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 第531章 朝堂做官身无奈 刑部尚书沈应文话完,旎啸不禁眉头微蹙,忍不住问道:“部堂大人如此言语,小子着实有些犯难,我虽有心相助,却也如大人一般,诸多事情,实难插手,又能如何是好?” 沈应文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笑意,长叹一声:“太子辅卫,老朽所求这第一件事,便是盼着你在刑部之时,无论是查阅案卷档案,还是审问犯人,皆要秉持公正之心,不偏不倚。切莫让此案牵连过广。 “尤其是刑部这些官员,莫要让老朽这老脸没处搁。老朽这把老骨头,已然经不起这般折腾,也折腾不了几日。” 旎啸听得一头雾水,满心疑惑,瞪大了眼睛看向沈应文,问道:“沈大人,你为何会有这般想法?” 沈应文又是叹气又是笑道:“辅卫大人,并非老朽在此危言耸听。今日你也瞧见了,那常敏才如何对待孙大人? “常敏才身为吏部左侍郎,进那吏部也不过数月光景,便敢如此对待吏部天官,以下犯上之事,竟做得这般赤裸裸,在众位大人面前,这不是让孙大人难堪至极吗? “倘若此案查下去,发现与那吏部牵连甚广,只怕孙大人晚年难保了,届时,怕也只能向皇上苦苦哀求,自绝以证清白了。” 旎啸闻得此言,心中竟泛起几分怅惘,遂直言相询:“那常大人,断不会如此行事罢?” 沈应文却未直接作答,反问道:“辅卫大人可知那常敏才之过往?” 旎啸听了,只是轻轻颔首。 沈应文长叹一声,“那常敏才昔年外放为官,竟攀附上郑贵妃的亲信洪林。初时,于工部任右侍郎之职,未几,又调至户部,擢为左侍郎。短短数载,竟深得圣眷。 “然则,听闻此人心机深沉,手段非常。户部历年所征之赋税,向来艰难,然他辖下数省,竟分文不差,更有多出近两成之数。” 言罢,沈应文伸出二指,自嘲而笑:“老朽观朝堂之上,似此等能耐之辈,实难寻觅。” 旎啸见说,也颔首称是:“故而,圣上便令常大人转任吏部?” 沈应文微微将头轻点,继而目光环顾四周门窗,见四下里静谧无人,便压低嗓音,悄声道:“更为紧要之因在于,他乃郑贵妃一党,而孙天官却是站于太子那一边。” 旎啸听闻此言,刹那间方如梦初醒,心中暗自喟然长叹,又觉好笑。 这朝堂局势,本就如一团乱麻,党争之风日盛,偏生那皇帝,还在背后暗中推波助澜,使得这局势愈发扑朔迷离。 此时,见沈应文目光投来,旎啸不禁问道:“莫不是沈大人你这刑部,也是这般情形?” 沈应文长叹一声,“休要提我刑部,便是那吏部,乃至六部、大理寺、都察院,朝廷各府各衙,皆是一般模样。 “只是相较之下,吏部之争更为尖锐,不像孙大人与常大人那般,将党争之事摆于明面之上,肆无忌惮。” 旎啸听罢,微微颔首:“好,沈大人,我应下你了。无论何事,在你刑部,我只寻你沈大人便是。如此一来,便可免去如孙大人与常大人那般的是非纠缠,更让你那下属无机可乘,也不会为人所利用。” 沈应文听闻此言,顿时面露喜色,举杯说道:“老朽在此,谢过辅卫大人了。此杯酒,权表老朽一番心意。” 言罢,沈应文仰头一饮而尽,杯中酒尽,一滴不剩。 待旎啸将那杯中之酒也一饮而尽后,沈应文复又说道:“老朽尚有一言,若辅卫大人听之不悦,权当老朽胡言乱语便是。” 旎啸拱手道:“沈大人但说无妨。” 沈应文未说先是自嘲一笑,而后轻声道:“此话实乃老朽有些贪心不足了。闻得辅卫大人与那锦衣卫、东厂几位大人交情匪浅,若大人能为老朽,在那几位大人面前美言几句,使那锦衣卫与东厂,能如待大人一般待我刑部,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旎啸见说,略作思忖,竟未有丝毫犹豫,当即便应承下来。 二人复又推杯换盏,几杯酒落肚之后,沈应文缓缓开口道:“老朽这第二个请求……唉,实乃无奈之举。方才老朽还痛批那党争之弊,然老朽自己,也是深陷其中,诸多事端,实乃身不由己啊。” 旎啸默然不语,自斟自饮一杯后,目光投向沈应文,示意其继续道来。 沈应文轻笑道:“先前那位常大人,竟央求老朽我,将他那侄儿荐与大人你跟前。” 旎啸听闻,面露疑惑之色,沈应文便解释道:“他侄儿唤作常飞真,如今在老朽这刑部,任那照磨所正八品照磨之职。” 言罢,沈应文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而后说道:“这常飞真,不过是去年三甲,赐了进士出身,方能入得我这刑部。若非仗着他父亲之威,哪有这般造化?” 旎啸听后,不禁问道:“那常大人何不亲口与我说,反倒是托了大人?” 沈应文讽笑一声,“这便是那常敏才最为奸诈之处。” 言罢,他收住笑容,长叹一声,“可我却不得不厚着脸皮,向辅卫大人你开口相求。毕竟这常飞真乃是我刑部之人,今日大人暂且抽调了三人,我刑部哪能落于人后,自然要派一年轻官员,为大人你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旎啸听罢,不禁笑说道:“沈大人,看来我便是想拒绝,也是不能了啊。那李图、刘莫、田顺,背后皆有大人撑腰,而这常飞真身后,却有两位大人。” 沈应文见说,唯有尴尬不已,连连发笑,以掩其窘态。 待那夕阳渐落西山,鸟鹊皆归巢穴,旎啸方从刑部衙门缓步而出。 但见数十名官员,个个面带喜色,送至刑部门外,拱手作揖,好不热闹。 一马车早已停在门前,赶车者乃是一山庄老弟子。 千阳门门主关傲,本想为旎啸配一顶官轿,然太子辅卫之职,至今朝廷未定其品级,至于旎啸一身散阶勋官,不过虚名罢了。 故而,关门主思量再三,终为旎啸配了一辆马车。否则,散衙之后,若步行于大街之上,恐失了些许身份。 此时,旎啸向众位大人一一拱手,面带微笑,作别而去。众官员也拱手相送,笑语盈盈。 喜欢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请大家收藏:()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2章 珠泪轻弹换君诺 旎啸登上马车,不禁一愣,原以为车内乃是解子音三人,不想竟是段雪与双含二女。 二女见旎啸神色,不免相视而笑,问道:“少爷这是怎的了?” 言罢,二女分开,让出中间位置。 旎啸也未多想,径直坐下。待马车缓缓而动,旎啸方笑问道:“子音她们呢?” 二女闻听此言,佯作一丝嗔怒之态,段雪撅起那樱桃小嘴,娇嗔道:“少爷莫非离了她三人,便觉没了依傍不成?有我姐妹二人,也一样啊。” 旎啸只嘿嘿一笑,未作言语。 双含面色忽而一黯,轻声解释道:“乃是子音妹妹三人,遣我姐妹前来接少庄主您的。” 听得“少庄主”三字,旎啸又见二女神色,便开起玩笑来:“你们还是如她们一般,唤我少爷罢,我甚爱听此称谓。” 二女闻听此言,方才那凄然之色,瞬间转为喜色,段雪面露欢颜,“少庄主此言当真?” 旎啸左瞧段雪,右看双含,反问她们:“你们不是已唤了数月少爷么?莫非还要改回旧称?” 二女噗嗤一笑,皆缓缓倚在旎啸左右肩膀之上。 旎啸身体微微一颤,支支吾吾道:“你,你们……这般……” 二女听闻此言,不禁正襟危坐。 那段雪面露哀戚之色,幽幽说道:“少爷这是怎的了?我与双含,本是山庄女弟子。在这过往数十代少庄主之中,纳娶女弟子之事,不知有多少。 “如今我二人做了少夫人的侍女,少爷莫非反生见外之心,要与我二人生份起来,有意避着我二人么?” 那双含接过话头,眼眸之中泪光盈盈,哽咽道:“是呀。即便我二人做了少夫人的侍女,就当只是做个陪嫁丫头,少爷也是可以随时宠幸我二人。 “您看现在如何了,您与二位少夫人同眠共枕,刚一进那房间,我二人这做侍女的,便被早早地赶了出来。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见了,还不知要如何编排我二人呢。” 旎啸听罢,直直地愣在当场。 那段雪缓缓将头靠在旎啸的肩膀上,柔声道:“少爷,我与双含,从不奢求什么名分,也不觊觎那少夫人的名头,我二人从未有过此等念头,更不敢与妙琴三位妹妹相提并论。 “我二人深知自己比不上她们三人,她们自幼与少爷一同长大,情分深厚。我二人只求少爷偶尔能宠幸一回,让我二人做了少爷的女人,便心满意足,别无他求了。” 那双含也是紧紧贴着旎啸,两眼脉脉含情,直直地盯着旎啸,口吐芬芳,轻声道:“少爷,您就成全了我二人吧。 “莫说那帝王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便是普通大户人家,哪个不是妻妾成群?那受宠幸的通房丫头,还有陪嫁丫头,不知有多少。 “再者,放眼全梅花山庄上下,又有哪个不盼着少庄主能多娶几位女子,早日有后?” 说罢,那段雪缓缓抬头,也是痴痴地凝望着旎啸,眼神之中,满是期待与深情。 旎啸听闻此言,一时之间,竟不知用何言语以对,遂将目光投向二女。 但见二女浅淡梳妆,乌云叠鬓,粉黛盈腮,那一双美目,恰似秋水含情,波光潋滟。 眼见二女杏眸之中泪光闪烁,旎啸心下顿时一软,缓缓抬起手来,左拥右抱,口中问道:“你们今日此般举动,究竟是云歌的主意,还是风雁的主意?” 二女轻声一笑,双含轻声答道:“是二位少夫人啦。她们说,若不趁此时机,待那新宅子人一多,机会便少之又少了。” 见旎啸面露愣色,双含又说道:“大少夫人还说,如今事多繁杂,且随时要应对那强敌环伺,往后少爷更是无暇顾及我们了。” 段雪更是手挽着旎啸的脖子,娇声软语,好似那黄莺啼鸣:“少爷,您便收下妾身二人吧?” 旎啸本欲拒绝,可眼前这娇滴滴的二人,若是不答应,只怕又要惹得她们珠泪涟涟,哭哭啼啼起来。 于是,他便凑上前去,在段雪那粉嫩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口。 那段雪顿时欣喜万分,娇羞地低下了头,那模样煞是可爱。 旎啸又顺势在双含的脸上也亲了一口,不等二女反应过来,他便哈哈一笑,“这男女之间的情事,尤其是那闺房之中的乐事,也得讲究个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呐,不可强求,不可造次哟。” 二女听罢,皆是轻轻嗯了一声,那声音,恰似那微风拂过琴弦,轻柔婉转。 那厢马车悠悠打了个旋儿,约莫小半个时辰光景,便晃晃荡荡行至金城坊。 待得进了那处院子,赶车的老弟子闷声不吭,一溜烟没了踪影。 段雪与双含二人,恰似那春日里初绽的花儿,满脸皆是娇羞之态,忙不迭地整理着那被颠得七零八落的衣裳,又伸手捋了捋散乱的发丝,理了理略显狼狈的仪容。 待得收拾妥当,二女又朝着旎啸盈盈一笑,那眉眼间满是风情,而后便默默地为他收拾起来。 三人这才施施然下了马车,解子音三人嘴角噙着笑意,似笑非笑地瞧着这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段雪与双含见了,好似那偷了腥的猫儿被人撞见,有些不敢直视她们,忙不迭地掩了嘴,脚步匆匆地离去了。 旎啸见状,故意把脸一板,装作恼怒模样,对三侍女喝道:“说,这是谁的主意?莫不是你们在背后捣鬼?” 华妙琴听闻,不禁噗嗤一笑,回道:“少爷,你这可倒好,吃了那鲜美的果子,把嘴一抹,倒还怪起这果子是谁摘来的了,真真是倒打一耙哟!” 旎啸听了,竟伸出手来,在妙琴香臀之上轻轻一拍,佯作嗔怒道:“你这小妮子,如今胆子愈发大了,竟敢与爷顶嘴,瞧着今夜爷不好好整治你一番,叫你晓得爷的厉害!” 三女听得此言,皆笑得花枝乱颤,那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苏凝梅一边手脚麻利地为旎啸整理着衣裳,一边又从袖中取出香巾,轻柔地为旎啸擦拭嘴角,口中娇声道:“今夜可是轮着云歌姐姐侍奉少爷了呢,姐姐可比我等三人厉害着呢,更是胜过风雁姐姐哦。” 旎啸见说,仰头哈哈大笑。 随后,他便随了三侍女,往宅院深处走去。 一路行来,但见这宅院之中,松竹蓊蓊郁郁,枝叶交错;回廊曲曲折折,蜿蜒盘旋,端的是幽深洁净,别有一番韵味。 旎啸边走边看,不禁感叹道:“这宅院奢华大气,只是人丁略显稀少,少了些热闹喧嚣之气。” 解子音忙不迭地应和道:“云歌姐姐与风雁姐姐也是这般言语。对了,云歌姐姐家那奴仆,唤作骆竹晴的,今朝竟也来了此处。” 旎啸听后,只是微微颔首,既不多言,也不多问。 喜欢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请大家收藏:()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3章 红颜叹逝韶光远 不知不觉间,已然到了掌灯时分。抬眼望去,但见银河无浪,乌鹊不惊。再看这宅院之中,灯烛荧煌,光芒闪烁,恰似那夜空中的繁星点点。 众人纷纷落座,围成一桌。 华妙琴三侍于旎啸左手,百里云歌与骆风雁端坐于右手边,再过去便是段雪和双含。 妙琴轻轻执起酒壶,为旎啸斟满一杯酒。 而后,又瞧见段雪与双含不时向旎啸投去那含情脉脉、痴痴含笑的目光,她不禁打趣道:“哟,有这两位姐姐在此,可莫要把那饭菜都吃到鼻子里去咯。” 解子音也在一旁嬉笑着附和:“正是,这一个晚上,就只顾着当着我们的面眉来眼去啦,嘻嘻。” 段雪与双含听闻此言,顿时满脸羞涩,通红着脸,慌忙起身就要逃走。 骆风雁见得,急忙轻轻按住段雪,嘴角含笑,微微摇头,复又递了个眼波流转的眼神予二女,那意思分明是教她们莫要惊慌,一切无碍。 随后,她眼眸一转,寻了个话头,朝着旎啸问道:“夫君,今日你往那刑部一行,听闻在那公堂之上,数位大人暗地里斗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好似那群雄逐鹿,争斗得紧。” 旎啸微微颔首,感慨万千:“今日方知这官场之中,那无声的刀光剑影,竟比那江湖上的厮杀还要厉害三分。 “那些大人,口中所言,皆是为天下、为朝廷,每一句都掷地有声,冠冕堂皇,好似那正人君子一般。 “可实则呢,皆是虚伪之言。轻者,含沙射影,以飞语中伤他人;重者,罗织构陷,深文周纳,只为一个目的,便是攻击异己、诬陷他人,打击那异党之人,端的可恨!” 妙琴听罢,接过话茬,脆生生道:“少爷所言极是。今日上午,我们三人坐在那处,只见那些大官,一个个看似面色淡然,闻语不惊,好似那老僧入定一般。 “可那神色之间,却暗藏玄机,时刻都在思量着利益利害、伐党利己之事。每一句话,皆是步步陷阱,利刃无声,真真是杀人不见血呐。” 苏凝梅也是掩嘴轻笑,“可不是嘛。且我们坐在那里,也要如那些大人一般,板着面孔,做出一副认真肃然之态。 “这倒也罢了,还要时时看着那些人的道貌岸然之态,一个个口蜜腹剑、矫情饰诈,端的让人作呕。” 说到此处,她抬眼看向旎啸,娇声道:“少爷,下次我们三人可以不去了么?这般场合,着实让人难受得紧。” 旎啸听闻,仰头哈哈大笑,“你们是我贴身侍女,如影随形,怎可不在我身边?多去几次,习以为常便好了。” 凝梅莞尔一笑,“少爷,要不带上风雁姐姐一同前往吧。我们三人在那处,着实无聊得紧,更是不愿瞧着那些大官的装腔作势之态,或是那口蜜腹剑之举,端的让人烦闷。” 骆风雁听闻,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那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凝梅妹妹,你这话一出口,好似我骆风雁,就愿意面对那些个虚伪之人似的。” 众人听得,皆是一阵欢笑。 饭后,旎啸独自一人去了千阳门。千阳门坐落于阜财坊,离此不过数条街之遥。 此时正值十月,秋意未尽,冬寒初临,空气中带着一股丝丝寒意,好似那冰冷的银针,直往人衣领里钻。 众女则留在屋内,闲聊戏说,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眼看着夜色渐晚,骆风雁便带着双含回了房间。 解子音三人,本想等着旎啸回来,可最终还是在云歌的劝说之下,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那厢房之中,段雪正自忙忙碌碌,铺床收拾。 正此时,百里云歌莲步轻移,款款而来。 伸出那纤纤玉手,她牵起段雪的手,边走边说道:“段雪妹妹,你且莫要这般忙碌了,这些个事儿,我自个儿来做便是,我又非那娇滴滴、养在深闺的大户人家小姐。再者说,往昔在那雪山之上,我一人也是过得惯了。” 段雪被云歌牵至一绣凳之上,方才坐下。 此刻听罢,她便赶忙起身,急道:“云歌姐姐,如今你与往昔不同,已然是山庄的大少夫人了。再者,少爷如今也是有身份之人,此地又处于繁华京城之中。 “不管是山庄内各兄弟姐妹见了,还是在外头,被那外人瞧见,定要在少爷,还有你与风雁姐姐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呢。” 云歌听闻,微微颔首,不免轻叹一口气,“只是这般一来,倒是委屈了你和双含了。” 段雪见说,急忙起身:“云歌姐姐何出此言?我与双含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觉着委屈?” 百里云歌嘴角轻扬,发出一声银铃般的轻笑,抬手示意段雪坐下,自己则端坐于对面。 她轻声说道:“细细算来,你们年岁还长我二三岁有余。若放在那平民百姓家中,十年前便该嫁人生子,相夫教子去了。我曾问过山庄里的老人,在这山庄之中,十四五岁便嫁人的女弟子,那也是大有人在。” 段雪一听,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急切道:“云歌姐姐可莫要这般说。我与双含本,就是你与风雁姐姐的侍女,你们是少夫人,我们唤你们一声姐姐,已然是失了规矩。” 云歌轻轻一笑,抬手制止了段雪的话,“若是往昔,你们唤我一声姐姐,我倒还真有些尴尬。可自今日之后,我与风雁倒是可以坦然相对了。我们姐妹相称,自然是按先进门的为大。” 段雪何等聪慧,哪能听不出这话中之意,赶忙起身,行了一礼:“这还得多谢两位姐姐妙计,以及子音三位妹妹从中帮衬,才让少爷改了主意,愿意接纳我们,了却了我和双含的一番心愿。” 百里云歌笑道:“妹妹且先坐下。” 待段雪坐下来,云歌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传闻数年前,夫君前往成都之时,三位长老便交代步奇正,让你们伺候夫君。可惜那时……唉,……” 段雪闻听此言,不免眸中泛起一层泪雾,那泪光在眼眶中打转,哽咽道:“或许这便是我和双含的命数罢。只是,我们并非贪恋那少夫人的身份,这兜兜转转六七年,白白耗费了大好的青春年华。再过几年,怕是人老珠黄,青春不再了。” 喜欢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请大家收藏:()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4章 夜雾迷踪现妖形 百里云歌见段雪泪眼婆娑,话语凄悲,赶忙拉住段雪的手,柔声道:“妹妹怎可说这般丧气话?如今正值妙龄青春,何出此言? “其实在十年前,你们便已无法再嫁他人为妻了。你想想,山庄之中年轻弟子,哪个敢娶你们?所以,三老才会安排你们,到我与风雁妹妹跟前做了侍女。” 段雪轻轻颔首,云歌又伸出素手,为她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 少时,她接着说道:“我曾听闻,在那西北之地,还有两位妹妹,一名唤作丁蓝,一名唤作双依,对也不对?那双依,还是双含的妹妹呢。” 段雪点头应道:“正是。”随即,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禁问道:“姐姐难道是想把她们从西北调至少爷身边?” 云歌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浅笑,反问道:“你说夫君是否会反对呢?” 段雪默默摇头,轻声说道:“这个我确实不清楚。若是少爷反对,那岂不是让丁蓝和双依知晓了此事,反倒……” 百里云歌伸手一把抓起段雪的手,嗔道:“妹妹呀,你怎的这般傻气?就拿你与双含妹妹来说,倘若夫君心里没有你们,半点情分都不存,怎会在今日回家的马车上,便应允了那事? “你真当夫君是那等,仅凭女人几滴泪水,就能让他改变主意之人么?” 段雪一听,这才恍然大悟,知晓其中缘由,不禁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 随即,她说道:“前些年,丁蓝与双依妹妹来信至成都,信里字里行间,倒是让我和双含猜测出,少爷也未拒绝她们。且在那西北凉州卫的那段时日,少爷还喜欢她们在身边伺候着呢。” 百里云歌听了,嘴角上扬,笑道:“便是这般了。” 顿了一顿,云歌突然问道:“不知妹妹是否知晓那青鸾侍?” 段雪听闻,不禁“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满脸惊疑之色,问道:“姐姐想为少爷组建青鸾侍?可我听山庄老人说,已有超过十代少庄主,身边未曾有过青鸾侍了。且在那数十代少庄主之中,唯有二三人身边才有青鸾侍。” 云歌听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一笑,微微颔首。 就在这时,解子音三人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 百里云歌见得,脸色顿时一变,急切问道:“三位妹妹,莫非是夫君出事了?” 却说半个时辰之前,旎啸与关傲相商诸般事宜已毕,关门主送旎啸至千阳门外。 正此时,二人忽见那街道之上,似有一团水雾之气,自东而西,袅袅而去。 虽是深秋冬初时节,然半夜子时,竟现出如此水雾之气,端的诡异非常。 就在旎啸心生警觉之际,不想随身所带那极西之宝七曜幻光镜,竟生起异光,且又震动不已。 旎啸见状,向关门主递了个眼色,便欲冲上前去对付那团水雾。 怎料那水雾之气,竟如人一般,乍然间出手,发出一声怪异刺叫,随后猛然炸开。 霎时间,周围数丈之内,不管是那墙垣,还是房屋,甚至连地面,皆被炸得粉碎。 就连离那水雾三四丈远的千阳门,值守大门的两名弟子,纷纷惨叫一声,便已命丧黄泉。 而关傲,好似被人用千斤之锤狠狠一击,被击飞丈余之外,撞倒院墙,身受重伤。 还好旎啸早有警觉,加之心法有所突破,受了那水雾之气一击之后,倒也没多大事。 他再定睛去看那水雾,竟化为一水雾怪兽,不顾一切地往西奔去,似要越过城墙而逃。 然而,听得身后惨叫之声,旎啸便欲转回千阳门。不想关傲不顾自身伤重,大声喝道:“少庄主休要管我,快去追敌!” 这一声喝,如醍醐灌顶,旎啸立马反应过来,心中暗想:怕是那暗藏的强敌与此事有关,寻了数月都无果,如今竟在眼前,岂能轻易放过? 于是,他施展轻功,如离弦之箭一般,往那水雾怪兽紧追不舍。 那水雾怪兽端的诡异非常,行走起来速度奇快无比。不多时,正撞见一更夫。 那更夫躲避不及,几息间便被这水雾所吞噬,只听得一声凄厉惨叫,紧接着,便腾起一股腥臭难闻的白烟。 待旎啸追至跟前,定睛瞧那地上,只见仅剩白骨与衣衫,皮肉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旎啸见此惨状,不免头皮发麻,心中怒火中烧。而怀中的七曜幻光镜,更是震响不止,好似也在为这妖邪之物所激怒。 他匆匆掠过,心急如焚地往前追去。十数丈开外,他隐隐约约瞧见那水雾怪兽,好似正要越墙而过。 那城墙之上的士兵也是察觉到下方有异,纷纷拔刀举枪,如临大敌一般,严阵以待。 旎啸瞧见这般情形,不禁心中大急,赶忙对着城墙上的士兵大声呼喊:“我乃太子辅卫,你们快快让开!” 再瞧那水雾之怪,竟似生有数足,仅在几息之间便爬上了城墙。 有几个士兵躲闪不及,被这水雾怪兽沾上,顿时不住地惨叫起来,纷纷丢掉手中长枪利剑,在痛苦呼喊声中,疯狂撕扯自己的脸上和身上。 