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影后前女友哭着求复合》 1、十年 谢稚鱼没想到再见到她会是在这种时候。 头顶炙热的光毫不吝啬地洒下,周围的人潮涌动,分外嘈杂,但种种迹象都只是主角出现时的背景板。 她踩着黑色红底的高跟鞋,垂目时纤长浓密的睫毛翩飞一瞥,像是在白色宣纸上随心而画浓墨重彩的一笔。 露出的小腿又直又长,如同一汪温润的玉被包裹在夜色之中。 有人上前说了些什么,她只是平静点头,目光中泛着些许薄凉之色。 谢稚鱼的目光越过眼前黑洞洞的镜头,突然有些想笑,笑自己为了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居然断送了过往的一切。 燥热的风吹动一旁搭在围栏上的彩色丝带,细碎的铃声随着响动,车祸时的痛苦好像又再一次向四肢百骸蔓延。 谁能想到,在心火随着瓢泼大雨熄灭的最后一刻,那个她所想的居然还是—— “喂!那个、那个谁?”拿着用纸卷成筒状的副导演来到她面前,“你刚才演的是什么东西?!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加戏我们刚才那一part全部作废……” 谢稚鱼猛然回神,周围的蝉鸣化为愈发嘈杂的噪音,从额间留下的汗水沾湿了她的眼眶,带来一种麻痒的痛觉。 “对不起,刚才我走神了。”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屏住了呼吸,用手臂胡乱地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 戴着鸭舌帽的导演眼中的怒火化为实际:“连这种只需要站在原地露出恶毒眼神的角色都演不出来,你还不如……” “江副导演,”站定在外围的女人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冷淡又不失礼貌地开口:“秋棠现在还在休息室?” 江导演顿了一下,转身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夸张大喊:“哎哟,原来是我们的影后来了!” “哈哈南小姐,之前听说您得奖还没来得急祝贺——”她顺着南初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身后。 是那个扮演小配角即将杀青的小演员。 要不是她经纪人的恳求,这种工作迟到还不认真的人早就被她给赶走了。 “你、就是你。”她喊道:“去休息室催催,就说南初小姐现在在外面等,让她动作快一点。” 谢稚鱼抬起头,刚好与来人不远不近眼神相触。 女人嘴角疏淡礼貌的笑容缓缓向下,在某一刻似乎是有些生硬地错开了目光。 谢稚鱼觉得这应该是她在太阳下暴晒几小时后产生的幻觉。 “南初小姐,休息室那边……”能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工作的人,就算不是人精,也十分擅长察觉周围的气氛。 导演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挥手让大家暂停,带着笑意走了过来,用一种暧昧的态度说道:“这个是小许带过来的人,才刚二十岁。” “是叫……小谢,你别去喊了,还不快和南初小姐打招呼?”她用眼神再次示意,“小谢?” 这个演员还是太年轻,要是能傍上南初,哪里还用得上在这里苦哈哈地扮演这种杀青都只会让观众大快人心的小配角。 看看秋棠,不就从十八线小演员直接演主角了嘛。 谢稚鱼深呼吸了一下,抬眼平静地招呼:“南初小姐,你好。” 或许是即使时间过去了十年,但实际上与南初仅仅只是三天未见,她多余地补充了一句,“我很喜欢你扮演的掘金者这个角色。” 【亲爱的南初~根据我的缜密查探,你一定能够凭借掘金者角色成为当下商业价值最值钱的演员!等结束后我们一起—— 夏日的风十分燥热,树枝相触发出婆娑的声响。 南初目光沉沉地盯视着她,在周围的气氛趋于冷凝之前,语气缓慢地开口:“我姓南,南初。” 南山初过雨,北阙静无尘。* 谢稚鱼默默咀嚼着这首诗句,终于在某种令人酸涩的心绪顶到喉咙之前扬起了一个礼貌中夹杂着讨好的微笑:“南初小姐,我真的很喜欢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有了实质,原来真的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十年的时间,即使是南初,也不可避免地被时光磨损。 即使细致地打上了粉底,却也能够很明显地看出黑眼圈的印记,眼中红血丝蔓延,这样沉郁地看过来时真有一种当年作为掘金者杀人前的恐吓之色。 眼角微微上扬的细纹为她勾勒出了成熟女人的韵味,像鸦羽似的黑发堆叠在肩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浅粉色的唇瓣张开一瞬,却又很快归于沉寂。 “……这样么?” 当年从众多不出名的小演员中杀出重围抢到这个角色后,已经有许多年不曾从外人口中听见这个名字了。 南初漫无目的地想着,或许这个令她有着些许熟悉感的女孩是真的看过她过往的影片,而不是单纯的在讨好她。 站在一旁的导演刻意用手肘触碰了一下这个不知名小演员的腰侧。 谢稚鱼这才发觉自己遗忘了什么。 她抬起头,在面前的女人随着她的话语一寸寸变得更加惨白的脸色中轻声说道:“我姓谢,谢稚鱼。” 一阵沉默后。 南初的喉咙滚动了一下,露出一个稍显怪异的神色:“谢稚鱼。” 她脸上的表情逐渐趋于某种归于死海的平静。 在这夏季炎热的微风中,她终于走了过来:“……是哪两个字?” 笃定的语气,欲盖弥彰的问话。 但谢稚鱼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这个摄影棚中真正的女主角打断。 “南初姐,让你久等了~”余秋棠当着众人的面环视一圈高傲说道:“导演,下午我就不来了,你让其他人先演。” “哎好好好,两位玩得开心~”导演丝毫没有脾气,连声答应。 南初的脸上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淡漠疏离的模样,她当着众人的面率先转头离开,将刚才追问的话抛在脑后。 或许是因为知道已经死了十年的人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谢稚鱼想。 说不定南初刚才听见她的名字都被她吓死了,毕竟再怎么说也是死掉十年的……前女友?不过也说不定南初都要仔细回忆才能想起来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人物了吧? 等两人走远,旁边站着的导演才将手中的本子挥舞地哗啦作响:“你刚才怎么就没多说几句?亏我还特意让你留在这里。” “那可是南初啊,你知道南家吗?我们现在的资金可都是那边投资的,再加上南初拿了影后,你知道有多少人……算了。” 导演看着这个人木然的表情,闭上了嘴。 “第一次遇见真人,我太紧张了。”谢稚鱼沉默片刻,干巴巴地应付了她几句,“导演,刚才我的那一part……” “可惜了脸不错,却是一个傻的……”导演嘟囔了几句,无视她想要再演一遍的想法,很快扬声示意休息时间结束继续下一个部分。 而身为只有几分钟戏份的谢稚鱼被毫不犹豫地留在原地,她看着再一次热闹起来的片场,垂眼看向自己的手指,指若削葱,和她的手型完全不同。 乌云遮住了上半部分天阙,对她而言第一天的工作算是圆满完成,她坐在有着树荫遮挡的台阶上,等着来接她却姗姗来迟的车辆,撑着下巴看着两座大厦罅隙中仅剩的夕阳。 身后倚靠的大楼逐渐亮起灯光。 “南初终于准备订婚了?和谁?余秋棠?” 听见熟悉的名字,谢稚鱼将目光聚焦,从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挣扎了出来。 “怎么可能,余秋棠这种人也配?不过,”女人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坐在台阶上的人影,伴随着哗啦啦的流水声继续说道:“前段时间还有狗仔拍到那位影后找了一群人去住所,我伯母就在那边工作,据说是因为那人的前女友阴魂不散……” “前女友……啊,不会是那个前些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水流声停止,声音清晰可闻,“可是都过去这么些年了,还没去投胎?” “说什么呢你。”另一个女声用一种不屑的语气说道:“比起多年前的女朋友阴魂不散,不如说是南初……” 声音渐小。 谢稚鱼看着前方暗沉下来的天色,默默坐上了停在她跟前的黑色车辆。 “尾号为3980的客人?”前方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谢稚鱼点点头,看向车窗外。 两边的景色飞速朝后划动,她有些不慎熟练地划动手机确认到达目的地,等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她站在盥洗室,抬手抹掉镜子上留下的水蒸气。 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眼角钝圆,抬眼看人时会有一种无辜的感觉,头发是一种被劣质染发剂摧残过的明黄色,要不是这张明媚的脸,或许在任何人的脸上都是一种灾难,但此时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透着一股怔愣的冷。 她忍不住挡住镜子上互相凝视的眼,手腕内侧依旧狰狞的伤口因为这个动作传来一阵阵令人眼前发黑的疼痛。 伴随着这种疼痛,她终于有了明确的实感,她重生了,来到了十年后属于另一个人的躯体之中。 也再一次,遇见了南初。 2、纠缠 谢稚鱼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她再一次用旁观者的身份站在了这里。 有昏黑的光影沉沉压下,眼前一片血色,滴滴答答的雨溅起水花,和她身下蔓延开来的红色汇聚在一起。 周围人声鼎沸,有人在其中奋力呼喊,混合在一起的雨水顺着管道流进下水道中,警笛声由远及近。 一节苍白的手臂从被压扁的车厢中仓皇支出,青紫色的痕迹从指尖缓缓向上浮现。 谢稚鱼站在人群中想着,她被压在下面的身体肯定面目全非,收殓尸体的人不知道会不会和她一样做噩梦。 就这样,她死掉了。 真要回忆起来,其实死亡的感觉并不如何痛苦。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只是非常后悔,但她缺血的脑子已经没有余力思考自己的悔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丁零零~ 伴随着不断奏响的手机铃声睁眼,有一小束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打在她的眼皮上,带来了一种被火焰灼烧的错觉。 谢稚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分不清是庆幸还是无所适从。 她活过来了,并且来到了十年之后一个也叫做谢稚鱼的二十八线小演员的身体中。 彼时这个小演员正躺在溢满血色的浴缸中,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睁眼,挣扎着打了一个求救电话,然后带着强烈的求生欲望活了下来。 手机铃声不知何时早已停止,她有些生疏的翻动,发现是那个叫做许丽的经纪人。 回拨的手一顿,她抿唇将手机重新扔在了床上。 她想起自己在医院睁开眼后就被许丽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娱乐圈里捧高踩低尤为严重,更何况是谢稚鱼这个才刚出道正被公司压榨毫无后台的小演员。 但她不想理会的人却在电话打不通后直接出现在了门口。 “谢稚鱼!谁允许你昨天提前下班的?!”门外先是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尖利的女声,“公司养着你不是——” 谢稚鱼打开门,黑沉沉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许丽不知为何打了一个激灵。 从那天医院里回来之后,当初那个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的人好像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谢稚鱼微微垂下眼睫,低下头开口:“许姐,有什么事?” 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稍纵即逝。 “……你可是和公司签了合同的。”许丽很快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状似无意地问道:“我听说你昨天和南初搭上话了?” 谢稚鱼并不知道昨天那种尴尬的会面算不算搭话,所以只是坐在沙发上维持着自己自闭的状态。 许丽将手中的袋子扔在了沙发上,一脸理所当然的施舍,“你做的很好,今晚有一个慈善晚宴,有很多制片人和导演参与,到时候我引荐几个人给你。” 能搭上话更好,没有也无所谓,反正不影响她利用这个机会蹭。 她咂巴了一下嘴,语重心长地暗示:“记得嘴甜一点,在娱乐圈只有漂亮是不够的,还要知道借势。” “你看这次机会本来是要给lisa的,可是你入了有权有势……” 谢稚鱼将这些话全都当作了背景音乐,只是用手指卷起自己肩膀上的枯黄亮色垂眸说道:“许姐,我想把头发染回黑色。” 许丽皱起眉头正想责骂,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也对。” 哗啦—— 枝叶相触簌簌作响。 谢稚鱼单手按住自己的遮阳帽,任由乌黑的发丝随着风摆动,她另一只手提着打包盒,和蹲在栏杆上的橘猫对视。 还好点的餐食比较寡淡,她挑挑拣拣,将一块鸡胸肉放在了小猫面前,然后轻轻地捏了捏它冰凉的耳朵。 触感很柔软,她藏在口罩下的脸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一道身影伴随着浅淡的茉莉香气靠近,有人在摇曳的斑驳树影中轻声询问:“你喜欢猫吗?” “一开始不是很喜欢,只是我喜欢的……”谢稚鱼脸上的笑容一滞,抬头对上了熟悉的令她心脏依旧胀痛的眼眸。 “南初小姐,你怎么在这?”原谅她在这种情况之下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句无聊的话。 南初并不在意,只是将目光长久地停留在眼前的动物身上,眼中神色甚至带着一种破碎的悲戚:“我也养过一只猫,只是在前段时间离开了。” 啊,原来汤圆也死掉了。 当初小小的一只卧在她的掌心,就连叫声也细弱无力的小猫。 南初那时候需要整晚地出门应酬,还要扛住她家里给她的压力,所以在收养它之后一直都是毕业后暂时还没找到工作的她尽心竭力照顾,好不容易才健康长大。 谢稚鱼眨眨眼,赶紧低头摆弄着一旁的餐盒,看着从桥底栏杆下面流淌而过的河流:“南初小姐,猫的寿命平均只有十几年,对它而言已经算是度过了美好的一生,所以——” 南初突然抬手钳住了她的左手腕迫使两人正面相对,原本眉眼间还算是柔和的神色消散,质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养的猫……”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中莫名带上了一股难言的讥讽:“陪我度过了一生的时间?” 两人之间凑得很近,近的甚至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明明是缱绻相贴的姿势,却又偏偏露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之色。 在被她用这种嫌恶的眼神锁着后,谢稚鱼突然有些想笑,却又觉得悲凉。 她将眼神下移,视线恰巧落在了女人薄红微抿的唇瓣上,就在前几天她还撒娇卖痴,终于在床下得到了勾勾缠缠肆意触碰的机会。 即使南初从不乐意在外人面前展露她们之间的关系,后来也确实背叛了她。 不,或者对她来说,这根本不叫做背叛。 她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告白示爱,只是在某个夏季暴雨倾盆而闷热的夜晚,在有着紫藤花枝垂落的窗前完成了第一次属于两人之间生涩而又急切的唇齿相依,缠绵交缠。 热气蒸腾在舷窗之上,削葱的指尖在窗户上留下几道朝下划落的水痕,弓起的脊背,混乱不堪倏忽而过的光影,还有刻意忍耐着的细碎喘.息。 就这样,一切都顺其自然。 谢稚鱼在夜晚的得寸进尺间也怀疑过,但是汹涌澎湃的爱意让她默认南初对她也有着同样的感情。 直到她收到了南初出轨的消息,死在了半路上。 手腕被抓住的痛感愈发强烈,她仿佛听见了骨骼嘎吱作响。 “南小姐,”她抬眸重新看向女人乌黑的双瞳,“很痛。” “我的手被你抓得很痛。” 她当然知道南初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因为她最厌恶有人带着目的刻意接近,甚至还自作聪明地说出她最想要掩盖的过去。 谢稚鱼按捺住手腕上的疼痛扯出一个笑:“在您的粉丝群里,有人发过一张您抱着猫躺在摇椅上休息的照片,上面有拍摄日期。” “所以我想,就是这样吧。” 一层层雾霭遮住了天空,那只橘猫以及吃完了眼前的食物,在忽明忽暗的晨光中伸了个懒腰,用自己毛茸茸的头顶蹭过一旁的石柱,娇俏地咪了一声。 南初缓缓松开手,她放在一侧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指尖,就好像这个女孩手腕上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物沾染在上。 谢稚鱼脸上的笑容更大,用一种小心翼翼讨好的语气率先说道:“没关系的南小姐!能够遇见您就已经很幸运了!” “我知道的,你们大明星都很怕自己的私生活被人关注。” 果不其然,南初脸上的表情再次趋于平静,要不是谢稚鱼从小和她黏在一起,恐怕是看不出来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厌烦之色的。 南初轻轻颔首,冷声说道:“我会给你提供一个试镜机会。” 谢稚鱼张张嘴,实在是很想拒绝,但她知道以南初的心思要是拒绝说不定会产生更大的风波,所以还不如默认。 就让她以为自己是一个借着机会谄媚权贵的人吧。 “真的可以吗!?太感谢了南小姐,但是我还是……” 她口中毫不犹豫流淌而出的感谢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面前的人伸出食指做出噤声的姿势。 已经身居高位,再也不用像过去那样低头讨好的女人抬脚靠近,将沉沉的目光停留在她莹白的耳垂附近,紧接着有温热的呼吸打在颈侧。 “乖孩子,太过贪心可不好。” 谢稚鱼明媚的笑容僵在脸上,一阵茉莉花香同她擦肩而过。 她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终于将视线投向河堤处逐渐落下的夕阳,时间好像只对活着的生物起作用,就像眼前的落日黄昏,和多年前看见的瑰丽色彩没有任何区别。 南初说的没错,人如果太过于贪心,就会陷入难以斡旋的尴尬境地。 就像她在死后才恍然醒悟,她所谓的爱对旁人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 街角的广告牌上还播放着南初的广告,她闭了闭眼睛,终于打开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停震动的手机。 “谢稚鱼你死哪去了?!离晚宴开始只剩下两小时了,你不会以为自己是多大的角儿,还想着自己能压轴登场吧?” “限你半小时之内从外面滚回来,否则你知道后果!” 许丽难听的话从听筒中传来,谢稚鱼动手将栏杆上的垃圾收拾干净,语气却是与冷淡神色完全相反的柔和:“好的许姐,我马上就过来。” 3、指尖 沉沉的云霭遮住了天空,暮色显得凄凉而又苍茫。 南初刚上楼就看见自己的经纪人正坐在最上一层的台阶上抬头看着忽明忽暗的楼道灯。 又要请人来修理了,电路老化太过,非得重新安装不可,但是住在这里的人一直固执地保持原状…… “什么事。”南初打开门,将钥匙轻轻放在了置物架上,完全没有邀请进门的意思。 即使主人千般爱护,钥匙上挂着的兔子玩偶也早已褪色,色彩斑驳。 就像面前这个女人,早就在多年前的某一天将所有的一切全都抛下,只余下了一具空壳。 而这具躯壳,就此苟延残喘存活在这栋老旧腐朽的建筑中。 陆悦转过脸,将脸上即将展现出来的复杂神色藏好,又很快面露微笑:“南初,之前天使基金的人联系过我,邀请你参加今晚的慈善晚宴。”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之前你不是让我资助了一个学生,要我说天使基金的那群人实在是太过于讨巧,还以为……” 但不得不说,她确实没办法在请示南初前就立刻拒绝这个邀请。 陆悦看着眼前这个形单影只的女人,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南初蹙眉敲了敲桌子,依旧没有想起陆悦口中的女孩是谁。 窗外闷雷炸响,她却突然忆起下午那个叫做谢稚鱼的女孩抬眸直直望向她眼底的模样。 很像,但不是。 她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过去的一切又在脑海中翻涌不停。 阳台上的花朵早已换了一批又一批,此时正肆意盛开着。 “去。” “什么?”陆悦依旧没有踏进房门一步,只是站在门外有些惊讶,“要去吗?那我现在联系造型师过来——” 南初站起身:“不必。” 水晶吊灯的光芒打在参加晚宴的人身上,不时闪烁出耀眼的星辰,有交谈恭维声响起,声音逐渐变大,轻缓的乐曲环绕在这个宴会厅内。 落地窗外矗立的花树如细雨缤纷飘落,谢稚鱼站在人群的最后,看着经纪人带着她的同事围着几个导演大肆讨好。 听了许久,这才明白为什么许丽今天厚着脸皮到处拉关系。 南初据说要过来,而且还是以投资人的身份。 现在的南初,已经不是当年等在试镜选拔现场就为了一个角色的小演员了,她不仅成为了南家唯一的继承人,就连在演戏上也有无数编剧拿着剧本等待挑选。 “南初小姐什么时候过来,那边的自助餐快点撤掉换新的,还有那些混进来拍照发通稿的人,让保镖把他们赶出去!” “怎么样,小琼打扮好了没有?一定要以最活力四射的状态过去迎接……” 见没人关注,谢稚鱼转身推开了阳台门。 冰凉的细雨缓解了刚才在室内感受到的沉闷的气息,她习惯性地捡起眼前被雨打落在栏杆上的不知名花朵,再细致地将其摘下一瓣瓣排列好放在花盆中央。 只要心情烦躁,她就会不由自主的做出一些机械性的动作,那时南初在阳台上养了几盆仙人掌,上面的刺全都被她霍霍干净,再加上汤圆也很喜欢这盆能够挠痒的工具,她们家的仙人掌就没有活过一个月的。 后来她实在是受不了,终于抽了一个时间从隔壁市场上买回来了一盆假的仙人掌。 那时周围最高的建筑只有城市最中央的钟楼,夜晚有星辉洒下,和灯光交辉映。 她们会坐在椅子由她诉说对未来的各种憧憬,而南初会在她的恳求下在一旁工作,直到她撒娇撒痴后才会勉强开口应付一句。 后来作为南家继承人的南初越来越忙,就连这唯一的相处时光都失去了。 一侧发出杯勺相触的清脆声响,谢稚鱼心脏猛地跳动一瞬,往后退了几步。 她这才发现在被花草挡住的拐角处还有另一个隐蔽的休憩场所。 南初百无聊赖地放下面前绘着鎏金图样的茶杯,视线却一直跟随着她,也不知道在这里看了她多久。 黑色长裙上绽放的繁复图案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在光线下摇曳,领口处点缀着一颗水晶,就如同刚才随着花瓣滑落的露珠。 长发被用一种并不繁琐却又优雅的弧度挽起,气质高洁,苍白的脸上笑容清冷,眼角周围却带着一股胭脂春色,她先是注意到谢稚鱼指尖上被沾染上的花汁,又很快抬起头。 “……” 阳台外细雨迷蒙,雾气弥漫。 南初如同黑夜中的女妖一般凑近,冰冷的指尖轻柔地抚摸过她手上沾染上的痕迹,带来一种酥麻的刺痛感。 明明脸上带着甜蜜的微笑,却让谢稚鱼有一种连带着越下越大的雨也要燃烧起来的错觉。 “之前的结果还不满意?” 她爱怜地凑近,从他人的角度就像是一对情侣在甜蜜地窃窃私语,可语气却十分薄凉:“或许我更应该问你,是谁让你过来的。” 谢稚鱼紧贴着身后还带着水汽的栏杆,张了张嘴:“我是繁星娱乐的……”她停下介绍,伸手扶住了南初窈窕柔软的腰肢。 滚烫的热气从指尖一直往上,触碰的地方有一个轻轻的凹陷,她像是被烫着了一般在女人站稳后立刻松开了手。 不知名的花雨随之而落,冰冷的雨点敲打在木地板上,某些话语哽在喉咙深处,但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都没有再说出口的意义了。 南初在沉默地凝视她片刻后突然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眼眸中的讥讽终于毫不保留地倾泻而出:“你的演技很好,但用错地方了。” 谢稚鱼愣愣地看着她,彼此的呼吸交错在一起,鼻尖闻到了浓郁的红酒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看来是误会自己得寸进尺想要从她手中得到更多的好处了。 “南初小姐,”她的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礼貌恭敬,“繁星娱乐被邀请参加今天的慈善晚宴,我是跟着经纪人一起来的。” “我并不知道您就在这里,只是想过来吹吹风。”她抬手扣住南初的双肩轻轻推开,示意自己并没有任何想法。 原本因为难以自控而放任,差点陷入梦境中的南初终于清醒。 在这昏暗的天光之下,女人的一缕黑发被雨沾湿,缠缠绵绵地顺着修长的脖颈粘连在胸前,她的瞳孔很湿,有莹莹水光顺着眼角一侧滑落,可人并没有这么多的眼泪要流。 “你可以走了。”她偏过头,将视线投向随着风雨摇曳的花枝,就好像是用这个动作躲避什么脏的东西。 谢稚鱼缓缓吐气拉开阳台门,却不妨和另一个人对上视线。 穿着复古荷叶边短裙的女孩轻飘飘地环视她一眼,先是撇撇嘴,很快朝着阳台露出一个甜美可人的微笑:“姐姐,小琼好想你~” “可是陆悦姐说什么你很忙,哎呀我每天都……” 谢稚鱼转头看了一眼气氛尚佳的两人,脑海中只转过一个想法。 南初和十年前似乎是没什么变化,依旧喜欢在有绯闻女友的情况下和其他女孩勾勾搭搭。 不,似乎是……有未婚妻? 她贴心地为两人关上门,重新回到了宴会厅中。 可阳台上的气氛却并没有如同她想的那样美好。 “姐姐,那个人是谁?”小琼想动手挽住她的胳膊,却被她不着痕迹的躲过。 南初看着她刻意夸张展现的表情实在是有些意兴阑珊,饮酒后的头疼让她皱起眉头:“你又是谁?” 小琼甜美的笑容一滞:“我、我是——” “不像。”南初垂下眼睑,仿佛被栏杆上摆放的花瓣刺痛,挥手将上面的东西全都抚落在地。 她转身拨打了陆悦的电话,眉目带着些厌烦的戾气:“我要她的全部资料。”电话对面回复了些什么,她毫不怜惜地将散落在地的花瓣碾碎,“不,不需要这么麻烦。” 以她的身份,自然会有许多想走捷径的人前赴后继地贴上来。 但是她不允许有人—— 南初眸底的冷漠将小琼死死地钉在原地,等即使沾上雨色也不显狼狈的美丽女人远去,她这才恼怒地将摆放在上方的盆栽全都打落在地。 哐当! 她盯着木地板上的划痕碎片,在工作人员听见声音赶来后焦急无措地说道:“抱歉,刚才我和南初姐姐……” 落地窗上缓缓划过一道道雨水,水珠折射着宴会中觥筹交错的灯光,细碎的光斑像是涟漪。 谢稚鱼坐在休息区,看着细雨将窗台的缝隙填满。 “谢稚鱼,你又跑哪里去了?”许丽用力扯过她纤瘦的手臂,将其往宴会最中心的位置带,“你可算是走大运了,那位看到了吗?大导演!可别说我没给你创造机会!” 谢稚鱼手中不知何时被塞了一个倒满酒的高脚杯,许丽带着她讨好地放低姿态:“傅导,这是我们稚鱼,您看看这脸蛋,多清纯!” “是不错,但是我们稚鱼好像没什么代表作啊。”傅导用打量货物的眼神暧昧地表示了一番。 许丽很快察觉了更加深层的含义,露出谄媚的笑容,擅自作主道:“傅导,您完全可以……” 南初轻轻放下酒杯,居高临下地站在最上一层,她乌黑的发如同海藻般披散而下,冷冷看着可怜的女孩即将被扯入更可怕的脏污沼泽。 4、招惹 宴会厅的两侧摆放着精致的鲜花柱,在这阴沉而细雨连绵的天气中依旧馥郁芳香,酒气熏然,和各种香气混合在一起。 有人已经商量好接下来的行程,言笑晏晏地跟着某些大导演制片人进入被红色帷幕遮挡住的私密空间,这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总有人想要利用些什么达成自己的目的。 谢稚鱼看着杯中的红酒泛起一圈圈涟漪,抬头用一种惊喜的语气说道:“傅导,真是久仰大名。” “今天来之前我还看见热搜上说你利用职位之便暗示他人出卖身体,事后又当作无事发生……原来是真的?” 她一改之前唯唯诺诺的状态,眉目一挑竟有些活色生香,苍白消瘦的脸随着这一明媚骄傲的动作完全展露,不同于之前见面时那规规矩矩,就像是一个苍白影子。 是谢稚鱼的模样。 南初稍感无趣观赏荒诞戏剧的眼神顿住,指骨紧紧捏住了高脚杯,泛着惨白的死意。 楼下的闹剧还在继续,傅导本就猪肝色的脸胀红指着女孩的鼻子怒骂:“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一个什么后台都没有的贱人还耀武扬威起来了!信不信我马上就找人封杀——” 从宴会厅二楼坠下的高脚杯摔在光滑可鉴的地板上,红色的酒液混杂着水晶碎片流淌,其实声音并不大,但使众人停下动作的是站在二楼女人。 谢稚鱼抬起头,视线似乎在某一刻隔着悠久的时光同她相触,却又顷刻若即若离。 谢稚鱼恍然想起很久之前,她和南初虽然住在同一个小区,只要见面就一定会被用来和这个邻居家的优秀孩子做对比,所以她单方面看不惯这个在自己妈妈口中样样都好的人。 让两人之间关系缓和的,是南初母亲车祸身亡的那天,她抱着母亲的遗像下车,冰冷细密的雨打在她的身上,周围的邻居指指点点。 【是她妈妈傍上了大款,两人在车上不知怎么得就啧啧…… 【哎哟,那小初可怜喽,这下一个亲人都没有,别说上学了,恐怕只能去……】 那时她不知怎么地跑过去,撑伞遮住了南初并阴阳怪气地一条条反驳了那些长舌妇。 后来南初就像是这样,在她毕业后借着酒意开口讨要亲吻时,也只沉默垂下眼眸凝望。 有些尖锐的指甲刺进她的手心,密密匝匝的疼痛让她回过神来。 周围很安静,就连时刻不停的乐曲也停了下来。 南初慵懒随意地看着台下的观众。 墙上的繁花画作在其身后,如同守卫版拥簇着她,黑色的长发随着动作从浑圆雪白的肩头滑落,清冷如霜的眼眸朝下一瞥,只平静地开口说出一句话。 “很吵,都散了吧。” 这并不是询问,而是作为主人家的通知。 她转身,只给台下的众人留下一个混进身后黑暗中的曼妙背影。 一场宴会就如此,在女人不可置喙的命令下到达了尾声。 “你知不知道我废了多大的功夫才哄住那个傅导和你见上一面!”许丽胸膛起伏,却又因为怕被人听见而咬牙切齿地压低了声音,“要是真有那么清高,就别和繁星签合同!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同意公司的任何决定,你这么做——” 谢稚鱼放在口袋中的手捏住了录音器,正准备说些什么让这个人再肆无忌惮地爆出更多的料。 她并不想留在这个能继续看见南初的地方,当演员也不是她的愿望。 却没想到许丽在接起电话后脸上的表情突然趋于谄媚:“……是是是,我们稚鱼什么都能做,包在我身上!” 她挂掉电话,用一种像是看货物的眼神打量了一番谢稚鱼:“难怪你敢当面给人难堪,原来是早就准备好了。” “娱乐圈里这么多人都知道南初喜欢黑发雪肤,眼神要像是小鹿一般莹润活波的女孩……你的话,表情太沉郁了。” “喏,《宫城月》女二号试镜,以你的能力想要一步登天,要么背后有资本,要么就是有金主嘛~”许丽语重心长地将自己的经验分享,满脸都是贪婪欲望。 “不如你给南初的助理打个电话,反正只是走个过场的事,完全没必要还去试镜这么麻烦,对吧?” 谢稚鱼摇摇头:“我没有电话。” 接下来,无论许丽怎么试探,她都没有再说出一句话,只是看向车窗外沉闷的雨丝。 炙热的阳光很快将昨夜的雨洗净,清晨的鸟雀在窗台上跳跃,并不时停下步伐,将尖喙伸进蓬松的翅膀中梳理羽毛。 谢稚鱼才刚开门就听见隔壁一个也住在这里的演员正背对着走廊打着电话。 “我当然看见了,还好热搜上有关于南初的消息把我的事压下去……现在怎么办?什么私联粉丝、都是没有的事你让我怎么办?!” “真没有!”她扫了谢稚鱼一眼,又很快压低声音,“发律师函吧,趁现在大家的目光都在宴会之夜的热搜上。” 谢稚鱼掏出手机,先是熟练地无视了经纪人的好几个电话,点进热搜。 #南初 或许其他明星需要更加炸裂刺激的话题,但南初只需要姓名就可以吸引任何人的注意。 她翻了翻这条热搜,还有粉丝趁着热度发出了剪辑好的人物集锦,从刚出道时扮演的女配角,然后再到工作室时不时流落出来的照片。 :姐姐真的好专情啊,和未婚妻十年前就在一起了,呜呜呜我也好想要个这样的姐姐。 :真要这么专情,怎么十年都结不了婚?我有个亲戚也在娱乐圈,都说南初挺花心的,时不时还会亲自选妃。 :你想选还没得选呢!姐姐选妃我第一个报名!而且姐姐至今还在给当年意外去世的前女友扫墓,这还不能说明她专情?反正你这种chun种就硬黑! 接下来的评论很快就变成了粉黑大战。 谢稚鱼其实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要去寻找有关于过去的消息。 或许是因为当年为了和南初在一起和妈妈断绝了关系,或许是因为她确实赌错了,这让她更加怯弱不敢面对。 但总要面对的。 她眼睫轻颤,很快下楼拦住一辆出租车,最起码让她知道妈妈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 带着些许闷热之意的微风吹过,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条破败的街道。 “这附近的地早在几年前就说有富豪买下来要发展成商业街,一直拖到现在。”出租车师傅很善谈,可能是见她的表情不对还耐心解释:“住在这里的人老早就拿着丰厚的钱款走了,一般没什么人在。” 谢稚鱼恍然点头,看着出租车顺着阳光的方向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 她站在楼下犹豫了几秒,抬脚走上了布满灰尘的楼梯,自家的门上还留着她小时候的乱涂乱画,但是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手机的铃声响起,耳边再一次传来许丽的声音:“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你到底在哪?怎么不接电话?”她开口威胁,“就算有人保你,但不配合公司的安排,到时候赔偿金……” 吱呀一声,面前的防盗门从里面打开。 一道影子正正好扑了出来,紧紧地搂住了她。 乌黑的发擦过她的鼻尖,清浅的花香以及酒气将其完全包裹,下巴磕在她的肩膀,滚烫的手臂越缠越紧。 南初的整个人都泛着热意,双目迷蒙,就连口中吐出的热气也如此滚烫:“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舍不得我。” “鱼鱼,你一直都没来梦里见我。”她在梦中之人的脖颈处轻轻嗅闻,用一种暧昧的姿态啃咬住女孩精致小巧的耳垂,然后继续往下。 黏腻的水声在寂静的楼道中响起,伴随着窗外的蝉鸣。 “……” 她用力推开了南初。 “咳咳咳咳——”灰尘四溅,南初的眼周晕染着深深浅浅的薄红,泛着水光的干裂嘴唇微微开启,然后吞咽了下去。 稍显凌乱的黑发挡住了半边脸颊,但露出来眼眸却美得惊心。 她闭上眼睛,的咳嗽声依旧没有停止,就像是想要将跳动的心脏也咳出来一般。 谢稚鱼捂住了自己的脖颈,从胸膛中翻滚而出的闷痛让她口不择言:“对着早已死去的人痴心一片,这会让你好受一点吗?” “真这么爱,你怎么不去死?!” 南初苍白的脸上带着病态的红,只是愈发执着地想要重新牵住她的手指。 楼道内只有在阳光中闪烁的灰尘碎屑在空气中飘荡,谢稚鱼突然觉得和一个生病的醉鬼没什么好计较的。 “算了。”她垂下眼眸,找到南初的手机拨打了上面写着经纪人的电话。 等陆悦带着人匆匆赶过来时已经快下午了,她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带人在南初可能会出现的地方到处寻找,唯一遗漏了这个最开始的地方。 她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南初松了口气,又四处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身影,只好先让人小心地将已经昏迷不醒,脸上带着憔悴病容的女人带回去。 谢稚鱼站在楼上,看着在逐渐沉滞的暮色中远去的车辆。 谁能想到当年母亲所说的话一语成谶,南初确实不是良配。 她低下头,终于有时间查询有关于这个小区的消息。 而将这片区域买下的,是南家。 5、恶心 “南初,算了。” “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了。” 女孩穿着蓝白校服,半长不短的发被随意扎起,她鼓了鼓脸颊:“就知道你这人根本说不出道歉的话,我要先回家了。” 她转身跑向黑夜中飘忽的灯火。 “……” 怎么能算了?凭什么算了?! 凭什么将她的人生弄得一团糟之后,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不见? 南初唇角撕裂,拔掉针管起身,胸腔的闷痛却没有丝毫缓解,她看向在一旁打瞌睡的助理,声音沙哑:“是谁送我过来的?” 这里是南家私人控股的医院,也算是她的另一个居住地点。 小助理立马清醒,赶紧从抽屉里拿出棉签摁住了女人顺着手背蜿蜒而下的血痕:“南小姐,是陆悦姐。” “她刚才去——” 陆悦推开门走了进来,在看见南初苍白的脸色后赶紧走上前来:“还好这次没出什么大事,祖宗,”她露出求饶的表情,“下次手机关机前也稍微通知我一句可以吗?” “要是被南家那群人知道,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南初微翘的睫毛带着一股潮湿的冷:“你定位到了我的手机。” “不不不。”陆悦连忙摆手解释:“是你给我打了电话,然后发送了定位短信。” 南初垂眸沉思,背对着夕阳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稀薄的光影透过发稍落在她沉沉的眼中。 “是吗?”她轻抚自己的唇角,依稀觉得上面还残存着温存的暖意,“去查查看。” 这么些年,总有一些不知死活的‘真爱’。 她脸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冰冷:“然后,送她离开这座城市。” 谢稚鱼正站在候场室外,走廊的冷气开得很足,她都能够看到隔壁穿着短裙的女孩被冷得瑟瑟发抖还要不停默念台词的样子。 这座城市温差变化很大,可能刚刚还是艳阳高照,就会突然下一场骤雨。 “二十三号,下一个准备。” 谢稚鱼站了起来,走进房间。 坐在最中央的女人直入主题:“你来表演一下第十三幕。” 【京城寒冷的风将草叶揉碎,她捡起地上的糖葫芦,伴随着刺破口腔的糖霜,囫囵吞枣吃下,“这世间最美好之物,唯糖而已。”带着儿时的回忆从狭小的井口一跃而下。】 原本的谢稚鱼是学过表演的,所以她依样画葫芦也能勉强将这一幕演出来。 “各位老师,我的表演完毕。”谢稚鱼鞠了一躬。 坐在主位的女人翻了翻剧本开口:“等通知。” 谢稚鱼点点头,走了出去。 等人走后,房间内严肃的气氛马上松快起来。 “我们嘴毒的魏导改性子了,居然没骂人?”有人调侃。 魏导瞥了她一眼:“我只是觉得她的演技虽然青涩,却有一种未经打磨的灵气。” “看来魏导又要操心了哈哈,我给她通过?” 魏导嘴硬:“本来也是要通过的,那可是陆悦推荐过来的人,她背后站着谁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好了别说了,继续。” 谢稚鱼站在门廊前,看着突然沉闷下来的天气。 一辆银灰色的轿车缓缓停在她的面前,穿着职业装,短发一丝不苟的女人从车里走了出来:“你好,谢小姐。你可以称呼我为陆悦。” “我们小姐想要见你一面。” 谢稚鱼沉默片刻,询问道:“是南初么?” “谢小姐,你上车就知道了。” 陆悦那隐隐看不起的眼神让谢稚鱼有些不舒服。 之前南初的那些朋友看不起她,她还可以安慰自己,起码南初喜欢。 南初从未拒绝她的亲吻做.爱,即使床下冷若冰霜,但她的酮.体永远滚烫,所以她能够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去看那些蛛丝马迹。 可现在她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却还是有人觉得她配不上。 “陆悦小姐。”谢稚鱼抬起头,眼尾上挑,“我从来不上陌生人的车。” 咔哒。 后座的车门被人打开。 雪白的脚踝被黑色的细带紧紧包裹,然后踩在地上,如云的黑发在纤细的腰肢轻轻晃动,涂着素色指甲油的手将垂落额间的发挽起,女人走上前来,如同浸泡在冰水中的黑瞳注视着这个女孩。 “谢、稚、鱼。”她苍白的唇轻启,就连喊出这个名字时也带着喑哑潮湿的味道,“我很恶心这个名字,特别是在你的身上。” “上车。”她开口命令。 谢稚鱼放在身侧的手忍不住蜷缩了一下,为南初的这句话。 她当然知道南初是什么人,冷心冷肺,利益为先。她利用舆论让南家不得不捏着鼻子将她接回,也一步步蚕食掉他人的生存空间。 所以那天在收到南初和另一个女人的亲密照片后才会这么急匆匆地跑过去,实际上也是想要一个尘埃落定的结果。 谢稚鱼直视她的眼,想尽可能平淡地开口,但不稳的声线还是暴露了自己内心的不平静:“你凭什么说我的名字恶心。” “怎么,是因为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因为你的缘故死了?” 她看见过南初咬着嘴唇难以自制,双目迷蒙浸透烟雨。在大家的怀疑之下承认她的身份,嘴角微抿毫不在意。 还有此刻在眼前的,乌黑的发在风中弥漫,嘴唇红艳,口中却吐出诛心之话的女人。 她在南初愈发明艳不可逼视的眉眼间畅快地笑,抬手将其肩头滑落的黑发缠绕在自己的食指:“或许你想听我这么说。” 谢稚鱼垂下眼眸,密密匝匝的睫毛挡住眼底的神色,无端温柔起来:“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你了……是这样吗?” 明明是盛夏的天气,那股阴冷却从心脏传递到四肢百骸,风打着旋经过,不远处上课的铃声浸入耳中。 南初胸口起伏深深喘息两下,很快就恢复了原状,语气冰冷毫无波动:“看来你比之前那些人知道的更多一些。” 她冰凉的指尖钳住了女孩的下巴:“我很喜欢她为我做的一切。”她的语气轻飘飘地,“也很感谢她的离开,虽然是以死亡的方式。” “说吧,要多少钱?” 南初松开钳住她下巴的手,厌恶地擦拭着自己浸透红润的指腹。 她们之间明明凑得很近,近到能够听见鼓噪的心跳,但又同时隔的很远,远到无法看见彼此的眼底。 谢稚鱼想不顾一切地质问,可那些诅咒的话语却哽在喉咙深处:“……我想解决掉和繁星娱乐的合约。” 她听见自己这样说,也终于再次看见了南初眼底漫不经心的笑。 “可以,我会给你一笔钱,离开这座城。” 湿热的风拂过沉闷的万物,城市的夹角有铅灰色的云压下,死亡的痛苦如此持久,像是蜗牛攀爬过漫山的原野。 谢稚鱼咬紧牙关,那种痛苦好像还残存在脑海,她缓缓摇头:“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南初的脸色在风中愈发苍白冷漠,眼角却晕染着深深浅浅像是被时光镌刻成的深红。 不能再继续和这个肮脏的赝品纠缠,她轻咬舌间,口中血色蔓延:“这不是通知。” 低调华贵的黑车缓缓驶离,身后有着其他人从大楼内走出。 “那辆过去的车是——” “嘘,别喊,你想被封杀吗?” “也没这么夸张吧……不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不是余秋棠喽,她现在可要演大制作了,不求求金主怎么能行……” 谢稚鱼呆呆站在门口,以为自己在女人心中还有些许地位的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你怎么还站在这?”有人抬手翻了翻笔记本上的记录,“谢稚鱼?” 谢稚鱼将目光缓缓投向眼神诧异的人。 谢稚鱼、谢稚鱼。 她很想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却因为这个名字捂住嘴当着来人的面吐了出来。 狭长宽阔的车辆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乌黑如檀木的发色如云堆叠,精致的锁骨半遮半掩,女人苍白病态的指骨翻动着手中的文件,手背上泛着可怕的乌青,她不时咳嗽两声,脸上就再次弥漫上一股坨红。 “……这种事交给我就行,干嘛非得拖着病体来一趟,你的身体不好,总这样生病又不爱惜自己,”陆悦看着正安静翻看文件的女人,“她也不想看见你——” 南初合上的文件打断了她的话:“确定她的背后没有任何势力?” 陆悦点点头:“我找人查过了她的所有信息。” “孤儿,从榆城来打工时被星探发掘,之前一直在各个片场演一些无名配角,前段时间因为公司的无良压迫进了医院……有没有可能是稚鱼小姐的朋友?” 也许是知道这两人过去的纠葛,所以想用这个名字获得一些东西。 陆悦这样想着。 她的语气很柔,深怕再一次刺激到这个女人,“我记得稚鱼小姐小时候在锦城待过一段时间。” “不可能。”南初眼尾低垂温柔至极,抬眼时丝毫不顾及她人惊悚的神色,“鱼鱼没有朋友,只有我。” “只有我一个人。”南初叹息着,像是没办法般甜蜜开口:“我是她的一切,她围着我转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呢?” 6、阴魂不散 谢稚鱼接过温水,滚烫的热意从杯壁传来,反而让指尖产生了一种痛感。 一只手将杯子强硬地拿了回去,她抬起头,撞进了来人凝重的眼眸。 “要不然还是送你去医院?” 谢稚鱼摇摇头:“谢谢魏导,您先去忙吧,我在这坐一会儿就好。” 天色阴暗,昏昏沉沉的云层从城市的边缘蔓延空气中充满了潮湿泥土的气味,这种天气或许在几分钟后就会下起一场暴雨。 魏之雪看着面前的天色:“要下雨了。” “……什么?”谢稚鱼还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就被来人的话打断。 “总不能让一个生病的人独自回家吧。”魏之雪回过头,弯起眼角,“我送你回去,刚好顺路。” 我还没说自己的家在哪。 谢稚鱼眨眨眼。 等回到租房时已经是下午了,她的手中还提着魏之雪硬塞给她的药和伞。 水珠顺着伞的边缘滑落,很快就在地板上汇聚了一团水洼,她缓缓坐在了沙发上,有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手背上。 也许对南初而言,她真的只是一个在少年时期随便一个眼神就挡在面前冲锋陷阵的傻瓜。 南初嘲讽又厌恶的眼神在她脑中不断浮现,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再一次浸满喉骨。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魏之雪:记得吃药。】 【魏之雪:宫城月.txt】 谢稚鱼擦干眼泪,看向窗外的雨幕。 属于谢稚鱼的过往早就被埋在最深的地底,她的梦也该醒了。 等见到妈妈之后要好好道歉,然后离开这座城市吧。 嘀嗒嘀嗒。 墙上的时钟一刻不停地转动。 南初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她将头靠在触感温润的盒子上,声线沙哑又温柔地说着什么。 “鱼鱼,不要再生气了。”她伸出手抚摸着,就像抚摸爱人的脊背,“和我说说话吧。” 满室寂静,只有墙上的时钟还在嘀嗒声响。 “怪我,居然忘记买你喜欢的甜食回家了。”她突然站起,却因为保持一个姿势长久不动而晃动了一下。 南初拿起伞下楼。 街道两侧种满绿白色的花树,每次下完暴雨,都是清洁工人最烦恼的时候,花瓣会被人踩碎发黄,或者掉落在路过之人的伞面上。 谢稚鱼小心躲过脚底的水洼,将手中打印好的资料抱紧。 路边亮起昏黄的灯光,一家店面映入眼帘。 她走了过去:“老板,给我来一份桂花……” “来一份桂花酿。” 潮湿的雨伴随着似有若无的香气,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只能看见握住伞柄的手指修长而纤细,指尖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两位客人,你们运气真好,刚好还剩最后两份。”店老板熟练打包好后看向两人。 谢稚鱼沉默不语,只是往另一侧靠了靠。 “再给我来一份茯苓糕。”谢稚鱼轻瞥了一眼远去的背影,不需要再继续恶语相向,这让她松了口气。 前方的背影踉跄,手中的桂花酿掉进了水洼之中,她毫不在意裤脚沾上的雨水,只是蹲下身试图将东西捡起。 谢稚鱼站在原地,踟蹰片刻,还是决定离开。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今天早上就是她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女人挡在她的面前,没有打伞,已经湿透的发披散在身后,卷翘羽睫被水沾湿,水珠缠缠绵绵绕过眼尾,那双被粉丝观众描写为淬着碎冰的眼眸被雨淋湿,沉沉看着她,又好像什么都不在她的眼中。 “多少钱?我出十倍。”南初见这个戴着口罩躲在伞下的人没有说话,又毫不犹豫地喑哑开口:“二十倍。” 谢稚鱼朝后退了一步,实在无法忍受她现在这种什么都用钱来解决的方式。 “就算五十倍,我也不会答应。” 南初的眼神迷蒙了片刻,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的厌倦:“原来是你,阴魂不散。” 谢稚鱼的呼吸猛地停滞一瞬,却又有些嘲讽地想,怎么不算阴魂不散呢,一个占据了她人身体的孤魂野鬼。 可越是觉得疼痛难忍,她越会微笑。 “原来是南初小姐,那就让给你吧。”她不顾顾胃部的绞痛,将手中的食物放在一旁落满白色花瓣的长椅上,不带任何恶意地开口询问:“是要放在谢稚鱼的墓前祭奠么?” 才刚转过身,身后就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谢稚鱼快走几步,蹲下身。 面色苍白如纸的女人抓住了她的手腕,随着瓷白脸颊滑落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什么。 谢稚鱼侧耳细听。 “……不去医院。” 雨伞坠地,来自昏沉天际的雨倾盆而下。 *** 卫生间内的水声停止,谢稚鱼端着冰水走了出来。 南初湿漉漉地躺在沙发上,嘴唇不时开合,露出淌着深红的舌间,只错眼一瞬,莹白的脖颈上就攀爬上滚烫的粉。 她解开女人胸前的纽扣,露出一点细腻的风光,将冰冷的毛巾搭在她的额头,引来女人不知道是舒缓还是痛苦的轻哼。 桌子上摆放的桂花酿已经凉透,谢稚鱼暂时没有心情理会,只是靠在沙发一角看着天花板。 在重生的这段日子里,她曾经想过很多遍,如果她十年前没死,那她和南初现在又会是什么光景? 也许会成为一对分分合合无数次的怨侣,直到最后的爱意耗尽,两人相看两厌。 或许终于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在某处相遇时点头微笑,眼中全是冷漠。 没有第三个结果。 她当然也曾幻想过无数次自己和南初共同走向婚姻殿堂,可电话那头永远的忙音,毫无陪伴的夜,参加同学聚会时在门外听见的嘲讽话语。 那时南初就坐在主位,一句话也未讲。 她伸出手,细致描绘着女人精致的眉眼,滚烫的热气透过冰冷的指尖。 “如果一小时内不退烧,我就把你送去医院。”她将毛巾重新浸入冰水中。 等再一次抬起头时却发现沙发上的女人正拧眉看向她,语气如同雪山深处交错的寒冰:“你又想做什么?” 7、真心瞬息万变 谢稚鱼一时忘记了该有什么反应。 盆中的水滴落涟漪,一圈又一圈。 她想起曾经在窗台上堆积的灰尘,雨落后漂浮在池水中枯黄的落叶,还有曾隔着车窗在上方羞涩又大胆地写下两人的名字。 “是你的请求。”谢稚鱼尽量平静地开口。 女人抚住额头,在看见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后,原本就覆满寒霜的脸更冷。 南初一身不吭,半湿的黑发凌乱地披散在身后,清越的眉皱起,在这令人烦恼的雨中,她好像变成了某种介于雨水和泪水之间的第三种物质。 将目光久久停留在冷透的桂花酿上。 她起身,如同玉质莹润透白的脚趾踩在地板上,然后来到桌前,只轻抿了一口。 过量的糖浸入唇舌,反而从舌根返上来一种极致的苦味。 南初伴随着这种浓郁的苦开口:“随便捡人回家?” 那些用各种手段接近她的人,或活波可爱,或清冷孤傲,假借名义将三分爱意演绎成十分,好像如此就能够打动人心。 谢稚鱼起身,将窗户打开,冷冽的风雨伴随着从楼顶垂下的细枝叶蔓将房间内闷沉的空气打散。 完全没有任何解释的必要,她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是的。” 哗然的雨声敲打着苍翠的叶片,她回过头,钝圆下垂的眼一眨不眨:“我就是这样的人。” 南初因为看见熟悉的目光而心脏抽痛,紧接着漫上来的是彻骨的厌弃。 她轻喘几口,脸上病态的红反而被压下几分。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因为电话总是打不通,于是气急败坏赶过来的许丽推开门:“公司特意安排的课程从来没见你上过,就算……” 她看着正光着脚俯腰,乌黑浓密的黑发挡住半边轮廓的女人谄媚微笑:“原来是因为有……南小姐,我们稚鱼可需要您多多提携才是。” 许丽将右手背在身后,自认为隐蔽地拍下了好几张照片。 原来如此。 南初看向站在窗边发丝被沾湿的女孩,只轻飘飘地开口:“我会的。” 桂花酿被她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垃圾桶。 很快,谢稚鱼就知道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用意了。 #爆某顶流女星私下幽会,两人暧昧气氛十足 那是一张抓拍的照片,光脚踩在地板上品尝着什么的顶流女星,眉眼并不十分清晰,但只要看见这张照片的人都能认出这是谁。 还有站在窗前气质沉静,直直看向镜头的她。 :怎么可能?一定是炒作!刚才我查过了,那个也是一个二十八线,演技不怎么样倒是爱蹭(白眼 :大家冷静,这张照片根本不能代表什么,我一点暧昧的感觉都没发现,姐姐有女性朋友也是正常的吧? :真的么,可是之前就算有什么捕风捉影的事,也从来没有哪个八卦号敢这么大剌剌的发照片……这真的不是默认吗…… :不得不说,照片拍得还挺唯美。 :姐姐的未婚妻最近好像在榆城准备音乐会。 谢稚鱼看着账户后台私信中各种诅咒她的污言秽语,抬脚走进了办公室。 许丽也在办公室内,春风得意地开口:“我只是试试,要是南小姐不乐意,那张照片当然发不出去,这也能更好的揣摩南小姐的用意不是?” 她回过头,终于正眼打量谢稚鱼:“我们正主终于来了,接下来再买几个通稿让大家都知道宫城月女配的事……” 谢稚鱼打断了她兴奋的话询问:“老板,找我什么事?” 坐在主位的老板将手中的文件递了过去:“稚鱼,这是我让秘书新拟好的合同,你签了吧。” “接下来我们会将一切资源往你这边倾斜,很快你就能借着这股东风成为炙手可热的大明星!” 繁星娱乐的老板屈尊降贵地递过一只钢笔,似乎完全不觉得谢稚鱼会拒绝。 谢稚鱼接过钢笔,将其重新放回桌上,然后拿着合同看了许久,在两人灼灼目光下低头羞涩地微笑:“老板,还有许姐。” “我可以先考虑两天么?我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许丽皱眉,习惯性地又要说上几句:“稚鱼,不是我说你,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我知道之前是我太严厉——” 老板挥了挥手暗示:“没关系,确实需要考虑清楚,你先去休息一下,之后你的工作就要忙起来了。” 谢稚鱼抱着合同点点头,转身关上了门。 周围从来都是目不斜视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同事热情地和她打着招呼,好像突然之间,一切的美好都发生在她的身上。 事情就这样发酵了几天,繁花裂锦,气势咄人。 直到高贵冷艳从来不理会这些事的南氏集团突然上线。 用调理清晰,词条恳切地口吻解释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并发布了一则对繁星娱乐的律师函,表示决不姑息。 谢稚鱼很快成为了被网爆的对象。 厨房内的水壶冒出热气,阳光反射着叶片上的水滴,只能隐约从风中听见远处火车的鸣响。 “我以为你现在应该挺伤心的。”魏之雪接过热水,嘴角上扬。 谢稚鱼没有因为这句话而产生任何反应,只从眼中露出了一点自己都没发现的狡黠之色:“反正,就这样。” 她正色开口:“抱歉魏导,我没办法继续参演您的剧了。” 魏之雪看着透明水杯中的茶沫,沉默许久突然开口:“真的不试试看吗?” “网上热点瞬息万变,可能今天她们还恨你恨地咬牙切齿,明天就因为哪件事转变了态度,我们剧组都相信你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谢稚鱼摇摇头:“我其实不爱做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等我找到人后,应该会去找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定居吧?” “是谁?”魏之雪问道,她见谢稚鱼露出犹疑的神色赶紧解释,“我因为工作原因,还是认识些人的,也许能帮一下忙,就当作……认识一场?” 谢稚鱼端起茶杯,含糊说道:“我有一个、伯母,曾经住在城西被拆迁的那部分,现在不知道搬去什么地方了。” 8、醒时入梦,情浓似无 “伯母,我听医生说,您最近不爱吃东西,我特意让人从榆城带回来一点补品,请您一定要保护身体……”南初搅动着手中的汤勺,轻轻开口:“鱼鱼许过愿,希望您长命百岁,天天开心。” 倚坐在病床上的女性不发一言,手臂上扎着留置针,干枯消瘦的手臂上满是青紫磕碰的痕迹。 她瞪大布满白翳的眼,嘴角抽搐着,有口水无法控制地从一侧流了下来。 “滚……滚出去!” 哗啦一声。 南初手上端着的汤碗摔在地上,犹如白瓷一般的手背很快就红肿起来。 病床上的人嗬嗬喘息着,充满恨意地死死盯着她: “要不是、你……我的孩子怎么会、怎么会——” 摆在床边的医疗机械发出刺耳的嗡鸣,医生很快走了进来,有条不紊地进行检查。 南初的语气小心而又沉郁:“伯母,你的身体状况很糟糕,这里的一切都是最先进的设备。” 她的眼神无波无澜,只是固执地开口:“我答应过了。” 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约定,还是自顾自的执念。 她转身走了出去。 有人站在花丛后闲聊,声音随着风传出去很远。 “……南初小姐真的好痴情啊,一直照顾着死去多年的女友家人。” “要是我能有这样的爱人,就算是现在死了也心甘情愿。” “你想得还挺美……” 从窗口斜射而入的光斑缓缓偏移,攀爬在蓝白墙上,窗外的花开得十分热烈,呼吸时鼻腔满是苦涩的芬芳。 谢稚鱼死的那天,阳光并不明媚。 才刚到中午,黄澄色的灯光就一盏盏亮起,彼时她正在和合作伙伴商量接下来订婚的具体事宜。 虽然有些烦恼鱼鱼到时候肯定会耍小性子打扰她的工作,可联姻是假,订婚也是假,只需要一点时间,就可以……什么呢? 冷冰冰的走廊,手术室亮起的红光,从早到晚,一天一夜。 透过窗户,无数枯黄的枝叶细雨缤纷飘落,有人哭嚎着扯住她的衣领摇晃,话语像是在雨中浸透听不分明。 南初甚至是松了一口气。 谢稚鱼,有时真令人烦恼。 如果没有死,肯定会伤心地抱着她要一个答案,她又该怎么解释只是商业联姻而已呢? “南小姐……”有人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将手机递了过来,“是关于谢阿姨的事。” 女人脸上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看,在惨白灯光的照耀下,眼底青黑一片,抬眼看人时像是幽深密林中靠吸吮人类灵魂存活的美艳鬼物。 南初接过电话,矜贵的眉蹙起,湿红的唇角扯出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是谁?” “是魏家四小姐,魏之雪。” *** 网上的言论喧嚣尘上,很快就被更加具有新意的事吸引了注意。 就连南初的粉丝也在刻意的引导下暂时平静了下来。 谢稚鱼再次回归到了之前那透明人的状态。 之前还和她热情打招呼的人眼神俾倪,轻巧从她周身划过,带着一大堆人浩浩荡荡走过,没有分给她一个其余的眼神。 繁星娱乐最近被弄得焦头烂额,其他娱乐公司闻着味把能抢到的东西全都分食干净,现在正好是解约的最好时机。 之前那个叫做陆悦的经纪人打电话过来隐晦的提了一下,并明说这件事就是是对她所作所为的警告。 解约很快就成功了,繁星的老板可以说是将她送出了门口。 谢稚鱼回过头,将手中的录音笔放在了老板的口袋中:“我不想影响到自己今后的生活。”她后撤一步,“这是我的诚意。” 那是她这段时间收集到的各种信息,要不是只要出这个门她们就将之前发生的事全都推到她身上,或许她不会做出这种当面威胁的行动。 虽然匿名举报信,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某个记者的手里了。 她在楼下便利店踟蹰了几下,还是买了个西瓜形状的冰糕,总之,值得庆祝。 要是魏之雪那边能有好消息就好了。 不过该怎么和妈妈解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还挺有难度的,说自己借尸还魂听起来很容易被打出去啊……扫帚打人还是挺痛的。 楼梯每层的台阶是十七,走到门口就刚好可以—— 穿着黑衣的女人就那样站在门口,她乌木似的黑发被镀上一层微光,黑亮的羽睫颤动,只这么站在那里,就能够从中窥出一点绝代风华。 谢稚鱼脸上期待的表情缓缓消失,黏腻的汁水顺着雪糕棍沾上指尖:“南小姐,不怕再被拍到?” “没有我的默许,没人敢拿我做文章。”南初垂眸,眼中未起丝毫波澜,平淡开口:“你的老家是在榆城。” 谢稚鱼一步步走上台阶:“这种简单的信息,南小姐动动手指自然会有旁人拱手送上。” “不必屈尊降贵亲自过来。”她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模样。 南初毫不在意这些无趣的小情绪,压低嗓音:“为什么要让魏家那个废物寻人?” “我没有查到任何你和……有关的信息。” 她将某个名字压在唇舌深处,只是压抑着冷漠几乎难以自控地掐住了谢稚鱼的脖子: “你真恶心。” 墙角的灰尘斑驳,地面上有粉刷过的碎屑掉落,头顶的灯反射着并不明亮的光斑,一明一灭。 谢稚鱼甚至没有任何挣扎。 只是她想,也许这么多年过去,从头到尾执着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过去的一切在南初眼中都是时不时会出现在角落的灰,被风吹动时才会突然察觉到又需要找人清理干净,否则总会不时想到可能会沾到灰尘后的厌恶。 南初冷着脸,红色的舌尖舔舐过洁白的贝齿,深刻入骨的芳香沁入鼻尖:“我以为你不敢再想了。” 