他与飒娘也要离远点么？ 懵了好一会儿，才摸着鼻子道： “不是说了我与他们不一样？我是南瓜的干爹，咱们不必忌讳那些。” 哦，好吧，周飒放心了。 说实话，让她跟赵北辰拉开距离，还蛮不适应的。 赵北辰悄悄打量了飒娘一会儿，她……是真的半点不知道自己这份心意啊！ 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总比知道了之后拒绝他，要与他男女授受不亲好。 赵北辰憋了满怀的情意，不能说，不敢说。 最后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闷声问出这么一句： “飒娘，我与肖强，谁烤的野兔好吃？” 周飒呵呵哒，其实……都好吃。可这话是不是不能说？ “当然是北辰哥你做的好吃啦！”她也算长了一丢丢心眼。 嗯，这还差不多。赵北辰在周飒背后，咧嘴笑得花一样。 “回去的时候打几只，晚上烤给你吃，对了我在镇上还给你买了桂花酿，青团和鲜奶糕。” 嗯，周飒甩着手，有好吃的……不过还是先挖草药吧。 蒲黄蓝需要的药材不算稀罕，周飒没费多大功夫，便挖了一背篓。 赵北辰却一无所获，断续草实在罕见，眼看天快黑了，周飒几声呼哨，唤来苍穹夫妇。 赵北辰把药酒里泡着的断续草取出来，给苍穹霞羽闻了闻。 “苍穹霞羽，这种草药对我们很重要，你要是发现，就采集了，放到悬崖山洞里去，明白吗？” 两只鹰嘶鸣几声，展翅飞往更深的老林里去。 两人回了罗家村，先去给老爹问安。 周飒怕他心中焦急，毕竟来罗家村也有五六日了，还没有给他做手术治腿。 “老爹，您别焦心，我还差一种药丸，做出来了，就给你治腿，可好？” 老爹捏了捏自己的腿，爽朗一笑道： “不着急，老爹在床上躺了五年了，如今托你们这几个年轻人的福，到了这罗家村，能去田间地头转一转，快活着呢！你别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老爹这豁达劲头，让周飒心头一松，几人用了饭食，赵北辰陪着她去给文林爹复诊。 “飒娘，你说的那药丸，有何功效，为何非它不可？“ 赵北辰今日在山上，见飒娘采了那么多野草，不知何用。 周飒大概给他解释了消炎的药理，又发愁道： “一共六种草药，每样得几百斤，还得找药铺帮忙炼制，愁死我了，得赶在天热之前做出来，不然夏天了，伤口容易感染，只能等立秋之后了。“ 立秋之后……赵北辰眉头紧锁，父亲腿伤等不及啊，最迟明年底，各地叛军四起，乱象环生。 飒娘说父亲手术后，需要至少半年恢复期，这时间实在耽误不起。 “飒娘，听你这么一说，这药丸在军中也颇有大用场，不如这样吧……“ “咱们把药草教给村人认识，让他们进山去采挖，照市价收，再把你这消炎药方和草药送到军中，请军医制作药丸可好？“ 飒娘抬手与他一击掌道，“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 她想到便做到，从文林家出来，拿着草药去了村长家。 这春耕收了尾，村里人忙完了无事，男人出去打零工，女子在家养鸡养猪，纺纱织布，挣些零花。 周飒收草药的消息传出来，村人沸腾了！ 漫山遍野的蒲公英，三文钱一斤！ 其他不常见些的药材，更贵！那什么黄芩，二十文一斤！ 妈耶，这周家丫头是散财菩萨吧！ 第76章 打一架再说 这回可不止肖强对着周飒眼冒绿光了，全村男女老少，见着周飒就像看见了银子，嗖嗖滴冒银光！ 连多日不见的罗石泉和李桂霜佝偻着腰身，背着背篓去挖蒲公英。 两人当日那毒虽散了，可身子孱弱得不行，地里活干不了，听说挖草药能卖些钱，也挣扎着出了门。 罗石泉见了周飒就低头想绕道走，他如今可是真怕了! 再说还欠着周飒二十四两银子呢！ 怕是这一辈子也还不清！ 周飒根本没看见这公母俩，忙着呢！ 她把做药丸的消息送到云州城去了，趁着等林霄云回信的功夫，与赵北辰上悬崖山洞走了一趟。 苍穹霞羽还真找到不少断续草，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山洞口上，树荫底下晾晒呢。 除了断续草，还有另外一种植物，苍穹用长喙叼着，一直往他们手里送。 周飒和赵北辰带回来，去云县请药铺里老中医一看，这植物竟然是传说中的骨碎补！ 听名字就知道，这草药能让碎骨愈合，断骨再生！ 真可谓是天赐良药啊！ 万事俱备，就只等着蒲黄蓝药丸了。 这日周飒一早就去赵家，推着老爹去稻田看水稻的生长情况。 如今已经四月，稻穗刚刚开始拔节，眼看着就要抽穗。 几人兴致勃勃，齐叔指点着试验田里青绿一片，评点不同杂交稻的生长情况。 村道上一阵烟尘，云州府派人来了。 周飒推着老爹迎上去，那信使下马，单膝跪地，拱手行礼。 “见过老将军，见过周娘子！” 周飒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威名，献猛兽与制钢秘方的高义，早已众人皆知。 林家军中人见了她，都不由自主带了一分崇敬。 老将军抬手让他起身，问道：“你家都督怎么说？” “都督请军医们看了，周娘子的消炎药丸方子很得用，以后军中也可常备。采买草药制作药丸的经费便由林家军出。” “此外，都督说周娘子药方金贵，这百两赏银，远不够药方价值，还请周娘子笑纳，不要嫌弃。” 周飒惊呆了，这药方在古人历史上曾经广泛用于疫病防治，她不过是从数据库里随手拈来，竟然就白得了一百两银子？ 不过一想也是，这方子若放在普通医馆，都能当作镇馆之宝了！ 周飒不客气地收下银票，请齐叔送老爹回赵家，她领着信使去村口草药收集处。 军医炼制丹药需要的锅炉与器皿繁多，不好搬运到罗家村，所以信使得尽快将草药押送回云州城。 信使还替制作轮椅的杨木匠捎来一句话，问周飒那图纸能不能许他自由使用。 “杨木匠说，若您同意，他可以给您提成，一把轮椅给一百文的图纸费用，或者一次性买断，请您出个价便是。“ 周飒……手一挥，不过一张图纸而已，想用就用吧。 想了想又道：“让他帮我再打制一把轮椅，几把拐杖吧，就算是报酬了。” 周飒请赵北辰画了几张拐杖图纸，托信使带回去给那杨木匠。 信使押着几车草药回城不提，这日肖强下山了，带着一盆茶花，巴巴地来给周飒献宝。 他倒是贼，先让铁牛进村，去探周飒在哪里，是不是跟赵北辰在一块。 周飒在赵家隔壁宅基地上，陪着赵北辰监工呢！ 十个兵士果然得力，不过两天便将地基挖得差不多，正在拌灰泥。 一半石灰一半黄土，铺在地基上，夯实了再铺卵石和碎石，既稳固又防水防潮。 铁牛故意寻赵北辰说些山中砍伐木材的事情，让香瓜去唤娘亲回家。 “娘，那个兵叔叔说，一会有人送好大好大的花树到咱家来，让你回去看看，种在哪里比较好。” 香瓜知道娘喜欢花花，她和菱花每日到处采野花，往娘亲屋里插瓶，娘笑得眼睛弯弯。 周飒一听竟然有花树？抬脚就回了周家院子，谁这么好？ 她正觉得前院有些空荡荡的，想在堂屋前头种点花草树木。 最好四季开花那种，这样坐在屋子里，往窗外一抬眼，就能看到繁花盛开。 到了周家进了院，果然看见一株比香瓜还高的茶花，嫣红花朵掩映在绿叶中，煞是喜人。 周飒先看见花，再看见人，肖强笑吟吟地说： “山里砍树，挖到的，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胜在颜色好，又是复瓣的，比城里那十八学士不差什么的。“ 他知道周飒喜欢鲜花，巴巴地特意下山送一趟。 果然一见这重瓣叠影的花朵，周娘子笑意就止不住飞上眉梢。 绕着茶花转了两圈，嗯一共有二三十朵，次第绽放，能开到秋天去。 不过想起赵北辰的话，她收敛了神色，谢过肖强，又道： “老爹也喜欢养花，只是他常日坐轮椅，走动不便，不像我，想进山抬脚就去，不如把这花搬去他院里吧，每日里看看，心情也好些。“ 肖强能说啥，只能同意呗，弯腰搬起花树，跟着周飒去了赵家。 赵北辰远远看见肖强，便皱起眉头，这小子阴魂不散啊！ 趁着周飒领人去种茶花，赵北辰请肖强进屋喝茶。 “肖百户今年也二十出头了吧？不打算娶个媳妇？” 肖强抿了一口茶，轻笑道：“赵兄比我还略长一些吧，不也尚未娶亲？” 赵北辰语塞，过了一会才道：“飒娘不是你可以肖想的，离她远点！” 肖强心头一股火起，凭你是谁？ 就算得了老将军青眼，献了什么药酒，如今又做了贴身护卫，就能对老子指手画脚？ 他在军中多年，也有些养气功夫，当下压住心中不忿，啧一声道： “赵兄成日里与周娘子同进同出，近水楼台不也没得月？凭什么让我退后?” 这话说得刺心，可赵北辰并不生气，他晒笑一声道： “凭……你力气不够大，速度不够快，武功……不够强！” 这可就不仅仅是刺心了，简直拿着刀子往肖强心上扎…… 他呼地一声站起身，挥拳就招呼过来。 “既然如此，你我先打一架再说！” 第77章 白莲花黑化 俩人拳打脚踢，怕惹来屋外人注意，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来。 只能点到为止，比划招数再拼个内力。 肖强自持力气大，见赵北辰露出个破绽，便上前一步，将力气全使在胳膊上，想将他掀翻了压倒在地。 哪想到人家是虚晃一招，他脚下刚移步，便被赵北辰绊倒在地。 不知怎的，两只胳膊扭成了麻花一般，被架在了背后。 “服不服？”赵北辰从没使出全力，只压制着肖强，让他不得动弹。 重生以来，他力气倍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大力气。 只怕一时不慎，将肖强打出个好歹来，可就给老将军和林霄云添乱了！ 肖强却梗着脖子，低吼道：“不服！你使诈！” 赵北辰叹口气，放开他，脚下一沉，青石砖被他生生踩出一个寸许的脚印来。 他缓缓提脚，双手抱怀，对肖强扬了扬下巴，意思问他如何？ 肖强心中暗自惊悚，他竟有如此脚力，且看上去不费吹灰之力，连呼吸都轻缓绵长，根本就是随脚一踩。 看来他和飒娘武功不相上下，说自己力气不够，速度太慢，倒真不是夜郎自大…… 可武功高又如何？肖强嘴上并不服输。 “赵兄好一把力气，不过娶亲可不是靠蛮力……你我各凭本事，私下使阴招，可不是君子所为……” 赵北辰微微一笑。 “肖百户别误会，我是真心为你好，飒娘她……一般人消受不起。你若真想娶亲，我给你指个路，村长家闺女，正值芳龄花季，你也该见过的，年纪相貌，与你都堪相配……” 肖强气急反笑，站起身，浓眉大眼，瞪着赵北辰道： “那罗香玲是吧？你看不上的人，塞给我，以为我就能看得上？这罗家村，还有都督带来的人，谁看不明白，那姑娘眼里心里，只有你赵北辰？” 他一甩袖子，举步往外去，却迎头撞上个女子，哐当一声，盘碟打翻了一地。 那日罗香玲被赵北辰多看几眼，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春心，又荡漾起来。 眼看着赵家这边建房起屋，人手不够，她便撺掇了罗四婶，到赵家来给张婶帮厨。 张婶每日要做十几个人的饭食，又多是军中壮汉，一个人顶三个人的食量，正忙得不可开交。 见罗四婶母女来主动来帮忙，自然求之不得。 想着她们是村长家女眷，巴结老将军也是情理之中，便不作他想，将她二人留在了赵家厨房帮忙。 这香玲来了三日，日日想找机会与赵北辰单独见上一面，说几句话。 可他不是与那十个军汉一起在工地上忙，便是与周飒一起，形影不离，看得罗香玲咬碎了银牙，无计可施。 今日好不容易见他领着个军汉进了堂屋，香玲鼓起勇气，端了两份甜汤，往正屋里送来。 哪想到在门口，听见赵北辰与那肖百户说，自己与姓肖的，年龄相貌，正堪相配。 正羞愤难当，肖百户几句话，更惊得她，魂飞魄散! 罗香玲自以为行事隐秘，哪想到她对赵北辰一片爱慕之心，竟路人皆知！ 这以后若嫁不了赵北辰，她在罗家村，不，在绿水镇，还如何做人！ 肖强一只脚迈出堂屋门槛，便看见罗香玲慌里慌张地，手扶着门框，一双美目圆瞪，似怒还含羞。 他有些囧然，脚步顿了顿，又实在无话可与她分说，嗨一声，甩手而去。 赵北辰追过来，见脚下一地杯盘狼藉，罗香玲泪眼汪汪，心中甚是不悦，冷声叱道： “谁让你到这里来？” 他面色一沉，言辞与神色里便带出来些前世大都督的威势，如山压水淹一般，往罗香玲身上侵袭而来。 她遍体生寒，明明是夏日，心却如遇冰霜，捂着脸扭身就跑。 赵北辰心中更添了几分憎恶，大声喊：“张婶，张婶！” 张婶匆匆而来，见他黑着脸，一时不明所以。 赵北辰一时忘了如今他已不是林都督，竟厉声斥责道： “你是怎么做的事？不相干的人，如何能让她随便进内院正屋？” 张婶一愣，在她眼里，赵北辰不过是个山中猎户，老将军格外开恩，提拔他做个贴身护卫罢了。 身份比她高，可论情分，那还是她和自家老头子与将军更亲近些。 夫妇俩伺候老将军老夫人几十年，她亲眼看着大都督出世的。 就算是林霄云，对他夫妇两也会给几分面子，做错了事情只委婉劝诫，不会当众严惩。 哪轮得上赵北辰这个不知哪山疙瘩出来的猎户训斥她？ 张婶刷地冷了脸，哟一声道： “赵护卫好大火气！想是春日气盛，待会儿老奴煮些凉茶吧！” 老奴二字特意咬得紧紧的，赵北辰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着相了。 忙蹲下身子，帮忙把碎碟子捡起来，又温声道： “张婶莫怪，实在是我与那肖百户所议之事，涉及老将军安危，被闲人听去，怕误了事，这才急了些。” 张婶哼一声，心道，拿着鸡毛当令箭哦！这罗家村里，还有谁敢对老将军有不轨之心？ 香玲回了灶间，一直捂着脸哭，罗四婶问也问不明白，急得团团转。 张婶回来，嗨一声，安慰她：“你别怕那赵大郎，他说了不算，这厨房三分地，张婶还是能做主的，你安心待着，别怕啊！” 香玲慢慢止了哭泣，她原本想多接近赵北辰，盼他识得自己美貌聪慧，善良与能干。 时日一长，他定会喜欢上自己。 可赵大郎竟与肖百户那般言辞……姓肖的也可恶，满腔不屑与嫌弃。 她向来高高在上，在绿水镇受人追捧，何曾受过这等怠慢与轻辱？ 想着爹爹还明里暗里地提示，赵北辰不识好歹，让她从兵营里挑一个中意的做女婿，罗香玲更是羞愤难当。 还不知道那些兵汉子们，背地里如何取笑羞辱自己呢！ 所谓由爱而生怨，由怨而生恨，罗香玲心思扭曲，从此便转了个大弯。 小白花没有长成大白莲，倒是长出一朵黑莲来。 第78章 要你做后爹 赵北辰与肖强不欢而散，又无意中得罪了张婶，长叹一口气。 想想今日好像看见香瓜来找飒娘回家。 他信步走到村中货郎家，买了些小娃喜欢的糖果点心，来到周家院子。 香瓜和菱花坐廊下编草鞋呢，见到干爹，欢喜地一跃而起。 赵北辰把糖果点心给了两个小姑娘，让菱花分些拿去给她哥哥和南瓜。 “香瓜，干爹有悄悄话问你，你如实告诉干爹，可好？”他蹲下身，温和地问小娃。 香瓜抓了抓发髻，小嘴抿着糖果，脸颊一时鼓起一个包，她重重地点点头，眼睛里含着笑。 “我知道干爹要问我啥……”她嘴里塞了糖，说话含含糊糊的。 “干爹是不是想知道，那肖百户来，跟我娘说了啥？” 赵北辰笑着轻轻捏了下香瓜的腮帮子，“香瓜真聪明！那你跟干爹说说，肖百户和你娘都说了啥？” 香瓜摆摆手，凑到干爹耳朵边，小声说： “干爹，香瓜错了，我听说有人给娘送花树，就把娘带回家，我不知道是肖百户过来。” 她咩了咩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下眼帘刷过，一下又一下，好像在干爹盖章做保证。 “我娘看到花树好开心，不过她过一会就说，要把花树送到爷爷家，她和肖百户啥也没说。” 赵北辰笑眯眯，捏了捏香瓜圆圆的鼻头，香瓜皱了皱鼻子，又贴上来，用气声问： “干爹你是不是想跟我娘成亲，做我后爹？” 赵北辰惊讶地歪头，看着才五岁的小女娃，她咋知道这么多？ 心中又好一阵惆怅，才五岁小女娃都看出来他的心思，飒娘却一无所觉，唉！ 香瓜笑着，下巴一点一点地，“王婆婆说，要让肖百户做我后爹，可我不喜欢他，我喜欢干爹，干爹你加油哦，早点跟我娘成亲……” 她和哥哥姐姐们练武时，娘就在旁边喊，加油哦，坚持就是胜利！ 香瓜觉得干爹只要加油，坚持，最后肯定能给她做后爹。 赵北辰心里一暖，小声说：“那咱俩说好了，以后让干爹做你亲爹，除了我，谁也不许跟你娘好……” 香瓜伸出一根小手指头，两人郑重其事地拉钩。 这爷俩的悄悄话，周飒一无所觉，她忙着呢。 老爹腿伤起码还要等半个月才能治，夏收则要到六月，再说有齐叔一家，田地里不用她操什么心。 赵北辰又忙着建屋，虽不用下场干粗活，可哪儿哪儿都得他拿主意。 周飒闲得发慌，把王婶一家，许嫂子母女俩还有罗文林一家召集起来开会。 “我打算办个养猪场，再开个卤肉店，你们商量下，各人都愿意做啥？” 这两宗生意她早就盘算好了，原打算给王婶和罗文林家开的，如今再加上许四娘母女两。 这几家近些时日挖草药挣了有一两多银子，心里都欢喜着呢。 可惜草药挖着挖着就没了，不是个长期的活路。 “我看行，养猪虽然脏臭，可一头猪起码一二两银子，一年能出栏三十头猪，就能挣起码二十两。” 王柱儿也快三十岁了，在城里打零工卖的是力气活，能回村里有个长久的营生，自然乐意。 何况周飒还许诺，成本都归她出，每月给发工钱。 等成猪出栏了，她再从盈利里抽成，另外还给他们分红。 王婶则看好卤肉生意，毕竟她帮着南瓜做卤肉也好几个月了，虽小打小闹，可真不少挣。 “这卤肉我看行，味道没得说，绿水镇人口虽不多，可一天十斤总能卖得出去吧，再说如今还有山上那些兵士呢，光他们就消耗不少！” 肖强那日进村，一口气就从他手里买了二十斤卤肉上山。 山里兵士挖矿干的都是力气活，二十斤卤肉，两天就干完了。 许四娘眼神一亮，她还真没想到这茬，兵营里可是个长期生意，赶紧表态道： “这倒是个路子，我听说大都督要在咱罗家村设卫所呢，卫所起码得一百兵士吧？那不光卤肉生意，连养猪场出栏的成猪，都能往兵营里销了。” 众人都说好，如此便拍板了，养猪场和卤肉店，开工！ 周飒手里一千多两银子，也不怕亏本，就当试错了！ 周飒让他们各自选工种，养猪场虽然脏一点，累一点，但是拿固定工钱，成猪出栏了，还能分成。 卤肉就要看销量，卖完了有盈利才拿出来发工钱，多收多得，收益没有保障。 许嫂子娘家开杂货店的，她更愿意做生意，便领着春燕主动说要去开卤肉店。 王婶在周家做着大总管，每日包吃包住外五十文工钱，用不着跟他们抢活计，笑眯眯地没说话。 王柱儿愿意去养猪场，带着自家媳妇，以前也养过猪。 “我们不怕脏，也不怕累，保管给东家把猪养得肥肥的！” 他拍着胸脯打包票。 罗文林则有些犹豫，他和弟妹三个，不知道自己能干啥。 周飒想让他能独当一面，养猪场有王柱儿做主，容不下第二个拿主意的人。 “你带着弟弟妹妹，跟着许嫂子学做卤肉生意吧，若是做得好，日后去县城开店。” 罗文林重重点头，文山和秀云也相视而笑，相比养猪场，他们也更愿意去开店。 如此周飒出银子，王柱儿和许四娘各自去忙活养猪场和卤肉店的事儿不提，过不得几日，日云州府来人了。 比周飒预想的要快，林霄云也怕耽误了父亲治腿，让军医加班加点，十天便炼制出一批蒲黄蓝药丸来。 送药丸的却是熟人，是张少武。 当日老将军令下，他化名张武，跟着林都督一起回了军中，先进步兵营，任小旗。 林霄云心知他身份不同，武艺不俗，做个小旗实在委屈了。 别说进步兵营任小旗，以张少武当年的威风与功名，去骑兵营做个千夫长也绰绰有余。 见林都督待这张武十分客气，众将士纳罕不已，暗暗揣摩此人到底是何来路？ 难不成是老将军在外面的私生子？ 第79章 爬床 林家军可不讲究什么裙带关系，大家都凭本事升官发财。 张少武一入军营就做小旗，手底下还点了十个兵，众人如何能服？ 一个个找茬来挑衅，张少武懒得跟他们搞猫腻，勾勾手指，来打擂台呗。 谁厉害谁是老大！ 一圈打下来，别说普通士兵小旗中旗了，几个百夫长在他手下都过不了十招。 不过半个月，张少武在军中混得风生水起。 这次往罗家村送东西，他挂念着牛嫂母子，跟林都督讨个情面，押车而来。 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杨木匠，带着几个徒弟。 老将军建这别院，要做不少木工活，林霄云问他愿不愿意来罗家村，干两个月活。 杨木匠正想跟周娘子讨教轮椅制作工艺呢，乐不颠地，收拾东西就来了。 张少武把药丸子交给周飒，忙不及地回家看老婆孩子去了。 走前交代一句，最迟三日，林都督会陪着老夫人一起到罗家村来。 让周飒等他们来了，再给老将军动手术。 正好，王柱儿和许四娘各自手头的事儿，也需要周飒拍板。 “行，那就等两天，正好我把手头的事情忙活完。” 王柱儿转了几个地方，最后跟周飒说，想把养猪场开在山崖下。 那地儿离他家也就数丈远，倒是离着村子远，又在下风口。 圈上两亩荒地，还能开荒种些红薯，红薯藤可是喂猪的好料。 且周家和老爹的田地都在山崖脚下，猪粪沤出来的肥料直接往地里送。 周飒不懂这些，王柱儿既如此说，她便去找村长，问去山崖下圈块地可行？ 村长如今哪敢得罪她？笑呵呵地说行，问她是租还是买。 租就一亩地算一年两百文的管理费，买的话他得去衙门问问。 “按说你若是开荒，不用花银子，只要开出地来，三年后能纳税，官府就给办地契。可你这办养猪场……我去问问衙门吧。” 周飒摆手，“那么麻烦，我就租吧，往村里交管理费就是了。” 村长也乐意，一年两亩荒地白得四百文，虽然是小钱，攒多了也不少。 说起来这钱是归公账的，可账目归账目，钱还不都是在他手里。 圈好了地，王柱儿清理地块儿，请人帮忙砌猪栏。 又去各村里收猪仔，周飒怕他不熟悉业务，还请了钱屠夫陪同帮忙，一头猪仔给他十文钱的辛苦费。 钱屠夫笑得合不拢嘴，这钱来得倒是便宜。 “周娘子养猪场若是办成了，日后我也不用下乡走村收猪了！” 钱屠夫自家也养着几头猪，但是不够杀的，每个月都得走村下乡收好些。 幸好有他领着，王柱儿跑了好几个村，东家两头，西家三头的，才收到二十六头猪仔。 猪仔健康，价钱也公道。 钱屠夫又让他媳妇儿跑了一趟罗家村，给王柱儿讲猪怎么样才能养好。 “到了时候得煽猪，你们不会，让我家钱贵来，不收你们高价。” 钱嫂子也喜滋滋的，这回帮着买猪仔，得了二百六十文跑腿费。 日后煽一头猪最少得三十文，周家这有十几头公猪，就是几百文钱。 还不提这一年多来，周飒从她家买猪头下水挣的银子。 一年少说得挣七八两，钱嫂子看周飒，不得看财神娘娘一般？ 养猪场的事儿妥了，许嫂子也去杨柳镇上看好了门面。 她怕亏本，坚持从小做大，租了个棚子，户主也是做吃食生意的。 主屋旁边搭个棚子，放了几张桌子，人多的时候也能坐着吃饭。 许嫂子进去跟店主说，想租这棚子摆摊，不管卖多卖少，一天给十文钱的租金。 店主是个精明人，认识周飒，更知道周家卤肉有多受欢迎。 有她家卤肉在门口一摆，那香气扑鼻，自家面条馄饨都能多卖几十碗。 一个月三百文的租金，白捡的一样！ 店主笑眯眯地同意了，也不用请中人，找镇上代写书信的童生，拟了个条约。 周飒和黄老板签了字，先付了三个月的租金九百文。 第二日便是大集，周飒和王婶帮忙，做了一百斤的卤肉，许四娘和罗文林赶着骡车进了绿水镇。 许四娘的确是做生意的好苗子，嘴甜眼尖手快，不到半日便一售而空！ 一百斤，除去成本，至少能挣八百文！ 周飒看他们几个一回来，就围坐在厢房地上，数铜板，摇摇头大笑着去了赵家。 过两日林霄云和老夫人过来，老爹动了手术就不能喝酒了。 她与赵北辰和张少武约好，今夜陪老将军军痛饮一回。 “辰弟，你武艺高强，又正当青年时，没有家眷拖累，不如随我一起从军，博个前程不好吗？” 酒入三巡，张少武忍不住循循善诱。 以赵北辰的身手，在罗家村做个护卫，委实有些屈才。 老将军端着酒杯，笑眯眯地看着赵北辰。 他一直摸不透这小子的底细，借着张少武的口，且再试探他一回。 赵北辰看了眼飒娘，重生归来，他心中只有两件事： 一照顾好家人，保护他们不受叛军所伤所累。二待李蛮子出世之日，找到他，杀了他。 如今又多了个飒娘，心心念念，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只可惜，求之不得…… “我生性自由散漫，无意功名，如今银子够花，亲人常伴左右，有何不可？” 张少武摇头，只觉阿辰胸无大志，实在可惜。 周飒却觉得银子够花，亲人常伴八个字简直说到了她心坎里，举起酒杯要与北辰哥痛饮。 几人喝到酣畅处，筷子敲着杯盘，唱起歌来，周飒一转身，又飞到桃树上去了。 月明星稀，春风如醉，好不快意。 赵家灶间，罗香玲阴沉着脸，她怀里放着一包药，始终不敢拿出来。 菜品和酒水都上完了，她往正屋张望了几眼，起身悄悄从后院边门出去。 回家与罗四婶交代了一番，复又回来，闪身进了厢房。 赵北辰微醉之后，反而睡得沉，到半夜时，口渴难忍，起身喝水，手一摸，碰到个软软的身体。 第80章 烈女怕缠郎 赵北辰本能反应，一跃而起，到桌边摸到油灯点亮。 罗香玲捂着胸口坐在床上，泪眼婆娑，满脸委屈，又带着一丝娇羞。 她衣衫被扯破了，露出脖颈白皙的皮肤，锁骨浅浅一弯，在油灯光线下，明明暗暗。 小腿也露了一截出来，粉白脚丫，怯生生地半伸出被窝，脚趾头因为紧张，向内抠着床单。 床单皱皱巴巴，几缕深壑恰如赵北辰此时心绪。 他深知自己着了套，没有开口质问，而是探了探自己，还好，应该什么都没发生。 罗香玲娇怯怯抬脚下床，踮着脚尖往他身边走来。 春夜微寒，她赤裸的双足踩在地面上，有些冰凉。 心里却火辣辣的，只要今夜把事情坐实了，她与赵郎便能做夫妻，双宿双飞，恩恩爱爱。 那日在村口，罗香玲遇上肖强，被他拦住。 “你喜欢赵北辰，我们大伙儿早看出来了，躲什么？烈女怕缠郎，反之亦如此，这个道理你都想不明白？” 丢下这么一句，那肖百户大笑着扬长而去。 罗香玲被他笑得心里七上八下，琢磨了好些时日，这人究竟什么意思？ 自个儿拿不定主意，只好吞吞吐吐地与她娘说。 罗四婶听她说了赵肖二人一番作为，恼恨得直掐大腿。 香玲都十八岁了，村里人都知道她看上了赵北辰，若这门亲事不行，她还能嫁给谁？ 再拖几年，就只能嫁给人家做续弦，做后娘了！ 娘儿俩决定铤而走险。 谁让赵北辰不开眼，不但不开眼，还想把她推给肖百户，如今在兵营里，她大概也成了个笑话! 罗四婶托人去买了药来，嘱咐女儿撒一点点在赵北辰的酒水或茶杯里。 “别撒多了，多了你受罪，最好是让他起了兴致，对你动了手脚，又没成事，懂吗？” 罗香玲点头，她明白，就是要把脏水泼给赵北辰，但最好自己毫发无伤。 可直到最后，她都没敢真对赵北辰下药。 她怕，那人的脾性，疾恶如仇，自己若敢对他下药，以后一辈子心中记恨咋办？ 这世道对男人多宽容，就算赵北辰被逼着娶了她，照样可以晾着，不碰不理。 甚至再纳个自己喜欢的做妾，去别处买个宅子安一处家。 就连老实迂腐的罗石泉，不也被李桂霜缠着哄着，娶她做平妻吗？ 不是所有人都像周飒那般威武决绝有能耐。 罗香玲想要赵北辰，身心人，都要，不只是个夫妻名分。 她想着，只要自己在赵郎身边睡一夜，他这么刚正的男人，总不会不肯对自己负责任吧？ 罗香玲也是个要脸面，有自尊心的女子，下不了决心做出给男人下药的不堪行止。 果然如她所料，赵郎醒来，懵懂中摸到自己的身子，并没有叫嚷起来，也没有责备于她。 这让罗香玲心中生起一丝妄念，赵郎还是怜惜我的吧？ 她光着足，手提着裙边，无比可怜地朝他踮足行去，脚步不稳，身子越发地摇曳生姿…… 划袜拾阶上，请君恣意怜。（注一） 春夜微寒，他若能拥自己入怀，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罗香玲嘴角含了一丝羞怯的笑，下一刻，赵北辰伸出了胳膊…… 扑通一声，赵北辰单掌劈在女人脑后，她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赵北辰甚至都不愿意触碰她，去床上抓起被子，劈头盖脸，遮住地上的身体。 再用脚一踢，罗香玲裹着被子打了个滚。 赵北辰找了根绳子，把人捆吧捆吧，想搁床上去，觉得不合适。 最后还是搁在了地上，又扯了条长巾子，塞到她嘴里。 收拾好了，赵北辰出了院子，往周家去。 前世他也经历过这种事情，不止一次。 可那时他是林少公子，林少将军，林都督。 出了任何事情，都不会有人责怪他，或逼着他负责。 可如今他是赵北辰，山中猎户，无父无母，无所依靠。 张婶的态度彻底警醒他，如今没有人会护着赵北辰。 他谁都不在乎，但是他怕飒娘知道后，会误会他，嫌弃他，不要他。 赵北辰如今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得找到飒娘，别让她从别人那，得知这龌蹉事。 罗石泉就是与李桂霜牵扯不清，才被和离。 这个错误，赵北辰承受不起。 到了周家院外，他脚步轻点，越过院墙，悄然行到正屋门口。 想敲门，却犹豫再三……门吱呀一声开了。 周飒耳力过人，警惕性又高，赵北辰刚到院外，她就刷地睁开眼。 