旎啸纵身一跃,飞至城墙之上。此时,那水雾之怪早已越过城墙,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旎啸忙将皇帝赐予的令牌,在那数十名冲来之人的眼前一晃,而后匆匆瞥了眼前几名士兵一眼。 只见这几名士兵脸上,好似被毒蛇涎水所侵,肌肤已然溃烂不堪,疼得他们在地上翻滚不止,惨叫连连。 只是当下旎啸来不及细细查看,便飞身而起,朝着城外追去,一心要擒住那水雾怪兽。 不过数十息的工夫,终于让他追上。 不想怀中的七曜幻光镜竟似要挣脱而出,旎啸赶忙从怀中掏出。只见那七曜幻光镜中的那颗深海蓝晶,乍然间发出耀眼蓝光,将那团水雾之怪紧紧包裹。 几息之间,那团水雾竟好似幻化成了人形,发出凄厉惨叫,可却无力挣脱逃走。几息过后,便被那蓝光彻底吞噬。 待那蓝光消失,旎啸走近一看,地上竟连一丝水渍都未留下,顶多只有一个淡淡的水痕。 旎啸心中忐忑不安,蹲下身来,伸手摸向地面,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既无异味,地面也无异常。 只是那地面上的水痕,倒像是一个图案,旎啸心头猛地一震,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作想。 喜欢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请大家收藏:()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5章 斩妖归来惊红颜 少时,见手中的七曜幻光镜没了动静,到了这个时候,旎啸这才放下心来。 他看着手中的七曜幻光镜,不免感慨万千。 此宝本是拿来对付那云霓师君的,后来他心想,或许也能对付那神秘强敌,不想今晚竟见识到此宝的非凡之处。 随即,他突然想到什么,赶忙施展轻功,朝着城里疾驰而去。 至那皇城城墙之外,旎啸正欲持令牌夜闯皇宫。 恰在此时,他心念一动,暗自思忖:那身份神秘、一直未曾得见真容的强敌,若真是用那水雾之气,施了声东击西之计,将自己诱离,犯不着非要让自己追出城外,或许直接杀入千阳门便是。 再者,凭那强敌的本事,去偷袭皇宫,抢夺那藏于密室之中的玄机九曜镇灵箱,岂不更好? 念及此处,他凝神静听皇宫方向的动静。 只听见那宫内虽是人声鼎沸,却并非慌乱之声,想是先前那水雾怪兽作祟,引得宫内众高手如临大敌,锦衣卫与东厂尽数出动,死守皇宫各处,以至惊动了圣驾。 旎啸复又抬头仰望夜空,少顷,便见那数十丈高空之上,似有一道影子,乃是朱雀盘旋于京城之巅。 旎啸双眼之中光芒闪烁,一番寻思之后,心中又暗自琢磨:那神秘人应是尚未现身,相反那水雾之怪,或许是那神秘人暗中蛰伏于京城某处,不知因何缘故,被惊动而现出身形。 不过旎啸心中知晓,皇帝令他于密室布置几座奇门之阵,此事宜当速速着手,不可再耽搁了。 那神秘人真不知何时便会现身,且更需争分夺秒,借那已然自绝的工部侍郎之身,及其相关之人,查探出暗伏于京城的敌人。 倘若等到那神秘人一声令下,群魔蠢动,届时,京城必是大乱。 真到了那时,不知要有多少无辜之人身死魂消,且那玄机九曜镇灵箱,最终也恐难保全,被那神秘人夺了去。 旎啸独自一人,脚步匆匆朝着千阳门走去。 他本想进去探视关傲伤势,可刚一到大门之外,但见那已然毁坏倒塌的门外,站着数人,皆是千阳门中的高手。 那些人瞧见旎啸过来,其中走出一人,正是皇甫天成。 只见他躬身施礼道:“禀少庄主,关门主伤势并无大碍,千阳门除死了两名弟子之外,其余人等皆无他事。您还是快些回去,以免二位少夫人与三位姑娘担忧。” 旎啸听闻此言,心中暗自揣度,想必千阳门已然派人去通知云歌她们了。 于是,他对着皇甫天成微微点头,交代了几句,便朝着那宅院走去。 他心中自是牵挂着云歌她们,眼下玄天六合正好离京办事,要隔两日才能归来。 他刚踏入宅院,便见云歌一行七人,个个手持宝剑,好似正要外出寻他。 云歌抬头一瞧,顿时面露喜色,一边小跑着,一边高声呼喊道:“夫君,你回来了,究竟发生何事了?你有没有伤到?” 众人脚步匆匆,跑到旎啸跟前,在紧张担忧之下,你一言我一语,问个不停。 旎啸恐众人忧心,又见夜色深沉,便轻描淡写地答道:“我没事,那暗中敌手,已被我追至城外诛杀了。” 侍女解子音三人,将旎啸团团围住,这摸摸那看看,自是担忧至极,只恐他受了伤。 云歌不禁又问道:“夫君,你当真没有受伤?可莫要骗我们啊。” 旎啸一番细细解释,众女这才放下心来。随后,旎啸便让众人转去歇息,而后与云歌一同回到房中。 至那房中,百里云歌抓着旎啸之手,神色紧张兮兮,双眸之中满是关切之意,“夫君,你真没事?” 旎啸轻笑一声,“我真个无事,若我受伤,难道你们数人,还瞧不出来么?” 云歌见他神色庄重认真,方将那悬着的心放下,又说道:“先前丁婶亲自前来,说关门主受伤,还折了两名弟子,道是遇上了怪物。” 旎啸倒也未有隐瞒,点头应道:“正是,那物似水雾之气,又仿若水中怪兽,一个照面,便让关门主受了伤,两名弟子命丧黄泉,周围十数丈之内,房屋墙垣,皆被震得倒塌冲毁。” “那你……?”云歌听闻,忧心又起。 旎啸从怀中掏出七曜幻光镜,口中说道:“全赖此等宝贝。” 随即,他将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细细道来。 云歌将那七曜幻光镜轻轻拿起,不禁喟然叹道:“想不知这宝贝,竟是救了夫君一命,且还能降伏那等怪魔,夫君往后可要时时带在身旁,片刻不离才是。” 旎啸朗声笑道:“那是自然。只是那水雾之气,着实怪异非常,我便未在她们面前细细言说,恐她们忧心忡忡。” 云歌微微颔首,以示了然。 “罢了罢了,天色已晚,我等且早早安歇吧。”旎啸言罢,站起身来,“我去洗漱一番,即刻便来。” “我去为夫君打水。”云歌听闻,赶忙起身。 旎啸伸手按住她,嬉皮笑脸道:“娘子还是先上床,将那被窝暖了,静候夫君前来宠幸才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云歌羞得面红耳赤,含笑点头,当真先上了床。 少顷,旎啸洗漱完毕归来,褪去衣衫上得床来。 百里云歌将他抱住,依偎而躺,不免忧心忡忡道:“夫君,不知为何,我此刻心中,竟有些担忧那暗中强敌,恐夫君……” 旎啸将她搂在怀中,不禁问道:“娘子所言,可是因今晚之事?” 云歌轻嗯一声,“今夜之事,太过突然了。那关门主也算得上是武功高强之辈,论起来,我的武功与他也是不相上下。 “不曾想,遇上那水雾之怪,于数丈之外,竟连一个照面都未打上,便身受重伤。由此可想,那暗中强敌的实力,究竟如何,当真是深不可测。” 言罢,她轻叹一声,又说道:“以前我们与那强敌相斗,或许所遇皆非其本尊。后来我们回到山庄,又闻得另一强敌云霓师君之名。 “那时倒也还好,不过是凭着关门主的传信,方知那云霓师君何等厉害。直至今夜,我才有了真切的认识。唉,如今我们有此两大强敌,稍有不慎,夫君,我们……” 旎啸听闻,心中自有一丝惧意,此乃对强敌的恐慌。 然此时,他岂能表露于外,只是轻轻拍了拍云歌,以作宽慰。 却不想百里云歌一脸忧心忡忡,忧心道:“那云霓师君倒也罢了,可那神秘人,潜藏极深,且手段通天,诡计多端,令人防不胜防。” 喜欢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请大家收藏:()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6章 画眉夜短朝事扰 就在这时,百里云歌竟坐起身来,“夫君,要不明日你进宫去,劝说皇帝,还是将那九曜镇灵箱带回梅花山庄。若实在不成,我们便不管这些事了。” 旎啸并未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云歌。 云歌复又说道:“这娑婆世间,于我而言,无甚比你更为紧要。你想想看,我等众人于那云霓师君与神秘人跟前,恰似凡夫俗子对战神佛一般。 “对方一个眼神,便能将我们诛杀于无形。此次,虽你身携那极西之地的宝物,七曜幻光镜,可若真个遇上那神秘人,此七曜幻光镜不敌,那又当如何?” 旎啸听闻,半真半假地不以为意,含笑对待,似是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不想云歌又说道:“自我被救回山庄,自那苏醒之刻起,直至我们下山离了山庄,贾婆婆便在我耳旁不住念叨,说梅花山庄首要之重,便是传承,其余诸事,皆可舍弃,或是并无紧要。” 旎啸见说,一时竟愣了神。 百里云歌紧紧盯着他的双眼,郑重说道:“梅花山庄不同其他武林门派,也非寻常家族可比。其中缘由,夫君想来比我更为清楚。 “如今,你心法已然突破至第四层,当下这整个梅花山庄上下,皆为此事忧心忡忡。是以,我越想越觉惶恐,倘若山庄竟在我们手中,于你、于风雁妹妹之处断了传承,这……” 云歌言至此处,话锋陡然一转,“今夜之事,直叫我胆战心惊。于夫君而言,这世间诸般事物,皆可舍弃,或暂且置之不理。” 旎啸见云歌神色凝重,本欲道出些事来,终究还是将那话咽回肚中。 此时,他反而笑道:“我知晓,大家皆忧心无下一代少庄主,哈哈,来来来,今夜我们便要一个,你可要争气些哦,若不然,明夜我便去宠幸风雁了。” 百里云歌见他这般模样,神色一怔,顿时想到些什么,不禁扑哧一笑,“夫君与风雁妹妹所生的子女,我们其余姐妹,定然亲如己出,怎会去吃风雁妹妹或是其余妹妹之醋?” 言罢,云歌主动解了衣衫,露出那白色肚兜,上面绣着的黄枝红叶,仿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栩栩如生。 云歌眼波流转,娇羞中带着一丝大胆,妩媚一笑,朱唇轻启:“夫君,今夜可莫要怜惜妾身了。” 旎啸哈哈一笑,将云歌搂着躺下。 但见那房中,香薰鸳被,款设银灯,龙凤合串,雨露恩浓。 数百个回合下来,云歌终是先败下阵来,停戈收兵,挂了免战牌,只道下次再战。 少时,但见那云歌面色泛起红晕,媚眼恰似春水含丝,缓缓地趴在旎啸胸膛之上。 旎啸拂过她那微微湿润的青丝,眼中满是爱意盈盈。 云歌率先开口说道:“夫君,有一事,妾身想与你商议一番。” 旎啸眨了眨眼,点头示意。 云歌说道:“今日上午,步姐姐到了京城,竟寻上门来。昔日她被那石泰打伤,妾身便让她前往唐县去了。唉,不想听闻妾身回到京城,她又匆匆赶来,执意要在妾身身前侍奉。” 旎啸听闻,不禁一愣,随即笑道:“她家那水枫山庄,本是你冰魂门仆从而建,想来已有些年头。如此忠仆,实乃难得,难得啊。” 百里云歌听了,轻轻一笑,“夫君,妾身在想,是时候向她透露些梅花山庄之事了。若是可以,妾身想让她住进这院子里,也好管管里里外外的一些杂事。 “不然,这偌大的宅子,无人打理,冷冷清清倒也罢了,如今夫君身份已然不同,日后朝中那些官员武将前来,怕是要闹出不少笑话来。” 旎啸听得,思忖片刻后说道:“不错,若是让你与风雁抛头露面,不但不合规矩,且我心中也是不愿。再者,那些官吏的下人前来,难道也要你们这女主人出面不成?” 云歌听罢,赤条条起身,满面喜色,脱口道:“夫君,你这是应允了?” 旎啸满脸笑意,目光却投向那挺拔之处。 云歌见状,嫣然一笑,“夫君又想那等坏事了,今晚妾身已然疲倦不堪,改日再战罢。” 旎啸见说,哈哈一笑,将云歌搂在怀里,为她盖好被子,而后说道:“其实此次,我令玄天六合前往河南、宁夏、陕西几地,便是去那隐村挑选人手。 “我思忖着,关门主虽在近旁,然不能事事皆让他去做,千阳门也当做些往昔该做之事,不然,要他做这一分舵之主又有何用? “且这宅院,我瞧着住上三四十人不成问题,到时前来的弟子,住上一些在此处,也好做些杂活。” 云歌听闻,轻嗯一声,又问道:“那玄灵姑姑她们六人呢?” “自然也住进来。”言罢,旎啸一声长叹。 百里云歌知晓其中缘由,轻声问道:“夫君是忧心那霜风帮寻上门来?” 旎啸点点头,恰在此时,听得拂晓鸡鸣,便拍了拍云歌,“娘子,马上便要天亮了,赶紧眯上半个时辰。” 东方渐白,晨光熹微,恰似轻纱漫笼乾坤。晓风飒飒,宛如灵音绕梁,穿林过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忽闻隔窗鸡鸣,声声清越,似在催人早起;又闻邻寺钟响,悠悠扬扬,宛如梵音涤心。 旎啸尚自睡眼惺忪,便听得前厅人声嘈杂。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大清早的,不知是何人喧哗,扰人清梦。” 旎啸遂凝神静听,只觉那声音似曾相识,却又夹杂着几分陌生,不禁心下疑惑。 解子音三侍轻盈上前,服侍他洗漱梳妆。匆匆洗漱完毕,又穿戴整齐,他身着一袭锦袍,腰束玉带,宛如翩翩公子。 旎啸迈着方步,来到前厅。只见厅中正是那东厂理刑百户韩文庆。 忽见韩文庆身旁一人,身形挺拔,面如冠玉,眉似剑锋,目若朗星,旎啸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竟是川蜀唐华堡的唐浩。 但见旎啸那身影才一显露,唐浩瞬间喜形于色,全然不顾身旁的韩文庆,如飞步般抢上前去,大笑道:“哈哈!韩兄所言果是不虚,这般时候,公子竟还未外出。” 旎啸也是满面春风,抱拳问道:“唐兄,你是何时与韩大人这般亲近起来了?且问,你二人又是几时结识的?” 此时,韩文庆心中,恰似那打翻了五味瓶。他见旎啸称呼自己与唐浩,便知自己在旎啸心中,孰轻孰重已然分明。 然他转念一想师父之言,便强自按下心中苦涩,面上堆起笑容,微微躬身,行那礼数道:“下官见过太子辅卫大人。” 言毕,他又转身面向解子音等三人,躬身抱拳,朗声道:“下官见过三位夫人。” 解子音三人,仅对着韩文庆微笑颔首,立在旎啸身后,缄口不语,面上皆含笑意。 喜欢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请大家收藏:()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7章 好友登门藏玄机 东厂理刑百户韩文庆这一番举动,倒让唐浩恍过神来。 他忙收敛了笑容,正欲如韩文庆一般,向旎啸躬身行礼,口中说道:“草民拜见太子辅……” 话未说完,旎啸已是哈哈大笑,一把抓起唐浩之手,“唐兄这是要调侃于我吗?我们还是以武林中的身份相交为好。再者,那官场中的一套,虚情假意,太过无趣,还是直来直往来得痛快!” 说罢,他又转头对韩文庆问道:“韩大人,你说是不是?” 韩文庆听得此言,只觉尴尬万分,却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强颜欢笑,点头称是。 苏凝梅三人见此情景,不免抿嘴轻笑。 唐浩见此,忙对她们抱拳行礼,“唐门唐浩,见过三位夫人!” 凝梅三人笑意盈盈,微微颔首,恰似那春日繁花,娇艳动人。 随后,凝梅轻启朱唇,对旎啸说道:“少爷,你与唐公子、韩大人,这般干站着作甚,何不请入内堂,好生叙话?” 旎啸见说,不禁开怀大笑,“不错,不错!唐兄,韩大人,且随我来。”言罢,便伸手相邀。 三侍女正欲转身离去,却不想,韩文庆忽从袖中取出一精致小盒,盒上雕龙画凤,极为华美。 他双手捧盒,对旎啸说道:“辅卫大人,此为我家于大人与下官的一点薄礼,恭贺大人乔迁新居之喜。” 旎啸神色微动,略一沉吟,倒也未加推辞,只示意华妙琴上前接过。 随后,他笑对韩文庆道:“韩大人真是客气,也请代我向于大人致以谢意。” 韩文庆躬身应诺,神色恭谨。 那唐浩见状,也是从怀中取出一长形精致盒子,盒身光滑如玉,隐有流光闪烁。 他笑对旎啸说道:“公子,此为我唐家一点小小心意,特赠予公子的五位夫人,还望各位夫人莫要嫌弃那山中粗陋之物。” 旎啸忍不住抬手遥指唐浩,哈哈大笑道:“唐兄呀唐兄,你也变了!” 待解子音接过唐浩手中那精致木盒,旎啸便朝着韩文庆与唐浩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口中说道:“二位,请。” 三人依着主次之序,分坐开来。 不多时,双含与段雪莲步轻移,端着香茗款款而来。 那唐浩正自顾自地打量着四周,未曾留意,可韩文庆眼尖,一眼便瞧出眼前这两位女子,绝非旎啸府中寻常的下人侍女。观其穿着打扮,尽显娇俏妩媚,再看二女望向旎啸时,那抿嘴嫣然一笑的模样,宛如春日繁花,娇艳动人。 韩文庆心中顿时了然,只怕眼前这二位佳人,与旎啸关系非同一般。 想到此处,恰逢段雪端着茶盏,款款行至近前。韩文庆慌忙起身,毕恭毕敬地说道:“有劳夫人赐茶,多谢夫人。” 段雪听得此言,心中自是欢喜,眉眼间笑意更浓,又偷偷瞥了旎啸一眼,恰似那含羞带怯的娇花。 旎啸此刻心中,恰似打翻了五味瓶。虽说与段雪和双含尚未行那夫妻之实,可昨晚已然应下了她们,且往日里心中对她们也并无排斥之意。如今瞧着这二女,竟做起端茶倒水的活计。 那韩文庆,眼角余光瞥见旎啸神色微变,赶忙轻咳一声,似那夜枭惊啼,打破寂静。 唐浩闻声,恰似醍醐灌顶,猛地回过神来,忙不迭起身,朝着段雪与双含拱手作揖,口中道:“哎呀呀,让二位夫人亲自端茶,这这这,实在折煞我与韩大人了,罪过罪过!” 言罢,他深深一躬,腰弯得似那拉满的硬弓。 那韩文庆见状,也不敢怠慢,赶忙起身,对着段雪与双含躬身拱手,神态恭敬。 二女见此情景,抿嘴轻笑,那笑声如银铃摇曳,清脆悦耳。 而后,双含轻启朱唇,轻声道:“你们可莫要这般乱称呼啦,我们不过是二位夫人身前的侍女罢了,可担不起这等尊称。” 说罢,双含与段雪皆将目光投向旎啸,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又带着一丝娇怨,恰似那深闺怨妇,满腹幽情无处诉。 随后,二女嫣然一笑,莲步轻移,恰似那仙子凌波,飘飘然回到后院去了。 旎啸见此,心中尴尬,面上却强作镇定,为掩饰这尴尬之态,便开口问唐浩:“唐兄,你怎会与韩大人走到一处去了?” 唐浩听罢,不禁朗声笑道:“年初之时,家父与爷爷不再似往日那般反对,便应允我来京城见见世面。八月初那日,我一人行至那罗云山脚下,不想竟遇到韩兄。当时我们二人还斗了一场,真可谓是‘不打不相识’啊!” 韩文庆闻得此言,对唐浩微笑点头。 随即,他对旎啸说道:“事后,下官曾问及唐公子,得知他欲往京城一行,下官心想回京之路一人独行,未免太过孤寂,便相邀他一同前往。” 旎啸听罢,微微颔首,嘴角含笑,“原来如此。” 忽地,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忙说道:“二位,且稍候片刻。” 韩文庆与唐浩虽不知何故,却也赶忙抱拳应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旎啸转身而去,不多时,寻得韩文庆那玉佩,复又来到厅上。 他将玉佩递到韩文庆面前,“韩大人,想必是那日,你与唐兄一场打斗之时,不慎落了这玉佩。” 韩文庆听罢,面色顿时一紧,心中暗自思忖:“这旎啸认得我玉佩,本不足为奇,以前他还曾拾得一块相同的玉佩交还于我。只是,他如此提及,只怕已是知晓了我的师门所在,正是在那罗云山上。” 旎啸见他神色有异,对他淡然一笑,那笑容中似藏着无尽深意。 而后,旎啸转身坐下,目光转向唐浩,问道:“唐兄,你来京城想来已有数日,为何今日才来寻我?” 唐浩见说,呵呵一笑,回应道:“实不相瞒,我早就盼着来见公子哩,只是在前几日,宫中出了天大的事,在城里头,传得那叫一个沸沸扬扬。 “韩兄与我略略说了个大概,又道公子你或许正事缠身,忙得不可开交,无暇顾及我,是以我便没来叨扰公子了。” 说至此处,唐浩斜睨了韩文庆一眼,复又对着旎啸说道:“昨儿个夜里,城中陡然传出异动,好似那平地惊雷,惊得我睡意全无。我便寻思着,反正睡不着,不如到大街上,瞧瞧究竟是何事。 “我转了几条街,正巧遇上韩兄领着厂卫,行色匆匆。韩兄仓猝与我交代了几句,让我赶紧回去,免得在这乱哄哄的当口,被城内禁军给误伤了。 “嘿,哪成想今日韩兄画卯交更之后,便寻到了我,说公子你是愈发忙碌了,或许今日这早上还能抽出点空儿来。” 喜欢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请大家收藏:()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8章 弦外之音暗揣摩 只待唐浩话完,旎啸淡然一笑,他何等聪慧,早已听出唐浩话中之意。 他目光一转,看了韩文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笑,对唐浩说道:“唐兄,这京城可不比别处,尤其是那夜里,切莫四处乱窜。要是遇上五城兵马司的人,倒还好说;可要是碰上禁军或者厂卫,眼下的局势,难免会让人心生误会呐。” 不想唐浩却满不在乎地笑道:“哎,这京城虽说繁华似锦,可每日里花天酒地,又有何趣味?我听闻眼下这京城之中,歹人不少,且手段那叫一个层出不穷,我正想开开眼界呢。 “可惜我并非官府中人,更不像韩兄这般是厂卫,不然,倒是真想见识见识那暗中作祟的恶敌,究竟是何方神圣。” 唐浩说到此处,话锋陡然一转,满脸期待地看向旎啸,“公子,你如今手握大权,又是奉旨查那大敌,要不就把我带在身边如何?我虽不才,但给你做个马前卒,跑跑腿、打打杂,那还是没问题了。” 旎啸闻得此言,心中暗自哂笑,料定是韩文庆在唐浩面前说了些什么。 只是他心中疑惑,不知这究竟是韩文庆自己的主意,还是厂督卢受,又或是那于公公的心思? 他抬眼看向韩文庆,嘴上问道:“韩大人,你们厂卫可曾查到些什么?” 韩文庆赶忙拱手,恭敬答道:“回大人,未曾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实不相瞒,拂晓时分,我家厂公遣我前来,说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皆在等候大人一声令下。” 旎啸听罢,微微颔首,神色淡然,“时机尚未成熟,昨夜那水雾之怪,虽已被我诛杀,然却未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韩文庆听闻,刹那间心头一震,暗自思忖:传闻那千阳门门主关傲,其武功造诣不在自家大人于泰之下。昨夜得知,关傲碰上那神秘强敌潜伏在京城的一枚棋子,未曾想仅仅一个照面,便身受重伤。然而,这般厉害的敌手,竟被眼前这旎啸给斩杀了。 他不禁想起厂督拂晓之时的交待,让自己前来,从太子辅卫处探得消息,或是想方设法,让自己跟随旎啸,在对付那神秘强敌过程中,立下奇功,如此一来,东厂大权也不至于慢慢落于那老太监唐鹤之手。 随即,韩文庆又忆起先前下山时师父的叮嘱,要自己好生结交旎啸。如今看来,或许与旎啸坦诚相待,更为妥当。 这时,旎啸又说道:“不过细细查访,或许能寻到些蛛丝马迹。只是有些事,可能还需厂卫相助才好。” 说罢,他对韩文庆微微一笑,那笑容中,似藏着无尽深意。 韩文庆见此,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旎啸在向厂公示好。他心中大喜,赶忙对旎啸躬身行礼。 那唐浩霍然起身,脸上满是调侃之色,笑道:“旎啸公子,韩兄,你二位何必在此打哑迷呢? “依我看,那官场之中,隐约其辞、旁敲侧击的一套,实在是累煞人也,累煞人也!倒不如江湖中人,行事痛快,有啥说啥!” 旎啸听罢,不禁神色一愣,旋即笑对韩文庆一眼,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大早,韩文庆携唐浩前来,是瞧上了唐浩与自己的关系。 不过,他心中也并无对韩文庆的恼怒,或许以前,双方之间有着太多的误会。 韩文庆见旎啸脸色并无怒色,赶忙对着旎啸躬身行礼,“辅卫大人,先前下官多有冒犯,还望大人海涵。在此,下官也再次拜谢昔日在潼关的救命之举。” 旎啸双手虚托,嘴上说道:“韩大人莫要如此多礼。