眼前艳若鬼魅的女人凑近,红色的血珠细密地在唇间浮现,被轻松舔去,她微笑着,眼中却充斥着彻骨的寒意。 “你在渴望什么?”她甜蜜地口中吐出诛心的话语,“从未得到过的爱?” 9、倦中求爱,真中掺假 触手温润的脖颈上渗出细密潮湿的汗珠,南初有些僵硬地松开手指,她乌黑的长发黏腻地贴在侧脸,纤长上翘的睫毛被沉闷地空气沾湿,满脸厌弃。 这座城市总是下雨,漫无目的将所有人包围。 南初清冷而又孤傲的神色和当年一模一样,她是天之骄女,或许无聊时会摘下一侧的野花把玩,但很快就要回到自己的花园中去。 “说话。”南初神色冰冷。 明明跑过来发疯的人是她,却好像总是让受害者自己反省。 谢稚鱼喃喃开口:“……从未得到的爱。” 她窥见女人高高在上的表情,眉目深邃,唇色极艳,雪白的皓腕露出一小截,指尖泛着淡淡的粉。 在闷热夏夜,皎白的月高悬。 她曾扣住女人的手从锁骨一直吻到积雪深处,目光交错时她们会肢体交缠,直至最后一个舔舐的深吻。 有时雨会哗然而下,这时她会起身推开窗户,任凭雨丝洒落。 谢稚鱼突然上前一步,偏头将舌尖探入女人微张的唇瓣,一点一点舔过温热的贝齿,然后轻轻吸吮,水声淋漓。 舌尖闷痛,她吞下唇齿间的铁锈味,对着南初微笑:“你不是一直知晓我想要什么吗?” “南小姐,和你的未婚妻还有那些小情人比起来如何?” “……” 谢稚鱼欣赏着南初无法言喻的表情,她的胸口上下起伏,却什么都没说。 轰隆! 头顶的灯光暗淡,黑沉沉的积云压下,在雷鸣声中,谢稚鱼靠在门扉上,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好好的,突然发什么疯。” 也不知道说的发疯的人到底是谁。 楼下传来急促地脚步声,谢稚鱼站直身体。 魏之雪浑身被雨打湿,一看就知道是冒着雨急忙赶过来的,她看见人后松了口气解释:“之前帮你找人,明明一开始还挺正常,突然那群人开始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我就知道坏事了。” “她们说和南初有关,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栋楼前有一处很大的泥坑,住在这附近的人都知道,快要下雨的时候不要从那边走,她的鞋上却带着很多脏污。 谢稚鱼原本烦闷的心稍稍缓解,她打开门:“先进来收拾一下,别感冒了。” 树枝带着潮湿的雨敲打着窗户,发出砰砰的声响。 魏之雪穿着灰色的睡衣,坐在椅子上单手擦拭着头发。 “魏导,谢谢你帮忙。”谢稚鱼平静开口:“我已经知道要找的人在哪了。” 能够这么快速地发现,说明南初这十年有在用心照顾她的母亲,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挺好的。 “接下来的事不用再管了。”谢稚鱼客客气气地说道:“我自己来解决。” 被一个自己最讨厌的人轻薄,想必南初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是不要把别人牵扯进来比较好。 魏之雪噢了一声,总觉得这种刻意拉开距离的语气让她很不舒服,明明前两天谢稚鱼还会对着她微笑。 “那……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联系我。”她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话,“无论多晚都可以。” 谢稚鱼勾起嘴角,终于露出一个笑:“我会的,谢谢你。” 她的唇角有一个结痂的伤痕,眼周红彤彤的,衬衣纽扣一直扣到了最顶端,有一道浅浅的粉横贯在露出的肌肤上。 魏之雪很想说些什么,比如说自己第一次见她时就觉得她像是要死了,所以根本不忍心说出一些批评的话。 还比如说现在。 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拥抱谢稚鱼的冲动,却又犹豫不决。 谢稚鱼像是察觉到她的想法站起身,有金色的光透过身躯,看不清她的表情:“真好,雨停了。” 她回过头,认真说道:“魏导,你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魏之雪喝了口温水,觉得要是能叫她名字的话,也许会更好听一点。 ***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然后抚摸着她的头发,她凝望着根本看不清的脸,慢慢睡着,觉得真的特别幸福。 强烈的灯光照耀在脸上。 南初睁开眼,浴缸中的温水早已冰凉,一旁点燃的香薰已经燃尽。 她抹掉脸上的水珠,浴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左边锁骨往下的方向有一颗小小的黑痣,乌木似的发蜿蜒在耳后。 口腔中好像还残存着滚烫舌尖的温度,似乎是恶心欲呕,但水润含情的眉目又好像毫不克制。 南初冷冷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哗啦一声,飞溅而起的碎片划伤了她的尾指。 红色的血一滴一滴滑落,混入水池中被逐渐稀释成粉色,镜子中的脸也被分割成好几个部分,无数只眼看着对方。 窗外是从底部开始一盏盏亮起的灯火,这是整座城市的最中心,wyndham最高处,代表着权势的顶点。 她走出去,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恭敬地迎了上来:“南小姐,人已经来了。” 房间内摆放着一张用黄花梨制作的书桌,桌角处手工制作的雕花精致独特,穿着旗袍的女人低头提起桌上摆放的紫砂壶。 瞬间,幽幽茶香弥漫,云雾缭绕。 有人被带了进来,跪坐在对面。 很快,其余人缓缓退下,只剩下主客双方。 南初端起精致小巧的茶杯轻嗅,耐心询问:“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见到想见的人?” “我已经很久都想不起来她的模样。”她端坐在上首,“每次的梦都很无趣。” “南小姐。”坐在对面大约四十岁上下的短发女人静静地注视着她,“抱歉,我不知道。” 沉默许久后,她淡然开口:“你被解雇了。” 房间内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南初放下茶杯,澄黄明亮的茶汤轻轻一晃,完全不在乎到底有没有答案:“还是说,只要足够相似。” “……我就能对任何一个人产生感觉。”她看着尾指上的血痕,再一次将其撕裂,精致的眼眸黑沉。 落地窗外夜幕浓重,华灯低垂。 “我原本也不够爱你。” 10、利用 她人的爱对南初来说,一直都是可以利用的东西。 能有人将自己事事放于心上,千般保护,万般怜爱,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就会将一切奉上。 南初并不会对此感到愧疚,所以在得知一种简单又方便的办法,能够让自己并不稳固的继承人顺位更进一步时,她并没有过多犹豫。 反正,在这之前她其实也没承认过任何关系不是吗? 壶中升腾的热气混入窗外的雾气中,房间内的光线缓缓沉淀。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助理恭敬的声音响起:“南小姐,是灵萱小姐的电话,她已经坐昨晚八点的飞机回到海城,希望能见您一面。” 南初站起身,细若削葱的指尖伸向窗外,饱含着水汽的风凝结在手心。 雨停了。 “备车,去oncemore。” ***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窗外是被雨洗净的昏沉天空,进入这家餐厅的第一感觉是安静。 不像是个餐厅,反而像是什么观景高台。 谢稚鱼喜欢开在街角的餐馆,喜欢各种各样吵吵闹闹的声音。 不过—— 她隔着拥簇在一起的鲜花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笑弯了眼:“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魏之雪放在桌下的手揉了揉自己的食指,这是她尴尬时的小动作,但脸上却还带着从容淡定的微笑:“虽然家中一直有这家的会员,但实际上我并不常来。” “导演的工作很忙,我又不想让其他人觉得自己是因为家里的关系才——” “欢迎两位莅临此处,今日的厨师是来自英国的理查德·萨莉女士,得知两位来此,我们已经提前醒酒,前调是……” 经理迎了上去,侃侃而谈。 从门外走进来一对璧人,走在前面的女人编者精致的发,笑起来时蜜色的双眸熠熠生辉,落后几步的黑发女人正垂眸抬手,轻轻地将另一人编发上倾斜的珠花摆正。 “南初,今天我们坐在外面好不好?” “可以。”明明是寡淡疏冷的声音,却带着些倦怠的包容。 谢稚鱼坐在位置上,突然觉得连接着心脏的喉咙开始一阵阵刺痛。 网络上谁不说,南初对自己的未婚妻一见倾心从一而终,就算因为工作的原因有许多不重样的花边新闻,但那些都是捕风捉影,没有任何能够称之为证据的东西。 而南初的未婚妻,谢稚鱼自嘲的笑笑,她确实见过,就在那张发给她的照片上。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浅笑,原来南初也会对着喜欢的人这么笑吗? 首先浮上心头的,甚至不是被背叛的愤怒,而是嫉妒。 脚步声接近,几人的目光没有丝毫交集,就像一群真正的陌生人。 谢稚鱼若无其事地抬头,继续笑着:“然后呢?其实我还挺好奇导演在片场需要忙些什么。” 哗啦一声。 谢稚鱼撑着洗手台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晶莹的水珠从脸颊睫毛处滚落,清澈的眼中带着难言的疲惫。 “你认识南初?”身侧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她栗色的卷发披散在侧,正拿着口红在粉色的唇上轻轻涂抹。 谢稚鱼点点头:“南小姐可是名人,应该没有谁不认识吧?”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栗发女人将脖子上带着的碧色玉牌搁在洗手台上,“我叫夏灵萱,是南初的未婚妻。” 她笑起来时有两个小巧的梨涡:“谢稚鱼,你的名字很好听。” 谢稚鱼愣了一下。 不过想想也是,之前她倒贴南初被打脸的事闹的这么大,作为未婚妻肯定对她有所耳闻。 “不过,”夏灵萱露出了奇怪的神色,“这个名字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她再一次仔细端详面前女孩的脸,“你长得不像。” 谢稚鱼完全没搞懂她过来说话的用意,也并不对她口中所谓的故人感兴趣。 “是吗,这很好。”她顺着女人的话开口。 “灵萱。”南初站在不远处,精致的眉眼上满是冷峭,如同骸骨上开出的冰花,“公司那边还有一个拍摄的项目,我需要到场。” 夏灵萱挽住了南初的胳膊:“又要去工作啊,我可是飞了一天才回来的。”她叹了口气,“好吧好吧,谁让你是个工作狂~” 谢稚鱼等人走后,这才慢慢地从盥洗室内走了出来。 但原本安静的餐厅中却传来闹哄哄的响声。 “灵萱小姐,十分抱歉。”经理擦着头上的汗珠,“我们一定会找到您刚才遗失的物品。” “没关系,不用着急。”夏灵萱温和安抚,“应该是不小心遗落在什么地方了。” “不过那块玉牌是南初送我的生日礼物……” “是是,我们明白。”经理的脊背压地更下,“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南初浓密的睫毛垂下,不带丝毫感情:“若是喜欢玉牌,我的保险柜内还有许多玉石,你可以随意取用。” “可那是你第一次送给我的礼物……”夏灵萱松开手,有些委屈,“没关系,你先去忙吧。” 一侧的经理赶忙上前:“南小姐,我们查看了餐厅内的监控,灵萱小姐的物品是在进入盥洗室后才消失不见的,现在已派人前往寻找,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很快,前去寻找的几位侍者跑了回来,摇了摇头。 经理有些焦头烂额,她们不愿意得罪任何能够来到此地用餐的顾客,但南家不一样,先不说极大的权势,就算南小姐只是在网络上随口说一句对此不满的话,对她们来说都是舆论上的彻底打击。 她鼓起勇气,来到谢稚鱼面前:“这位小姐,不知道您是否对灵萱小姐弄丢的玉牌有些印象?” 谢稚鱼站在原地,隔着桌上摆放的馥郁鲜花。 对面是被众星拱月站在人群正中的女人,这是她和南初在那次带着血腥的亲吻之后第一次彼此触碰的视线。 不像是重生时第一次见面那般,南初并没有率先移开目光。 如果那天没出车祸,是不是她就会站在这里? “我不知道。” 谢稚鱼听见自己这样说。 11、隔着无数光阴 夏灵萱马上接话,语气坚定:“谢小姐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她不甚隐蔽地看了南初一眼,又看向唯唯诺诺站在面前的几个服务员:“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总不能让偷拿东西的人认为可以就这么……” “什么意思?”魏之雪走了过来,“所以你已经认定是有人偷了你东西喽?” 夏灵萱露出抱歉的笑:“我没有这种想法,只是那毕竟是我的东西,所以也应当有发言的权利。” 她将话说的滴水不漏。 不过也确实如此,夏灵萱在绝大部分人眼中都是知书达理的代名词,成为南初的未婚妻后更甚,谁不得给她面子? “灵萱。”南初偏过头,秾艳的眉眼恹恹的,“只是一块玉牌而已,这里的负责人会给你一个交代。” 夏灵萱只是微笑。 也许是人的第六感,她看向那个叫做谢稚鱼的女孩,如果一定要说还有谁能让南初情绪起伏,那就必定是这个人。 “谢小姐,你真的没看见吗?”她面带愁容,“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夏灵萱你什么意思?!”魏之雪语气很不美妙,“你在怀疑稚鱼?” 谢稚鱼按住魏之雪的手臂,嗓音平静:“夏小姐,你想怎么找?搜身吗?” 空气中馥郁的芳香仍在弥漫,头顶的水晶吊灯闪烁着刺目的光晕,她站在这里独自对峙着。 是啊,那天如果按时赶来,其实也只是和现在这样,成为被围观的、自作多情的可怜人。 夏灵萱亲和的微笑依旧,马上拒绝:“当然不用,只是能否看看——” 她欲言又止,看向南初。 谢稚鱼随之恍然,看来丢失玉牌是假,想要从南初的态度中窥出她们之间的关系才是真。 只可惜她想多了,南初现在恐怕杀了她的心都有。 “夏灵萱。”南初漆黑的眼眸依旧寡淡,只是漠然开口,“这样很无趣。” 她当初需有有一个人以未婚妻的身份作为挡箭牌,而夏灵萱正好出现在合适的时机。 夏灵萱猛得攥紧袖口,面色发白:“我知道了。” 她的家族已经不是当年能够和南初平起平坐的存在了,要不是她现在还有一个未婚妻的身份,恐怕现在早就被…… “南小姐,灵萱小姐。”有人气喘吁吁跑过来邀功,“我在洗手池下找到了!” 魏之雪嗤笑了一声:“灵萱小姐,难道你不应该为自己的恶意揣测道歉?” “我刚才只是有些着急,并没有……”夏灵萱脸上的神色愈发挂不住。 魏之雪不知何时已经挡在谢稚鱼的面前,以一个自己也没察觉到的保护者姿态。 南初觉得这种场面如此刺眼,甚至不啻于用各种恶意的想法揣摩她们之间的关系。 “不需要道歉。”南初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眨眼间轻轻颤动,她似乎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压下那仿若醉酒时的闷热,淡漠道:“走了。” 夏灵萱犹豫片刻,快走两步追了过去。 原本凝重的气氛在主人公偃息旗鼓的情况下虎头蛇尾结束。 谢稚鱼看着两人的背影。 原来南初也是会护短的,不是早就知晓这件事么,不护短的原因只有一个。 你不重要。 谢稚鱼突然如此鲜明地感受到,爱好像不能跨越万难。 阻碍她们在一起的,不是死亡,不是误会,不是错过的光阴,而是彼此的存在。 魏之雪回过头忍不住开口:“夏灵萱那女人就是脑子有点问题,动不动就找人麻烦,在外人面前还总一副白莲花的样……稚鱼?” 她抬起手在谢稚鱼面前挥了挥,“你怎么了?” 谢稚鱼微微摇头,询问道:“她们在一起这么久,为什么不结婚?” 魏之雪皱眉沉思许久,才从早已模糊的记忆中找到了一点过去:“好像是在……南初完全控股南家之后。” “据说,她烧掉了自己的婚房。” 滋滋的火光在乌黑的眼瞳中肆意燃烧,女人滑嫩的肌肤吹弹可破,指尖仿佛带着火苗舔舐时滚烫的热度。 车窗外不断往后倒退的灯光化作一连串的光影交织而过。 南初倚靠在柔软舒适的后座,单手支颐,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灰色的阴影,她双眼微阖,饱满湿润的唇瓣色气又高洁。 “灵萱,你有什么话想说?” 夏灵萱咬住下唇,忧怜的泪水说落就落:“我看见网上那些热搜……要是没有你的默许,那些记者根本不敢报导。” “就算、就算你一直不肯结婚,我也在长辈面前发过誓要一直陪着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此刻的话语中包含着多少真心难以评价,发誓要一直陪着她的话也很无趣。 南初肩头的乌发垂落,漫不经心地开口:“都是过客。” “只要你不去做多余的事,就可以维持现状。” 夏灵萱擦拭眼泪的手一僵,终于抬起头来。 ……多余的事。 到底是多余的事,还是不允许做的事? 低调的黑色轿车在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夏灵萱有心从女人古板无波的绝美面容中看出其余的想法,却又因为隐藏在心底的畏惧而不敢抬头,只得下车离开。 轿车再次平稳启动,前方的司机轻声询问:“南小姐,现在回酒店吗?” 后座上斜倚着的人没有动静,直到轿车驶上高架桥,远处的港口一片灯火通明,南初这才借着船只启动时氤氲的雾气开口:“不,回公寓。” 谢稚鱼站在公寓门口。 也许是今天经历的事太复杂,所以在反应过来后她就已经站在了对于二十岁的她来说最熟悉的地方。 公寓的墙体外爬满了早已干枯的爬山虎,掩藏在老旧的房屋建筑之中,过了这么些年,该搬走的人也早就搬走了,整个街道只有路灯还亮着昏黄的灯。 她蹲下身,甚至从走廊那块松掉的地板下找到了自己当年埋在那里的钥匙。 上面挂着的吊坠在时间的作用下下已经变成了肮脏又丑陋的模样,谢稚鱼试探性地将钥匙插入钥匙孔,在一阵令人牙酸的转动声中,门开了。 房间里的灯是坏的,但借着今晚的月光,她看见了摆在窗台上枯萎的盆栽。 堆在一起,很多很多。 12、你想要听的甜言蜜语 如今盛夏,夜间的光辉惨白又明亮。 谢稚鱼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午夜时分的虫鸣中醒了过来。 房间内打扫的很干净,没有所想的那般布满灰尘或是空空如也,反而和她离开那天没太大的区别。 她只是没有携带行李,就那么急匆匆地出了一趟远门。 书柜上摆着一本摊开的书籍,灰色菱格的咖啡杯习惯性地放在内侧,被南初称之为俗气的水晶挂件化成倒映在墙上的虹色光影。 墙上还挂着一副描绘着落日余晖的画作,红日在月光中显现出惨白的色彩,冰箱上贴着两个靠在一起亲吻的小人,可惜早已褪色。 如果把阳台上那些枯萎的花枝全都遗忘,是不是就可以捂住耳朵? 谢稚鱼无知无觉地上前几步,脚下的木质地板嘎吱作响,在这寂静的夜色中传出去很远。 那时她们刚花掉所有存款买下这栋房子,完全没有任何经验,因为电路老化总是停电,天气潮湿多雨,根本就不适合木地板,后续也找人修了好几次,但都没有任何进展。 还好只有这一小块,所以平时只需要绕过就好,只是她有时会和南初因为某些小事冷战,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刻意制造出刺耳的声响。 虽然现在想来,好像每一次都是由她低声下气求合为止。 她并不觉得如何,爱一个人不就是如此,难道还要一边说爱,一边计较谁爱谁得更多? 南初本来就很敏感脆弱,所以她多包容一些是应该的。 只是她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她已经回想不起南初一开始是什么模样了。 笑着的南初,生气的南初,还有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她的南初。 “……” 谢稚鱼绕过脚下的障碍,刚准备伸手触碰其余东西。 “别碰。”身后的嗓音恍如隔世,没有讥讽,没有厌恶,反而带着一点难言的冷,“不是说今天不回家?” 谢稚鱼缓缓收回手臂,转过头,没有说话。 皎洁的月光从云层的缝隙中穿过,女人冷艳的眉眼被镀上一层银色的光辉,羽睫垂下深灰色的阴影,她站在门口,往前走了一步。 谢稚鱼刚想开口,却被来人打断。 “嘘。”南初将食指放于她的唇前,反手关上了房门,仅剩的微光消失不见,房间内再一次陷入了黑暗之中,“不要说话。” 房间内非常闷热,有时从未关紧的缝隙中会吹进来一点微风,但却很难使人感到凉爽。 南初将冰凉的手指擦过脸颊的软肉,轻轻搭在女孩的耳垂下方,突如其来的凉意让谢稚鱼一抖。 茉莉花的香气闷闷沉沉地将两人包裹,手指尖潮湿的汗紧贴着热气腾腾的肌肤,她似乎是想要利用这种状态做些什么,却又在揉捏了几下耳垂后改了主意,将手擦过脑后。 冰冷的微风从脑后传来。 南初自顾自地将冰箱内快要融化的冰淇淋放在谢稚鱼面前。即使在黑夜中看不清表情,但谢稚鱼就是知道,南初正静静地看着她。 一股被人舔舐的麻痒顺着女人的视线在脸上缓缓梭巡,谢稚鱼低下头,似乎能够听见雪糕融化时的声响。 房间内安静许久,只遗留下时钟转动时的滴答声,月亮被云层挡住,眼前的女人再一次开口说话:“不喜欢?” “那就扔掉吧。” 明明她的面容隐藏在黑夜之中,但谢稚鱼却能够完整地想象出她毫不在意的模样。 她的眉头一定是漫不经心地蹙起,手中会翻看着各种各样需要签字盖章的报表,还有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剧本,她必须要抽出时间提升自己的地位,扮演出一个热爱演戏,却又拥有金融才能的完美形象。 南初微微偏头,没有听见她说话,于是继续问:“还在生气?” 谢稚鱼只是沉默,却隐隐感觉到了某种不对劲。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认错能够说明的状态,南初就像是还活在十年前,还活在她一直没有死亡的时间点。 “我知道你想听一个解释。” “鱼鱼,我需要用联姻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南初的声音响起,满是淡然,“最多两年时间。” “这期间我们还是像之前那样相处,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 谢稚鱼终于得到了最初的答案。 她甚至都能想象到接下来的话,无非就是让她忍耐,那些都是逢场作戏,只是为了利益。 即使现如今南初和夏灵萱已经成为了大家都熟知祝福的一对未婚妻妻。 谢稚鱼并不觉得恨,这只是她咎由自取,即使过去了十年,却也在潜意识里想得到一个答案。 想得到一个和她脑海中不一样的答案。 只是很可惜。 角落的空调滴了一声,头顶的灯光洒下灼目的光辉,屋外的虫鸣声随着灯光的亮起而停止。 女人的面容依旧娇艳,就连时光也偏爱她,根本没在她的脸上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在看到面前站着的人后,她好像才终于从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回到现在,露出一点不同于往常的沉郁神色来。 谢稚鱼拿起桌上已经融化成一滩黏糊糊的雪糕,将其扔进了垃圾桶。 “没关系。”谢稚鱼勾起嘴角笑着,全然不在乎地开口:“谁让我在死前还爱你。” “南小姐,你在不停询问一个死人的时候,想要听到的是这句话吗?” 一个疯子。 谢稚鱼想,或许对于南初这种人来说,死去的人才是最完美的,不会对她的事业造成阻碍,又能够在午夜梦回时想起当初美好的记忆,永远不会变成相看两厌的模样。 谢稚鱼将会一直爱她,直到死。 也确实一直到死。 南初站起身环顾四周,脸色苍白声音沙哑:“你为什么会在这?” 这是最后拥有的一点回忆,她想要以此来说服自己,死去的人一点都不重要,她已经拥有了当初想要拥有的一切。 尊严、权利、还有旁人的拥护和爱。 “你不是很清楚吗?”谢稚鱼没有挪开视线,“你的心中已经有了审判我的答案。” 许是对南初这幅表情感到复杂,她甚至是有些怜悯般开口:“南初,你有相信过任何人吗?” 南初看向面前的女孩,卷翘的睫毛,垂下时会显出一股淡淡的忧郁,粉色泛白的嘴唇总是轻轻抿着。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样貌,明明是完全不同的性格,为什么却总能让她回想起曾经那些一直想要逃避的过去。 南初的黑眸沉寂了下来,清冷又复杂。 但她采用怀疑制成的底色却绝不会如此轻易相信任何人。 片刻后,她开口:“你认识她。” “你想要替她做什么?” “我只是想继续生活。”谢稚鱼站起身,轻飘飘地开口:“就在这里。” “南小姐,再见。” 她打开门,偏头看了一眼。 女人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海藻般的长发顺滑而下,披散在肩头。卷翘的睫毛恹恹垂下,是脆弱而又迷茫的神态。 如果是之前的她,也许会万般迁就千般包容。 谢稚鱼没有再回头。 13、你想要什么 【据悉,南影后因公事再次缺席本次颁奖晚会,奖杯将由公司后辈代领……你好,余小姐,我可以代替直播间的观众询问南影后现在……】 【不方便。】 电视上正直播着,余秋棠穿着一袭珍珠白的晚礼服,脸上的神情显现出些许不快来,她没有理会镜头,反正她现在背靠南家,就算有什么问题,也很快就会有人替她公关掉。 有实时弹幕不时从左下角浮现,又很快消失不见。 :这个叫余秋棠的也太嚣张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腕呢。 :我们秋棠平时不笑就是这幅表情,抱走不约哈。 :姐姐已经好久都没在公众场所出现过了,之前看匿名论坛,说姐姐这段时间出入私人疗养院[因违反社区公约已被删除的弹幕] 残阳如血,将苍翠的叶片镀上一层薄金。 谢稚鱼坐在咖啡厅,面前的大屏正播放着各个明星走红毯签名的过程。 “谢小姐。”陆悦匆匆赶来,直入主题,“这是合同,你可以仔细看看。” 她抬手看了眼表盘,这才将将合同递了过去:“加入南星娱乐,我们会让金牌经纪人带你,不说能火遍大江南北,起码可以让你摆脱如今这种窘迫的境地,我查过你投递的个人简历,上面说……” “陆小姐,你约我来就是想说这些?”谢稚鱼抬起头,双眸在夕阳的照耀下像是含着波光粼粼的碎光,“上次你们说要给一笔钱让我离开海城,这次又巴巴赶过来说南星娱乐要签下我。” 她眉眼舒缓,嗓音清脆:“发生这种事后,还想让我加入南星?” 陆悦很想抬手揉揉自己连续加班两周后酸痛的肩膀。 她昨晚在半夜接到电话,那边的南初语气很平静,只让她带着钱去见那个小演员一面,就当作是对上次那件事的赔礼。 赔礼……她跟着南初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听过这句话。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加班加出了幻觉,再一次忐忑不安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在那位过世半年后,南初突然说要和稚鱼小姐去私人岛屿度蜜月时一样的惊悚。 所以她擅自做主,让人准备了一份a级合约,要是这个小姑娘是那种能够引起南初病症的危险人物,也好就近观察。 “这是赔礼。”陆悦硬着头皮将早就准备好的黑卡递了过去,“里面有三百万。” “南星是一个大公司,里面不会出现什么仗着权力欺负员工的事。如果您不同意,这件事也可以商量,可南星娱乐的实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失去这次机会,谢小姐到时后悔……” 依旧是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那些围绕在南初身边的人,每次聚会看见她都会从眼角眉梢流露出一点淡淡的诧异与傲气,然后说着‘就是她啊’。 紧接着又会夸张地表露出多嘴的样子,对着带她入场的南初道歉。 谢稚鱼知道,在那些人眼里,她是仗着从小和南初在一起捷足先登得到优质股的幸运儿。 出身普通家庭,其他能力也并不出色的她总会为此觉得羞耻,可南初根本无从理会她的心情。 也许她们之间的分歧早就出现,只是那时她太想跟南初走了。 谢稚鱼轻轻抬眸,根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意有所指地开口:“麻烦帮我转告南初,封口费我收下了。” “但不用将我放在眼皮子底下这么麻烦。”她终于鼓起勇气,抬眼注视这些人眼睛,就像是一场对过去自己的告别,“我想要单独见‘谢稚鱼’的母亲一面,之后我会离开。” 澄黄色的酒液中冒着细小的气泡,不知某时某刻,其中的冰块咔嗒一声融化。 “她是这么说的?” 南初苍白的指骨握住杯口,指甲圆润,随意地搭在黑色丝绒的扶手上,眼皮上晕染着灿若春意的粉,像是用上好的胭脂在眼尾仔细涂抹才能绘出的颜色。 她穿着黑色的睡袍,风吹动时裙摆会随之摆动,活色生香。 陆悦一直低着头,看着桌面上冰裂的纹路:“当年谢伯母一直在锦城进行慈善事业,我让人去翻了好些记录,才发现谢、那个小演员呆过的孤儿院似乎是接受过好几笔伯母的捐款,有没有可能——” “可能?”南初轻抿酒水,脸颊上浮起一层病态的红晕,“直到在发现接近我毫无意义之后,终于想起自己还有报恩这一条路?” 她将水晶杯搁在吧台,慵懒开口:“陆悦,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什么要擅作主张了。” 陆悦先是一愣,接着急忙站起,桌上摆放的酒杯在慌乱的触碰下倾倒,坠入地面摔得粉碎:“南初,我只是……很抱歉。” 过了这么久,她都忘了南初当年对那些欺上瞒下自作主张的人是一种怎样的态度。 傍晚的微风吹拂,暖意和熏,内里的气氛却冷意肃杀。 “陆悦。”许久之后,南初终于开口:“你也跟了我这么些年,可还是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陆悦的指甲深深嵌入自己的掌心:“南小姐,我很抱歉。” 只有死去的谢稚鱼才是南小姐心中的软肋。 过去这么多年,已经有无数的美好品质被加著其身,那是被深深藏入骨血,就连南小姐也分不清这种感情到底是怨是爱还是执念。 可有时陆悦会想,要是谢稚鱼没有死,结局或许也并无不同。 南初的掌控欲让她根本不会相信任何人。 “我会去向谢小姐道歉,直到谢小姐原谅……” “不必。”南初乌黑的眼眸像是蕴含着丝丝缕缕的雾气。 她身后是大片大片簇拥在一起的落日熔金,如同玉雕一般的轮廓也被镀上一层薄薄的弧光。 难明的暗影包裹着她。 “公司在国外有一个项目,你去打理。”她毫无转圜地决定好了陆悦的去处。 陆悦没有丝毫怨言,只是深深低下头:“是,我现在就去。” 大门被轻轻关上,夕阳沉入地底,房间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南初重新点开投影仪,上方的白色圆点转了几圈后缓缓亮起。 是蜡烛温暖的火光隔着冰冷的屏幕撒向如今的她。 【许愿呀,快许愿~】 屏幕一阵晃动,很快稳定下来,摄像机后的人连声催促。 画面中的南初没有许愿,单手扣住了镜头,画面中只剩下细微的说话声响。 南初看了很多遍,依旧想不起那时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只记得后来谢伯母发了好大的火,但鱼鱼很快就将伯母哄好了。 过去对她而言一文不值,所以她也不曾分出任何心思。 南初看向窗外,冷着脸,明灭的光影在脸颊上跳跃不定。 翌日依旧是一个好天气。 谢稚鱼被侍者引到咖啡厅的隐蔽包厢内,早已等在包厢内的女人望了过来,眼神很平静。 