闻到熟悉的气味，她没起身，等着北辰哥喊她。 可他犹犹豫豫地，到了门外，举步又后退，抬手又放下。 怎么回事？北辰哥咋了？ 周飒忍不住，披衣起身，拉开门。 赵北辰站在廊下，比周飒微微低了一点。 他微仰着脸，眼神里有些惶恐，还有些委屈。 “飒娘，我……我遇上事儿了。” 赵北辰想了一路，这事恐怕轻易不得脱身。 村长夫妇还有老将军，张婶他们，都会逼着自己娶那龌龊女子。 罗香玲恐怕还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做出贞洁烈女架势来绑架他。 若不娶，他在罗家村恐怕也呆不下去。 周飒想请他进屋说话，赵北辰却摆摆手，他今夜惹的麻烦够多了，不该再连累飒娘。 周飒回身关上门，拉了下赵北辰胳膊，两人一起越过院墙，到了田间堤埂上。 “北辰哥，究竟啥事，你跟我说说呗，天塌不下来的。” 赵北辰低头看她，月光下也能看出，他眼眸深深，委屈惶恐里还带了一丝难过。 “飒娘，我昨夜喝多了酒，半夜醒来，身边多了个人。” 他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周飒愣了一下，多了个人？ 谁？女人吧？ “罗香玲？”她脱口而出。 赵北辰一震，飒娘怎么知道？ “飒娘，我没有做什么，不是我……” 周飒摆手道：“我信你，北辰哥，这事肯定是罗香玲设的圈套。” 赵北辰不可置信地看着飒娘，她什么都没问，就信他？ “你可中了迷药？”周飒只关心赵北辰的身体。 第81章 姐罩着你，别怕 当初李桂霜给那曹大郎下药，姓曹的可是被扔到河里泡了几个时辰，才散了药性，后来大病一场。 “应该没有，我没觉得有啥不妥……” 赵北辰很清楚，自己身体毫无异样，昨夜啥都没发生。 “那就好，走，回你家去，这事不能躲。” 周飒转身就往赵家去，赵北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热辣辣的，飒娘她……连问都不问！ 就一口断定，是罗香玲设套，而不是他酒后乱性，见色起意。 赵北辰本就拿定主意，打死也不会娶罗香玲。 只怕飒娘误会，之前对他就没心没肺，出了这污糟事，日后怕是要远离他。 客客气气的，就跟她对张少武一般。 赵北辰不要飒娘跟自己客气疏离，所以把罗香玲打晕了，拔腿就来找她。 没想到飒娘啥也不问，二话不说，就要护着他，替他去找场子。 赵北辰一时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她，喉咙有些哽堵。 周飒见他这样，伸手拍拍他肩膀，安慰道： “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她赖上你。” 北辰哥可是她周飒的人，有她罩着，怎么能任人欺负？ 娶妻是一辈子的事情，周飒一想到当初罗石泉缠着自己，打不走甩不脱那黏糊劲儿，就难受。 两人回了赵家厢房，罗香玲已经醒了，躺在地上，双泪直流。 周飒把她嘴里堵着的长巾扯出来，拍了拍她脸颊问道： “后悔吗？后悔了现在就送你回家，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罗香玲咬着嘴唇，沉默了好一会才道： “我已无路可走，生是赵家的人，死是赵家的鬼。” 她豁出去了，名声已毁，今日若不能让赵北辰答应娶她，日后不可能嫁到什么好男人。 何况，她根本不想嫁给别人。 赵北辰眉头紧蹙，“我赵家容不下你这样不知廉耻，阴险狡诈的女人。” 罗香玲神色黯然，她也不想变成这样，还不都是赵郎你逼的？ 周飒起身落座，手指慢慢叩击桌面问道：“天明时，你爹娘会过来砸门，是吗？” 罗香玲一愣，周飒怎么知道？ 她与娘说好了，昨日赵家宴饮，她在厨下帮忙，趁众人不察，躲进赵北辰卧房。 天明时爹娘兄嫂上门来找人，在他床榻上把她二人抓住。 当着林老爷的面，求也好，逼也罢，让他应下这门亲事。 “不必等他们来砸门，现在就唤醒老爹和一众人等，将你爹娘叫来。” 周飒一看她神色，便知道自己说中了。 说着便起身，去正屋叩门。 老张头夜间在老爹屋里打地铺，听见敲门声，迷迷糊糊开门一看，怎么是周娘子？ “张叔，请你唤老爹起身，穿好衣裳到堂屋来吧。” 老张头不明所以，但周飒自有一股威力，他不知不觉就转身，去唤老将军。 周飒把被子裹着五花大绑的罗香玲拎到正屋，老将军坐着轮椅，被老张头推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老爹见了罗香玲狼狈模样，皱眉问道。 罗香玲不等周飒发话，便哀求道：“求老爷给我做主……给我一条活路吧……” 说着便哀哀哭起来。 周飒吼一声，“闭嘴！再哭就打晕你！” 罗香玲一咯噔，哭声噎住了。 “老爹，这女子昨日在厨下帮佣，半夜却爬到了我赵大哥的床上，幸好大哥酒醉，不知人事，啥事都没做，您看，让她爹娘过来，把人领回去吧？” 老将军在府里，见过不少这种爬床的丫头，心中不喜。 只是这罗香玲不是丫鬟，是村长的女儿，他不能随意处置。 抬手捏了捏眉心，此事搞不好就要出人命，不像周飒想的那么简单，让人爹娘领回去就能了事。 “你如何说？”他抬头问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北辰。 “我与她从无瓜葛，此女不知廉耻，半夜入我房，上我床，实在是奇耻大辱！ 赵某虽不曾受染，但也不愿平白受辱，该怎么惩罚，赔偿于我，请老爹做主！ 另外，此女是张婶带进这院落的，张婶责无旁贷，也应受罚。” 这一番话是周飒交代的，让他先发制人，点名自己才是受害者。 张婶被张叔叫醒了，此时刚抬脚进屋，听到这一番话，再看看地上裹成粽子的罗香玲，吓着了。 以为罗香玲真做了什么有害老爹的事情，扑通跪倒在地。 “老爷，老奴不知此女藏有祸心，还请老爷责罚！” 罗香玲见众人说辞，竟没有一人为自己说话，简直要把她当贼打了，急得快晕过去。 哽咽着说：“老爷，我昨夜偷偷饮了一杯酒，迷迷糊糊地也不知怎么就进了赵郎的卧房，醒来时人已经……” 她怕周飒，不敢哭出声，两眼泪流，梨花带雨的，好不可怜。 “老爷，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到了这个地步，只求有个名分，我并没干什么坏事，也不知道怎么就会上了赵郎的床，还请老爷做主啊！” 这话说得含糊，她也喝醉了，进了赵郎的房，谁说得清楚，是她走错了，还是赵北辰趁人之危？ 说话间，张叔领着村长夫妻和罗香玲大哥大嫂过来了。 一见香玲的模样，罗四婶戏神上身，扑过去嚎啕大哭： “我的闺女啊，可怜的闺女，他竟然这般对你！” 一边哭一边把香玲身上的绳索解开，扒开被子，隐约露出撕烂的衣襟和裙边，又赶紧裹上。 扑上去对赵北辰厮打起来，“你这个禽兽，喝了二两猫尿，欺负我女儿，我打死你，打你个丧天良的……” 罗石贵媳妇也做戏，冲赵北辰义愤填膺地道： “你喜欢我妹子，就该请媒人上门来说亲，怎么私下里，做出这种事情来？ 我们家在村里也有头有脸的，香玲养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竟被你给糟蹋了，你说吧，怎么办？” 周飒简直要为这婆媳二人演技鼓掌，她和赵北辰还是太心慈手软了！ 早知道，把罗香玲打晕了，直接塞到那个无赖恶汉的被窝里便是了！ 还论什么对错与公道？ 第82章 验身 赵北辰不屑与女人争执动手，只站在那不发一言，任罗四婶捶打。 周飒上前一步，抓住四婶手腕往前一推。 “话可要说清楚了，贵嫂，你说我北辰哥糟蹋了你妹子，你哪只眼睛看见的？” 石贵媳妇语塞，这……还用看见吗？香玲是从赵北辰床上被捆的，衣服也撕烂了，还能怎么说？ 乡下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哪个村落没有过？ 青年男女被抓奸了，那就只有两个下场，一沉塘，二结亲。 香玲肯定不能沉塘，那就只有结亲一条路啊。 村长一直没说话，这时候开始唱红脸： “一条被子盖不住两家人，这事传出去是丑闻，笑话，咱们脸上都不好看。 好在这两孩子都是正派人，也是互相有情有意，才会喝了点酒，做错事情。 我也不与赵大郎多计较，明日你请媒人来吧，这事就这样算了，老爷你说如何？” 他也不问赵北辰的意思，只与老爹商量，想借着他的威势，把这桩亲事给说定。 赵北辰和周飒异口同声，“不行。” 赵北辰安抚地看了飒娘一眼，再次发声道： “此女行为不端，我赵北辰就是死，也不会娶她为妻。” 罗香玲听了这话，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幽怨地看了赵北辰一眼。 他，好狠的心！ 身上绳索已解，众人不备之下，她突然起身，往廊柱上撞去。 唯有以死明志，才能剖白她的心意，证明她的贞洁吧！ 周飒眼明手快，一把抓住罗香玲后领，将她掀翻在地。 “赵郎，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我不是那等无耻下流的女子，你……你若不娶我，我便只有一死，苍天在上，黄土在地，我是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女子，你又何必如此，先辱我身，再辱我名？” 倒是好一张利嘴！周飒突然一笑道： “你说我北辰哥先辱你身，可他说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你，半夜醒来口渴，见你在屋里，连话都未与你说一句，便用被子裹了你，去喊我来处置。 我本来顾着你的面子与名声，想悄悄送你回家去的，可你非要闹腾开来……” 周飒拍拍手道： “不如请个婆子来，给你验身如何？若验明你还是个大姑娘家，可就不好再往我北辰哥身上泼脏水了！” 罗香玲不可置信，簌簌发抖。 “我不要，我不要验身！爹，娘，你们快些替我做主……女儿，女儿不要活了！” 老爹半日没发话，他看出来了，此事赵北辰确实无辜，是罗香玲设的套，非要赖上他。 张婶心里不喜赵北辰，偏向罗香玲，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女子吃亏的，男人怕什么？ 成了得个美貌媳妇，不成他拍拍屁股，照样恣意快活！丢下女人要上吊跳河！ 她壮着胆子上前，讪笑着对老将军说： “依老奴看，这事要闹开了，也坏了您的名声，毕竟是在咱家里出的事，让人说您身边的护卫仗势欺人，始乱终弃，欺压百姓，总归是不好，赵护卫与香玲，品貌也算登对，不如老爷做主，就给他们许了亲吧？” 她这些时日收了罗四婶和香玲不少好处，这时候看香玲可怜，又觉得她与赵北辰也算相配。 村长女儿嫁给猎户孤儿，还算下嫁了呢！ 自以为看得明白，忍不住要帮香玲说几句好话。 老爹目光清冷扫过来，张婶浑身一激灵，张叔上前低声呵斥道： “老爷跟前，哪有你我随意插嘴说话的规矩？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 老张头还算知事，老将军便没开口训斥。 今日之事实在麻烦，赵北辰虽是他贴身护卫，却不是将军府下人，甚至不是军营中人，他做不得人家的主。 罗香玲又是村长之女，不是府里的丫鬟奴婢，他也不能随意处置，更别提打板子发卖了。 老将军又是隐瞒着身份在罗家村养伤，在众人眼里，不过肖强家长辈亲戚，竟是连将军威势都提不起来。 今日这事，让赵北辰娶了罗香玲，是最方便省事的解决办法。 一张大被盖下去，丑闻变喜事。 可赵北辰说，无论如何都不娶这女子。 …… 周飒与赵北辰毕竟对他有恩，尤其周飒，给林家军可立了不少功劳，老将军心终究还是偏了一些。 沉吟片刻便道：“便依周娘子的，请稳婆来验身吧！” 罗香玲两眼一翻，哐当一声晕了过去。 张叔只听老将军的，也不管屋里如何人仰马翻，抬腿出门，去找村里稳婆去了。 张婶想要跟着，被他给喝止了。 老将军什么人？他什么人？老婆子想跟去，搞些猫腻，以为他看不出来？ 稳婆在睡梦中被叫醒，老张头塞了个银锭子，她二话不说就跟来了。 也不用吩咐，就主动说：“今日之事，我只当瞎了眼，聋了耳朵，办完事出了门，啥都不知道。” 老张头点头，这稳婆多年接生，见过的蹊跷腌臜事不知多少，心里有谱。 稳婆进了门，罗香玲已经被周飒拎到里屋去了。 罗四婶和周飒各站一旁，盯着稳婆给她验身。 稳婆刚掀了罗香玲衣襟，还没露出胸脯来，她自己就咬着牙说： “不必验了，我还是完璧之身，赵郎他没碰我。” 碰过了，身上难免有痕迹，至于是否破瓜，稳婆看下体有无痕迹，再凭借气味，一查便知。 香玲心知肚明，又何必受此等侮辱，只好自己承认，与赵北辰并无越轨之事。 心中暗悔，早知道昨夜就该下了药，成了事才好。 所谓一不做二不休，自己还是顾着身份和脸面，可恨！ 稳婆出了里屋，把罗香玲的话传了，赵北辰和老将军都松了一口气。 老张头夫妇送稳婆出去，罗香玲从里屋冲出来，对着老将军跪下道： “老爷，香玲虽还是清白之身，可过了今日，再无另嫁之心，求老爷做主，求赵郎可怜，哪怕让我留在身边，做个婢女，我也甘愿，不然，香玲只有一死！” 周飒皱眉，这是铁了心要缠上北辰哥? 第83章 老夫人威武 罗香玲见众人都静默不语，一咬牙发狠道： “今日看得住，总不能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看住我！” 她下定了决心，就是要一条道走到黑。 众目睽睽之下，逼着赵北辰答应留她在身边。 做妾也好，婢女也罢，这一辈子，她就是黏上他，一生一世绝不放手。 罗四婶哇地一声哭出来：“女儿啊，我可怜的女儿……你这又是何苦！” 好好地嫁人不好，非要去做婢女妾室？ 这赵北辰也不是什么贵门公子，不过一山中猎户，如今蒙老爷厚爱，做了个护卫而已！ 给他做妾，他配吗？ 老将军还没发话，赵北辰冷笑一声道：“我身边从无婢女，用不惯！” 眼看天亮了，外面行走的村人多了起来。 去田地里干活的，放牛打猪草的，工地上那十来个干活的人也起身了。 张婶要做十几口人的朝食，这时候早被老张头支使到厨下去了。 原本今日林都督和老夫人要来，得准备着给老爹动手术的，这事闹得，大家都没心思了。 又怕老夫人来了，这里还一片狼藉不得收场，老将军心里烦躁，手一挥，摔了杯子。 罗香玲吓得一哆嗦，却倔强着，跪地不起。 村长又上前，对老将军深鞠一躬道：“求老爷指条明路，给小女一条活路吧！” 他并不赞成香玲孤注一掷的做法，若正儿八经嫁给赵北辰也就罢了，做妾……实在丢人啊！ 可香玲闹成这样子，以后确实难再嫁人，总不能一直留在家里做老姑娘吧！ 罗石贵一脸愤懑，可他显然打不过赵北辰，捏着拳头绷着脸，眼神冒火，刷刷地往赵北辰和周飒身上扫。 老将军捏了捏拳头，无奈地开口： “这样吧，我家老夫人这两日要过来探望，女眷之事，我本就不好插手，不如等她来了，由她出个主意，如何？” 村长与自家媳妇对望一眼，也只能如此了。 “那香玲就先……”罗四婶还想把香玲留在赵北辰身边。 若回家了，这事黑不提白不提地过去，自家闺女不是白白吃亏？ 周飒不管许多，上前一步道：“我领她回去吧，放心，吃好喝好，亏不了她。” 让罗香玲留在赵家不合适，让她回自己家，万一她寻死觅活，又闹出什么乱子咋办？ 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罗香玲抖了一抖，她不想去周家，害怕。 当初周飒逼着李桂霜喝毒鸡汤，她可是从窗户里看得一清二楚。 这女人太可怕了，落到她手里……罗香玲畏惧地往后缩了缩，刚想说不，老将军发话了： “那就这么着吧，辛苦周娘子照顾她两日，老夫人今明日也就该到了。等她来，看如何说。” 除了香玲，其余人都无异议，周飒点头上前，一只手便把她拎了出去。 顺便在她喉部捏巴两下，罗香玲想嚎都嚎不出来了。 此事便就此搁置，罗村长一家也不敢多说什么，怕惹恼了这位老爹，甩手不管了。 他们虽是地头蛇，可毕竟老爹和赵北辰身后有林都督这条强龙呢。 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那还是因为龙不够威猛。 像林都督这样的，直接把整个村送去挖矿，都没人敢说个不字。 周飒把罗香玲拎回家，扔厢房让王婶和菱花她们看着，自己照样该干嘛干嘛去。 夜里村口响起一阵喧嚣声，林都督和林霄岩骑着马，护送一辆青幔两轮马车进了村。 老夫人一路辛苦，当夜众人也不多话，草草用了些夜饭，便歇下了。 赵家院子给老夫人和林霄云腾出来，赵北辰去张少武家借住。 林萧月则说好了，去周飒家挤一挤，她可惦记着周娘子呢！ 周家住不下那许多人，王婶把罗香玲带回山崖下自己家。 罗香玲这一日一夜苦不堪言，她是村长家小姐，平日养得娇。 虽不能穿绫罗绸缎，可衣物被褥，都是细棉布的。 她何曾住过王婶家这种泥屋土炕稻草铺？ 半夜细细簌簌的，怕不是老鼠在啃稻草杆儿！ 吓得她缩成一团，不敢闭眼。 夜里她娘过来一趟，王婶拦着没让进屋，怕她娘俩搞什么猫腻。 “女儿啊，你忍一忍，我听见响动，那老太爷家夫人到咱们村了，明儿个就让她替你做主，啊？” 王婶冷着脸，平日里这小娘子装得人模狗样，没少埋汰她。 如今自己呢？也不知从哪里学得，爬男人床！呸！ 老夫人可不要心慈手软，逼着赵北辰娶她才好！ 第二日用过朝食，周飒来王婶家，把香玲提到了老将军和老夫人跟前。 老将军打算在罗家村建屋长住，林霄云把建卫所的事儿，正儿八经提上议程，要在这驻扎上百人的营队，护卫父亲。 别院建好了，怕是母亲和妹妹也会时常在这里歇息，车马仆从也少不了。 身份自是瞒不住了，林霄云没打算再瞒，村长和罗四婶一过来，便淡然言道： “好叫罗村长知道，上座是我父亲，林老将军，和我母亲，一品西南侯夫人。” 罗村长和四婶吓得，腿一软就跪倒了，连头都不敢抬。 见香玲过来，罗四婶拽着她跪下。 “给老将军和老夫人磕头，可不许再胡闹了。” 老夫人早上用饭时，已经听明白啥事儿了。 赵北辰不愿意娶，她一百个赞成。 “世间就因为有些莫名其妙的规矩，才让会坏心眼子的人钻空子，设套子，无论男女，哪有偷偷爬到床上，逼着人家娶的？要这样，天下好男儿都被算计去了！” 老夫人年轻时也是个好武的，跟着将军上过战场杀过人，脾性飒爽。 听了这一番话，周飒忍不住就呱唧呱唧鼓掌叫好。 绿茶白莲花什么的，不过钻了男人心软好色的空子，才会处处得逞。 北辰哥和老夫人这做派，实在太中她的意！ 有老夫人坐镇，罗香玲再也不敢寻死觅活，非要嫁给赵北辰。 只罗四婶舍不得女儿受苦，连连磕头，求老将军和老夫人开恩，给她指条活路。 第84章 红颜小母鸡飞了 老夫人叹一口气道： “自作孽不可活，你知道女子存世不易，坏了名声没有好下场，又何苦来如此孤注一掷？” 罗香玲哀哀哭泣，老夫人知道这事若不能善了，周娘子怕是没心情给老将军治腿伤，不能打老鼠伤了玉瓶儿。 她思虑一二，顿了顿拐杖道： “你在这绿水镇没法嫁人，不如跟了老身去云州府吧，军营里好儿郎多的是，老身舍了这脸面，给你寻一门亲事便是。 只是你再不可有那不轨之心，若犯在我手里，可没有今日这么好说话！” 罗四叔夫妇喜出望外，去了云州府，有老夫人做主，还能委屈他家香玲？ 当下按着女儿磕头，罗香玲心中凄苦，不得不认了命，答应跟老夫人去。 总比留在罗家村，被人嘲笑唾弃，以后嫁个穷汉甚至残疾要好。 此事如此便罢，周飒松了口气，准备停当，当日给老将军剜骨疗伤。 他伤情比文林爹要复杂得多，耽搁时间也长，手术怕是费时颇多。 周飒干脆用了些蒙汗药，让老将军昏睡过去。 前后花了两个时辰，才将碎骨骨刺，腐肉和积水清理干净，重新正骨后，用鱼肠线缝合。 “老爹的腿，得这么架着，至少一个月不能动，除了我给他换药，检查伤口，别人不要碰。” 周飒最担心伤口感染，引起发炎高热。 虽内服蒲黄蓝，外用金疮药，但这古代的医药，疗效实在难以把控。 她在老将军屋里打了三天地铺，一日换六回药，总算没有发炎起烧。 熬过了这几天，伤口开始愈合结痂，便可以用断续药酒和复骨膏，促进骨骼生长。 林霄云军中事务繁忙，手术第二天就回府城去了。 老夫人在罗家村待了五天，周飒一再保证，老将军伤情不会再反复，后续只要每日用药便可，才放心打道回府。 林萧月苦苦哀求，求老夫人和周飒许她留下照顾父亲。 “周姐姐，父亲伤情已经脱离危险期，你只要教会我换药，把照顾父亲要注意的事情，交代我就好了！” 老夫人眼看着周飒这几日瘦了许多，拉着她的手殷切道： “好姑娘，就让霄月留下照顾她父亲吧，你也好好歇歇，这几日累着了！” 赵北辰看飒娘熬红了眼睛，心里又感激，又心疼，也开口劝道： “飒娘让林大姑娘留下吧，她贴身伺候，倒比你方便许多。” 周飒一想，如此也好，有林萧月和赵北辰在，她倒不必日夜守着了。 忽忽过了一个多月，文林爹已经坐着轮椅帮着文林他们做卤肉。 老将军的伤口也赶在五月天热前痊愈，不用再吊着两条腿通风。 只需保持不动，再养上一段时日，就可以坐轮椅出门了。 在床上躺三个月不动唤，比受杖刑还难熬，每每老将军焦躁着急，周飒就让文林爹来他跟前，拄着拐杖，来回练习走路。 看着文林爹一日比一日步履稳健，老将军心里的火，燃了又灭。 地里的庄稼开始成熟，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周飒让齐叔拔了几根稻穗，拿到赵家给老将军看。 “不错，这四种杂交稻，稻穗都要茁壮些，稻壳也更饱满，产量怎么也能翻倍了！” 老将军满意地点头，他是四月做的手术，到六月底可以坐轮椅外出，正好赶上夏收。 “到时我那十亩水田里，全都种上这杂交稻，若秋收没问题，明年就往民间和军中推广。” 老将军激动得两手直舞，说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杂交稻是周飒和齐老汉两人培育出来的，自己要往民间和军中推广，有下山摘桃子之嫌。 “这个……此举利在千秋，造福万民，周丫头，你想要什么报酬和赏赐？” 周飒倒是无所谓，本来杂交稻种出来，她就打算往云县官府里禀报，往全县，全云州府甚至全天下推广。 “齐叔辛苦了，到时若官府或军中赏赐，多给齐叔一些吧。” 齐叔笑着脸皱成了一团，他穷了一辈子，窝囊了一辈子，如今总算能扬眉吐气，出人头地了，自然满怀期待。 赵北辰在旁边闷声不语，他重生而来，知道明年会有大旱。 届时灾民流民离乡别井，找不到活路，才会叛军四起。 可这事他没法与众人说，只能看着大家兴高采烈，心里着急。 他这一个多月忙着建屋，好在人手齐全，总算赶在六月夏收前，主屋完工了。 林家别院占地三亩多，正屋前后一共三进。 前院倒座房一排五间，做客房和门房。 过了垂花门是正院，东西厢房各三间，正屋三间左右各两间耳房。 这里是老将军和林霄云兄弟住的。 从穿堂进后院，花园里三间后罩房，是林萧月的闺房。 东边侧院是车马房和厨房，西边如今是空地，可以种菜，也可以养花。 赵北辰还在给后院给父亲挖个荷花池，堆个假山。 假山上再造个亭子，九曲回廊绕着荷花池一圈，能垂钓，也能赏景纳凉。 乔迁新居这日，林霄云兄弟和老夫人带着玫儿从云州府过来，浩浩荡荡的，前后有几十人。 不光有将军府护卫，还有十来个下人，厨娘车夫。 林萧月贴身丫鬟之前只留了一个，如今另一个也跟过来了。 另有个人也跟着回来了，罗香玲。 老夫人果然给她说了门亲事，林家军中一名副将。 这罗香玲见识了将军府的气派与富贵，再也看不上军营里那些毛头小伙子。 老夫人何等火眼金睛，看穿了她攀附富贵的心思，只往那有军职的，三四十的鳏夫里找。 罗香玲便看中了这雷天铮，年三十七，妻丧五年。 重要的是，他是个五品骁勇将军，皇上亲封的。 周飒听说此事，悄悄问赵北辰：“后悔不？红颜小母鸡，飞了，飞了……” 她学着后院老母鸡，两手张在身侧，咯咯咯地飞了一圈。 逗得赵北辰，哭笑不得。 他好想问，你这只母鹰，啥时飞我怀里来？ 可他不敢，怕飒娘翻脸。 第85章 山中有铁矿 这雷天铮原配去世五年，膝下只有一个十三岁的女儿。 只是他发妻出身官宦之家，身娇体弱，缠绵病榻多年，岳家又位高难缠，雷天铮实在怕了。 妻子病故后，发愿要找个貌美体健的，家境简单些的。 可云州城里，闺阁小姐多养在深闺，他如何知道人家身体健不健康？ 这回见了罗香玲，不但容貌秀美，且活力四射，还识字擅女红，厨艺不俗。 当然了，这都是老夫人放出去的话风。 这罗香玲不是个老实的，仗着美貌，在府中住的时日长了，还不知闹出什么祸端。 府里一个大都督，一个二公子林霄岩，可都还是单身汉呢！ 罗香玲虽心思有些歪，可年轻貌美，三四十岁的军中武将，看上她的还不少。 雷天铮满意得不得了，见了一面就跟老夫人求娶。 生怕罗香玲嫌弃他年纪大，样貌魁梧凶悍，私下里送了许多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来。 又瞅着罗香玲跟府里嬷嬷出门采买的空儿，与她见了一面。 许她日后绝不纳妾，府里除了他老娘，唯她独尊，进门就掌家云云。 罗香玲在赵北辰那儿，吃了亏受了情伤，如今一心只想嫁个位高权重的。 日后回乡，好在那狠心人跟前耀武扬威，没怎么犹豫，就点了头。 雷天铮喜滋滋，派了媒人带着一车礼品，随老夫人一起到罗家村。 只要罗四叔夫妇点头，聘礼随后就送到。 罗四叔自然是喜不自胜，五品将军啊，日后前程远大。 别说他罗家了，就整个绿水镇，云县，哪家哪户出过这么大官身？ 一家人要来给老将军老夫人磕头，被罗香玲拦住了。 “爹爹，老夫人今日刚到，府上忙着呢，再说咱们这么贸然上门，实在失礼，按说得先递帖子，将军府上接了咱的拜帖，明日备了四色礼，才好上门去拜访。” 罗香玲在将军府老夫人身边住了两个月，算是大开眼界。 学了不少人情世故与规矩礼仪，行事做派都沉稳内敛了许多。 罗四叔夫妇一听这话，讪讪然，笑着道： “有理，有理，将军府门第高，不像咱们村里，串个门，抬脚就去了，明日，明日备了礼再去。” 这边商量如何备礼不提，林家别院里，煞是热闹。 这三进院落修得真是不错，周飒前前后后转了好几个来回。 “不错，屋子多，花园大！” 她也动心了，周家院子不够住，关键她不是还想开学堂？ 这古代男女不同席的毛病，她如今知道了。 若是开学堂，还得分男学女学。 她嘀嘀咕咕的，赵北辰跟着她，前院转到后花园，看她眼馋得不行，笑着应诺： “等夏收秋播忙完了，我给你建座一模一样的便是了。” 给老爹建这三进院，一共花了不到二百两银子，这钱对于周飒，不是问题。 周飒乐得原地起跳，又飞上了屋檐，招手把赵北辰也叫上去，两人遥望周家院子，周飒画了个圈。 “我那地儿不够大，到时候再找村长买一块宅基地。” 两人这边商量得热闹，林霄云那边安顿好，便安排兵士去修卫所营地。 这营地选址就在罗家村外，山崖脚下，与周飒养猪场正好两个方向。 周边都是荒山，可以开荒屯地，若村里有事，不过几息功夫，卫所将士们便能赶到。 林霄云盘桓了两日，将卫所事务交代清楚，又快马加鞭回了州府。 夏日乡下凉爽，老夫人原本也是乡野出身，见了这别院，倒勾起一番故土情思，干脆留下来，和霄月一起照顾老将军。 转眼到了夏收时节，周飒也忙碌起来，今年虽有齐叔一家，她还是请了两个帮工。 做饭有王婶和许四娘母女，她不必操心，早晚凉快时就去田头看看，粮食收割情况。 这一看又看出新点子来了，古时候收割粮食，全靠人工与镰刀。 太慢，太辛苦。为何不造收割机？ “收割机？那是啥？”赵北辰一时想象不出来。 周飒一边描述，赵北辰一边就给画了个简图出来。 “包括耕地的犁，也可以改良，用起来会更方便，犁地更深更快。” 周飒兴致勃勃，赵北辰却眉头紧锁。 “你给的这图纸，好是好，可飒娘，你要知道，铁具很贵的，别说你这两种，就如今普通铁犁，好多农户家都用不起。” 周飒啊一声，愣了片刻，想起来，罗文林家就没有铁犁，种地都是靠他兄弟俩用锄头刨。 她不是不懂，而是忽视了。 这古时候资源虽然充沛，可人类知识有限，没有充分开发。 “山里有铁矿啊，为何官府不开采？” 只要官府大量开采，铁具价格最终会降下来吧？ “山中有铁矿？此话当真？你如何知道？” 赵北辰诧异又激动，炭笔扔了，捉着飒娘的袖子追问。 旁人也许以为飒娘信口开河，可他早就察觉，飒娘有些异于常人的能力与识见。 赵北辰重生而来，对于这世间奇人异事，承受度很高。 “我就是知道，在脑子里，进山一看就知道。” 周飒抬手指了指脑袋，没有多加解释。 北辰哥让她很舒服的地方就是，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都坦然接受。 不像王婶那般大惊小怪，絮絮叨叨。 更不会像村人，看怪物一样围着她看热闹。 “此事不要与他人声张，你我借着打猎的名义，先进山探一探吧。” 