其实说起来,韩大人也算得上是武林中人,只是身在东厂,官职在身,诸多事情,皆是身不由己啊。” 唐浩连忙在一旁附和:“对,对,对!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何不按照江湖的方式行事?” 旎啸与韩文庆对视一眼,而后不禁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未落,恰在此时,百里云歌与骆风雁自后院翩然而至。 骆风雁莲步轻移,上前几步,款款向韩文庆微微福身行了一礼,“韩大人昔日在陕西之地,为我险些丧命。也多亏告知我家夫君,方能从那恶敌手中将我救出。此等大恩,风雁在此……” 韩文庆急忙侧身闪到一旁,连连摆手制止骆风雁的话语:“二夫人莫要如此,那日之事,不过是下官无意之举罢了。 “再者,即便不是二夫人,换作其他人,下官也会如此行事。只因那事关乎天家安危,身为厂卫,职责所在;若为武林中人,亦是江湖道义使然。” 说罢,韩文庆又向百里云歌躬身行礼,“下官拜见大夫人。” 那唐浩也是赶忙上前,对百里云歌与骆风雁抱拳说道:“唐家堡唐浩,拜见二位夫人。” 云歌轻启朱唇,嫣然笑道:“久闻江湖中有一门派,源自川蜀唐家堡,一手暗器功夫,无人能敌。今日不想得见唐家子弟,唐少侠英武飒爽,想必日后必成一位武林宗师。” 唐浩听得此言,赶忙抱拳回礼道:“谢大夫人夸赞,也借大夫人吉言。” 云歌微微颔首,又转向韩文庆说道:“韩大人,夫君与你,并非初次打交道,先前虽有诸多误会,但我坚信夫君定不会介怀。 “方才夫君也说了,你身在宫门,诸多事情身不由己。但我相信,夫君与你,必不会成为敌人。” 言罢,云歌侧目看向旎啸,暗中递了个眼色。 旎啸见状,微微眨眼示意,而后转身对韩文庆微笑点头。 就在这时,段雪匆匆而入,躬身对旎啸说道:“少爷,几处衙门中来了四人,哦,还有那锦衣卫千户沈飞。” 唐浩听了,脸色陡然一变,倒是那韩文庆,仿若早已料到此事,偷偷瞥了旎啸一眼,随即向唐浩使了个眼色,而后站到一旁。 百里云歌与骆风雁本有急事要与旎啸相商,只是眼下来不及回避,若匆忙离去,那韩文庆与唐浩在场瞧见,倒显得有些失礼了,故而,二人索性便站在旎啸身后。 喜欢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请大家收藏:()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9章 谣言起邀请厂卫 不多时,一山庄老弟子领着五人鱼贯而入。 那锦衣卫千户沈飞眼尖,一眼便认出百里云歌与骆风雁,抢先一步,上前对旎啸躬身行礼:“下官拜见辅卫大人,拜见二位夫人。” 沈飞身后那四人,唯那常敏才之侄、刑部照磨常飞真,曾见过百里云歌与骆风雁。 而田顺,本是梅花山庄弟子,此刻却装作不识。至于工部主事李图,与吏科给事中刘莫,自是不认得二人。 不过经沈飞这一拜喊,众人顿时反应过来,皆齐齐拱手躬身道:“下官参见太子辅卫,拜见二位夫人。” 旎啸微微颔首,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你们既都来了,那便正好。我此处并非那朝堂衙门,诸事随意些,莫要拘束。” 众人闻言,皆是一阵尴尬而笑。 旎啸又见那骆风雁不住地给他使着眼色,便对众人说道:“昨儿个夜里发生了一桩事,想是各位皆有所耳闻。不过,此事倒也给了我们一个契机,依着昨夜之事,或许能寻到一丝线索。” 沈飞与韩文庆等六人听得此言,皆是一愣,旋即脸上又浮现出欣喜之色。 旎啸扫视了众人一眼,缓缓开口道:“你们心中也明白,我暂无府衙,便权且将此处当作府衙便是。 “最主要的是,我并非科举出身,如今只好从各部几衙中将你们抽调过来。 “虽是有刑部、吏科、大理寺、工部之人,但有些事,还得劳烦锦衣卫和东厂出面,如此一来,事半而功倍。沈大人,韩大人,你们暂时跟随于我,如何?” 韩文庆此来,原是奉了厂公卢受之命。其一,欲从旎啸处探听昨晚之事的消息;其二,想借唐浩与旎啸的交情,若能暂且追随旎啸左右,奉旨行事,如此一来,东厂便能随时知悉诸多内情。 卢受也是无奈之举,自那老太监唐鹤成了皇帝的心腹,司礼监掌印太监马荣整日忧心忡忡,将唐鹤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而马荣与卢受平素交情深厚,故而二人多次向旎啸示好。 或许往昔二人对旎啸心存提防,甚至暗藏嫉妒,总想着寻个机会打压旎啸。可自那唐鹤出现之后,二人才恍然惊觉,当下最大的劲敌,便是这唐鹤。 自昨日二人得知,旎啸要了几部几衙的官员,这才如梦初醒,朝堂之上,那所谓的“东林党”、“浙党”、“齐党”,竟不知不觉间,都安排了人到旎啸身边。 他们又怎能不心急如焚? 于是,二人一番商议,借着昨夜水雾之怪这桩事,让韩文庆带着唐浩,早早便前来寻旎啸。 他们笃定,旎啸定会将韩文庆留在身边,毕竟有几个谣传早已传到了朝堂之上,甚至进了皇宫。 此时,韩文庆赶忙对旎啸躬身拱手,恭敬说道:“下官韩文庆,愿为太子辅卫鞍前马后,做那冲锋陷阵之卒。” 那沈飞听闻,不过微微一愣,来时,锦衣卫指挥史骆思恭对他也有所交待。 当下,他也赶忙拱手道:“下官沈飞,愿为太子辅卫尽心竭力,效犬马之劳。” 旎啸闻听此言,不禁仰天大笑。 笑罢,他转而对唐浩说道:“唐兄,方才你不是说,这京城繁华,尽是那花天酒地之景,而不见刀光剑影之象,心下倒想见识见识那暗中强敌的手段么? “不如眼下暂且委屈一番,随我左右,与他们一道,共同揪出那暗中歹恶之徒,诛杀一切魑魅魍魉,可好?” 莫说唐浩听了此话,心中颇感意外,便是那在场众人,也是满脸惊愕之色。 不过须臾之间,众人便已反应过来,这唐浩乃是旎啸信任之人,虽非朝中官员,然在这众人之中,方才是旎啸的心腹。 此刻,唐浩也不多想,但见其一脸兴奋之色,喜上眉梢,高声道:“好,好!愿为公子效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旎啸微微点头,目光扫过众人,笑说道:“借着这当下之机,你们之间多多熟悉一番,日后诸多事宜,皆要仰仗各位了。” 言罢,他朝着众人一一拱手,态度谦逊。 七人见状,齐齐躬身拱手,异口同声道:“愿为太子辅卫效力,揪出那恶贼及其党羽,诛灭这大敌,护我朝纲!” 旎啸对众人微微颔首,以示赞许,而后便携着百里云歌与骆风雁,转身回到后院去了。 入了那房中,百里云歌自袖中取出数封密信,递与旎啸。 旎啸匆匆展信一读,但见其脸色骤变,方知云歌与骆风雁缘何突然现身前厅,且那骆风雁寻了个由头,只道是为拜谢韩文庆在陕西的报信之恩。 此时,旎啸抬眼问她们:“这些密信,皆是潜伏于宫中的弟子所传出的?” 骆风雁点头应道:“不止有宫内我山庄弟子,还有那萧公公。夫君莫非忘了?此人昔日掌管东厂,只可惜隆庆爷驾崩过早。 “且此人与当今太后,关系匪浅。只是他与太后心腹太监曹安之间有了嫌隙,便让世人以为,他不过是日落西山,不得不借着郑贵妃的权势苟延残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言罢,云歌接着说道:“夫君,昨日你在刑部之事,便已有人上奏皇帝。有上奏的,有弹劾的,无非便是说你结党营私,或是借机想铲除异己。 “这些人,有郑贵妃那边的,也有太子那边的,甚至还有朝中所谓‘浙党’与‘齐党’。以至于后来在宫中传出,说你不顾圣上之意,要查当年南华堡一事,只为自己的女人出头。” 旎啸听闻,脸色大惊,脱口说道:“莫不是圣上想阻止我?” 云歌瞥了骆风雁一眼,旋即对旎啸说道:“妾身与风雁妹妹商议一番,从那萧公公传来密信中推断,应非圣上之意,倒像是那李太后,或是太后身边那曹安所为。” 旎啸见说,浓眉紧蹙,仿若那两团乌云聚于眉间,而后缓缓在房中踱起步来,脚步声在寂静的房中回响。 少顷,云歌又开口道:“再者,且说那昨夜之事,那水雾之怪,在京城内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如今竟传出,是夫君你故弄玄虚,意欲针对某些人。不然那怪物出了城,虽说被你斩杀,可怎会连半点痕迹都无?最不济,也该有那怪物的尸首才是。” 旎啸听得,虽心生怒气,却也无可奈何,只因深知人言可畏。 更何况这是朝廷,朝堂之上,尔虞我诈之事,如那春日繁花,处处皆是;风闻奏事、攻伐异己之举,更是日日上演,时时不断。 喜欢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请大家收藏:()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40章 晨昏颠倒宦海危 见旎啸如此模样,骆风雁莲步轻移,上前对他说道:“夫君,你也莫要太过忧心忡忡了。那些传言也好,弹劾也罢,想来不过是那些人心有惧怕罢了。 “只因你手握可查天下人之权,且有先斩后奏之威,他们怕被你查出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又有人担心你被人利用,从而针对他人,只因你昨日暂时抽调四名微官小吏于身边,便让人以为,你有意针对某人。” 顿了一顿,骆风雁朱唇轻启,轻声说道:“可那朝堂之上,党派如那繁星点点,皆怀私心。一个个都似那饿狼,欲借夫君之力而立功,却又惧怕夫君,查出什么端倪,或是借机针对某些人。 “这些密信之中,妾身与云歌姐姐细细瞧了,虽有不少朝中大臣涉事其中,可那锦衣卫与东厂,也在暗中作祟。厂卫那几位大人,心下怨怼,怪夫君,未曾抽调他们的人手为你所用。 “须知,在这等紧要关头,谁若能跟在夫君身边,非但可建功立业,更能将一些事,率先传回各部各衙,占得先机。” 言罢,百里云歌莲步轻移,上前笑道:“还好夫君方才对妾身的暗中示意,心领神会,让那沈飞与韩文庆加入,随夫君查案。想必这二人一大早便匆匆前来,定是受了背后大人的授意。” 旎啸见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 而后,他长叹一声:“这做那朝堂之臣,着实艰难。此才正式以朝臣之身查案,便惹出如此风波,这不过一日一夜之功,竟已闹得满城风雨。” 骆风雁闻言,不禁扑哧一笑,“夫君,方才所言这些,皆还只是那表面之象。若妾身猜得不错,上奏弹劾之人,虽是遮遮掩掩,似那暗中鬼魅,但一查之下,还是能让人知晓其谁。 “这便是官场上的先抑后扬之举,恰似那帝王的恩威并施,先给你一记闷棍,再赏你一颗甜枣。” 旎啸听罢,神色不禁一愣,随即不免轻笑摇头,脸上满是无奈之色。 骆风雁巧笑嫣然,缓缓说道:“故而,眼下倒也无甚大事,只要无圣上旨意传来,大可不必理会。然若夫君一意孤行,我行我素,那些人便是要密奏,也不会是那结党营私之类的罪名了。” 旎啸听罢,长叹一声,“这朝廷,怕就是利益的交易之所,恰似那市井集市,众人皆为利来,为利往。” 骆风雁美目流转,投以赞许之色,笑道:“夫君倒是看得透彻。本就如此,且不说其他,单看那朝堂众位大臣,便是相互联姻,好似那藤蔓缠绕;或是门生故吏如网,盘根错节。 “夫君奉旨查案,那些人哪个不是心下惧怕,生怕你太过当真,查出些什么来。” 不等旎啸言语,骆风雁又接着解释道:“只因夫君,并非经那科举高中而成为大明官员,而是来自江湖武林。 “是以,众人暗地里对夫君颇有不屑,却又惧怕夫君不懂官场规矩,仿若那江湖中人,一言不合,便抽刀拔剑,血流成河。 “妾身小时听爷爷讲,后来又阅览诸多典籍,朝中那牵扯众多官员的大案,往往是触怒天威,或是皇帝下旨查办。 “不然,下面众官吏皆是相互和稀泥,或是相互推脱。和稀泥者,是怕牵扯到自己身上;推脱者,是觉若查出人越多,杀人越多,在朝堂之上,便会留下那刽子手的恶名。 “除非夫君能做得朝中一股清流,不惧名利,铁面无私,直言敢谏,特立独行,如那赵宋的包拯,我朝的海瑞。 “可纵观华夏数十个朝代,官吏无数,真正如包拯与海瑞这般的官员,又有几何?” 旎啸听闻,不禁点头叹气,神色间满是难过与无奈,仿若那秋日里的残叶,随风飘零。 骆风雁轻握他手,“夫君,我梅花山庄本不为那名,不为那利,是以查案也好,诛敌也罢,所立下之功,皆给了那想要之人便好了。” 旎啸见说,不禁笑问道:“且不说其他,如今我身旁便有来自几部衙门之人,更有那锦衣卫与东厂之徒。” 骆风雁思忖片刻,轻声说道:“每家皆需给些甜头,然欲雨露均沾,实乃不能,亦难为之。妾身在想,那东厂提督卢受,还有那马荣,此二人为司礼监之首一、首二太监。 “这司礼监乃十二监四司八局之首,权力极大,尤其是那皇宫之中,任何风吹草动,皆难瞒其耳目。加之东厂对锦衣卫有监管之权,间接控之。 “故而,我们何不借此二人向夫君示好之机,择其而助,共对那老太监唐鹤。我们断不可在二者之间,摇摆不定,此乃犯大忌之举,若惹得两边皆怒,实为不智。” 旎啸听罢,缓缓颔首。 这时,百里云歌说道:“夫君,先前我与风雁妹妹,还有子音三人一同商议过。如今夫君身旁已有数人查案,便令此等众人去查,功劳也算他们。 “我们只需为他们择一查案的方向,或在关键之时,寻出线索,令他们顺线索而查。至于后续之事,便交由他们了。若事成有功,夫君便上奏皇帝,为他们一一请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若功劳难分,便依风雁妹妹所言,多予东厂一些。如今世间传闻,东厂名声极臭,惹得天怒人怨。 “然夫君非科举出身,也非武举入朝,朝中那些文臣武将,不知在背后如何诋毁我们,或对夫君背后深深不屑,说不定言夫君如今,也如那东厂一般。 “此等之事,我梅花山庄本不在意,然不可将我们自身陷于其中。” 她话音方落,骆风雁接过话茬:“而且,方才夫君让那唐浩加入,明面上,另外那六人皆知,此唐浩乃夫君心腹,诸事皆不敢对夫君有所隐瞒,更不说暗地里还有那田顺。换了谁,皆不知看似太子一党之人,实为我梅花山庄弟子。” 旎啸听闻,不住点头,露出一抹微笑。 少时,百里云歌朱唇轻启,轻声道:“只待这冉文石一案了结,我们便寻个由头,不是有那五台山和尚明净之事吗,到时我们便离了这京城,远离这朝堂,省得哪日祸从天降,如那山崩地裂,难以预料。” 旎啸见说,转目望向骆风雁。 骆风雁也是颔首说道:“夫君,如今你权势滔天,锋芒毕露,可刚则易折之理,想必夫君自是知晓。 “再者,朝中众人皆想利用你,又心生妒忌,此等之事,如那蛛网交织,错综复杂。更有一事,那便是伴君如伴虎,圣心难测。” 旎啸频频点头,待骆风雁言罢,他双手分别抓起二女之手,不禁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如那秋风之悲吟,令人心生感慨。 喜欢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请大家收藏:()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41章 借玩耍欲寻先生 接下来,旎啸当下吩咐七人,令他们将精力着重放在昔日冉文石所管之事。 首当其冲的,便是皇宫修缮、井河疏通;再则是此人及其族人相关的刑事罪案、官司纠纷;更兼前日无意间听闻的老木匠一事,俱要细细盘查。 那查阅文书、案册、存档诸事,交由刘莫、李图、田顺与常飞真四人操办; 至于查办案情、侦缉线索、拘拿人证等务,便由锦衣卫沈飞与东厂韩文庆主理;其间若有江湖杂事,或琐碎之事,或是需向旎啸禀报的情由,便有唐浩。 这七人此后行走于各府衙、各宫院,所到之处,无人敢横加阻拦。 为何? 只因旎啸乃奉旨办案,身负皇命,有权彻查天下人等,上至皇子公主,下至官吏黎民,但凡抗命不遵者,皆可先斩后奏,端的是威风凛凛,势不可当! 而旎啸自己带着三侍女,径直入了那宫中密室。在这密室中,他将施展手段,布下数个那极其复杂、玄妙至极的奇门遁甲之术。 这奇门大阵,宛如天罗地网,层层叠叠,将那密室守护得密不透风,只为护着藏在里面的玄机九曜镇灵箱。 这布阵之事,可不是那等轻易可为,端的是费时费力,将耗时竟达数天之久。 其间,万历皇帝亦下严旨,令那宫中众人,皆不得靠近这密室半步。 只见那大内侍卫领着锦衣卫,于数十丈外,层层围住,宛如铁桶一般。 但凡有人胆敢靠近,或是心生妄念,想要向那太子辅卫打听、盘问,皆当诛杀,不论其身份高低贵贱,绝不姑息。 一时间,宫中众人,皆噤若寒蝉,无人敢越雷池一步,只恐惹来那杀身之祸。 这一日,正值那秋意萧索之际,皇宫之中,有一楼台,其角之处,霜染红叶,花木扶疏,影影绰绰间,只见一太监,领着个五六岁孩童,正自嬉戏玩耍。 那孩童,非是旁人,正是太子朱常洛之子朱由校。而那太监,却非平日里常伴其左右的魏进忠,乃是卫轩。 这卫轩,一双贼眼不时往那远处偷瞄,全然无心陪伴朱由校玩耍。 然那朱由校,只自顾自地捡着石子儿,或是摘些花木,自得其乐。 此处虽是偏僻之所,却也偶有人来。 正此时,只见几名都人,各抱着一堆杂乱衣服,脚步匆匆,行色如风。 卫轩见状,慌忙收回那四处乱瞟的目光,强挤出一丝笑容,半蹲着身子,与朱由校敷衍玩耍起来。 待那几名都人走远之后,朱由校才压低声音,悄悄说道:“卫轩,你来此处,可是奉了我父亲之命,前来打听先生的消息?” 卫轩听闻此言,面色陡然一变,双目圆睁,紧张兮兮地往那四周张望了一番,又转头看向朱由校,心中暗自思忖:“这校哥儿,怎的瞧出了端倪?” 却见那朱由校又脆生生地说道:“父亲若想寻先生,大可径直去宫外寻访便是。我先前还听闻,先生已然搬了新家,父亲何不寻个由头,堂而皇之地登门拜访呢?” 卫轩被这一问,顿时语塞,支支吾吾半晌,才轻声答道:“奴婢愚钝,哪里懂得这些个弯弯绕绕。小爷让奴婢来,奴婢便来了。只是哥儿心中明白便是,万不可再多言多语,免得惹来那无端的祸端。” 朱由校听闻,轻轻点了点头。 少时,他说道:“其实,我心中也知晓一些。先前有几回,我偷听到父亲在宫外有了女人,被皇爷爷知晓了,父亲因此被皇爷爷狠狠训斥了一顿,自此便不敢轻易出宫了。可这去找先生,又与那宫外之事有何干系?先生好歹也是太子辅卫呐。” 卫轩强自扯出一抹笑意,答道:“哥儿,这些个事儿,奴婢着实懵懂不知。” 朱由校蹲于地上,捡了几个石子握于掌中,忽地抬头问道:“听闻宫中有人嚼舌根,道是你因先生——哦,不对,应是因先生之妻,那位百里夫人,才惹下塌天大祸,被人断了命根子,送进宫中做了这没根的太监?” 卫轩见说,眼中刹那间闪过一抹怒火。 旋即,他又低垂下头,拱手作揖道:“哥儿,奴婢实乃因失手误杀了常敏才大人的公子,才遭此厄运,才遭……此等灾祸,与那太子辅卫毫无干系,更非如那谣传所言,是奴婢贪图美色所致。” 言罢,卫轩缓缓抬起头来,面色满是凄苦哀伤,又说道:“再者,这些皆是往昔旧事了,还望哥儿莫要再提及,奴婢定当感恩戴德,没齿难忘。” 朱由校瞧着卫轩,露出一抹笑意,旋即抬脚往前踱了几步,行至一处树叶枯枝交错纵横、繁茂杂乱的偏僻角落。 待卫轩走到近前,他复又开口问道:“卫轩,你心中可曾怨恨我父亲?” 卫轩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忙不迭地问道:“哥儿,您为何有此一问?” 朱由校轻笑一声,缓缓说道:“你莫以为我只不过是个几岁孩童,便当真懵懂无知。 “这宫中早有传闻,前几日,我亲耳听得魏朝与魏进忠,在王安面前嘀咕,是父亲一直差遣他们三人,四处打听先生是否有闲暇时光,好寻个由头与先生相聚。 “只可惜自先生来到京城之后,发生了诸多事情,那一日京城之中,龙吟之声震彻天地,而后这宫中气氛愈发紧张,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便是我想要走远些玩耍,都遭父亲一顿训斥喝骂。不想,今日父亲竟肯放我出来,还特意引我到这等地方。” 卫轩听罢,满脸疑惑地看着朱由校,不知这话是何意。 朱由校寻了块石头,坐下后长叹一声:“那日我又听得,说先生这些时日,奉了皇爷爷之命,正忙着办理一桩大案,还正与那甚为厉害的敌人周旋。 “然我心中明白,此次父亲定是又遇上了难题,急切盼着能得先生相助,且这等急切之情,已然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故而,今日便差遣你前来,借着陪我玩耍之名,行那探听消息之实,以此作为掩护。倘若被人察觉,告发到皇爷爷那里,便将你当作那替罪之羊。” 卫轩听闻,不禁惊得呆立当场,许久都未能说出一句话来。 朱由校微微一笑,轻声道:“卫轩,我心知,你定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过你且放宽心,若真到了皇爷爷面前,我便说是我贪玩,不知不觉间便游逛到了此处。” 卫轩见说,心中满是感激之情,眼中泛起泪花,躬身哽咽道:“奴婢谢过哥儿……” 喜欢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请大家收藏:()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42章 孩童哪知人心恶 这时,朱由校摆了摆手,打断卫轩的话,又一声长叹:“其实,你莫要怪罪我父亲,若真有那等事,将你当作替死鬼。 “我曾听闻,让你来到勖勤宫,乃是那些人心怀不轨,蓄意为之。我相信,你心中也定然明白其中缘由。你如今家破人亡,想必一直都在思量着报仇之事吧?” 卫轩慌忙躬身作揖,诚惶诚恐道:“奴婢万万不敢有此等念头!如今奴婢全身筋脉尽断,已然是个废人,又沦为这宫中太监,不过是苟延残喘,勉强活命罢了。” 朱由校叹道:“我实不知你这话是真是假,不过这倒也无妨。我如此帮你,无非是为了我父亲,也是为了我自己。” 卫轩心中满是感激,却又满心疑惑,瞪大了双眼,怔怔地看着朱由校。 朱由校站起身来,踱步至卫轩身旁,附耳低语道:“有一回,我偶然听闻,徽娟姐姐之死,并非如表面那般简单,且还有人特意叮嘱于我,说我身边,虽有魏朝与魏进忠相伴,但难免有人心怀不轨,欲借你之手来害人。” 卫轩听闻,吓得脸色煞白,慌忙跪倒在地,连连叩首:“校哥儿,便是借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绝不敢加害于您,更不敢对勖勤宫中的任何一人,有半分歹意!” 朱由校伸手将卫轩拉起,“卫轩,我每每到了夜晚,便常常被噩梦惊醒,心中惧怕皇爷爷,也惧怕父亲……” 卫轩望着眼前的朱由校,心中暗自惊叹,想不到这小小年纪的孩童,竟有如此多的心思。 他心中泛起一丝酸楚,苦笑一声,暗自思忖:“身在这帝王之家,看似荣耀无比,实则也有诸多无奈与苦楚。” 这时,朱由校又说道:“只要你往后不再寻先生报仇,只消一有机会,我定会帮你。” 卫轩听闻,赶忙躬身施礼,惶恐道:“哥儿,卫轩在此立下毒誓,往后断然不会寻太子辅卫的仇怨,更不会记恨于他。 “我当初惹下那滔天大祸,致使家父含恨自尽,卫家就此败落,皆因我那一丝邪念而起,而后又遭那歹人暗害。实则说来,我的仇敌,便是小爷的仇敌。” 朱由校伸出那稚嫩小手,轻轻拍了拍卫轩的肩膀,咧嘴笑道:“卫轩,我常听人说你聪明伶俐。我还曾偷听到,父亲他时时对你心存防备,只因是那有心之人,故意将你送到父亲身边。不过待我长大,定会慢慢设法,帮你消除父亲对你的防备之心。” 卫轩听罢,感动得老泪纵横,涕泗横流,一脸感激涕零之态。 朱由校抬头看了看天色,嘴角上扬,笑道:“其实我也着实想念先生了,只觉先生比你们都有趣得多,不像你们这般,个个心中都藏着事儿,遮遮掩掩的。” 卫轩见说,只得陪着干笑几声。 他环顾四周一眼,见四下里空无一人,便压低声音,轻声说道:“其实奴婢心中有个想法,小爷想要见太子辅卫,恐怕并非良机。稍有不慎,便会遭圣上训斥,更会惹来圣上的猜忌。最为要紧的是,若被朝中那些别有用心的大臣加以利用,只怕……” 朱由校那小眼神一愣,满是期待地问道:“卫轩,难道你有什么好法子?” 卫轩复又抬眼环顾四周一番,未即刻作答,也不管朱由校能否领会,径自说道:“小爷如今心急如焚,只因那冉文石一案。 “此人犯下弥天大罪,不知要牵连多少无辜之人,届时朝堂之上,必是震动不安,波及之众,难以计数。 “莫说朝中众官吏,皆惶惶不可终日,战战兢兢,便是皇子、嫔妃也难逃此劫。 “只因众人皆心知肚明,那太子辅卫,并非科举出身之官员,于官场之道一窍不通,如今却又与锦衣卫、东厂勾连一处。倘若再遭人利用,到时不知要牵扯多少人物,说不定连自身亦难保。” 卫轩稍作停顿,再次环顾四周后,压低声音细语道:“世人皆知,太子辅卫自昆仑带回之物,至关重要,实乃人人皆欲得之,甚至不惜舍生忘死。 “而此物乃天家所有,严格说来,乃圣上独有之物,此举岂非触怒天威?无论何人,即便太子亦在此列,皆不被容许。 “小爷焦急烦闷,一来是忧心此期间,小爷下面那些文臣武将受此牵连,若再被那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到那时,储君之位恐难保全。 “再者,那太子辅卫迟迟不进勖勤宫寻小爷,又与朝堂各派之人搅和一处,即便他不懂官场之道,至少也应给小爷一个准信,让小爷安心才是。” 朱由校听得一头雾水,只因前面他所说之话,皆是他偷听所得。 此时,他径直问道:“卫轩有何办法,直说便是了。” 卫轩略作思忖,而后答道:“听闻那太子辅卫,近日暂且从各部各衙抽调了六七人,其中有一人唤作田顺,其岳父与伯岳父,皆是站在小爷这一边。 “那田顺乃去年二甲进士,现任大理寺正七品评事,携一妻一小妾,居于明时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爷何不暗中遣一人前去,寻个由头,与之接触。一来,可探得那冉文石一案的进展,二来能借田顺之手,向太子辅卫传话。” 朱由校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倒是知晓,此举若被发现的后果。 他惊呼一声道:“这般行事,恐有不妥,若被皇爷爷知晓,这……这如何是好?” 卫轩躬身道:“自然需隐蔽行事,且要寻个恰当时机。小爷只需派人前去查探,巧妙安排,想必应无大碍,总比如今在勖勤宫中干着急要强。 “哥儿您心中明白,我们的仇敌若真寻得机会,只怕小爷的储君之位难保,连带着哥儿您也会遭殃……” 朱由校听闻,那小眼神滴溜溜乱转,似懂非懂。 却不知此时那田顺,眼中闪过一道阴鸷之笑。 明时坊与阜财坊,皆处内城之地,然则一居东隅,一落西陲。 未及红日西斜,忽有家中一仆从前来禀报,言有贵客临门。大理寺评事田顺无奈,只得与刘莫等几位同僚作别,急急赶回家。 及至家中,见那来人,田顺不由心中大惊,来者竟是勖勤宫的魏进忠。只是此番他乔装改扮,扮作一从山西远道而来的商客。 田顺虽心中略有不悦,却也只得强颜欢笑,与魏进忠交谈起来。一番寒暄客套之后,匆匆将其从后门送走。 待那身影已然不见,田顺方缓缓关上院门。 喜欢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请大家收藏:()大明天下梅花艳艳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43章 党争暗斗祸事来 立于院中,田顺双目紧紧盯着那院门,久久失神,似在思索着什么。 少时,忽有二女子袅袅婷婷而来。细观此二女,真个是眼横秋水,波光潋滟;眉拂春山,黛色含情。发如云堆,乌亮柔顺;足似莲蕊,纤巧轻盈。 这二人正是田顺的妻妾。正妻唤作魏霞,其父乃山东一府同知,伯父更是山西巡抚魏景山,端的是个官宦人家之女。 而魏霞身旁那女子,便是田顺自幼一同长大的书童齐巧从,如今已成田顺妾侍。 只是那田顺与齐巧从,同为梅花山庄弟子的身份,魏霞却一直蒙在鼓里,丝毫不知。 魏霞莲步轻移,走到田顺身旁,一双美目亦投向那院门,朱唇轻启,轻声问道:“相公,你这是怎的了?方才,我见你与那魏公公相谈之时,眉宇间似有一丝不悦,更带着几丝不耐烦。这是为何呀?对方可是代表太子而来,这般怠慢,恐有不妥。” 田顺轻轻一叹,眉眼间似有愁云暗聚,旋即向二女递了个眼色,便转身步入房中。 他于案前安然落座,齐巧从莲步轻移,素手执壶,为田顺斟上一杯香茗。 田顺轻呷一口,茶香在舌尖萦绕,他微微沉吟,而后抬眸,望着二女,缓缓说道:“我岂能不知那魏公公之来意?然在此紧要关头,太子此举,实乃画虎不成反类犬,不,应是弄巧成拙之举也。 “如此一来,太子反陷被动之境,恐被那郑贵妃一党抓住把柄,届时,太子辅卫也难逃弹劾之厄。” “啊?!”魏霞与齐巧从听闻此言,皆是大惊失色,美目中满是疑惑,齐齐望向田顺。 田顺见状,长叹一声,解释道:“那冉文石一案,牵连之广、波及之深,实难想象。朝中文臣武将,心中皆有计较,太子亦心知肚明,更莫说圣上圣明烛照,岂会不知? “如今党争愈演愈烈,各方皆欲借冉文石一案,寻机陷害攻讦异己。 “那郑贵妃一党,自也不会放过此等良机,欲将太子拖入这潭浑水之中。倘若与冉文石相关之人或事,牵连至太子头上,那……哎,后果不堪设想啊!” 那魏霞听罢,面色霎时如霜雪之白。 她焉能不知,若太子倾覆,那往昔曾力挺太子之群臣,下场将是何等凄惨。 此时,田顺又开口道:“即便无法将太子彻底扳倒,然借机剪除太子羽翼,弹劾参倒些许官员,亦是可行之策。故而,此乃太子殿下此刻最为心焦意乱之事,竟于此时乱了方寸,遣这魏公公前来。” 言及此处,田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苦笑,其中尽是无奈与酸楚:“尔等以为这魏公公,扮作山西商贾,又或因其姓魏,便能瞒过那有心之人么?” 魏霞闻言,心中大骇,慌忙抓住田顺之手,急切问道:“相公之意,莫非是有人在暗中窥伺我等?” 田顺微微点头,沉声道:“我与刘莫等四名小官小吏,暂为太子辅卫抽调听用,查办那冉文石一案。我等四人,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紧紧盯着,自然所居之处,亦有人暗中窥探。 “再者,我断定,太子身旁之人,也时时有人监视,稍有风吹草动,朝中其他几方势力,便会即刻知晓。” 魏霞听罢,更是心乱如麻,如热锅之蚁般慌乱道:“相公,如此说来,那魏公公秘密前来之事,只怕早已被人知晓了,这该如何是好呀?” 齐巧从也是焦急万分,跺脚道:“相公,不管怎样,也得想法子让太子辅卫知晓此事,好让他心里有个底儿,早做防备才是。” 魏霞连忙点头应和:“正是,妹妹这话极对,听闻那太子辅卫聪慧过人,又正受圣上恩宠,手握大权……”田顺挥了挥手,苦笑着道:“正因辅卫大人如此,故而不管是朝中哪方势力,就连太子,都得有所避讳。哎,看来太子身边之人,尽是些无能之辈,竟做出这般蠢事。” 魏霞急得直跺脚,急道:“相公,你就莫说这些了,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 田顺沉吟片刻,长叹一声:“不瞒你们,我与刘莫等七人,已有数日未曾见到太子辅卫了。传闻这几日,他带着几位夫人进宫去了。” 魏霞听闻,神色一滞,瞪大了眼睛:“啊,太子辅卫在宫里做什么?” 田顺见说,顿时面沉似水,冷声道:“宫中之事,尔等休要多问,稍有差池,便大祸临头,恐累及满门族人。” 魏霞听得,忙以手掩口,面色惊惶,吓得浑身颤抖。 倒是那齐巧从,似是心中有所猜测,暗中向田顺递了个眼色,而后凝神思索片刻,忽地灵光一闪,抓起魏霞之手,喜道:“姐姐,你可还记得,今日撑灯之时将有一事?” 魏霞听得,一头雾水,满脸茫然。 齐巧从面露喜色,轻声道:“这场聚会,乃是因太子辅卫身旁的骆小姐而起,我们何不寻个由头,前去赴会?” 魏霞一听,顿时喜上眉梢。 那田顺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径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齐巧从瞥了魏霞一眼,款款说道:“当年那骆珹骆大人,于京中为官之时,自是结交了不少好友。如今骆家之事已成过往,骆大人那些好友亦皆作古,然其子女儿孙尚在。 “现今太子辅卫备受圣宠,权势滔天,加之那骆小姐又被皇帝亲封诰命,自是有人想方设法与骆小姐结交往来。听闻今晚在城中,骆大人几位好友的孙女,相聚一处,要宴请骆小姐呢。” 田顺听闻,方恍然大悟,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他面露喜色:“不错!若我晚间径直去寻太子辅卫,必被人察觉,惹人猜疑。而你们前往那宴会之上,暗中把魏公公前来之事,告知骆小姐,如此一来,既安全又稳妥许多。” 魏霞听得,赶忙点头,与齐巧从匆匆回房梳妆打扮去了。 田顺望着那红日渐渐西沉,落于树梢之上,心中暗自思忖,但愿魏公公前来这一事,危机能就此化解,平安度过。 待那金风飒飒,凄凄作响,斜月朦胧,如纱罩地之时,城中也是人烟寂静,万籁无声。 旎啸与三侍女自宫中归来,行至后院。 却见百里云歌与骆风雁皆未安寝,连那段雪与双含也是,好似正于院中静静等候着他。 骆风雁莲步轻移,上前来至旎啸身前,将晚间齐巧从暗地传信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旎啸听罢,不由面露惊讶之色。 思绪纷飞间,他缓缓落座。众女皆默然不语,只是静静凝视着他,似在等待他的决断。 第544章 诬陷百官动杀心 半炷香的光阴悄然流逝,旎啸让人将班远唤至大厅相候。 班远、玄天六合及一众弟子,皆扮作下人侍卫的模样,住在前院,及那几间杂屋之中。 少顷,班远来到大厅,只见旎啸正端坐于堂前,似在静候于他。 班远赶忙上前,拱手施礼:“少庄主,不知唤属下前来,所为何事?” 旎啸将那魏进忠秘密前往田顺家中之事,一五一十道出。 班远闻听,心中顿时明了,忙又拱手问道:“不知少庄主对此事有何安排?” 旎啸稍作沉吟,缓缓说道:“你此刻便去寻那唐浩,令他速速找寻韩文庆。而你,则设法找到那沈飞。让此二人,无论施展何种手段,定要将今日暗中跟踪魏进忠之人揪出。 “无论是何方势力,也不管是朝中哪党哪大臣,但凡与此事有牵连者,皆令其每方势力,各杀十名官员以上。至于所寻的由头,任他们自去斟酌。 “也不必管韩文庆与沈飞会采用何种手段,你只需告知他们,一切后果,皆由我一力承担便是。” 班远见说,神色不禁一愣,壮着胆子问道:“若那被杀之人中,有朝中御史之流,又当如何?” 旎啸冷笑一声,眸中寒光乍现,“既如此,那你便亲自出马。那些御史,个个自诩清官,哼,那便送他们些金银财宝。 “若他们不贪女色,便将其府中侍女,乃至儿媳的衣物,悄悄放置于他们房中。哼,让他们也尝尝被人唾骂为伪君子、道貌岸然之辈的滋味!” 班远听闻,顿时震惊当场,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心中明白,朝中之人,妄图利用魏进忠寻田顺之事,来对付少庄主与太子,已然惹得少庄主怒火中烧,大开杀戒了。 旎啸只是轻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朝中众官员,我所见者,真心为朝廷、为大明社稷者,寥寥无几。他们几乎皆为党争之私,或是沽名钓誉之徒。 “不然,怎会派人跟踪他人,甚至连太子也不放过?即便让人知晓,这是我故意陷害,那又如何?这坏人,我做了便是!” 班远听罢,不再言语,随即应声领命。 他拱手施礼之后,转身走出院子,飞身而起,宛如夜中之鸟,轻盈无声,数息之间,身影便消失不见。 少时,云歌等几女现身于旎啸身后,随他一同望着班远离去的方向。 骆风雁轻声说道:“夫君,只怕此举会惹得圣上不悦,且会遭朝中众臣痛恨,记下今晚之仇。” 旎啸轻笑一声,冷冷道:“恨我?弹劾我?那些文官,整日里便想着派人盯梢,持人短长,罗织构陷。此等风气,盛行已久。可我并非真正的朝廷官员,岂会惧他们?”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至于圣上,想来应能查出背后之事。他虽不喜太子,但堂堂大明储君,被朝堂之臣如此算计,相信圣上,也不想看到此等局面。” 隔日,山寺钟声悠扬,金鸡亦待啼鸣,欲唤新日东升。 那常飞真正欲出门而去,忽见一下人匆匆赶来,只说老爷有事相商。 常飞真如今已是有功名在身之人,又在那刑部任照磨之职。 自他堂弟常飞年死后,常敏才便对他视如己出,关怀备至。是以,他并未搬离常府,一直居住于此。常飞真听闻下人之言,便来到一偏厅。不想,竟在此处见到了郑贵妃之弟郑国泰,还有那方从哲也在。 他心中暗自思忖,只怕昨晚发生了什么大事,故而此二人会在此处。 他进入偏厅后,向常敏才、方从哲与郑国泰一一行礼,而后拱手躬身,心中明了伯父定是有话要说。 然而,常敏才却并未开口言语,而是递给他一份名单。 常飞真接过名单,只见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他匆匆扫视一眼,皆为朝中官员,有位高权重者,也有微末小吏,其中还有些是他相识之人。他暗自算来,竟有六七十名之多。 此时,常敏才面带笑意,问他:“子远,昨晚可曾安寝得宜?” 常飞真听闻此问,只觉莫名奇妙,却仍拱手答道:“回禀伯父,不过二更时分,侄儿便已睡下了。” 他抬眼看了常敏才一眼,又解释道:“只因这几日随太子辅卫办事,所查之文册、存档等,实在繁多,侄儿一身疲累不堪。” 常敏才轻拂着那半尺之须,微微颔首,笑中带着赞许之意,“甚好,甚好,随太子辅卫这段时日,你当尽力办事。虽他身旁有七人相随,你切莫弱了那六人了。” “是,伯父。”常飞真拱手应答,又看了看手中之纸,心中忐忑,弱弱问道:“敢问伯父,您给我这份名单,所为何意?莫非是要侄儿前去查探?” 常敏才笑了笑,轻声道:“不必了,只因这些人,昨晚皆已命丧黄泉。除一小半自绝而亡,其余皆被厂卫所杀。” “啊?!”常飞真听罢,震惊得呆立当场,久久说不出话来。 少时,方从哲开口说道:“子远,想你也已瞧见,此份名单之上,也有我们的人,可是觉得有些蹊跷?” 常飞真忙向方从哲拱手施礼,“方叔叔,还望为侄儿解此疑惑。” 方从哲缓缓而言:“只因昨日午后,几路人马跟踪探得,有太子之人前往那田顺家中。” 常飞真见说,不免心生好奇,问道:“朝中谁人不知,那田顺本就为太子一党。” 方从哲轻笑一声,随即长叹道:“然非此时也。那田顺与你一般,皆暂被太子辅卫抽调过去,查那冉文石一案。” 常飞真略作思索,忽地抬头说道:“侄儿明了,如今无论何人,皆莫要询问冉文石一案之事,尤其是太子。” 众人听闻,皆含笑点头。 常敏才轻拂长须,轻声道:“故而,此亦为近来这些时日,伯父从不问你每日所行之事的缘由。” 常飞真忽地脑海之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莫非厂卫如此明目张胆,诛杀数十名官员,乃是太子辅卫……” 众人听得,皆点头称是。 那郑国泰说道:“不想旎啸竟果真心狠手辣,便是连平日里,让众人皆以为一身清廉的几位御史,亦被这旎啸,故意栽赃陷害,甚至以伦理道德之事刻意诬陷。此等手段,真令人不得不钦佩,又教人心寒呐!” 常飞真听得此言,震惊之下,瞠目结舌,呆立当场,久久未能吐出一字。 第545章 惊喜有人宫病叹 还是常敏才将侄儿常飞真,从震惊中唤回神来。 此时,只听常敏才说道:“子远,你随太子辅卫这些时日,对他人切莫存有成见,亦不可因对方非我方之人,便欲借机打压,或是在太子辅卫面前邀功取宠。 “眼下,你当与那六人,诚心合作,破得冉文石一案。待事成之后,你必会得到封赏。” 常飞真未作多想,拱手应承道:“侄儿谨遵伯父教诲。” 常敏才又说道:“昨晚,虽被诛杀的官员众多,然此事,并不会惹得圣上不悦。相反,圣上还会支持太子辅卫。太子辅卫以凌厉手段行事,意在震慑众人。 “须知,他并非科举出身,若有人惹怒了他,他便以江湖之法行事。听闻,他往昔数次拒绝圣上之封赏,于他而言,名利如粪土。 “若不然,如今他怎会一个衙门、一名下属也无,却从不向圣上讨要?” 常飞真听闻,只是微微躬身,静静聆听伯父之言。 常敏才立起身来,踱步至常飞真跟前,面带笑意道:“子远,若伯父所料无差,待那冉文石一案尘埃落定,你若能立下功劳,这升迁之事,便指日可待了。” 常飞真听闻此言,顿时喜上眉梢,双目凝视着常敏才,又见方从哲与郑国泰皆面带轻笑,微微颔首。 常敏才轻拍常飞真肩膀,笑道:“也算你小子运气上佳,哦,不,当说去年科举得中之人,皆有此运。 “若非太子辅卫在京城之中,绞杀那恶名昭彰的碧落守望殿,查清与此恶势力勾结之众官员,又破那鞑子之阴谋,再加之骆家诸事,诸多官员牵扯其中,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或是被罢官免职,哪有尔等去年科举得中之人的机会? “须知,那候补之进士,如过江之鲫,留于乡中之举子,更是不计其数。然因有这位太子辅卫,杀官吏如宰鸡杀犬,倒令朝廷之上,空缺频出,给了候补留乡之人诸多良机。” 常飞真听闻,喜形于色,不住点头。 他心中明了,昨晚那一大批官员遭诛,今朝又有不少候补进士,甚至留乡举子将得以上任。 此时,常敏才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冉文石一案,牵连官员,想来又有上百之数。子远,你与伯父一般,在这京官之位上,时日尚短,尤其与那冉文石毫无半点瓜葛,此乃我等之良机。故而,你定不可犯下差错。” 常飞真听闻此言,满心欢喜,那股子兴奋劲儿,好似要蹦将起来一般。 常敏才朝他挥了挥手,“好,你且速速去办差吧。” 待常飞真行至门边,常敏才仍不放心,叮嘱道:“子远,有关太子辅卫的行踪,你切莫打听,尤其是他进宫之事。 “但凡有打听者,必会触怒龙颜,惹下天大祸事,切记!就连与他人交谈,亦不可提及。若听闻有人在暗地里议论,你当即刻远离。” 常飞真神色一紧,忙向常敏才拱手应答。 而后想到不久便要升官,他又是一脸兴奋,恨不能立马将那冉文石之案破获。 那勖勤宫中,太子朱常洛正软软地瘫在榻上,好似那霜打的茄子,没了半分精神。此前,他因偷偷溜出宫去,与那文萱姑娘相会,此事竟被皇帝知晓,遭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自此,他便终日里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可这心,却又时不时地飞到文萱姑娘那儿去。他想着那文萱姑娘,因着与他有了骨肉,却遭此横祸,痛失了腹中胎儿,该是何等的伤心欲绝。 又想着自那日起,自己被困于宫中,数月未曾踏出宫门一步,也不知文萱如今是何模样,是瘦了,还是憔悴了。 这相思之情,如藤蔓般在他心头疯长,扯得他心肝儿都疼。 太子这一病,便如那秋风中的残叶,恹恹地没了生气。整日里昏昏沉沉,神思恍惚,好似那丢了魂儿的木偶。 那药炉中的药,熬了半日,也只余下半烬,散发着苦涩的气息,恰似他此刻苦涩又无奈的心境。 他强撑着喝了几口那苦涩的药汤,话声有气无力:“你且说说,那旎啸怎地如此大胆,竟连我的人也敢肆意陷害,让厂卫给杀了,真是……” 王安赶忙放下手中药碗,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取了那丝巾,一边为太子擦拭嘴角,一边小心地说道:“小爷,昨日那事儿,也亏得太子辅卫行事果断,且使了那通天的手段,不然,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至于那旎啸,连殿下您的人也敢杀,这分明是杀给圣上看的,也是杀给殿下您瞧的。” 朱常洛听闻此言,蹙眉凝神,思忖半晌,方如拨云见日般恍然大悟。 他长叹一声,身子缓缓倒下,瘫在榻上,力倦神疲地说道:“罢了,罢了,叫外面的魏进忠起身罢,他已跪了大半日。本宫心如明镜,晓得这奴才皆是为我着想。只是本宫心中疑惑,究竟是何人遣他前去?” 王安面露踌躇之色,犹豫片刻,方俯身低声道:“回殿下,是老奴使唤他去的。老奴见小爷近日心神不宁,忧心忡忡,似有与太子辅卫相商之意。然当下这局势,哪容得小爷私自去见太子辅卫?” 朱常洛听罢,又是一声长叹,缓缓合上双目,不再言语。 王安来到外头,四处一寻,便见那卫轩立在那处。 卫轩一瞧见王安,顿时唬得面如土色,双腿筛糠一般抖个不停,眼中满是惊恐之色,整个人呆呆怔怔。 王安大步流星走到他跟前,脸色阴沉得似那暴风雨前的乌云。 他冷冷说道:“我也不知你是存心,还是无心,竟让校哥儿在魏进忠跟前胡言乱语,险些害了小爷。若再有下次,不管你打的啥主意,我定要将你绑了,用那粗棍子活活打死,让你尝尝我的手段!” 卫轩一听,吓得“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砰砰”直磕,嘴里不住地哀求。 此时此刻,他忽如大梦初醒,方才惊觉自己愚蠢至极,那朱由校不过是几岁孩童,即便偷听到些许消息,又怎会说出那般言语?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教唆指点。 京城之中,数十名官员,于一夜之间,被那厂卫如恶狼般捉拿、缉拿,更甚者直接被杀。 过了两日,不生半点风波,恰似朝露溘至,朝堂之上,官员们皆噤若寒蝉,竟无一人敢上书弹劾旎啸。便是私下里,那传闻也是少之又少,好似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般,端的诡异。 第546章 七人合力获线索 又过了数日,旎啸领三侍忙忙碌碌,终是设下了数个奇门大阵,将那密室护得固若金汤。他心想,便是那一直未现身的强敌前来,也能阻挡其半个时辰。 旎啸又传下令去,命大明各地山庄弟子,去寻那云霓师君的行踪,或是打探幻霞宫所在之处。 他这般,只为求证一件事,便是那神秘强敌,如今究竟如何了,是被云霓师君斩于剑下,还是受了重伤,又或是落败而逃? 旎啸于榻上小憩未及半日光景,忽闻外间喧闹。 不想那唐浩风风火火前来,在前院扯着嗓子嚷道:“公子大喜!大喜啊!” 旎啸猛然惊起,趿着鞋便往堂前疾走,衣带尚在腰间乱舞。 唐浩见他现身出来,双手抱拳高声道:“公子,有发现,有大发现啊,哈哈!那刘、常、李、田四人,端的是天纵奇才!不过旬日光景,竟从那如山案牍中,理出千头万绪!” 旎啸听罢,双目骤然放光,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来,一把扯住唐浩:“此话当真?快随我去看!” 话音未落,他便拽着人往外走。 哪想旎啸与唐浩刚走几步,忽闻屏风后环佩叮咚,华妙琴三侍现出身来,莲步轻移,口中喊道:“少爷且慢,待奴婢们为您更衣整冠。” 唐浩见状,忙退后两步,拱手对旎啸说道:“公子且宽心打理,某便在外等候。” 不多时,旎啸出来,“唐兄,我们走。” 二人出了门,左转忽见幽径通幽,曲曲折折行得百十来步,但见朱门半掩,这小院虽不甚大,却有十数名山庄弟子持剑而立,更兼三十余名厂卫番子往来巡逻,端的是龙潭虎穴一般。 莫说寻常百姓,便是那过路神佛见了,也要绕道三匝,避之唯恐不及。 旎啸与唐浩二人,抬步迈入那幽静小院,刚到大厅外,但见得里面文案堆积如林,册本横陈似嶂,载档摞叠成峰,恰似那书山学海,一派繁忙景象。 二人及至步入大厅,满堂众人,皆止了手中活计,纷纷上前来,躬身作揖,齐声见礼。 旎啸轻抬手,微微摆动,示意众人免礼,随后自寻一处稳坐。 少顷,一锦衣卫,身着飞鱼服,双手捧茶奉上,旋即躬身而退,悄无声息。 待众人皆聚拢于前,旎啸目光扫视一周,开口问道:“我闻你们近日查案,似已有些许眉目了?” 那刘、常、李、田四人,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将目光转而望向沈飞与韩文庆,一时皆未言语。 旎啸见状,嘴角微扬,手指那工部主事李图,“李大人,你且细细道来。” 李图听罢,面上顿现喜色,忙躬身拱手道:“谨遵辅卫大人之令。” 