她穿着剪裁简洁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白皙莹润到肌肤,脸上未施粉黛,长睫垂下时打在眼底的阴影更显深邃。 或许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人,就连素颜也要比普通人美上好几个度。 “谢小姐,冒昧打扰。”南初彬彬有礼地开口:“我听陆悦说你要见我一面。” 谢稚鱼见过她很多模样,但现在这幅样子还真有些新鲜,特别是在她昨晚才发完疯之后。 “也许是陆小姐传达失误的缘故。”她揭开盖子,将方糖加进去三颗,“我想见的不是你。” 南初看着这熟悉的动作,眼角眉梢没有任何颤动:“或许是这样。” “你想见谢伯母可以,但她现在生了重病——” “重病?!”谢稚鱼站了起来,桌上的瓷器制品随之磕碰晃动,“是什么病,现在怎么样了?” 她的神色是毫无伪装的焦急不安,就连脸色也在一瞬间煞白了起来。 焦虑、不安、愧疚。 南初不露声色,用一种常年保持着的惯性试图寻找对手的弱点。 “不是什么大问题。”她柔柔抬头,将对面女孩的表情尽收眼底,声音喑哑,“只是谢伯母现在需要静养,等过段时间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上一面。” 谢稚鱼蹙起眉头。 南初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很会演戏,她习惯性地会在外人面前用各种方式包裹住真实的想法。 就连谢稚鱼也是在同她相处许久后才勉强能够看出她的喜怒。 面前的女人唇角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礼貌又显得格外清冷,就连从缝隙中洒进的阳光也没办法给她留下任何温暖。 “需要我做什么?”谢稚鱼重新坐了下来。 咖啡杯中的液体朝外晃出一圈圈的涟漪,搅动杯子的声音清脆。 空气中满是咖啡的香气,夹杂着似有若无的花香,余烬后只剩下艰涩的苦。 南初压下唇舌间汩汩而出的血腥气味,修长的手指端起咖啡,笑时眼尾会轻轻上翘,细长的纹路会出现一瞬。 她苍白的脸上被热气蒸起一层薄薄的雾,漆黑的瞳孔中满是旁人看不分明的病态与渴求。 “我想要……你。” 14、时光停驻的花 层云皑皑,细微的光点在树荫下摇曳着。 谢稚鱼抬眼看向她。 或许十年的时间确实足够改变一个人,或许南初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你,想要我?”她语速缓慢地重复了一遍。 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保持着清浅的笑,用如同黑曜石的眼睛凝视着她。 如果谢稚鱼依旧是谢稚鱼,那么一定会为此感到受宠若惊。 “可你看起来很讨厌我。”谢稚鱼轻轻开口:“南小姐,没必要用这种连自己都恶心的方式试探。” 南初垂眸,深深地看着她。 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再一次恢复了之前那高傲不可攀折的清冷姿态:“你之前在锦城,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谢明月的人。” 那是妈妈的名字。 谢稚鱼刚想说话,却突然反应了过来。 小时候她的身体不太好,总是生病住院,妈妈听从朋友的建议在锦城以谢女士的身份资助了很多孤儿院。 那时她听旁人提过一嘴,很多孤儿院中没领养出去的孩子为了感谢谢女士都会冠上这个姓氏,而以谢稚鱼那时候的年纪—— “不认识。”她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闪。 南初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并没有对此进行任何回应,只垂眸盯着咖啡杯。 氤氲的烟雾在两人之间弥漫,黑发女人秀美的面容隐藏在雾气后,只一双眼睛顾盼生辉,好似在引诱凡人沉沦。 “要出去走走吗?”南初将目光投向窗外,因为沾上热气的唇鲜艳如血,“谢小姐。” 谢稚鱼依旧不明白南初在想些什么,总是若即若离,忽远忽近。 可南初就是有这样的资本,吸引着像她这样的人飞蛾扑火。 她深谙过去的自己只是一个错误。 “南小姐,之前你答应可以让我见……” 南初站起身,过长的乌发从肩头滑落,她眉眼间含着上位者的冷冽气息,倾过身,食指勾起女孩鬓角的发。 她手指间的香气从脸颊蔓延而过,带着些许柑橘铃兰相触的苦。 “可以,但不是现在。” “谢稚鱼。”她喊出这个名字时异常缱绻,眸中甚至带着被濡湿的泪光,“要一起出去走走吗?” 谢稚鱼心脏漏掉了一拍,但抬眼时只看见了她清冷如月的侧脸。 并未修剪的花枝从拱门上方垂挂而下,深深浅浅的粉色点缀在苍翠宽大的叶片之中。被风吹散的花坠落在地被人踩踏,扭曲成了糜烂的形状。 透过叶间的罅隙,温暖柔和的阳光化为暖和的光束。 谢稚鱼站定在原地,默默看向自己身前的女人。 她们好像又回到年少时期,在晚霞弥漫时穿过田野,躲避在藤蔓花枝深处。 那时的南初被那些人打压,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各种谣言的重压下,就算是南家的血脉,也还是是任由她们搓扁揉圆。 她必须要有能够被看见的渠道。 所以得扔掉一些不重要的东西轻装上阵。 “南小姐。”谢稚鱼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微风开口:“我等会还有约。” “明天可以去见谢伯母吗?” 南初回过头,耀眼的光打在女孩的脸上,恍惚之中她好像看见了另一个看不清样貌的人。 但她总是无法描绘出鱼鱼十年后的模样,也没办法理清盘亘在冗长时光中的这一切到底代表什么。 谁让死人没办法回应她的疑问。 只是太像了,她慌了神,仅此而已。 南初摘下横亘在面前的花朵,摒弃令她动摇的一切,凉薄的嗓音泠泠:“谢伯母身体不好,一周后我会安排你们见一面。” “你可以去赴约了。” 谢稚鱼早已习惯她这阴晴不定的模样,闻言只是点点头,然后想起什么开口说道:“我不会加入南星,多谢你的好意。” “那只是旁人的自作主张。”南初眼尾挑起,无端端有种轻描淡写的冷,“与我无关。” 细碎的叶痕在地面浮动,天际的云沉沉压下。 有穿着工作服的女性和谢稚鱼擦肩而过,来到南初跟前恭敬递出手机。 谢稚鱼隔着玻璃窗看过去,却只能看见南初蹙眉匆匆离开的背影。 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了?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手机铃声恰时响起:“嗯,我已经忙完了,马上就过来。” “不用来接,我离那边很近。” 等谢稚鱼赶到时,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差一刻钟。 她扫视过大厅,发现魏之雪早已坐在刚好将大厅一览无余的角落,看见她来了之后眼睛亮了亮。 她的耳朵上戴着一对蝴蝶造型的耳饰,下挂垂掉着一连串珍珠,在突然阴沉下来的天气中闪烁着紫蓝相间的光辉。 谢稚鱼坐了下来,率先开口:“之雪,让你久等了。” 魏之雪指了指手表,笑容满面:“还差十五分钟才到我们约定好的时间。”她朝着侍者挥挥手,将菜单递了过去。 谢稚鱼随便点了一杯圣赫勒拿,好奇询问:“是什么事连你这个大导演都做不到的?” 魏之雪从她的包中拿出了一叠稿纸,语气很是郁闷:“可别恭维我了,之前因为那些被资本塞进来的演员演技太差,我一气之下交了违约金不干了,家里人原本就对我的玩物丧志很有意见……” 她叹了口气:“前面好几个哥哥姐姐为家里的资产都争破头,我只是不想变成那副模样而已。” “算了,不说这个。”她很快收拾好心情,兴致勃勃地抽出一张稿纸,“这是我和人一起投资的剧本,里面这个角色我一看到就想起了你。” 谢稚鱼接过剧本,片刻后恍然开口:“……一个早在主角年少时期就死去的故人。” “用网上的话来说,就是白月光。”魏之雪侃侃而谈:“首先,必须是新人。其次,得年轻,但只是年轻又不行,还需要一种独特的气质,就比如说……” “你很适合。” 她的眼神明亮,放在桌上的手忍不住攥紧:“就算我们不认识,只要看见你,我也会选你。” “就算是配角,我也希望能够尽量做到完美。” 魏之雪并不蠢,她当然知晓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中很多人都有两幅面孔,就连她也一样。 可面前的女孩不像,她像是—— 谢稚鱼微微笑了起来,好像在这时她又变回了之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模样:“魏导,多谢你的提携。” “需要几天时间?” 她翩飞的睫毛像是停驻在枝头的花。 魏之雪突然想到这句话,愣愣开口:“三天吧……最多三天。” 15、我拒绝 天色忽得阴暗,蒙蒙细雨在一瞬间笼罩了这座城,空气中浸满了潮湿的气息。 有穿着医生制服的人站在疗养院门口,在看见一辆黑车驶入后撑开伞快速地迎了上去。 “南小姐,威尔逊医生已经到了,现在正在开会研究该如何处理谢女士体内的病症。” 南初面色寡淡,平平开口:“需要怎么做?” 她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完全没有任何慌乱的情绪。 跟在一旁需要用小跑的方式才能跟上脚步的护士连忙说道:“南小姐,只需要等待医生开会再次确认治疗方案就好!” “林女士肺部的恶性肿瘤细胞通过血液循环到达脑部,之前因为身体缘故只能采用放射治疗……” 南初的裤脚还残留着沾湿的水痕,有几缕发丝狼狈地粘在脸上,或许也没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 听见这句话,女人停下脚步,语气莫名:“……等。” 她的每次等待,等到的都是死讯。 轰隆隆—— 窗外有雷声炸响,谢稚鱼抱着抱枕惊醒,按住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 电视内不知何时播放起南初的访谈节目,女人穿着一袭湖光蓝色的长裙,鬓边垂下水滴状的发饰。 【不,我和灵萱暂时没有结婚的意思……她也是这个想法。】 雨珠噼里啪啦打在窗沿上,窗户没关,地板上已经溅起一堆水渍,谢稚鱼赶紧跳了起来,光脚跑过去关上了窗户。 【南初和夏小姐也算得上是十年长跑,我听说—— 谢稚鱼关掉电视,重新躺回沙发上。 房间内在一瞬间陷入了黑暗,只是不时因为闪电而亮起刺眼的光。 她拿起一旁的手机,发现魏之雪在她休息期间发了很多讯息,甚至还关注了她的账号并@了她。 [魏之雪v:欢迎我们的卿如梦到场~@谢稚鱼] 下方又有南初的粉丝闻讯赶来……魏之雪正在一个个得罪过去。 谢稚鱼急忙回复了她的消息。 魏导:不用担心,我在上面和网友对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这对我们也有好处 魏导:自带流量嘛 谢稚鱼失笑,互相道完晚安后将手机扔在了一边。 雨依旧在下,要是雨明天也不停,那刚好可以先演在雨中救下主角的那一幕。 “卡!” “来,我们换一个角度,再来一遍。” 魏之雪拿着喇叭朝着面对面的两人喊道:“到时我们会先在官号上提前放花絮,记得好好表演一下。” 谢稚鱼很快下场,看着另一位主演在大雨中冲了上去,用力抱紧。 “这么快就剪花絮?”她一边拿着毛巾擦拭湿透的黑发,一边凑到电脑屏幕前询问。 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直接竖起大拇指:“做这种事当然是越早越好,我们还算慢的呢,一般都从选角开始就动起来了!” 女孩推了推眼镜,悄悄地说:“魏导不太喜欢炒这些……”她在看到某人的影子后立刻将视线重新放回电脑上。 魏之雪将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谢稚鱼垂眸笑了笑,“我就只需要面无表情站在那里说几句台词。” 魏之雪对这种说法不置可否:“你太小看自己了。”她拍了拍眼镜女孩的肩膀,将还未剪辑的片段放了出来。 “不仅仅是面无表情说台词,你有这个天赋。”她朝着谢稚鱼微笑,“我的眼光很好,也不会用自己的心血开玩笑。” 画面中的女孩穿着米色的针织外套,秀美的眉紧蹙,眼中却满是温柔。 【也许,忘掉我会更好哦。】 南初看着连廊外成串坠下的雨幕,角落的安全楼梯间内传来一阵舒缓的乐曲。 她推开门,细长而苍白的手指扣住了门扉,垂眸。 那是一段只有二十秒钟的视频,有人似有千言万语,却只在开头留下只言片语。 南初好像抓住了什么,但那种感觉稍纵即逝。 “南小姐,手术成功了。”医生摘下口罩,“我们暂时切除了几个转移灶,勉强缓解了颅内压力,但是依旧需要继续进行放射治疗,只是或许会出现某种程度上的后遗症。” “谢女士这种情况只能继续进行保守治疗,谁也不清楚会不会……” 南初点点头:“我知道了,需要什么直接联系负责人。” 她很快坐上车,却在处理了几个工作上的问题后沉默许久,朝着前方的司机说道:“先不去公司。” 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 谢稚鱼的那几幕戏虽然已经拍完,但她却好像终于对表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反正左右也没什么大事,她在征求了魏之雪的意见后留在了片场,看着台上表演的几人。 被众多摄影器械包围着的女主角突然在看向某一处时台词说的结结巴巴起来。 “怎么回事?!”魏之雪顺着女主的视线看过去,“南影后?真是稀客啊——”她看向在场的众人,“好了,先休息半小时。” 周围的人一哄而散,却又全都竖起了耳朵。 魏之雪走了过去,摘下帽子扇了扇:“找我有什么事?先说好,这次不接受关系户。” 南初没有理会她有些尖锐的言语,只是走向还坐在椅子上的谢稚鱼:“我想听你再说一次那句台词。” 她眼中带着一夜未歇的疲惫,甚至连衣服都还是昨天那件,这对于有洁癖的南初来说是完全不可能的情况。 可这么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她的态度却依旧高不可攀,只是一味地等待着她人的讨好,若是喜欢,那就像逗弄小动物那般揉弄几下。 谢稚鱼偏过头,看着片场内各个工作人员闪烁不定的眼神。 “南小姐不觉得很奇怪吗?”她冷冷道:“这个世界难道是围着你转的?” 片场角落传来抽气声。 谢稚鱼抬眸,没有理会那些形形色色的眼神,只是单手勾住南初的衣领,拉扯着往下凑近,在她耳边吐出温热的气息。 “我拒绝。” 谢稚鱼微笑着松开手。 16、呼吸交织,唇瓣相贴 南初眼神幽深,沉沉凝视着她。 手指隔着衣物温润的触感,相触一瞬又很快脱离,但胸前的褶皱,还有随之跳动的心脏令她烦闷不已地蹙紧眉头。 “……好。” 她直起身体,如同海藻般的长发挡住侧脸,又被优雅挽在耳后。 “我去车上等你。”她环视一周,语气居然算得上有些温柔,“有重要的事。” 谢稚鱼甚至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南初如今的心思更是难以捉摸,很难说哪句话就会在她们之间造成更大的裂痕。 有时她会想,是不是她也在南初心中的某个角落存在着? 她死后,南初有哭过吗? 只是时间总是会将年少无知的人带走,留下完美无缺的躯壳,这怪不了任何人。 那不如就这样,给过去的自己留下最后一点美好的记忆,也算得一个好结局。 她看向魏之雪,发觉她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在场的众人脸色都不怎么样,所以她只是询问道:“魏导,我的工作……” 魏之雪回过神来,卷起台本微笑:“你的部分差不多拍完了,到时候再抽时间补几个镜头就好。” 她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说道:“南影后,祝你玩得开心。” “可不要像之前那次一样,好好的一场约会,被谣传成——” 南初瓷白的面容依旧清冷,终于用黑沉的眼眸瞥了一眼其余人,云淡风轻地开口:“你们?” 片场内的气氛更是冷凝,魏之雪或许是敢仗着家里的关系委婉说些怪话,可在这里的其他人谁敢得罪如今已将南家掌握在手的主人? 但她说出的这句话要是被家里人知道,以她家里那些哥哥姐姐恨不得互相都死的状况,要是知道她得罪了南家…… 她的家人也不会为她这个在娱乐圈混的家族边缘人出头。 谢稚鱼站起身:“南小姐,我们走吧。” 她朝魏之雪点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等两人离开后,片场内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八卦声。 “我想起来了,之前网上不是说谢小姐勾引南影后不成,已经被公司雪藏了?” “我看这个谢稚鱼本事大的很,你看我们导演……” 滋—— 魏之雪冷着脸打开喇叭:“你们可是签了保密合同的。”她缓缓看向片场内的所有人,“要是有什么话从我的团队里传出去,你们知道下场。” “继续!” 从树梢落下的白色花瓣堆在浅灰色的车盖上,海城夏季的风很大,再过一段时间,台风就会从沿海小城一路蔓延,这些花全都会在变成脏污一片。 司机早已被打发走,两人坐在后座,中间隔着宽大的距离。 谢稚鱼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宽大的叶片轻抚时的簌簌声响。 这条街的树原本在她们读高中时要全部砍伐掉的,那时她特别爱看花妖树妖旷世绝恋,还真心实意地为这些将要死去的白兰哭过几场。 后来网上出现一段制作精美的旅游视频,这里很快就成为海城知名景点,电视上很多爱人重逢的场景都会在这,甚至还出现了两个电视剧播出时一模一样的镜头效果。 谢稚鱼想起这些,纤长的睫毛垂下,抿起的嘴角也微微勾起,无端显得温柔起来。 “想必你也有所察觉。”南初的眉眼如同远处云雾缭绕的远山,眼中清冷无涛,没有任何人的存在,“我一直被过去的梦魇困扰。” 谢稚鱼从过去的记忆中回过神,喃喃重复:“……梦魇?” “我在年少时曾有一位女友。”南初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敲,“这些你应当清楚。” “旁人要么认为我对那人念念不忘,要么认为我爱着这种类型。”她说起这件事脸上是毫无感情的漠然。 “你只需要做一件小事。”她含着冷意的声音响起,打碎了谢稚鱼最后的一点温暖,“代替她说几句原谅我的话。” “以你的演技,并不难。” “……原谅你?”谢稚鱼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却只是抬头望着女人美艳动人的脸庞。 原谅你的若即若离,原谅你的漠然忽视,原谅你与她人订婚,原谅这最后的死亡。 ——可是, 在暴雨中折断的骨头真的很痛。 谢稚鱼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艰难的笑:“我死掉之后,南初,你伤心吗?” 车窗外的花瓣还在继续飘落不停,堵住朝外看去的视线,车内一片静默,花雨仿佛能令人窒息而死。 南初的脸宛如被月色笼罩,只有长而卷的柔顺黑发披散,她恹恹抬眼,像是在回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已经过去太久。”她特意没有将目光投向这个女孩的脸,只是强忍着从胸口传来的奇怪疼痛说道:“我忘记了。” 她没有进去看死去的人最后一眼,也没有留下一滴眼泪,只是迅速和夏灵萱订婚,然后用比计划中还要更快的方式控股,成为南家最大的股东。 然后,保持原状。 “忘记了啊……”谢稚鱼点点头,轻言细语:“那为什么还要请求她的原谅呢?” 她的灵魂好像脱离□□,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南初鲜妍的唇瓣微微开启,舌尖与尖尖的牙齿碰撞,搅动着,浓密的羽睫颤动,乌黑的眼眸中浮沉着深深浅浅的郁色。 “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她们应该要有一段彼此决裂的时光,然后凭借爱意挽回。 谢稚鱼微微俯身,用冰冷的手摩挲着南初的脸,两人呼吸逐渐交织,唇瓣缓缓靠近,在即将贴合在一起的前一刻,她停了下来。 手掌往下,手指下是女人砰砰跳动的颈动脉,清浅的馨香弥漫在鼻尖,触手柔腻。 她下垂的眼中带着几分游离,却很快强迫自己将视线定格在南初不点而朱的红唇上。 “南小姐,死人不会开口说原谅。”谢稚鱼声音艰涩,“也不会还记得你,不必如此在意。” 南初的黑发打着卷披散在脸颊周围,她没有对这句话产生任何反应,只在许久之后漠然道: “或许吧。” 17、晕红的眼尾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继续。” 南初像被冰雪雕琢而成的脸被热气熏陶,心脏鼓噪,被桃花晕染的潮红从修长的脖颈开始,一寸寸攀爬上莹白的耳垂。 她想要听更多的,能让她心绪平静的话。 “……” 可谢稚鱼什么都说不出来。 车子内部的气息变得浑浊,香薰中散发的香气环绕在两人之间,当年的耳畔厮磨甜言蜜语,似乎都是她们曾经爱着的证据。 但真心稍纵即逝,时间刻不容缓。 谢稚鱼想要认真看向女人的眼底,起码找到一点其他的神色,却不妨她冷淡地偏过头去。 那天在片场也是如此。 “你不愿意看我的脸。”谢稚鱼定定开口。 南初依旧垂眼看向女孩领口绣着的那一朵白花,即使是被人压制着的姿态,她也依旧是南家的继承人,被众人爱慕的对象。 像是喟叹般,南初伸出手,如玉的指尖泛着红,轻轻挡住了女孩的脸:“这样,就很像了。” 女人的手指如同寒霜,才刚接触到脸颊就让谢稚鱼忍不住想要流下泪来。 她终于放松脊背,将自己从虚幻的梦境中放了出来,躲过南初的手指做出一副平静的模样:“你还想要我说什么?” 女孩的脸很美,长发漆黑如墨,皮肤白皙透亮,那双下垂的眼中闪烁着星辉的光芒,垂下的睫毛浓密,扫下一片阴影。 南初一阵恍惚,但随即席卷全身的是从胸口蔓延开来的怅惘疼痛,她从身侧的酒柜中拿出一瓶白兰地,耐心地询问:“要喝吗?” 谢稚鱼摇摇头,看着光线透过水晶瓶洒在摇晃的琥珀色酒液上。 女人自顾自倒酒,混杂在一起的果香散发出来,冲淡了车内沉闷的味道,酒精随之挥发,弥漫着鸢尾花的香气。 南初喝得极快,红晕很快就从眼角蔓延开来,可她眼底的神色却愈发平静。 “我们之间的交易内容会写在合同上。”她淡然地说:“你可以离开了。” 谢稚鱼没有动静,只是垂着头刻意不去看她的神色:“谢伯母现在怎么样了?” 南初捏着高脚杯,眉心蹙起。 她当然不相信这个女孩真的关心一个或许资助过她的陌生人,但是那天的焦急担心又做不得假。 起码没有能骗过她的演技。 “伯母现在……挺好的。” 南初放下酒杯,微阖着眼,但又无法弄清那隐约呈现出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是吗?那就好。”谢稚鱼得到令人松了口气的答案,看向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的女人。 有视线时不时投射在她的脸上,从脸颊扫过,又停留在眼角洇透的水光。 南初抬眸,打开了车内的净化装置。 紫罗兰、玫瑰和树脂混合的清香消散只余下女人周身稍纵即逝的茉莉芬芳。她侧过身子,如玉般的双腿交叠,脚踝处红色的印记若隐若现。 啪嗒一声,摆放在桌上的酒瓶随之倾倒,琥珀色的酒液随之流淌而下。 谢稚鱼的第一反应是用双手接住酒瓶,然后看向南初,打量着她的神色。 她对南初总是小心翼翼,早已成为了多年来的习惯。 “……你怎么了?” 南初的脸色突然苍白如雪,像是被拉入了无能为力的沼泽深处。 不是长相穿着,而是那一瞬间的神态。 她想要,却又害怕望过来的是她无法接受的眼神。 酒水的香气再一次被唤醒。 南初猛然攥住了她的手腕,嗓音喑哑:“你——” 可挣扎许久,却只是缓慢地松开了手,恹恹说:“你走吧。” 谢稚鱼慢吞吞地将手收回,有些自嘲。 想要关心南初的人可以从这里排到对面街口,哪里还轮得到她。 她擦了擦被溅上酒渍的衣摆,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到时候我该怎么找你?” 车内的净化装置敬业工作,耳畔能听见细微的嗡嗡声。 南初并不看人,只在灰色暗沉的角落留下一道曼妙的黑影。 “会有人找你。”她的语调轻飘飘的,瀑布般的黑发倾泻而下,轻声警告:“不要多话。” 谢稚鱼站在路边,看着黑色的车辆驶远。 她依旧想着女人在沉沉的黑暗中微阖着眼,虚无缥缈的烟雾笼罩着,看不清彼此的神色。 那一瞬间阳光刺眼,透过树顶缝隙,她低下头,在看到自己衣摆上的脏污后叹了口气。 这可是剧组的衣服,虽然穿起来一股霉味,但一出门就弄脏了,实在难以解释。 可她才刚回到剧组,就有人跑了过来亲亲热热地开口:“稚鱼,刚才你不在,这是主演点的咖啡,我给你放在桌上了。” 谢稚鱼看着面前有着一张鹅蛋脸的女孩,有些犹豫地接过:“……谢谢。” “你和南小姐,是什么关系?”鹅蛋脸女孩自认为拉近了关系,凑近小声问道:“南小姐还特意来探班啊?” 谢稚鱼黑白分明的眼平静看向她:“没什么关系。” 她站起身,准备去找一下之前将衣服交给她的道具组成员。 “在高傲什么劲呢,不就是傍了个……” “我说过这个剧组不允许出现和工作无关的话。”魏之雪沉着脸,严肃地说:“你被解雇了,现在去财务那里领工资。” 等那人走远后,魏之雪才开口:“没什么事吧?”见谢稚鱼的视线还停留在鹅蛋脸女孩的背影上,又安抚道:“不用担心,我们剧组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她不敢出去乱说话。” 谢稚鱼指着自己的衣摆:“我不在意,只是这件衣服——” 魏之雪招呼了一下旁边站着的工作人员:“没关系,这种戏服仓库里一大堆,直接送你都可以。” “要不然……你等我一会儿,我忙完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先走了。”谢稚鱼连忙拒绝,“魏导,辛苦了。” 魏之雪扬起嘴角,心中却有些不明所以的失落:“好,注意安全。” “到家记得给我发信息。” 谢稚鱼微笑着点点头,却总是有些心神不宁。 她走出片场时天刚刚擦黑,远处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如果可以,希望明天依旧能是个好天气。 18、不相干的人 窗外的蝉鸣将空气织成绵密的网。 谢稚鱼才刚转醒,急促的手机铃声就响起。 “稚鱼,你演的卿如梦火了!” 魏之雪一边招呼片场工作人员赶工,一边抽出几分钟拨打了这个电话:“先不要在网络上回复任何问题,我会让官方号来处理。” “还有,要是有记者找你了解情况——” “我知道。”谢稚鱼光着脚起身,推开了窗户,风吹动着她的发丝,“我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她也不可能用之前的账号发任何信息,之前南初的粉丝可对她这个碰瓷的人记忆深刻的很。 那边的电话很快挂断,谢稚鱼倒是饶有兴趣地打开看了几眼,在发现又有一群人在为莫名其妙的事争吵后顿时兴致缺缺了起来。 她将手机扔到桌上,闭着眼感受着阳光打在脸上的温暖触感。 很温暖。 她好像很久没有过这种时光了,那时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配得上南初,结果发现爱这种东西,根本没有配不配得上,只有乐不乐意。 谢稚鱼缓缓垂目,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她现在依旧不敢如何仔细看自己的样貌。 手机铃声响起,她回过神来,电话那头是一个她很陌生的女声。 “你好,我是夏灵萱小姐的助理,姓吴。” “夏小姐想邀请你共进晚餐,请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夏灵萱。 谢稚鱼对她的唯一印象就是南初的未婚妻,以她们之间陌生的关系,完全没有一起吃饭的必要。 “不好意思,可能没有时间。” 她说完后正准备挂断电话,那边却换了一个更轻柔的女声。 “稚鱼,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谢稚鱼扫了眼挂钟,稍微有些不耐:“夏小姐,有什么事?” “我想见你一面。”电话那边的夏灵萱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语气很是温柔,“有关于谢稚鱼这个人。” “你应该很感兴趣吧?” 谢稚鱼蹙眉不语。 这是一家矗立在高楼最顶端的餐厅,面向海边的那一面有着巨大的落地窗。 夏灵萱就坐在那里,夕阳洒在她的脸上,被镀上琥珀色的光泽。 她朝着带路的侍者点点头,回头问道:“谢小姐想吃什么?” 她明明是询问,却又自顾自地将菜单递给侍者,完全没有在乎她的意见。 谢稚鱼其实对这些人的态度早已明了,那些年南初的爱慕者就是用这种不屑又高傲递态度对待她。 “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夏灵萱微笑着,“比之前那些人沉得住气。”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南初对你刮目相看。 “能一步登天的感觉是不是很愉悦?” 她的语气温温柔柔,说出来的话却很尖锐:“在你之前,还有许多个自作聪明的蠢货,可惜现在一个都不见了。”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谢稚鱼终于抬眼看向她:“夏小姐,你多想了。” “我根本就不喜欢南初,以后也不会接近她。” 夏灵萱放下酒杯看向她的身后,紧接着笑意融融地站起:“南初,你迟到了半小时。” 谢稚鱼转过头,也不知道刚才那句话她有没有听见。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所谓。 难道还要继续这样纠缠下去? 南初穿着一身浅灰色的长款连衣裙,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节精致的锁骨,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 “不是约会?怎么让不相干的人过来?” 她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可这里除了她们三个之外根本没有其余人在场,所以谢稚鱼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这句话。 即使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心痛,但听见这句话后还是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借此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来,或者还要笑着调侃几句两人真是般配。 “我没想到是两位在约会。”她站起身,甚至久违地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我先走了。” 夏灵萱急忙站起,语带愧疚:“抱歉啊稚鱼,也是我没说清楚,只是想着南初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所以太开心了,忘记还约了你逛街的事。” 南初只是接过递来的温热毛巾擦手,完全没有在乎夏灵萱说出口的话。 谢稚鱼拿起手提包,胡乱点了点头:“没关系,比起不相干的人来说,当然还是约会比较重要,我就不打扰两位了。” 她和夏灵萱当然没有什么逛街的旧事,只是也没有解释清楚的必要,想也知道南初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未婚妻到底是什么想法。 “等一下。”