这时代矿产资源无比珍贵，一旦发现，会引起各大豪族甚至皇族的纷争。 像金银铁这些矿产，普遍会被皇家据为己有。 西南境内有铁矿，消息要传出去，几大藩王会蠢蠢欲动。 京城里金銮殿上那位，更会派钦差与军队来开采看守。 到时候云定宣三府可就热闹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插足，赵北辰前世大都督灵魂附体，当即决定，消息必须封死。 这个道理一说周飒就懂，与末世抢占物资一个逻辑吗。 两人辞别老爹和王婶等人，只说去打猎，当日便进了山。 第86章 飒娘嫁我可好 矿脉在数十里的深山内，与肖强挖矿土山脉相连。 铁砂原本就共生，两条山脉隔谷相望，肖强见周飒路过，喜出望外。 他可有些时日没见着周娘子，每次找机会下山，她都避开不见。 肖强正要请周娘子去营地歇脚喝茶，就看见赵北辰从树林里走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赵兄也在啊，哈哈……一起吧，喝杯茶歇歇，正好今日打了一只野狍子，一会烤着吃。” 周飒摇摇头，婉拒了肖强好意。 她很久没进山，想去悬崖山洞泡泡温泉，最近身子总觉得有些疲软。 两人翻过山麓，找到铁矿，周飒单掌一击，山石飞溅，露出里面褐色铁矿石。 赵北辰欣喜若狂，有了铁矿，林家军就不必从行商手里采买私铁。 且飒娘说这铁矿延绵百里，深有数丈，几百年也开采不完！ 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啊，他实在太欢喜，忍不住抱着飒娘转了几个圈。 飒娘一脸懵……赵北辰两手交缠，紧紧搂着她腰身。 两人身体贴到一起，她心突然砰砰砰的，跳得特别快！ 一股热意涌上脸颊，她觉得热，脸发烫！ 赵北辰抱着她，旋身上了树梢，在树杈上坐下，喜悦满涨胸怀，他忍不住低头亲了她额头一口。 周飒……脸更热了，有些晕，咋回事？ 她扭头看向山谷，一时竟不敢回头直视赵北辰。 这究竟是咋了吗！心跳这么快，脸这么烫…… 周飒抬手捂住脸，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来。 两只脚不由自主晃呀晃的，她差点掉下树杈去。 赵北辰伸手揽住飒娘肩头。 “小心，坐稳了。” 周飒也不知怎的，心里鼓胀胀的，不好意思回头看北辰哥，一直侧着身子。 赵北辰这才发现，飒娘有些不对劲，探头去看她。 “飒娘，你脸红了……” 她是害羞了吗？ 赵北辰想起自己刚才孟浪，在她额头冲动一吻，也倏地脸红了。 两人都不敢看对方，一时静默。 赵北辰的手轻轻揽在飒娘肩头，舍不得放开。 又不敢重了，怕吓着她，只手指轻轻地虚扶着。 “飒娘，是我唐突，你别怪我……” 赵北辰见飒娘一直别着脸，心中有些忐忑。 “嗨，没事，你就是高兴了呗，我高兴了，也会亲南瓜和香瓜。” 周飒好容易才压住脸上那一股燥热，两手握着脸，回过头来，看着他笑吟吟地说。 赵北辰……那根本不一样好吗！ “飒娘，我对你，不是像对南瓜香瓜那样的……” 飒娘疑惑……不一样，那是哪样？ 她突然睁大了眼睛，北辰哥…… 她想起来，有一天晚上，罗石泉寻寻摸摸地，脱了衣裳爬到自己床上…… 北辰哥，难不成是想跟自己这样那样，行男女之事？ 完了，这下身上更热了，脸红得两手遮不住。 周飒又扭过身去，皱起脸来，啊啊啊这古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咋办！ 她一末世战士，没学习过如何男欢女爱啊……为啥身上这样热，两腿还发软。 赵北辰伸出手，轻轻捏住她手掌，握在手心里，一根一根手指温柔地抚过去，慢慢与她十指交叉。 周飒还是不敢回头，感觉北辰哥的气息就在自己耳朵边。 该死，他为什么对着耳尖吹气，一阵颤栗从耳朵滑向脖颈，脊背…… 她有些坐不住了，身子略略后仰，赵北辰伸手扶住，轻轻一按，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两人就这样在树梢坐了许久，彼此都不说话，却挡不住情意汹涌，在空气中来回荡漾。 “飒娘，你以前成亲……跟他……你应该懂的……” 赵北辰见周飒如此害羞，简直比未出阁的姑娘还要青涩，忍不住问道。 “我不……”周飒差点说出她不是原来那个周飒，还好咬着舌尖吞回去了。 她下意识地不想在这种时候说那般惊悚之事，怕把北辰哥给吓跑了。 “我不记得了，生了一场大病，一开始连罗石泉是谁都不知道，醒了我就跟他闹和离……南瓜和香瓜怎么生的，我都不记得。” 周飒急中生智，开始装傻，只要糊弄过去就好。 哦……原来如此，赵北辰自己重生，见怪不怪。 他胳膊收紧了些，将周飒微微地拨转身子，在她额头上又亲了一下，紧接着，双唇碰了碰脸颊。 似微风拂过，有麝香萦绕。 周飒……啊啊啊快晕了，又紧张又羞涩又……莫名欢喜，她手指紧抓着北辰哥衣襟，一时忘形。 赵北辰知道不能太过急切，吓着怀中人就不好了。 只亲了亲飒娘脸颊便放过，喉底滚过一阵沙哑浅笑，突然觉得这样挺好。 飒娘……如雄鹰猛虎般的女子，原来也会化作缠指柔，这般羞涩难耐。 他更是欢喜，心中涌出无限爱意。 “飒娘，回村我找人去提亲，可好？” 他忍不住问怀中人。 周飒一惊，坐起身来，两手抵在赵北辰胸口。 “提亲，为啥？” 她好不容易和离，摆脱了男人，北辰哥想干啥？ “我……想与你做很多事，不成亲，不可为，飒娘……难不成你不愿意嫁我？” 赵北辰声音暗哑，带着些蛊惑之意。 周飒瞪着他，好一会才缓缓摇头。 “我不要成亲，成了亲，就得三从四德，恪守闺训。就不是周飒，成你赵家媳妇了。” 尼可给她科普过，古代女人命运多舛，嫁了人就是成了附属品，任人把控宰割。 好好的自由人，一成亲，连名字都没了，什么什么氏，还得把夫家姓放前边儿。 比如她没和离前，叫罗周氏，若嫁给北辰哥，人家就会唤她，赵周氏。 周飒顶天立地，怎么能以他之姓，冠己之名！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赵北辰还想说什么，见飒娘坐直身子，脸上瞬间收了羞涩，露出几丝刚强，满腹情思化作一缕青烟飘散。 周飒纵身一跃，跳下树梢，朗声问道： “北辰哥，你说这铁矿，不能与外人知悉？” 看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赵北辰气结，咬着腮帮子，不想说话。 第87章 意难平 周飒一脸无辜，让人舍不得跟她生气。 赵北辰无奈地跟着她跃下树梢，点头道： “此事机密，事关重大，还是告诉林霄云吧，让他从军中派人来看管开采，比较稳妥。” 周飒哦一声，那这铁矿就成了军中所有了，农具制造不又成了空话？ “我们把图纸给肖强，问问他能否做出你说的收割机和铁犁出来，若能，让林霄云拨出一定份额的铁矿，用于制造农具，给农民租用，你看如何？” 赵北辰看出飒娘的心思，柔声问道。 周飒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俩人探过铁矿，打算去悬崖上过夜，顺便猎了些野味。 路过一处山崖，周飒又停了片刻，取了些山石。 赵北辰不明所以，问她取山石何用？ 周飒神神秘秘地，“给你做好吃的。” 山石做吃的？赵北辰不明白了。 到了悬崖山洞中，赵北辰负责烤野味。 周飒煮了一锅绿豆汤，用那山石鼓捣鼓捣，竟做出一木盆冰来。 原来这山石便是硝石。 绿豆汤加了冰沙，两人坐在悬崖之巅，吹风喝冷饮赏落日，不知道多快活。 苍穹和霞羽闻到他们气息，乘着晚霞飞来探望，绕着悬崖盘旋再三。 它俩身后竟然跟着两只小鹰！ 连苍穹霞羽都酿酿酱酱，生出娃儿了，飒娘啥时候才会可怜可怜他，给点雨露啊…… 赵北辰有点怨念地看着周飒。 周飒根本顾不上搭理他，取了只野兔剥皮，把新鲜肉切块，喂小鹰呢。 俩人在山洞里各自安歇，第二日下山，顺道去打猎。 赵北辰想猎一头小鹿回去，给玫儿玩。 香瓜的小兔球球去世了，周飒给她养了只小狗，玫儿可喜欢了。 三岁小娃，眼神里都是羡慕和渴望，却也知道，不能跟香瓜姐姐抢东西。 两人在山里搜寻，也是怪了，平日进山，轻而易举就能找到鹿群，今日竟踪迹全无。 直到进入一片深林，听见低沉的嘶吼声，周飒才恍然大悟，与赵北辰对视一眼，此间有猛兽。 两人很默契地兵分两路，包抄过去，在一处杂草遮掩的山洞里，找到一头受伤的母老虎。 老虎腹部受伤，血流满地，两只幼虎被她护在身后。 洞口有一只野狼尸体，已经被啃食了一半。 “她应该是遇到孤狼攻击，为了保护幼虎，不肯离开山洞，才会受伤。” 孤狼最终还是敌不过老虎，被她咬死，但自己腹部也被狼抓了一个大口子。 难怪这附近的飞禽走兽，踪迹全无，被老虎和孤狼的血腥气息，给吓得四窜逃散。 周飒蹲下身子，嘘嘘几声，安抚母老虎，见她眼神果然柔和下来，上前去给她检查伤口。 还好没有伤到重要脏器，只是失血过多。 周飒从怀里掏出缝合针线与各种药品，示意赵北辰，趁母老虎注意力全在她手上，一掌将它劈晕。 周飒给它上了药，将伤口缝合，两只幼虎还没长牙，冲他俩瞪着圆溜溜眼睛，爪子直刨地。 周飒一手一只，将幼虎抱起来，对赵北辰说： “北辰哥你把老虎妈妈背上吧，若不带它们下山，等别的猛兽闻到血腥味儿找来，它们仨都活不了。” 赵北辰正有此意，找来野藤编成绳，将母老虎小心翼翼地困了四肢和嘴，避开腹部伤口，扛到肩上。 两人下山，已是夜深，幸好如此，一路进村没遇到大惊小怪的村民。 进了林家别院，嗨，里面热闹着呢，人声鼎沸的。 原来肖强昨日见周飒俩人进了山，心里怎么想都不是滋味，扛着头野狍子，下山来看老将军了。 老将军如今能坐轮椅，但周飒只许他每日在院中活动一个时辰，憋屈得很。 见肖强送了野味来，一时兴起，把卫所里几个小头目都叫过来，在院子里烤肉吃。 老将军虽然不能喝酒，更不能吃辛辣食物，可看着年轻小伙子们吃喝，心里也高兴。 夜色阑珊，赵北辰扛着头老虎，漫不经心地走进来，众人扭头一看，都惊呆了。 热闹非凡的院子里瞬间万籁寂静，无人敢吱声。 这可是万兽之王的老虎，就这么……扛进来了？ 等周飒把怀里两只小虎崽子放下，大家回过神来，纷纷围过来，逗弄虎崽子。 这老虎崽子，也就比野猫个头大不了多少，老将军喜欢极了，连声唤老张头，取鲜肉来喂它们。 只可惜，他两腿还不能动弹，不然真想把两只圆溜溜的幼崽抱到膝盖上，好好逗弄一番。 “老爹，这母老虎受伤了，您看搁哪儿给它养着比较好呢？” 周飒习惯了叫他老爹，一直没改口。 母老虎虽然受了伤，威力与攻击力却依旧在，别院里虽有护卫，可多是老弱女幼，老将军有些踌躇。 负责修建卫所的一个小旗姓左，上来拱手道： “老将军，不如让小的带回卫所去吧，那边营房现成的，拨出一间来，养这几头老虎正好。” 老将军看向周飒和赵北辰，他二人所猎，何处安置，还得他们同意才行。 赵北辰点头道：“我和飒娘商量好了，这三头老虎献给军中，养几天让驯兽师来带走吧，杀了可惜，不杀留在罗家村，怕是隐患。” 献与军中？老将军大喜，拍着轮椅扶手连道三声，好，好，好！ 卫所几人顾不上烤肉喝酒，左小旗指挥着，将母老虎抬走，两只幼崽也被抱着跟了去。 周飒看这几只凶兽，比看村里人还要亲切，紧跟着追了几步，叮嘱道： “它腹部有伤口，千万小心些，明日辰时，我过去给它换药，你们可好生照顾着！” 卫所这些人都知道周娘子厉害，对她毕恭毕敬的，连连称是。 肖强隐身在树影里，心中黯然。 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赵北辰与周娘子二人，武艺相当，形影不离，实在般配。 自己硬要插一杠子，有点小丑做戏一般，难看。 可肖强实在不甘心，周娘子这般女子，天下少有。 他若放过，这辈子怕是意难平…… 第88章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周飒与赵北辰还要与老将军商议铁矿之事，只能送到别院门口，看着他们几个把老虎带走。 张婶跟了过来，提着灯笼，低眉垂眼地道：“赵护卫，周娘子，老将军有请。” 香玲之事，张婶被老夫人狠狠责罚了一顿，如今她见了赵北辰，就跟老鼠见了猫一般，头都不敢抬。 进了正厅，老将军笑着让两人落座，又吩咐张婶看茶。 眼看夏收到了尾声，齐老汉那两亩杂交实验田，收成最好的半亩收了两百多斤，比普通稻种翻了一倍还多。 老将军想让卫所里几个种田出身的兵士，去跟着齐老汉学育苗，选种授粉，培育杂交稻。 秋播时将他那十亩水田全部种上新稻种。 周飒爽快地答应了，“我无所谓，老将军给齐叔一些辛苦费便是。” 老将军呵呵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派六个人去跟他学手艺，一人交十两银子的束修，周娘子看可合适。” 合适，那怎么不合适呢？ 齐叔一次性收六十两银子的束修，也就传授他们半个月而已，简直暴利啊！ 虽是天上掉下来的银子，周飒也不想替齐叔做主，答应第二日让他自己来别院，听老将军安排便是。 老将军呵呵直乐，周娘子可真是……世间少有的大公无私，这束修她装自己荷包里，齐老汉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再说这杂交稻技术，可不止值六十两银子……这价值，没法用银子算，老将军捋捋胡须，有些不好意思了。 等听到赵北辰说，两人在山中打猎，无意中发现铁矿，也要献给林家军，他激动得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 哎哟一声，腿骨一阵剧痛，才想起来，自己腿还不能使劲呢。 周飒赶紧上前扶住了，又撩开裤腿，检查一番，还好，没伤着骨头。 “老爹你可小心点，好不容易长合的骨骼，要再断了，可就真没法治，一辈子坐轮椅了！” 周飒嗔怪道，老将军呵呵笑，“激动，太激动了，你们说发现铁矿，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老爹，我俩商量了，这事得请大都督来调度，不可走漏消息，不如您修书一封，请林都督来村里一趟吧？尽快为好。” “那是，那是，此事机密，你我三人知道便可。” 老将军连老夫人都瞒着，当夜便修书一封，让信使快马加鞭，送往云州府。 只说自己有要事，让林霄云即刻出发来罗家村一趟，速速！ 林霄云收到密信，以为父亲这边出了什么事故，天没亮就带着副将蒋鑫，快马加鞭，一百余里不过一个多时辰便赶到了罗家村。 进了别院就直奔父亲住的正屋去，老夫人正在屋里与老将军一起用早膳，见儿子大步跨进来，愣住了。 “大清早地你咋来了，这火急火燎的……” 林霄云见父亲母亲都安然无恙，松了口气，转而又问： “霄月呢？玫儿呢？可是她们有事？” 老将军摆摆手，对老夫人道： “我与霄云，有军中要务商议，你去厨下看看，昨日肖强送来的野狍子肉可还有？中午烧道山珍孢子肉，给他尝尝鲜。” 老夫人应声去了，老将军这才与林霄云细细说了山中铁矿之事。 林霄云自然也是欣喜若狂，当下出门找赵北辰周飒二人，想进山去眼见为实。 周飒去了卫所营地，给母老虎换药治伤呢。 两只小老虎崽子，见了她和赵北辰二人就亲热地上来打滚，蹭脚丫子。 母老虎也比昨天精神多了，知道是周飒二人救了它们母子，喉咙底下咕噜咕噜的。 周飒听明白她是感谢之意，摸了摸老虎大脑袋，叹气道： “不用感谢我，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知道你们这些猛兽对林家军有用，说不定我就宰了你们剥虎皮了！” 母老虎悲鸣一声，隐约带着几分无奈与愤慨。 周飒两人拿了些新鲜猎物来切成块，正喂母老虎和两只小幼崽吃，就听见营地人都毕恭毕敬地喊：“大都督！” 两人心知林霄云为何而来，也不多言，起身与他草草行礼，出了营地打马而去。 三人进了深山，林霄云亲眼看见矿脉深邃，沿着大屿山脉，上北下南，延绵纵深不知几何，激动得直拍打赵北辰肩膀，说不出话来。 周飒上前，把她研发农具的想法说了。 “这铁矿交由军中，林都督每年匀出一定份额来，制作农具，免费分发给民间农户使用，作为我二人献铁矿的报酬，如何？” 林霄云哪有不答应的？ 铁矿开采可不是小工程，他当即决定，将罗家村卫所扩大，锻造房从云州搬迁到这里。 如此采挖的铁矿和砂土不必再费劲往云州城里运送，就地冶炼锻造。 一事不烦二主，林霄云打算把铁矿开采和锻造房事务都交给肖强。 赵北辰和周飒自然没有异议，三人回到矿砂营地，把此事一说，肖强喜不自胜。 他原本早该回城的，一直找借口在这山中徘徊。 如今好了，锻造房搬迁过来，他便名正言顺地长久留在罗家村。 肖强忍不住看了眼周飒。 可惜，她正与赵北辰低声说着什么，两人眼波流动，恍若无人。 林霄云倒没察觉三人暗流汹涌的情愫，沉浸于得到铁矿的喜悦中，只碍于大都督的身份，不可张狂。 “我回了云州府，就调派兵士过来，先扩建营房，再建几座牢房，诸事齐备了，把府城里的死刑犯重罪犯拉过来挖矿。” 挖铁矿要打地洞钻地坑，辛苦又危险，军中兵士个个都是精英，林霄云舍不得用来做苦役。 府城里重罪犯拉来下矿，也算弥补他们犯过的滔天罪恶。 “只是罗家村卫所可要加强防护了，那些死刑犯重罪犯，若逃出一个来，对村民都是滔天大祸……” 赵北辰提醒道，林霄云点头，沉吟不语，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当下他却不能久留。 定州府近日有流寇马匪作乱，他原本今日带兵去清剿。 第89章 流寇来袭 “上次大屿山里的土匪，有少量逃窜到定州，与当地的马贼，北边来的流寇聚集到一起，意欲举事谋反。” 林霄云脸色有些凝重，本地土匪马贼不足为惧。 就怕北边来的流寇里，有些非等闲之辈，是京城与各地藩王派来的探子。 “流寇？可是北边举事造反的那些人流窜过来了？” 赵北辰一直在等着李蛮子的消息，前世他在北边聚集了几万人马，一路南下，几乎扫荡了整个南越国。 只是如今还没发生旱灾，流民未起，按理说李蛮子还没扯旗举事…… 林霄云点头道：“北边有几股起义军，皇上派兵镇压，流寇四处逃窜，有数百人进了定州，屠了好几个村子，占了山头建寨，若再不清剿，等他们队伍壮大了，就麻烦了。” 周飒和赵北辰对视一眼，此事要紧，剿匪比挖矿紧迫，星火可燎原，此时不除将来怕酿成大祸。 至于农具开发，更得排在后面了。 “需要我们去帮忙吗？”周飒问道。 她心知，自己和赵北辰出马，能抵得过林霄云手下数百人。 林霄云有些犹豫，他当然知道周飒有多厉害，可父亲这边离不开她。 再说他毕竟是林家军掌门人，西南大都督，若啥事都得请周飒一个女子出面，他日后还怎么带兵？ 苦笑着摆摆手道：“若实在为难，再请周娘子出山不迟。” 他自信不过几百流寇而已，还挡不住林家军的威势。 “我回了云州府，安排人来扩建卫所，再让驯兽师过来，把三头老虎带回去。” 上次周飒献的金钱豹已经训练有素，颇通人性，加上这三头老虎，林家军兽兵队也算初有规模。 大恩不言谢，眼前这两人，似乎是上天赐予他的庇佑。 只可惜，两人都没有从军的意愿，只想潜在这罗家村，种田打猎。 倒有点山中隐士，神仙眷侣的意思…… 林霄云已经知道周飒和离之事，深深看了她一眼，微微叹口气。 对两人一拱手，翻身上马，也没再回罗家村，直接回了云州府。 周飒与赵北辰回了罗家村，去田地里看了看夏收的成果。 齐叔一家喜洋洋的，高兴劲儿都溢出天际了。 今天一大早，张叔将他们一家叫去别院，说了派人学种杂交稻的事儿。 听闻周娘子将六十两束修都给他们家，自己一分不取，齐叔正想着要来找她磕头谢恩呢！ 见了周飒，一家四口齐刷刷地跪下去，倒把她吓了一跳。 “起来，快些起来，这般客气是做什么……” 周飒拉着齐婶起身，又连连招手，齐叔领着老二老三站起来，傻呵呵地直乐。 有了这六十两银子，齐叔就可以回村起新屋买田地，老二老三娶媳妇不愁了。 周飒看了看，确实如老将军所说，收成最好的，翻一倍要不止。 她满意地点头，“秋播育苗就插这个品种，老爹十亩加上我周家十亩，你可忙得过来？” 齐叔连连应是，大声保证道： “东家放心，老爹派了六个壮汉来呢，足够了，你只管放心，等秋收，保管亩产都四百斤左右。” 亩产四百斤，脱壳后大概能得三百斤白米。 除去交税，剩下两百四十斤，足够养活一个人了。 这时候普通老百姓可没有吃白米的，辛苦种出来的粮食，全卖给城里老爷换点铜板。 自己吃糙米高粱米，还得和着些野菜红薯。 若粮食亩产翻倍，老百姓或许也能吃上白米了！ 赵北辰也有些激动，虽说眼看着天下大乱，可总有太平之时。 飒娘这杂交稻推广至天下，能养活多少人啊！ 两人辞别齐叔一家，回了周家院子，进门就看见南瓜，苦着一张脸坐在门槛上。 他最近闷闷不乐的，还有点闲得慌。 周飒这段时日忙得团团转，没顾上南瓜几个。 这当儿见他皱巴着小脸，才突然想起来，南瓜没了卤肉生意，心里不舒坦了吧？ 南瓜确实有些不高兴，这卤肉生意一直是他和石头几个人管的，怎么娘亲突然给夺权了？ 周飒一拍脑袋，哎呀，是她疏忽了！ 之前没想太多，卖猪大肠有点跟村里人恶作剧的意思，顺道让南瓜学着算账做事，并没当作正经生意。 做着做着，才发现这卤肉生意虽小，盈利可不少。 这才想着正儿八经开个卤肉店，给罗文林许娘子他们找条活路。 忘记跟几个娃打招呼了，周飒有些愧疚，搂着南瓜，摸摸他脑袋问道： “你八岁了，日后有什么打算？若只想做个小商贩卖卤肉，就跟你文林哥一起干，让他给你算工钱分红，你看好不好？” 赵北辰皱皱眉，周飒怎么这么教孩子？ 罗文林兄妹三个和王春燕是没有活路，只能做小商贩。 南瓜可是周飒长子，读书习武，怎么也不应该落入商贩末流。 周飒看出赵北辰不赞同神色，对他微微摇头。 她可不想掌控这几个小孩的人生，爱做什么想做什么，都随他们自己。 南瓜他们几个以前只赶集市上卖，一个月存下约二两银子。 罗文林和许四娘去绿水镇摆摊，每天能挣三百到一千多文。 四月份开张，到现在快三个月，平均下来，一个月盈利能有十几两。 周飒拿两成盈利，她没在意这个，许四娘交银子，她随手就扔箱子里。 竟没想过南瓜几个娃，少了这笔巨额零花钱，可不得撅嘴闷闷不乐么？ 南瓜还真没思考过此等人生大事，他这几个月卖卖卤肉，也存了有七八两银子。 渣爹被娘赶出去了，认了个这么厉害的干爹，又收了两个徒弟，每天跟屁虫似的跟他后面喊大哥。 日子快活着呢！哪曾想过一辈子那么远的事情？ “我……我不知道，现在读书习武，以后像干爹一样，做个护卫，是不是也行？” 赵北辰给老将军做贴身护卫，包吃包住之外，一个月还有一两银子俸禄。 在南瓜看来，虽然挣得没有卖卤肉多，胜在体面舒服。 第90章 动情 “你是不是觉得，其实读书习武还不如去卖卤肉，一个月不少挣？” 周飒笑着低头看南瓜，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南瓜红了脸，低头喃喃地说： “我知道，士农工商，小商贩没有地位，还容易被人欺负，娘亲不想让我一辈子做小商贩……” 周飒摇摇头，她其实不在意，曾经的末世永生战士，哪会有什么门户阶级之见？ 在她看来，都不过芸芸众生罢了。王侯将相，贩夫走卒，没有什么不同！ “南瓜，这世间多数人谋一口饭吃都不容易，你们几个小娃，却轻易就能挣到旁人想都不敢想的银子，知道是为什么吗？” 南瓜抬头看着娘亲的眼睛，诚恳地说： “我知道，因为有娘，娘什么都会，什么都不怕。” 周飒笑了，确实如此，因为有她做靠山。 比如这卤肉摊子，当初卤肉方子是她给的，辛苦做卤肉的也是王婶和她。 南瓜去绿水镇摆摊，有她神武娘子的威名在，谁也不敢耍赖或使坏。 “正因为如此，你的选择和可能性比别人多得多，才更要想想，除了谋生以外，这辈子还想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南瓜挠挠头，努力地想了一会，期期艾艾地说： “我没想出来别的，倒是想到一个问题，我不能见血，见了就晕……” “嗯，那你不能做大夫，从军，也不能像你干爹一般，做护卫……实在想不明白，先读书吧，读书能明理，明白道理多了，慢慢也就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南瓜重重点头，嗯，娘说得对，书读多了，自然能明白更多道理。 周飒又呼撸呼撸他脑袋，许诺他： “以后卤肉店的分红，就交给你支配，算你和香瓜几个人的零花钱。” 南瓜眼睛瞪得老大，真的吗？ 赵北辰又皱眉了，飒娘也太宠孩子了，一个月三两银子…… 不过想想自己还是林霄云的时候，像南瓜这么大一个月就有十两银子的月银，他闭嘴不说话了。 周飒摸着南瓜脑袋，嗯一声道： “以前让你卖卤肉，是想让你知道世间不容易，咱们家，还用不着你一个八岁小娃去做童工挣钱，好好读书吧，若以后能考个进士，也不辜负你的聪明才智。” 赵北辰听到这儿，又忍不住点头了，飒娘还是有点教子有方的本事吗！ 吃过饭，周飒从银箱子里随手拿了约十两银子，交给南瓜。 南瓜乐不颠地去找香瓜分银子，周飒两人笑着出门，去文林家看看他爹娘。 文林爹拄着拐杖练习走路呢，见周娘子进来，忙喊他媳妇。 “周娘子来了，快些端个椅子来。” 屋里逼仄阴暗，这夏日黄昏，倒是院落里坐着舒适些。 周飒摆手，“不坐了，四哥你缓着些，欲速则不达，可别再磕着了！” 说着她又上前去给文林娘检查眼睛。 青光眼手术不复杂，但是需要器械刀具精密，任是肖强也做不出来。 周飒只能给文林娘开了几个方子，外敷内服。 用了两三个月，果然有些疗效。 “托周娘子的福，如今我也能看清你模样了，真是活菩萨一般的人……” 文林娘忍不住就要落泪。 周飒又是帮罗文林找活路，又是给她夫妇俩治腿看眼睛，买的药还不让他们给钱…… 这恩义，几世也报答不了啊！ “四嫂可不兴哭，我不跟你说了，掉眼泪也会伤眼部神经，你这一哭，白喝几天的苦药了！” 周飒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文林娘赶紧抬袖子擦干泪水。 “不哭，不哭了……” 周飒又嘱咐了几句，平日多休息眼睛，做会活计就眺望远方。 最好多看鸟，眼睛随着鸟儿飞翔而转动，最能明目养神。 文林爹娘哎哎地答应，周飒与赵北辰这才告辞，各自家去安歇。 一路又聊了聊收割机的构造与原理，她脑子里有构思，赵北辰能画图纸。 只是今日太累，两人约好，明日一起将图纸画出来。 “争取秋收的时候能做出样机来，让齐叔他们用上。”周飒乐呵呵地。 是夜，赵北辰辗转不能眠，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有了个想法。 飒娘描述的那收割机，前面是锯齿型的刀刃，后面是人推车，甚至还可以做成脚踏车，就像轮椅一般。 若是把这收割机改装成战车呢？ 他一激灵，翻身坐起来，披衣出门，上周家找飒娘。 出战车这个念头，让昔日大将军心中激荡万分，虽知深夜相会不合规矩，却顾不了那么多。 反正他是铁了心要娶飒娘的，早晚的事情。 周飒对这古代清规戒律更是不以为然，很多禁忌，没人告诉她，她根本无从知晓。 北辰哥一进院子，她就知道了，起身开门，招手叫他进屋。 赵北辰顿了顿，一掀衣摆进了飒娘的卧室，屋里有花香衣香，还有……飒娘身上暖香沁人。 他定了定心神，看飒娘点燃油灯，压低了嗓音激动地说： “飒娘，我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你所说收割机，稍做改造，便能制成战车！” 周飒末世也参与过武器制作，听他这么一说，立马就有了画面感。 拿出炭笔草纸来，两人并肩一起画图纸，修修改改，不知不觉，两颗脑袋便凑到了一起。 赵北辰就着迷蒙灯光，能看见飒娘脸上细细的绒毛，秀挺的鼻翼，鼻翼下，微微凸起的嘴唇，一张一合，能看见洁白如珍珠的贝齿与粉嫩舌尖…… 他不由得喉底滚动，咽了咽口水，扭过头，不敢再看飒娘。 飒娘似乎感觉到什么，停下手中画笔，侧脸看着北辰哥。 那燥热感又骤然袭来，从尾椎背脊爬上全身，漫到脸颊。 北辰哥的脸，如刻如削，剑眉英目，鼻翼高耸，下颌线优美到不像话，她突然想伸手摸一摸。 手比脑子动得还要快，周飒还没意识到，手指就摸上了赵北辰的眉宇鼻尖。 赵北辰一激灵，脸微微一侧，周飒手指便落到了他嘴唇上。 鬼使神差一般，他张开嘴，咬住了她的手指…… 第91章 她饿了 周飒感觉有种柔软的触觉，在她指尖裹了一下。 她浑身触电一般，一阵酥麻，从尾椎一圈一圈，荡漾到全身…… 她闭了闭眼，缩回手指，身子有些发软，低头，将额头抵在赵北辰肩上。 赵北辰一动不敢动，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声音道：“飒娘……” 他伸手去握住飒娘的手，掌心相交，又一次问道： “飒娘……我请人来你家提亲，好不好？” 