他略作沉吟,遂缓缓道来:“禀大人,下官等四人,先自那偏殿之上木雕蛟龙处查起,查得昔年有一老木匠,此老木匠姓侯名忠。 “那侯忠曾言,此柱上蛟龙之雕,暗藏不可告人之秘。当时,恰被冉文石麾下一官员闻得,斥其胡言乱语。 “未几,便以侯忠妄语之罪,结清工钱,打发其归家。岂料,半年后,那侯忠有一日外出,酒后失足,坠崖而亡,实乃蹊跷。”李图言至于此,抬眼望向旎啸。 见旎啸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道来,李图忙又拱手,继续说道:“后经沈大人数日细查,方知那侯忠之死,实非偶然,乃是有人蓄意为之。” “哦?!”旎啸见说,不禁大为惊异,目光流转,望向沈飞。 旋即,他又面带微笑,对李图说道:“此中究竟有何缘由?还望李大人细细道来。” 李图忙拱手答道:“原来此中种种,皆系一人所为。此人唤作蒙白才。” 旎啸听闻,径直问道:“这蒙白才与那冉文石,可有何干系?” 李图回答:“若要言明蒙白才与冉文石之关联,须先说那冉文石一家之事。 “那冉文石家,乃是山东济南府德州德平县人氏,家道殷实,虽非书香传家,然祖上亦出过几位举人,一名进士。 “他有两侄儿,一名冉志海,一名冉志明。只因冉文石父母早亡,自幼便由兄长抚育成人,与兄长年岁相差十有余载,故而他这两侄儿,与他年纪相仿,相差不过几岁。 “待他初次于工部任职之时,其兄嫂皆已离世,而那侄儿冉志海与冉志明,倒是在家守着祖业,未曾旁落。” 李图见旎啸神色如常,且不时点头,心中稍安,遂又拱手道:“然则,在他那家乡镇上,早年冉志海与一户人家结下深仇,此仇家唤作蒙白才。这蒙白才与冉文石一般,也是县中富绅,颇有名望。” 言至于此,李图稍作停顿,望向旎啸。 旎啸微微示意,令其继续道来。 李图忙躬身拱手道:“大人容禀,多年之前,不知怎的,那蒙白才竟于一夜之间,输得个家徒四壁,几近倾家荡产。 “然则,经沈大人细细查证,此人虽是那赌场青楼皆有涉足,却并非那嗜赌如命之徒。 “经一番审问,方知那一夜输光家产,实乃冉志海自导自演之计,特意唤了几人,拉他入那赌局之中。” 旎啸端坐如常,并未打断李图之言,只端起茶杯,轻呷一口香茗,神色自若。 李图瞥了韩文庆一眼,旋即又拱手向旎啸说道:“经韩大人雷霆手段,突审那冉志海,又兼沈大人审那蒙白才,二人之口供,竟是丝丝入扣,相互印证。 “原来,那冉志海设下此计,让蒙白才一夜之间,输得精光,实则是欲收买蒙白才之心,使其为己所用,唯命是从。 “实则,乃是间接为那冉文石效力。那些年,蒙白才暗中为冉文石,做了不少见不得光之事。” 旎啸轻放茶盏于案,忽抬手止住李图之话,轻声说道:“且慢,一件件道来,先说那蒙白才,与老木匠侯忠之死,究竟是为何。” “是,大人。”李图忙躬身拱手,恭敬道,“那侯忠死前数日,蒙白才寻得侯忠同村一商人,此人唤作黎宏山,赠其一大笔银钱,让黎宏山于侯忠返乡途中,经一小镇时,佯作偶遇。 “那老木匠侯忠,哪里知晓其中阴谋,只道在外乡偶遇同村之人,且黎宏山,又不嫌他身份低微,便欣然应允,在镇上,他与黎宏山对饮数杯,而后便匆匆赶路。 “岂料,那蒙白才又在此小镇寻得一名庄稼汉,于侯忠必经之路的悬崖数处,暗中挖掘,复以石块泥土铺就,掩人耳目。 “那侯忠饮酒过量,行至悬崖边,不慎踏于松动之石上,失足坠崖。那悬崖,虽不过十来丈高,然老木匠年迈体衰,又兼酒醉,终是命丧崖底。” 第547章 抽丝剥茧述隐情 待工部主事李图说罢,旎啸只是缓缓颔首,少时,目光直视韩文庆与沈飞,问道:“此等详情,你们如何得知?” 沈飞瞥了韩文庆一眼,随即上前一步,拱手答道:“禀辅卫大人,此乃下官与韩大人,严刑拷问蒙白才,又亲赴那小镇取证,细细推敲,方得真相。” 旎啸闻此,眉峰微挑,似有所悟,笑道:“看来,那商人黎宏山与庄稼汉,怕是已遭人灭口了。” 沈飞忙躬身拱手,“回大人,正是如此。那庄稼汉未及一月,竟被一场无名大火,活活烧死,此火蹊跷,且事隔已久,无从查证。 “而那商人黎宏山,次月赴江南之时,又逢沉船之祸,命丧黄泉。 “下官与韩大人,皆觉此事蹊跷异常,何来如此巧合?便再次提审那蒙白才,经一番严刑拷打,蒙白才终是全盘招认。” 旎啸见说,嘴角微扬,笑道:“看来这蒙白才,倒是个硬骨头。此人断不可令其轻易死了。” 言罢,旎啸收住笑容,环视众人,问道:“此事,想是尚有官员牵涉其中,然此等官员,或也不知背后缘由。” 李图忙应声道:“回大人,所牵涉的官员,约莫五七人,皆已被厂卫擒回京城。” 旎啸听罢,轻轻颔首,遂向沈飞与韩文庆投去一瞥。 沈飞与韩文庆见状,忙同时拱手,而后沈飞倒退数步。 此时,旎啸目光凝视着李图,缓缓说道:“那老木匠之死,想来与冉文石脱不得干系。你且说说,这蒙白才,究竟是如何暗中为那冉文石效力的。” “是,大人。”李图忙拱手施礼。 他稍作整理思绪,而后徐徐道来:“经沈大人与韩大人细查,那冉文石二次赴工部任职之际,令其一侄儿冉志海,故意与蒙白才生出纠葛,闹上公堂。 “此官司本就糊涂,且两家皆为当地赫赫有名之富绅。然则,明面上蒙白才家中京城无官,故而落了下风。 “蒙白才于县中输了官司后,愤愤不平,嚷着要来这京城,至刑部、大理寺或都察院告状,言因冉文石之故,向那德平县知县施压。” 李图稍作停顿,复又说道:“数月之后,那蒙白才果真来到京城,将状纸投至都察院。 “都察院几位大人见其状告冉文石,又观其跳过知州、山东按察使司,径直来京,皆以为此乃他故意为之,遂将蒙白才打入大牢。 “当时,此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无论那冉文石是否曾向当地知县通气或施压,单凭他与冉志海之关系,诸多事端便难以说清。 “故而,此事在京城传得满城风雨,险些令朝中御史上书弹劾。冉文石被逼无奈,只得数次亲赴牢狱,向蒙白才赔礼道歉。 “经冉文石一番劝说,蒙白才终是撤了官司,都察院亦当场将此刑案撤销。此事,当时在京城传为美谈,更有官员上奏朝廷,盛赞冉文石之德行。” 旎啸闻此,不禁轻笑一声,旋即望向李图,示意其继续道来。李图见状,又说道:“经沈大人与韩大人悉心侦缉、审讯,方知此等种种,皆乃冉文石令蒙白才故意为之,背后实藏一巨大阴谋。” “哦?!”旎啸听闻,双目陡然一亮。 随即,旎啸抬手止住正欲开口的李图,笑道:“李大人你这一番言说,怕是已口干舌燥,且于一旁稍作歇息罢。” 李图见说,虽心有不甘,然转念一想,面露喜色,忙拱手后退数步,安然坐下。 旎啸目光扫视众人一番,而后含笑对田顺说道:“还是请田大人继续道来。” 众人皆投以艳羡的目光,田顺见状,忙起身,上前数步,躬身拱手道:“是,大人。” 旋即,他徐徐道来:“那蒙白才于牢狱之中十余日,冉文石便前往探视,明里说是为官司之事,劝说蒙白才,实则,蒙白才暗中交付冉文石数张图纸。” “图纸?且是数张?”旎啸忽地抬手,止住田顺之话,皱眉而问。 田顺忙躬身答道:“回大人,恰有三张。正是那冉文石三次前往大牢探视蒙白才,每次皆得一张。” 旎啸听罢,复又问道:“究竟是何图纸?可曾在冉文石家中寻得?” 田顺面露难色,拱手道:“禀大人,无论怎样盘问,那蒙白才皆不肯吐露图纸详情。 “沈大人与韩大人想尽办法,蒙白才只道自己并不知情,只知将图纸交予冉文石。我等七人,前往冉文石府邸,细细搜寻数日,却一无所获。” 旎啸见说,微微颔首,旋即将目光投向沈飞与韩文庆。 沈飞瞥了韩文庆一眼,韩文庆微微点头,随即起身拱手说道:“禀大人,我们二人用尽手段,那蒙白才始终守口如瓶。本想寻厂中其他同僚相助,又恐事情泄露。” 旎啸正欲开口,忽见韩文庆趋前数步,面带揣测之色,嘴上说道:“然我与沈大人,暗中窥察那蒙白才,疑他或是中了某种奇毒,又或身中蛊术,又或遭我等未知之法术所侵,致他记忆暂失,竟忘却那图纸,以及还有一个盒子之事,更不知此盒乃何人所赠。” “还有一个盒子?”旎啸听罢,不禁一怔,瞥了韩文庆一眼,旋即示意田顺继续道来。 田顺见状,忙拱手道:“正是,大人。京城有一大户,行商南北,虽仅由一四十余岁的妇人支撑门户,然其下有三子,皆为商贾之才。 “只是我等四人翻阅诸多档册,又经沈大人证实,此寡妇,实乃蒙白才多年之前,于外所纳之妾侍。 “蒙白才恐家中正妻知晓,遂于京城置办房屋,将与此女所生三子抚养成人,并携其左右,共涉商海。” 旎啸听至此,不免心生疑惑,眉头微皱,问道:“此与冉文石又有何干?一方乃工部侍郎,一方为商贾之流。” 田顺轻笑一声,拱手答道:“明面上瞧来,这蒙白才一家,无论其本人还是他那三个儿子,皆与冉文石毫无瓜葛。然我等探得,数年前,蒙白才便将一盒子交予那妇人,命其三子好生保管。 “经韩大人审讯,那三子只道其父有言,每隔一段时日,便需携此盒,绕大时雍坊、小时雍坊与安富坊而行,确切而言,乃是环太液池而走。” 第548章 晓诸事又至大牢 那田顺话音刚落,旎啸不禁一怔,霍然起身,踱了两步,心中似有所悟,脱口问道:“莫非当年冉文石亲自主理营造、修缮,兼管井河疏浚之事时,这三坊,又或太液池,皆在其职掌之内?” 田顺忙拱手道:“正是,大人。当时太液池附有三处井河,且数月来池水浑浊,故奉旨清理池中淤泥。” 旎啸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如此看来,冉文石得那图纸,加之蒙白才三子,携盒绕行三坊、太液池,皆乃早有预谋之举。” 田顺默然不语,只躬身拱手。 旎啸又问道:“如今,那盒子在何处?” 田顺神色骤然一紧,似有惧意,目光扫向刘莫、李图、常飞真三人,只见三人皆是埋首,面露怯色。 旎啸见状,便说道:“田大人,有话但说无妨,细细道来,不可遗漏分毫。” 言罢,旎啸缓步归座,轻呷一口香茗。 田顺忙拱手应道:“那蒙白才在京城与一相好妇人,名唤昌布环,私生三子。其中小儿子唤作蒙和良,此人好色,且嗜赌如命。 “十数日前,竟输尽万贯家财,归家后不敢告知母亲与两位兄长。 “岂料,那晚至后的第三日,家中忽接蒙白才来信,言令一家四口,速速处理手中货物、地契、商铺,携金银细软,离京避难。信中未言明缘由,只道若处理麻烦,尽可舍弃,保命要紧。 “那妇人昌布环接信后大惊失色,然要舍弃这数十年之资产,一家四口离京,莫说这妇人舍不得,其子亦不肯。 “故昌布环无奈,召三子商议,终在次日决意离京。然昌布环与两子转卖货物、商铺之时,竟发觉地契及诸多金银宝物不翼而飞。 “他们正欲报官之际,小儿蒙和良无奈站出,道其输钱太多,无奈之下,以地契及家中金银财宝抵了赌债。” 田顺说到此处,稍作停顿,见旎啸神色如常,轻“嗯”一声,清了清嗓子。 田顺继续说道:“昌布环无奈,终与三子匆匆离京。不料那盒子,亦被小儿蒙和良当作赌资输与他人。 “有一名唤时子花的赌徒,赢得此盒,却不知其为何物,问遍众人,皆不知其所以然,便将此物押于当铺。那时子花还特意寻了一家离家较远的当铺。” 田顺顿了顿,而后说道:“那当铺,便在阜财坊。” “什么?!”旎啸闻得此言,面色陡然一凝。 未料田顺又说道:“大人,正是您诛杀那水雾之怪的那晚。” 旎啸听到这里,再难抑制心中惊愕,霍然起身。 稍倾,他问道:“意思是说,你们莫非是怀疑那晚的水雾怪,与此盒有所关联?” 言罢,他目光扫视众人。 田顺忙拱手回答:“禀大人,正是如此。只是那晚出事之后,那朝奉老掌柜于次日拂晓,便匆匆离京,去向不明。” 旎啸见说,目光转向沈飞与韩文庆。 沈飞忙拱手道:“属下已命人将那当铺老板、伙计,以及护卫、武师,连同此当铺背后的几名官员,尽数抓至北镇抚司,严刑拷问。 “然这些人,皆不知那时子花所说的盒子,唯有一当铺伙计说,那日有人见时子花进铺,却未见其携那盒子。” 旎啸微微颔首,复又问道:“那当铺老掌柜至今尚未寻得?” 沈飞面露窘态,心怀惧怯,拱手说道:“我等锦衣卫,仅查得此人前往天津卫了。” 旎啸闻之,大惊失色,“莫非此人想自海上遁逃?” 沈飞回答:“想来应是如此。然我与韩大人已分别向骆大人及厂公请令,恳请天津卫那边,悬画通缉此老掌柜。料想此时此人,尚未乘海船遁逃,还在天津卫。” 旎啸听罢,缓缓点头,继而问道:“此为何时之事?” 沈飞答道:“回大人,乃是昨日之事。” 旎啸闻之,抬眸扫视众人一眼,复将目光移至唐浩。 唐浩趋前,附耳低语道:“公子,切莫忘却,此盒源自蒙白才,却未交给工部右侍郎冉文石,其中必有隐情。而那蒙白才,虽遭厂卫百般酷刑,却始终缄口不言。” 旎啸听唐浩提醒,顿如醍醐灌顶,思忖道:抓那当铺老掌柜虽是要紧,然追根溯源,却在于与冉文石侄儿假意结仇的蒙白才。 他目光转向沈飞与韩文庆,忽有所悟,笑道:“想必我需亲往北镇抚司,会一会那蒙白才了。” 沈飞与韩文庆听罢,不禁大喜过望。 沈飞忙拱手道:“禀大人,属下与韩大人无能,未能使蒙白才开口。思来想去,唯有大人亲自出马,方可有望。” 那锦衣卫下分十四所,乃中、左、右、前、后、上中、上前、上后、上左、上右、中后、驯象、屯田、马军之属。 前五所统领校尉,专司皇帝仪仗及护卫之责,每所门下各设十司,有御椅扇手、擎盖、旛幢、斧钺、鸾舆、驯马、班剑、戈戟、弓矢等名目。上中、上前、上后、上左、上右、中后这六所,其成员多为力士与军匠。 除却这十四所,又设南镇抚司与北镇抚司。 南镇抚司,主掌锦衣卫内部的法纪与军纠,而令世人闻之丧胆的北镇抚司,专司督办皇帝钦定之事,可越过三法司,径直对朝臣行逮捕、刑讯、处决之权,其内设诏狱,令人心惊胆寒。 实则那锦衣卫指挥使衙门,并不在京城之中,而是设于天津卫。然北镇抚司却坐落于昭回敬恭坊。 旎啸登了马车,沈飞、韩文庆、唐浩跨上快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北过那积庆坊,又从发祥坊折而向东,不多时便到了昭回敬恭坊。 下了马车,旎啸抬头一望,但见那正门黑漆铜钉,威严肃穆,两尊石狴犴怒目圆睁,似要择人而噬。十六名绣春刀卫分列两侧,飞鱼服在暮色中泛着幽幽寒光。 少顷,一缇骑疾步上前,沈飞不慌不忙拿出一块牌子,在那缇骑面前晃了一晃,又在其耳畔低语几句。 那缇骑顿时一怔,忙对旎啸拱手一躬,随即挥手示意开门。 沈飞领着一行人往里走去。旎啸与唐浩皆是初次到此,二人不时探头张望。 只见这里面墙厚数尺,阴冷潮湿,阴风惨惨,恶臭扑鼻。借着昏暗光线,但见地面上,随处可见斑斑血渍。 沿路只听得阵阵痛喊哀叫,声声凄惨,仿若鬼哭神嚎。 那唐浩更是吓得面色苍白,惶惶凄凄,只觉一阵阴气逼人,寒透骨髓,不得不双手紧抱自己双臂。 第549章 施秘法欲知密盒 旎啸一行人,终于来到那关押蒙白才之处,锦衣卫千户沈飞,对看守的几名缇骑挥了挥手,众缇骑忙拱手退至一旁,其中一人开了牢门。 旎啸当先踏入,不时以手在鼻前轻挥,然那恶臭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但见此处蝇虫乱舞,恶臭熏天。 再瞧那铁架上所锁之人,头发蓬乱如麻,面目焦黑溃烂,全身皮开肉绽,鲜血汩汩而出,衣衫褴褛不堪,宛如一个血人,想是这几日遭了不少酷刑折磨。 旎啸趋前撩起蒙白才的乱发,露出其面容。但见那伤痕累累之状,触目惊心,更有那被铁烙之处,皮肉已然烂臭。 沈飞于一旁说道:“禀大人,我锦衣卫数十种用刑之法,皆已用尽,却仍无果。每问及那图纸或盒中所装之物时,此蒙白才或疯言疯语,或如患失忆之症,不住摇头。 “经多次如此,我与韩大人细观之下,推测此人应是中了一种毒,或一种蛊,又或是一种我等未知之物。” 旎啸缓缓点头,“如此看来,定是有人料到这蒙白才会有此一日,便提前做了防范。如此说来,说不定此人,便是交出图纸与盒子之人。” 言罢,旎啸绕着蒙白才转了一圈,但见其全身皆是血渍,诸多地方皮肉绽开,骨枯烂臭,惨不忍睹。 少时,旎啸笑对沈飞说道:“你等可莫要让这蒙白才轻易就死了。” 沈飞拱手笑道:“大人但请宽心,我锦衣卫用刑手段百般,而令人不死之法亦是奇多。再加之韩大人,自他家厂督处讨得那等好物,这蒙白才,便是每日严刑拷打几个时辰,也断然死不了。” 旎啸听闻,默默点头。 随即,他往蒙白才身上连点十数处穴道,此乃梅花山庄独门之秘的分筋挫骨手法。 不过二三息之间,那蒙白才顿感疼痛难禁,咬牙切齿,浑身寒噤,哭喊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唐浩三人见此情景,个个面露惊容,心中更添一丝慌意,自是猜出旎啸这手法非同小可,便是那铁打的汉子,也难以承受。 十几息过后,旎啸又点了蒙白才身上几处穴道,那蒙白才哭喊之声渐止,耷拉着脑袋,气若游丝,只余下一丝游气,奄奄一息了。 少顷,旎啸吩咐沈飞:“将这蒙白才放下,给他一张椅子坐了。” 沈飞应声喝道:“来人!” 须臾,几名缇骑鱼贯而入,依言照做。 少时,蒙白才便歪坐在椅子上,披头散发,血衣褴褛,形如木偶或死尸,任人摆弄,令人观之阴森惶恐。 旎啸在蒙白才肩膀及后背连点数处。不想这蒙白才,竟似有了意识,忽地直直站起身来。 沈飞当年在西北凉州卫,曾见识过旎啸的手段,此时倒也不甚惊讶。然那韩文庆与唐浩,却直愣愣地呆立当场。 旎啸又上前一步,在蒙白才额头轻轻一指。 那蒙白才遂迈步向前,然仅走了几步,便如迷路之人,左右前后徘徊,不知所往,口中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哀嚎。 众人正自不解,旎啸忽地冷笑一声:“哼!果真被人动了手脚,此等手段,只怕非我华夏之术,应是源自异邦。” 唐浩三人正欲发问,旎啸却对沈飞说道:“取三支红蜡烛,一柄木剑来,再用红布将这牢房围起,灯火尽熄。” 沈飞不敢多问,忙令身边几名缇骑前去准备。 不多时,那蜡烛、木剑皆已取来,又有几块极大的红布,将整个牢房团团围住。 此时,若将灯火一灭,那真是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旎啸口中念念有词,约莫十几息后,忽地一声大喝:“燃!” 只见他面前桌上那三支红蜡烛,瞬间燃起,火光摇曳,将整个牢房照得通明,一片诡异的红色,直看得唐浩三人头皮发麻,更觉阴风阵阵,似要吹到他们骨子里去了。 这时,旎啸又往那蜡烛一指,喝道:“走!” 只见那三支蜡烛竟浮于半空,宛如有人举着一般,缓缓而行,于东北西三方悬空而立。 沈飞先前曾见过旎啸这般手段,惊悚之心稍减。可那唐浩和韩文庆,只觉自己仿佛进了鬼门关,阴风透体,不免身体微微发颤。 少时,旎啸又口念晦涩难懂之语,手一指那木剑。 只见那木剑如游龙一般,在牢房中游走一番,而后往南悬于半空。 此时,旎啸踱步至蒙白才身旁,伸手自身上扯下些许皮肉,又揪下蒙白才几根头发,将那皮肉用头发扎起,而后行至那木剑之处。 那木剑悬于半空,离地丈余,剑尖朝下。 也不知旎啸施了何种手段,竟将那扎起的皮肉,好似挂于木剑尖上。 旎啸踱步归来,朝着唐浩三人神秘一笑,那笑容阴森诡异,直叫人毛骨悚然。 但闻他口中念念有词,数息之间,只听他一声大喝:“变!” 唐浩三人只觉眼前一花,方才那暗红恐怖之色,刹那间化作令人心瘆的墨绿色,就连那围罩牢房的红布,似也变了颜色。 三人再环顾四周,只见淡淡绿烟,不知从何处升腾而起,不过二三十息,便弥漫了整个牢狱。 三人当下皆有些手足无措,惊惶失措地环顾四周。 旎啸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后,口中念起一串晦涩难懂之词。 随他手一指,那蒙白才似是被赋予了意识,再次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口中发出一阵令人心瘆的怪叫,抬着头,半仰着身子,露出那阴森恐怖的面容,嘴角还挂着一丝狞笑,缓缓向前走去。 未几,这蒙白才竟吐出一口腥红之雾,与那墨绿烟雾相互交融,景象好生诡异。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时,这烟雾仿佛化作了一个幻境,却又似幻非幻。因为那蒙白才依旧是那个蒙白才,并未改变。 旎啸四人凝神望去,只见在那腥红黑绿之雾的笼罩下,前方竟飘来一团白烟。 烟雾之中,一个全身被黑袍罩住之人,缓缓现身,整个头部也被黑袍紧紧裹住,在烟雾的映衬下,如神似鬼,又仿佛自天际而来,稳稳立于蒙白才身前。 那蒙白才见了,竟傻傻一笑,口中痴痴道:“大人,你咋又来啦?” 那黑袍之人自怀中取出一个盒子,又掏出数张白布,白布之上绘有图案,清晰可见。 蒙白才于傻笑之中,接过黑袍人手中之物,正欲收起,不料,那黑袍人眼神往旎啸四人方向一望。 四人顿觉如万把利刃齐射而来,又似坠入万千寒冰之中,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第550章 梦境险遭强敌杀 恰在此际,旎啸怀中那七曜幻光镜,忽地震动不已。 旎啸猛然清醒,双眸之中精光一闪,两道厉色直迎那黑袍人。 那黑袍人似是不敌,随着一阵阴风,摇摆数下,竟化为一阵白烟,与先前那白烟融为一体。 待唐浩三人清醒过来,只觉阴风呼啸,带着一丝鬼哭狼嚎之凄,将那团白烟尽皆吹散。 旎啸见此,心中暗自庆幸。哪知此时他眼睛一瞥,只见那蒙白才,不知何时脑袋不再半仰,面容隐于暗处,而是缓缓埋头,头顶之上,徐徐升起一缕五色之烟。 旎啸见此异象,只觉头皮发麻,刹那间,心中顿生不祥之感,似是已悟到什么玄机。 他急忙默念真言,又以手指,速点自身几处要穴,强行让自己陷入沉睡之境。 就在他双眼闭合、酣睡正浓之际,那五色之烟,竟幻化成一骇人恶灵,张开血盆大口,欲将众人,连同这间牢狱一并吞下。 然则下一刻,旎啸脖颈之上,陡然发出一团耀眼光芒,随即周围之景,如梦幻泡影般顿然消逝。 但见细雨如丝斜织,烟水朦胧间,乍洇开半幅青罗帐,桃枝经了夜雨的洗礼,竟将胭脂屑儿淋得满堤皆是。远处黛山如剑,被三两缕游云缠住锋刃,化作美人眉黛之状。 此时,旎啸身处一亭榭之中,只见亭榭笼罩在青灰色的纱帐之内。檐角垂下水帘,滴滴答答敲打着石阶,竟似谁在慢捻琴弦,奏出天籁之音。 石栏之上趴着唐浩、沈飞、韩文庆三人,个个如同醉汉一般,鼾声清晰可闻。 少顷,那五色恶灵自天地间再次凝聚成形,似是寻觅旎啸已久,方才寻得此处。 旎啸见这五色烟气,不禁冷笑道:“果真是你。” 那五色烟气仿佛被激怒,团雾间竟化出一枝触手,如利剑般刺向旎啸。 旎啸一声冷笑,在这梦境之石所化天地里,他便是那至高无上的主宰,无论是人是鬼,是神是佛,皆要臣服于他。 他眸光一凝,那触手,便骤然停在距他面容不过半寸之处。 旎啸带着一丝笑意,伸手抓住那触手,随即双眉紧蹙,只觉这触手似物非物,似有非有,似热非热,似冷非冷,更搅得他七情难耐,心中如沸水翻腾,时而怜悯苍生,时而又涌起屠戮天下之念。 一种怪异至极之感,直扑他灵关而去。 旎啸惊骇万分,在这幻月琉璃般的奇妙世界里,竟还有能逃过他掌控的存在。 他心念电转,急思对策。 忽地,他怀中那七曜幻光镜脱身而出,飘于空中。其上那颗黑魂琥珀,瞬间化作一怪异巫士,发出一声刺耳怪叫,竟生生将那五色烟气,连同触手一并吞得干干净净。 此时,旎啸心下满是怯惧,方知梦貘所赠的幻月琉璃,并非只要踏入梦境,便能天下无敌、主宰一切,这世间,竟还有超脱其掌控之物。 旎啸目光瞄向前方,那团五色烟气虽已不见踪影,可心中余悸却久久难消。 随即他又暗自思忖,只怕这团五色烟气,来自那神秘莫测的天外之境。 他想了许久,这才回过神来。伸手将悬浮于空中的七曜幻光镜收入怀中,再回首看向身后,只见唐浩三人,依旧沉浸在酣睡之中。 旎啸先是轻笑一声,随后又长叹一声。 少时,他心念一动,眼前之景便如水中之月,在几息之间渐渐淡去。 待他定睛观瞧周围,依旧是那间牢狱,而唐浩、沈飞、韩文庆三人,仍是立于原地,胸膛微微起伏,双目紧闭而眠。 旎啸并未理会这三人,而是转身看向那蒙白才,只见他埋着头,如同一尊木雕般纹丝不动。 旎啸复又环顾这大牢,四周皆被红布所罩,唯独那面墙未用红布。 他左瞧右看,上瞧下看,将那面墙环视了一圈,却并未发现任何疑点。这不禁让他心中暗自生疑,只觉有些奇怪。 不多时,唐浩三人悠悠转醒。 那韩文庆揉了揉眼睛,发出一声惊讶,见旎啸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他慌忙躬身拱手道:“大人,下官真是荒唐至极,竟在这个时候睡着了,实乃不该。” 