南初抓住了她的手腕,纤长浓密的睫毛扬起,下巴微扬的样子像极了索吻,可眉眼间却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既然是灵萱的朋友,一起吃饭也不错。” 夏灵萱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住了:“……是啊,不如吃完饭再走。” 手腕上的力道很重,谢稚鱼很想立刻转身就走,但脚下却重若千斤。 女人脸上的表情很淡漠,一头漆黑的发随意挽起,白皙的脸颊旁散落几缕碎发。 “坐。”她松开手,有些捉摸不透地抬眸:“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 夏灵萱的脸色愈发苍白,竟有些摇摇欲坠。 谢稚鱼突然有些同病相怜,当年南初身边的她在旁人眼中是不是也是这样卑微可怜? 不,那时她比夏灵萱可要蠢多了。 “南小姐。”她用力挥开南初的手臂,语气冷冷淡淡,“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们。” 南初的心情更加糟糕,她当然不喜欢这个演技精湛的骗子,但也不允许她将视线从自己的身上挪开。 她有些不舒服地蹙眉,身为天之骄女的傲气却没办法说出温和一些的话语。 “随你。” 夏灵萱急忙起身,抓住了谢稚鱼的袖口:“稚鱼,就一起吃顿便饭吧。” 明明她找人过来是为了敲打这个贪婪愚蠢的女人,却没想自己却被架在高处,不得不忍着火气装傻充愣。 傍晚的余晖耀眼,瑰丽夺目。 三人以一种奇怪的气氛坐在餐桌旁,厨师用手绢擦着脸颊上的细汗,紧张地介绍着刚推出的餐食。 谢稚鱼坐在位置上,只觉得这一幕如此讽刺。 “稚鱼。”夏灵萱用餐巾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你也不爱吃番茄?” “我记得……”她突然捂住了嘴。 19、变化 谢稚鱼看着盘中作为装饰的小番茄,若无其事地将其中一颗放入口中,酸涩的口感浸透口腔。 “只是觉得味道不怎么样而已。” 柔和的灯光洒下,为她勾勒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南初拿着餐叉的手顿住,很快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自己的动作。 她的睫毛低垂,在下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当人望向她时,会最先注意到眼尾处像是晕染般的墨痕。 “不想吃就换一种。”冷冰冰的话从她温热的唇舌中吐出,带着一种平淡的倦怠。 却总能让熟悉她的人知道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有多么不容易。 那可是南初。 不近人情,冷心冷肺。 夏灵萱死死捏住了高脚杯,就连她这个明面上的未婚妻,也从来没有得到过一句关心的话语。 就因为像那个早死的贱人,所以就能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嫉妒啃咬着自己的心脏,早就遗忘了南初之前的警告,夏灵萱笑眯眯地开口: “哎呀,可是我之前听你经纪公司的人说,你最爱吃这类食物,不会是……”她轻笑地睨了南初一眼。 二十岁的谢稚鱼是一个孤儿,因为孤儿院中很少有水果,所以最爱吃院长妈妈种的番茄,她会幻想自己长大后成为大明星……那样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负她了。 谢稚鱼抬眼,浓密整齐的睫毛在灯光下根根分明,漆黑的眼定定地看着她:“不会是什么?” 夏灵萱的手一紧,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温吞吞的人居然这么不客气,强笑着:“只是有些奇怪——” “没什么可奇怪的。”谢稚鱼站起身,语带讽意,“如果喜不喜欢吃番茄也算是奇怪,那可确实太奇怪了。” 她年纪还小时就能大声质疑各种不公,长大了一点又能为了刚失去母亲的南初和那些说闲话的人对峙。 ——只是后来,太过于卑微的爱让她失去了自我。 “多谢招待。”谢稚鱼平静说道:“我先走了。” 原本她以为南初又会像之前很多次那样,因为这句话让她忆起那不想记住的恶心过往而用嫌恶的眼神看她。 她甚至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南初只是坐在那里,苍白如玉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就连眉梢都带着凛冽的疏离感,仿佛在此时此刻,这一切都同她无关。 是因为有未婚妻在吗?谢稚鱼想。 她无视胸膛中那突然迸发的郁气,直接转身离开。 明月高悬在半空中,与城市的灯光交相辉映,远处的海潮汐声四起。 应该听不见才对,可在这一刻,南初只能听见自己脑中回荡着的声响。 那是属于过去,被某个女孩深深爱着的记忆。 许久之后,南初才恍然抬头。 餐桌上摆放的食物依旧精美,就连摆放在最中央的鲜花上也还有着晶莹剔透的露珠,食物会腐烂,鲜花会凋谢,即使重新制作出一模一样的东西,也绝不可能是当初那一个。 她无时无刻心生喜爱,又无时无刻恐惧地试图推开。 也许只有生命真的静止在某一刻,那么她就能拥有永远停滞的爱。 南初优雅地放下刀叉,“你回夏家一趟,最近不要出现在公众视野。”她勾起红唇,明明是笑着,可声音却不带任何感情,“不要惹我生气。” 夏灵萱松了口气。 “我知道了。”眼前的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即使对着某个女人有些许关注,但那只是因为年少时的影子。 死去的人总是会得到关注的,如今陪在南初身边的,就只有她而已。 *** 【南星娱乐为之前未查清真相时所曝光的信息致歉。 …… 据悉,谢小姐并未做出上述行为,一切皆为谢小姐所处的娱乐公司自作主张,现经过警方仔细核实确认,此公司曾多次强迫旗下艺人…… 以下是具体情况, …… 为此我们诚挚向谢稚鱼小姐道歉,并接受广大群众的监督与批评。】 评论区又一窝蜂地涌进来许多道歉的网友,就好像之前那些辱骂的话全都不存在一般。 谢稚鱼对此早有准备,毕竟之前向报社曝光的那些消息来看,警方肯定会介入,只是没想到警方刚发布通告,南星就立刻反应了过来。 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米色的花纹铺天盖地盘踞在上,手机叮咚一声。 【南初v:向谢稚鱼小姐诚挚道歉。@谢稚鱼】 她还没原谅,下面的粉丝已经替她原谅了。 谢稚鱼翻了一下评论,还是叹了口气,给南初回复了一个笑脸。 手机上方跳出来一个对话框。 魏之雪:南初派人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魏之雪:网上的消息我已经看了,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没想到你之前过的这么糟糕 你要不要上去说点什么? 南初的粉丝很疯狂的 啊,我刚才刷新看到了你的回复 对了,还有…… 下面是一长串密密麻麻的话。 谢稚鱼回复了几句,等好不容易聊完后才发觉联系人那多了一个红点。 头像是落在水中的白色花瓣,名字是n。 【因为一直没有收到具体回复,所以擅自加了你的联系方式】 没想到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南初的审美还是一如既往。 【你已添加她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啦~】 谢稚鱼看向蔚蓝的天空,一只黑背白腹的燕子从窗户下方飞了上去,她隐隐听见了不远处港口的鸣笛声。 在许多年前,伴随着清晨船只的第一声呼喊,她出生在这里。 她带着南初走过大街小巷,然后就如同原本平行的线段在交叉一瞬后彼此渐行渐远。 n:你喜欢玉兰? 谢稚鱼眨眨眼,点开自己的朋友圈,发觉在不久前‘谢稚鱼’刚拍了一张夜晚雨后的玉兰。 她将朋友圈直接设置为三天可见。 微风和煦,暖意融融。 南初斜躺在沙发上,细长的手指随意翻看着属于谢稚鱼的资料,手机被她随意放在一边。 片刻后,她终于抬头看向面前肃立着的人,轻缓问道:“艾尔,你是stanford的心理医师。” “你觉得一个人要经历什么,才会完全变成另一种性格?” 20、你为什么不回信息? 女人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薄款旗袍,恰到好处地显现出柔软的腰肢,开叉的设计让笔直的小腿若隐若现。 长发没有挽起,而是随意披散在腰间,反倒有种慵懒随意之感。 艾尔将目光定格到之前看过的资料上。 从stanford毕业后,她就一直在国外继续心理方面的研究,这次回国也是恰逢其会,只是没想到上岗后的第一个问题却与雇主毫无关联。 她定了定神,以一种平静的语调开口:“从心理学的角度看,在经历某种极端创伤后冲击到了心理防线,影响到了大脑神经递质,可能会使患者在性格上产生——” “停。”南初合上资料,眼眸像是寒夜中凝结的深潭,“完全成为另一个人,可能吗?” 艾尔先是疑惑,紧接着像是从女人面无表情的脸上察觉到了什么,继续说道:“如果原本的核心人格无法承受痛苦,那就有可能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代替人格……” 她顿了顿:“南小姐,需要我为您进行一次放松训练吗?” 这位南小姐如今在国内国外都有极大的名气,如今是最受人欢迎的演员。 当年这位在事业如日中天时居然传出她是南家二房离婚后在外偷生的小小姐,网络喧嚣尘上,很快南家就在证据与舆论的压力上承认了这件事。 她那个职业是网络公关的朋友还对此案例拍案叫绝过。 还说着什么南初必定能借此机会联姻富贵不愁。 现在看来—— 艾尔收回思绪,上前一步:“或许您需要用喝杯热茶的时间同我随意聊聊?” 南初只是用泛红的指腹揉捏着手中的文件,表情没有丝毫波澜。 “所以,完全没有丝毫可能性。” 艾尔摇摇头:“南小姐,即使我在此专业深耕多年,也无法确认您所说的情况。” 泛着些许金色的光芒从南初的发丝间穿透,她的脸上是完全不加以掩饰的阴郁。 “你可以下班了。” 艾尔缓缓弯腰:“是,南小姐。” 南初拿起手机,聊天框依旧停留在她询问的那句。 …… 【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她握住手机的手一紧,又很快放松了下来。 只是错觉。 一群麻雀从窗侧飞过,张开的翅翼挡住了耀眼的光线,片羽掉落,房间内的光束也随之晃动不定。 南初坐定许久,再一次打开了在这十余年间看过无数次的录像。 【南初,生日快乐!今天是你——】 她的脸上被映照出老旧照片的暗光。 *** “稚鱼?你在看什么?”魏之雪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天空上方有人用无人机组成了生日快乐几个大字,外圈还缓慢地亮起了一组粉红交接的爱心。 “最近越来越老套了,而且现在的时间段根本不对。”魏之雪以专业的角度评价了一番,“这种红拍出来特别俗气……怎么还会变色。” 她脸上的嫌弃肉眼可见。 谢稚鱼还挺想说这个她还蛮喜欢的,或许这就是时代不同的缘故,那时候可没见过这么浪漫的东西。 “其实,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她收回视线,将目光投向魏之雪,“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魏之雪明显是打扮了一番,凑近时散发出一股茶叶混合的皂感,留着鲻鱼头,其中挑染着一丝在光下才显眼的深蓝。 她揉了揉自己特意找人参考过后的新式发型,将目光重新放在那还在变换阵型的彩色无人机上,也是从中看出了些许可爱。 “我其实也觉得挺好看的。”她小声嘀咕,又很快说道:“因为你总是不回我消息。” “而且我觉得你应该处理一下工作上的问题。” 魏之雪停下脚步,认真开口:“稚鱼,生活总要过下去的。” 此时正值傍晚,稍微燥热的风也失去了之前那种味道,远处高大的桦树簌簌作响。 谢稚鱼浓密的睫毛垂下淡淡的阴影,她当然知道朋友匆匆赶来说出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网络上连番不断得曝出繁星娱乐的所作所为,她之前住院的事也被不知道谁传了出去,不时有娱乐公司联系她,只是都被她婉拒了。 “谢谢你。”谢稚鱼弯起眼角,“我只是还在犹豫。” “毕竟我一直以来都只是……” 曾经熟悉的一切都被时光抛下,楼房很高,夜晚会闪烁着她看不分明的色彩,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选择站在南初身后的? 那好像是自然而然就发生的事。 魏之雪突然开口:“我很喜欢故事被人一步步呈现出来的过程,所以我不顾家人的反对强行选择了这个职业。”她说起自己的梦想时总是自豪的,“你呢,你想要做什么?” 她忽然凑得很近,谢稚鱼甚至都能看见她脸颊左侧浅灰色的痣,还有眼睫颤动的弧度。 她那时想做什么呢?谢稚鱼想。越是被人阻拦,就越要告诉旁人她很幸福。 想和南初结婚,想以伴侣的身份和她永远在一起。 她猛地躲闪,突然有些不敢看魏之雪那灼灼的眼。 因为她好像配不上这个对她而言并不美好的话题。 *** “停车。” 南初坐在后座,看着前方熟悉的身影,两人站在树荫下凑得很近,像是被印在墙上相连交错的花灯。 很刺眼。 “南小姐,一季度的业绩已经发送到工作邮箱,还有半小时后的会议……” 手机薄薄的光晕洒在脸上,她垂眸沉思片刻:“换一个时间。” 南初坐在后座,手指关节泛白。 两人的影子越凑越近,她挥手示意助理上前。 “魏导,或许应当注意一下场合。”新招的助理板着脸提醒,“南小姐让我提醒两位,这里是公共场所。” “南小姐?”魏之雪皱眉反问:“南初?和她有什么关系?” “毕竟另一位在网上同我联系在一起。” 南初手腕上悬挂着的翡翠手镯随着动作滑向手臂,另一位助理三步作两步赶了过来,给她披上了一件薄薄的外套。 她披散着的发被风吹动,缓缓将犹如霜雪覆盖的眼凝在谢稚鱼脸上,轻轻开口:“谢小姐,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21、你不好奇是谁吗? 她突然偏过头单手轻掩嘴唇,一阵咳嗽声响起,雪色的脸如同春花绽放,脸上泛起病态的嫣红。 “你喜欢玉兰?” 南初微仰起脸,乌黑的发披散在耳后,望向女孩漆黑的眼,像是要执着得到一个答案。 这种时候,她好像就和当年的南初没什么区别了。 她总是需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谢稚鱼那时还偷偷想过,要是自己闭口不言会怎么样,可惜从未成功过。 因为她真的很喜欢南初。 南初精致美丽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 谢稚鱼条件反射般退后一步,迅速说道:“不喜欢。” 这种隐隐带着质问的语气竟让她产生了一种自己背着老婆在外偷腥的错觉。 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稳住心神问道:“南小姐,有事?” 南初将外套袖口上的褶皱拂平,依旧望着她的双眼缓缓开口:“为什么不喜欢?” 魏之雪终于忍不住了,语带不爽地说道:“南初,别在这里故意找事,不是所有人都怕你们!” “我和稚鱼是朋友,就算那些小报记者拍到照片了又怎样?我可不像你,做事总是——” “等一下。”谢稚鱼情急之下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之雪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需要处理。” “是很重要的事。” 她最近这段时间听说过南家的许多霸道传言,不管是真是假,得罪南家总不是什么好事。 魏之雪是个好人,总不能事事都替她出头。 “可是……”魏之雪有些委屈,垂睫屏住了呼吸,耳尖却有些泛红,“我知道了。” 她被捂住了嘴,声音闷闷的:“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会马上赶过来的。” 谢稚鱼脸上露出了微笑,语气也不由自主地放缓:“我保证,等我处理完就给你打电话。” 因为真的对哄人很擅长的缘故,她甚至是习惯性地保证,“就算没事也会给你打电话的。” “我们不是每天都聊天么?” 头顶的路灯闪烁几下,洒下昏黄的光。 魏之雪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谢稚鱼呼出一口气,发觉南初站在离她很近的位置,手腕上的玉石散发出盈盈微光,她的上半张脸掩藏在枝叶茂密的树荫下,却也依旧能看出来女人的面无表情。 “聊聊我们之间,”她意有所指地开口,嗓音依旧如往常那般清冷,“需要处理的事。” 谢稚鱼脸上扬起的微笑缓缓收起,回过头:“是啊,南小姐。” “您贵人多忘事,准备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伯母?” 两人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全都透出一种漠然的冷。 南初的眼眸愈发幽深,她突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女孩精致的眉稍,顺着纤长浓密的眼睫缓缓下移,停留在自然上翘的唇角。 是张美丽动人的脸,没有丝毫令她觉得熟悉的地方。 在这一瞬间,南初甚至恍然觉得自己所触碰的是冰冷的骸骨。有人想把她拥抱着的骷髅拉开,而那具遗骸也就此化作了尘埃。 “……陪我去一个地方。” 刚才还停在街角的豪车早已驶进,穿着西装套裙的助理肃立在车门一侧。 谢稚鱼扣住了南初还停留在她脸上的手,清透的眼眸中浮现出冷淡的神色:“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 南初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进车内。 车上的气氛异常冷凝,南初坐在另一侧,正低头拿着文件翻看,车窗外的流光点点溢照在她的侧脸,然后忽地消散。 她修长纤细的指骨握住了一只墨色的钢笔,紧蹙的眉眼沉沉。时光好像在她身上留下了许多痕迹,却又更增添了几分妩媚与风情。 难怪网上那些不知真相的粉丝总喜欢在她之前的那些剧照下舔屏。 谢稚鱼忽地移开视线,看向车窗外。 海城有一座很高的钟楼,外墙用金山石砌就,每到整点就会准时报时,那时就为了听这钟声,也因为不想要南初太辛苦的缘故,特意找银行贷款买下了那栋公寓,也不知道她死了之后…… 行驶的路线越来越熟悉。 这条路—— 她回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 南初优雅地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直,浑身上下却带着与之相反的慵懒,她穿着一双黑色红底的高跟鞋,只露出莹白如玉的脚背。 “下车。” 黑色的车辆缓缓停在了一棵枫树下,前方黑洞洞的,只有路灯下方形成了弧形的光束,无数细小的蚊虫在光下飞舞,仔细聆听还能够听见噼里啪啦的声响。 谢稚鱼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实在是理解不了南初把她带到这里来的用意。 南初往前走了几步,转动锁孔的声音传出去很远。除了她以外,这些年来很少有人会在傍晚时节走进这里。 或者说,根本没有任何人是拿着钥匙从正门进入的。 她推开门,施施然转身,语气讶异:“不进来?” “上次确实是我招待不周。” 南初冷着脸时是天上的瑶池仙女,但只要她愿意投下些许视线,就有无数人为了博她一笑而放弃一切。 她正是其中的典范。谢稚鱼无奈地想,也不知道南初突然把她带过来是想做什么。 屋内的灯光亮起,门口摆放着一张针脚密密麻麻的编织地毯。 谢稚鱼心中莫名发怵,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客厅内的摆设和她上次来到这里时没有丝毫区别,木质的书架上摆满了外文书籍,另一侧是她每天早起去古玩城淘的各种小玩意,很多都因为时间的关系起了一层锈迹。 餐桌上还铺着如今已经发黄老旧的蕾丝桌布,上方摆放着的茶壶印着粉色的花朵图案,周围只摆着两个同系列的杯子。 原本是有四个的,只是小猫实在是调皮,最爱做的事就是把任何放在桌子上的东西推倒在地。 而上次来这里时,原本摆在桌上的盒子被放在了另一个不打眼的角落。 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南初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语气轻幽,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垂上:“盒子里装的……” “是骨灰。” 一股凉意从尾椎骨往上,谢稚鱼猛地转身,身后架子上摆放着的碗碟碰撞哗啦作响,但她已经避无可避。 南初漆黑的长发打着卷儿披散在腰间,她不知何时脱下了轻薄的外套,露出羊脂玉般的双臂,轻柔的馨香弥漫在这片空间之中。 她再次逼近,柔声喟叹:“你不好奇是谁的吗?” 22、不要讲你的爱 她的几缕发丝垂落在谢稚鱼的手背上,带来一种冰凉的绸缎质感,眼中的神情却是与柔软的语气完全不同的冷冽。 在这炎热的夏季,温凉的身体紧紧相贴,不留一丝缝隙。呼吸打在颈侧,只要低下头就可以吻到她被热气濡红的眼角。 可谢稚鱼只垂眼看向她。 只要南初想,其实完全可以扮演出深深爱着某人的完美角色,却偏偏要恶劣地提醒她——我在玩你。 谢稚鱼单手撑着抵住后腰的方桌,另一只手以不容拒绝的态度将怀中的女人推远,乌黑的发丝卷住她的食指,纠缠不清。 “这里是你家。”她低声说道:“南初,你想要说什么?” 南初轻拧眉心,顺着力道起身。 转身拿起放在架上的木盒,用素白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泛着釉质的表层。 “从很小开始,我就不允许做任何出格的事。”南初的语气淡淡的,就像在诉说一段无聊至极的故事,“必须要最好,最优秀。” 任何东西都是可以利用的。 “这是属于我和……一同豢养的宠物,我想让它代替我留在这里。” 南初抬起头,试图从女孩的眼中看出某些能令她心悸的神色,却一无所获。 她们坐在如今已经显得昏暗的炽光灯下,泛黄的墙壁朝内挤压着,似乎像当年一般。 谢稚鱼甚至是不受控制地想起少女时期的南初。 是怎么喜欢上她的呢? 或许是她站在春光里,随意嗅闻花枝偏头看过来的颜色太美。 或许是她在冷天光脚站在家门外的模样太过于平静。 谢稚鱼其实知道,当年南初在她的母亲死后是故意寻求她们家的庇佑的。 就像现在这样。 有着乌发红唇的女人半阖着眼,纤长的睫毛轻颤着,瘦削的肩不堪重负地垮塌。 谢稚鱼想,她应当像每一次那般,走过去细心安慰,告诉南初‘不管你怎么做,我都爱你‘。 “是吗?”她听见了自己冷淡的声音,“挺好的。” 窗外树影中有光经过,细密的枝叶碰撞簌簌出声。 南初抬睫,沉沉如深潭的眼凝着: “我想……我爱着那个人。” 十年时间也好好保存着这个家,或许是爱的。 但这句爱中又掺杂着多少自我利益和算计,字眼越伟大,所谓的爱就越病态。 刚才冰冷如绸缎般的发丝好像还缠绕在指尖,谢稚鱼胸腔中的疼痛一直伴随着呼吸收缩。 “听起来还挺廉价的。” “对着我这个曾经被你认错的人,来诉说你的爱吗?” 她还记得南初说起自己时脸上厌恶的表情,爱或许可以伪装,但讨厌这种东西,即使闭上嘴也会从双眼中跑出来。 “我们拥抱,我们亲吻。”她笑着质问,将手虚虚搭在女人凉薄的眼上,“在这里,如果我没有拒绝,你还会和我接吻吗?” 南初被蒙住了眼,其他的方面的感觉愈发灵敏,她听见砰砰跳动的心脏,衣角摩挲时极小的声响。 还有肌肤相触时令她绞紧颤抖的手指温度。 她这十年不愿和任何人亲密接触,所以在发现自己能够接受另一个人后,为什么不希冀于是上天垂怜? 南初将手伸进女孩衬衫的袖口中,轻轻勾住细弱的手腕,吐出濡红的舌尖轻舔过女孩的掌心,留下一道湿润的水痕。 “总不能为一个死人守寡一辈子。” 她脸上的表情是一贯的冷淡,深邃的眉眼恹恹抬起。 谢稚鱼扬起巴掌。 啪! 南初的脸偏向另一侧,神情寡淡,没有丝毫变化。 “你的未婚妻,你的那些情人。”谢稚鱼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之中,“她们知道你说的这句话吗?” 南初只是看向她,形状姣好的唇瓣血色蔓延:“谢稚鱼,你在吃醋。” “我查过了你从小到大的所有资料。”她感受着从脸颊上蔓延开来的麻痒,声音喑哑:“你在出院后就变成了另一个性格。” 她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谢稚鱼的脸上,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诉说。 “你看着我的脸,能回忆起她的模样吗?”谢稚鱼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毫无意义,她轻声开口:“南初,你真可怜。” “根本没有人爱你。” 她永远在渴求自己无法拥有的东西,当年是权力与金钱,如今是爱。 谢稚鱼微笑着:“你明明很清楚我不是她,只是试图把我当成慰藉而已。” 如果南初真的对她有丝毫爱意,就不会让她陷入这种难堪的境地。 脸颊上的痛顺着脖颈的血管伸缩鼓胀,南初脸颊上才刚漫出的血色消失殆尽。 “我可以……把这十年间失去的东西全都补偿给你。” 谢稚鱼站起身:“很晚了,我该走了。” 她没有回头,任凭身后的人化为虚幻的影子。 脚下的砖石有些松动,漫长的草叶从中钻出,不远处的水渠中闪烁着明灭的光点。 谢稚鱼从包中取出那把钥匙,将其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 青翠的杂草很快将这一点细小的痕迹掩盖,远处小路上的昏黄路灯闪烁片刻,再次恢复了原状。 海城的空气中总是夹杂着淡淡的腥气,是她早已熟悉的味道,这是曾决定要一辈子在此生活的地方。 “……要是雨不这么频繁就好了。” 她总是会被某些难以言喻的心思冲昏头脑,但这栋公寓,她不要了。 手机叮咚响了几声。 有人准时准点的信息一连串地发送了过来。 魏之雪:我在群里推荐了你,就用的之前那个片段 :真的不考虑一下加入某个娱乐公司? :没人对接会错过很多机会的 :南初没对你做什么吧? 谢稚鱼勾起嘴角微笑,熟练地打下几个字:我会考虑的,你有相熟的介绍吗? 她切换另一个聊天屏幕,发送了一个问号。 一个黑白头像很快就回复了信息。 :老板,还在找 :私人疗养院海城有许多,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您确定南家那位发现后不会找我麻烦? 谢稚鱼冷静回复:那你就把我说出去,先找南家投股较多的疗养院,你的妈妈不是需要疗养么,就借这个名义去,钱我全包了 多亏了南初给她的那张内里有五百万的卡,要不然她还没有多余的钱去雇佣别人找人。 与其将一切都压在南初身上,还不如自己想办法。 身后传来脚步声。 谢稚鱼回过头,发现南初站在离她很远的位置,若无其事地审视着她。 “手机给我。” 23、意乱情迷的夏天 谢稚鱼看着女人的脸,她清冷的面颊上还带着几道深红色的划痕,破坏了女人的完美无缺。 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种痛了吧,谢稚鱼想。 就算是孩童时期,南初的母亲也只会用那种不会在身上留下伤痕的方式来惩罚她。 谢稚鱼甚至是有些微妙的感慨。 谁能忍心对着那张美丽动人的脸下手,一定要被人口诛笔伐说到死吧。 不对,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手机。”南初再一次重申,眉眼凛冽。 神情一改之前表演出来的脆弱,变得居高临下起来。 谢稚鱼很讨厌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却更加讨厌依旧会被她挑起过多情绪的自己。 “不。”她断然拒绝,并用行动表达了不愿,“凭什么?” 南初的太阳穴处隐隐作痛,她轻咬舌尖,克制住这种情绪,冷若冰霜地开口:“你之前给报社送了一个大新闻。” 当然没有人会将任何事曝出来,但她决不允许有人能掌握自己的任何事。 即使是虚假的。 远处群山连绵,高低不平。 再过几月,会有从河滩深处穿过的白鹭从上方掠过。 一种沉闷的郁气萦绕在谢稚鱼的心头。 她觉得自己应该笑,最好是笑着告诉南初,我不仅录下来了,我还录下来更多我们意乱情迷在各处做.爱的视频,不过应当跟着我的尸体下葬。 你再也看不见了。 你该感到庆幸,我从未想过对你不起。 她眼中倘若摇曳着过去的烛火,或许就能从火光中看见被点燃灼烧的心。 谢稚鱼将手机扔进了一侧的喷泉池水中,略带讽意地说:“我知道南小姐不会相信旁人的解释。” “不如你派人去捡。” 她转过身,正准备快步离开之际听见了身后传来的水声搅动。 南初就那样走进池水中,水经过她的膝盖上方,月白色的旗袍下摆被水沾湿,露出原本包裹在衣物中被蒙着一层薄纱的腿部。 过长的黑发在她弯腰之际在水中轻漫。 今夜无月,在只有一点昏暗光晕的黑夜中,她浑身上下都泛着淡淡的玉质微光。 应当是狼狈的。 谢稚鱼强迫自己垂眼,在内心的某种驱使下转身离开。 等女孩离开后,在黑车外等待召唤的助理这才拿着毛毯等一应东西匆忙跑了过来。 南初推开想要给她擦拭发尾的助理,将手机放在弯腰举起双手的另一人手心中。 “查查看。” 她平静看向无垠星空,死人是没办法复活的,她一直知晓这点。 南初抬起还带着湿意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侧脸,但还不够痛。 “南小姐,是疗养院那边的电话。” 南初接过手机,在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后突然若有所思。 她见过很多。 人在心神失守时都会露出最真实的情感,不管是破口大骂、痛哭流涕、低声忏悔,抑或是更多私密的情感。 她低头用真丝手绢擦拭着手指,紧接着站定在有着松动痕迹的砖石前,没有选择查看答案。 “去疗养院。” 如果仅仅只是被人愚弄,那自然可以利用。 *** 果然昨晚的蚊虫飞舞时的状态就能展现出今早的天气。 浅灰色的积雨云在高楼后越续越久,可雨却迟迟不下。 谢稚鱼将已经长到肩背的黑发用一个黑色的发圈扎起。两侧的碎发随着热流滚滚的风晃动,甚至连眨动的睫毛都感觉变得湿淋淋的。 她终于忍不住打开了空调,突如其来的冷风让她从昏昏欲睡中清醒了过来。 煎锅中的鸡蛋滋滋作响,她急忙翻面:“……烧焦了。” 谢稚鱼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没想到换了一个身体居然还是会烧焦鸡蛋,这个鸡蛋就给…… 她有些恍惚,很快扬声喊道:“之雪,你喜欢吃焦一点的鸡蛋吗?” 魏之雪从沙发上露出一个头来,她没有先回答问题,而是不好意思地问:“稚鱼,真的不用我帮忙?”然后迅速开口:“我什么都吃。” 谢稚鱼点点头:“哪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 “等我十分钟,马上就好。” 魏之雪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默默打量着客厅中的装饰,试图从中寻找谢稚鱼的喜好。 窗帘上印着精致的蕾丝花纹,光影透过,在木质地板上留下枝枝蔓蔓的纹路,一侧的架子上摆放着几个陶瓷制的娃娃,墙角上挂着一副画,深深浅浅的花朵全都混杂在一起,艳丽而馥郁扭曲。 电视上重播着南初之前在国外参加的红毯活动,主持人毫不吝啬夸赞之词。 魏之雪撇嘴关掉了电视,将目光投向素白的门窗。 上方还用金丝镶嵌着许多种颜色的装饰图案,像是花朵的形状。 谢稚鱼将一杯牛奶放在了她手边,顺着视线看了过去:“是我找人定制的,还有一批没完成。” “十二种花,对应十二个月份。” 