周飒犹豫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她额尖抵在他肩头，来回碾磨着，好像碾在他心上一般，胸口微微发痛。 “飒娘……你明知我心悦你，想与你亲近，却不肯嫁我，还要这般来折磨我……究竟为何？” 周飒仰头，下巴搁在他肩头，眼眸如水地看着他，不说话。 两人呼吸交缠，赵北辰只要一侧脸，便能如无数次梦里那般，亲上她红润香软的嘴唇…… 他使出洪荒之力，手掌都快捏碎了，才扭过脸去，低声委屈地嘟囔： “你就是欺负我……欺负我喜欢你，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周飒这才轻声道：“我哪有欺负你，是你自己别扭……” 她当然知道，北辰哥想抱她，亲她，与她做很多羞羞的事情…… 因为她也一样。 周飒虽是末世人，没有男欢女爱的经验与教育，可这具身体的反应，她不是不能察觉。 她觉得很新奇，也很……雀跃…… 就像她看见香瓜，就想呼撸她脑袋，捏捏她脸颊一般，她如今很想抱着北辰哥，亲他，贴近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不对，跟她只想捏香瓜脸不一样，此时此刻，好想咬北辰哥怎么回事？ 还想被他咬……被他…… 周飒脸红了，原来古人类的男欢女爱是这种感觉啊，好像还不错…… 她抬起手，贴上赵北辰的脸，轻轻捏着下巴将他转过来，用鼻尖蹭了蹭他嘴唇，柔声道： “我哪有欺负你，你想亲我，就亲吗，我又不是不给……干嘛要提亲那么复杂……” 在周飒这个末世人看来，顺其自然情之所至才正常，才美妙。 三书六聘，八抬大轿纯属多余。 赵北辰掐了掐自己，他快把持不住了。 前世林霄云与秦娘子，欢爱次数不多，只婚后依着规矩，逢十进后院行敦伦之礼。 还时常因军中事务，娘子身体不适而耽误。 即便偶尔成事，秦娘子娇贵内敛，林霄云便也放不开，不过草草收场。 至于这一世赵北辰，还从未近过女色。 可怜他此刻，浑身发颤，恨不能将眼前心爱女子搂进怀中，捏碎了啃尽了与他融合为一体…… 可凭着一丝理智，赵北辰微微后挪，将身体拔得离飒娘远了些。 “飒娘……若如此那般，岂不成了我欺负你？” 周飒却不肯放过，跟着他往前挪了挪身子。 柔软胸脯几乎与他坚硬胸肌相贴，若即若离，热气与芬芳四散，空气里都是诱惑。 “北辰哥，我不怕你欺负……你我两情相悦，又怕什么清规戒律？” 赵北辰低头，眼前人便是梦中人，他只要再往前一点，一点点，便能含住那诱人唇珠，遍尝那美妙滋味…… 他舌尖轻抵，舔了舔自己下唇，两手握住飒娘胳膊，将她扶正了。 “飒娘，我懂，你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与言论，其实我也不在乎，但我断不能容忍世人口中的你，沾染任何是非与污秽……我……对不起……” 他仓惶起身，出门而去。 周飒怔忡而坐，有些不明白，这事，有那么复杂吗？ 两情相悦，你情我愿，不可以？不足够？ 她有些烦恼，身体里那股燥热与汹涌，被唤醒了，却得不到平复…… 周飒有点生气了。 她穿越过来，第一天，就受饥饿之苦。 如今，又尝到另一重饥饿的折磨…… 第一种，很好解决，她进山打猎便是了。 可今日这种，浑身焦躁难耐，只想被赵北辰握在手心揉捏的饥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咬了咬嘴唇，飞身跃到床榻上，裹着被子打了几个滚。 赵北辰站在院里，举步不前。 走，舍不得。 他明明是喜欢飒娘的，若这样一走了之，她会怎么想？ 进屋，他又不敢。 怕控制不住自己，做出日后想起来就后悔的孟浪之举。 毕竟前世儒家礼法教养出来的贵公子，实在无法接受无媒苟合。 他怎能那般轻慢玷污自己心爱的女子？ 最终赵北辰在门廊下席地而坐，等着天亮。 天亮了，他再好好与飒娘分说。 飒娘一觉醒来，忘了昨夜焦躁与难堪，打开屋门，见赵北辰靠着门框，闭眼浅睡 睡梦中，眉头紧蹙，似乎烦恼得很。 周飒在他面前蹲下来，伸出手指，抚了抚他眉头。 皱这么紧干什么？又啥事不能解决？ 赵北辰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笑吟吟的飒娘，他坐直身子，有些忐忑不安地轻唤她一声。 周飒啪一下拍在他肩膀上，笑道： “走啦，去吃朝食，然后……去给老虎换药，再去找肖强和杨木匠，商量造战车收割机的事儿！” 她爽朗大方，好似昨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赵北辰一时疑惑，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只好乖乖地起身，跟着飒娘走。 南瓜从厢房出来，准备去站马步，看见干爹，他有些惊喜，扑过来想抱住. 突然想起来，他如今八岁了，不是小儿，赶紧站稳了，像模像样地给干爹见礼。 赵北辰点头，问他：“如今早晨还是站一炷香马步，再举石锁一百下吗？” 南瓜点头，又追着问：“干爹，你啥时候教我骑马？啥时候教我射箭？” 娘答应过他，干爹在悬崖上也答应过，可如今两人整日里忙忙碌碌，根本顾不上他。 赵北辰一时语塞，周飒郑重其事地与南瓜说： “不急，我和你干爹还有大事要做，等忙完这阵子，我把学堂办起来，到时文武先生都有，想学啥都行。” 南瓜哦一声，赵北辰侧身问飒娘：“你真想办学堂？” 第92章 周飒看上谢彦青了 周飒点头。 办学堂的念头早就有了，之前想着有尼可和她在，难道还教不了这古时候的娃娃？ 后来一翻罗石泉那些书本册子，周飒傻眼了。 这些古文字，简直跟画符似的，她一个都不认识。 末世人类根本不用读书，从培育仓出来，就自带虚拟芯片。 芯片里载有末世所需一切知识和数据，还能与基地主机相连，不断更新。 这虚拟芯片与宿主意念融合为一体，，周飒魂魄穿越过来，专属芯片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她不认识古代文字，也不打算学，实在没有必要。 可这古时代生存立业需要的知识，周飒无法提供，只能给南瓜这些娃娃再请个文先生。 只是她这半年一直忙，实在没顾上。 如今看南瓜几个娃的状态，开学堂请先生势在必行了。 小娃娃成才关键时期也就那几年，不干正事就干歪事儿，可不能给耽误了。 赵北辰点了点自己胸膛，扬眉问周飒道：“你咋不请我做先生呢？” 他前世中了武进士，文理也不差，只不过身为下一任西南大都督，实在没必要去参加文举而已。 “你从小在山中打猎长大，如何通晓文墨与科举？”周飒被他问得有些不明所以。 赵北辰哑口无言，对啊，他忘记了，自己这一世是个糙汉猎户，不该通晓文理才是！ …… 两人用过了朝食，正要出门去找老将军商议战车之事，院门被拍响。 肖强琢磨来琢磨去，忍不住下山，想找周飒聊聊农具改良的事儿。 那日在山上，周飒只是寥寥数语，没有具体说明，要打制何种农具。 肖强看出来了，周飒赵北辰两人情分不一般，可他终归是不死心。 想借着这个由头，与周飒多见见面，聊一聊。 见面三分情不是吗？ 到了周家院子，一敲门，出来应门的，竟是赵北辰。 “你来得正好，我和飒娘正要去找你呢，一起去见老将军吧！” 有正事儿要做，赵北辰顾不上与肖强别苗头，热情得让他都有些不适应。 肖强心里直嘀咕，这一大早地，他怎么会在周家？ 难不成，昨日他在周家过夜？ 肖强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闷着头跟在他二人身后，进了林家别院。 老将军这几日接二连三地被辰飒组合震惊，听到收割机改战车的主意，已经惊无可惊了。 只连连点头，赞道： “好主意，好主意，平日做收割机，放农户手中，到了战时，便征集上战场，这战车一动，敌人还不像庄稼一般，一茬一茬割啊？” 赵北辰和周飒两人却把目光落在肖强脸上。 他二人最多算头脑风暴，最终成品打制，还得靠肖强这些铁匠师傅。 肖强原本也是农家出身，家里有十几亩田地，平日里跟着父亲在镇上打铁，农忙时下乡种田。 听周飒大概描述了下收割机的原理与构造，他击掌兴叹，妙，实在太妙了。 若这机器能打造成功，先不说战车功能，仅农耕不知道能省多少劳动力。 要知道农忙时节，农民多是日夜连轴劳作，生怕粮食来不及收，误了时辰，烂在地里，或者耽误了下一季庄稼。 周娘子所描述的收割机，若能造出来，一台能顶十个壮劳动力！ “不过这机器，还得找木匠打制车身，光我们锻造房可不成。尤其是做战车的话，车身怕是要精心设计，不然到了战场，灵活性，速度与操控性，都是问题。” 他思虑一二，便将实情告知老将军与周飒三人，并不想大包大揽，独占头功。 三人自然明白，这战车若那么容易造出来，也就等不到今日，早就问世了。 “无妨，别院正好有个木工房，杨木匠是云州府里顶尖木匠，回头我俩把图纸画出来，让他先打制车身，等锻造房搬迁过来后，肖百户再试试打制割机，如何？” 肖强自然没有异议。 只是这杨木匠非军中之人，打造战车算军事机密，老将军让周飒二人且先缓缓。 “等霄云回来，问问杨木匠，可愿从军。” 若杨木匠入了军中，就受军纪约束，万万不敢泄密。 过不了两日，云州府果然来人，还是张少武带队。 林霄云破格将他升为百户，派他来罗家村管理卫所，监督这些挖矿的重刑犯。 有了这铁矿，林家军如虎添翼，可以招兵买马，扩大军队编制。 朝廷只给了西南一万人马的定额，哪里够? 只能养私兵。 粮草兵器盔甲，林家军一直匮乏。 有了铁矿，至少兵器盔甲就不成问题。 张少武在山中做猎户多年，熟悉地形，又与皇家有灭门之仇。 无论京城那位还是各地藩王，他都恨之入骨。 罗家村铁矿有他带兵守护，林霄云再放心不过。 与张少武一同前来的，还有将军府一位门客，谢彦青。 这位谢先生才华卓越，不过二十岁出头，便中了两榜进士。 可惜当年他恩师卷入户部粮草贪污案，他受其连累，不但不得重用，还被京中权臣迫害，差点丢了性命。 好在谢彦青机敏，得到暗线消息，当机立断，烧了自家宅院，带着老娘和仆人逃出京城。 一路南下，进了云州府，被林霄云收留在身边，做了个谋士。 他老母亲那时候差点病死，是林都督给银子请大夫，救回她性命。 谢彦青对林霄云，死心塌地忠心不二。 山中铁矿与锻造房，几百重罪犯加上两百兵士，进出账目不是小数额。 林霄云不放心军中那些师爷文书，也怕走漏了风声，干脆请谢彦青到此做军需官。 谢彦青一到罗家村，就被周飒看上了。 听闻来了个两榜进士，哇塞，这可是挖到宝了啊！ 尼可说过，南越国三年才出百名进士，且多在朝中为官。 周飒见过的活进士，就一个，狗官蒋中举，还是个恶贯满盈的小人。 如今谢彦青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周飒忍不住就打他主意。 忙不及地，抬脚就去找老将军要人。 第93章 有情反被无情恼 周飒一出门，就碰上了赵北辰，两人都有些不自在，一前一后地往别院去。 话说那夜莫名动情，求欢不得之后，周飒心中甚是懊恼。 不由自主刻意拉远与他的距离。 她如今终于懂了，古人为何要男女授受不亲。 太过亲密，难免勾起天雷地火，自己都把控不住身体的原始需求。 好在那情潮来得快去得也快，周飒以为，这冲动属于原主。 而她身为末世战士，不需要那等火辣辣的激情，折磨消耗身体。 她只需要与赵大哥灵魂相交，精神契合便可。 所以周飒这几日有意无意地，避免与赵北辰近距离单独相处。 赵北辰郁闷了，他察觉飒娘对自己有些冷淡，可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冷淡。 每每想问她，又不知从何问起。 偏偏周飒又极忌讳谈论这情爱话题，生怕又像那夜一般情动，求之不得，火烧火燎，难受。 两人原本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竟是无端生出些嫌隙来。 周飒倒无所谓，她神经大条的，铁矿和战车暂时都用不着她操心，秋播也近尾声。 她就想趁这些日子闲，把学堂开起来。 进了别院正堂，给老将军检查了腿伤，周飒叮嘱了几句，便与他说了来意。 “你想请谢先生给南瓜几个授课？”老将军有些诧异。 “对啊，罗家村没有私塾，绿水镇也只有一个秀才，收了几十个学生。” 以前听罗石泉说过，那老秀才不咋的，只会摇头晃脑之乎者也。 罗石泉都听不懂他讲啥，更别提几岁的孩子了。 那时候李桂霜把刘望送去念书，周飒原来也想过把南瓜石头大山他们送去的。 一打听那老秀才是这么个授课法，就免了，还不如在家习武背书呢。 书读百遍其意自现，南瓜跟着罗石泉背过不少古文典籍，他带着村里娃娃们背就是了。 “谢先生可不是一般人，他如今在卫所任着军需官，每日忙着呢，再说人家是个进士，哪肯屈尊在这村里教几个小娃？” 老将军虽然位高势重，却从不以威势逼迫别人做事。 周飒这么一听，就明白了，他这是作壁上观，不想伸手帮忙。 “你要开学堂，我家前院倒座房可以给你们用，免费的，村里男娃想来都可以来。” 老将军笑眯眯的，算是他给周飒的一丁点儿回报吧。 老夫人在旁边也笑着说：“每天中午管一顿饭，笔墨纸砚要是谁家买不起，我们给提供。” 老夫人在云州常做慈善，开了救济院，救助了不少孤寡幼童，在罗家村施点银钱，很是乐意。 周飒乐了，一拍桌子道： “行，就这么说定了，老爹你这开男学，我家里开个女学。没道理男娃可以上学，女娃只能在家打猪草不是？” 林霄月一听，来兴致了，也凑上来道： “开女学啊，我给你做女先生吧！科举我教不了，认字启蒙，还有琴棋书画，甚至武功，我都能教啊！” 几人商量来商量去，倒是女学啥都现成的，说开就能开。 男学，差文先生。 赵北辰在旁边默默听着，等出了别院，才给周飒出主意。 他对这位谢先生可再熟悉不过了。 前世谢彦青流落云州府，街头卖字养活老母亲，是林霄云将他母子接到府中供养。 “谢彦青他母亲有眼盲之症，飒娘若能给谢老太太治好眼睛，他肯定愿意来坐馆。” 周飒大喜，拔腿就要去找谢彦青，赵北辰抓住她袖子，笑着摇头。 周飒疑惑不解。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懂不懂？”赵北辰抿嘴笑道。 周飒想了想，恍然大悟。 对啊，得让谢彦青自己找上门来，求她给母亲治眼疾，日后才好挟恩图报吗啊哈哈。 此事急不得，得找个人往谢彦青那儿漏消息。 且说卫所这边，三人分工明确，工程推进得很快，不过十数日，牢房和营房便初具规模。 罗家村秋播还没收尾呢，这日田地里插秧的村民，眼见一辆接一辆的囚车进了卫所。 囚车里犯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村民们胆战心惊，纷纷问村长： “不是说建卫所吗?咋押了这么多犯人过来，难不成把咱这当成大牢了？” 村长罗四叔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去找张少武打听，人家现在是百户了，直打哈哈。 周飒和赵北辰更是不买罗四叔的帐，别说军中要务了，就平日也不与他多言。 罗四叔心里不平衡，原本他在村里也是有头有脸，一手遮天的人物。 如今竟靠边站了，村民看他眼神，都少了些恭敬！ 好在还有雷天铮这个准女婿，他惦记着香玲，隔半个月就来一趟。 罗四叔向他打听，为何林都督往罗家村押送着许多犯人来，雷天铮竟然不知此事！ 他心里不快，黑下脸来，罗四叔便也不敢问了。 话说张少武三人共同守着矿场这个秘密，竟慢慢竟处成了好兄弟。 卫所矿场忙碌之余，三人常一起饮酒畅谈。 某日夜饮时，张少武有意无意地，问谢彦青： “为何不把尊上接来罗家村？这边山清水秀，连老将军都在此养老……” 谢彦青摇摇头，叹道： “我母亲双眼失明，云州家中她熟悉布局，行动起来方便，若换个地方，怕她不适应。” 他也想接母亲到身边尽孝，可如今情形，实在不宜搬迁。 只好雇了个老嬷嬷，在云州照顾她。 “双眼失明？我义妹能治眼疾，你不知道？村里罗四婶，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了，她治好的。” “你义妹？” “哦，就是周娘子，你俩都认识的。” 肖强和谢彦青对视一眼，都没想到，张兄竟然和神武娘子是义兄妹。 谢彦青第二日提着礼品上门去，求周飒给母亲治眼睛。 肖强也犯起嘀咕来，他心悦周飒，可始终不得与她亲近。 想找个人从中说合，又没有合适的人选。 这不瞌睡送枕头，张少武是周娘子义兄，自然能搭上话…… 隔日肖强便提着酒菜来找张大哥喝酒，想请他保媒。 第94章 求娶周飒 肖强举杯，一饮而尽，直抒胸臆。 “张兄，弟弟我今年二十有三，不曾娶妻，家中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妹妹嫁人了，这些年挣的银子，在云州府置办了一座宅子，两间商铺，老家十几亩良田也买了回来，想求娶你义妹周娘子，你看，可行不？” 张少武有些惊讶，喝了一盅酒，细细品来，倒也是桩好姻缘。 “飒娘她成过亲，有两个孩子，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知道，我不在乎，我就喜欢她这样的，说真的，走遍天下，没有第二个周飒，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求哥哥帮忙牵线……” 张少武拍拍他肩膀，点头道：“你倒也真心实意。” 在他看来，周飒和离了，总归不是个事儿，能再续良缘，终身有靠，也是一桩好事。 不过，他自从成亲后，与飒娘便日渐疏远。 尤其是去年她与罗石泉闹和离以来，两人见面说话的次数，加起来也没有一个巴掌。 “不如……你去请老将军做媒人？或者老夫人也行。” 张少武知道，肖强在给林家军造战车，说起来也是栋梁之才，有功之臣，老将军和老夫人应该会给他这个面子。 肖强受到鼓舞，一刻也等不及，第二日一早就去别院拜访老将军。 听闻来意，老将军许久没说话，只让他喝茶。 肖强毕竟是个武人，忍不住就单膝跪地，抱拳相求道： “肖强诚心求娶周娘子，还请老将军成全。” 老将军叹一口气，伸手虚扶，让他起身说话。 “不是我不想成全你，实在是亲疏有别，肖百户，你该知道，你家都督夫人去世，快满三年了……” 啥？肖强一时茫然，他要求娶周娘子，与都督夫人何时去世有啥关系？ 老将军看出来，他没明白，只好再点明一句： “你家都督，当年立誓守妻丧三年，如今快满了。他也该说亲了……” 肖强脸色骤然煞白，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良久才问： “老将军的意思，是看中了周娘子，想聘她做都督夫人？” 老将军点头，缕着胡须沉吟道： “不瞒你说，我早有此意。周娘子为人慷慨仁厚，武艺高强无人能及，有她做都督夫人，无论是林家军，还是西南三府，可保几十年无忧。” 肖强如遭雷劈，呐呐不得言，半晌才苦笑着，放下茶杯，拱手道： “是肖某不知天高地厚，唐突了，肖想了不该想的人，老将军只当我今日没来过吧！” 说完转身走人，再不敢多留片刻。 赵北辰他还能与之一争，林霄云是谁？西南三府大都督啊！ 谁能与之争锋！ 肖强跌跌撞撞地往外直奔，在别院门口，正好遇见赵北辰。 心中凄苦，见了昔日情敌，竟油然生出难兄难弟之感。 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肩膀，不发一言，去村口沽了几斤老酒，进山里大醉三日。 之后肖强埋首锻造房，收割机战车没打制成功，数月不离卫所就不提了。 老将军却被肖强这一番话，弄得不淡定起来。 原本想等林霄云守满了三年妻丧，再来张罗与周飒提亲之事。 如今看来，心悦周娘子的男子恐怕不少。 老将军忍不住与老夫人嘀咕，让她去试探周飒的意思。 “我看她与那赵护卫，同进同出的，私交甚为亲厚，你去问问，他二人是否有私情？” 为霄云求娶周娘子？老夫人还真没想过这茬。 老将军摇头叹息，“你啊，还真不是个细心的母亲，你没看霄云每次看周娘子的眼神，都不一般？刷刷地冒火星子啊！” 他一边说，一边还伸出五指，一曲一张地比画。 刷刷刷，火花炸了，把老夫人逗得直乐。 “我觉得霄云眼光不错，周飒这丫头，绝非一般女流，大气，仁厚，别说做都督夫人了，母仪天下都不差什么。” 老夫人被他吓一跳，伸手来拍打他。 “胡说什么呢，这可是犯大忌讳的话，搞不好，就杀头流放的！” 老将军哼一声，他对金銮殿上那位，早就嗤之以鼻。 滥杀良将，轻信奸臣。 等着罢，有朝一日西南三府自立为国，也不是什么难事。 老夫人胆战心惊的，不敢调笑了。 之后找了个机会试探周飒，周飒却说她与赵北辰是过命交情，并无男女私情。 老夫人笑眯眯的，拉着她手道： “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你如今倒也不急，说不定过些时候，就天赐良缘了。” 周飒……呵呵哒，这种缘分，还是不要天赐为好。 话说那谢彦青得了周飒允诺，为他母亲看诊眼疾，特地告了假，去云州府接他母亲上罗家村来。 正好林霄云从定州剿匪归来，也有意前往罗家村，探望父母亲，顺带有要事与周飒两人商量。 一行人到了罗家村，谢彦青自领母亲去安置。 别院则热闹非凡，大掌宴席，为林都督剿匪归来庆功。 林霄云有了几分醉意，临睡前给父母亲问安，被老母亲拉着到内室，说是有话与他商议。 “我儿，当日秦氏过世，你决意守妻丧三年，如今将将到期，你心中可有心仪女子？” 林霄云捏了捏眉头，眼前闪过一个女子身影，心中微叹，缓缓摇头。 “军中事务繁忙，儿终日忙碌，未曾细想过。” 老夫人嘴角含笑，伸出手指，虚虚点了点他额头，嗔怪他不与娘说心里话。 “我和你父亲商量着，这阵子不忙，正好请媒人，去周家提亲，为你求娶周娘子，如何？若三书六聘走下来，到明年春天，迎亲正合适。” 秦氏殁在冬日，正好年前满三年，祭奠一番，春日迎娶新妇，礼节上也不失仪。 “求娶周娘子？”林霄云有些诧异。 “怎么，难道你不愿意？”老夫人也惊讶了，难不成自家老头子看错了？ 再细细看儿子，他低着头，眼角眉梢带了些红晕，许是醉酒的缘故。 可嘴角翘得那么高，明明就是心里欢喜，掩映不住的模样。 第95章 她不是凡夫俗子 老夫人会心一笑，端起茶杯往林霄云手中放，口中道： “京城里那位对西南一直耿耿于怀，当初借着秦家嫁女，安插了不少眼线。秦氏没了，又想让秦家送个庶女过来做继室，继续监督你……” 林霄云点头，如今还有四个月满三年，怕是京城和秦家还会插手他续弦之事。 “你若中意周娘子，此时求娶，时机再好不过，若对她没有那份心思，云州城中也有不少淑贤女子……” 林霄云喝了茶，忙放下茶盅摆手道： “母亲，我哪里是不中意她？周娘子非凡夫俗子，不见得愿意嫁我。” 世间女子，容貌，性情，品德，才能，家世，占了一样，就可自傲。 若有两样三样，那便恨不得坐堂招婿，一家有女百家求。 周娘子五色俱全，旁人不知她多珍贵，林霄云却知道，那是神仙一般的人。 即便如今家世不显，若不是当年她父亲周全被张将军连累，为奸人迫害，现在怕也得是二品将军。 周娘子若愿意嫁，林霄云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不愿意？ 老夫人踌躇不语，说实话，她从没想过，周飒不愿意嫁。 她儿子林霄云，可是西南三府大都督，权势之外，品貌不俗，性情坚毅，林家祖训不可纳妾。 这样的家势，人品，家风，哪个女子不愿意嫁进来？ 何况周飒还是二嫁之身，前头有着一双儿女！ 若不是儿子喜欢，老头子又推崇之至，她老夫人还不见得乐意呢。 “母亲，周娘子非普通女子，不可以世间习俗去衡量她，您若真有意，先请个人去问问她意思吧。” 林霄云原本以为周飒和赵北辰心意相通，已是陈仓暗度。 他虽然不赞成这等私情，可也无资格立场反对。 毕竟那两人，都有些世外高人，超凡脱俗的气息。 可今夜宴席上，周娘子一直避着赵北辰，两人似乎有了嫌隙。 并不像他以为的那般，情投意合。 林霄云喝了些酒，忍不住有了些妄念。 便让母亲去问问吧，或许，她愿意嫁呢？ 老夫人叹一口气，她从未想过，自己儿子有一日，竟会如此患得患失。 夜间就寝，便与老将军嘀咕了几句。 老将军却不以为然。 “霄云说得有理，周家丫头不是一般人，她能进山猎猛兽，下山种杂交稻，又发现铁矿，改良农具，发明战车，且所作所为皆不求回报，这般人材与心性，若能就嫁入林家，是霄云也是我们家，甚至西南三府百姓的福气，你可千万别把那点傲气和怨气带出来，吓跑了我们家媳妇……” 老夫人愣了，她倒是从未想过，周家丫头这般能耐。 虽然也细细碎碎地听了些猎兽，挖矿的事情，想着是那赵护卫的功劳，哪料到竟然都是周飒所为？ “我明日找少武来，让他家娘子去问问吧，此事先不要张扬为好。” 若求娶不成，也不能得罪了周飒，闹出风言风语来，日后林家军用着她的地方还多呢。 第二日，张少武被请到别院陪老将军喝茶，出来神色莫名，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怅然。 飒娘怕是红鸾星动了，前几日他还觉得肖强是个不错的再嫁人。 哪想到，竟有这等奇缘，能入主都督府？ 他晕乎乎地回了家，牛嫂见了自家相公，喜不自胜，迎上前来，嘘寒问暖。 张少武进屋就扔给她一包银子。 林都督为了激发士气，给罗家村卫所兵士提前发饷银，整整一年的！ 毕竟从云州府到罗家村，跟流放也差不多。 张少武一共拿了一百二十两银子，沉甸甸的一袋，牛嫂差点没兜住，坠弯了腰。 “哪来这么多银子？相公，你没去做啥危险的事儿吧？你可千万爱惜性命，我和娃不差银子花……” 相公突然去从军，牛嫂有些猝不及防，可男人的事情，她又不好阻拦。 这几个月心中七上八下的。 既担心张少武发达了，抛弃糟糠妻，又担心他去军中，有什么危险。 张少武懒得说话，闭眼仰躺在榻上，他这些时日确实累了。 牛嫂放下银袋子，蹲下去给他把靴子脱了。 “你先歇着，我去烧点热水来，给你泡泡脚，松快松快。” 张少武嗯了一声。 热水端来，牛嫂把他袜子抹了，两足放入水中。 手下不轻不重地按摩着，嘴里忍不住又絮叨起来。 “相公，这银子不论谁给的，你还回去吧，咱们不做那掉脑袋的事情，家里田地也有，粮食也够吃了。只求你安安稳稳的，别去冒什么危险……” 牛嫂不傻，她早就看出来了，相公不是一般人。 她也不知道前世积了什么德，嫁给这样一位英武清贵的男子。 很怕张少武会越走越远，最终远到她留不住。 手下给男人洗着脚，眼泪啪嗒啪嗒落到水面，砸起几个坑。 张少武察觉娘子异样，坐起身来，手抚她肩头，温声问道： “怎么了？在家是不是有什么难事？” 想了想又道：“我去了军中，家中田地还有孩子，都丢给你，实在是辛苦你了。” 牛嫂猛摇头，仰起脸，眼泪汪汪地说： “我不怕苦不怕累，相公，我只怕，你日后发达了，不要我，不要两个孩儿……” 张少武叹一口气，伸手将她扶起来，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想那么多作甚？我岂是那等无情之人？” 他想起那袋银子，又解释道： “这银子是我的俸禄，你相公如今也是个百户，一月有十两银，你拿着置办些田地，请上几个帮工，别太累着了……” “还有，以后我就在罗家村卫所当差，三五日总能回家一趟……” 牛嫂听到最后这句，三五日能回家一趟，高兴得扑到相公怀里，仰脸亲了他一口。 “相公，我再给你生个娃吧……以后家大业大，就石头一个，太单薄了些，给他生个弟弟，日后兄弟也能搭把手……” 她声音越来越小，脸色羞红，手摸索着伸向相公腰间…… 第96章 她竟然不愿意嫁 张少武这几个月也确实憋得狠了，见娘子如此知情知趣，一翻身将人压到了榻上…… 月上枝头，半掩珠帘不忍看，东风羞。 张少武好几个月没如此好睡，早上直睡到辰时才迷蒙醒来。 牛嫂一早起身，忙里忙外，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听见里屋动静，打了水来伺候相公梳洗。 张少武净了手面，神清气爽，牛嫂用托盘端来朝食。 一碗鲜肉馄饨，一碟子酸黄瓜条，还有一盘烙饼。 自从相公去了军中，家中再也不缺现银，家里伙食改善了不知多少。 张少武细嚼慢咽地用完朝食，才对牛嫂说：“你今日得空，去找飒娘说说话，问她个事儿。“ 他顿了顿，心知这话一说，媳妇得惊掉下巴。 可老夫人在罗家村实在无人可托付，只能让自家媳妇去。 “老夫人有意为大都督聘飒娘为妻，你去试探试探她的意思，可愿意……” 牛嫂正拿了竹筷，夹了一块黄瓜条，往张少武碟子里送。 