他话音刚落,那唐浩也擦了擦双眼,摆了摆头,四下里看了看,而后对旎啸笑道:“公子,这是怎么回事?方才我只觉那睡意,如潮水般袭来,好似有万只睡虫在脑中作祟,无法抵挡,双眼也抬不起来,便径直睡了过去,睡了过去。” 韩文庆听罢,脸色顿时一变,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旎啸一眼,神色之中,隐隐透着几丝惊恐。 此时,沈飞也悠悠转醒,自觉失态,慌忙向旎啸告罪。 旎啸自是不说手上两件宝贝之事,只对三人挥了挥手,面带微笑,示意无妨,而后便直直盯着那蒙白才。 沈飞近前,伸手探了探蒙白才的鼻息,轻声道:“这厮尚有气息,还活着哩。” 见旎啸不言语,韩文庆上前,压低声音问道:“大人,那图纸与盒子……” 旎啸一声轻叹,“具体是何物,我也不清楚。不过倒是知晓是何人交予他。正是那对骆家所守天家之物,数次在背后掀起风波的神秘人,此人非同小可,神通广大。” “啊?!”沈飞与韩文庆皆是一惊,随后相互对视一眼,二人心中自是知晓许多隐秘之事。 而那唐浩,虽也知晓一些,但毕竟身为江湖中人。 此时,他开口问道:“公子,这神秘强敌,可是以前在嶓冢山现身的那两神客?” 旎啸轻笑一声,“那两神秘客,我曾与他们交手,九死一生方得脱身。若要真正面对这神秘人,只怕不用一个照面,我便要魂飞魄散,化作齑粉了。” 唐浩听罢,好生惊讶,脸上满是不信之色,“公子此言,未免太过骇人听闻。” 旎啸缓缓说道:“前些月,有一唤作云霓师君的女子,寻至千阳门找我。那时我不在京城,不想关门主与其他三位高手,竟连那云霓师君一个眼神都抵挡不过。而此神秘人,竟能化作一个假道士,与那云霓师君斗得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说罢,他笑看唐浩。 唐浩见说,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转头去看韩文庆,韩文庆也是对他一笑。 那唐浩脱口说道:“韩兄,原来你以前所言,皆非虚妄,竟是真的啊。” 韩文庆听了这话,脸上颇有些尴尬之色,赶忙去看旎啸。 旎啸倒也不以为意,权当没听见,径直指着那蒙白才,对沈飞说道:“你且安排人,把那红布撤了,再将他的衣衫尽数褪去。” 沈飞连忙依言去安排。 第551章 连夜率众至当铺 说来也巧,牢狱周围的红布刚一撤下,那蒙白才便如僵硬的尸体一般,直直往后倒下,这情形让旎啸几人皆是大为惊讶。 就在沈飞与韩文庆上前察看之时,旎啸忽见地面一处,正是那蒙白才,方才所站之地,地面似有水渍痕迹。 更令他惊讶的是,那图案,竟与先前斩杀水雾之怪后留下的图案极为相似。 眼见这牢狱中还有其他锦衣卫,旎啸便上前假借察看蒙白才之举,用脚轻轻擦去了那痕迹。 后面,旎啸又随着沈飞,前往别处牢狱。但见那狱中阴森森、冷飕飕,似有冤魂呜咽之声。 几人进得牢狱,便要审讯蒙白才年轻时的相好昌布环,连同她三个儿子。 尤其是那小儿子蒙和良,早被锦衣卫施了十数般酷刑。 但见他浑身是伤,血肉模糊,皮开肉绽之处,白骨隐隐可见。这般折磨下来,纵是侥幸活着走出北镇抚司,怕也只剩得半条性命了。 旎啸一直静默无言,待诸事皆审得七七八八,方又踱步至一处囚室,探看那冉文石的两侄子,冉志海与冉志明。 沈飞与韩文庆二人,于旁细细道来,旎啸方知,原是那冉文石,心机深沉,暗中授意其侄冉志明,先于市井间,悄无声息地寻了几家商行。一番暗渡陈仓、巧施手段之后,待得工部官员择选商行之时,这几家商行被一一选中。 自此,这几家商行,神不知鬼不觉间,皆为冉文石卖命奔走。 其间,无论是那进购的木头,又或是采办的石料,皆在冉文石的授意下,经冉志明之手,暗中动了手脚。 更兼那木匠、石匠等一众工匠,也多是通过冉志明的网罗,方得聚于一处。 如此这般,一场场暗流涌动之阴谋,便在这看似平静之水面下,悄然铺展。 然而,那冉志明终究是贪心不足,竟妄图私扣两家商行的货款。此举一出,几起官司纷至沓来,竟闹得沸沸扬扬,直抵京城。 冉文石闻讯,自是怒不可遏,将那侄儿冉志明狠狠训斥一番,最终只得破财消灾,以银钱平息此事。 至那日暮色四合之时,沈飞与韩文庆二人,各于案前静坐,忽闻窗外鸽鸣阵阵,展信一观,原是那逃遁无踪的当铺老掌柜,在天津卫已被缉拿归案,正暗自押解,星夜兼程,往这京城而来。 旎啸闻此讯息,怕生意外,即遣那班远,领着十数名山庄弟子,于京城之外数十里处,严阵以待,一路护送,直至那老掌柜安然入城。 旎啸又密令,不必径直押往那北镇抚司,反是直送至当铺,以观其变。 果不其然,行至半途,忽有蒙面贼人袭击。厂卫奋力抵抗,折损不少,但那老掌柜却安然无恙,未受丝毫损伤。 旎啸听闻此讯,先是大吃一惊,随即暗自思量:这老掌柜得了那盒子之事,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 他又一转念:沈飞、韩文庆二人虽可信得过,然跟随他们的厂卫足有数十,难保其中有人嘴不严实,将消息传了出去。 旎啸心中五味杂陈,既怒那暗中泄密之人,又喜此番意外,竟引出了另一股隐匿于暗处的敌手。 此事一出,直叫沈飞与韩文庆二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哪里还坐得住? 当下他们便匆匆忙忙,去见了那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并那厂公卢受。 骆思恭与卢受听闻此事,只觉后颈发凉,冷汗浸透衣衫。 须知这冉文石一案,干系重大,他俩为避嫌疑,平素里对沈飞、韩文庆二人办案之事,半点不敢过问。如今刚见些眉目,竟横生这般变故。 二人不敢怠慢,一面急遣东厂、锦衣卫中的高手,速速前往途中接应押解老掌柜之人;一面传令下去,着人将北镇抚司牢狱,里里外外彻查一遍,连同相关厂卫也一并盘查,务要寻出那泄密之人,严惩不贷。 他们更是好生嘱咐沈飞、韩文庆,让其只管一心一意,随旎啸办案,其余诸事,暂且莫要挂怀。 待至二更时分,残月方升,班远先行归来,对旎啸禀报,厂卫与山庄弟子数十人,已押着那老掌柜,自广渠门而入,穿崇北坊、正东坊、正西坊、宜北坊,一路迤逦,眼见得就要到那宣武门了。 旎啸心下暗自思量,不敢有丝毫懈怠,遂即率玄天六合,并十数名山庄高手,径往那当铺而去。 侍女解子音三人,自是形影不离,紧紧相随。 不料百里云歌与骆风雁,也是执意要跟,旎啸无奈,只得再三叮嘱:“若遇那水雾之怪,切不可力敌,一旦不敌,便即速速退走,不可有丝毫迟疑。” 一行数十人,浩浩荡荡而出。但见得,外面凉露侵衣,寒风砭骨,这十一月的京城,如同寒冬腊月,万物凋零。 及至当铺,只见那场面,端的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缇骑上百,东厂番子数十,皆是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着刀枪剑矛,更有那厂卫,手握火铳,严阵以待。 当铺内外,里三圈,外三圈,围得是水泄不通。而在那最外围,乃是五城兵马司的甲士,严加戒备,以防不测。 旎啸一行人,踏步而入。及至内堂,只见那老掌柜,姓吕,正瘫坐于地。 但见吕掌柜一身血渍斑斑,脸上、手上,皆是皮鞭抽打的痕迹,触目惊心。想是从天津卫押解归来,一路上被厂卫抽打折磨,方至如此。 更见他那一双膝盖,血肉模糊,应是生生被那厂卫打断,惨状不忍直视。 正当旎啸欲要上前之时,忽地他脚步一顿,神色陡然凝滞,剑眉紧锁,只觉似有暗流涌动,有人欲对吕掌柜不利,欲行那杀人灭口之举。 身旁的百里云歌与骆风雁,见此情形,瞬间警觉,手中长剑“噌”地一声出鞘,寒光闪闪,二人神色紧张,目光如炬,四处张望,以防不测。 那长剑出鞘之声,在这寂静的当铺中,犹如惊雷炸响,数十人皆是一惊,纷纷环顾四周,神色紧绷,眼神中满是警惕之色。 一时间,这当铺之中,竟是出奇的静谧,唯有那火把燃烧,发出“噼啪”之声,不绝于耳。 第552章 暗夜敌袭为白莲 过得片刻,四周似是并无敌人踪影,众人目光皆投向那旎啸,静待其言。 旎啸神色凝重,心中明白自己之感绝非虚妄,他目光如电,扫过几处阴暗角落,随后又细细打量起这家当铺来。 但见那木墙门窗,桌椅柜台,皆是寻常之物,并无异样。 他环顾四周墙上及门窗之上,只见除了挂着十几张门神之图,还有几幅画作,让人心中生出一丝怪异之感,除此之外,倒也并无其它奇怪之处。 少顷,旎啸将目光投向沈飞与韩文庆,欲从二人脸上寻得一丝线索。 沈飞、韩文庆见状,忙趋步上前,压低声音道:“大人勿忧!这当铺最里层围守的厂卫,俱是我等本部亲信,更有锦衣卫骆大人、东厂卢公公亲自调拨的高手,万无一失!” 旎啸听了,微微颔首,然心中警兆却愈发强烈。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玄天六合一眼,那六人会意,当即纵身跃上高处,身姿矫健如鹰隼。 霎时间,众厂卫皆如临大敌,十数名厂卫高手,各守要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敢有丝毫懈怠。 那唐浩也是神色紧张,手中暗扣飞刀,暗自窥探四周动静。 虽眼下火把通明,照得数十丈内亮如白昼,然他此时此刻,只觉那暗处,似有无数双阴鸷之眼,正冷冷窥视,皆乃敌踪。 正此时,旎啸附耳向沈飞密语几句,沈飞听罢,即刻转身,向不远处几名锦衣卫挥手示意。 少顷,只见两缇骑押着一人,踉跄而至,此人正是那赌徒时子花,昔日曾从蒙白才小儿子蒙和良手中,赢取珠宝并那神秘盒子。 那时子花,早已被折磨得皮开肉绽,两脚血渍斑斑,竟是连路也走不得了,被那缇骑硬生生拖至众人面前。 他哭天抢地,声嘶力竭地喊道:“诸位大人,小的委实不知那许多啊……” 旎啸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打断他,大步上前,冷冷喝问道:“休要啰嗦,我只问你一句,当日典当那盒子之时,这当铺之中掌柜,可是此人?” 言罢,旎啸手指一伸,直指向那吕掌柜。 时子花强忍着剧痛,抬眼瞅了瞅吕掌柜,忙不迭地回答道:“是,是,大人,正是此人。 “那日,小的哪晓得那盒子里装的是何等晶石,这掌柜还特意取出来瞧了一番,只说那东西并不值钱,便随手给了小的十两碎银,便将那盒子收下了。” 旎啸听闻此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反问道:“晶石?什么晶石?你且细细道来。” 随后,他挨近时子花,暗地里,内力自指尖悄然涌出,隔空轻轻一点,便封了时子花的哑穴。 可表面上,他却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好似在示意,时子花所说之言,他已尽数听明白了。 正当众人皆不明所以之时,旎啸忽又行至吕掌柜面前。 未待那吕掌柜开口言语,他暗地指尖轻点,便封了对方哑穴,更装作从吕掌柜口中,探得那盒子下落之态。 恰在此刻,他暗中手指微动,身后解子音三人,自是心领神会,悄然散开。 待旎啸面带笑容,一脸喜色,目光望向一处之际。 就在这时,但见那墙上与门窗之画,竟如活物一般,光芒一闪,二三十名蒙面人自画中跃出,个个手持刀剑,如猛虎下山,纷纷冲向旎啸目光所及之处。 几名厂卫猝不及防,遭此突袭,不过二三招,便被这些蒙面人斩于刀下,血溅当场。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只见那些画中,又射出无数暗器,如骤雨般倾泻而下,直取众人性命。 好个唐浩,见此情形,大喝一声,纵身而起,犹如蛟龙出海。 只见他两手挥动,如风车般旋转,接下无数暗器,人尚未落地,又从他身上射出无数暗器,反击敌人。 与此同时,十数名厂卫高手,也是围向那些蒙面人,当铺之中,顿时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忽地,一蒙面人猛然大喝道:“不好,我们中计了!” 言罢,这人即领着数名黑衣人,如饿虎扑食般,径直杀向那吕掌柜。 幸得先前华妙琴三人,早已悄然散开,于暗中结成一座精妙剑阵,将那吕掌柜,连同看押的几名厂卫,护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旎啸却并未出手,只是冷眼旁观,瞧着众厂卫高手,将那些蒙面人团团围住,奋力厮杀。 百里云歌与骆风雁,分立其两旁,长剑横胸,神色冷峻,静观其变。 沈飞与韩文庆,也是按兵不动,一脸阴沉狠辣之色。 不过半炷香光景,虽厂卫亦死伤数十,然那些蒙面人终究寡不敌众,大半被斩于刀下。 最后仅余十数人,分作三路,向外突围。 这些人刚冲出当铺,便被外围厂卫乱刀乱剑砍翻在地,或被火铳射杀,便是那为首武功高强者,也被玄锋一剑拦腰斩作两段,自半空之中,血雨纷飞,坠落尘埃。 韩文庆见状,大手一挥,十多名档头应声而出,上前取下尸首上蒙面之布。 众人定睛一看,皆是大惊失色,只见那一张张面容,皆已被毁,伤痕累累,似是数年之前便已留下。 此时在火光映照之下,更显狰狞可怖,令人毛骨悚然。 少时,沈飞自外面匆匆而入,至旎啸跟前,轻轻摇头,示意未曾寻得敌踪。 旎啸踱步至那些画前,嘴角微扬,笑道:“不错,不错。” 沈飞与韩文庆,还有那唐浩,忙不迭跟至其身后,却是一脸茫然不解之色。 旎啸环顾众人一眼,而后以那极细微之声说道:“白莲。” 沈飞三人听闻此言,皆是大惊失色,未曾料到竟引出白莲教来,这冉文石一案,愈发错综复杂了。 然则此时,他们三人也是恍然大悟,传闻那白莲教佛母,有撒豆成兵、剪纸做将、作画化作鬼神之异能。 旎啸神色淡然,轻声道:“沈大人,韩大人,你等遣人将这些画好生收起,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沈飞与韩文庆听罢,顿时喜上眉梢,二人挥手示意,几名厂卫应声上前,将那墙壁与门窗上的画尽数撕下,小心翼翼收起。 旎啸又瞧向玄天六合,但见六人分占几个角落,皆示意未曾发现大敌。 此时,旎啸对沈飞与韩大人说道:“好了,一些小鱼小虾已除,可安心审问那吕掌柜了。” 然而此刻,在旎啸心中,却是暗自思忖:为何白莲教,要在这个时候掺和进来? 他按下心中重重疑惑,缓步走至那吕掌柜面前。 第553章 掌柜言说当晚事 旎啸眉头一皱,对那吕掌柜厉声喝道:“且将那一日之情形,一五一十道来,休要漏了半个字儿!” 言罢,他冷笑一声,缓缓蹲下身来,对着那双膝腿被厂卫折断、瘫倒在地的吕掌柜又说道:“自天津卫至京城,再到这当下,你皆看在眼里,欲杀你灭口之人,多如过江之鲫。 “莫说你不知,便是我,也难猜透。然则想来,欲杀你之人,皆因那盒子之故。因这盒子惹下祸端,你纵是千般不愿,万般不甘,也是难逃一死。 “若你有所隐瞒,我便让你九族尽皆死绝,想你也曾听闻,朝廷锦衣卫与东厂的手段了!” 那吕掌柜听罢,不禁神色骇然,惊恐万分,瞪大了双眼,直直地望着旎啸,身躯微微颤抖。 旎啸见状,复又说道:“若你坦诚相告,我只取你一人性命,不动你九族其他亲眷。你可要想清楚了,且留给你的时间,已然不多,实难保证那欲杀你灭口之人,何时会再次来袭。” 那吕掌柜见说,哪还敢有半分迟疑,连忙哭天抢地,苦苦哀求道:“大人,大人!小人说,小人全说,万望大人莫要动小人族人呐!” 旎啸听闻,微微颔首,一双眸子如鹰隼般凌厉,紧紧盯着那吕掌柜。 忽地,他声如洪钟,高声喝道:“讲!你将那盒子藏于何处?!” 那吕掌柜身躯一颤,慌不迭地回答道:“大人,小人用机关石包着,掷于后院水池之中去了。” 旎啸听罢,霍然起身,径直往后院而去。 沈飞见状,挥手示意,令几名缇骑押着吕掌柜,其余众人,皆随其后,一同前往后院。 及至后院,众人皆是一惊,但见这后院景象,与寻常所想大不相同。 观那水池,竟有十丈之长、五七丈之宽,且池水清澈见底,宛如明镜。 此时,数十名厂卫,高举火把,将水池围得水泄不通,整个水池被照得亮如白昼。又有数十名厂卫,背对水池,刀剑出鞘,严阵以待,气氛紧张至极。 旎啸默然立于池边,细细打量着这水池。 只见池边脚印杂乱,树枝折断,石头搬动之迹,历历在目,想来先前厂卫已仔细搜查过一番。 韩文庆趋步上前,附耳低声道:“禀大人,先前卑职与沈大人,已令深,且淤泥堆积,足有三五尺之厚,故而……” 旎啸听罢,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加以责怪。少时,他便转过身来,目光投向那吕掌柜。 那吕掌柜见状,忙用手指了指一处地方。 沈飞与韩文庆见状,即刻下令,十数名厂卫下得水池,去捞那被机关石包裹的盒子。 这时,旎啸转身,行至那吕掌柜面前,面如寒霜,冷冷说道:“将那日之事,细细道来,若有半句遗漏……哼!” 那吕掌柜闻言,身躯瑟瑟发抖,神色惊恐万分,慌忙拱手作揖,颤声道:“那日小人收了那盒子,待到掌灯时分,便将盒子打开,细细端详许久,却不知这盒子中,所装的晶石为何物,想来也不值几文钱。 “那晚小人略感疲惫,便未将晶石放回盒中,而是随手置于桌上。 “不知过了多久,小人只觉如遇鬼魅恶灵,猛然从睡梦中惊醒,睁眼一看,原是那叆叇,不知怎的,照到晶石下方一香囊,竟生起烟来,烟雾中弥漫着一股奇异之味,似药草之香,却又非也。” 吕掌柜见旎啸未加阻拦,便又接着说道:“那晶石仿若活物,似是难以忍受那股味道,竟自颤动跳跃。 “小人刚欲起身坐起,忽见那晶石中,迸出一缕五彩斑斓之光,随即,竟如恶鬼附身,化作一张巨口,朝着后院水池一吸,那池水竟如水雾般被吸至近前。 “小人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待回过神来,那水雾已不知去向,五彩之光,也不知是入了晶石之中,还是随那水雾一同消散了。” 旎啸听罢,只是微微颔首,神色依旧冷峻,未发一言。 那吕掌柜又颤声说道:“小人将晶石重又放入盒中,随后提灯绕着周遭寻觅了一圈,却怎的也寻不见那团水雾。 “可小人尚未回至房中,忽听得一声轰隆巨响,仿若自西边那几条街传来。 “当时小人并未在意,岂料到了半夜,便听得街道上官府之人匆匆赶去,其间还夹杂着厂卫之声。小人侧耳细听,只觉似有大事发生,且或许与那晶石脱不了干系。” 言及此处,吕掌柜顿了一顿,复又接着说道:“小人那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待至拂晓时分,当铺之中一伙计,终是打探消息归来,只道昨晚于京城之中竟出现了水怪,此怪阴狠毒辣,伤人无数,便是那千阳门高手,也未能幸免。 “小人闻听此言,方知自己闯下弥天大祸,不久之后,定有灭顶之灾降临。 “那时小人便欲逃走,可转念一想,那晶石怕不是甚么祥瑞之物,小人又恐被官府察觉,便用粗布将那盒子层层包裹,放入机关石内,趁众人不备,抛入水池之中。 “而后,小人寻了个由头,向东家告假,前往衙门领取路引,独自一人逃往天津卫,欲乘海船前往江南之地。” 旎啸见说,目光扫了沈飞与韩文庆一眼。 沈飞忙躬身答道:“回大人,此人老家在浙江杭州府德清县,家中育有三子两女,三族之内,计有七十九口人。至于那九族之数……” 那吕掌柜听闻此言,不禁老泪纵横,放声哭喊道:“大人呐,大人!小人已然将所知之事,尽数招供,再无半点隐瞒啊!” 旎啸轻挥衣袖,示意将人押下。 沈飞见状,挥手示意,两名缇骑刚要将吕掌柜拖走,却听得池中一厂卫惊喜高呼:“大人,寻得了!” 但见那厂卫满身污泥,立于二三丈外,高举一块石头,想必便是吕掌柜口中所说的机关石了。 那厂卫行进迟缓,只因池水深邃,淤泥深厚,加之其水性不佳,正艰难地向岸边挪移而来。 就在这时,夜幕低垂,寒风骤起,竟自那苍穹之上,携来无数芦花,密密匝匝,铺天盖地,不知其数几何。 众人皆仰首而观,初时皆未以为意,然则转念一想,心中顿生疑窦。 只因此处乃是京城腹地,那风来之向,既无江河之畔,又居城郭之中,若说此芦花自城外飘至,实乃天方夜谭,断无可能。 第554章 扑朔迷离事难知 此时,旎啸对众人猛然暴喝一声:“小心,迎敌!” 言罢,他身形如电,疾驰而出,直向那水池中厂卫所在之处掠去。 他及至那厂卫头顶,却见那些随风飘舞的芦花,竟幻化成无数身影,皆着白衣,以白布蒙面,手持利刃,向众人猛扑而来。 更有数十人,竟潜入池水之中,伺机而动。 其中,有一蒙面人,身手矫健,尤为不凡,直取那手举机关石的厂卫而去。 旎啸见状,猛然挥出数掌,也不细看来敌之状,借那反震之力,右手一招,一股雄浑内力,将那厂卫手中的机关石吸入手中,身形轻盈,落于水面之上。 他左手持石,右手迎敌,与那来犯的蒙面人,斗得难解难分。 几个回合之间,百里云歌踏波而来,剑芒闪烁,池水炸裂,轰隆之声,震耳欲聋,池水污泥,飞溅而起,足有二三丈之高。 旎啸一个飞身,跃至岸边。 此时,这水池周围,十数间房屋之内,已是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动地,血肉横飞。那池中,污水翻腾,血渍斑斑,尸体漂浮,惨不忍睹。 三侍女手持长剑,紧紧护在旎啸周围,严阵以待。 百里云歌与骆风雁也是未主动出击,只是护住前后,以防不测。 旎啸冷目如霜,凝视着眼前这一切。 幸得随同沈飞、韩文庆而来的厂卫人数众多,且其中不乏武林高手,更有那玄天六合率领众山庄弟子相助。虽是仓促应战,然不过片刻之间,便稳住了阵脚。 敌方虽人数占优,然久战之下,渐露疲态,反落了下风。 约莫一炷香的光景过去,那白布蒙面之敌已是越来越少,仅余十数人还在负隅顽抗。 众厂卫严守四周,玄天六合与厂卫高手,正与这些残敌殊死搏斗。 旎啸目光一扫之下,只见那唐浩好生了得,一人独挡两大高手。 唐家堡暗器,果然名不虚传,唐浩杀得那两敌,无法近身,欲逃亦难。 旎啸见状,不禁笑赞道:“好个唐浩,果真了得!” 言罢,他向身旁几女使了个眼色,缓缓上前。 只听得几声惨叫,又有几名蒙面敌方高手命丧当场。余下那几人眼见大势已去,便奋力冲出重围。岂料,竟有三五人反朝池中奔去。 好个唐浩,猛然间飞身而起,凌空之际,手一挥,无数暗器化作惊鸿之光,快如闪电,直射那几名敌方。 那几名蒙面之敌几声惨叫,半身浮于水面之上。 忽地,那些半身之躯竟如火药引燃,爆炸之声,不绝于耳,掀起十数丈高的污水与污泥,场面煞是惊人。 百里云歌轻抬玉手,指尖微动,刹那间,罡风骤起,化作一道无形之墙,将那飞溅而来的污水污泥,尽数挡下,未沾分毫。 待众人再凝神望去,只见那原本清澈的一池之水,此刻已尽染诡异的腥红之色,犹如被鲜血浸透。 水面之上,哪还有半点白布蒙面人的踪迹,便是先前被杀的那几名厂卫,其尸身也已炸得粉碎,断手残肢漂浮于水面,触目惊心。 韩文庆见状,急忙大声呼喊道:“大家小心,这池水之中,恐有剧毒!” 不多时,韩文庆与沈飞匆匆赶来。 旎啸见状,微微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随后,他缓步走向那池水,眼神之中,冰冷阴沉。 此刻,旎啸并未急于查看手中盒子里的晶石,而是陷入了沉思。 他心中暗自思量,这白莲教为何三番五次,不惜死伤上百人性命,只为抢夺这手中的盒子,或是杀人灭口,让人无法知晓这盒子中晶石的下落,最好是将其永远埋藏于世,不为人知。 他踱步沉思,静静地思索着,周围众人皆是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打扰。 就连地上的尸体,也未曾有人处理,任其在火把的照耀下,残肢血渍满地。 不知到了何时,旎啸脑中忽有灵光乍现,似是捕捉到了一丝关键。 他忙转身问沈飞与韩文庆:“先前你们曾说,那蒙白才,在京中养有三个私生子,每隔一段时日,便带着这盒子,于大时雍坊、小时雍坊、安富坊几处之地来回游走?” 韩文庆拱手,恭敬答道:“正是,大人。下官虽用尽百般酷刑,那三人皆是一问三不知,只道是依其父蒙白才之吩咐行事。想必那三人,确是不知其中缘由。” 旎啸随即又问道:“那蒙白才呢?” 韩文庆应声道:“也是不得而知,只说那人交付盒子之时,曾有交待,令让人抱着盒子,于大时雍坊、小时雍坊、安富坊几处游走便是。” 