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来:“我从小就喜欢这种风格,”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眨眨眼,“之雪你好像是不喜欢这么——” 魏之雪迅速摆手:“喜欢的喜欢的,只是在镜头里太过于鲜艳的颜色遇上寡淡的演员会喧宾夺主,而绝大部分人都很难不被鲜艳的……” 一说起自己的专业,她很快就滔滔不绝了起来。 谢稚鱼用叉子卷起面条放进口中,在等待片刻后不得不选择打断她的话:“你之前说有事要找我,是什么?” 魏之雪终于回归正题:“我朋友的娱乐公司对你很感兴趣,所以想让我帮忙牵线。” 她粗略的介绍了一番,并将联系方式发了过来,又很快开口:“不要因为我的关系不好拒绝,你也是我的……朋友。” 谢稚鱼垂眼看着餐盘,有些犹豫。 总不可能一辈子坐吃山空。 她终于想通,朝着魏之雪郑重说道:“谢谢你,我会联系的。” 魏之雪的心情雀跃了起来,但剧组那边马上就要继续开工,她没有太多的时间,于是在说了几句后匆匆站起。 “稚鱼,等过段时间杀青来一起聚餐?”她站在门口小声询问。 谢稚鱼笑着点点头:“你邀请的话我当然会去。” 等人走后,她将桌上的空盘全都放进了洗碗机,然后跪坐在冰冷的木地板上,突然叹了口气。 时光将所有人都裹挟着往前,独独遗落了她。 到时见到已经阔别许久被她伤透了心的妈妈,她该怎么说才能获得原谅呢? 手机响动了一声。 谢稚鱼起身,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她最近特别讨厌的人。 n:你是怎么认识谢伯母的? 十分钟后。 n:你在看手机。 n:我不会将一个与伯母没有丝毫交集的人带去她面前。 24、多情多疑 谢稚鱼的手猛地攥紧。 地板冰凉,刚才还有些希冀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南初其实知道她身上所展露的疑点,只是一直坐在高处看着她拙劣的表演,直到发现再也没有意义。 她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正在输入中’的显示状态,蹙眉回复:你之前已经答应了。 n:在没有签署合同前,一切情况都会发生。 这句话,谢稚鱼听过很多次了。 在某些酒局结束终于能放松休憩的时间里,南初会大发慈悲地靠在她怀中,面色潮红轻喘着抚摸着她的脸。 并告诉她,那些人可不是什么慈善家。 她湿漉漉的身体很热,可指尖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变暖。 n:我不是慈善家。 谢稚鱼轻咬下唇,将手机扔回桌上,觉得南初真不愧对当年那些人骂她时狰狞的面孔。 手机铃声响起。 她拿起手机,在看到手机上显示的联系人后陷入了沉思。 咔哒一声。 杯沿盛放着花瓣的茶杯被放在两人跟前,内里深红色的茶水轻轻晃动涟漪。 “两位,请慢用。”穿着黑色制服的店员微微鞠躬,很快离开。 店内的环境十分清幽,除了站在收银台前的店员外一个人都没有。 面前在大夏天还穿着黑色外套的女人很是窘迫,不住的扯动衣摆,试图挡住牛仔裤上被溅上的脏污。 她真的很穷也很需要钱,否则也不会答应干这种稍有不慎就得罪南家的事。 谢稚鱼移开视线:“你是说,谢明月女士一直住在最高层的私人病房,除了主治医师和轮换工作的护士外,其余人都没办法探视? 黑衣女人抹了抹鼻尖上的汗珠:“谢小姐,情况就是这样。” “我听从您的吩咐,将这附近所有高档的疗养院全都转了个遍,终于打听到了这个消息。 “接下来的事我没办法,所以……” 谢稚鱼回过神来:“辛苦你了,钱会在下午五点前到账。” 等人走后,她打开和南初的对话框,最后的信息还停留在南初的那句话上。 她缓缓打下一行字。 *** 南初坐在落地窗前翻看着手中的资料。 利用各种渠道挤压对手的生存环境,直至对手跪地求饶,这是她常用的手段。 “南小姐,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公司里……我不是故意做出这种事的、都是一时冲动,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昨晚还得意洋洋的人如今成为了一条被主人抛下的丧家犬。 南初平淡地开口:“你在做出这种事前,有给其他人机会吗?” “被你陷害入狱的好友?那些信任你而在合同上签字的下属?” 跪在地上的人仓惶抬头,嗫嚅了几下。 站在一旁的助理适时上前:“这位先生,请离开吧。” “可是南小姐,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做这些事!我可以举报……我知道公司里还有哪些人——” 男人还想撒泼,但被南初清凌凌的眼扫过,瞬间就闭上了嘴,踉跄起身跟着助理走了出去。 另一个汇报工作的人敲门走了进来。 放在左手旁的手机叮咚一声。 汇报工作的下属顿在原地,南初冷冷抬头:“继续。” 她拿过手机,上面终于收到令她等待之人的回复。 鱼苗:谢伯母是慈善家 鱼苗:你应该让伯母见我,她一定会喜欢我 随着下属的继续汇报,南初微垂的睫毛挡住了眼眸中复杂的神色。 她没有阻止谢稚鱼再次让人寻找伯母的踪迹,却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 喜欢。 真是可笑至极的情感。 南初有时希望谢稚鱼是真的死了,可在每次去往公寓的日日夜夜中,又希望她还活着。 如果还活着,起码现在就没有产生矛盾的可能性了。 “南小姐,收购方案上有一个曲线显示错误……真的很抱歉。”穿着职业装的女人弯着腰,甚至没有勇气抬头看上一眼。 那些不在南家工作的人说起她们来总归是羡慕居多,毕竟在这里工作福利特别好,就连董事长都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可只有她们在这里工作的人知道,南小姐确实很有涵养,但稍有不慎,接下来好不容易得到的升职渠道就消失不见。 “行了,去改。”等人迅速离开后,南初轻敲书桌,“戴比尔斯那边有一场拍卖会?” 助理点点头:“是,之前给过请柬。” 南初眼眸深邃,乌黑的瞳孔中弥漫着寒夜深林中稀薄的雾气。 “找人去做一件事。” *** 正如南初从来都以各种恶劣的想法揣摩旁人的心思,所以谢稚鱼才能比对着她的心说出这样的话。 她们两小无猜,青梅相对。 即使谢稚鱼很难抛下那些过往继续沟通,她害怕那些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n:今晚陪我去参加拍卖会,半小时后助理会来接你 窗户被风吹动,轻轻磕在墙壁上,刚才停留在窗沿的鸟雀振翅飞翔,只遗留下半声啾鸣。 谢稚鱼知道她这是答应了。 她试图索要合同,那边很快就有了回答。 n:无对价约定,不具法律约束力 太阳缓缓西沉,街道边苍翠的树叶被染上鎏金色,一辆加长版的豪车停在街角,引来一些经过的人围观偷看。 谢稚鱼带着口罩面无表情的坐上车。 女人穿着一身高定西装,檀木似的乌发松松盘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颈间,鼻梁挺直,手指尖夹着一只金色的钢笔,不沾染一丝烟火气。 南初关上了前方的隔板,眼中的疏离感依旧清晰可见:“我没有欺骗你的意思。” 她卷密的睫毛轻轻颤动,语气轻缓:“只是伯母之前进行了一次手术,身体状况并不算好,而你……” 谢稚鱼甚至能说出她的未竟之语。 ——一个想靠走捷径来达到目的的小人。 “戴比尔斯那边有人告知我,有一件属于伯母的古画正在被拍卖。”南初将手中的钢笔放进一侧的夹层中,“我想,总比空手而去要强。” 她的眼底是无尽的黝黑,好似真的是大发善心。 谢稚鱼知道她说的话很有道理,但又知道她肯定是想做点什么。这是南初的缺陷,但若是没有这点缺陷,她根本没办法走到现在。 她好像总在给南初找各种各样的借口。 谢稚鱼将目光瞥向窗外,可车窗上却还是倒映着南初的影子:“你总是心口不一。” 她的语气很平静,将视线定格在自己还留着伤疤的手腕处:“很想撕破我的伪装来证明自己的绝对正确。” 25、你应该看着我。 谢稚鱼总是没办法克制自己不对她说出那么尖酸刻薄的言语。 可就像她活过来时在电视上看见南初的脸,看见她的唇角带着浅浅的笑,说谢谢大家的祝福,接下来有考虑结婚的打算。 所以在许多看向她眼睛的瞬间,又只能无话可说。 车窗上倒映的影子虚幻,朝后倒退的流光将南初的脸划得四分五裂。 她没有任何动静,浓密的睫毛覆盖在眼眸上方,和黑暗融在一起,只有那只慵懒搭在膝盖上的手有着如月光般皎洁的颜色。 许久之后,南初终于动了。 她将身子倾了过来,凑近谢稚鱼的颈侧微妙地问:“所以,你有什么伪装?” 南初的睫毛很长,从脸颊擦过时带着一种冰冷黏腻感,说话时些微气息洒在谢稚鱼耳廓周围,像是被炙火轻烤,很快就连带着脖颈都泛起红潮。 可谢稚鱼的心却愈发的冷。 她强迫自己看向南初黑沉沉的双眼,少有地说出了实话:“南初,我从来没有想过在你面前伪装。” “只是我已经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哄着你了。” 南初将谢稚鱼脸颊侧的碎发轻柔挽到耳后,用冰凉的指腹揉搓着她的耳垂,语气幽深:“你打的那一巴掌,也是在哄着我?” 谢稚鱼觉得要不是南初需要维持自己正常人的表象,现在就应该会咬在她的脖颈上。 ——虽然这样想很不礼貌,但她总觉得南初在这十年间可能经历了太多,阴晴不定的情况愈发频繁。 这样一想,谢稚鱼又觉得同她争执毫无意义。 她偏过头,清楚地看到了南初眼底的审视,于是将手挡在两人之间,好声好气地道:“如果你介意的话,也可以打我一巴掌。” 南初很讨厌这种相似的语气,又不受控制地希望能够更多。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对自我的厌弃和否定。 那种反胃的恶心感,让她无法忍受—— 一颗薄荷糖被塞进她的口中。 谢稚鱼抽出被僵在齿间的唇舌无意识舔舐过的手指,垂眼用纸巾擦掉水淋淋的唾液。 “之后我会离你远远的,再不出现在你面前。”她好似终于能够从那场充斥着铁锈味的雨中解脱,微笑着:“我一直希望能让你幸福。” 这是她从年少时青涩懵懂的爱中注视着的恋人。 谢稚鱼想,她不会后悔自己曾经的爱,但时间毕竟已经过去太久了。 南初脸上的表情突然空白一瞬。 抛去身上所有定制的不堪,卸下那些沉重多疑的情绪,冰凉的薄荷味将其缠绕锁紧,她很想说话,却偏偏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时手足无措只能仓惶逃离。 豆大的雨珠打在车窗上,过往的霓虹灯也变得虚幻一片格外绚丽,雨中有钟声响起,比以往时分更加响亮。 “下雨了。”谢稚鱼透亮的眼眸中倒映着窗外的蒙蒙细雨,“海城的雨真的很多。” 如果一个人的心脏长在左胸,那么她应该能够感觉到彻骨的酥麻从那个部分往冰冷的身躯扩散。 那是日思夜想的人轻轻抚摸着你的灵魂,你觉得这非常幸福。 南初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嗓音艰涩:“你……” 她在对上女孩眉目精致却陌生的面容时,眼眸中的的光轰然碎裂,脸上浮起病态般的晕红:“没关系、没关系。” 南初再一次恢复了自己端庄的表象,垂睫盯着两人紧握的手指喃喃道:“……真的很像。” “就算你现在告诉我,你是从坟墓里爬出来朝我复仇,我也会引颈就戮。” 谢稚鱼抽回自己的手,缓缓摇了摇头:“我不是,也不愿意。” 黑色的车辆缓缓停在一座巨大的弧形建筑前,红色的地毯一直在雨中延伸出去很远,雨丝被白炽光覆盖,亮到看不分明。 已经有几人打着伞站在车辆两侧耐心等待着。 总不能一直坐在这里。 谢稚鱼打开车门,雨打在伞面沉闷作响,她回过头。 南初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身型单薄又脆弱,脊背却挺直着,低垂着眉看向自己的手心。 谢稚鱼是很想转身就走的,却还是若无其事地伸出手:“南小姐。” 潮湿的空气中满是冷意,南初抬起头,犹豫地将自己的手交给了她。 拍卖会的举办人带人冒着雨匆匆跑了过来,低声下气地谄媚:“南小姐,真是好久不见!上次见面还是在济州岛上,您真是风采依旧!” 他一只手放在身后,朝着站在的下属挥了挥手,口中又继续说道:“请两位随我来。” 南初依旧有些神思不属,但多年来的演员生涯让她即使状态不佳也能保持完美的形象。 闪光灯噼里啪啦响彻,站在两人身后的助理上前几步,做出了一个制止的手势,很快就有几位保镖走上前去交涉。 那些底片全都被当场销毁。 所以能够传出来的都是南初默认的事,不管是她相恋十年的未婚妻,还是她在娱乐圈内喜爱活泼开朗类型的传闻。 拍卖现场已经黑压压坐满了人,她们没有走进会场,而是走上三楼的房间内,前方是一大块钢化玻璃,刚好可以看见台上拍卖的东西,另一侧是一块巨大的屏幕,拍卖师的声音正从屏幕内传出来。 带她们过来的人没有过多留恋,在将她们带到房间内后就迅速关门离去。 房间内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第不知道是第几件拍卖品被呈了上来,拍卖师柔和却又不失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一张明代黄花梨书桌,保存完好,纹理清晰……】 “喜欢?”南初询问着,手却已经按下了报价按钮。 【1号报价六百万!六百万——】 东西很快就被南初拍下。 谢稚鱼沉默片刻,小声地说:“不喜欢,只是暂时不想看你。” “不是你的错。”她看着台上的那束灯光,将目光僵硬地投向南初的方向,“只是我好像没办法。” 如果她们之间没有经历过那些不堪痛苦的时刻,或许在多年后重逢也能够让那些爱恨随风而去,留下两具能互相礼貌微笑的成熟躯壳。 南初的唇瓣呈现出淡淡的苍白,她反而觉得这是十年来少有的平静,耳边不再有凛冽的风声,海城潮湿的雨也不再浸透她的心脏。 她终于不再心口不一,想着将人推开又攥紧。 南初乌黑的眼瞳抬起,沾湿的发缠绕在她雪白的颈侧,终于柔和了自己的语气:“那么,要怎样才能看着我呢?” “就像很多年前那样。” 26、鲜血 很多年前。 谢稚鱼终于看向她。 站在高台上的拍卖师还在介绍着各种各样的收藏品,声音传进来时总带着一种空旷的味道。 南初静静坐在角落里,眉眼间是与生俱来的淡漠,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皮肤白的几尽透明。 她说出这句话时太平静,谢稚鱼为此产生了些许疑惑,开始疑虑之前那些曾对彼此说出口的狠话都是属于自己的幻觉。 她认出来自己了? 还是说,这只是她另一种羞辱旁人的方式? 难道她以为只要低声下气地说上几句,这所有的一切全都可以结束,她们又能恢复到过往的生活中? 隔在她们之间的从不止是这些。 南初站起身:“如果你要问之前的事,这些我都可以解释。” 早打好腹稿的内容浮现在脑海中,她的内心充斥着终于能够平静下来的自我抚慰,直至此刻,不管眼前的人是谁,都必须要接受她说出口的一切。 “那时我在南家空有一个主人家的身份,如果我不和夏家合作,那些人根本不可能会放过我,说不定还会对你出手……” 她挺直的脊背微微颤抖,看起来孤独又可怜。 “原谅我好不好。”她眼角的泪珠要落不落,“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等伯母治好病之后,我们就可以住在一起,像以前一样。” 南初最擅长将三分的怨表现出来九分。 此时此刻,她眼眶中的泪水是真的还是虚假的? 她在真正的忏悔,还是欣喜若狂地等待着叫做这个名字的人再一次踏入同样的河流。 谢稚鱼蹙眉,终于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一连串的泪水随之落在指缝,冰凉黏腻。 这是一个臣服于人的动作,南初的眼尾通红,鬓角的碎发在脸颊上打着圈,她半跪在沙发垫上,裤脚往上露出了精致的脚踝,另一只手紧扣住谢稚鱼的手腕,被水洗过的眼眸却依旧雾蒙蒙的。 “……不亲我么?” 她的唇色极艳,说话时尾音会轻飘飘地上挑,搅动的舌尖在唇齿间若隐若现。 谢稚鱼感受着手底下跳动的血管,还有腻白的身躯,她应该如过去般舔过南初的眼角,尝到不管是欢愉还是痛苦的眼泪。 即使南初不愿意抬眼看她,也不愿意称呼她的名字。 谢稚鱼深深呼吸,极轻极柔地问道:“南初,要不要看着我,然后再说出这样的话。” 她们的眼中倒映着对方的影子,知道彼此的软肋和痛苦,所以总能找到伤害对方的办法。 就像南初仅仅只是在怀疑她,就能够毫不犹豫地抓住弱点用母亲来威胁她一样。 所以她也可以。 “你是不是在想,我现在什么都有了,就缺一个满心满眼都爱着自己的人?”谢稚鱼手中的力道越来越紧,“影子也好,其他也无所谓。” “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 手指缝中的泪痕依旧湿润,心中燃烧的火却逐渐阴冷。 她一字一句缓慢地道:“我不要成为你缅怀过去的工具。” “你想要回到的过去到底是哪一个?” 南初死死抓紧了她的手腕,尤带着泪痕的脸上是哀切的冷:“……你不会和我说这样的话。” “没关系,我可以把过去的事重新再告诉你。”她自说自话,眉间微颦,“你只是、你只是暂时还不习惯。” 她的脑海中转过无数想法。 是因为身体的缘故?还是疯狂的臆测?但就算只有一点,在这一刻她也想要闭上眼说服自己沉迷。 眉目清冷的女人软下声来:“别怕,你只是生病了,很快就能好起来。” 她试探性地想要抓住谢稚鱼的手,却被冷冷拍开,南初甚至觉得有些甜蜜,如果不愿理会,鱼鱼现在就不会还站在这里。 鱼鱼就是这样,只需要她好好哄哄,很快就能原谅自己过去的一些迫不得已。 “今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 “……你真是疯了。” 谢稚鱼对南初有些无话可说,她不止一次地说出这样的话,就像是一直在逼迫自己从这些事中得到久违的快慰。 门外响起的急促敲门声打断了她们之间的纠缠。 有人捧着手机站在门外,眼中是不可掩饰的焦急:“南小姐,是疗养院的电话。” 谢稚鱼的心猛得颤抖一瞬。 南初接过电话,关上了门。 不过片刻,脸上细看时还带着泪痕的女人走了进来,语气平静:“伯母那边出了点事,你还要过去吗?” “那个让伯母喜欢你的计划。” 哐当一声,谢稚鱼直接推开了她赶往楼下。 她撞在一侧的酒柜上,一瓶瓶酒顺着弧度摔碎在地。 南初制止伸手搀扶她的助理,看向急切下楼的人,突然有些痛恨。 这是不是又是一次以空欢喜来当作底色的骗局。 *** 即使是在疗养院中也不可避免地有着十分浓烈的消毒水味,手术室的红灯持续亮着,完全没有熄灭的迹象。 谢稚鱼靠在走廊边,盯着上方闪烁着的红灯。 “谢、谢小姐……”助理不知道为什么用畏惧的眼神看着她,“已经过去很久了,厨师做了点食物,您要不要先吃一口?” 她又马上说道:“南小姐说这些都是您爱吃的。” 谢稚鱼没有对别人发脾气的爱好,但也确实没什么胃口:“不用了,你们去忙就好。” 助理完全不敢说话,只勉强笑了笑,又很快站在不远处等待着。 南初还穿着那件被酒液浓脏的衣服,红色的液体打湿了她半边袖口,身上散发出馥郁的酒香,一点一滴的红色液体顺着手指流淌,然后滴落在白色的瓷砖上。 她站在原地,用乌沉沉的眼睛看着她,手臂上红色的液体越渗越大。 谢稚鱼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喘不过气来,她好像回到了车祸那天,又像是从充斥着铁锈味的红色浴缸中睁开眼,想要勉强爬起却没有丝毫力气。 她看见手术室的红灯熄灭,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 ———耳边传来一阵嗡鸣。 在陷入黑暗之前,她看见了属于手术室的无影灯,南初的脸上带着茫然,有红色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脸上,顺着眼角一路往下。 那是鲜血的味道。 27-30 第27章 谢稚鱼听见有人走动的脚步声,一旁的窗帘轻抚着她的手背。 半梦半醒中有熟悉的气味包裹着她。 那是在二楼的房间,她会和南初一起在那里写作业。 不能再继续睡下去了,她还得告诉妈妈自己和南初已经确认了关系,妈妈这么喜欢南初,一定会—— “稚鱼,我确实很照顾南初,但那是因为她年纪轻轻就失去了母亲。” “她性格太好强,我相信她未来能够成为更优秀的人,但我不想你……” 不行。 亲人越不祝福,她越要证明自己的爱情。 她被爱包围着,所以一厢情愿地认为她爱的所有人也会同样爱她。 原来是不会的。 冰凉的指腹顺着她高挺的鼻梁往下滑动,在顿了一下后轻轻擦掉了她眼尾的泪。 谢稚鱼睁开眼,天花板上刻着浮雕暗纹,一侧挂着吊瓶,瓶里的药水正一滴一滴的流进输液管中。 她的头偏向一侧。 一双含着盈盈水光的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在看见她醒来之后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谢稚鱼猛地撑起身体,手上的输液针偏移,很快就被扯出了一连串的血珠。 南初扯住了她的肩膀,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伯母没事,已经转移到了重症病房。” 她上移的袖口处露出了一截绷带,嘴唇比以往还要更加苍白一些。 谢稚鱼挥开她的手,光着脚开门,却被门口的保镖挡住了去路。 她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冰冷:“什么意思?” 南初站在病床前,过于强烈的光从窗外照射而进,她脸上的表情让人格外看不分明。 “我带你过去。”她抬起头,却根本没有看向她,只是问道:“先穿好鞋子。” “……可以么?” 这种商量的语气从未在她的口中出现过,但总有人是她的例外。 她早该明白的。 *** 谢稚鱼跟在她的身后,隔着玻璃窗看着房间内的女人。 她戴着呼吸机,因为头发被剃光,所以显得面色更加蜡黄,整个身体深深陷在雪白的床铺中,就连唯一露出来的那只手都泛着一股灰沉沉的颜色。 谢稚鱼终于松了口气,这个时候一天一夜未进食的反胃感觉才堪堪来袭,她用额头抵住了自己前方的玻璃。 从重生以来全都压在心底的悔意在这一瞬间全都迸发了出来。 她不应该在暴雨天开车,不应该离家出走,不应该不听话,甚至不应该认识南初。 谢稚鱼轻轻呢喃:“妈妈。” 南初的手猛得攥紧,就像在儿时曾紧紧攥住一只有着彩色尾翼的蝴蝶。 ——直至死也不肯罢休。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手臂上的伤口崩裂,但她不觉得痛,只觉得曾经压在灵魂上的一切痛苦全都化作养料。 太好了、太好了。 永远都爱着她的爱人。 南初从背后抱住了谢稚鱼,带着血渍的手臂绞在她的腰间,听见了自己空荡荡的声音:“鱼鱼,好想你。” 在这间重症病房外,自认为被抛下的人就此诉说着,丝毫不顾及旁人的情绪。 她偏过头,薄唇擦过谢稚鱼冰冷湿润的肌肤,温热的吐息将这一小块肌肤点燃。 南初好像终于觉得满足,甚至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可看着重症病房内的状况,谢稚鱼只觉得冷,是连任何人的体温都无法取暖的寒冷。 她缓慢又坚定地将她的手臂拉下,转过身平静问道:“医生呢?我什么时候可以探视?” “南小姐,谢谢你这些年一直照顾我的母亲。” 她看向南初,眸光清润明亮,又很快微敛:“我会想办法把钱全部还给你。” 谢稚鱼比南初高上半个头,说这句话时垂下眼眸,脸上的稚气散去,反倒有种看不分明的状态。 “……” 穿过走廊的风数着心跳,手中攥紧的蝴蝶挣脱腐朽的身躯穿过云野。 南初的手无意识地垂落在身侧,脸上刚刚浮起的红晕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仿佛一碰就碎。 从胸口处溢散开来的酸涩疼痛让她的眼眉更显寡淡清冷。 “……什么意思?” 她们总在询问对方,却又总不回答。 医生从病房内走了出来,谢稚鱼暂时没有心思解释,只是走过去焦急询问:“医生,现在是什么情况?” 医生很快开口:“中晚期肿瘤无法完全切除,我们现在的治疗计划是利用姑息性手术暂时抑制,然后等患者恢复身体机能后采用放射治疗……” 谢稚鱼认真听着,急忙问道:“病人什么时候醒,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没有特殊情况,还是等患者解除危险后再探视比较稳妥,以及……”她看了俩人一眼,回忆起刚才回办公室拿病历单时听见的八卦,委婉说道:“病人现在需要静养。” 当年的事或许因为时间过去太久而没多少人再记起,但她们这些一直在南家工作的人总也听说过许多隐秘的事。 也包括那段曾属于南小姐的爱恨。 谢稚鱼想了想,认真开口:“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她坐在走廊边的椅子上,准备等妈妈脱离危险后再做打算,从头至尾都没有看还站在原地的南初一眼。 也没有回答她最后一个问题。 几日后。 “这是我煲的汤,不过把盐少放了点。”谢稚鱼吹了吹汤勺,小心翼翼地喂了病床上的女人一口,“怎么样,还可以吗?” 病床上的女人柔和了眉眼,眼角的皱纹舒展:“谢谢你啊,很好喝。” 她的头上戴着一个毛绒帽,也不知为何今日的心情会这么好,就算总因为各种理由想起自己的女儿,也只想起了她抱着自己的肩膀撒娇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她笑着问道。 或许是昨天将这段时间所有的雨全都下完了的缘故,太阳的光毫不吝啬地洒下,谢稚鱼偏头躲了一下直射入眼睛的日光。 “伯母叫我小谢就好。”她有些紧张地抿起嘴,“需要我扶您躺着休息一会儿吗?” 谢明月好像看见小小的女儿在她怀中,依偎着她逐渐长大,她有时会怅然若失,但更多的是满足。 眼前的女孩紧张的模样和自己的孩子重合,而她不可能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于是她再一次抓住了女儿的手。 “这个帽子,是你十五岁时送给我的礼物。” “我讨厌的要死。”她有些虚弱地说着:“怎么会有这种女儿,把自己送不出去的东西当作礼物送给妈妈。” 她没有感到任何惊讶,只是问道:“是只过来看我一眼,还是等我一起?” 窗外呼啸着疾风骤雨,过长的枝桠敲打着紧闭的窗,些许叶片沾在玻璃上,雾蒙蒙一片。 谢稚鱼以为自己会痛哭流涕,但是没有。 像小时候那样,只要受委屈了,就忍住眼泪躲进妈妈的怀抱。 然后小声地说:“我会一直留下来。” *** 谢稚鱼回头看了熟睡的妈妈一眼,有些魂不守舍地推开门,立马就看到了坐在病房对面的女人。 “南初?”她有些讶异:“你怎么会在这?” 自从上次和她说清楚之后,差不多有两天时间未见,但她也没有太过于在意。 南初漆黑的长发垂落,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身上穿着素色的晚礼服,脖子与手腕上的珠宝交相辉映。 或许是其他的天赋太高夺走了她的表情,谢稚鱼从小时候开始就喜欢这样在心底腹诽。 除开那十年外,当年的她能自豪的告诉所有人,她比南初还要了解她自己。 “你找我有什么事?” 南初低着头,几缕黑发垂在脸颊两侧,她没有回答。 谢稚鱼好声好气地道:“要是不说话我就走了。” 南初终于抬起头,宁可她继续像之前那样用难听的话恨她,也不想听见这种话。 “我想过来看看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没有。”谢稚鱼平静打断了她的话,“恭喜你入围金棕榈奖。” 或许是因为要上镜的缘故,南初原本凛冽的眼眉被刻意修饰,在灯光下呈现出柔柔微光。 居然很温柔。 她没更换衣物,是在拿完奖后匆匆赶过来的。 “我们这么久不见,不如找个地方聊聊?”南初问了一句。 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她用来求和的方式。 谢稚鱼看了眼手表,再次拒绝:“我是真的有约,不是借口。” 她和魏之雪约好在附近餐厅见上一面,替她引见一下经纪人,现在已经快到约定好的时间了。 她朝南初点点头,匆匆走进下行的电梯。 南初感觉到心中的某处开始急促塌陷,她看着面前紧闭着的电梯,眼中伪装的冷静开始寸寸碎裂。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试图思考是哪里出错,却总是不得其解。 不过一会儿,站在另一侧的助理走了过来:“南小姐,董事会那边的工作需要由您来处理签字。”她顿了一下,“还有灵萱小姐,夏家那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夏灵萱。”南初终于明白,但脸上疏离的表情一如既往,“约她见一面。” *** 谢稚鱼到达时约定地点时,已经有人在位置上等待了。 这是一家私密性很强的茶室,满堂寂静。 魏之雪简单介绍了一下两人后很礼貌地换到店内的另一个角落。 经纪人是一个戴着眼镜,外表干练的女人,她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我在圈子里听说,你和南影后之间有点龃龉。”她推了推眼镜,“我不管网上如何评说你们的关系。” “只有一个要求,工作是工作,私生活是私生活。”她带着评估的态度继续说道:“不要影响到工作。” 谢稚鱼垂眼点头:“我知道。” 她和南初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一团乱麻,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说清楚的,要是说实话,眼前这个叫汤妍的经纪人说不定会觉得她疯了,直接把她扭送精神病院。 汤妍满意点头:“那就这样。”她站起身,伸出手,“欢迎加入绯金,我名下有三个演员,加上你是第四个。” “大家都算好说话,不过平时也没什么能够碰见的地方。” 谢稚鱼握住她的手,露出礼貌的笑容:“我会努力工作的。” 汤妍拉她进了公司群,在交代她几句之后很快就风风火火的离开。 见两人聊完,魏之雪从隔壁过来,一边招呼服务员一边随意道:“汤姐就是这种性格,之前她手底下有个处于上升期的爱豆非要告诉粉丝自己谈恋爱,总之现在查无此人。” “不过演员嘛,一般情况下粉丝的接受程度就会好很多……你参演的剧已经剪出来了,等会要来我家看看吗?” 谢稚鱼摇摇头:“之雪,真的很抱歉,按理来说我不应该拒绝,但是最近真的很忙,我现在还得回去。” 魏之雪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句‘我可以帮忙’又被吞了回去:“那,等你忙完再约。” 总得有点风度,这么急哄哄的要是惹人为难就不好了。 她看着谢稚鱼起身准备离开的背影,默默想着。 不过,我还可以送人回家啊! 她猛得站了起来。 夕阳的余晖透过斑驳的树叶,细碎的光影洒下。 一侧举着手机的女孩压低声音激动喊道:“是姐姐,在那边!” “啊,可惜那边有保镖,没办法过去了。” “粉丝群里都说了除非宣传工作,否则不要打搅姐姐,你到底是不是姐姐的粉丝?” “那边坐着的人是灵萱吧?是约会啊……我也好想和姐姐约会~” “你想得倒挺美,你有夏灵萱好看还是有她这么有才华?” 谢稚鱼偏头看过去。 其实看得并不够分明,只能看见两人面对面,有光影氤氲,夕阳的光打在她们的脸颊,像一幅巨大的画卷。 如果仅仅是以从小到大的朋友来看待,那么她们俩正如旁边那些叽叽喳喳的粉丝说的那样,确实很般配。 只是她的心好像被人用力撕扯过,但这种感觉才是正常的。 “真的很好看啊。”她感叹了一句。 魏之雪保持着一个亲近又礼貌的距离在她面前站定:“我刚好没事,送你回家?” “是什么很好看?”她不明所以地顺着谢稚鱼的视线看过去,那边只剩下空荡荡的座位和转瞬即逝的烟雾。 谢稚鱼还得继续留在疗养院,正想委婉拒绝,却不妨身后有人语气冷淡地开口:“这就是你的约会。” 刚才还在旁边讨论的女孩们已经拿着签名乖乖走向另一边。 这见茶室内有一个巨大的天井,苔藓爬满中央嶙峋的巨石,后方是一大片竹林。 