听了这话，人呆住了，啪嗒一声，黄瓜条掉到地上，她才回过神来。 “这……这不肯定愿意，这还能不愿意？这这这可真是……” 张少武看自家媳妇都语无伦次，无奈地笑一笑，把竹筷从她手里取下来，温和地拍拍她手道： “去吧，千万记着，此事不可张扬，若飒娘点头，老夫人自会从云州请大媒过来，咱们不过是中间传句话罢了。” 牛嫂哦哦应着，丢了魂一般，去里屋换了身衣裳，出门去找周飒了。 她游魂一般到了周家，却扑了个空，周飒去给谢彦青母亲诊治眼疾去了。 林霄云去查看了一番卫所营房与牢房，又进山看了眼两处矿产营地。 本打算与周飒赵北辰好好商量战车之事，因老夫人提了议亲之事，他倒有些不自在。 正好云州府急报，宣州府又出现流寇，且此次比上次定州府更为嚣张，突然冒出来上千人马，在深山中出没。 日前突袭宣州府城外卫所，伤数十人，夺了不少兵器与战马进山。 林霄云顾不上与老将军老夫人打招呼，直接下山去了宣州。 谢彦青暂时与老母亲住在林家别院的倒座房里，一排五间，靠里两间隔出个小院子，他母子一人一间。 周飒仔细检查老太太的眼睛，和文林娘情况差不多。 当年谢彦青遭受迫害，老太太惊惧忧愤交加，终日哭泣，之后又做针线活，伤了眼睛。 “我母亲眼睛可还有治？”谢彦青小心翼翼地问。 谢太太其实还年轻，才四十岁出头，她夫君早逝，为了供养谢彦青读书，可谓是尝尽人间疾苦。 她见周飒迟迟不答话，拍了拍儿子手背，温声道： “我这都好些年了，周娘子能治自然好，若不能治，也无妨。” 谢彦青脸色暗淡，却听周飒道： “能治，我只是在想，是吃药维护缓解呢，还是动手术？谢先生您和母亲商量吧，动手术有风险，但恢复得能好很多，若用药维护，只能看清周遭事物，不至于碰撞摔跤，但不能习字读书，做针线活。” 用药养护也不错，文林娘以前眼前一片灰蒙蒙，如今都能帮着做卤肉，谢彦青也亲自去问过看过的。 谢彦青送走了周飒，与母亲细细商量，说清利弊，母子俩一致决定，动手术。 “周娘子说，手术虽然有风险，但是不大，且之后能维持至少二十年不复发，娘您才四十出头，以后还可以教孙子孙女读书呢！” 谢太太笑着点头，她如今最大的顾念就是谢彦青的亲事。 “孙子孙女，你倒是给我领个媳妇回来啊！” 谢彦青牵着母亲进屋，有些谦然地道： “母亲，如今儿子也有了军职，再不是依附将军府存世，等过几个月，手里有了银子，置办房屋田地，就娶媳妇，可好？” 谢太太点头，又道：“承了人家周娘子这么大的人情，给我治眼睛，日后可要好好报答人家。” 谢彦青点头，此事老将军已经跟他说过了。 周娘子不要诊费，只想请他给村里的学龄儿童授课，每年还给束修二十四两。 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周娘子的事迹谢彦青早就如雷贯耳。 如今她出资为村里办学堂，不求私利，就算没有母亲治疗眼疾这事，他也会鼎力相助。 周飒忙了一整天，回到家里，发现牛嫂在里屋等着呢。 她都来了好几趟了，黄昏过来，干脆在屋里坐着不走了。 周飒再忙，夜里总要回来睡觉吧？ “牛嫂？你咋过来了？对了，学堂过几日就要开学了，你让石头去读书吧，不求考功名，至少得认识字儿。” 牛嫂哎哎地应了，这事相公已经跟她说过了，如今她哪会阻拦？ 家里也不缺石头做零工挣那几百文。 “飒娘，你先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啥事？嫂子你说。” 牛嫂按捺住内心激动，拉着周飒手在榻边坐下。 “老夫人很看重你吧，她让你少武哥来传话，过几日想请大媒上门，商议你和大都督的亲事，欢喜吧？” 张少武传达的，是让她问飒娘可愿意再嫁林霄云，可牛嫂想都没想，这还能不愿意？ 她想当然地认为，飒娘心里一百个愿意，便只问她欢喜否？ 周飒被她雷翻了，啥啥啥？议亲，与林都督？她跟他见过几回啊？ 牛嫂还在絮絮叨叨： “当初你闹和离，我和你少武哥担心得睡不着觉，哪想到，你竟是个有大造化的，这可是将军府大都督啊，在咱们这，跟当了皇后娘娘有什么差别？” “林都督又是那样的人品样貌，将军家还不兴纳妾……飒娘，你可真有福气啊！” 周飒几次想打断她，可根本插不进去嘴，最后叹一口气，算了。 牛嫂大概是另一个王婶，跟她说不通。 她起身，笑着拉牛嫂出去，去找张少武。 有些话，希望少武哥能听懂，听明白。 “你是说，你不愿意嫁给林都督？”张少武有些吃惊。 第96章 林霄云受伤 周飒点头又摇头。 “准确地说，我不愿意嫁给任何人。” 两人站在别院外，周飒说了一番话，让张少武务必原原本本转告给老将军。 “老将军明白我的意思了，必定不会为难你我。” 她安慰张少武道。 “她说，性喜山林，自由散漫，受不了规矩约束，若嫁入都督府，将来有什么出格举止，牵连了都督，反而不美，不如远在乡野，将军和都督但有差遣，她定刀山火海，不辞辛苦？” 老将军把这话重复了一遍，张少武无奈点头。 周飒看得很明白，林霄云从未对她表现出过情意。 这议亲怕是老将军出于爱才之心，利弊考虑，想要以成亲之名，招揽她到林家军麾下，为林家大计所驱。 “少武哥，你可以从军为将，我是女子，老将军也是无计可施，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我何必委屈自己，委屈大都督呢？你只管把这话传给老将军便是。” 张少武一面惋惜，一面感叹飒娘通透。 老将军喃喃自语：“这话，倒好像听谁说过似的。” 他忘了，当初想招揽赵北辰入军，人也说过这么一番话，还被周飒引为知己。 议亲之事便搁下不提，倒是老夫人，之前没那个心思也就罢了。 如今提起来，反而越看周飒越欢喜，只恨自己儿子没用，捕不得人家姑娘芳心。 九月深秋，罗家村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亲事，雷天铮点了一百亲兵，从云州府来接亲。 罗四叔之前那十六抬嫁妆自然拿不出手，把雷家送来的二十抬聘礼也给添上了。 好在雷天铮人粗心细，一心想要给自己媳妇挣面子，悄悄让人又送了银子，额外置办了三十抬。 六十六抬嫁妆，凤冠霞帔，八抬大轿，罗香玲可谓出足了风头。 更别提雷天铮是五品将军，她进门就可向皇上请封诰命了。 村民何曾见过这等阵势？ 别说绿水镇，就云县大户嫁女儿，也没这等风光！ 嫁妆一抬接一抬，还有云州府兵送嫁！ 也有那心里泛酸的，不阴不阳地说： “大了快二十岁，进门做后娘，女儿也就比她小四岁，啧啧。” “新郎官可魁梧呢，比刘村那屠夫，分量怕是还要重些，也不知道香玲那小身板，夜里受不受得住……” 众人哄笑。 也有厚道的，低声斥骂道： “你们嘴上可把点门吧，这可是云州府里的将军，小心被听到，抓你去山里挖矿！ 再说了，嫌人家年纪大，样貌丑，这福分落到你家女儿身上，你嫁不嫁？怕是恨不得跪着把女儿送进门哦！” 扑哧，旁边有人笑道：“别说嫁，做妾我都愿意！” “就是，怕是恨不得自己替女儿去哦……” 众人大笑不已，那挑剔雷将军年纪样貌的几个老婶子，脸都红了。 周飒和赵北辰没有去看热闹，只跟着老将军老夫人添了妆。 雷天铮还带着罗香玲来给老将军老夫人磕了头。 说起来，他也算是老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亲事又是老夫人保的媒，夫妇俩磕起头来，比在罗家还要虔诚恭敬几分。 这亲事热闹了许久不散，倒是把罗家村另一桩事情掩盖了过去。 李桂霜她大哥离家出走了，走之前把两个娃领到罗家，交给妹妹。 “以后你外甥俩兄妹就交给你了，我也算为咱爹娘留了个后，家里房屋田地你帮他们守着，等贵民大了，给他娶个媳妇。” 说完把人推进屋，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桂霜和两个娃追到村口，又哭又喊，人就是不理。 她大哥叫李知柱，喝了半碗砒霜后，干不得重活。 眼见着罗家村又是将军别院，又是卫所，周飒和赵北辰成了都督跟前的红人。 他一个男人，没法一辈子忍辱负重，不知寻了什么出路，竟离乡别井而去。 这事别人没注意，周飒却搁心里琢磨了一会儿。 尼可说得对，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 这李知柱将来但凡有一二分能耐，怕是都要杀回来报仇。 不过……都是蝼蚁，周飒岂会怕他？ 也就琢磨了一下，就抛在脑后了。 谢太太眼睛手术很成功，后期注意防护，坚持用药便可。 九月底，男女学堂开学，村里幼童无论男女都可入学。 周飒原本想免费的，赵北辰考虑周全，劝她道： “若免费，怕是很多人家送娃娃来蹭一顿午食和笔墨纸砚，不会好好进学，再说你不求私利，几位先生总要给俸禄吧? 做善事要细水长流，不能本末倒置，你坐吃山空，万一哪天山枯水竭呢？还是要以渔养鱼才好。” 周飒觉得此言甚有道理，便定了与绿水镇上老先生等额的束修。 别人也就罢了，牛嫂也跑来女学堂，说要跟着上学认字习武。 村里人都笑话她，只有张少武，很是欣慰地鼓励她： “不用管别人说什么，你相公我支持就行。” 周飒也没觉得有啥不妥，还去喊文林娘也来上学。 文林娘害羞地笑，啥也不说，只低头打草鞋。 女子读书认字习武，原本是应当应分的权利，在这古代，竟然成了大逆不道伤风败俗之事？ 古人脑回路……搞不懂。 大事似乎都落定，肖强与从了军的杨木匠窝在卫所锻造房里，打制收割机与战车。 少武哥押着犯人在山中挖矿。 周飒与赵北辰清闲下来，又去悬崖山洞盘桓了几日，逗逗苍穹霞羽两个小雏鹰。 也没逍遥几日，宣州府传来消息，林都督进山剿匪受伤，想请周飒和赵北辰二人过去援手。 两人自然不会推诿，策马疾驰，当日夜间便进了宣州府。 云定宣三府，云州在平原地区，占地最广也最为繁华。 宣州最北，地处深山之中，地势险要，道路崎岖，州府也很小，看上去与云县差不多大。 两人先去看望林都督，伤势倒是不严重，胸口中了一箭，没有伤到心肺。 但是箭头抹了毒，军医已经给剜肉消毒，林霄云失血过多，昏迷不醒。 第98章 流寇失踪 蒋鑫也是没有办法，才派信使去罗家村请周飒和赵北辰前来相助。 周飒见林霄云不省人事，虽然担忧，却暗暗吐了口气。 老将军让张少武夫妇来说亲，她心里有些别扭，不知道见到林都督该如何自处。 不幸中万幸，他居然昏迷着，倒免了尴尬。 赵北辰不知其中蹊跷，面色忧虑。 毕竟是自己的原身，再说西南三府将来还要靠林霄云主持大局。 他只想杀了李蛮子，然后跟飒娘一起隐居山林，做一对逍遥神仙。 “都督伤情究竟如何？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军医惶恐，低声道： “卑职已经将遗毒尽可能吸出，发黑腐肉也都剜了，又照着神武娘子给的法子，将蒲黄蓝药丸，捣碎了敷用，可都督只是昏迷不醒，卑职也无计可施了……” 周飒拆开林霄云胸口裹着的白布，查看伤口，看着确实吓人。 左肩下挖了有酒盅那么大一块肉，好在血肉颜色鲜红，应该没有留下遗毒。 试了试脑袋，烫手。 “他失血过多，又有些发热，蒲黄蓝外用消炎之外，还得内服，再加上退热汤药，另外多做些补血汤水，给他灌下去。” 蒋鑫上前一步道：“都督牙关紧咬，水米不进，已经三天了，我们只能用水给他润一润嘴唇。” 周飒蹙眉，那难怪了，正常人三天不吃不喝，都丢了半条命，何况林霄云这重伤之人？ 她转身出门，山坡上砍了根竹子，挑粗细合适的，劈成三瓣，将其中一根削成尖头。 尖头抵住牙关撬开，慢慢将药汤和膳食顺着竹管往下流，再抚摸喉部帮助吞咽，就可以了。 周飒示范给军医，军医照做了几次，果然顺手了。 “少量多次，先食后药，看夜间是否能将热度降下来，若降下来，就没事了。” 军医连连称诺，蒋鑫在旁边，眼神明暗交汇。 身为都督贴身副将，他早就看出来都督对神武娘子暗藏着不易察觉的情愫。 这次找周娘子来，本想让她像照顾老将军一般，在内室贴身照顾的。 可如今他连话都插不进去，周娘子就全都安排好了，只好叹一口气，请二人去营帐歇息。 “山中贼匪如今是个什么情形？”周飒没有注意到蒋鑫神情有异，只关心剿杀贼匪之事。 “之前在定州抓捕了上百人，都督让投入大牢，日后送到罗家村卫所挖矿，剩余还有几百人，都往北边逃窜了。” 说到正事，蒋鑫严肃起来。 “前次都督去罗家村巡查，云州府大牢暴乱，逃了十几名要犯出去，后来就听说北边流寇与匪贼都潜入了这宣州山中。” 宣州山脉起伏险峻，与云州平坦舒缓的地势，是截然两种地貌。 流寇潜于深山中，无法追踪，林家军一不小心就落入他们的包围圈。 都督就是被流寇引入埋伏圈后中箭受伤。 最可怕的是，他们至今无法估算，究竟有多少北方流寇潜入了宣州山中。 就怕这些流寇把宣州当作基地，坐南往北，日后揭竿而起。 赵北辰越听越心惊，前世李蛮子就是这样横空出世，突然横空出世，彷佛一夜间聚众数万。 大概他在各地都有这样的队伍，隐身于山野之间？ 天色已晚，两人暂时歇息，明日再进山查探。 第二日一早用过朝食，两人出了营帐，先去府城内看看兵防。 宣州府城不大，总共三条街，沿着山势七拐八弯，因为是山城，连城门都没有。 每个街口两头设有岗哨门楼，总共六个，每处可驻扎卫兵三十人。 城内共有卫所四处，每处又是两百人。 也就是说整个宣州城，只有卫兵一千余人。 如今林霄云带来的一千人马，在城外山坡上安营扎帐。 周飒见城内萧条，只有几家米粮店，油店和布行开业，心知匪患猖獗，打劫次数太多，老百姓都不敢开门做生意了。 说不定哪天匪贼就进了城，开门等着被抢被杀么？ 转过一个街口，周飒见到一行农民打扮的汉子。 本来她没多在意的，那几人各自扛着一袋粮食，想必是进城卖粮的？ 其中一个瘦弱男子，见到她便倏地转身，浑身僵硬起来。 与旁边一魁梧男子耳语了几句，再不敢回头。 那男子倒是回过身来，两眼炯炯有神地上下扫了周飒几遍，才回身，几人扛着粮食匆匆离去。 周飒自带危险感知雷达，那男子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此人绝非善茬！ 回到营帐，她骤然想起，那瘦弱男子不就是李桂霜大哥，李知柱？ 他咋跑到宣州府来了？ 周飒没有与赵北辰提起此事，夜间两人换了夜行衣，去了山中查探。 若有尼可在，只要放出数据波，山中一探便知，哪里有土匪聚集，人数多数，武器几何。 周飒却只能人肉搜索。 山中确实土匪人数不少，分了六七处藏匿，每处有一二百人。 也就是说总人数跟宣州府驻扎卫兵差不多。 赵北辰一头冷汗，不知道南越国上下，有多少出这样的流寇盘踞点？ 这显然不是西南本地土匪，是北方流窜过来的。 隐藏在这深山中，怕是预备着有一日能拿下宣州府吧？ 到时与北方叛军，大概率是李蛮子，里应外合，占据西南三府。 两人默默记下匪贼窝点，回到军中。 林霄云用竹管进食用药后，果然热度降了下来。 周飒不想越俎代庖，更怕打草惊蛇，见林霄云伤情好转，便与赵北辰，蒋鑫商量，等都督醒来，再做打算。 匪徒就在那里，不怕他们飞走。 三日后，林霄云醒来，又养了两日，能起身了。 与周飒等人对着舆图，将土匪窝藏之地一一圈出，决定先取离宣州府最近的一处，夜间突袭，免得惊动其他窝点。 哪想到他们进山后，那山崖底下一片狼藉，人踪全无。 再去其他几处，亦是如此。 周飒查看留下的灶火与粪便，土匪离开至少有三日了。 一千余人，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 第99章 偷袭罗家村 云州府，大峪山里。 陈骁带着手下千余人马，翻山越岭，三天疾驰，从宣州府转移到了云州府后的深山里。 李知柱说林霄云父母还有女儿都在山下罗家村中隐居。 村里只有一个卫所，大概驻扎了一百多名兵士。 最要紧的，林霄云从云州府里转移了一百多重罪犯来，戴着脚镣手铐，每日进山挖矿。 林都督家眷，山里矿产。 陈骁心动了，若劫持林霄云父母女儿，占了山中矿藏，岂不是大功一件？ 赵北辰还真猜错了，他不是什么流寇，更不是叛军。 而是东南郡王的人。 东南郡王是先皇幼子，当年夺嫡失败，被当今圣上流放圈禁在东南边疆。 郡王不能出东南境，只能派手下四处游说，暗中扶植起一股势力。 陈骁便是郡王在西南境内的暗桩，这两年北边不太平，他乔装做土匪，吸纳了不少北边来的流寇。 去年被周飒端了老窝，他好容易带着几个亲信逃了出去，转移到定州，又被林霄云追着打。 如今在宣州又聚集了千余人马。 林霄云竟然在罗家村后的山里发现了矿藏！ 他怎能不心动。 当即就拔营出发，趁着周飒那个女煞神在宣州，偷袭罗家村。 只要拿了林霄云家眷在手，还怕他不乖乖听命于东南郡王？ 有了林家军和矿藏做后盾，郡王挥军北上，登上龙椅便指日可待！ 陈骁遐想中，自己已经封王拜相了！ 李知柱得了陈骁信任与重用，到了云州，便下山直奔罗家村。 买了几大包蒙汗药，找到李桂霜。 “把这药，洒在井水里，尤其是卫所附近那口井，千万别漏了。” 李桂霜惊疑不定，哥哥这又是要干啥？ 她可是怕了！ “放心，不是毒药，就是让他们睡得沉些罢了！” 李桂霜将信将疑，井水可是乡人的命根，水里下了毒，全村人不都得遭殃？ 这罗家村以后还能活人吗？ 李知柱见她犹豫，便拿了个碗，倒满水，撒了点药粉进去，自己端起来一口喝光。 “正好赶了百里路，累死了，我喝了睡一觉，这你该放心了吧？” 说完蒙头就睡倒了。 当夜，李桂霜悄悄地去井边，将两大袋蒙汗药撒入两口水井中。 李知柱怕药效不够，给了足足的量，保管卫所那些兵士和村里人只要喝上一碗井水，能睡上两天两夜。 宣州府往云州的官道上，周飒与赵北辰疾驰而来。 原本骑着马的，后来周飒嫌弃马跑得还不他二人快，弃马而行。 她凌晨惊醒，突然想起那日见到李知柱，旁边魁梧男子根本不像是普通农夫。 难不成李知柱勾搭上了这宣州山里的匪贼？ 若真如此，他们突然拔营消失，怕是趁自己不在，杀个回马枪偷袭云州城，甚至去屠罗家村！ 这波流寇匪贼，在定州可是屠了好几个村子！ 周飒一身冷汗，若是让匪贼屠了罗家村，她这个末世异能战士，哪有颜面在这古时空苟活！ 她冲到兵营里，将林霄云，赵北辰和蒋鑫等人喊起来，说了自己的猜想。 林霄云一时也急了，立刻纠集人马，往云州奔赴。 周飒两人远比大队人马脚程快，很快就进了云州府，府城无恙！ 两人对视一眼，又朝着罗家村疾驰而去。 朝阳初升，罗家村人田里劳作的，山上砍柴的，娃儿放牛割草，妇人河边洗衣井边打水，一如往日。 卫所兵士们也开始操练，呼喝之声时时传来，让村民心中无比安定。 李家。李知柱和李桂霜默然对坐，他二人昨日把水缸挑满了，今日只用家里的水，煮茶做饭。 李桂霜两日没回罗家，今天一大早过去，把三个娃带了过来，拘在家中不让外出。 至于罗石泉……她早就寒心，死心了，没用的男人，随他自己死活吧！ 李知柱等到太阳爬上头顶，村里人都用过朝食，才慢慢起身，往村里去。 先去了几家鳏寡孤独人家，见屋里七零八落的，躺了一地，他嘴角一扯，得意地笑了。 又加快脚步去了村长家和别院，果然没一个醒着的。 最后才胆战心惊地去了卫所，大门口有站岗放哨的，还活蹦乱跳的呢。 他没敢靠近，这几人怕是轮岗，没顾上吃朝食，找了个偏僻处，往营地里探望。 果然里面七倒八竖的，都睡着了。 李知柱不敢耽误，三步两步爬到后山，怀里拿出火弹，点燃发送。 卫所那两个哨兵看见了火弹，白日里不是很明显，狐疑了一阵子，没在意。 山里两处矿场，或许是他们在传信号吧。 云县官道上，周飒看见信号弹，心急如焚，加快了步伐。 尼可曾警告她，不可动用异能，这具身体承受不住，光是与她魂魄融合，就已经损耗不少。 若周飒动用异能，尼可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这当口，周飒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着南瓜香瓜，老将军还有张少武王婶，都在村里。 还有那些卫兵，山里挖矿的人。 她略略使出异能，步速便比赵北辰快了不少。 进了村，还好万籁寂静的，看来贼匪还没得手。 她飞了一圈，见众人只是沉睡，心中安然。 后山传来一片喧哗声，周飒耳力精敏，早听出来，两处矿场，都已遭到袭击，兵刃呼喝之声，隐隐传来。 更有数百上千人，刷刷地穿林过岭，往罗家村奔来。 周飒飞身到村口，恰好迎上乌泱泱的匪贼，如蝗虫般往山下扑。 赵北辰也赶到了村口，周飒回头道： “我武力太强，会扫到你，你快去卫所将兵士泼醒，再把南瓜老将军他们都带到安全的地方……” 来不及了，匪徒们见村口站着一绝色妇人，哪里放在眼里？呵呵淫笑着扑过来。 周飒一挥手，末世异能排山倒海般席卷天地。 赵北辰只看见一片红光，冲在前面的一排匪徒飞了起来，血光四射。 血光中，周飒腾身而起，身着红衣，如一片火焰燃烧在天地之间。 第100章 周飒离魂，尼可归来 周飒两掌齐出，气势如虹，冲下山的匪徒瞬间堆成了尸山。 后面跟着的匪贼被眼前惨状吓呆了，数百人仰望空中悬浮红衣女子，呆立不动。 突然有人哭喊到：“妖孽啊，快逃……” 众人转身就往山上逃去，鬼哭狼嚎。 周飒一挥袖，山坡上燃起熊熊大火，阻住匪贼去路。 她缓缓降落地面，异能不但攻击了眼前贼人，也让这具古人身体无法承受。 血脉膨胀欲裂，周飒浑身颤抖，喷出一口鲜血。 在这具身体分崩离析，消散之前，她使尽浑身力气，大喊一声：“尼可……” 赵北辰只觉眼前一道白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意识涣散，醒来时，周飒已不见踪影。 眼前是一堆尸山，还有远处的火海。 林霄云带着人马赶到，见如此场面，心惊不已。 也顾不上问赵北辰详情，赶紧让手下人分成两拨。 一拨进村救人，一拨进山援助肖强和张少武，缉拿匪贼余孽。 赵北辰不见了周飒，茫然四顾，杳无踪影。 活生生一个人，就这么在他眼前消失了。 好像化灰化烟了一般，过去一年来相伴相随，恍若成了一场梦。 周飒在迷蒙中醒来，发现自己又成了一缕魂魄，游荡在巢穴里。 她飘在空中，看着原主身体躺在治疗仓里，奄奄一息。 “主人，抱歉我来迟了，若是有我在，也不用你如此拼了性命，与那些蝼蚁相博。” 尼可回到末世基地，想办法收集了很多能源棒。 后来他试图去基地攫取一颗能源球，被守卫发现，末世领导者派出异能战士追踪它，意图找到周飒下落。 尼可慌不择路，时空缝隙里走错了方向，不知穿到了哪个异时空，一直在静默中漂浮。 “真可惜，差一点，我就能把能量球吸过来了！有了能量球，就能吸取空间元素，生成能源，尼可就再也不会消失了。” 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尼可不但没拿到能量球，躲避异能战士追踪时，还把收集来的能源棒消耗了不少。 “不过剩下的足够用几十年了，尼可至少能陪伴主人在这时空一生一世。” 尼可回到主人身边，高兴得不行，数据流在空中翻滚，团成一个球，调皮地碰撞周飒的魂魄。 他在异时空漂浮时，一点主人的信息都接收不到，以为自己要万年沉寂，成太空僵尸。 直到周飒那一声大喊，它捕捉到主人信息码，穿梭过来。 将原主快要粉碎的身体吸收到治疗仓里，硬生生保留了一口气息不散。 只是周飒的魂魄被挤了出来，如今尼可还不敢让她回去。 “这躯体太弱了，主人若贸然回去，她承受不住，怕是又会粉身碎骨。” 周飒无奈，只好这样飘着。 罗家村。 当日林霄云赶到时，村口数百尸体堆积如山。 每具尸体都是喉部一刀切割，整齐划一，形状恐怖如斯。 山上大火也烧死了几十人，其余数百人被尸山火海夹击，无处可逃，束手就擒。 肖强和张少武各领几十兵士，监督犯人挖矿，突然遇到匪贼攻击，奋力抵抗。 正招架不住时，听到山下阵阵哀嚎。 “妖孽，煞神，快逃啊！” 匪贼们见山下火光冲天，少数同伴穿过火海，形容惨不忍睹，哪还会恋战？ 明明矿场快要到手，却人心涣散，抱头逃窜。 肖强和张少武领着兵士追击，林霄云带的人马赶上来支援，将匪贼一网打尽。 李知柱兄妹在家里被活捉，罗石泉则与村人一样，中了蒙汗药后酣睡，醒来不明所以。 若不是周飒警觉，此时罗家村何等惨状，林霄云简直不敢想。 他恨死了陈骁众人与李知柱兄妹，竟敢打他家人主意！ “让这些人就这么死了，倒是便宜他们了。”林霄云咬着牙说。 陈骁等匪贼被送去挖铁矿，李知柱本就中过毒，矿底呆了不到半个月，就吐血身亡。 李桂霜也去矿场做厨娘，矿山上都是凶神恶煞的罪犯，常年不见女子。 她白日里做饭食，夜里被扔进犯人窝棚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简直比军妓还不如。 军妓好歹还有微薄俸禄，吃喝有保障，夜里有张床踏实睡觉。 李桂霜不堪折磨，不过数日跳崖自尽了。 罗石泉……林大都督念在他是南瓜香瓜的亲爹，周飒又不知所踪。 憎恶他糊涂不知事，将他和李家兄妹三个娃，送去军中做杂役。 好歹能活条命。 众人都知晓，是神武娘子救了卫所矿场和罗家村几百条性命，都盼着周飒还能活着归来。 以前与她不睦的村民，见了村口那尸山，腿直打颤，跪下来直念阿弥陀佛。 还有上年纪的，给周飒立长生牌位，日日上香跪拜。 村长罗四叔提议，给神武娘子立祠。 “神武娘子救了这么多人性命，日后就是我们村的菩萨娘娘，立个祠，大家也有个烧香祭拜之处。” 村民纷纷捐款，赵北辰赶来，掀翻了功德箱。 “飒娘兵没有死，你们这是诅咒她吗？” 赵北辰双目猩红，暴睁欲裂。 当日他带着兵士将村民一家家地救醒来，众人对他感恩戴德，不好忤逆。 赵北辰当日救醒村民，便进了山寻找周飒的下落。 他第一念头就是去悬崖山洞，飒娘说过，这里的温泉对她身体有益，她隔一段时间就要来泡上一回。 可山洞里空空如也，赵北辰跑遍了每个角落，没有人。 他甚至沿着南瓜当年掉落的蟒蛇洞，下到了悬崖南麓，遍寻每个山崖，每片深林，都没有飒娘的踪迹。 尼可将巢穴隐身在山洞里，周飒魂魄在空中看着赵北辰，寻人不得，痛苦万分，爱莫能助。 “尼可，你预估原主这身体何时能恢复？” 周飒忍不住催促尼可，已经十天了，赵北辰不吃不喝，疯了一样在山中找她，几乎连每根草都扒了一遍。 她担心再这样下去，北辰哥身体受不了，没战死，伤心死了。 第101章 周飒醒来 尼可的数据流在空中飘舞了几下，似乎有点不太确定。 “她已经恢复了自主呼吸，若能喂进流食，应该就慢慢能恢复身体机能了。” 周飒皱眉，喂流食？如何喂？ 她和尼可如今是意识流，飘忽在空中，何况…… “就算能进食，也只是恢复身体机能，不能恢复意识，是吗？” 尼可惊讶了，绕着周飒魂魄转了几圈，主人离魂后，降智了？ “主人，您忘记了？您就是她的意识啊，这具身体，即便恢复机能，能进食能消化能排泄，有心跳有呼吸，也只不过是一具植物人罢了。只有主人回到这躯体内，她才真正能复活” 周飒哦一声。 “那我现在能不能试试，魂穿进去？” 尼可摇曳着，no,no,no. 最好不要，它说。风险太大了。 “若主人想要快些魂穿回去，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剥离你的数据芯片和异能，只留最原始的人类意识注入她体内，醒来之后就跟普通的古代人没什么两样了。” 尼可不替主人做任何决定，只告诉她有哪些选择。 周飒犹豫了，放弃虚拟芯片和异能，做一个原汁原味的古代人吗？ 她在罗家村这一年多，知道古代普通百姓多么可怜，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做毫无反抗能力的普通古人，还不如不活。 “算了吧，再等一段时间，看她机能恢复情况如何。” 周飒魂魄飘摇着与尼可说。 可惜古人类躯体机能太弱，不能碾碎重组。 好在治疗仓有理疗修复功能，原主躯体也在慢慢恢复。 罗家村。 赵北辰固执地认定周飒没死，隔几日就上悬崖上来住一晚。 苍穹霞羽带着两只幼鹰默默地陪伴他。 赵北辰就那样悬着两条腿，坐在悬崖边一棵古松上，摇摇欲坠，看得周飒魂魄快要消散，生怕他掉下去。 后来他还带一壶桃花酿上来，自己喝一口，往悬崖底下倒一口，絮絮叨叨地与周飒说话。 “飒娘，学堂开了，南瓜他们都很乖，已经开始念四书五经了。” “杨木匠和肖强把收割机做出来了，眼看就要秋收，你啥时候回来呢？再不回来，就看不见秋收啦……” “老爹都能站起来走十几步路了，他也惦记着你呢，说你不守信用，明明说好了，要陪着他骑马的，人却跑不见了。” 那么壮实的一个汉子，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看得周飒魂魄都碎成了片片，飘洒在他眉间心上，可惜魂魄太轻了，她再怎么用力，赵北辰也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后来有一天，赵北辰念念叨叨地： “飒娘，你知不知道，老爹想让林霄云娶你做媳妇，我说肖强那小子怎么一看见我，就一言难尽地笑呢……飒娘你不愿意嫁给我，是想嫁给林霄云，做都督夫人吗？” 