旎啸见说,缓缓点头,方才脑中所思所想,似是随着韩文庆之话,又变得模糊起来。 他凝视着池中那血腥暗红之色,心中忽有所悟,想到了那白莲教。 刹那间,他一声大喝道:“不好,快去北镇抚司!” 言罢,他施展轻功,身形如电,直飞上屋顶,朝着北方疾驰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唯余一声传音:“沈大人,韩大人,你等速速跟来便是。” 众人闻声,皆止住脚步。 那沈飞与韩文庆也是纵身而起,跃上屋顶,于黑夜之中,如飞箭般疾往北方赶去,直奔那北镇抚司大牢。 待旎啸赶至那北镇抚司,但见大门之前,横尸十数具,另有不少锦衣卫,如无头苍蝇般四处游走巡查,个个神色紧张,恰似那大敌当前,如临深渊之状。 见他身影现出,一锦衣卫千户大喝一声,率一队锦衣卫高手,如饿虎扑食般将旎啸围住。 旎啸不慌不忙,现出御赐令牌,众锦衣卫见状,连忙躬身行礼。 旎啸扫视周围一圈,观地上血渍斑斑,又见跟前几缇骑身上之伤,显然就在不久前,此处遭了敌袭。 他不由得心中惋惜,暗自思量,只怕自己还是来迟了一步。 少时,两道身影闪身而至,正是沈飞和韩文庆。 那沈飞自是认得跟前千户是谁,上前低语一番,而后快步来到旎啸跟前,“大人,我们还是来迟了。” 旎啸默默点头,而后在沈飞带领下,与韩文庆三人,直往大牢中疾步而去。 观沿途,众锦衣卫刀剑出鞘,寒光闪闪。更有通道、险要、大门数十处,把守森严。 还有那武林高手,来自不同门派,或是俗家弟子,皆为锦衣卫效力,或是为锦衣卫所请,皆是紧守要处。 第555章 北镇抚司遭人袭 旎啸与沈飞和韩文庆一行三人,来到那关押蒙白才之所在。 却不想,那锦衣卫指挥史骆思恭,与厂督卢受也在此处,正黑着一张脸,如那怒目金刚般,斥问着几名手下。 这二人见旎啸前来,皆是一愣,随即似是想起了什么,不过转瞬之间,便换了一副笑脸。 那卢受拱手道:“不想辅卫大人来得这般迅速。” 旎啸对卢受和骆思恭拱了拱手,笑道:“不想骆大人与厂公亦在此处,观眼下这情形,看来我还是晚来了一步。” 说罢,他扫了地上一眼,只见数具尸体横陈,正是那蒙白才及拼头昌布环。另外那三具尸体,头颅被斩,应是后来锦衣卫将头颅拼凑到一起。 那骆思恭此刻神色难堪至极,如那霜打的茄子一般,不敢与旎啸对视。 他深知,冉文石一案非同小可,且眼前这旎啸,乃皇帝亲点,专司侦缉强敌及其势力,自然包括侦办冉文石一案。 此时,他急忙躬身对旎啸说道:“还请辅卫大人责罚。下官未看守住重要人犯,实乃管教无方,驭下不严,出现如此大的纰漏,致酿大错,下官甘领重责。” 这骆思恭,摆出一副谨小慎微之态,自知今晚之事,稍有不慎,便有千人万人之性命攸关,说不准连他自己也是大罪难逃。 只是他心中苦涩难言,锦衣卫有十万之众,自大明立国以来,便已存在。 其间派系林立,各为其背后之主效力,且不说那厂卫几大头目,还有宫中数位老太监,皆能暗中调动锦衣卫里的人马。 更莫说那些隐匿于背后的老资格人物,诸如嘉靖帝与隆庆爷时期的指挥同知、指挥佥事,甚至连正德时期的人也有。 这些老人皆有军功在身,或是立下过奇功,骆思恭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也是难以在这些人面前下令,或是驱使他们。 其实,那东厂内部,与锦衣卫的情形也相差无几。 骆思恭说罢,俯身埋头,偷偷看了卢受一眼,脸上满是乞求之色。 那卢受对旎啸也是拱手躬身,正欲开口说话时,却见旎啸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他顿时心领神会,挥了挥手,对周围一众锦衣卫与番子、档头喝声道:“尔等且先退下。” 周围众人齐齐拱手躬身,不过几息之间,便退得干干净净。唯有沈飞和韩文庆未走,乃是旎啸示意二人留下。 此时场中仅余他五人,卢受和骆思恭有些不明所以,带着一丝惧意,看向旎啸。 旎啸踱步至那几具尸体之前,扫了几眼,又瞧了瞧周围,但见血渍斑斑,触目惊心,更有那随地刀剑、残手断脚,狼藉一片。 他缓缓走回,面带笑意,对卢受和骆思恭说道:“厂公、骆大人,我知你们心中所虑。虽说要犯已然身死,然此事未必便是坏事,你们无须担惊受怕,我更不会将此事禀报于圣上。” 卢受和骆思恭听罢,不禁神色一愣,随即面露喜色。 那卢受上前一步,神色中仍带着一丝忐忑,问道:“太子辅卫,不知你这话,是何意?” 旎啸笑着回答:“二位大人但可放心了。不过,若是有人将此事捅到陛下那里,还得你们自己先将此事圆过去,后面我自会帮你等证明。且……” “且什么?”那骆思恭听得,心急之下,疾步上前几步,一脸急色问道。 随即,他反应过来,对旎啸拱手道:“下官失态,请太子辅卫责罚。” 旎啸只是笑了笑,而后给了二人一个神秘的笑容,轻声道:“今晚之事,或许因祸得福了。” 卢受和骆思恭面色顿时一变,卢受缓缓问道:“不知大人所说,如何因祸得福?眼下几个要犯,皆被人灭了口。” 旎啸小声解释:“二位大人,我前来,虽是想从这几人嘴里得知些什么,但也不尽是为此。而是想证实一件事情,不过如今我已推断出来了。” 骆思恭与卢受听罢,脸色随即一变,见旎啸不说,他们也不再多问。 旎啸复又说道:“再者,眼目之下,二位大人,可曾探得本次袭击北镇抚司之辈,究竟所属何方势力?又或背后有何人撑腰?” 骆思恭与卢受对视一眼,而后,齐齐朝着旎啸徐徐摇头。 旎啸含笑,微微颔首,给了韩文庆和沈飞一个眼神,而后踱步至一旁。 待卢受和骆思恭听完韩文庆所说,加之沈飞在旁补充,二人顿时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也猜出旎啸之意。 二人快步走到旎啸跟前,那卢受笑道:“自今而后,但凭太子辅卫吩咐。无论我东厂,还是锦衣卫,皆全力以辅,不管死伤多少,与太子辅卫一道,诛杀这一众妖魔恶势。” 旎啸微笑颔首,随之面色一肃,“本以为只查那神秘人,不想无意间竟牵扯出白莲教来。若我所料不差,此乃一条大鱼。 “不过,二位大人可要小心了,这白莲教如那附骨之蛆,隐藏极深。莫说与朝中文臣武将有所关联,只怕你等锦衣卫与东厂之中,亦有其人。 “今晚此地被袭一事,二位大人应是心知肚明,这白莲教可无孔不入哦。” 卢受和骆思恭听罢,连忙拱手道:“请太子辅卫放心,我等所调之人手,皆乃我们一手提拔,绝无二心。我等这就从外地调人入京,定要将那白莲教一网打尽。” 旎啸缓缓点头,“不错,二位大人正好借今晚之事,只说损兵折将,需从外地调人入京,如此一来,便可瞒过许多人,自然也包括潜伏于京城的白莲教。 “然我只给你们顶多两日之期,若不然,那大鱼恐会溜之大吉,届时前功尽弃,圣上再怪罪下来,今晚之事,只怕也难以善了。” 卢受和骆思恭听得,忙拱手躬身道:“辅卫大人请放宽心,下官定不辱使命,绝无差错。” 旎啸笑了笑,微微俯身,细声道:“想必你们厂卫之中,有人心怀妒忌,有人暗中扯后腿。若是行动之前,让这些人带他们的人打头阵,给他们一个建功的机会,……” 骆思恭听了,一脸懵圈之色,如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倒是那卢受,想想后反应过来,附和笑道:“不错,不错,那白莲教手段非凡自不必说,听闻那神秘人手段通天,让人难以捉摸。谁又晓得,到时我们厂卫的人,会遭遇何事呢?” 说罢,旎啸与卢受相视而笑。 那骆思恭听完,也是恍然大悟,此乃是要让锦衣卫和东厂一些人先打头阵,看似是一个建功的良机,实则是一个借刀杀人之计。 那便是,借白莲教和那神秘人之手,便能除却锦衣卫和东厂之中的那些异己派系,特别是那些摆老资格的老家伙。 想通之后,他也是满脸笑意。 第556章 探寻白莲藏皇宫 出了北镇抚司,旎啸并未往南边当铺去,忽觉心头倦意翻涌,遂收了脚步,径返自家宅院。及至门前,但见东方既白,晓色初露,已是拂晓时分。 推门但见几人影,那百里云歌素衣胜雪,骆风雁伴其右,还有侍女解子音三人,早已回来。她们五人,皆强打精神,不肯合眼,候旎啸多时。 旎啸迎上众女,相互问安寒暄几句,便欲携手往内院走去。哪想脚步未稳,只见段雪前来相告,只说班远来了。 原来,昨夜入夜时分,旎啸早有吩咐,令班远寻得京城一处高地,暗中观察全城动静,但凡城中有甚异象,须得速速来报。 旎啸只得暂且抛下众女,折返回前院。当下开口问班远:“昨夜当铺方向杀声震天,你且细细说来,城中别处可还有异样?” 班远回答:“启禀少庄主,当铺那边喊杀声未起之时,宫中忽有如烟似雾之物,飘飘荡荡往当铺方向去了。” 旎啸听得,眼中精光一闪,忙问道:“可是出现了两回?” 班远点头应道:“正是!头一回那烟雾甚是微弱,属下刚瞧个真切,欲寻它源头,不料才过十余息功夫,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待到第二回,我循迹追去,好不容易翻过宫墙,不想被大内侍卫察觉。属下恐惹出是非,又怕惊了贼子,只得匆忙退出皇宫!” 旎啸听了,抚掌笑道:“如此甚好!那皇宫之中,自有他人去查勘。你且先下去好生歇息,养足精神。” 班远领命而去。 这边旎啸转身往后院行去,只见百里云歌、骆风雁等几女皆在屋内等候。旎啸便将班远夜间所见所闻细细道来。 百里云歌黛眉微蹙,沉吟道:“如此看来,果然应了夫君所料,那白莲教竟也搅入这趟浑水。只是不知他们为何偏在此时插手?” 旎啸轻轻摇头,忽而展颜笑道:“其中缘由暂且搁下。但观昨夜之事,那藏于皇宫之中的白莲教人物,定非等闲之辈,须得小心应对才是!” 骆风雁闻得此言,忽地柳眉一挑,似有所悟,急忙说道:“夫君,那皇宫大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便是班远这等轻功卓绝之人,进去也是举步维艰。依我之见,夫君何不遣宫中之人前去探查?” 旎啸轻轻一叹,苦着脸道:“你有所不知,皇宫之中潜伏的众弟子,不过是些侍卫、宫女,平日里哪能随意走动?稍有不慎,便会露出马脚。” 骆风雁听得,“扑哧” 一声笑出声来,眼波流转道:“夫君怎的忘了那位萧公公?想当年,我们曾对他义女之事有恩。况且,如今宫中藏有白莲教余孽,他岂会坐视不理、装聋作哑?” 旎啸见说,双目陡然一亮,而后转头看向几女。但见云歌几人纷纷颔首,眼神中尽是赞同之意。 旎啸低头思忖片刻,开口说道:“我倒想起,宫中有一潜伏的女弟子,唤作慕容连雪。那萧公公与她相熟,不如就让她去寻萧公公,约萧公公出宫面议。” 言罢,他将目光投向华妙琴。华妙琴心领神会,赶忙点头应下此事。 这时,解子音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放在桌上,“少爷,这便是那当铺吕掌柜,先前提及的香囊。只是那叆叇,至今下落不明,遍寻无果。” 旎啸伸手取过香囊,翻来覆去端详,口中说道:“那叆叇寻不寻得,倒也无妨。” 话完,他又凑至鼻前轻嗅,随即说道:“想来定是囊中药草奇花作祟,才使得那晶石生出异变。” 他自怀中掏出个盒子,置于桌上,而后解开香囊系带。待看清内里物事,不禁微微一愣。 解子音素通医毒之道,见状惊呼出声:“哎呀!这竟是蚀晶幽兰、赤霞火精蕈!还有青蚨铜心藤与玄冥霜蕊!真想不到,此四种灵草异蕈混在一处,竟能叫晶石生出那般变化!” 旎啸并不言语,只将香囊递予解子音,随即将盒子打开,取出一方古怪晶石。 但见那晶石,尚不足巴掌大小,色泽诡异非常,中间竟生出一尖角,恰似自底部倒长而出,模样甚是奇特。 他向众女说道:“先前我反复端详,也瞧不出其中奥妙,你们且上手一观。” 众女纷纷接过晶石,或凑近细瞧,或翻转打量,奈何瞧了又瞧,皆是摇头,俱未看出个所以然来。 正疑惑间,解子音晃了晃手中香囊,抿嘴笑道:“少爷,那吕掌柜曾说,借叆叇聚烛火于香囊,药草燃烟熏烤晶石,方有异变。我等何不依样一试?” 旎啸闻言,沉吟片刻,颔首应允。 众人旋即移步至院中。旎啸唯恐生变,当即施展手段,布下数座奇门大阵,将四周牢牢护住。 待诸事妥当,众女纷纷拔剑出鞘,凝神戒备。 旎啸见状点头示意,忽地掌心翻涌,一道烈焰喷薄而出,瞬间点燃囊中药草。 但见浓烟滚滚而起,那晶石悬于上方半尺之处,任浓烟熏烤十余息,却毫无变化。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尽是疑惑。 旎啸更是取出七曜幻光镜,这等极西至宝在手,竟也无丝毫感应,直叫众人摸不着头脑。 又过了些时辰,众人等得焦躁,渐渐失了耐心。 旎啸见状,袍袖一挥,但见浓烟四散而开。 他伸手取过那晶石,仔细端详,却见其与先前并无二致。 说来也奇,这般烟熏火燎许久,晶石既未熏黑,也无半点温热,依旧是色泽诡谲,触手冰凉。 众人围拢过来,盯着晶石直犯嘀咕,皆不知其中奥妙。 苏凝梅柳眉一挑,率先开说道:“少爷,依婢子看来,这晶石里的怪物,怕是仅有一只。那晚已趁机逃脱,化作水雾作怪,却被少爷降伏诛杀了。” 旎啸闻言,扫视众人一眼,见大家眼中皆有赞同之色。 不多时,刘、李、常、田四位卑秩官吏联袂而至。 前院人声嘈杂,早有一侍卫报与旎啸知晓。 他没有耽搁,在三侍女服侍下,匆匆换了一身衣衫,连饭食也顾不上用,便径往前院而去。 但见那四人,皆是眼窝深陷、双目通红,恰似染了赤砂一般。 虽说昨夜当铺之事,四人未曾亲身参与,却也丝毫不敢懈怠。 近来案件牵连之人,愈发繁多,如山的文卷册案,堆积如山,他们须得逐件梳理,将其中人物、事端一一厘清,勾连起千丝万缕的关系,真真累得个七荤八素! 第557章 众人相议欲惊敌 待那刘、李、常、田四人上前行礼已毕,旎啸满面春风,笑问道:“想你们也还未用朝食罢?巧得很,我也未曾进食。来来来,一同用些饭食!” 言罢,他便朝步颖竹挥了挥手,示意其速速安排。 这步颖竹,如今身为太子辅卫府内院总管,行事极为得力,府中大小事,俱是安排得妥妥当当、井井有条。 不多时,但见众仆端着热气腾腾的朝食前来,有香糯精米粥、松软蒸饼、香甜糕点,更摆上几碟脆爽腌菜、可口酱菜,香气四溢。 刘莫、田顺、常飞真三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李图。 原来这四人之中,李图乃六品工部主事,数他官阶最高、资历最深,也数他年长,最沉稳。 再者,平日里相处久了,四人早已知晓旎啸性情,盼着众人不拘虚礼。 当下李图心领神会,对三人微微颔首,四人便大大方方落了座,一边吃着朝食,一边你一言我一语,说起这几日查办案件的新发现来。 旎啸手中刚拿起一块蒸饼,尚未入口,忽见唐浩、沈飞、韩文庆三人匆匆赶来。 但见这三人面色蜡黄,眼带血丝,步履间透着疲态,显是一夜未曾合眼。 旎啸见状,忙含笑招手道:“不必多礼!料想你们一大早也未曾进食,来得正好,快些入座,一同用膳!” 沈飞、韩文庆二人抬眼瞧见刘、李、常、田四人已在席上大快朵颐,不禁流露出羡慕之色,而后又齐齐将目光转向唐浩。 唐浩与旎啸素日交情深厚,闻言咧嘴一笑,欣然应下,大步寻了个空位坐下,又向沈飞、韩文庆连连招手,示意二人同来。 不多时,步颖竹带着两名侍女,端着热气腾腾的朝食,轻盈而至,将膳食摆放在三人面前。 沈飞才吃了几口,便按捺不住心中疑惑,率先开口问道:“辅卫大人,如今白莲教也牵扯其中,我等下一步该当如何行事?” 此话一出,刘、李、常、田四人手中碗筷顿时停住,脸上尽是惊愕之色,齐刷刷将目光投向旎啸。 尤其是那常飞真,眼中除了惊讶,还隐隐透出一丝兴奋。 旎啸听得,朝着沈飞笑道:“沈大人所言极是!若再拖延不发,只怕潜藏在京城的白莲教孽徒,便会趁机遁走。依我看,此獠定是条翻江倒海的大鱼!” 众人听罢,又惊又急,面色骤变。 旎啸却抚掌大笑道:“列位无须慌张!依我之见,今日那贼子断然不敢妄动。你道为何?只因眼下京城各门,皆有精锐甲士层层把守,严查细审; “更有东厂、锦衣卫暗中巡查监视,城墙之上,兵丁昼夜巡弋,莫说人走兽行,便是一片枯叶落地,也难逃他们耳目!” 说罢,旎啸端起碗来,轻啜一口米粥,又缓缓说道:“只是明日午后,情形或有不同。城门盘查缉捕,怕是要松懈几分。” 沈飞与韩文庆二人听得,眉宇间隐现急色,刚欲开口,不料旎啸急忙摆手止住二人,嘴上说道:“沈大人、韩大人,你二人心中所想,我自是知晓。 “然这般死守城门,不过是守株待兔之举。且说那城门甲士、厂卫番子,还有城上巡逻的兵丁,哪能整日里紧绷着弦?便是铁打的汉子,十多个时辰熬下来,也难免懈怠!” 唐浩忽地站起身来,朗声道:“公子!依我之见,与其这般枯等,倒不如主动出击,来一个打草惊蛇,引那贼子现形!” 旎啸听罢,不禁抚掌大笑:“不错!”言罢,目光扫视众人。 那常飞真整了整衣冠,拱手向旎啸深施一礼,“大人容禀,方才唐少侠金玉之言,恰似醍醐灌顶,下官心中倒生出几分计较。” 旎啸见说,双目骤然放亮,面上浮起三分笑意七分急切,探身向前道:“哦?常大人有何高见?速速说来。” 常飞真环扫众人一眼,复又朝旎啸躬身禀道:“大人!这打草惊蛇之计,或是敲山震虎之举,要害在于,引那白莲逆党魁首现形。 “观昨夜之事,此贼首极惧他人得那盒子,生怕其中隐秘泄露。 “依下官愚见,我等不妨就以这盒子为由头,假意窥破玄机,再借着奸臣冉文石当年旧事,于大时雍坊、小时雍坊、安富坊,乃至皇城内太液池一带大肆搜寻。”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只是这搜寻之事,既要做得神神秘秘,叫旁人瞧不出端倪,又得设法将风声传扬出去,尤其要让那白莲教元凶得知,如闻风过竹林。 “如此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不出两日,那贼子必沉不住气,自露行藏,恰似鼹鼠闻香,终要钻出地穴!” 旎啸闻罢此计,抚掌大笑击节称妙,众人皆颔首莞尔,满堂俱是喜色浮面。 惟有沈飞、韩文庆二人对视一眼,目中皆掠过几分凝重。 二人暗地思忖,此间机窍,刘、李、常、田四员小官尚蒙鼓中,太子辅卫也不曾吐露半句,料是昨夜变故牵扯极大,倒教这四位浑然不知内情。 正此时,忽见李图整衣离席,拱手道:“辅卫大人!依下官愚见,此番追查尚有遗漏,那当铺暗藏玄机,且背后盘根错节。 “今晨下官闻得昨夜变故,细思极恐:那白莲巨枭何以未卜先知,竟能于当铺中暗伏精兵?若非有人暗通款曲,或是朝中奸佞与彼辈勾连串谋,焉能如此天衣无缝?” 言至此处,李图忽将袍袖一振,声调转沉:“下官斗胆揣度,那当铺掌柜及东家,恐与逆党早有勾连,其背后主使,更似蛛网暗结,牵一发而动全身!” 旎啸听罢,微微颔首,双目徐徐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田顺身上。 田顺见状,急忙起身,整冠束带,对着旎啸深深一揖,朗声道:“启禀大人,昨夜闻得诸般异事,下官辗转反侧,细思极恐! “那蒙白才命其子,携盒穿梭于大时雍坊、小时雍坊和安富坊,此中究竟与当年冉文石所得图纸,有何关联?” 言及此处,他忽将袍袖一抖,踏前半步道:“更蹊跷的是,冉文石当年虽领命清理太液池污泥,可下官与景海来此之前,曾多方查证,此人竟还在三坊多处修井凿穴、疏通地下暗渠。 “当时此举,世人皆赞其德政,圣上亦在朝堂之上,对其嘉许褒奖。如今想来,内里怕藏着天大的玄机!” 第558章 暗走三坊又约人 等田顺说完,旎啸指节轻叩案几,沉吟半晌,方徐徐颔首道:“田大人之意,莫不是说,那三张图纸与盒中物事,若合二为一,背后所藏阴谋,不在太液池,而在大时雍坊、小时雍坊、安富坊?” 田顺急忙躬身,拱手答道:“大人明鉴!正是此意!下官斗胆揣度,此二者或如阴阳双鲤,首尾相衔,机关埋伏,暗合奇门遁甲之术。 “譬如那诸葛武侯八阵图,生门死户环环相扣,阵眼未必在明处显形。 “下官妄测,太液池与三坊暗渠,恰似双星拱月,或有一处玄关,藏于市井喧嚣之下,教人难觅踪迹。正所谓‘阵眼藏于他处’,其中定有乾坤!” 旎啸见说,双目陡然精光四射。 当下众人各抒己见,纷纷献计,旎啸一一颔首,将诸般言语尽皆记下。 忽地,他话锋一转,神色凝重起来:“昨晚之事,倒给我提了一个醒,蒙白才全家遭灭口,虽说锦衣卫北镇抚司牢狱中,藏有奸贼内应,可隔壁巷子院落之中,怕也有那吃里扒外的勾当!” 此话一出,七人尽皆骇然,只觉后颈发凉,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旎啸见状,忙抬手虚按,缓声道:“你们莫要多心,我并非猜忌你们七人,实乃提防其余宵小作祟!” 沈飞与韩文庆二人,此时面露窘色,恰似那霜打残荷般局促不安。 但见二人慌忙起身,双双拱手,对着旎啸躬身施礼,身形微颤间,恰似秋风中瑟瑟之落叶,满心皆是惴惴之意。 旎啸见状,嘴角轻扬,绽出一抹和善笑意,朗声道:“二位大人且放宽心,莫要如此惊惶。我此番并非要兴师问罪,追责于你们。 “那白莲教祸乱已久,恰似附骨之疽,盘踞华夏近千年,其隐匿行迹、暗中勾结的手段,防不胜防,鬼神莫测!我对二位是深信不疑。 “只是劳烦二位,暗中查探厂卫众人,或能寻得蛛丝马迹,有所斩获也未可知。” 沈飞与韩文庆听罢,如释重负,高悬的心方才落下,赶忙拱手应诺。 旋即,旎啸吩咐众人各自分头行事。 而他自己,仅携三侍女,径直往大时雍坊、小时雍坊和安富坊而去。一路上悄无声息,暗中查探,只盼能有所发现。 四人在三坊之间来回穿梭,四下探查,或装作闲游观景,或扮作市井采买,将三坊街巷踏了个遍,却似海底捞月,未寻得半点蛛丝马迹。 再说沈飞、韩文庆二人,率领厂卫好手,也是各显神通。 众人乔装改扮,扮作那平头百姓、贩夫走卒、三教九流之辈,散落于三坊各处。或于街边支摊叫卖,或于茶馆闲话家常,或于酒肆推杯换盏,看似各自营生、浑然天成,实则暗中留意、机警非常。 众人虽使尽浑身解数,东查西访,却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众人皆依先前所定之妙计行事。 只见那乔装之人,于不经意间,或露出一丝异样神色,或做出些许可疑举动,半遮半掩、欲盖弥彰,恰似那暗夜微光,隐隐透出几分端倪,只盼能引得那有心之人留意,引得奸人上钩。 未及晌午时分,旎啸忽得消息,言那萧公公闻得密信后,悄然离了宫禁,相约于东城黄华坊内一酒楼私会。 旎啸当即命三侍女回转,自个儿摇身一变,化作个鲜衣怒马的富家哥儿,登上雕鞍绣辔的马车,径往黄华坊而去。 不多时,马车已至酒楼门前。 旎啸掀开车帘,举目望去,但见这酒楼雕檐斗拱,映日生辉,画栋飞甍,直插云霄。 那碧色阑干低低垂落,与轩窗相接,恰似青藤绕木;翠色帘幕高高悬挂,将门户遮掩,宛如绿云蔽日。楼内人声鼎沸,酒香四溢,好一处热闹繁华之地。 眼下时值初冬十一月,朔风渐起,寒意侵人。然这市井之间,却未因凛冽寒冬而稍减热闹。 但见那各路商贾老板,皆大摆筵宴,广邀达官贵人。 只因岁暮将至,无论南北通衢的生意,还是关外辽东之贸易,又或是塞外漠北的货殖,皆如春潮涌动,物资商货,非但未有丝毫减损,反倒较往日更添几分,端的是一派热闹繁忙景象。 那宫中老太监萧志,摇身一变,扮作一常往辽东奔走的商货老板,姓佟,江湖人皆唤作佟老板。 而旎啸,扮作京城达官显贵家的公子。 他轻移莲步,踏入那雅致阁儿。抬眼望去,但见桌上早已摆下几道精致菜肴,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旁侧还置着两壶美酒,酒香袅袅,氤氲满室。 旎啸方一脚踏入那雅阁之门,但见有一人阔步迎来。 此人面如满月,阔额方腮,腰圆膀阔,身形伟岸;又兼气宇轩昂,双目有神,隐有精光流转,正是萧志所扮的佟老板。 那萧志乍见旎啸身影,顿时堆起满脸笑意,恰似那春日繁花,拱手作揖,朗声道:“李公子,别来无恙乎!今日得见,实乃幸事,快请入座,快请入座。” 其声洪亮,如洪钟大吕,回响于阁中。 旎啸也不怠慢,忙拱手还礼,面带春风,笑道:“佟老板,幸会,幸会!算来近一年未曾谋面,观佟老板红光满面,神采奕奕,想必这一年间生意顺遂,又是大赚了一笔,在此,再祝佟老板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富贵盈门,福泽深厚啊!” 