南初就站在那里,之前那件淡雅的晚礼服已经被换成了更符合约会的衣物,她往前走了几步, 谢稚鱼垂眼开口:“对,现在要回去了。” 南初走到两人面前,眉梢微微上扬:“我们要站在这聊?” 明明说着我们,但她的眼睛却独独看向谢稚鱼一个人,“我倒是不介意再上一个热搜。” 南初从来都是我行我素的资本,更何况南家早已开拓了与国家共赢的各种项目,自从事业更上一层楼后,大家遇见她时总有着各种谄媚的溢美之词。 她很少会回忆起当年那个自己。 谢稚鱼不想和她再产生过多的矛盾,特别是在她答应经纪人后。 “行,我们聊聊。”她率先往前走去,“就在这里聊。” 她重新在房间内坐好,还不忘给对面倒上一杯茶。 魏之雪虽然感觉她们俩之间的气氛很奇怪,但又不知道以自己的朋友身份到底应不应该参与进她的私事,就在这犹豫的一瞬间,门被南初反手关上了。 “……” 南初强行压住心中涌起的妒火,眼中的神色却更显清冷。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谢稚鱼的对面坐下。 氤氲的热气遮住了两人之间的神色,她们时隔多年,终于安静地坐下来共饮壶中茶水。 或许死亡真的能够让人拉近距离。 要是过去,她们两人的约会地点绝对不会被安排在这种地方,更多的地方是在那栋公寓里,只在极少的时候,南初会有几小时的空闲时间里,冷着脸陪她从古玩城一直逛到游乐场。 谢稚鱼将茶杯搁在南初面前,第一次没有带着任何感情倾向平静地面对她。 可应该说什么。 回忆起来,该说的话早已说过,仅剩下的一点余烬也在这些时日的纠缠中被消磨。 她想起自己在大雨滂沱的那天准备去做什么,于是认真开口:“也许你觉得现在说这些的我有些可笑,但对我来说,你出轨的事仅仅只是发生在不久之前。” “不爱了说出来就好,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南初没有回答。 也许人就是这样,遇见难以解决的问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逃避。 “是因为魏之雪?” 她的皮肤冷白,在微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薄唇轻抿着,放于桌下的手指紧紧扣进肌肤之中,语气艰涩: “就那么短短的时间,你就爱上她了?” 谢稚鱼原本舒展的眉头轻轻皱起,完全搞不清楚她的脑回路。 “和之雪有什么关系?”她将茶杯磕在桌上,默默想了片刻,“除非必要情况,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南初身姿板正,两侧的发色遮住了她的表情,却遮不住她周身的冰冷气息,她没听见般继续说道: “我已经告知了夏家,等下一个项目上市就解除我们两家的合作,到时我可以开新闻发布会告诉所有人,”她微微仰起头,“我和夏灵萱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商业关系。” 室内一片安静。 并不剔透的光从窗外照射而进,水杯中的茶水消耗了最后一点热气。 “我们分手吧。” 谢稚鱼将对面女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认真说道:“确实应该有一个最后的告别。” 她站起身,拿起一侧的包:“再见。” 南初没有抬头。 *** “好,卡!”拿着卷筒的导演狠狠抽打一个工作人员的脑壳,“不是说了那个木箱要放在前面,挡住主演的下半身,你又是在搞些什么,差点穿帮!” “抱歉导演,我放那之后就被叫走,还以为有人会记得……” 谢稚鱼坐在椅子上,一边翻着手中简短的剧本,一边听着那一侧的叫骂。 这是汤妍替她安排的工作,在一个傻白甜小网剧内给人做配,扮演的是一个疯狂爱着女主并时不时借着同学关系在女主伤心时偷偷关心的角色。 现在剧情已经进展到中段,她马上就要上场了,虽然她的台词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 以及,女主角还是熟人。 那个曾在她第一次迷迷糊糊扮演无名小配角时在拍摄中途和南初离开的女人。 “来,秋棠。”导演的脸上带着笑容,“怎么样?这个方向刚好可以把你完美的侧脸显现出来,到时候后期再给你打上柔光滤镜……” 谢稚鱼收回视线,继续看自己的剧本。 汤妍说等她客串的那部制作上网播平台就会好很多,甚至还问她脸色这么差劲,要不要再休息一段时间,但她还是拒绝了。 虽然南初从那天之后就没有再来见她,但总是住在南家的疗养院内总是有些不方便,她需要多赚些钱。 “我想找一下这里的导演。” 片场门口响起了嘈杂的声响,导演先是皱眉,在发现了来人之后很快迎了上去。 眼前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刺绣连衣裙的貌美女人,她轻柔笑着:“爸爸说这边有一个新剧组,我无聊时看了看,发觉挺有意思的,所以过来看看。” “是夏小姐啊,”导演擦了擦脸上的汗,“这边拍戏比较乱,要不然我们去旁边的休息室聊聊?” 夏灵萱随意看了一眼,面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态:“其实是这样的,我想借你们剧组的一个人去说说话,有些急事。” 就算导演不想理会夏灵萱,也要给现在还攀着南家的人面子。 “那当然可以!我替你叫她出来?” 夏灵萱脸上的笑依旧谦逊:“谢谢导演,不必。” “我已经看见她了。” 她走到谢稚鱼面前,伸出手来:“好久不见了,谢小姐。” 闷热的空气总是潮湿的,即使休息室内开着空调,只要将手触碰窗户上的玻璃,依旧能够感觉到炙热的温度。 面前的人弯着眼睛,笑的很温柔。 夏灵萱熟门熟路地从冰箱中取出一瓶冰水递过来:“这是Fillico,你应该没喝过吧?” “这导演最喜欢挪用公款大吃大喝,她还以为谁都不知道呢。” 谢稚鱼没有接过她手中的所谓昂贵的水,而是冷静问道:“如果是想问南初的事,我想你恐怕找错人了。” 夏灵萱脸上温柔的微笑缓缓收起,将手松开,玻璃瓶摔碎在地,溅起冰凉的水珠。 “没有找错。”她坐在椅子上,用纸巾擦拭着高跟鞋上溅到的水珠,“我在圈子里也算是接收了一点人脉,只要你离她远远的,也不是不能推荐给你。” “我和南初在一起十年。” “从她还是南家一个毫无竞争力的继承人开始,一直到她现在成为权势极盛的金融新贵。 “她甚至在演戏上面也有着我完全比不上的天赋,出道才一年就拿下了含金量最高的新人奖项。”她将纸巾扔进垃圾桶,幽幽说道:“所以我很了解她。” 谢稚鱼抬起头。 夏灵萱脸上的笑容更大,她应该是误会了谢稚鱼脸上的神情,眉梢中带着一点讥讽:“你不会以为南初喜欢的人是你吧?” “你只是那些人中的其中一个。”她轻柔说着,恶意的语气冲散了她脸上的温和笑意,“你还不知道吧?在你之前的那些,现在可都离开海城了。” 谢稚鱼没有对这些话有任何反应,只是看着她:“如果只是想警告我离南初远一些,那么大可不必。” “还有你所谓的跟南初从微末时期开始走了十年。”她清丽的黑瞳透亮,眸光中倒映的影子让人无所遁形,“我记得那时南初早已出名,就连南家也下放一部分权力交给她运作……” “我应该没有记错。” 屋外的阳光愈发爆裂,休息室内的冷气就更显得寒冷。 谢稚鱼的黑发比一般人更加漆黑,所以更显得皮肤白皙似雪。 夏灵萱胸口上下起伏,眼神惊疑不定:“你怎么……” 她觉得疑虑重重的并不是谢稚鱼知道这些事,而是她说出口时的笃定态度,就像是曾经经历过这些一般。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镇静:“就算这样又如何,我确实陪伴了她十年时间。” “而你,只是一个粗制滥造的赝品、一个替身。”她压低声音,“南初未来一定会和我结婚,到了那时候—— 叩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夏灵萱又变回了温柔的模样,她率先开门,朝着外面的人说:“抱歉,和稚鱼说话太开心了,不小心就多说了一些时间。” “夏小姐。”导演眼中散发着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八卦的气息,“这倒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现在网络上……” 夏灵萱脸上的笑容僵住:“什么?” #爆!南影后亲口承认与夏灵萱只是普通关系,两人从未…… :说起来,姐姐好像确实没说过和夏灵萱在一起,就算之前主持人询问结婚问题,也只是说自己有结婚的计划吧 :可是这样,灵萱岂不是太可怜了,她一直都在v博上发布甜蜜日常……既然没关系,那又是谁的甜蜜日常? :而且夏灵萱说她们已经订婚……没有戒指,也没有订婚仪式? :知情人士爆料,之前两人确有订婚仪式,连着房子被烧光了 :现在网络上果然是换了一批人,我们这些老人都知道,之前不就是 谢稚鱼看着这条瞬间被删除的评论,关掉了手机。 “希望现在请你吃饭不算太晚。”她端起面前的红酒,诚挚开口:“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坐在对面的魏之雪正对着手机屏幕悄悄整理发型,闻言马上坐好,端起酒杯:“都不算什么大事,就算是普通朋友我也会帮忙的、我的意思是我们俩起码要比普通朋友要更……” 或许是喝了点酒,她看见对面女孩勾起的嘴角有些脸红心跳说不出话。 谢稚鱼叼着蔬菜接过话头:“要更好?” 魏之雪的脸终于通红。 尘嚣远去,一瞬间的闷雷炸响,楼道间的等闪烁了一瞬。 南初站在疗养院的门口,眼中带着一点强压于心的希冀。 她花了好些时间,才绕过夏家那中间的弯弯绕绕,一并解决了她和夏家的绑定关系。 一辆车缓缓停在不远处,从车上下来了两个熟悉的人,她们巧笑嫣然,互相拥抱,就连告别也依依不舍。 脑海中各种各样的想法择人而噬,想要拥有能够主宰她人的权力,那就要去抢、去争夺,去利用。 利诱她,威胁她,关住她。 将她攥在手心。 南初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趋于淡漠,黑沉沉的眼看向面前一小片被昏黄色的光照亮的无名野花。 谢稚鱼停在她面前:“……南小姐。”她刻意用称谓来拉开距离,却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你的脸色真的很差。” 南初抬起头,不知是怨还是怒的火焰烧红眼尾,她恨恨地吐出两个字:“很好。” 伴随着雨声,她冷冷说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你欠我很多钱。” 谢稚鱼吐出一口气,知道南初这是又犯病了,她拿出一张卡说道:“这里面有四百万,先给你,等我赚到钱——” 南初浓密的睫毛下撇,病态苍白的脸上带着艳丽倦怠的红晕。 她用力咬住了谢稚鱼的唇角,伴随着刺痛与麻木的吸吮,舔过她尖尖的虎牙,搅动着舌尖一起沸腾。 血腥气在两人口中弥散开来,南初不得不退开,轻轻舔过自己的唇角:“你得还给我。” “用你的身体。” 她的声音清冷,不容置疑:“我很快就会厌倦你。” “所以在这之前,你得和过去一样看着我。” 第28章 谢稚鱼想起了之前夏灵萱曾说过的话。 这是什么,自己当自己的赝品? 口中依旧充斥着淡淡的血腥气,她抬手用大拇指抹过唇角,心中再也没有了当年那种悸动。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不,应该说南初原本就是这样,只是她的喜欢给她镀上了喜爱的光环。 女人的脸色依旧难看,唯有嘴唇上的那一抹艳色耀眼,血渍装点在她的脸上,甚至也很好看。 谢稚鱼定定看了许久,突然笑了:“南小姐,你不会这么做。” “我已经很累了,你去找其他人玩这种戏码吧。” 最恨的不是她的笑,而是她毫不在意的眼神。 南初心中的妒火被一盆冷水浇灭。 她们之间除了过往的回忆外,其实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连—— 她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垂眼躲避谢稚鱼陌生的面孔。 她有时会隐秘的希望更像一些,又会觉得还是不像更好。 “不行。”南初的脸上是毫无血色的冷感,曾经那些人说过的话在她耳边环绕,令她说出口的话更显孤意,“你不能在我还想着你时和别人在一起。” 自私自利、冷情冷性才是她的本色。 她就是有那种资本,能够说出这样盛气凌人的话。 谢稚鱼再懒得和她计较,语气格外冷淡地道:“不行。” “你现在没有资格管我。”她认真说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南初上前一步,两人都能够从彼此的眼中看见对方毫不退让的灼灼目光:“我没有同意。” “不是你曾经说过的?”谢稚鱼放在身侧的手因为这句话而攥紧,“分手不是结婚,是不需要对方同意的。” 她们在大学时曾因为不合而闹过分手,谢稚鱼想要南初多陪陪她,而南初永远将事业放在第一位,从来不顾她的想法,甚至说过现在太忙根本没时间见她不如先互相冷静一下。 南初那时就说过这样一句话。 “……我已经忘记了。”南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将一切全都归结于自已的遗忘。 你当然已经忘记了,谢稚鱼想。 她们之间闹分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但总归她最后总能找到机会和好。 以谢稚鱼低下头求和的方式。 “没关系,反正也不重要。”她低下头抚平衣摆的褶皱,抬起头,“现在你的想法也不重要。” 谢稚鱼正准备转身离开,便听见南初沙哑地声音:“那我们结婚。” 她接下来的话流畅了许多,“如果你想继续留在娱乐圈,我也能够帮你。” “只要你想,我可以用——” “不想。” 有时谢稚鱼很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总能自顾自决定一切。 但更多的,是属于自己的心中既无奈又难堪的恨意。 她当年多么期待和南初结婚,现在就多么讨厌这个人脱口而出的话。 “南小姐,你离我远一点,就是对我而言最好的帮助。” 南初才刚好起来一点的脸色瞬间惨白,她很想问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获得原谅,但又害怕听见比这句更令人难过的话。 谢稚鱼勾起嘴角,脸上却不带丝毫波澜:“借过,早些休息。” 在南初的视线中,谢稚鱼的脸爬上黑灰,是她想象中被地底的虫蛀过的颜色。 孤零零呆在那里,一定会很痛吧。 那时她们这里很少有火葬,但她依旧不理会旁人惊恐恐惧的目光,让人将尸体烧成灰烬。 许久之后,树冠上的叶子被风吹得簌簌而动,月光洒下皎白的孤光。 南初站在原地,默默看着她上楼的背影。 “……晚安。”她喃喃自语。 这些年她在半梦半醒间经受过无数次辗转反侧,一开始只是想遗忘捧着骨灰盒时那冰凉的触感,后来总想着,起码在梦里,要见一面才好。 就算是假的又如何。 不想看见这么陌生的眼神。 只要结婚就好。 她熟练地试图运用各种无法言说的手段来达成这个目标,心却又很快冷了半截。 顶楼的灯光亮起,她抬起头。 沾着一点露水的睫毛颤动,将落未落,明明是一年中最热寂的夜,却比海城的深冬还要寒冷。 *** #夏灵萱小姐本人承认将追究谣言者的法律责任 #电视剧与你皎月 :里面那个时不时用来让主角回忆过去的角色好眼熟,而且还挺好看的 :就说你们网友是最无情的,前段时间…… :据说和南影后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早就辟谣了好吗?抱走姐姐不约 :都说了是经纪公司的错,而且明明不是姐姐的错,姐姐也道歉了,你们这些黑粉还要怎么样?! :查到了,居然加入了绯金。啧啧,一个毫无根基的二十八线…… 汤妍收起手机,将手中的几个本子递了过来:“没必要在乎这些揣测,演员永远是实力说话。” “只要你能用演技证明自己的实力,网友很快就会遗忘这些。” 她打量着谢稚鱼的脸色,有些不满意:“建议你暂时还是住在公司宿舍比较好,这样上镜会不好看。” 谢稚鱼低头翻看着手中的剧本,她现在勉强在网上有了些名气,递过来的本子比之前那些只出现一两个镜头的要好上许多。 现在起码能有好些台词了。 汤妍看着面前乖乖看剧本的女孩,还是叹了口气,虽然娱乐圈里踩高捧低本就是常态,但她不是那种喜欢压迫手底下演员的经纪人,既然选择接收就必须负起责任来。 “你可以看看这个。”汤妍从另一侧拿来本子介绍:“虽然制作一般,但对你来说能当上主演就算是往前一大步了。” 谢稚鱼接过剧本翻开。 这个剧本非常简单,属于每年都会出现工业糖精,唯一的优点就是必须由好看的人来进行搭配。 怕她好高骛远,汤妍原本还想说上几句,房间内的电话铃声响起,她接过电话后莫名其妙地看了正坐在会客厅看剧本的女孩。 “好,我明白,现在就通知。” 她挂断电话来到谢稚鱼面前,语气和缓地说道:“稚鱼啊,南小姐到底是你什么人?” 一开始她还觉得只是有些露水关系而已,但电话都打到大老板那,再这么想就有些愚蠢了。 谢稚鱼抬起头,在看到经纪人板着的脸后问道:“她又干什么了?” 汤妍双手抱胸,手指敲着自己的手臂。 谢稚鱼确实很漂亮,但娱乐圈像这么漂亮的并不是没有,而南初可不是那些所谓的会被单出的美貌打动的女人。 她在娱乐圈这么久,时不时会听见各种流言,可没有任何一个人借着南初的名义得到好处。 “南星有人推荐你去演一个大制作里的女三号,不出意外就是内定你了。” 谢稚鱼断然拒绝:“不去。” 汤妍好奇问道:“怎么?这是你最好的机会,只要抓住,一飞冲天也不是没可能。” “我还需要学习。”谢稚鱼看着她不相信的神色笑了笑,“没有开玩笑。” “而且出演了大制作之后呢?”她的眼神很坚定,“人总是想要更多,而我和她的关系就那样。” 这样下去,和之前又有什么区别。 南初要是又觉得无聊了,她是不是还要去死一次,下次还有再活过来的机会吗? “她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我不行。” 谢稚鱼甚至没有在意那个大制作的具体内容,直接了当说道:“汤姐,帮我拒绝掉吧。” 汤妍耸耸肩膀:“拒绝可以,但南星的面子可不是这么随随便便就能拒绝的。” 一般情况下,她不会反驳自己手底下演员的意见,而且她觉得谢稚鱼说的也有些道理,捷径固然好走,但太容易反噬。 “我们总得亲自上门拒绝,然后卖卖惨之类的。”她想了想,敲了敲桌上的剧本,“那你继续看剧本,今晚原本就是想带你们几个去认认人的,不如顺便和南星的人说清楚。” 夜幕降临,繁星低垂。 这次的宴会开在主题酒店内,谢稚鱼穿着黑色的长裙,将蕾丝编织的丝制手套带上,后面传来一声惊呼,站在酒店门口的记者一窝蜂涌了过去,咔擦声不绝于耳。 “稚鱼,这边。”汤妍扯住了谢稚鱼的胳膊,“我们先去和熟人打一下招呼,南星的人应该到了。” 她们绯金虽然也算是海城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但比起南星来说还是差了不止一些。 “南小姐现在听说在国外。”汤妍看着前方那些记者,“不然总不好这么直接。” 谢稚鱼跟着经纪人进门,一股冷气迎面扑来,宴会厅内已经有不少人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在发现进来的人根本没什么身份后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她跟着汤妍喝了好几杯红酒,虽然南星的那个人一脸不满意的模样,但还是勉强相信了她们的借口,甚至在最后还互相交换了名片。 这具身体的酒量并不好,她在和汤妍打过招呼后决定去休息室坐一会儿。 二楼的走廊地板上是软塌塌的地毯,她跟在侍者后面,总有一种踩在云端的感觉。 “小姐,就是这里了。”侍者将钥匙交给她,“只有总台接待处才有备用钥匙,需要什么东西可以按下床头的通话键,我们会立刻过来。” “辛苦你了。”谢稚鱼点点头,打开了二楼尽头的房间,走了进去。 房间内有些闷热,她推开窗户,风将她鬓边的发吹散,她低下头,看见侧躺在花园椅子上双眼紧闭的女人。 第29章 南初穿着修身的西装外套,没有多余的配色和拼接,长发挽在脑后,简洁又干练。 从旁边的小路上走过来一个女人,是南星的那个负责人,之前在宴会中才刚见过一面。 这人才刚在南初面前站定,双目微阖的女人就醒了过来。 这边离得太远,根本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但从一坐一站的姿势来看,应当是在汇报工作。 谢稚鱼转身进屋,缓缓坐在了沙发上。 房间内只有立在墙角的台灯散发着淡淡的光,在娱乐圈不和南初见面是不可能的,她只希望两人最好是能够做到像陌生人一样。 她低下头。 经纪人在手机上询问她现在在哪个房间,说是有事要见。 谢稚鱼才刚发过去房间地址,冷不丁屋外响起了门锁转动的声响。 一道娇俏的女声顺着半开的门缝传了进来:“哎呀,我也很想帮忙,但南小姐那边最近都不来公司……” 那两人保持着搂搂抱抱的姿势撞了进来。 “你是谁?怎么在这?!”余秋棠率先质疑,色厉内荏地骂道:“什么阿猫阿狗也敢过来碰瓷,快滚出去!” 她以为是哪个小报的记者。 谢稚鱼端坐在沙发上,闻言意有所指地开口:“余小姐,要是让你的粉丝知道你私下里是一个……想必很有意思吧?” 余秋棠因为母辈关系走后门进入了南星,一般人听见她的背景,就算畏惧,也会给她三分薄面,毕竟她背靠南星,总也要给南家一点面子。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知道她身份,还要说出这种话的人。 房间内的光线实际上有些昏暗,她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终于想起了这个人是谁:“原来是你啊……招惹南小姐不成,现在是准备换人勾搭了?” 咔擦一声。 门外响起了汤妍的声音:“抱歉,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她嘴上说着抱歉,手中却毫不犹豫的将手机收了回去,对着还坐在沙发上的人招手:“稚鱼,快来。” “我们去见一见下部戏的制片人。” 余秋棠挡在门口,恼怒地说:“把照片删了!”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汤妍无辜地眨眨眼:“知道啊,背靠南星的……” “南初姐。”刚才还怒气冲冲余秋棠瞬间变了脸色,“之前去找您,那助理总说您不在,我还以为您不想见我了~” “没想到南初姐还特意过来找我,我还以为——” 南初淡漠的黑色眼珠瞥过去一眼,美艳绝伦的脸上满是冷意。 那两人打了一个激灵,迅速移开脚步,南初步履款款地在谢稚鱼面前站定:“为什么拒绝。” 她心中充斥着不解与委屈,这是她第一次想着要为人做一件事,甚至都没敢亲自去惹人嫌。 任何东西在她眼中都是可以修复的,区别在于值不值得她花费精力。 “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不觉得你应该拒绝。”她少有地解释:“你不应该用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一旁的余秋棠咬牙开口:“南初姐,之前您让助理拒绝我参演的那部剧作,就是为了——” “出去。”南初冷淡地说:“与你无关。” 余秋棠带着痛恨的眼神果不其然就投向了谢稚鱼。 这可真是有意思的事,谢稚鱼想。 她居然也承担了丑角的身份,是不是也应该在这里和另一个女人为了女主角互相攻击。 “不用了。”谢稚鱼笑了笑,“南小姐,那我就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同你说清楚吧。” “你所谓的好机会对我而言一文不值。” 南初根本不懂如何爱人,也不知道她的心中会想些什么,只一味地用自己的方式试图证明 ——任何事都没有变化。 谢稚鱼还是谢稚鱼,争吵不存在,死亡也不存在。 “……鱼鱼,不要任性好不好。” 当着外人的面,这是南初能够说出口的最柔软的话语。 原来这些在她眼中全都是任性,早知道如此,之前就不应该说一些多余的话。 她看着南初冷淡垂下的眼帘,终于忍不住凑近她莹白的耳垂轻声说道:“你应该清楚我死了这件事。” “原来死亡对你而言也是任性的一种方式。”她伸出手轻轻梳理南初一侧的乌发,顺滑的发在指尖纠缠片刻,随即垂落,“那好吧。” “你去死一次,我就原谅你。” 谢稚鱼往后退了几步,露出礼貌的微笑:“南小姐,怎么样?” “我说的已经足够清楚了。” 她好想就这样开启新的人生,但南初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一些令她觉得悲哀的事。 她在南初眼中,一直是那个不需要哄,只需要招招手就能自动巡回的狗。 即使是现在。 在她睁眼痛恨南初的那瞬间,在她想着祝她幸福的卑微时刻。 南初按捺住自己开始颤抖的心脏,想不顾一切地做些什么。 最好是抓住她,控制她,只需要用一些简单的方式,这个口口声声说着要她去死的人,就能像过去那样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她。 “我不能。” 南初最无法舍弃的,就是自己费尽心思从那些看不起她的人手中夺过来的权力,那是她踽踽独行了许久才握在手心的,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东西。 谢稚鱼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好笑了,于是也真笑出声来:“我当然知道你不能。” “就这样吧,南小姐。”她看了还站在门口的几人一眼,“我可不想再上一次热搜。” 她将南初之前所说的话还了回去,脸上又带上了礼貌的面具,然后与其擦肩而过。 “汤姐,我们走吧。”她对上汤妍蕴藏着复杂神色的眼眸,微微一笑,“不是说要去见制片人?” 南初想要伸出手挽留,却不妨被她冷淡又陌生的眼神刺痛心扉。 难道就不能全都拥有,一定要放弃一样东西不成? 房间内的冷意肆意蔓延,南初转过身,看着还在门外的两人仓惶又震惊的眼神冷冷地道:“还留在这里,想做什么?” 立式台灯昏暗的光照亮她的侧脸,却依旧显得朦朦胧胧,像是一幅发黄老旧的照片。 余秋棠被迷花了眼,忍着惧意还想说话,却被旁边的人用力扯了一下:“对不起啊,南小姐。” 她恭恭敬敬地低头致歉:“我们什么也没看见,马上就走。” 余秋棠随着她的动作往前走了几步,还不住得往回看:“做什么这么着急,要是能和南初姐多说几句……” “听我的!现在立刻把刚才的事忘了。”女人按住她的双肩,“看在我们俩之间关系的份上,这是我唯一的忠告。” 余秋棠没有说话,只是含糊点头。 脑中却浮现出之前在餐厅遇见夏灵萱时,她所说的话。 【南初现在在同我冷战呢,你是她公司的后辈,要是她去公司,可以电话联系我吗?这是一点点心意……Bvlgari还未发售的手链,我看了你的v博,你应该很喜欢这一款,对吗?】 余秋棠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虽然她在外总表现出一种大家小姐的作态,但她们家早在几年前就只能靠着同南家的那一点香火情苟延残喘,反正只是一句话而已,也不算什么吧? *** 谢稚鱼看着经纪人的眼神,忍不住开口说:“汤姐,有什么话就问吧。” 汤妍带着她走到角落,皱眉问道:“你们俩看起来可不像是之前说的那样。”她舒了一口气,“我不在乎你们之前如何,但这种情况继续下去……” 她看着女孩柔美的脸狠了狠心地说:“南初自然能全身而退,你呢?” “我不会再理会她。” 谢稚鱼平静抬眸,看着从最中心的高台上下来的女人,眼中无悲无喜:“现在的她不值得。” 她想通了一件事,正如南初喜爱的人是过去的谢稚鱼那般,她喜欢的也永远都是那年牵住她的手问她要不要去山顶等那场流星雨的南初。 那是她第一次怦然心动。 年少时的爱多么纯粹,谁又能猜到未来会发生这么多的事,喜爱的人变得面目可憎,只余下那具一模一样的皮囊。 “我们之间,早在十年前就结束了。” 【欢迎南初小姐,这次宴会的成功离不开南小姐本人的号召。那么,这次邀请来各位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纪念我们……】 主事人意犹未尽地说了一大堆,将另一个话筒递给了南初。 南初接过,经过扩音器的声音低沉磁性:“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信任,接下来南星将会有一连续大动作……” 她的目光毫无保留地看着余下的众人,在说完客套话之后,又最后接上了一句: “同时,我也在这里正式辟谣一件事。” “我与夏家千金的口头婚约早已结束,夏小姐也将在不日后前往国外深造,希望大家不要再继续揣测我与夏小姐之间的关系。” 她试图从站立的人群中寻找谢稚鱼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但这样,总该相信她是认真的。 南初选择性地遗忘谢稚鱼之前那句让她去死的气话。 滋—— 她看见了自己心中所思所想的人,正从角落的自助甜点中端起一小块,喂给了另一个女人。 那是完全不属于她的笑容。 南初面色苍白,尖锐的刺痛感从眼角一路蔓延至太阳穴。 凭什么? 凭什么你能这么快就对着别人微笑,而我就得站在这里一直等你回头? 而你甚至没有回头。 她咬紧牙关,品尝着口腔中的血腥味:“Vic,替我去办一件事。” “要隐蔽一点。” 第30章 “怎么样,好吃吗?”谢稚鱼举着勺子,挖起一个草莓。 身材匀称,有着一双妩媚凤眼的女人像做贼心虚一般偷偷叼过,舔过唇角沾上的蛋糕含糊抱怨:“汤妍也太过分了,不就是比上周多重了几斤,有必要什么都不许我吃?” 谢稚鱼端起蛋糕忘往旁边一闪,躲过来人还试图吃上一点点的动作:“原来是汤姐不许你吃。” 她蹙眉:“那你不能吃了,我可不想和你一起被骂。” 溥绿柳鼓起脸颊,明明是这种卖萌的模样,但一举一动却总带着难言的风情:“你可是公司新进的后辈,难道不应该喊我柳柳姐之类的?” 她伸出涂有玫瑰色指甲的双手掐住了谢稚鱼脸颊上的肉,一股夹杂着肉桂的红酒香气蔓延在她的鼻尖。 这个穿着深红色晚礼服的女人不知道是耍酒疯还是装傻,嘴里一直顾左右而言她,总说不到重点。 谢稚鱼实在是被这自来熟的女人骚扰的受不了了,露出虚伪的笑脸喊了一句:“柳柳姐。” 她见这人摇摇晃晃,正准备撑住她的手臂将她扶到一旁沙发休息一下。 “呕——” 溥绿柳突然撑住一旁的长桌,嘴里发出了反胃的响声。 谢稚鱼赶紧上前扶住她,在侍者的帮助下来到了盥洗室。 厕所里传来冲水声,谢稚鱼敲了敲门板:“柳柳姐,你还好吗?” 里面一片安静,片刻后溥绿柳终于出声:“……没事,我先缓缓。” 刚才离开的侍者拿着热毛巾和水快步走了回来:“谢小姐,刚才一位叫做汤妍的女士说要你现在去四楼最尽头的会客厅找她。” “这里交给我收拾就好。” 四楼…… 她来这里时看过酒店的示意图,四楼确实是是用来待客的地方。 谢稚鱼看向还在厕所隔间的人:“可是柳柳姐这边……” “没关系。”溥绿柳推开门,脸上苍白一片,“我很了解汤妍,她肯定是觉得我现在应该酒醒的差不多,肚子里的存货又被吐光了。” 她抱胸靠在门扉上,接过侍者手中的毛巾:“快去吧,不然又要说我不务正业带坏小孩……” 后面一句话逐渐埋藏在唇舌之中,再不复清晰。 谢稚鱼转头看了一眼,拿出手机给汤姐打了个电话。 无人接听。 她按下电梯按钮来到四楼。 这里和下方虽然繁华精致却有些吵闹的环境不同,两侧墙壁上悬挂着各种精美的油画,地板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 皎白的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两侧的灯光昏暗,细长的黑色影子投射在地。 谢稚鱼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她扭动门把手,一道忍耐着不知是痛楚还是欲。望的轻。喘声从门缝中传来。 谢稚鱼动作一顿,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仅仅披着薄纱的藕白双手紧紧搂住了脖颈。 