他捂着脸，呜呜呜地嘟囔： “飒娘，你回来吧，你要是喜欢林霄云，喜欢做都督夫人，那你就嫁给他，我不跟他抢，只要你活着回来就好……” 尼可都看不下去了，想起来他在赵北辰意念里，还留了一丝自己的意识。 某日赵北辰喝醉了，尼可钻进他梦境里，跟他说： “飒娘没死，在养伤呢，你好好地，把南瓜香瓜，老爹和王婶他们照顾好，她伤好了，就会回来了。” 还把飒娘脖子上戴的那狼牙，想办法扔到了巢穴外面。 赵北辰醒来，疯了一样地每个山洞里找飒娘，没找到人，只看见地上明晃晃的一颗狼牙。 他捧着亲了又亲，上面有飒娘的气息。 “飒娘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太好了！” 他跪在悬崖边，对着丛林深深，高山茫茫，虎啸狼嚎一般的长鸣，似哭又似笑。 飒娘……不知道受了多重的伤，又要养多久，才能回来。 赵北辰干脆搬到了悬崖上住着，他怕，飒娘哪天突然出现，自己却不在这里。 转眼秋收过去了，周家和老爹一共二十亩水田，收了八千斤粮食，众人欢欣不已。 老爹拄着拐杖，已经能从别院自己走到田埂了，他仰望深山。 赵北辰说飒丫头在山里养伤，这都快两个月了，啥时才能回来啊？ 山里第一场落雪，染白了树梢，尼可说，原主躯体已经不能留在治疗仓了。 她毕竟是个古人类，不吃不喝，治疗仓能维持她这么长时间不消亡，已经是奇迹了。 尼可和周飒眼看着她肤色由青紫苍白变得红润有血色起来，但这两日又开始呈现灰败之色。 “主人你得回去了，哪怕一时融合不好，她也应该不会消亡了。她需要离开治疗仓，去食用古人类的食物，才能获得营养，继续恢复。” 治疗仓缓缓开启，周飒化作一缕青烟从原主七窍钻了进去。 她从混沌中醒来，发现自己在温泉边，趴在藤椅边上，赵北辰睡着了。 周飒想摇醒他，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使出最大力气，也只能动动手指头。 她无力地拨拉赵北辰的衣袖，气若游丝地喊他：“北辰哥，北辰哥……” 赵北辰感觉有什么在自己手臂上划过，痒痒的，又听到细微的声音在喊自己，很像飒娘。 他以为自己又做梦了，这次飒娘入梦来，他舍不得醒来，怕一醒来，就再也听不见飒娘唤自己，北辰哥。 突然他一激灵，坐起身来，低头一看，身边白衣女子，面色晦暗，不是飒娘是谁。 他扑通一声跪下来，将飒娘揽入怀中，小心翼翼地。 她这般孱弱，好像一片树叶般轻盈。 他都不敢用力，怕一按之下，她是个泡影，倏地就消失了，飞走了。 “飒娘，飒娘……你回来是吗？是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他手指碰到了飒娘的脸颊，温软的皮肤，柔润的嘴唇。 周飒轻轻嗯一声，眼皮掀开看他一眼，好累，又闭上了。 “北辰哥，我饿，要喝粥。” 赵北辰一叠声地说好，好，好，两手将飒娘横着抱起，好像捧着珍宝一般，将她轻轻放到藤椅上。 第102章 我来自未来 周飒一个多月没吃没喝，可不是轻若鸿毛么？ 赵北辰心痛地低头，亲了亲她额头，轻声说： “我这就去熬米汤，飒娘你稍等等。” 突然又想起来，将藤椅整个搬起来，搬到了灶间，就放在他身边。 他一手与飒娘十指交叉，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眉眼，额头。 只敢指尖触碰，生怕太重了，飒娘会受不住。 消失了近两个月，她究竟伤得有多重？ 怕是鬼门关里转了一回才捡回一条命吧？ 想到自己曾在阎王面前走一遭，飒娘是否也和自己一样，重生而来？ 无论怎样，只要这个人还活着，他就认她，要她，爱她，此生不渝。 米汤煮好了，赵北辰把米油盛出来，小口小口地喂给周飒。 肚子里有了些食物，周飒四肢温热起来，不再软绵无力。 强大魂魄被禁锢在如此羸弱的一具身体里，这滋味真是不好受。 几碗米油喝下去，又沉沉睡了一夜，第二日醒来，周飒惊喜地发现身体吸收能力还不错。 她试着起身，用自己的魂魄去操控身体，竟然毫无障碍，且比离魂之前更为顺畅。 “主人，恭喜你，这具身体吸收了末世能量，与你的魂魄融合一体，以后再使用异能，不会躯体消散，魂魄游离了！” 尼可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周飒惊喜之余，又有些疑惑。 “为何我感觉还是如此虚弱？举手抬足，都觉得疲惫不堪……” 尼可在空中打了个滚，数据流像长发一般摇曳。 “主人，你得吃东西啊，这身体两个月没进食了，你看都瘦成啥样了……” 周飒…… 赵北辰昨晚上把她抱到山洞卧房里，一直趴在床榻边握着她的手，不敢睡觉。 生怕一闭眼再睁开，飒娘又不见了。 直到凌晨，他实在熬不住了，趴在周飒胳膊边上睡着。 周飒抬起胳膊，手指轻轻划过赵北辰的额头鼻尖，活着真好啊。 能看到，听到，摸到。 赵北辰被这轻微的触碰唤醒，睁开眼看见飒娘。 眸光清明有神，不再像昨天那般，掀开眼皮都使出浑身力气的模样。 赵北辰心中欢喜，抬手轻触飒娘脸颊。 “飒娘，你醒了？”他语气欢欣。 “嗯，我饿了。”周飒有些汗颜，昨天今天，都是这句话。 可她太需要补充能量了。 “好，今日可以进些汤食了，我昨夜熬好了鸡汤，用鸡汤做的菌菇瘦肉粥，你等着啊，我去端来。” 一碗菌菇瘦肉粥喝下去，周飒总算能爬起来了。 周飒伸出胳膊，对赵北辰说：“想去温泉。” 太怀念那种被水流环绕身体的感觉了，轻软柔和舒畅。 赵北辰抱起她，周飒微微抬头噘唇，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好像触电一般，赵北辰喃喃唤道：“飒娘……” 周飒伸出手指，在他嘴唇上来回轻抚。 “你真傻，还让我去嫁给林霄云，连你都不愿意嫁，怎么可能嫁给一个没见过几次的男人？” 赵北辰微红了脸，将她轻轻放入温泉中，自己也跟着下来。 “飒娘，你都听见了？”他问道。 赵北辰心里有一百个疑问，可却不知从何问起。 “嗯，我其实一直在你身边，只是这具身体太过孱弱，差点就灰飞烟灭，我只好暂时离魂，让身体修养一段时间。” 周飒打算把自己来历告诉赵北辰。 尼可已经跟她说了，赵北辰当初醒来时，身体里留了一丝他的意念。 “他非你不可，此生不渝，主人，男欢女爱是古代人类极乐享受，是精神与躯体最高融合境界，不要因噎废食……赵北辰，与罗石泉完全不是同类型男人，他值得你身心交付……” 周飒琢磨许久，若身心交付，那至少得让他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吧？ “离魂？”赵北辰疑惑不解。 “嗯，北辰哥，我其实不是这时代的人，我来自未来，很远的未来。” 赵北辰没有露出惊悚之色，而是展颜一笑，拉着飒娘的手道： “巧了不是？我也是重生回来的，我来自三年后，飒娘你呢？” 他其实心里已经有了预感，所以并没有惊讶，反而觉得欢喜。 如此他与飒娘又多了一重相似之处，这世间，唯他二人，经历相似，命运同归。 “我……来自，三千年后？” 周飒有些犹豫，尼可说这个时代大概是地球末世纪元前七百年，那应该至少三千年了。 赵北辰……眼前一片星光闪烁，三千，三千年……你开玩笑吗？ 那他岂不是得奉飒娘为老祖宗……不对，应该是飒娘奉他为老祖宗才是。 毕竟在时间线上，他比她要老了三千岁…… “吓着了？”周飒见赵北辰迟迟不说话，抬手抚上他脸颊。 赵北辰摇头，没吓着，就是有些意外，也有些好奇。 “三千年后……你们还跟现在的人一样吗？是不是天下已经没有饥饿，贫穷与病痛？” 在世人认知里，世界总归会越来越好。 周飒顿了一下，简单描述了下末世地球与人类的状态。 赵北辰……没吃没喝？人类会变成活尸？ 太可怕了，那岂不是人间炼狱…… 他搂紧了飒娘，好一会儿才说： “幸好你穿过来了，千万别再回去。” 周飒点头，又问他是怎么回事。 听闻赵北辰是前世林霄云，她倒是不意外。 “难怪你要杀了蒋老贼，又拉着我给老爹治腿伤。” 赵北辰点头。 “飒娘，明年会有大旱，之后叛军四起，李蛮子横空出世，从北至南，横扫整个南越国。” “我想进京，救下二叔一家，阻止霄月嫁给那个纨绔，把林家人保全下来，再杀了李蛮子。” “然后咱俩就隐居山林好不好？你不想成亲咱就不成亲，都听你的，只要你我长相厮守就好。” 周飒低头亲了亲他鼻尖，思虑不言。 赵北辰想做的这些，自然容易。 只是周飒还惦记着这人间，这天下。 她仰望蓝天，这世间多美好啊，若战乱四起，哀鸿遍野，可惜了。 第103章 回村 “你说明年有旱灾？很严重吗？”周飒问道。 赵北辰点头，南越国全年无雨，颗粒无收。 最可怕的是，旱灾之后就是蝗灾，水灾，瘟疫。 灾祸从来都是结伴而行。 “那，我们就先解决旱灾问题吧。”周飒淡然道。 “解决旱灾问题？”赵北辰有些不明所以。 “对，你记不记得，南瓜掉落蟒蛇洞那次，我们沿着蛇洞穿到了山脉南麓？” 周飒力气还有些不足，说话声音微弱，一句话分了好几口气才说完。 赵北辰心疼她受累，轻轻抚着她背部，让她歇着。 “我记得，那边温度更低，湿度更高，有一条宽约数丈的大河……” 大河？他突然顿住，飒娘的意思是？ 他看向飒娘，眼神带着疑问，周飒点头。 赵北辰又去盛了一碗瘦肉粥来，喂给周飒喝了。 少食多餐，先流食后固体食物，这样身体才能慢慢吸收营养，建立起消化屏障。 不然吃太多或不容易消化的食物，反而会引起身体应激反应，加速衰败，促生其他疾病。 周飒喝完瘦肉粥，又闭眼休息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那条大河水源来自高山雪域，咱们这悬崖山洞上方，应该是个大湖，湖水有积雪融化而成。” 周飒早就猜到了，头顶是个大湖，只是以前懒得上去查探罢了。 “你的意思是，将湖水引流，从南麓引往北岭？如此大峪山脉北疆，也就是西南三府，即便没有降雨，也能得到灌溉？” 不用飒娘回答，赵北辰便激动地站起来，来回踱步。 “太好了，太好了，飒娘真不愧是你！若此事能成，我西南三府百万黎民，便有救了！” 前世大旱之际，百姓连草根都挖出来吃了，最后甚至易子而食，其惨状不忍言表。 周飒微微笑着看北辰哥走来走去，激动得停不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道： “此工程浩大，我可以截流南麓大河水流，开辟北岭湖泊出口，但山下的河道需要组织民工开凿。” 周飒自然可以异能神力开出河道，可她如今躯体孱弱，不宜消耗过多。 再说她也不想以异能现世，引起百姓恐慌。 她这么一说，赵北辰便懂了。 “自该如此，飒娘，不如你我去悬崖之巅探一探？” 虽周飒如此肯定，山巅有湖泊，南麓之水来自雪山，可不亲眼所见，赵北辰还是不放心。 “好。你抱我去。”周飒伸出胳膊。 赵北辰将她抱出温泉，入内室换了暖和的衣裳，又用棉被裹了，才小心翼翼地横抱着，从温泉崖壁攀爬上去。 到了悬崖之上，果然如周飒所言，数十丈宽的湖泊，静静躺卧于雪崖之下，浩瀚烟波，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湖里还有鱼，飒娘，你且等等，我去抓几条鱼，给你炖汤喝。” 鱼汤最是滋补，尤其是这高山雪湖里的银白梭鱼，无刺肉嫩，鲜美至极。 两人心照不宣，即便要截流引水，也要等周飒身子康复一些才行。 如此在悬崖中过了十日，周飒喝了三天的鸡汤鱼汤，慢慢开始吃米饭，吃鸡腿。 十日后，终于可以自己提气，上下悬崖了。 她还是不敢使用异能，即便尼可说这具身体吸收了治疗仓里的末世能量，她也不敢冒险。 “我们先下山吧，老爹南瓜香瓜他们，估计都惦记得很。” 这日一早，周飒小口小口喝着粥，突然对赵北辰说。 好，赵北辰点头。 两人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直接下山，疾驰如飞。 到了村口，才收了步速，慢慢往村里行去。 已经十一月初，早就过了秋收，零零星星的村民，在地里烧草木灰，采收红薯玉米，或山上打柴，河边割猪草。 见周飒缓步行来，一个个都惊呆了，纷纷起身，对她行礼，也有跪下叩拜的。 “神武娘子回来了，神武娘子回来了！” 有小娃激动地往村里跑去，一路高声嚷嚷着。 消息很快传到周家，传到别院，传到养猪场，文林家。 大家都飞奔而出，迎接神武娘子归来。 老将军拄着拐杖，牵着老夫人，走在最前面。 见了周飒，老泪纵横，“好，回来就好！” 周飒是故人之女，给他治好双腿，为林家军做了那么多贡献。 默默无闻不求回报不求名利，又从上千匪贼手下，救了他和数百兵士与村民的性命。 老将军心里一直把她当作了准儿媳，未来的都督夫人，甚至西南三府立国后的国母。 如今见她安然无恙地归来，如何不激动！ 周飒躬身给老将军和老夫人行礼，老夫人上前一步，将她扶起。 “快些起来，这些日子可吃苦头了吧？回家可得好生补补！” 话还没说完，两个小肉包扑通撞过来，一左一右，抱住了周飒。 “娘，娘亲，你总算回来了！”香瓜娇嗲地仰着脸，满脸濡慕之情。 南瓜却把脸埋在娘亲臂弯里，不肯抬头。 他快九岁了，上了两个多月学堂，跟谢先生学了许多道理。 知道男子有泪不轻弹，所以不肯让人看见自己欢喜到泪眼婆娑的模样。 周飒两手紧紧搂着娃，柔声道： “娘回来了，你们可乖呀，可有好好跟谢先生读书，跟张叔叔习武？” 原本赵北辰是男学武先生，他去了悬崖守护周飒，便把几个娃的武艺操练交给了张少武。 “有，哥哥可厉害了，都开始学《论语》了，我也会背，我还跟着霄月姑姑学骑马舞剑呢！娘我如今可厉害了！以后再有坏人，我帮你杀敌！” 香瓜脆声脆语的，牵着娘的手不肯撒开。 一行人去了别院，王婶几人不好往老爹这些贵人跟前挤，一直跟在后面抹眼泪。 周飒却惦记着他们，特意在别院门口逗留了一会，与王婶文林还有许四娘十几人说了会话。 “你们且放心回去吧，我与老爹有要紧事商议，说完就回家，还有王婶，我想吃你做的肚包鸡了……” 王婶哎哎，抹着眼泪去了。 第104章 岁月静好 周飒和赵北辰商议好了，下山就与老爹说开凿河道之事. 灌溉水源关系到明年春耕，一刻也不能耽误。 行人进了别院，早有奴仆婢女们上了茶点来。 各自分宾主而坐，老夫人拉着周飒的手，嘘寒问暖。 “听说你那日受了重伤，去山中疗养，不知如今可有痊愈？” 周飒温顺地把手放在老夫人掌中，缓声道： “虽没有痊愈，可也无大碍了，只要日常多休养，早晚能恢复如初的，老夫人不必挂心。” 又侧身对老将军道： “老爹，我和赵大哥有紧要的事情与您商量，不然还不打算下山呢。” 老夫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忙起身招呼众人道： “我们去外间坐吧，霄月你陪我去厨房看看，今日要好好整治些酒菜，留张百户和肖百户还有谢军师与你父亲痛饮几杯。” 又笑着拍拍周飒的手道： “你们且安坐，我去盯着灶下，炖一盅人参乌鸡汤，给你好好补补。” 周飒和赵北辰都起身送别老夫人，不相干人等都走了，周飒这才道： “老爹我观天象，明年怕是有大旱。” 她说话多了还是会虚，便示意赵北辰替她把话说明。 “此次大旱怕是情况极其严重，南越国终年无雨，灾民流离失所，饿殍遍野。飒娘这才急着下山，想与老爹和尔等商量引流灌溉之事。” 赵北辰告诉他们在悬崖之上发现深湖，山岚南麓有大河，他和飒娘打算在山巅筑坝截流，引雪域湖水入北岭。 “即便明年没有大旱，引出湖水也有利于西南三府的耕田灌溉，当下三府合计水田只有不到十万亩，若引来水源，冲淤积田，至少能将耕田扩大三分之一倍。” 赵北辰担心仅凭他与飒娘二人之词，老将军和三府官员不会轻易相信，明年会有大旱。 只能以引水冲淤积田为诱饵，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支持。 老将军捋着长须，思虑许久才点头道： “粮草一直是林家军几大忧患之一，西南百姓也常年缺粮，如今虽有杂交稻，能将亩产翻倍，可还是远远不够养活西南几十万百姓，若能冲淤积田……” “只是平原挖河道不难，高山之巅筑坝截流，却不是易事……” 周飒一直没说话，此时轻声道： “老爹不必担忧，官府只需征集劳工，在山下平原地区开挖河道即可，山上筑坝截流之事，我和赵大哥自会料理。” 老爹对飒娘神力深信不疑，点头道： “如此我便给霄云修书一封，让他与官府商议此事。” 蒋中举被枭首后，云州知府一职空缺，原本该由段特使代职，如今他身中苗毒，知府职权实际落在林霄云手中。 所以只要他同意，开挖河道一事，阻碍不大。 周飒没有留在别院用膳，事情说完，就辞别老夫人回周家了。 南瓜和香瓜在大门口巴望着呢，见娘回来了，就扑过来。 众人都殷切地簇拥着周飒，如珍宝失而复得一般，喜悦中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生怕把她给磕着碰着了。 倒把周飒给弄得哭笑不得，简直不会走路了。 “你们不用如此小心，我不过是用力过猛，耗费精气神过多，才需要在山中休养，恢复气力罢了，你们看，我身上缺哪少哪儿了？这不好好的吗……” 王婶眼泪汪汪的，啥也不说，去厨下端了一碗猪肚鸡来。 这是乡间孕产妇吃的最昂贵的补品了，王婶听周飒想吃，麻利地开炖。 还好许四娘罗文林坐卤肉，猪肚都是现成炖好的。 这时候烂呼呼的，正得吃。 众人都殷切地看着，周飒只好大口地把一整碗都吃下去。 还别说，味道挺好，原本觉得有些油腻，吃了几口，竟越来越鲜美。 没一会儿，老夫人又派人把炖好的人参乌鸡汤送来。 …… 周飒吃多了，坐久了，有些疲累困倦，王婶这才让众人散了，伺候着她进里屋歇息。 夜半时分，赵北辰不放心，潜入周家院中，隔着窗户问：“飒娘，你可还好？” 周飒白日睡多了，这会子不困，正让尼可给她念网络小说催眠呢！ 听见赵北辰声息，便起身开门。 “北辰哥，明日还是回悬崖上吧，在家他们都把我当个瓷娃娃似的，不自在。” “再说去泡泡温泉，也许我体力能恢复得更快些。” 赵北辰自然没有意见，他巴不得去悬崖山洞，与飒娘日夜厮守呢。 回了周家，他只能白日里来看看，还隔着许多人。 翌日一早，南瓜和香瓜听闻娘亲又要进山，依依不舍的。 “娘，能不能带上我和哥哥啊……我保证不会累着你的，去年冬天不也带上我们了吗？” 周飒伸手把香瓜搂到怀里，抚摸她额头。 “乖，去年没有人照顾你们，留在家里娘不放心，如今有王婆婆许婶子，春燕姐姐，文林哥哥，这么多人陪着，照顾你们，不比在山洞里好？ 娘生病了，去了山洞，可没力气给你们做饭洗衣……” 香瓜撅着嘴，有些难过。 “再说了，你们还得上学堂呢！娘过些时日就下山看你们，到时要考你们功课的！” 南瓜毕竟快九岁了，懂事许多，牵着妹妹的手，低声说： “娘受伤了，咱们不能黏着娘，拖累娘，你乖些，明日哥哥带你去镇上，给你买糖葫芦吃。” 香瓜想了想，跟糖葫芦比，还是更想跟着娘。 可哥哥说得对，娘受伤了，她不能不懂事。 王婶给周飒准备了许多冬日里的衣物棉被棉鞋菌菇山珍。 别院老夫人又送来几棵老山参，嘱咐周飒每日炖鸡汤喝。 两人回到悬崖，周飒去泡温泉，赵北辰炖鸡汤。 岁月静好。 周飒闭着眼睛，忍不住想，其实就这样，和北辰哥隐居山林过一世也挺好的。 不过还是丢不下山下那些人。 休养了没几天，两人再次上了崖顶。 周飒想看看，筑坝截流之后，在哪处开口引流比较合适。 若引流不利，怕会引起洪涝灾害。 第105章 一起睡 浅尝辄止，赵北辰轻轻地含了飒娘唇珠一下，便抽身离开。 周飒也知道，自己这具身体，尚不宜动情。 尼可说过了，得好吃好喝好睡地养上几个月，才能彻底恢复。 北辰哥的嘴唇好软……，她苍白脸颊上爬起了红晕。 两人都有些心神荡漾，好一会儿，周飒才轻咳一声道： “北辰哥，一会你再带我上崖顶去看看好不好？开流位置，得仔细选。” 赵北辰点头。 筑坝截流后，往北岭开口是得慎重。 山顶湖泊一泄而出，方向不对，怕是会淹了村庄。 “宣州山势陡峭，多沟壑山涧倒是无忧。云州平原最广，定州水田也不少，最好是开三个口，云定宣各挖一条河道。” 赵北辰对西南三府地势情况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宣州倒不必大兴土木，只需利用现有的山涧沟壑引流即可。云州定州要在山下挖一条宽数丈的河道。” 两人白日里绕着湖飞了一圈，周飒脑海里有尼可给的山形地势建模图，现场勘探一番，便有了数。 两人回到山洞中，赵北辰做饭，顺便把火炕给烧起来。 周飒裹着被子舒舒服服地躺在热腾腾的炕上，有些恹恹欲睡。 赵北辰炖了鸡汤，打算给飒娘包馄饨吃。 前世远庖厨，今世倒是跟着山里的娘亲学了一手好厨艺。 赵北辰一个一个的小馄饨甩出来，手速飞快，像变魔术一样，周飒好奇，也想试着包包看。 赵北辰怕她受寒，搬了个小炕桌擦干净，放到炕上，给她几张皮子，一小碗馅料。 “包着玩吧，不行就捏团子。”他语气宠溺，就好像周飒是个小娃一般。 还别说，周飒能舞刀弄枪，就对付不了这软塌塌的面皮子。 包了几个，不是露馅就是粘成一团，黏在手上弄不下来。 “算了，我还是等着吃吧。”她有些悻悻然。 尼可在空中翻滚，数据星星点点飘落，周飒几乎都能听见他咯咯咯的笑声。 她皱了皱鼻子，手一挥，把尼可关到巢穴里去了。 鸡汤馄饨果然好吃，汤鲜味美，吃饱喝足，赵北辰伺候着周飒洗漱，送入被窝。 给她盖好被子，起身想出去。 “北辰哥。”周飒在他身后轻唤。 赵北辰脚步顿住，回身半是期待半带犹豫地看着飒娘。 周飒掀开被子，拍拍松软的床铺。 “上来，一起睡。”她说。 脸红扑扑的，眼睛在火光映射下，水润润的含情脉脉。 赵北辰犹豫了几息，举步过去，脱了靴子和外衣，躺了下来。 飒娘……是几千年后来的人，对这世间清规戒律不屑一顾。 赵北辰知道，他若再拘泥于脑子里那点三纲五常，飒娘怕是懒得再搭理他了。 其实他有些紧张，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会发生什么…… 钻进被窝，有些僵硬地仰躺着，一动不敢动。 周飒很自然地钻过来，拉起他一只胳膊，枕在自己脑袋 又拉起他另一只手，环抱住自己。 “夜里冷，北辰哥你抱紧些，咱俩才能睡暖和。” 说着她仰起脸，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才满足地喟叹一声，把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赵北辰这才微微放松发僵的身体，侧过来，将腰腹往后挪了挪，一手轻轻拍着周飒的肩背，哄她入睡。 周飒呼吸很快变得绵长，暖烘烘的被窝，还有赵北辰这个活体大火炉，她一夜好睡，一次都没有醒来。 赵北辰却做了个梦，梦里他身着红衣，用红绸牵着飒娘，两人入了洞房，坐了帷帐，喝了交杯酒。 飒娘轻启朱唇，唤他夫君，拉着他衣袖仰躺下去. 赵北辰浑身发烫，鸳鸯帐里，春意如许……他好畅快，好欢喜！ 凌晨天光，赵北辰在一阵温热中醒来，神思恍惚，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手臂一拢，感觉到柔软温热的身体，才想起来昨夜自己拥着飒娘入眠。 难怪一夜绮梦旖旎！ 他伸手探了探……心中窘迫…… 还好飒娘沉睡俨然，不曾察觉。 赵北辰低头看了看，温暖被窝里，飒娘睡得脸色红扑扑的。 乌鸦鸦的睫毛如扇子一般，映在下眼帘上，更显得肤色如雪。 再往下便是有些粉白的嘴唇。 她如今身子还没完全补起来，唇色比桃花深些，比茶花红艳浅上许多，一看就是气血不足。 赵北辰叹了口气，轻轻将手臂从飒娘脖颈底下抽出来，掀开被子下床。 飒娘嘤咛一声，似有不满，赵北辰把被子盖好，手掌轻拍几下，她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赵北辰这才起身，去了自己的山洞，清洗了自己，换了衣衫。 又端个木盆接了些水，搓洗亵裤。 刚把裤子晾上，身后贴上来一个温软的身子。 飒娘两手环抱着他，嘟囔道：“北辰哥怎么起这么早？” 赵北辰身子一僵，全身血液往一处窜。 他不敢回身，两手握住飒娘环在他腰间的手，有些微凉。 他刚才肯定是想事情太入神了，才没有听见飒娘的脚步声。 低头一看，飒娘竟然光着两只足，踩在青石砖上。 赵北辰脸色一变，转身将她抱起，低声嗔怪道： “怎么不穿上鞋子？冬日寒凉，若寒气入体，不知要费多少功夫，才能排出来……” 周飒两只胳膊环绕着他脖颈，将脸埋在他胸口，低声娇嗔道： “醒来不见你，我一着急，就这样出来了……” 赵北辰将她抱回山洞中，放到被窝里，握住两只粉白的足，扯开自己衣襟，放到胸口给她取暖。 周飒冰凉双足触到他发烫的胸膛，一阵暖意从足底升起，沿着小腿爬上身体，她舒坦地喟叹一声。 北辰哥的皮肤细腻柔滑，像她身上穿的细棉布，好舒服…… 脚趾头往里按了按，嘣嘣地很有弹性，她忍不住来回磨蹭起来…… 又痒又酥……赵北辰心神荡漾，将手伸进里衣，轻轻握住她两足，低声哄道： “飒娘……别闹……你身子孱弱，经不起……” 第106章 幸好是友非敌 周飒轻笑一声，将两足收回，放到被窝里。 一把青丝洒在白色棉被上，妖娆得像一幅水墨春山图。她用被子遮住了脸，遮住忍不住上翘的嘴角，只露出一双明眸。带着些狡黠，也带着些爱慕，直望到赵北辰心里去。他心头一动，忍不住就低头，亲了亲她眉眼。 赵北辰双唇轻轻拂过飒娘眉眼鼻尖，不敢再深入。 只蜻蜓点水一般，一碰即回。 怕触碰得深了，身体里的兽便要挣脱了枷锁，纵跃而出，肆意妄为。 “朝食想吃什么？”他哑声问道。 一种饥饿不得满足，便只能用另一种饥饿来替代。 周飒果然觉得腹内空空……心思转移，揭下被子说道： “吃鸡丝面吧，北辰哥很久没给我做手擀面了！” 赵北辰伸手抚了抚她头发，柔声道：“好，你再睡会，做好了我来唤你。” 两人在山洞这般岁月静好地过了几日，周飒知道自己身子还弱，再也没故意勾引。 赵北辰总算不用早起洗亵裤了…… 五日后，惦记着开挖河道一事，两人回了一趟罗家村。 用过午食，与南瓜香瓜两人亲热了一会，两娃各自上学堂去了，周飒才与赵北辰一起去别院见老爹。 “正惦记着你们何日下山呢！” 老将军和老夫人笑眯眯的，见着周飒就欢喜。 “霄云昨日送信来了，他与属下粗粗勘探了一番，开渠挖河，冲淤积田之事可行！” 西南百姓和林家军常年缺粮，且这天下眼看就要大乱。 就算明年没有旱灾，能趁这两年多屯些田收些粮，总归是件大好事。 更何况，开了河道功在后世，日后西南三府旱年有水灌溉，涝年也可筑坝蓄水，预防洪涝。 林霄云又怎么会不同意？ “只是这河道选址，还得你二人前去云州一同勘探商议，只不知飒娘身子如何，可受得住这奔波之苦？” 周飒点头道：“无碍，我二人明日便可出发。” 云州城。 林霄云心中忐忑，他有两个多月没见过周飒。 之前老将军已经委婉告知他，周飒拒婚之事。 他心中黯然，只面上平静无波，却不见风云。 “儿还是那句话，周娘子非凡夫俗子，她既不愿嫁，此事休要再提，便当作不曾发生过，免得我二人日后见面尴尬。” 当日周飒使用异能，一掌之下灭数百匪贼之事，赵北辰怕世人将她当作妖虐，未曾向他人吐露一字。 所以众人都以为是他和周飒二人合力，歼灭了那千余匪贼。 即便如此，也足够震撼人心。 但林霄云带兵营救赶到罗家村口时，目睹堆积成山的尸体。 他手下兵士未作他想，可林霄云毕竟是大将军，心思缜密。 这般整齐划一的伤口，堆积有序的尸体，实在诡异。 倒好像是某个人一击之下，将数百人都杀了似的。 周飒受伤后失踪，有如此神力之人，必然是她。 林霄云将疑惑藏在心里，周飒提议开河道，他不假思索就拍板同意。 西南三府，有周娘子这等异人相助，也算是天佑吧。 幸好她与赵北辰是友非敌，不然西南三府危矣！ 老将军夫妇虽觉遗憾可惜，林霄云既说不必再提，也只能将为他求娶周飒的心思按捺下去。 听周飒爽快答应明日便起程去云州，老夫人欣慰地拍拍她的手道： “路上辛苦，我身边有个贴心的丫鬟叫春杏，让她跟你去一路伺候吧，她最擅厨艺，也通药理，正好给你做些药膳，滋补身体。” 周飒与赵北辰对望一眼，老夫人是好意，可他二人之间，岂能容下外人？ 赵北辰虽没了求亲成婚的念头，下山前也吞吞吐吐地与周飒说： “你我亲近，于这世间却不容，所以下了山当着众人面，咱们还得恭敬谦让，客气些为何。” 周飒懂他的意思，她虽然不耐这世间清规戒律，也知道人言可畏。 两人在罗家村虽然走得近，几乎形影不离，可一直规规矩矩，不曾越雷池半步。 若带个贴身丫鬟什么的，太要命了。岂不是一日十二时辰，都被盯着？ 赵北辰不好说话，周飒笑道： “多谢老夫人美意，我从小自由散漫惯了，还真用不惯丫鬟仆人，再说您知道我脚程快，带着她，也不知道是我照顾她，还是她照顾我，哈哈。” 