萧志听罢,抚掌大笑:“借公子吉言,托公子洪福!今日佟某略备薄酒,聊表心意,以谢公子这一年来对佟某生意的诸多照拂。” 话毕,他侧身伸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恭敬之态尽显。 二人遂依次落座。 须臾间,只见一女堂倌,领着数位年轻貌美的女侍鱼贯而入。但见那些女侍个个姿色上乘。 那女堂倌轻启朱唇,莺声燕语道:“二位贵客,且请稍候,待奴家为二位送上梳洗之物。” 言罢,她指挥女侍们将铜盆、巾帕等物一一摆上,又为二人斟上香茗。 那茶香袅袅,氤氲满室,恰似那仙雾缭绕,令人心旷神怡。 萧志轻抬衣袖,朝着那酒楼女堂倌摆了摆手。 女堂倌会意,领着众侍女齐齐躬身,悄无声息退出门外。 第559章 宫内太监承应事 不多时,但闻环佩叮咚,一女子怀抱琵琶款步而入。 但见她身着一袭鹅黄色长衫,广袖飘飘,鬓边斜插一只温润玉钏,衬得面容清丽无双。 只见她生得眉如远黛,眼若秋波,身姿窈窕,恰似春日新柳扶风,端的是个标致人物。 旎啸目光一转,看向萧志。 那萧公公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朝他微微颔首,眼神中似藏着几分深意,却又不发一言。 旎啸目光流转间,心中已然透亮,暗道眼前这女乐,定是萧公公安插在市井的眼线,蛰伏已久,专司打探消息。 那女乐反手掩上房门,也不询问二人欲听何曲,径直寻了把椅子,坐于门边,玉指轻拨琴弦,朱唇微启,便咿咿呀呀唱将起来。 但听她嗓音婉转,经那香喉玉口一润,歌声恰似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悦耳,余音绕梁。 萧志却似充耳不闻,转脸笑对旎啸说道:“李公子,早闻此店的潞安酒风味绝佳,闻名京城。今日难得雅聚,何不尝上一尝?” 旎啸见说,双目顿时亮若星辰,惊喜叫道:“莫不是那山西潞安所产的美酒?” “正是!” 萧志言罢,执起酒壶,满满斟上一杯,笑容可掬:“来来来,李公子,且细细品鉴这琼浆玉露。” 旎啸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咂了咂嘴,抚掌叹道:“妙!果然是入口绵软醇厚,回味余香悠长,真乃酒中佳品。” 萧志见状,哈哈大笑道:“李公子好品味!山西当地有民谣云:‘潞酒一过小南天,香飘万里醉半山。’此酒之妙,可见一斑。” 旎啸听得,含笑点头。随即敛了笑意,屏气凝神,侧耳细听雅阁内外动静。 少顷,他朝萧志递去一个眼神,微微颔首,示意周遭并无他人偷听。 萧志见得,忙将身子前倾,压低嗓音:“公子若有要事相商,尽管直言。” 旎啸微微点头,凑身过去,细语道:“昨晚之事,想必公公有所风闻。我一手下,费尽心力探悉,有一白莲教的渠魁,竟藏匿于宫禁之中。” 此言一出,萧志神色陡然惊愣,恰似那石破天惊,眼中满是诧异。 稍顷,他似是想到什么,眉头微皱,沉声问道:“不知公子想让萧某如何行事?” 旎啸沉声道:“这两日,我已命人虚张声势,行打草惊蛇之计。只是皇宫殿堂楼阁,何止万间,宫娥太监、侍卫杂役数以万计,若要揪出此奸恶渠魁,着实如大海捞针。故而,还望公公在内里相助。” 那萧志听罢,轻拂假须,动作舒缓,似在沉思。 良久,他缓缓开口:“怪不得昨夜宫中气氛古怪,我恍惚瞧见黑影晃动,待出门查看时,却又悄无声息。当时只道是自己老眼昏花,不想竟藏着这般祸事,如今想来,必是那白莲渠魁在暗中作祟。” 旎啸见说,面色陡然凝重,沉声道:“那就是了,昨夜我手下一路追至宫禁,只因恐惊动大内高手,招来诸多麻烦,无奈之下,才被迫退出宫外。公公想必也听说了,北镇抚司突遭歹人劫狱,数名重犯被杀。” 萧志眉头紧锁,微微颔首道:“今早确有耳闻。只是此事蹊跷得紧,虽有大臣上奏,然圣上竟弃之不闻,仿若未睹,实在令人费解。” 旎啸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悠然道:“实不相瞒,此事是我与骆大人、厂公商议后的安排。那些要犯一死,反倒让我印证了心中所想。” 萧志听闻,也不多问,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不料旎啸话锋一转,郑重说道:“不过我所证实之事,还望公公,日后面对白莲教那妖首时,切不可掉以轻心!” 萧志放下酒杯,目光中满是疑惑,直直望向旎啸。 旎啸伸手入怀,摸出一个小小药包,搁在桌上,神色凝重:“经昨晚之事,又见那贼人急于灭口,行事狠辣决绝,我斗胆推测,宫中那白莲妖首,非但精通妖法邪术,能控人心神,惑乱神智,且我有一种强烈之感,此人极有可能乃是一女子。公公可依此线索细细查访,或能有所斩获。” 萧志听得连连点头,伸手将药包纳入袖中,沉声道:“公子放心,萧某定当仔细查访,绝不让妖邪漏网。” 此后,二人谈笑风生,推杯换盏,一壶美酒饮罢,终到曲终人散之时。 待离了雅阁,萧志忽将那唱曲的女乐唤至跟前,向旎啸引见道:“这位是流商姑娘。她本是官宦之后,只因十余年前,家中长辈获罪,男丁或斩或戍边,女眷老弱为奴,年轻者充入教坊司。 “那时流商尚在襁褓,在教坊司中长大,几岁时母亲亡故。也是机缘巧合,某一日我将她救出,悉心调教后,安排在这酒楼中做个眼线。” 旎啸听了,将流商之名暗暗记下,拱手与二人作别,踏着满地斜阳,径自去了。 他步出酒楼,登上马车,径往城门而去。 行至城郊僻静处,他悄无声息离了马车,孤身赶往玉景山。 为何去得此地? 只为寻那神兽朱雀,欲借其神通,于高空俯瞰京城,尤其是那三坊之地与太液池畔,瞧能否瞧出些许端倪,揪出那潜藏的妖邪踪迹。 旎啸来到山中,那朱雀示意他骑上脊背。 只见神兽展翅腾空,驮着旎啸在京城上空盘旋数遭。 虽未得多少实据,却叫旎啸瞧出蹊跷,三坊之地,隐隐有奇异之象。 那坊市布局,恰似一张弯弓,弓弦紧绷,正对着太液池中的某一处,似有玄机暗藏。 这朱雀身为华夏神兽,历经千年岁月,见过多少天地异变、妖邪作祟,自是识得诸多奇异之事。 它见旎啸已有所察,便振翅飞回玉景山那繁茂树林之中。 待飞回玉景山繁茂林间,朱雀利爪划地,竟写下字迹:太液池底,隐匿着一只可怖凶怪,只是被一座非我华夏的大阵镇压其中。 旎啸见状,心中暗忖:“那神秘人法力通天,手段诡谲,莫不是他将那阵法图纸交予冉文石,令其暗中排布?” 念及此处,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得了这般线索,旎啸深知事态紧急,如星火燎原,须得早作筹谋。 然他转念又想,那神兽朱雀,乃天地灵物,万不可轻易现于人前。 一则当今圣上生性多疑,若知晓此事,恐生猜忌,引动滔天祸端; 二则那神秘强敌,至今深藏不露,不知何时便会潜入宫中抢夺小铜箱,朱雀乃杀手锏,犹如定海神针,须得留待关键时刻,方能发挥其扭转乾坤之威。 第560章 夜晚三侍有娇嗔 旎啸回城之时,正值黄昏。 但见那初冬红日,懒洋洋地挂在树梢,似是没了气力。城中黄叶纷飞,随风飘落,更添几分苍凉之意。 待进得自家院门,旎啸抬眼望向西天残阳,只觉那轮红日红得妖异,恰似被鲜血浸染,又似那妖魔之眼,正冷冷地窥视着人间,预示着一场血雨腥风即将来临,吉凶祸福,实难预料。 又想起朱雀先前警示,他心中愈发沉重,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恰似有阴云笼罩,叫人好不忧心! 却说昨夜众人彻夜未眠,白日里又东奔西走、忙得脚不沾地。 用过晚膳后,百里云歌携段雪,骆风雁领双含,皆早早回房歇息去了。 这晚轮值留下的,乃是华妙琴。偏生解子音与苏凝梅也未回自己房间,不知有何缘故。 此时,旎啸取出那盒子,掀开盒盖,将里头的晶石捧在掌心,便细细端详起来。 但见那晶石通体晶莹,似有流光暗转,仿若藏着无尽奥秘。 他双目紧盯晶石,时而蹙眉,时而颔首,浑然入了迷。 便是解子音与苏凝梅近在身旁,他竟也似全无知觉,一心只在那晶石之上,仿若这世间唯有此物,能入其法眼,勾其心神。 未几,解子音见他如此,遂款步上前,恰似那春风拂柳,身姿婀娜。 她朱唇轻启,笑靥如花,莺声燕语道:“少爷,自您归来,可曾留意前院后院,乃至这房中,都添了些物件儿?” 旎啸闻得此言,方才抬眼打量。但见房中案上诗书堆叠,壁间琴剑高悬,瞧着与往日并无二致。 他正自疑惑,却见子音唇角含笑,眼波流转,似藏着无尽玄机。 旎啸顺着她目光望去,只见桌上赫然摆着一对白玉狮子。 那玉色莹润如脂,恰似那初雪凝霜,又似那月华流泻,通体晶莹剔透,不见一丝杂质。雕工更是精巧绝伦,狮目圆睁,似欲破玉而出;狮鬃飞扬,仿若随风而动,栩栩如生,仿若活物一般。 这边苏凝梅也莲步轻移,素手轻抬,取出一个精致小盒。 但听“啪”地一声轻响,盒盖开启,顿时光华大盛,如那旭日初升,照亮了这小小一方天地。 旎啸定睛一瞧,盒中竟是一颗夜明珠。 那珠光明亮夺目,熠熠生辉,似那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又似那瑶池仙境中的明珠,直叫人睁不开眼,只觉满室生辉,如临仙境。 旎啸心中暗自诧异,转头望向三侍女,眉头微蹙,似有所思,开口问道:“这些稀罕物什,莫不是那卢受与骆思恭所赠?” 子音莲步轻移,近前盈盈答道:“少爷,正是呢。那卢受与骆思恭,遣人送来诸多物件,什么古雅瓷瓶,似那瑶池仙露盛器,温润可人;降香黄檀雕琢的椅柜,纹理细腻,仿若天成,透着股子华贵之气; “还有那异域屏风,画工精妙,色彩斑斓,尽显异域风情,零零总总,送了一大堆。所幸金银财宝倒未送得太多,若真如那金山银海般涌来,倒教我等不知如何处置了。”言罢,她轻抚衣袖,似在为这诸多赠礼之事稍感无奈。 旎啸听闻,只微微颔首,并未言语,只是目光灼灼,静静凝视着子音。 子音见状,又启朱唇,轻声道:“少爷,我等本是不愿收受这些的,怎奈那送礼之人,如那狗皮膏药般,硬是强塞过来,推脱不得。 “再者,风雁姐姐也说,若我们执意不收,只怕那厂督卢受与指挥史骆思恭心生嫌隙,暗自揣度我等用意,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来,故而才勉强收下。” 旎啸见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却依旧未发一言,只是缓缓将手中晶石举起,置于眼前,细细端详起来。 苏凝梅袅袅婷婷落座,纤手轻抬,将那夜明珠小心收好,轻叹一声:“唉,今日所收这些物件儿,在世人眼中,皆乃价值连城之宝,仿若稀世奇珍,引得众人垂涎。 “然则我梅花山庄,金银堆积如山,珠宝盈室,数十间库房皆藏珍宝,不计其数,又怎会将这区区之物放在眼里。” 言罢,凝梅抬眸望向旎啸,却见他依旧静默不语。 华妙琴见状,坐到旎啸身旁。 她轻声说道:“少爷,今日我等得了消息,那卢受与骆思恭二人,白日里竟大开杀戒,杀了不少厂卫。且所杀之人中,竟有十数名百户、试百户、总旗,皆是厂卫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真真令人胆寒。” 旎啸听得,只是轻笑一声,那笑声中似藏着几分讥诮与不屑。 少时,他说道:“这二人此番大开杀戒,不过是做给皇帝看的,也是做给我瞧的。 “要知昨夜,北镇抚司出了那般大的纰漏,若换作一般臣将,早被圣上治罪,打入大牢,永世不得翻身了。他们此举,无非是想表明心迹,撇清干系罢了。” 华妙琴微微颔首,接过话茬,轻声道:“少爷所言极是。故而,风雁姐姐才劝我等收下他们所送之物。 “若不收,圣上恐会疑心他们,与那北镇抚司之事牵扯不清,更会对少爷您心生猜忌,以为您与他们暗中勾结,图谋不轨。如此一来,我等便陷于两难之境,不得不收啊。” 旎啸听得妙琴之言,神色微微一愣,旋即轻叹一声,似有无限感慨,叹道:“还是风雁心思缜密,虑得长远。 “那马荣、卢受、骆思恭三人,皆乃皇帝身边的心腹鹰犬、贴身亲卫,平日里受尽恩宠,权势滔天,岂是那寻常文臣武将所能比拟?” 言罢,旎啸复又垂首,目光再度落在那手中晶石之上,似被那晶石摄了魂去,全然忘却周遭一切。 子音见状,也是落座,玉手轻托香腮,如那春日里盛开的海棠,娇柔妩媚。 她美目流转,望向旎啸,嘴上说道:“少爷,自您回来,便只顾盯着这晶石出神。 “其实白日里,我们姐妹几人已围着这晶石瞧了一整天,眼都瞧酸了,却皆未瞧出有何异样之处。 “不过知晓此物,乃世间罕见。只是那晚您说,此晶石能召唤出如水怪般的怪物,我们姐妹试了多回,却毫无反应,真令人费解。” “是呀,少爷,您就别再盯着它瞧啦。”凝梅顿了顿又说,“眼下已是大半夜了,先前我分明听得,那二更的梆子都敲过了,夜深人静,正是安歇之时。您也莫要再为这晶石劳神费思,且早些歇息罢。” 话完,她眼波流转,似含情脉脉,又似藏着几分嗔怪。 第561章 借烛月墙现图案 这时,华妙琴玉手掩口,打了个娇俏的呵欠,凑近旎啸身旁,娇声软语道:“少爷,这两日一夜的光景,您竟未合眼小憩片刻,身子骨哪能扛得住?今日便早早歇下罢,莫要再这般操劳啦。” 那声音,似那春日里的黄莺啼鸣,婉转悦耳,又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苏凝梅也是近前,双眸含情脉脉,恰似那秋水盈盈,嫣然笑道:“少爷说得是呢,您瞧瞧,都累成这般模样啦。今晚,就由我们姐妹三人,好生服侍您安歇,定让您舒舒服服,忘却这一日的疲惫。” 言罢,她杏眼相凝,似藏着无尽的温柔与爱意。 旎啸见此情景,嘴角含笑,放下手中晶石,本想将其收好,早些歇息。 然他一转头,却见窗外一轮月钩斜挂西边,如那银镰悬空,清辉洒落。 刹那间,他想起今日骑于朱雀背上,自那九天之上,俯瞰而下所见的种种景象,心中灵光一闪,仿若那暗夜之中乍现的流星,似是抓住了什么关键之处。 他抬眸再瞧眼前三侍,心中忽生奇想,只觉三侍女所坐位置,恰似那拉满的弯弓,蓄势待发,而自己正坐于那箭射之处,似有某种玄机暗藏其中。 忽地,他神色一振,对解子音和苏凝梅说道:“你们速去准备几支蜡烛,再寻些各色纸张来。另寻一张桌子,摆于那窗前,务要使那月光能直直映照于桌上。” 三侍女听得少爷吩咐,皆是一怔。 凝梅与子音面带一丝闺中幽怨,小嘴微微翘起,似那含露花瓣,带着几分嗔怪,莲步轻移,悻悻去了。 妙琴美目含情,满是心疼,娇声劝道:“少爷,您且听奴家一句,便是那铁打的汉子,也经不住这般折腾呀。 “这两日一夜未曾合眼,身子骨哪能扛得住这般劳碌。若明日那大敌前来,或有突发之事,您这般日夜操劳,东奔西跑,铁打的身躯也吃不消啊。” 言罢,她抬眸凝望,那眼中似有千般心痛、万般担忧,又夹杂着几分凄楚,恰似那秋水含愁,惹人怜惜。 旎啸见妙琴这般情状,心中一暖,如沐春风,遂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他轻抬手,轻拂华妙琴秀发,动作轻柔,满是爱怜,柔声道:“你等莫要担忧。只待眼前这桩事一了,我便带你们出去游玩几日。这段时日,倒是累着你们了,还让你们为我担惊受怕了。” 妙琴依偎在旎啸怀中,娇声道:“少爷,我们姐妹倒无妨,只要您好好的,便比什么都强。倒是您,这般不顾惜自己,叫奴家如何放得下心。” 旎啸轻笑一声,在妙琴额间轻轻一吻,仿若蜻蜓点水,笑道:“莫要担心啦,我没事。你且也去帮衬着她们二人,将那蜡烛、彩纸之事办妥,莫要误了时辰。” 待华妙琴起身而去,旎啸复又从那木盒之中取出晶石。 他抬眸望向窗外,但见那轮明月高悬,清辉似银纱洒落人间,遂将目光在晶石与明月之间来回游移,若有所思。 不多时,三侍女便已将诸事筹备停当。 只听得“吱呀”一声,窗子轻启,皎洁月光涌入,不偏不倚,正映照在那桌上,将那桌面照得如覆寒霜。 旎啸缓步近前,将手中晶石递与解子音。 随后,他于桌上布下一个小巧的奇门阵法。但见阵中,五七张各色彩纸错落有致,三支蜡烛所立位置,如弯弓之状,似欲直射那空中之月。 点燃三支蜡烛,刹那间,烛光摇曳。 旎啸接过子音递来的晶石,置于蜡烛之前。只见那烛光直直照射在晶石之上,与此同时,窗外月光相照,霎时间,奇妙之景顿现。在那斑驳墙壁之上,竟有四道黑影重重叠叠。 旎啸侧首,向凝梅递去一个眼神。 苏凝梅心领神会,微微点头。她朱唇轻启,念念有词,似在吟诵那神秘莫测的仙咒,又似在与天地间的灵炁沟通。 少时,只见她玉手轻抬,纤指如兰,直指向那桌上。 霎时,奇景顿生。 桌上那五张彩纸,仿若被无形之力所驱,缓缓旋转起来。 初时,旋转尚缓,如那微风中轻摆的柳枝。 不过十几息光景,便越转越疾,似那急湍中的漩涡,令人目不暇接。时而将那窗外洒入的月光遮掩,时而又将桌上摇曳的烛光遮挡,光影交错,变幻莫测。 又过了二三十息,旎啸四人凝目望向那墙壁,只见那原本重叠的黑影,竟诡异变幻起来,仿若那幽冥中的鬼魅,在跳着神秘之舞。 黑影渐散,最终竟化作一幅图案,此图案,非但不再是那阴森的黑色,反倒是红黄白三色交织,璀璨夺目。 旎啸定睛细看,心中不免大惊。 这图案的模样,他自是认得。 那夜,诛杀水雾之怪后,地上水渍留下痕迹,便如同此图案。 还有在北镇抚司大牢之中,于梦境之内与那神秘黑袍人酣斗一场后,蒙白才如僵尸般躺下,其脚底之处所现图案,与眼前墙上这图案几乎毫无二致。 旎啸抬眸看向三侍,但见子音、妙琴、凝梅皆是面露喜色。 三侍为何满面喜色? 原是白日里,她们连同旎啸一道,暗中查访大时雍坊、小时雍坊和安富坊。行走间,竟发现几处宅院透着蹊跷。 但见那几处宅院,有的大门朱红似血,仿若那九幽炼狱的门户,可墙角之处,却偏偏挂着些白惨惨的物什,随风飘荡,恰似那幽冥鬼魅的飘带,透着丝丝寒意; 有的院中树草花木,本应绿意盎然,却通体枯黄,宛如那秋日里凋零的残叶,可奇就奇在,那枯叶竟不坠落,枯枝也不断折,似被一股无形之力所缚,诡谲非常; 还有的于院中高悬染布,红得似火,黄得如金,白得像雪。 除此之外,也有那绿、蓝、黑诸般颜色之物混杂其中。 那几处,院里院外,七色之物琳琅满目,恰似那仙宫中的彩幡乱舞,又似那幽冥中的鬼火闪烁,叫人看得眼花缭乱,心生惶恐。 当时,旎啸与三侍女见了,也未曾多想,只道是那些人家行事古怪,与寻常百姓家不同罢了。 这时,苏凝梅提议道:“少爷,如今这夜静更深,我等何不趁此良机,再往那大时雍坊、小时雍坊、安富坊三处走上一遭?” 旎啸听得,剑眉微蹙,沉吟片刻。恰在此时,听得外面传来那更夫梆子之声,清脆入耳,已然是三更刚过。 少时,他微微颔首。这时,华妙琴玉手掩口,打了个娇俏的呵欠,凑近旎啸身旁,娇声软语道:“少爷,这两日一夜的光景,您竟未合眼小憩片刻,身子骨哪能扛得住?今日便早早歇下罢,莫要再这般操劳啦。” 那声音,似那春日里的黄莺啼鸣,婉转悦耳,又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苏凝梅也是近前,双眸含情脉脉,恰似那秋水盈盈,嫣然笑道:“少爷说得是呢,您瞧瞧,都累成这般模样啦。今晚,就由我们姐妹三人,好生服侍您安歇,定让您舒舒服服,忘却这一日的疲惫。” 言罢,她杏眼相凝,似藏着无尽的温柔与爱意。 旎啸见此情景,嘴角含笑,放下手中晶石,本想将其收好,早些歇息。 然他一转头,却见窗外一轮月钩斜挂西边,如那银镰悬空,清辉洒落。 刹那间,他想起今日骑于朱雀背上,自那九天之上,俯瞰而下所见的种种景象,心中灵光一闪,仿若那暗夜之中乍现的流星,似是抓住了什么关键之处。 他抬眸再瞧眼前三侍,心中忽生奇想,只觉三侍女所坐位置,恰似那拉满的弯弓,蓄势待发,而自己正坐于那箭射之处,似有某种玄机暗藏其中。 忽地,他神色一振,对解子音和苏凝梅说道:“你们速去准备几支蜡烛,再寻些各色纸张来。另寻一张桌子,摆于那窗前,务要使那月光能直直映照于桌上。” 三侍女听得少爷吩咐,皆是一怔。 凝梅与子音面带一丝闺中幽怨,小嘴微微翘起,似那含露花瓣,带着几分嗔怪,莲步轻移,悻悻去了。 妙琴美目含情,满是心疼,娇声劝道:“少爷,您且听奴家一句,便是那铁打的汉子,也经不住这般折腾呀。 “这两日一夜未曾合眼,身子骨哪能扛得住这般劳碌。若明日那大敌前来,或有突发之事,您这般日夜操劳,东奔西跑,铁打的身躯也吃不消啊。” 言罢,她抬眸凝望,那眼中似有千般心痛、万般担忧,又夹杂着几分凄楚,恰似那秋水含愁,惹人怜惜。 旎啸见妙琴这般情状,心中一暖,如沐春风,遂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他轻抬手,轻拂华妙琴秀发,动作轻柔,满是爱怜,柔声道:“你等莫要担忧。只待眼前这桩事一了,我便带你们出去游玩几日。这段时日,倒是累着你们了,还让你们为我担惊受怕了。” 妙琴依偎在旎啸怀中,娇声道:“少爷,我们姐妹倒无妨,只要您好好的,便比什么都强。倒是您,这般不顾惜自己,叫奴家如何放得下心。” 旎啸轻笑一声,在妙琴额间轻轻一吻,仿若蜻蜓点水,笑道:“莫要担心啦,我没事。你且也去帮衬着她们二人,将那蜡烛、彩纸之事办妥,莫要误了时辰。” 待华妙琴起身而去,旎啸复又从那木盒之中取出晶石。 他抬眸望向窗外,但见那轮明月高悬,清辉似银纱洒落人间,遂将目光在晶石与明月之间来回游移,若有所思。 不多时,三侍女便已将诸事筹备停当。 只听得“吱呀”一声,窗子轻启,皎洁月光涌入,不偏不倚,正映照在那桌上,将那桌面照得如覆寒霜。 旎啸缓步近前,将手中晶石递与解子音。 随后,他于桌上布下一个小巧的奇门阵法。但见阵中,五七张各色彩纸错落有致,三支蜡烛所立位置,如弯弓之状,似欲直射那空中之月。 点燃三支蜡烛,刹那间,烛光摇曳。 旎啸接过子音递来的晶石,置于蜡烛之前。只见那烛光直直照射在晶石之上,与此同时,窗外月光相照,霎时间,奇妙之景顿现。在那斑驳墙壁之上,竟有四道黑影重重叠叠。 旎啸侧首,向凝梅递去一个眼神。 苏凝梅心领神会,微微点头。她朱唇轻启,念念有词,似在吟诵那神秘莫测的仙咒,又似在与天地间的灵炁沟通。 少时,只见她玉手轻抬,纤指如兰,直指向那桌上。 霎时,奇景顿生。 桌上那五张彩纸,仿若被无形之力所驱,缓缓旋转起来。 初时,旋转尚缓,如那微风中轻摆的柳枝。 不过十几息光景,便越转越疾,似那急湍中的漩涡,令人目不暇接。时而将那窗外洒入的月光遮掩,时而又将桌上摇曳的烛光遮挡,光影交错,变幻莫测。 又过了二三十息,旎啸四人凝目望向那墙壁,只见那原本重叠的黑影,竟诡异变幻起来,仿若那幽冥中的鬼魅,在跳着神秘之舞。 黑影渐散,最终竟化作一幅图案,此图案,非但不再是那阴森的黑色,反倒是红黄白三色交织,璀璨夺目。 旎啸定睛细看,心中不免大惊。 这图案的模样,他自是认得。 那夜,诛杀水雾之怪后,地上水渍留下痕迹,便如同此图案。 还有在北镇抚司大牢之中,于梦境之内与那神秘黑袍人酣斗一场后,蒙白才如僵尸般躺下,其脚底之处所现图案,与眼前墙上这图案几乎毫无二致。 旎啸抬眸看向三侍,但见子音、妙琴、凝梅皆是面露喜色。 三侍为何满面喜色? 原是白日里,她们连同旎啸一道,暗中查访大时雍坊、小时雍坊和安富坊。行走间,竟发现几处宅院透着蹊跷。 但见那几处宅院,有的大门朱红似血,仿若那九幽炼狱的门户,可墙角之处,却偏偏挂着些白惨惨的物什,随风飘荡,恰似那幽冥鬼魅的飘带,透着丝丝寒意; 有的院中树草花木,本应绿意盎然,却通体枯黄,宛如那秋日里凋零的残叶,可奇就奇在,那枯叶竟不坠落,枯枝也不断折,似被一股无形之力所缚,诡谲非常; 还有的于院中高悬染布,红得似火,黄得如金,白得像雪。 除此之外,也有那绿、蓝、黑诸般颜色之物混杂其中。 那几处,院里院外,七色之物琳琅满目,恰似那仙宫中的彩幡乱舞,又似那幽冥中的鬼火闪烁,叫人看得眼花缭乱,心生惶恐。 当时,旎啸与三侍女见了,也未曾多想,只道是那些人家行事古怪,与寻常百姓家不同罢了。 这时,苏凝梅提议道:“少爷,如今这夜静更深,我等何不趁此良机,再往那大时雍坊、小时雍坊、安富坊三处走上一遭?” 旎啸听得,剑眉微蹙,沉吟片刻。恰在此时,听得外面传来那更夫梆子之声,清脆入耳,已然是三更刚过。 少时,他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