她这么一说，老夫人倒不好坚持，只能收拾了些药品补品，硬让她带回去。 辞别周家十几口，两人第二日便上路，赶着骡车进了云州城。 林霄云远远看见周飒行来，一身白衣，容色清减，更添了些飘逸气质，心跳漏了一拍。 他抬手握拳，放到嘴边轻咳，遮住脸色异样，调整了心绪，才放下拳头问候： “听闻周娘子伤重，如今可好些了？” 周飒点头，她早忘了牛嫂来与她说提亲之事，见了林霄云，心中毫无波澜。 与赵北辰一起抱拳，行了个简单的军礼。 “承蒙都督挂念，周飒已然无碍了。” “那就好，那就好，请。”林霄云比手请他二人进都督府。 林霄云手下几位信重的将领，还有云定宣三府的地方官员也都到场。 入议事厅之前，林霄云请他二人偏厅喝茶。 “有一事想与二位商议，当日罗家村剿匪千余名，二位居功甚着，本就该论功行赏。 林某想着，不如授予都尉之职，日后便算是我林家军中五品将官，如何？” 见周赵二人犹豫，林霄云忙解释道： “主要后续开挖河道之事，少不了烦扰二位，若有军职，二位行事施令，也能便利些。 还请放心，就算有了军职，也不必到我林家军中点卯训练，二位依旧来去自如，不受约束。” 赵北辰想着明年春天要劝说林霄云，借送嫁霄月之机，进京接回林家家眷，到时他肯定要随同入京。 有了这五品都尉军职，倒是方便行事，如此他心里有些动摇，抬眼去看飒娘。 周飒展颜一笑道：“赵大哥你定吧，我无所谓的。” 第107章 升官发财置产业 林霄云见他二人心意相通，泼水不入，心下郁闷，低头喝茶。 这五品都尉是林家军特设，并未经京城任命。 像雷天铮龙威将军的五品军职，则是经过皇上认定的，每年由京中发放俸禄。 西南三府有四品武将两名，五品武将三名，都是这般由皇上任命的，算是皇上安插在林家军中的心腹与眼线。 老将军这十几年也力图收服这几位，表面看来，五位将官对林家军都忠诚有加。 林霄云接任大都督后，特设这五品都尉军职，提拔他手下亲信，俸禄便由林家自己支出。 像张少武肖强这样的百户，就是林霄云预备的五品都尉。 只等再遇大战立了军功，就名正言顺地提拔上来。 京城那边自然接到密报，不过只要不上四品，便不能独立领军，鞭长莫及，皇上也无可奈何。 赵北辰见飒娘没有异议，点头应诺道，“便听都督吩咐。” 林霄云放下茶盅，起身请他二人入议事厅。 “赵都尉，周都尉，曹将军，曾将军，……” 林霄云一一介绍，厅中众人见进来一位女都尉，知道是闻名西南的神武娘子，倒也不以为意。 只是这周娘子全然不如传言那般，牛高马大凶神恶煞，反而有几分娇弱，让众人有些惊讶。 人群中龙威将军雷天铮与二人相识，正想让出座来，让他们坐在自己下首。 按军职，周赵二人理该如此，坐在武将最末首。 林霄云却把二人引到上首，在自己的都督位下特设了两把椅子，请二人入座。 “今日所议开挖河道之事，乃赵都尉和周都尉所提，便请他二人与诸位详说。” 要在明年三月前将河道开挖完全，能够放水成河，所需劳工征徭役远远不够，需动用各部兵士。 所以林霄云将手下几位将军也请了过来，让他们分担职责，往各处分派兵士。 赵北辰侃侃而谈，分析云定宣三府地势，众人起初不以为然。 听闻开河冲积之后，不但可以灌溉数万亩良田，河床冲积退水后，还能将如今的戈壁岩滩化作化田，都有些心动。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哪个当将军的不缺粮？ 曹将军和曾将军分别领着定州和宣州两府的驻兵，当下表示，只要周都尉将河道具体走向划出来，他们定然在三月前完工。 云州就更没问题了，林霄云亲自带兵督阵。 众人议定，周飒先划定云州河道，再去定州。 至于宣州，利用现有的沟壑山涧即可，只需拓宽清淤，倒不必着急。 说完正事，已近黄昏，林霄云想请周赵二人去将军府留宿，二人觉得不方便，委婉拒绝。 找了间还算干净的客栈，开了两间上房。 “北辰哥，不如咱在云州置办个小宅子吧，日后进了城，也有个落脚地儿。” 赵北辰自然没有异议，想想与林霄云说好了，第二日休息，后日再去云州县镇划河道。 “那明日你我去街市转转，找个中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买下来。” “好！”周飒干脆地答应。 两人身处州府之中，不好造次，各自回房安睡。 翌日，街市。 云州府城分五区十六街，纵横各四条街。 只是山区地势不平，街道弯弯绕绕的，不像北方那般四平八稳。 最中心是军政区，以将军府和都督府为中心，旁边府邸都是文武官员的住宅。 东西南北四区，东贵西富北平南贱。 “东边是贵人，或是军中将官，或是州府文职，不好得罪，西边都是富人，有本地大家族也有外地富商。北边是本地平民，南边多是进城做工的，也有乐户工匠伶人。” 两人绕着云州城逛了一圈，才找了个中人，打听宅院出售之事。 这中人手中正好有几所宅院出售，见二人衣着虽普通，气质却不俗，非富即贵，殷切备至。 “还请问客官，想要什么样的宅院，大小，方位，陈设布置可有要求？房屋要几间，花园可有要求？” 赵北辰看着周飒，让她说。 “不必太大，也就最多住二十个人吧。” 周飒想着将来有机会，把南瓜王婶许四娘罗文林他们都带来府城，吃吃喝喝逛逛，加起来也得有近二十人了。 还得雇几个打扫看房子的。 这中人脸色更为殷切，二十余人，那怎么也得是二进院了。 “对了，最好带个花园，还得有个菜地。” 周飒喜欢吃王婶自己种的蔬菜瓜果，林家别院花园她也喜欢。 好，这怕是得三进院了。中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中人姓齐，当下给周飒二人推荐了三处院落。 第一处二进院，带个后花园，在东区，离着将军府不过三条街，要价三百六十两。 “这地方金贵，要价便高些。”他解释道。 第二处在西区，三进院落，有两个花园。 “前院有个花园，后院还有个荷花池，贵人若想种菜，也能匀出两分地来，改成菜园。” 这处要四百二十两银子，倒也不贵。 另一处则在北城，也是三进院落，只要三百二十两银子。 “这一处主家早年是个农夫，儿子高中当了官，在这云州府里买个宅院给父母居住。 如今父母去世，那高官早就在异乡生根发芽，想把这云州府里的产业都给处理掉。” 这家不但卖宅院，还有几间商铺，二百亩田地要卖。 周飒有些动心，这些产业加起来还不到两千银子。 上次献铁矿，林霄云给了她三千两银子的赏金。 林家军有了铁矿，军费充盈，给赏金也大方起来。 当然跟铁矿价值，那自然没法比。 后来罗家村剿灭匪贼，又给了赵北辰两千两。 两人如今加一起手头有六千多两银子。 赵北辰一看她神色，便知道飒娘想把这些商铺啊田地都一骨碌买下来。 他知道明年有旱灾，之后天下大乱. 灾荒战乱之时，这云州城里产业会疯狂掉价，如今两千两，到时也许一千两就能买到。 可管它呢？只要飒娘高兴就好。 第108章 给我下跪问安 再说若真能开河灌溉，明年西南三府不一定会有旱灾。 至少不会那么严重。 只有一事，赵北辰有些犹豫。 “你确定要买这北区宅院？这里可是平民聚居地，市井喧闹，来往人等也杂乱些。” 赵北辰毕竟前世贵门出身，难免有些阶级观念。 周飒却一张手臂，转了个大圈道： “我就喜欢这里烟火气重，东贵西富，一个个装模作样地，来往应酬累得慌。” 两人正站在第三处宅院后花园里，原主人农民出身，这里开辟了三分菜地。 齐牙人听周飒说想买这处，心里也欢喜。 这北区多是平民，能一次性拿出几百两银子买三进院落的人，实在难遇。 等听周飒说，要把这家商铺田地都买下来，他嘴巴大张，一时闭不上了。 赵北辰拍了拍他肩膀，问道：“怎么，可有为难之处？” 齐牙人这才回过神来，忙不及地摇头，又点头道： “贵人大气！不瞒二位说，商铺倒也罢了，这家的二百亩田地可都是上好的良田，每年不少收粮食！” 周飒微微一笑，她就觉得齐叔本事挺大的，光罗家村十亩田，不够他施展。 有了这二百亩田的庄子，说不定多开点试验田，还能把水稻亩产提高一些。 四间商铺都在北区，这家儿子虽然去外地做了官，可在云州当地没有什么权势。 东区西区显然都进不去，也不敢揽那瓷器活，与本地贵人富商争利。 一家木器店，一家粮油店，都是他自家生意，找族人管着。 另外两家商铺则租给了别人。 一处三进院落，二百亩良田的庄子，还有四间商铺，一共作价一千八百六十两。 周飒也不还价，还是齐牙人过意不去，替原东家主动给饶了六十两。 他这笔生意提二分利，也得了三十六两的佣。 一日挣得比以往半年还多，这牙人乐开了花，顺嘴又道： “贵人，这主家还有不少下人发卖，您看要不要挑些？熟手用着倒比另买的奴仆好些。” 周飒也没想到，不过是在云州城里买个宅子，方便自己和北辰哥落脚而已！ 一不小心置办了这么多产业，竟然还要买人口？ 尼可在主人脑海了翻了几个跟斗，急急地给她科普这个时代的用人制度。 一般人家是不可以蓄养奴仆的，需要官身，按等级配备奴仆数额。 周飒明白，就跟在末世拥有的巢穴与Ai侍者分等级一样。 只不过在这古时空，富商也可以花钱，每年交蓄奴税，来获取呼奴唤婢的资格。 周飒和赵北辰刚得了五品军职，每人名下可以养奴仆二十名，不用另外缴税。 “签了卖身契的奴仆，更有凝聚力，也更忠诚，有些百年望族，用的都是家生子，奴仆生的孩子也属于主人的财产，一代一代的，生生不息。” “也有奴仆不忠背主，这个时代对背主的奴仆惩罚非常严厉，严重的凌迟，最轻也是脸上刺字后送去边疆或矿场做苦役。所以主人不必太过忧虑。” 周飒有些茫然，她在末世没有养过人，一直独来独往。 末世资源太金贵了，养人还不如买个Ai侍者。 赵北辰对此倒是习以为常，温声鼓励周飒道： “宅院商铺和庄子都需要人，这些都是熟手，若有合适的留下来，倒也是做了桩善事。” 周飒若不留这些人，他们就要离开生活了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地方，重新卖身，甚至一家子骨肉分离。 听赵北辰一解释，周飒就懂了。 这算双向奔赴啊，她有了人工，那些人能维持生计。 “那就把名录拿来，我看看吧。” 齐牙人乐呵呵地去了，拿回来一本册子，里面有这家奴仆的详细情况。 性别年龄，以往工种，擅长技艺，以及价格。 周飒不认识古文字，露出些尴尬与失措来，赵北辰忙接过本子，对齐牙人道： “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先把议定的几宗产业写了文书交割了，明日你先去给我们过契？这花名册我们带回去，仔细看看才行。” 齐牙人也知道，这买人跟买房屋田地可不一样。 人若买得不合适，留在手里是个麻烦，所以也理解眼前这位贵人所虑，便笑呵呵地道： “不急，不急，贵人且带回去，慢慢斟酌便是。” 当下立了文书，周飒交付了一千八百三十六两银子。 第二日他二人要去云州县镇规划河道，便约定三日后，再来拿契书交割产业，顺带敲定买哪些奴仆。 两人出了牙行，却遇上熟人，罗香玲。 这罗香玲嫁了五品将军雷天铮，刚刚请了诰命，正是春风得意时。 雷天铮快四十岁，娶了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年轻夫人，自然百般疼爱，给了她不少体几银子。 罗香玲就想买些产业放自己名下，日常也能有些进项。 贴补娘家或自己置办点什么，也不用时时朝夫君伸手。 她看中了周飒买下的这家田地商铺，正压价呢。 跟她接洽的中人报信说，她看中的商铺田地要被人一股脑给买走！ 罗香玲气哼哼地赶来想截胡。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她将军夫人别苗头抢东西？ 她哪里知道竟是赵周二人？ 更不知两人如今已有军职在身。 只想着自己好歹是个五品将军夫人，这二人不过罗家村两个农妇猎户，素日又有积怨，便忍不住要摆摆威风。 站在门当中，既不往里进，也不让开，只扬着下巴，鼻孔朝下斜眼看着赵北辰与周飒。 她身边跟的两个丫鬟，是雷天铮亲自挑选的，就怕罗香玲乡下出身，在这云州府里吃亏受气。 丫鬟一看夫人架势，是要找眼前这两人麻烦？ 上前一步道：“眼前何人，见了我家夫人，竟敢挡路，还不跪下问安？” 平日里，街市小民见着将军和夫人下跪的也不少。 罗香玲不觉丫鬟所说有何不妥，心中反觉妥帖. 嘴角得意上翘，挺了挺胸脯，只等着赵北辰和周飒跪下给她问安。 第109章 这些人全买了 周飒与赵北辰无言对视一眼，没来得及说话，身后跟着的亲兵上前，厉声喝道： “你们是何人？敢让我们都尉大人下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什么？都尉大人？罗香玲变了脸色。 那丫鬟吓得扑通一声跪倒，磕头求饶道： “贵人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求贵人责罚……” 实在是周飒与赵北辰二人未着军服，衣衫又平常，看着不过街市平民。 虽气质不俗，可这丫鬟看自家夫人神气，全然没把这二人放在眼里。 哪里想到他们竟是都尉大人？ 另一个亲兵见罗香玲还纹丝不动，上前一步道： “好叫这位夫人知道，这是我们林家军新晋赵都尉，周都尉，还不快些见礼？” 这位亲兵年龄大些，猜出眼前妇人大概是军中某位将官家女眷，语气倒是温和些。 罗香玲眼前一黑，林家军都尉！ 她听自家夫君醉酒后抱怨过，林都督特设了什么五品都尉军职！ 倒把他们几个皇上亲封的五品将军摆在了一边，手中失了实权，日子不如以往舒坦！ 她不情不愿地退后让开几步，屈膝行了个礼，蚊子哼哼一般问安道： “妾身雷罗氏，给赵都尉，周都尉问安。” 赵北辰冷哼一声，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越过。 周飒更是懒得搭理，嘴角上翘，几步追过去，在赵北辰肩头一拍，又拱身轻轻撞他一下。 回头对罗香玲扬眉一笑，翩然出了牙行。 第二日，两人在蒋鑫陪同下去云州县镇规划河道。 周飒脑海里已经有尼可给的地形建模图，一路很是顺畅。 河道从云州山脚下起，避开现有的良田村镇，蜿蜒北上。 绕着云州府城画了个圈，一直延伸到云州城与宣州府的交界处。 这里也是西南三府与临近灵州府交界之地，再往北就需要与灵州知府和驻军都督相商。 林霄云心知灵州驻军都督是皇上心腹，也是安插在西南与北地之间的一个眼线，盯着林家军的。 所以他根本不做商谈之想，直接在宣州与灵州交界的山脉之下画了个圈。 “这里挖一座大湖，用作三河汇聚，蓄水之处。” 周飒暗暗赞叹，她与尼可规划的也是如此。 要知道他们有着庞大的数据信息库，对西南地区山势地形了如指掌，选址可谓精益求精。 林霄云一个古代人，也有如此见识与决断，实在不亏他大都督的军职与名号。 他二人骑着快马，由林家军和云州府负责河道开挖的专人陪同，三日里跑了一个来回，每隔数里立一个河碑。 三日后回到府城，两人筋疲力尽。 尤其周飒，身子恢复得还不是那么好，跑了几日马，只想躺倒就睡。 这回林霄云请他们入将军府歇息，二人没有推辞。 休整了一番，两人在花厅里用晚膳，林霄云听闻他们大手笔买了些产业，有些惊讶。 “你们若想置办宅院，与我说一声便是，这东西两区，林家有不少院子，随便转让一个给你们就是，何必去北区那么远？” 田地商铺也是，林家名下的，自然都是好的。 周飒一笑道：“怎好公私不分？再说我二人性情散漫，住北区正合适。” 林霄云知道周娘子性情不同俗人，便不多劝，只说明日派两个亲兵陪他们去挑选奴仆。 “这些人难免看人高低，欺行霸市，你们带着我身边人去，挑些好使的才是。” 周飒没有拒绝，明日许多事情要做。 买了奴仆得分到各处，怕是还得清扫庭院，购置家具用具。 有两个熟悉云州府的亲兵跟着也好。 那花名册她听赵北辰仔细念了一遍，大多数都是得用的人。 其中有五六个老幼者，也不能让人家骨肉分离不是？ 所以进了牙行，周飒大手一挥，总共二十七人，都要了。 齐牙人简直快活得要晕了！ 这是哪里掉下来的贵人啊，如此大手笔，又好说话，不挑剔不压价。 忙把牙行里十个原主家内院用的奴仆都叫过来，给新东家磕头。 两个亲兵面面相觑，这就完事了？ 早上出门前林都督还特意叮嘱他们一句，帮周都尉好好把关，别让刁奴欺负她不懂行市。 就这么，手一挥，人就买下了？ 这十个人有内院伺候的，也有外院跑腿的。 一个年长些看着持重老实的，跪在最前面，是原来的管家，姓许。 他一家都是卖了死契的，婆娘管着厨房，儿子在粮油铺子里做伙计，女儿则在内院伺候。 另一家四口，一个车夫，一个浆洗，两个孩子还小，只能干些跑腿打杂的活。 还有一个老头，是看门的门房。 再一个三四十岁的汉子，不言不语的，竟是菜农，后院种菜，也管着花草树木。 周飒觉得这配置就挺好，倒不用她操心什么了。 “那就还照着原来的分工吧，一会你领着他们回去便是。” 她对许管家道。 地下跪着的十个人感激涕零，总算一家子又整整齐齐地在一起，也不用换地方换工种了。 毕恭毕敬地给周飒赵北辰磕头，口中直呼老爷夫人。 周飒没太在意，赵北辰抿着嘴心里乐。 飒娘不肯给他名分，好歹这些下人挺知趣……就算暂时过把瘾，他心里也美得很。 另外十七个奴仆在庄子上，管着二百亩田地耕种。 “两位都尉可要去庄子上看看？那十七人倒也老实，只另有个庄头，是原东家族里的亲戚，却不曾卖身，算是雇佣，都尉若不想继续用他家，遣散了便是。” 齐牙人做这行的，深知产业交接最是麻烦。 有些庄头横行霸道，新东家压不过地头蛇，几年都掌握不了庄子上的人与账目。 不过眼前这两位听说是军中都尉，倒是不怕。 周飒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庄子没空过去看，先那么着吧，等明年快春耕时让齐叔过去就是了。 她买地置业不过一时兴起，根本没想那么深远。 赵北辰暗地里叹口气，少不得他日后要多操些心。 第110章 .吻 两人连北区宅院都没回，拿了契书，给许管家留了五十两银子，就去宣州定州两地划河道去了。 完事已经五日后，眼看进了十二月，两人离开罗家村也半月有余。 周飒身子虽然恢复了不少，可连日奔波下来，也有些疲累。 蒋鑫受令监督河道之事，陪着他们跑了一圈，完事想请他们回云州府，周飒拒绝了。 “回去看娃，后续征徭役开挖河道之事就辛苦蒋都尉了。” 蒋鑫去年就擢升都尉，如今三人算平级。 三人在定州官道上拱手作别，周飒二人回到罗家村，众人自是夹道欢迎。 林霄月做了周家女学堂的先生，老夫人担心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娘子，进进出出被人冲撞，损了声名，主动将女学堂开到了别院后花园里。 林霄月独个儿占了三进院，后罩房一排三间还带东西厢房，她把东边两间厢房辟作了学堂。 一间读书习字，一间做女红。 后花园还开辟出一个小小的练武场，原本是给林霄月和两个婢女练着玩的，如今女学子们倒是正儿八经地练起武术来。 老夫人年轻时不爱红装爱武装，如今做了了这些女学子的挂名武先生。 每日里来陪她们练上一个时辰，指导指导，心情舒畅，脸色都红润了许多。 女学子们年龄差异特别大，最年长的是牛嫂，二十三岁。 其次还有桃花，当初她弟弟石锁被野猪拉开肚子，就是周飒救治的。 她兄妹俩都入了学堂，李四婶拿不出束修，周飒替她俩交了。 罗文林兄妹三人和王春燕自然也都上了学堂。 张家和王婶家几个娃更不用说了，梅子还小，才四岁，倒是和林霄云女儿如玫玩到了一块。 所以这女学堂从二十岁出头到三四岁的幼龄稚童，倒是热闹。 九月那次劫后余生，林霄月缠着老夫人，成了了个女子护卫队。 “母亲，咱们住在这罗家村，不比府城里守卫森严，若再有匪贼来犯，我们女子也要能保护自己才是啊！” 老夫人岂会不同意？她年轻时也上过阵杀过敌的。 只可惜村里婶子姑嫂们，只顾着忙家里那些活计，听说什么女子护卫队，连连摆手。 于是林霄月这女子护卫队，除了她自己和别院四个婢女之外，就是牛嫂，桃花，秀云和王春燕，一共九人。 香瓜菱花太小了，只能算预备队员。 周飒听闻林霄月成立女子护卫队，倒是来了兴趣和精神。 拉着她们去了后花园，看八个女护卫你来我往，花拳绣腿了一番。 赵北辰对此事也是一万个赞成，明春进京，若有这女子护卫队随行，照顾护卫女眷，会方便许多。 他与周飒站在一旁看了一炷香功夫，两人对视，暗暗摇头。 老夫人倒是教了她们一套枪法，一套拳法。 可这些女子从未习过武，下盘都不稳，哪里懂得枪法与拳法中的精妙？ 都不过是依葫芦画瓢罢了！ 周飒不忍打击林霄月，拍着她的肩膀说： “不过半个月，能练成这样，你费心思下苦功了！” 林霄月有些不好意思，她习武之人，自然知道这八个姑娘，不过花架子而已。 可她也没做过武先生啊，不知道该怎么教，苦恼得很。 赵北辰轻轻咳嗽一声，上前一步道：“林大姑娘不如让她们先练力气和步速。” 只要力气够大，跑得够快，遇上匪贼，总能抵抗几下，逃过一条命的。 什么枪法拳法倒在其次。 赵北辰今生算外男，原本进不了别院后花园的。 今日跟着飒娘来观摩，才能跟妹妹一起说几句话。 “你让她们每日举石锁一百下，先轻后重，再绑腿爬山，早上一趟午后一趟，连上一个月再看。” 周飒也点头，她当初就是这么练南瓜香瓜的，这两娃力气和速度比村里小孩不知强多少。 林霄月对周飒崇拜得五体投地，她既然也说好，自然是行的。 转身就让丫鬟秋菊去找张叔，订制二十个不同重量的石锁，放在后花园。 “每人早晚各取一百下，从最轻的开始举，升级了有奖！” 她背着手，煞有介事的，倒真挺像个先生。 周飒在家没待两天，就和赵北辰上了悬崖。 冬日里泡温泉最是舒服，两人还带了好几坛桃花酿，泡温泉品美酒，不知多惬意。 温泉烟气缭绕，有若仙境，周飒喝了三杯桃花酿，赵北辰便把酒坛子抱走，给藏起来了。 “你身子刚好，又劳累奔波了这些时日，不可贪杯，少饮暖身，多饮就伤身了。” 周飒微微噘了嘴，不高兴地拍打水面，水花四溅。 她饮酒后脸色绯红，双唇肉嘟嘟的，像蔷薇花一般娇艳。 赵北辰看着心里热辣辣的，不敢再直视飒娘。 仰头看夜空，冬日里高山上的夜空，幽蓝一片，飘着几缕白云。 今夜月近圆，月华如水，却抚不平他贲张的血脉。 不该饮酒的，他心想。 一低头，飒娘不知何时悄悄移过来，在水里抱着膝盖，微微侧着脸，嘴角含笑看着他。 见赵北辰低头，她松开胳膊，搂上他脖颈。 “北辰哥……”她吐气如兰，带着桃花酿的甜香。 脸慢慢地凑过来，越来越近了，却在鼻尖抵住他时停住。 赵北辰心跳得好像要爆炸一般，不由自主伸出手，扶住了飒娘的腰。 她的腰，这么软，这么细，赵北辰好想掐着她，把她紧紧按在怀里，与自己融为一体…… 周飒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嘴唇，又倏地缩回去。 赵北辰脑子里火花四溅，不知怎的，就低了头，含住了她唇珠。 周飒娇笑一声，胳膊搂紧了些，身子贴上去。 赵北辰轻轻碾磨了几下，舍不得放开，终究是长驱直入，卷了她一起嬉戏。 尼可在周飒脑海里，啊，哦，嗯，简直目瞪口呆又……垂涎三尺…… 周飒一弹手指，将他关到了巢穴里。 少儿不宜，非礼勿视。 尼可愤愤不平，打了几个滚之后，挑了部爱情片，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周飒只觉浑身发烫又发软，北辰哥的嘴唇柔软又有力，亲起来这么舒服…… 喜欢你娶青梅当平妻，我养将军夺天下请大家收藏：()你娶青梅当平妻，我养将军夺天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1章 .赎身 周飒快晕了。 明明只是亲吻而已，为啥她全身都在战栗，好像他的亲吻滑过了全身一般。 她每个毛孔都在张开，滋滋地喊着，我要他，要他！ 好像没过一会儿，又好像亲了许久，赵北辰才恋恋不舍地松开，额头抵着她。 “飒娘……”他声音沙哑，好像在沙砾上摩擦一般。 轻轻碾磨着额头，又忍不住去咬她双唇。 “北辰哥，你怕什么？”周飒俯身上前，两人几乎叠躺在一起。 对啊，怕什么？箭在弦上，水到渠成。 周飒能感觉到他皮肤滚烫，气息不稳。 她微微蹭了蹭，有点把控不住自己了，声音里都带了些娇媚。 原来古人类欢爱这么恣意美好，难怪尼可劝自己不要放过…… 她很喜欢这种身体失控，不由自主沦陷的感觉，有点像桃花酿。 甜蜜里带着点磨人的刺激，一口喝下去，热火便从腹部窜起来。 火花儿往全身弥漫，烧得人浑身酥软，四肢软绵绵地舒坦。 赵北辰握着她的腰，将她稍稍往后撤了一点。 周飒有些不快，鼻腔里嗯了一声…… “飒娘，你身子还没完全康复，我怕你受不住，再缓些时日，可好？” 赵北辰一边说，一边将她抱出了温泉，离开温暖的池水，冷气一激，周飒身子里的热浪也迅速褪去。 她抬手握住脸，嗯，尼可也说了，最好再休养一段时间。 今日她怎的如此动情？ 肯定是桃花酿的错…… 周飒不高兴了，赵北辰给她擦干身子，换上干净舒适的寝衣，拍着她肩背哄睡。 周飒翻了个身，脚丫子一踹，让他走。 “你别搁我眼前待着，再不走，小心我吃了你！” 她挥了挥拳头，还呲了呲牙，又不由自主舔了舔唇。 小白牙珍珠一般，粉红舌尖一闪而过，让赵北辰想起她的软，她的香，她的甜。 他赶紧起身，再不走真要忍不住了。 “那你好好睡，明早我再来陪你。”他哑声说。 周飒嗯一声，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又嘟囔一句： “不许走远了，夜里我渴了要喝水的。” 赵北辰一想，也是啊，夜里飒娘总要喝两次水。 尤其今夜醉酒，怕是更要渴得厉害。 他转身回了自己住的山洞，把被子抱过来，在飒娘榻前席地而卧。 …… 转眼到了十二月下旬，快过年了，周飒打算带南瓜他们去府城过年。 据说城里年前有年市，年后有大集，有花灯会，可热闹了。 王婶听闻周飒在州府置办了产业，有些意外，又觉在情理之中。 “如此也好，日后南瓜肯定要出去做官，是该在府城里买个宅院。” 谢先生说了，南瓜天赋异禀，如今才不到十岁，跟他学了半年，便通读四书。 再过两年，就可下场举业了。 “先生说，其实明年就可以，可我年纪太小了，等大一些，见识广些，性情持重些，才许我举业。” 谢彦青没想到在山野之中，还能收到如此天资聪慧的学生。 他把周忆南看得跟自家子弟似的，倒不用周飒多操心。 周飒自然求之不得，有良师益友，南瓜日后必成大器。 “去府城过年，不知道先生许不许我请假，得好些时日呢……” 南瓜有些怏怏的，毕竟还是个娃，他长这么大的还没出过云县呢！ 周飒笑着伸手，想摸摸他脑袋，想起来人家如今可是小书生了，不好再当作小萌娃般揉搓。 手放他肩上拍了一下，安慰道： “到时让先生一起回府城过年便是，你每日去读半日书，等过年那几日再休沐。” 谢先生原本和母亲在府城租了个小宅院，谢太太到罗家村后，那宅院退掉了。 周飒此时方觉，三进的院子是不是还买小了？ 张家和王婶家，许四娘母女，罗文林一家五口，加上谢彦青母子俩。 不够住。 冬日山中寒冷，矿场停工了。 肖强在山中无事，跑到卫所里，不是找张少武喝酒，就是与谢彦青请教学问。 听说这几家人要去云州府过年，他一拍脑门子，自己不是还有个宅院？ 便邀请谢彦青携母亲去他家住。 许四娘和罗文林一听周飒邀请他们去府城过年，异口同声地推辞。 罗文林家是本村人，过年要祭祖，还有亲戚来往，确实不方便走动。 许四娘则是顾虑自己奴仆身份，去了云州府怕难以自处，提出留在村里看房子。 “云州城宅子里应该不缺人伺候，我和春燕还是留下来吧，这院子也不少东西……再说还有鸡呢，总得有人喂。” 周飒都忘了，许四娘母女当初是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下来的。 她起身去屋里把卖身契翻了出来，递给许四娘。 “你二人原本是良民，当初不过权宜之计，这卖身契你们拿着，过几日就去消了奴籍吧！” 许四娘两手微颤着接过卖身契，她心里的确存着赎身的念头。 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当初是周娘子救了她们母女，还帮着开卤肉店找到活路。 自己只想着赎身，有点忘恩负义。 没想到周娘子二话不说，主动把卖身契还给她！ 许四娘拉着春燕要跪下磕头，被周飒一把给抓住。 ＂咱女儿膝下也有黄金，别动不动就跪。＂ 许四娘低头抹泪，过了好一会儿，回屋捧了一包银子出来。 她母女这大半年做卤肉，每月能分四五两银子，倒是存了有近三十两。 “这是当初您给付的，二十来两卖身银子，我和春燕虽赎身，可往后一辈子都是您的人，要做什么，您只管吩咐。” 周飒哪里在乎这二十两？见许四娘一脸真诚，也就收下了。 王春燕赎身，最高兴的是罗文林，一个人坐在田埂上，傻乐了半天。 春燕还太小了，不到十二岁，他得等至少三四年。 不过罗文林不着急，他也才十五岁呢。 卤肉铺子生意越来越好，他想等开春了去云县租个铺子，开个大点的卤肉店。 到时带着许四娘和春燕一起去云县。 挣银子买宅子，才好娶媳妇。 喜欢你娶青梅当平妻，我养将军夺天下请大家收藏：()你娶青梅当平妻，我养将军夺天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2章 .强占民女 周飒对罗文林的宏图大志一无所知，腊月十六这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云州城。 许管家知道东家要到城里过年，早就把宅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领着奴仆们在门口早早迎候着。 周飒还是觉得空旷，缺了点花团锦簇的意思。 她在末世看够了焦土灰烟，如今只喜欢花红柳绿，看着眼睛才觉得舒服。 稍坐休息，便领着牛嫂王婶去逛花市。 西南最不缺的就是花木，茶花杜鹃水仙，云州地处平原，气候温暖湿润。 这年节下，百花竟开得热闹。 周飒目不暇接，见啥都喜欢，都要买，赵北辰自然样样满足她。 足足好几辆骡车装满了，让花木商给送到宅子门口，倒把许管家吓了一跳。 赵北辰又让人买了许多灯笼与花灯，把前后院都布置了起来。 周飒这才觉得满意。 别人倒也罢了，牛嫂见了周飒这宅院，羡慕的眼神挡都挡不住。 夜里张少武哄她，日后手里有了银子，也在云州府置办一个，牛嫂叹口气道： “云州府里，柴米油盐茶，样样都得花铜板去买，宅子买得起，住不起……再说还得养那些奴仆……” 她这一说，张少武也黯然了，确实如此。 别说柴米油盐，就是一口井水，都要花钱买。 “等明年我想办法再领些差事吧，都督手下不少外出办差的活。” 罗家村矿场出产的铁砂，都督有意往外出售. 这种事情只能暗中行商，且只能托付心腹之人，张少武有意将这差事揽下来。 “你别太辛苦，尤其性命要紧，我不是贪图富贵之人。” 牛嫂往夫君怀里靠了靠，羡慕归羡慕，如今在罗家村的日子也挺好的，她已经很知足了。 张少武拍了拍她，此事他自有决断，只是不必与她多说。 过年几处宴请，再逛逛集市，瓦舍看戏，花灯节看灯，一眨眼就过去了。 花灯节后，眼看就进二月，要开始张罗春耕。 周飒和赵北辰将王婶和娃们送回罗家村，与齐叔说了让她去小岩庄做庄头的事情。 齐叔听说要管二百亩田地和近二十个人口，有些犹豫，齐婶却一拍大腿： “怕什么，不就是吆喝人干活，干得好有赏，干得不好就罚吗？ 不怕，咱家还有老大老二两个青年壮劳力呢，东家信你能，你咋支棱不起来呢？” 齐叔被她这么一激励，拍着胸脯打包票。 “东家，二百亩田，保管亩产四百斤以上，您就等着吧！” 周飒给他一家涨了月银，每年四十八两，包吃包住，还另外给一成田里的收成。 “但是得把庄子上那些人给养好了，每个月的月银和吃住，不得克扣薄待。” 周飒听赵北辰说了，庄子上的农户日子都不太好过，让她有个思想准备。 主要是如今惯常做法，东家都是把庄子包给庄头，每年收定额田租外，万事不管。 这不就庄头一手遮天，往死里克扣庄户，抠出来的都是他自己的不是？ 两人也没带下人，悄悄地去了一趟小岩庄。 果然如赵北辰猜测的，两百亩地上有四家庄户，个个衣衫褴褛。 在地里从早到晚地干活，吃的是野菜糙米糊糊，住的是草棚子。 周飒可气坏了，当即要去找那姓钱的庄头算账，被赵北辰拦住了。 他假装问路，找地里干活的一对夫妇问话。 这对夫妇看着腰身佝偻，可身后跟的两个男娃看着却不到十岁。 二月天气还有些微凉，两娃却光着脚，踩在冰冷的泥地里帮着耕田。 “客官要去小岩村？俺们这里没有小岩村。” 那大叔有些警惕，不敢与外人多说话。 周飒忍不住了，往前一站道： “这位大叔，我知道这里没有小岩村，只有小岩庄，就跟你打听下，这庄头是不是姓钱？是不是欺负你们庄户来着？” 大叔几人对视一眼，欲言又止，眼神带着一丝警惕与畏惧。 那大婶一直没说话，这时摇头说： “客官说笑了，我们干活吃饭，哪里受欺负？” 想来是被欺负得狠了，怕他二人只是路过，一时仗义。 等他们走了，受罪的还不是自己与孩子？ 赵北辰见她脸色惶恐，温声道： “两位不必惊慌，我们是这庄子的新东家，若有不平之事，你且说来，自然会替你们做主，若此时不说，一会见了庄头，可就没机会了！” 新东家？夫妇俩闻言抬头，将信将疑地打量周飒二人。 他们倒是听说了，老东家去世，这庄子要往外卖呢。 “你们真是新东家？”那大叔问道。 身后年纪大些的男孩，早按捺不住，冲上来前来握着拳头道： “东家，求求你们赶紧去救救我姐姐吧！再迟了怕是来不及了！” 此话怎讲？周飒疑惑地看向他爹娘。 那大婶忍不住就哭了，跪下求告道： “东家，那姓钱的不是东西，把我家闺女硬生生拖去，说是要纳做妾室，他都五十多岁了，我闺女才十六岁啊，丧天良的，呜呜呜呜……” 周飒一听，怒火蹭蹭地冒，不等赵北辰说话，拉着他袖子，“走，先去救人！” 两人脚下施力，不过一炷香功夫，就进了庄子，远远看着一排青砖瓦房，很是气派。 与路上看到的几处草棚天壤之别。 周飒二人闯门而入，院里正开着酒席呢，几个壮汉喝得颠三倒四的。 “钱叔，那二丫长得可真是水灵，今日你做新郎，可有艳福了哈哈哈……来多喝一盅，一会更恣意……” 那被唤做钱叔的男子肥头大耳，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端着酒盅得意大笑，拍打着身边男子肩膀高声道： “放心，等钱叔我先尝个鲜，玩腻了赏给你们！听话就留着，不听话过些日子就卖到城里去！” 几人挤眉弄眼地浪笑起来，周飒听他们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一脚踹开大门，将酒席掀了。 “什么人？大胆狂徒，敢在我钱二贵地盘上撒野？”姓钱的被泼了一身酒水，跳起来喝问。 喜欢你娶青梅当平妻，我养将军夺天下请大家收藏：()你娶青梅当平妻，我养将军夺天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3章 .三条人命 姓钱的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身强体壮，哪里将周飒一个小娘子放在眼里？ 扑将上来，伸手就想揪住她衣领，将她一把拎起来。 被周飒翻手一推，人穿过墙壁，飞了出去。 其他几个壮汉，都吓傻了。 赵北辰一手一个，劈晕了，找来麻绳捆上。 周飒转身冲进里屋，只见床榻上一个小姑娘正呜咽着挣扎。 她穿着身桃红衣裳，被捆了手脚，嘴里堵着布巾，满面都是泪水。 扭着身子快要挣下床榻，见周飒踢门进来，吓了一跳，呆住不动了。 “姑娘莫怕，我来救你。” 周飒走上前去，拔出靴子边上的匕首，挑断麻绳，扯出她嘴里的布巾。 姑娘这才号哭出声，爬起来就往外跑，嘴里喊着： “恩人快跑，他们人多凶狠，一会抓住了，连你也不会放过！” 刚跑到门边，就见田埂上那一家子跌跌撞撞地冲进来。 跑在前面的婶子一把抱住姑娘，哭天抹泪地喊： “闺女，我的好闺女，那杀千刀的，没怎么着你吧，都是娘不好，娘不该生病，不该用了这钱二贵的汤药，呜呜呜……” 原来这家人姓曹，世世代代都是这片田地上的农户。 早些年闹灾荒，把地卖了换粮食，成了佃户。 后来越过越穷，到曹姑娘爹娘这辈，就只能卖身做了奴仆。 以前老东家自己管着这庄子，好歹庄户们还能吃饱饭。 自从十年前老东家上了年纪干不动，把这庄子交给族里亲戚钱二贵管，庄子上五户人家，就没吃饱过。 以前老东家手里有二十几口人，这些年累死病死了好几个老的。 还被钱二贵糟蹋了两个姑娘。 把人给糟蹋了还不说，没多久玩腻了就给卖到窑子里去。 庄上的奴仆敢怒不敢言，卖身契在人家手里，上哪说理去？ 这钱二贵又擅长钻营，跟官衙里的人关系打得火热。 头一个被害的姑娘家爹娘去衙门里告他，说是奴告主，先打三十威棍。 打得夫妻俩吐血而归，下不了床。 没几天就双双亡故。 自此之后，再也没人敢反抗。 曹大嫂去年冬日得了风寒，钱二贵给抓了几副药，病好之后，说这几副药值五两银子。 曹家哪里拿得出五两银子？五百个铜板都拿不出来。 钱二贵就把曹淑华抓来抵债。 这钱二贵被周飒一掌拍飞，晕倒在院外大槐树底下。 这时候醒过来了，捂着脑袋一瘸一拐地，进了院门就大吼大叫。 “我你老母的，哪里来的恶棍！敢太岁头上动土，铁头榔头，还不给我上……” 一转眼，看见手下几个喽啰都被捆了，堵着嘴扔地上。 周飒和赵北辰一人一边，坐在桌子旁，冷冷的看着他。 两人气势如虹，好似千军万马压过来一般。 钱二贵声音戛然而止，突然想到，老东家去世了，这庄子说是要卖来着。 莫非……眼前是新东家？ 他眼珠一转，好汉不吃眼前亏啊，挤出一脸奸笑，衣摆一掀，人就跪下来。 “两位想必是我等新东家，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东家莫怪，莫怪……” 赵北辰心知这种庄头，心里一包祸水，坏得能流脓，根本不必与他多话。 转身便吩咐曹大郎： “你去把庄子上几户人家都叫来，有冤的喊冤，有仇的报仇。” 钱二贵一听，脸都白了，心里转了个弯，今日怕是不得善终，得了，先保住命吧。 站起身脚底抹油就想溜，周飒随手抓起个长条凳扔过去，人被砸中背心，扑通倒地。 曹大郎让三个儿女去喊人，自己动手把钱二贵捆了起来。 捆好就拉着媳妇也跪倒：“恩人，东家，求您们替我们做主。” 周飒点头： “起来说话吧。一会大家都到了，把冤情都写下来，我们替大伙儿往衙门递状子去。” 钱二贵媳妇儿女们没在这二进院子里住，想来这是东家的院子。 数十丈外，有几间瓦房，是钱家接手这庄子后没两年，给自家建的新屋。 钱二贵家里人见东家院子里热闹，庄上几家奴仆又接二连三地往这边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一家子老娘带着两个儿子媳妇还有孙子孙女，也小跑着跟过来了。 钱老娘进门，见自家男人被打晕了捆着，扑上就哭天抢地地叫唤。 她两个儿子倒是机灵，一见这阵势，知道情形不妙，拉着老娘让她别出声。 周飒横眉一竖，吩咐曹大郎，“都捆上。” 钱家两个儿子还要反抗，周飒一人赏了一巴掌，都晕了。 庄上五家人都齐了，见这阵势，你看我，我看你，眼里都燃起希望和勇气。 最先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姓段。 他妹妹被钱二贵糟蹋了，爹娘被官府打死，之后就剩他一个，一直也没娶媳妇。 娶了也是跟着吃苦，生了娃还是被欺负被糟践。 一条烂命，啥时候死了算。 汉子跪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了冤情，他妹子被卖去窑子里，没两年也死了。 一家三条命，求新东家做主。 另一家闺女给买去县城里青楼，如今人还活着呢！ 也跪下求新东家帮忙，不求别的，只想把闺女赎回来。 其他三家，就诉说些被克扣粮食月银的事儿。 这庄子上，老东家一人每个月三百文的月银，十年来钱二贵就从没给足过。 七扣八扣，能给一百文就不错了。 上了年纪的，生病干不了活的，就都不给月银和口粮，好几个老的病的，是活活饿死的。 二十四口人，十年下来，加上新生的五个娃，只剩下十七口人。 周飒和赵北辰对望一眼，心中骇然。 也就是说，十年里，这庄子上没了十二口人。 赵北辰要来纸笔，把众人所述罪行，一一写了，最后盖上他和周飒两人的都尉大印。 他点了三家苦主，曹大郎段大郎，还有严家大哥随他同行。 押送钱家八口人，以及两个打手，去临近的云县衙门报官。 周飒则带着剩下的庄户，去钱家抄家。 喜欢你娶青梅当平妻，我养将军夺天下请大家收藏：()你娶青梅当平妻，我养将军夺天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4章 发银子 从钱家屋子里，抄出来两千多两银子，粮食绸缎首饰也不少。 周飒算了下，一个月二百文，一年就是二两四钱银子。 十年一个人就是二十四两。 十七个人里，有七个娃，三个小娃还不到十岁，周飒想了想，十岁以上的发十两，十岁以下的发五两好了。 她把钱箱子往堂屋一搁，让人挨个上来领银子。 “别怕，一家一家来，大人二十四两，小孩五两到十两，算补工钱，多的就算我给你们的赏赐。上来报人数，我数银子给你们。” 除跟着赵北辰去县衙的三个之外，还有十四个人。 站在院子里，你看我我看你，不敢进屋。 实在不敢相信，给他们发银子？一人二十四两？ 没听错吧？……这新东家长得这么好看，仙女一般，是菩萨下凡吧。 曹大嫂拉着两个儿子，先跪下来磕头，高声喊： “多谢东家，东家大仁大义，东家长命百岁。” 其他人也跟着跪下来磕头，口中高呼不止。 周飒连连摆手，真受不了这些人动不动跪下磕头。 “赶紧领银子，领了银子去建房子，我看你们都住草棚子，哪能遮风避雨？一到冬天受冻就生病吧？” “都建青砖瓦房住，住好睡好吃好，才不生病，不生病才能好好给东家干活。” 众人哎哎地应着，曹大嫂先上前来，她家五口人，领了六十四两银子。 曹大嫂都乐傻了，衣襟兜着一堆银子，又哭又笑。 领着曹淑华和她两个儿子，不知如何是好。 另一家闺女被卖去青楼的也赶紧进屋。 他家夫妻俩，还有个二十多岁的儿子，没说媳妇呢。 三人一共七十二两，周飒问明白是他家闺女被卖了，又多给了十两。 第三家五口人，老娘快五十岁了，夫妻俩带两个娃。 周飒给了八十七两。问明白这家老爹是三年前病死的，又补了十两。 第四家四口人，两个娃都不到十岁，给了五十八两。 这家老爹老娘都是五年前病死的，给补了二十两。 想了想，又问众人：“还有谁家老人是这十年里去世的？报上来，都能补银子。” 曹大嫂上前，期期艾艾地说： “我公公婆婆去得早，七年前就没了……还有段家大哥大嫂被官府打死后，他爹娘也气得一病不起，没几个月先后就去世了。” 周飒点头，这样说来，段家是五条人命啊！ 她给曹大嫂又补了二十两银子。 至于段大郎……等他从县衙回来，给他补一百五十两吧。 反正都是从钱二贵贪的这两千多两银子里面出，周飒一点不心疼。 她也知道，这几家人给的有多有少，算不上绝对的公平，实在懒得细算。 众人只顾着欢喜呢，五家人骤然得了好几十两银子，做梦一般，哪里会计较，公不公平？ 段家六口人，如今只剩他孤身一个，多得几十两，没人说嘴。 众人围在院子里，傻乎乎的，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 周飒挥挥手，“回去歇着吧，等过几日会有新的庄头来，领着你们先建房子。” 众人这才做梦一样，捧着银子拉着娃，家去了。 周飒扒拉扒拉钱箱子里，还剩大概一千七百多两银子。 到时候留给齐叔，让他负责给庄户发月银，再置办些农具。 周飒闲得没事，把银子收好了，去庄子里转了转。 那齐牙人倒没说瞎话，确实都是上好的水田，庄子上还有一条河，两座山头。 周飒路过几家人住的草棚子，大人小孩都出来，鞠躬弯腰的。 周飒对他们点点头，她对不熟悉的人向来不热乎。 庄户们刚伸了冤屈，又得了那么多银子，对她爱戴之极，却也不敢靠近。 倒是曹大嫂，因为在田埂上跟她和赵北辰搭过几句话，知道新东家虽然冷脸，却是个和气爽快的。 大着胆子上前来问道：“东家，快到午时了，可要奴婢去做点饭食？” 周飒一摸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便点点头，脸上带了些笑意。 “你叫几个人，去主院那儿做吧，我看好像不少鱼肉，你多做些，给大家都分一分，今天高兴，咱们吃顿好的。” 曹大嫂哎一声，欢天喜地地跑回去，跟众人说了。 几个大婶姑娘忙跟着她和曹淑华，往主院里去。 周飒走到小山坡上，远远眺望，真好啊，这么大片的良田。 她和老爹早就说好，新品种杂交稻性能稳定，今年春耕就往云州府十八县推广。 到时每个县都要派人来跟着齐叔学种杂交稻，罗家村肯定容不下那么多人。 再说那里是铁砂矿场所在地，也不能招揽闲杂人等。 有了这个庄子，来多少人都容得下。 周飒逛了一圈回到主院，曹大嫂领着三四个大婶姑娘，把午食做好了。 一大盆红烧肉，一大盆青椒炒鸡蛋，还一盆豆腐烧鱼，一盆萝卜丝。 周飒点头，表示很满意，手一挥道： “给我装一份送到堂屋，其他的你们分着吃吧！” 倒不是她不愿众乐乐，而是性情冷清，不习惯跟这么多陌生人一起吃饭。 吃完饭，她想睡一会儿。 嫌弃主院里床铺被钱二贵那些人睡过，找了两张长凳拼一起，和衣而眠。 周大嫂领着几家女眷，把饭菜分着拿回草棚子，各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大餐。 庄户们过年都没吃这么丰盛过，小孩们个个满嘴流油。 午后周飒睡醒了，曹大嫂几个在院外候着呢，见她醒来，很知趣地上问： “东家，我们几个把院子里外打扫一遍吧，弄干净些，东家来了也好住。” 周飒自然同意，曹大嫂很有眼色地搬了张藤椅到院子里。 打水来，擦了几遍，又把茶壶洗干净了，给泡了壶茶。 周飒躺在院子里喝茶晒太阳，差点又睡着了。 赵北辰直到快黄昏时才领着曹大郎三人回来。 周飒急着知道结果，一听到北辰哥声音，跳起来跑到院外，挂他胳膊上问： “咋样了，官府没包庇姓钱的吧？” 喜欢你娶青梅当平妻，我养将军夺天下请大家收藏：()你娶青梅当平妻，我养将军夺天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5章 要亲亲 周飒急着知道结果，又担心赵北辰一路辛苦，没吃上饭。 一边问他话一边要下厨，亲自去给他弄吃的。 赵北辰伸出手拉住飒娘，让她在藤椅上坐下，含笑道： “人都收监了，肯定不会轻饶，放心吧。” 听了这话，不但周飒长呼一口气，曹大嫂几个也高兴地互相笑着挥挥拳头。 曹大嫂机灵地把茶壶里凉茶倒了，重烧了水，泡了一壶新茶来。 还翻出一盒子干净点心来，放木托盘里摆好了。 “东家慢慢用些茶点，我们几个马上把饭食做好。” 赵北辰摆摆手，让她们不用忙。 “我们还是回城吧，夜里在这儿睡，怕是不习惯？” 周飒一想也是，过几天齐叔他们来，再好好拾掇安排便是。 招手把曹大嫂几个叫来，吩咐了几句，两人就出发回城。 路上赵北辰与周飒细细说了去县衙的经历。 一开始那衙役还爱搭不理的，等赵北辰亮明身份，吓得屁滚尿流进去请县令。 这县令姓秦，新科进士，刚来云县一年多。 倒是个想办实事的，知道下面不少庄头欺男霸女，横行霸道。 可他一个外地人，势单力薄，无从入手。 下面的县丞，师爷和捕头都是本地人，钱二贵费心打点，早就喂饱了。 秦县令听闻小岩庄新东家是林家军中都尉大人，亲自押送不良庄头来投案，急忙迎出来。 二话不说升堂接了案子，旁边县丞师爷，哪里敢阻拦？ “不日就会传唤庄子上的苦主前去当庭审案，到时一定会照律法严判的，你放心吧。” 赵北辰知道周飒疾恶如仇，尤其痛恨这世间欺负女子的不良渣男。 “那被卖到青楼的姑娘呢？”果然她没忘记问。 “赎回来了，县令又派了衙役同行，青楼老鸨连赎身银子都没敢要，把人给放回来了，身契也给了。” “那就好，那就好。”周飒拍拍胸脯道。 赵北辰没告诉她，那姑娘看上去吃了不少苦头。 眼睛里一点光亮都没有，怕是瞅着机会就要寻短见。 他叮嘱严家大郎，好好盯着，别好不容易把人救出来，转眼没了命。 听说周飒给几家发了不少银子，赵北辰倒没说别的，只感叹一句道： “你就不怕他们，有了银子赎身，庄子上没人种田干活？” 周飒挠挠头，她还真没想到这茬。 “嗨，没事，有齐叔呢，真要是都赎身，就再雇点人呗！” 等齐叔他们过来，出乎赵北辰意料，小岩庄没有一个人提出要赎身。 实在是世道不太平，放眼西南三府，有哪个东家像周飒这么仁义厚道？ 做自由民不过是名气好听，可富人欺压，官府苛政，倒不如背靠大树好乘凉！ 周飒安排齐叔一家子住进钱二贵建的那五间砖瓦房，又让他领着五家庄户建房。 “赶在三月春耕前，给他们把房子建起来，至少有瓦遮头，有屋避雨。” 周飒又把收缴的粮食绸缎首饰衣物都分给了庄上的人。 至于银子，她听北辰哥的，只给了齐叔二百两。 “财帛动人心，齐叔一辈子种地，没见过那么多银子，一千七百两都给他，怕是会出事。” 二百两，管置办农具，还有一季度庄户们的月银，足够了。 “需要花销的你只管花，把帐记好，回头春耕忙完了我再让人来对账。” 齐叔齐婶如今成了庄头，做梦一般，连连点头。 周飒和赵北辰安顿好这些人，就去巡视河道。 眼看进二月，河道最迟三月底得开通，不然怕赶不上春播后灌溉。 两人云定宣三府巡视一遍，河道挖掘进度还算满意。 打道回府，罗家村没待几天，又上了悬崖。 定州府沟渠甚多，如今疏通得差不多，灵州边界大湖也开挖成型。 两人与蒋鑫商量好了，先往宣州开泄洪口放水。 绕着湖巡视一圈，选好开口位置，夕阳渐已西沉。 山上本就寒冷，赵北辰担心飒娘受风着凉，催着下了崖顶回山洞。 周飒脱了外衣跳进温泉，暖洋洋水流将她拥住。 她忍不住舒服地嗯一声，闭着眼睛仰起脖子。 细长润白的脖颈，像天鹅一般划出优美弧线。 周飒抬手撩起水花，鼻尖眉宇，脸颊发梢，挂上水珠，在夕阳照耀下，莹润欲滴。 赵北辰忙活大半天，渴得厉害，见飒娘如此模样，千娇百媚，一时呆了。 一股燥热从喉间窜起，忍不住喉结滚动，吞下口水。 “北辰哥，你下来呀，辛苦一天，泡一泡，可舒服了。” 周飒伸手邀请道。 赵北辰没有犹豫，脱下外裳下水，周飒扑过来挂到他脖子上。 眼睛水润润地看着他，温泉暖和，她嘴唇像两片花瓣一般，横在水波之上。 “北辰哥，要亲亲。”她突然用气声说。 眼底含笑，微微撅嘴凑上来，却又在将贴近时停住。 赵北辰哪经得起这般诱惑，低头就含住，轻轻碾磨，啄了一口，迅速分开。 他能感知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怕再深入，会控制不住自己。 飒娘却不满意地扭了扭身子，鼻子里嗯一声。 声音又软又娇，像春日蜜糖水，黏住了赵北辰的耳朵。 “要亲亲，像那天那般，亲亲。”她说，舌尖抵住下唇。 那天那般……赵北辰心中喟叹一声，放弃抵抗，低头卷住那一抹粉红。 …… 两人都气喘吁吁，飒娘情动，眼神如水，鼻翼抽动， “北辰哥……”她身体紧紧贴着他，柔软湿润，幽香沁人。 赵北辰闭着眼睛，额头抵着飒娘，鼻尖与她轻轻磨蹭。 百爪挠心，热浪翻滚。 他颤栗着，很想不顾一切，随心所欲…… 可神识间还有一丝清明，念着这是飒娘，是他爱若珍宝的女人。 她一颦一笑，他便一忧一喜。 她若消失不见，他便如人间游魂。 他想要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她。 给她应有的尊重与荣光，让世人都知道，周飒，是他的妻。 而不是这样，悬崖荒地之上，无媒无聘，与他苟合。 喜欢你娶青梅当平妻，我养将军夺天下请大家收藏：()你娶青梅当平妻，我养将军夺天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6章 欢愉 赵北辰知道，飒娘不在乎那些，可他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关。 他微微后撤身子，飒娘却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无师自通地，轻轻啃咬…… 抬手拂过他眉宇鼻尖，声音轻柔又蛊惑，低低的，一声声轻唤： “北辰哥……” 好像羽毛在他心间若有若无地拂过，他听见自己心脏砰然跳动，声声如雷。 飒娘这个小妖精啊…… …… 再也无法忍耐，他低吼一声，将飒娘拦腰抱起，抱入山洞中，扔到炕榻之上。 飒娘侧躺着，身体起伏如山岚，在微微火光的照耀上，好像圣洁的雪莲花. 赵北辰俯身而下，亲吻如雨点滴落…… 周飒微微叹息，欢愉如雷电，尼可诚不欺我…… 原来，人间欢爱，竟是这般美好，于虚无之间，开出荼蘼的花，酿出醉人的酒…… 她……只愿长醉不愿醒。 清晨鸟鸣啾啾，周飒在迷蒙中醒来，身边火热的男子身体，让她莫名有些羞涩。 她翻了个身，趴伏在北辰哥胸脯上，他抬手，从上而下，抚摸她发顶，肩背，胳膊…… 又将她微微往怀里揽了揽，哑声道：“昨夜累狠了吧，再睡会……” 他握着飒娘的手，十指尖尖如白色菊瓣，指尖又带着些粉嫩。 他拉到嘴边亲了一口，又含住轻轻啃咬。 这双手，昨夜给了他无上的欢愉……比前世所有的欢爱更甚。 他们虽然折腾了许久，连夜食都没有顾上…… 赵北辰不敢想，若真有一日，与飒娘做了夫妻，该有多么快活…… 飒娘翻了个身，两人背对着胸，睡成了勺子状，赵北辰却悄悄地将腰腹后挪了存许。 飒娘柔软香甜，好像水蜜桃一般，他根本不敢触碰。 …… 周飒哪里不知道？她轻笑一声，没有继续捉弄北辰哥。 她知道昨夜两人其实没有真正做到底…… “飒娘，我知道你不屑婚嫁，可我珍爱你，即便你我要无媒无聘而合，我也想隆重一点，正式一点，有个仪式感，而不是这般随意的，就要了你。” 情动之时，他捧着她的脸，这般喃喃细语。 周飒伸了个懒腰，仪式感…… 好吧，她只要知道，北辰哥是她的就行了。 两人用了朝食，上崖顶去开泄洪口。 悬崖湖泊在初春朝阳下，泛着金色光芒，宁静又带着些许活泼，水波荡漾如山间精灵。 赵北辰看着飒娘腾飞跃升，悬浮于半空之中。 抬手轻拂，数百斤山石腾挪如玩具般，一块一块，坠落于山湖南麓瀑布倾泻之处。 往南麓湖水出口被堵住，瀑布断流，湖面微微上升。 很快就漫过飒娘设的石头屏障，涓涓细流继续南下。 “这湖泊是流水不是积水，说明高山雪域的积雪不断在融化，或许还有地下水源。” 飒娘徐徐飞落身边，赵北辰惊喜地与她说。 如此流水源源不断，往北岭引水灌溉，河道应该不会枯竭。 “嗯，我们往宣州方向先开个小的，看看水流情况如何。” 周飒并不担心水源枯竭问题，雪山万年沉积，怎么可能化尽？ 干旱之年，天气炎热，雪山融化就会加速。 万一河道枯竭，她和尼可也可以末世之力催融雪山冰川，引来水源。 两人凌波而起，飞到湖泊北边。 “北辰哥，你要不要试试御石？” 赵北辰力气不输周飒，只是他不会运气调息。 御石其实就是用内力将石块举起，推动而行，并不难。 “你要是会了，我就可以歇着了……” 周飒刚运气劳作一番，脸色红扑扑的，胸脯一起一伏。 赵北辰看了有些心神荡漾，又觉愧疚。 “好，我来试试。” 他照着飒娘教的方法，运气调息，一掌挥出，湖泊边缘的岩石果然松动。 赵北辰初次发力，只推动百余斤的石块，将它抛到一边。 北边并非悬崖，所以工程比较繁琐。 要不断地撬起岩石，再放置到合适的位置，形成下流的人工山涧。 周飒歇了一会，也动手帮忙。 两人忙活了几个时辰，总算开挖出一条丈余宽的山涧，引着湖泊水流向北边山谷流淌。 水流一开始不快，涓涓细流，分了几股。 过了北岭这片缓坡，突然合流加速，向山谷下奔流而去。 周飒又去南麓看了一眼，她筑起的那堤坝处，水位明显下降，南边瀑布彻底干涸了。 还好大峪山南麓如今大片荒野，无人居住，不然断了水源倒是不妙。 两人下了山，去宣州河道走了一圈，水流不大，到云定湖只余涓涓细流。 云定湖便是蒋鑫带着几千民工和兵士挖出来的人工湖，有几十丈宽，最深处有数丈深。 周飒和赵北辰又上了一趟崖顶，将往宣州的泄洪口拓宽了些。 如此反复三次，大概测算出水流量与泄洪口的比例，再开挖云州定州两处泄洪口。 间隙周飒和赵北辰还去了两趟小岩庄，庄户们住的青砖瓦房建起来了。 小山坡上一次排开，每家一亩地的宅基地。 前院后菜地，清一色的青砖灰瓦，点缀在绿树蓝天之间，看着赏心悦目。 周飒很满意，齐叔二月底便带着庄户们开始插秧。 云州十八县也派了人来学艺，林都督拍板，一人给十两银子的束修，由县衙自己出。 别的也就罢了，段家大郎某日来找赵北辰毛遂自荐，想随他从军。 他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无妻室儿女，想去博个功名。 “小人是奴籍，若不能从军，便做个随身奴仆也行，上了战场，小人一定鞍前马后，护着东家。” 这段大郎人高马大，一把子力气，弓箭也不错。 往年庄子上山里的猎物，据说都是他带着人去打。 周飒爽快地给了他卖身契，也没要赎身银子。 “北辰哥，你我身边亲兵都是林霄云给的，有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是好事。” 那钱二贵后来判了绞刑，家中男丁送去挖矿，女眷和十岁下幼童则发卖为奴。 段家五口人命的冤仇，是他二人给报的，周飒相信这段家大郎，定会忠心耿耿。 喜欢你娶青梅当平妻，我养将军夺天下请大家收藏：()你娶青梅当平妻，我养将军夺天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