呼出的气息暧昧中带着炽热,按捺不住的泪润湿眼睫,乌黑长发披散在腰间的女人就这样抬眼朦朦胧胧地看向她。 手臂滚烫,指尖绯红,在触碰到谢稚鱼冰冷的肌肤时喟叹般叹了一口气,半长不短的指甲克制不住深深刺进女孩肩颈处的软肉中。 她修长如玉的脚趾毫不客气地踩上谢稚鱼的脚尖,试图向过去那样,急切地用饱满红润的嘴唇交换一个亲吻。 谢稚鱼及时偏头躲过,带着晶莹水渍的口红擦过她的唇角,因为突然扑上来的缘故,她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 怀中的女人更加严丝合缝地贴紧身躯,恨不得将自己揉进她的骨血中。 “……鱼鱼,我好难受。” 南初用鼻尖蹭过她精致的锁骨,将滚烫的脸贴在她的胸口,急切地想要伸出舌尖轻轻舔舐滑嫩冰凉的肌肤。 谢稚鱼低头看着她绯红的脸,和再一次不安分的双手,第一反应拿出手机,却因为突然的刺痛而停顿一瞬。 她按捺住心中的火气,语气勉强维持着平静:“南初,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南初将手从她修长的脖颈以及浑圆的肩头划过,很快顺着手臂勾住她的手指,脸上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愉悦。 “我想和你做。爱。”南初沙哑的声音凑近她的耳边,如同绸缎般的丝质睡衣下满是动人的风光。 谢稚鱼瞥过眼,第一反应是拿出手机打电话。 不远处的电梯传来叮得一声。 有人要上来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用力将还缠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推进去,柔软而又潮湿的胸在自己用力的挤压下颤动。 南初难耐地喘。息一声,却又因为自己身上的女孩而顺从地放松自己的身体躺在了地板上。 门自动回弹。 走廊上被人故意开启又关闭电梯再没有任何动静。 窗帘关的很紧。 房间内带着一股浓郁的熏香,由冷及热,浴室里淅淅沥沥留着水声,潮湿的热气从半开的门扉中飘出。 女人露在空气中的双腿被屋内昏黄的光线轻轻笼罩,肌肤细腻得如同春日泛着粉意的花瓣,一股股难以抵挡的热。潮从身体某个隐秘的角落阵阵袭来。 南初咬紧下唇,口腔内侧搅动着难以自抑的水声,试图将谢稚鱼的手指纳入那个早已空虚至极的地方。 可坐在她身上的女孩却只是抚开她的手臂,眼神清凌凌地说:“报你那些情人的电话。” 南初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流淌进呜咽的红唇中,她抓住谢稚鱼冷质的手腕,冷与热的碰撞让她忍不住双腿颤抖。 “没有情人……只有你一个。”她哆嗦着,被欲。望冲昏头脑的人反倒比平时更为坦率,“爱我,你碰碰我好不好?” 谢稚鱼伸出指腹揉搓着她饱满的唇瓣,然后轻轻探入其中,搅动着艳红的唇舌,白色的牙齿磕碰到坚硬的指骨,拉扯出一道暧昧的银丝。 在南初愈法无法自拔、沉沉浮浮的眼神中,她站了起来,从一旁的抽纸盒中取出一张纸巾轻轻擦拭手指上的水渍。 “我会通知你的助理,要是实在难受就去浴缸里待一会儿。” 南初并不是不能忍耐欲望的人,此时此刻的表现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谢稚鱼真的很了解她。 她转身欲走,而躺在地上的女人忍住一阵阵汹涌的麻痒之意半撑起身体扯住了谢稚鱼的裙摆,用沙哑的声音恨恨开口:“你不能走。” 谢稚鱼低下头,居高临下望着她:“我不是你的下属,也不是你呼之即来的狗。” 她说出这句话时没有丝毫快慰,只有从心脏深处再次发作的疼痛。 南初攥着裙摆的手愈紧,檀木似的乌发带着淡淡的湿润卷曲在脸颊两侧,明明是晕红的脸,配上那忍耐的神情反而让她有种病弱之感。 “我给自己下了药。”她顺着谢稚鱼纤瘦的小腿攀援,一路抚摸过她纤瘦有力的腰部,来到微微弓起的蝴蝶骨,“没有人帮我,我就会死。” 这当然是骗人的。 她微微侧头,黑发顺滑而下,用嘴唇轻轻咬住谢稚鱼的耳垂吸吮。 “你可以让我用另一种形式死是不是?”她用饱含着水声的含糊语气说道:“……让我死吧。” 谢稚鱼转身搂住她,将她连推带扶地扔进了还冒着热气的浴缸中。 哗啦啦地水声响起,南初脸上那难耐的欲色更加强烈,但她在看见谢稚鱼脸上沉默的神情后却依旧勾起了嘴角。 “你不能走。”她撑起身体,拨开水流,将谢稚鱼的手顺着自己柔腻的那团往下深入:“否则到时,就是新晋演员与某位影后酒店幽会致其死亡。” 南初宛若猫叫的喘。息穿透进谢稚鱼的耳中。 谢稚鱼触碰到了浴缸中温热的水雾。 她们与彼此的身体十分合拍,只需要一点点技巧就能够得到满足。 可谢稚鱼擦掉唇边的水渍,看着南初依旧红润的眼想。 做。爱这种事,似乎比她想象中要更加简单,就算心中更多的是恨。 她好像没办法不恨南初。 谢稚鱼想,她熟知一切在床上如何契合的方案,也知道南初淡漠的表层下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敏感又脆弱的身体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她呢? 她抹过那面悬挂在墙面上的复古圆镜,看见拥有空洞眼神的自己,和依旧不习惯的脸。 谢稚鱼好像已经消失殆尽了。 南初抚摸着手臂和腰间往下的红色痕迹,终于将之前看到那一幕时的妒火勉强压下。 鱼鱼是最心软的。 只要她继续循序渐进,总能将鱼鱼再次放进自己的宝石盒。 她怀抱着这种让其血管痉挛的欢悦心思,沉沉陷入梦中。 谢稚鱼走出盥洗室时,南初已经睡着了。 光线更加昏暗,她甚至是有些迷茫地看着南初熟睡的影子。 南初依旧盖着那条浴袍,身上的痕迹深深浅浅,这是她早已习惯的一幕。 谢稚鱼站在冰凉的地毯上,静静站了许久。 清晨的光洒在熟睡之人的脸上,南初清冷的眉眼皱起,慵懒伸手,却只摸到了空荡荡的床铺。 门口的冷风穿透天光,南初睁开双眼,看见了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叠钱币。 她的眼神再一次幽深下来,动手拨打了助理的电话。 “南小姐,人已经走了,我们不敢拦。”对面的女声吞吞吐吐,“还有、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应不应该转达……” “说。”南初将自己手臂上的牙印放在唇边轻抿,漠然开口:“不要浪费时间。” “那位小姐说……酬劳放在床头柜上了。” 南初用力咬下,手臂上鲜血淋漓,眼底却毫无波澜:“去查她现在在哪。” 她挂断电话,眼睁睁的看着血顺着手臂的弧度流淌。 “……一夜情?” 30-40 第31章 谢稚鱼已经连夜逃了。 她特意找经纪人挑选了一个能够完全逃避外界的工作,想着先远远的离开最好。 最起码不要再思考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要再想自己到底又做了什么难堪的事。 这当然会令她难堪。 她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被同样的招式诱惑的人。 谢稚鱼坐在摇晃的剧组大巴上,默默盯着自己的手指,好似那种湿润的感觉还残留在指骨深处。 “鱼鱼啊,汤妍居然没亲自送你去目的地?”溥绿柳在说话的间隙中就和坐在她身旁的剧组工作人员换了个位置,然后继续说道:“而且她居然能容忍你和我这种不靠谱的人一起工作?” “柳柳姐,”谢稚鱼点头打了个招呼,“汤姐有急事,原本是想让司机送我,但我拒绝了。” 溥绿柳真的很自来熟,而且有她在,也不需要担心自己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环境下害怕,她的经纪人真的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最好了。 而且昨晚她手机关机没接电话的事,汤妍一个字都没问。 为了防止溥绿柳问东问西,谢稚鱼赶紧转*移话题:“你呢?柳柳姐。” “怎么也来坐剧组大巴?” 溥绿柳挑眉,轻笑着:“那当然是为了陪我们的小鱼儿啦~” 她又借着车上的时间,给她说了许多这个剧组的各种情况,谢稚鱼听着听着,伴随着车子的各种弯道而闭上了双眼。 大巴车上的冷气有些大,溥绿柳看着她眼底的青黑,将一条毯子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 南初的脖子上随意围着一条浅灰色的真丝围巾,清冷的眉眼朝下,恹恹注视着办公桌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连鬓角的绒毛都被晨曦照耀得清晰可见,满脸青春气息。 她推着行李箱,脸上带着口罩,像是要去赴一场浪漫的约会。 ——不会赴她的约。 南初不明白,明明已经低三下四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还会如此。 她不介意鱼鱼口中的一夜情,只是想着昨晚那一次次攀上的快。感,以及女孩冷淡垂头看着她辗转颤抖时的眼神。 空洞,又了无生趣。 南初伸出手,指尖如霜雪,是即使微微蜷曲着也能看出来的修长而笔直。 她无时无刻陷入迷醉,却又无时无刻清醒地认知到一点。 谢稚鱼不再是当初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 “谢小姐在离开酒店后就打车回家,在早晨十点后离家,坐上了一辆剧组大巴,根据传回来的资料,应该是曲清导演为了避免外界干扰影响拍摄进度而特意为之。” 助理有条不紊地报告着:“我询问了剧组的工作人员,目的地在嘉安山度假村,这个剧本算是绯金——” 南初将手抚摸上自己的眼角,突然问道:“小尹,我是不是已经不年轻了?” 尹助理睁大双眼:“您说什么?” 但她在震惊过后,很快就恢复绝佳的工作状态,低着头:“南小姐从出道起就蝉联金球人气奖,直至如今。” “您的风采依旧,想必无人能说……” 南初并不满足,她想听的不是下属对她的恭维,而是在于昨晚发生的事,可这并不是能用来分享的东西,于是只能倦怠挥手:“出去吧。” 等助理恭敬退去后,她拿起照片,用手指挡住女孩的脸:“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一点时间。” 只是不要让我等太久。 “……我们很快就能重新契合。” 恨来爱去,只恨还不够爱。 南初低垂着的睫毛投下阴影,她用力抓住自己的手臂,羸弱苍白的脸瞬间红晕一片,乌黑的眼眸中却充斥着难以自抑的痛。 她握住了两人相叠在一起的牙印,终于微笑。 她只需要一个人的爱。 全心全意、毫无保留。 *** 谢稚鱼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西斜的阳光照耀在她的眼皮上,有人拉下了窗帘,她有些含糊地开口:“南初,没关系。” “等会还要上课……” 大巴车拐过另一条弯道,她终于清醒了过来。 溥绿柳见她清醒,将窗帘重新拉开,指着不远处的度假村说道:“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不出意外,我们起码需要在那呆上一个月以上。” “还好这边有网络。”她伸了个懒腰,将自己美好的身材落落大方地展现,“对了,我听说那边都是双人间,也不知道是剧组人员分配还是自己选……” 娱乐圈的人都是人精,即使溥绿柳其实听见了那句话,但她满脸都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谢稚鱼动了一下酸痛的胳膊,身上的毯子随着她的动作滑到膝盖处:“我也不知道,反正都差不多吧?” 大巴车在大门前停了下来。 这个剧组算是资金充足,花大手笔包下了整个度假村,谢稚鱼甫一下车,就看见早已到达的工作成员正在内里忙碌。 最中央举着水瓶的女神雕像,在她望过去时恰巧开启,清澈透明的水从壶中倾泻,流入被人扔满硬币的水池中。 大家好像都有一个这样的习惯,总想将任何盛满水的容器当作许愿工具。 扑通! 站在她身侧的溥绿柳将硬币扔进水池中,双手合十,嘴里还念念有词。 等大家都许愿完毕,很快就有工作人员带她们来到剧组已经打扫干净用来休息的房间外。 “两人一间,你们自己分配。”工作人员催促道:“赶快放好行李,半小时后有一次围读会,所有人都要去参加。” 谢稚鱼在这里只认识一个人,自然而然就和溥绿柳一起。 她们将行李存放在选择好的房间内,很快就将自己内心那苦涩难懂的情绪压下,进入了工作状态。 即使是夏天,山中的夜也有些清凉如水。 导演灵机一动,给谢稚鱼安排了一段剧本上没有的入水救人的戏份,她湿漉漉地跳了四五个来回,终于让导演点了点头。 她从箱子里拿了条毛巾盖在自己的头发上,然后坐在原地等待。 在今夜的拍摄未完成前,她是不能回住所换衣服的,要是需要补拍镜头而又找不到人,那肯定要被批不敬业。 溥绿柳将一杯热饮放在她面前:“去找后勤组要的,先取取暖。” 她在剧本中扮演一个因为医疗事故而被吊销执照的医生,现在暂时还没有她的戏份。 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三点,导演终于决定收工,谢稚鱼率先进屋冲了个热水澡,终于将身上的凉意洗尽。 她的脸上被热水蒸出红晕,一边擦拭着半湿的发一边重新打开了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的手机。 上面除了群里依旧热闹外,还有汤姐以及魏之雪给她发了几条信息,她一一回复过去。 这里的隔音并不好,她听见走廊外有人聚在一起走过,压低的声音带着沉闷的质感。 此时此刻,她突然有些怀念自己的那套小房子。 叮咚一声。 手机上再次传来消息,谢稚鱼拿过来扫了一眼。 N:。 ———21:56——— 一个句号。 她当然知晓这是什么意思。 南初其实会为她冒雨出门买喜欢吃的东西,会在辛苦一天后特意绕远路给她带上一盆花。 她只是不会将她们之间的关系公之于众,也在某些时刻默认那些人说出口的话。 而她想要求和时就会这样,发一个句号等着谢稚鱼的回复。 谢稚鱼看了眼时间,现在差不多六点半。 她没有理会,而是走到阳台给照顾妈妈的护工打电话。 对面响了几声,一道轻飘飘而又孤冷的熟悉声音传了过来:“伯母还在休息。” 谢稚鱼瞬间失去了谈话的欲望,正准备挂断,却不妨被那边传过来的声音打断。 南初压低声音,莫名带上一股淡淡的恳求之意:“我们什么时候再见一面。” 谢稚鱼将毛巾搭在阳台栏杆上,看着不远处在包裹在雾气的森林中:“再见一面。” 她将这句话勾缠在舌尖,平静问道:“然后同你上。床,继续保持着**关系。” “我在你眼中就这么毫无尊严?” 寂静无声。 耳边只有随着枝叶刮过的风声,还有电话对面那人带着电流质感的呼吸。 “我没有这么想。”南初的声音还是那样冷静,“你大可以用照片威胁我,我都愿意的。” 谢稚鱼皱起眉头:“……什么照片?” “在你的邮箱,密码是我们的周年纪念日。” 南初的咬字十分含糊,她甚至能够听见牙齿磕碰时黏腻的呼吸。 谢稚鱼打开邮箱,看见了女人包裹着白色丝质纱衣的白皙酮体,她含着自己的指尖,面对镜头,眼角的绯红比脚下踩着的玫瑰花瓣还要艳丽。 “你看。”南初有些沉醉地开口:“你现在就能让我身败名裂。” “第四张,在我的小腹左侧……” 谢稚鱼啪得一声合上了电脑:“谁敢?” “你现在可是南家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话事人。”她眼眸低沉,认真说道:“南小姐,你从来只会做出这样留有许多余地的事。” “就算我真的发出去,也不会在网络上留下任何水花。” 她平静删掉邮件:“下次不要接我给护工打的电话。” 南初没有再说话,她的心像是被绳索绞尽,之前手臂上令她甘之如饴的伤口也疼痛不已,却依旧执拗地不肯挂断电话。 浴室门开启,溥绿柳从热气腾腾的浴室中走了出来,见谢稚鱼板着张脸,凑过去问道:“怎么?又是谁惹我们小鱼生气了?” 南初听见细微的女声,心中的怨迅速化为被背叛的怒火,她扬声质问:“谢稚鱼,那是谁?” “你不能在和我做过后……” 电话被挂断了。 第32章 有些凛冽的风在窗外吹拂,枝叶敲打着紧闭的窗户,在窗帘上留下鬼魅晃动的身影。 南初垂着头,如墨似的乌发披散在后,唯有手机亮起的瞬间在脸颊上留下了一道弧光。 白璧微瑕,玉质蒙尘。 她松开手,任由那部手机坠在地板上。 胸口中翻滚着难以言喻的妒火,她恨不得立刻将这个胆敢抢夺她所有物的女人从谢稚鱼身边赶走。 又恨不得在同鱼鱼抵死缠绵之际,咬住她的脖颈质问为什么要背叛。 最好是在晨露微霁之前,将死未死之后。 南初微沉喑哑的笑声在黑暗中响起:“原来这就是……” 她很想说背叛的人就该生不如死,却又突然想起,鱼鱼已经死过了,所以该死的人就该是她。 但她不能。 就算再来一次,她也一定会选择同样的路。 只是她会选择将鱼鱼捆起来,困在家里,永远永远成为她一个人的禁脔。 南初紧按住自己的胸口,心脏每一次跳动时都会带来巨大的疼痛,但蹙着眉头惹人怜惜的脸上反而勾起一个令人心惊的笑。 叩叩叩。 “南小姐,谢女士起床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护工站在门口委婉提醒。 南初半蹲下来,晨曦的微光将她镀上一层金边,还带着些许体温的手机被捡起,她打开门,表情重新趋于淡漠。 她将手机还给面前有些唯唯诺诺的护工,看向窗户玻璃上的自己。 寂静冰冷的走廊,玻璃被雨淋湿而沾上的泥浆与枯叶,漫天的花雨簌簌而下,再过上一段时间,从对岸席卷而来的台风便会掀起巨大的海浪。 ——谢稚鱼的忌日,马上就要到了。 她拨打了尹助理的电话:“备车,我要去见她。” *** 谢稚鱼将这个女人凑近的脸缓缓推离几寸,问道:“柳柳姐,有事吗?” 溥绿柳顺着她的动作往后退去,脖颈上未擦拭干净的水珠洇进睡衣之中,她笑着解释:“只是看你脸色不好。” 这个女孩看起来很好接近,实际上戒心很大。 “早些休息吧,等会儿要是下大雨可还有得忙。”她躺在单人床上抱怨,“这导演最喜欢拍雨戏,被雨淋和被洒水车淋可是完全不同的……” 话还未说完,她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窗外群山环绕,只留下模糊的黑色剪影。 谢稚鱼站起身,替溥绿柳盖上了被子。 “摄影组?摄影组?!”导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喊:“把机器重新调试一下,要是拍坏了你们就跪下谢罪吧!” “还有你!”导演指向了谢稚鱼,“你的情绪不对,太刻意了!” “你被人用手术刀划过颈动脉,一开始感觉到的是那一瞬间的麻木,紧接着情绪缓缓递进……” “我知道了,导演。” 谢稚鱼从泥坑中站了起来,一旁的化妆师急忙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泥泞,也不顾自己的靴子踩在水坑中。 现在导演正在发火,就算没事也要做出一副自己正在认真工作的模样。 等机器调试好后,谢稚鱼再次躺在雨中,密密匝匝的雨点打在脸上身上,她捂住一侧的脖子,血从口中咳出。 是很劣质的水彩颜料混合着糖浆的味道。 “可以了,这幕收工!剪辑师过来看一下……你的那些素材是不是要……” 头顶是阴雨连绵的逼仄天空,导演似乎在不远处喊了几句,但她没有听清。 只是听见漫长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谢稚鱼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噩梦之中。 雨声突然一静。 一把黑色的伞挡在她的头顶,有着美丽面容的女人扶起她,清冷浅淡的花香将她环抱。 谢稚鱼从仿若溺水的雨中清醒,在看见南初的第一眼直接给了她一个耳光。 这或许是死去那天她最想做的事。 南初被打得偏过头,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不是痛楚,而是潮湿而又芳香的腥气。 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导演从正在围观的工作人员中钻了出来,讨好地笑了笑,然后指着谢稚鱼的鼻子骂道:“还不给南小姐道歉?” “刚才不是故意的。”谢稚鱼低下头,苍白的脸面无表情,“南小姐,对不起。” 南初站起身朝她靠近几步,用指腹轻轻抚过脸颊上浮现的红色印记:“没什么,我能理解的。” “毕竟我也曾有过出不了戏的时候。” “不过……小鱼。”她加重语气在这个称呼,“可以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脸颊上的伤口吗?” 谢稚鱼还没开口,导演就已经迅速答应了。 “当然可以啊南小姐,刚好今天小鱼的戏份差不多结束,就等雨停后拍一些其他镜头了。” 南初冷冷看了导演一眼,按捺住自己因为听见小鱼这个称谓而妒火中烧的痛恨。 站在不远处的后勤组成员马上跑了过来,一脸殷勤地将两人往医务室里领。 “两位,请随我来。” 到这时候大家也都看出来了,这个叫小鱼的说不得就是南小姐不知道多少任情人,刚才那都是情趣呢。 后勤组的人在送到之后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很快脚步声就逐渐远去。 只有窗外的雨依旧毫不停歇。 南初坐在木质的椅子上,闭着眼仰头,红唇沾上水色,那是渴求索吻的姿势。 谢稚鱼将棉签沾上消毒水用力按在她的脸上。 “嘶~”南初发出了难耐的吸气声,她睁开眼缠缠绵绵地抱怨,“鱼鱼,你明明知道我特别怕痛。” 她将还带着水汽的手紧贴着谢稚鱼紧致细腻的温热肌肤,刚才看见她躺在雨中的惶恐才稍稍散去。 谢稚鱼将棉签扔进了垃圾桶。 她当然知道。 南初的母亲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将怒火发泄在她身上,直到消气为止。 谢稚鱼会在半夜三更从窗户爬进去为她处理伤口,然后默默流泪。 在和现在一样差不多的闷热湿雨中,南初曾舔过指尖染上的泪水,告诉她—— ‘不痛。’ 谢稚鱼深吸口气,将弥漫上来的郁气压下。 “那就痛着。”她将消毒水放回原位,“南小姐,请自便。” 南初不知何时将明艳的脸凑得更近,笃定道:“你刚才在想我。” 她依旧没有忘记这次赶来的目的:“鱼鱼,你明明还想爱我,为什么要拒绝?” “……不会有人过来。”她柔若无骨地身躯缠了上去,口中轻巧地说着一些刺痛人心的甜言蜜语,“那些事都过去了,如果你想让我疼痛,不如用另一种方式。” 她牵起谢稚鱼的手缓慢往大腿根部移动,难耐地咬唇低吟出声:“难道你不想见到我为你沉迷痛苦的模样么?” 雨中惑人精魄总是如此,能够抓住那一丝一毫的动容,然后像菟丝花枝一般从根茎处开始一寸寸生长蔓延。 耳边传来呼啸的雨声,手机铃声随之响起。 谢稚鱼垂下睫毛挡住眼中的神色,抽出手指远离那温热的幽深之处,打开医务室的门走了出去。 “妈妈。”她站在走廊内侧,看着不远处还在拍戏的众人,“是封闭式剧组,一个月左右就能结束。” “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我之前拜托护工给你做的……” “稚鱼。”那边传来谢明月平静又温柔的声音,“锦城那边我还有一些暂未处理的房产,之前……我没什么心思动用。” “但我们可以回锦城,我问过医生,那边的气候也更适合我的身体……”她说了很多,明显就是在经过深思熟虑后说出口的话。 “……妈妈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来到海城,当初明明清楚你和南初不是良配,却因为一时心软害你……咳咳咳。” 那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谢稚鱼攥紧手机,指骨泛白。 “谢小姐?”电话那头换了一个女声,“谢女士二十分钟后还有一次化疗,等晚间再给您回电话好么?” 谢稚鱼点点头,又很快反应过来手机那头的人看不见:“好的,我妈……谢女士没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只是谢女士的身体太过虚弱,好好休息不要过于殚精竭虑。”那边护工的声音突然压低,小声地说:“您也多劝劝谢女士。” “我知道了。”谢稚鱼温声说道:“谢谢你。” 那边很快挂断了电话,她回过头,发现南初考在木质的门框上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女人的面容在山间的雨雾中若隐若现看不分明,唇色却是及其艳丽的。 要不是她穿着现代的衣物,任谁都会觉得她就是山中靠吸取人血肉的精怪。 她在漫天的雨中一点一点解开自己胸前的纽扣,将乌发挽在耳后:“……要做吗?” “我可以忍住不叫出声。” 不知为何,她们之间的争吵总能因为身体上的契合而莫名结束。 这是南初自以为是的默契,也是谢稚鱼一次次被伤,又一次次妥协的爱。 谢稚鱼再一次望向她的脸,认真地说:“南小姐,你走吧。” “我没办法和不喜欢的人做。爱。”她冷着脸,“以及之前在酒店的那一次,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南初的薄唇轻抿:“我不相信。” “是昨晚电话旁的那个女人?”她眼角眉梢忍耐着嫉妒的神色,明明强忍着,却依旧因为多年上位者的身份而说出难听的话来。 “鱼鱼,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不希望有外人参与。”她抓住了谢稚鱼的手,“否则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谢稚鱼摇摇头:“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她眼眸中倒映着这个算起来与她曾纠缠过一生的女人。 “只是,我没办法忘掉那些你说的过去。”她笑着拂开南初的手。 “……谁让我死了呢?” 第33章 南初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重锤击中,呈现出一种空茫的状态。 她所说的需要忘记的过去,当然不会是曾经那些美好回忆,而是—— 那场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死亡。 鱼鱼明明站在这里,会生气、会笑,会说出让她觉得愤怒痛苦的话。 “……只是一个意外。” 她想像往常那般抬眼望向谢稚鱼的面容,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南初没办法绕开这件横亘在生与死之间的罅隙,也无法按捺住内心深处那即将被淹没的恐惧。 她只能小声解释着:“要是我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你会想办法继续隐瞒我。”谢稚鱼甚至是十分耐心地同她掰扯着:“直到避无可避。” “我很清楚你会怎么做,除了那十年之外,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 她看向屋檐的蒙蒙细雨,从檐角滴落的雨会顺着雨水链流淌,而不会在其余地方留下雨水四溅的痕迹。 “南初。”她微笑着说道:“你总是这样自欺欺人。” 谢稚鱼单手勾起南初的下巴,两人身形相叠,离得很近:“你看着我的时候,会想些什么?” 她轻声细语地询问:“喜欢现在的脸,还是之前的?和过去相比,谁和你比较契合?还记得曾经我的模样吗?” 被扣在怀中的女人随着谢稚鱼的询问而颤抖着,再也无法吐出诛心之言。 “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她终于将这些话还给了南初,可心中却没有丝毫快慰。 “我不想再见到你。”谢稚鱼的脸色异常平静,“你继续这样纠缠,只会让我觉得——” 她偏过头,不去看南初。 “恶心。” 南初如梦初醒,她终于抬起头,乌木似的双眼浸透着屋檐外的料峭山雨。 “你就是在报复我。”她重新攥住了谢稚鱼的手腕,眼尾泛红,“没关系,你可以在我身上报复回来。” 谢稚鱼垂头看着自己再次被抓住的手腕,想要用力地抽出自己的手,但越用力,南初就抓得更紧。 像个小孩子一般在这种地方互相拉扯,说到底又能如何呢? “松手。”谢稚鱼冷冷开口。 南初攥着她的手腕,谢稚鱼甚至恍若听见骨骼嘎吱作响。 楼梯上传来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南初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反正总归是互相拉拉扯扯,她巴不得这个剧组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和鱼鱼的关系,不要自讨苦吃。 谢稚鱼看向走廊外,幽幽地说:“再不松手,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不知道是哪种死状比较可怕。” 南初突然觉得心惊胆战了起来,她猛得松开手,被长睫挡住的眼看不出神色。 鱼鱼会死,她会在下楼梯时一脚踏空,会突然想跳下高楼,她的手上还有着割腕后的伤疤…… 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 她要准备一个安全的,什么危险都没有的地方,将人妥善安置进去,演员的工作太危险了,反正她很有钱,鱼鱼只要待在家里就好。 南初放在身后的手颤抖着,面容却依旧沉静如水。 谢稚鱼完全没有发觉南初在想些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是动手将袖口上的褶皱抚平。 “小鱼,我听那谁说你身体不太舒服,特意去厨房找人给你炖了姜汤——”溥绿柳站在楼梯口,看着正面对面站着的两人。 她一直在室内补拍之前废掉的戏份,听见有人说谢稚鱼去了医务室就立刻赶过来了。 不说她们是同一个公司的,就说她们现在还是室友,那以娱乐圈的形式主义,也是必须去探望的。 但她才刚看见这一幕,就知道自己是被人坑了。 溥绿柳在心中把那人骂了八百句,面上却依然不显,热情地笑道:“南小姐,好久不见。” “之前在一次慈善晚宴上我还和您打过招呼。” 她将手中提着的保温桶放在一边,又朝谢稚鱼笑道:“东西带到了,我就先去忙了。” “我听说溥小姐和鱼鱼住在一起?”南初掸掉袖口上的水珠,端庄大方地微笑,“我们鱼鱼多谢你的照顾了。” “这……不算什么。”溥绿柳勉强笑道:“我和谢小姐在同一个公司,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南初脸上微笑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今天凌晨我和鱼鱼打电话时听见的声音好像就是溥小姐?” 溥绿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觉说什么都会在第二天被退圈。 “我……” “太感谢了,柳柳姐。”谢稚鱼朝溥绿柳点点头:“你快去忙吧,我没关系。” 溥绿柳胡乱点头,迅速离开。 谢稚鱼知道,从现在开始,柳柳姐就会像过去那些和南初聊过的人一样,很快就会疏远她。 檐角的铃随着风雨摇曳,不时有几滴雨斜落进走廊中。 南初心中的妒忌终于稍微平息,就连刚才灼烧而起的恐惧疼痛都有所缓解,只要能够重新开始,她完全可以找人定制更适合鱼鱼的剧本。 “我没有制止你交友的意思。”南初像是忘却了之前她们俩人还在聊着完全无法和解的话题。 “只是溥小姐那人不适合当你的朋友,你将来和我结婚,总不能让一个有着这样身份的人来参加。” 这样的身份,又是什么身份? 谢稚鱼看向她的脸,很想问她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又是从哪里一步步走上来的。 但她肯定记得,这些都只是她的借口罢了。 南初不会放下她这个承载着过往记忆的替身,而谢稚鱼—— 她无法就此妥协。 “南初。”她若有所思地笑着:“你不是说要和我结婚。” “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如何?” 刚才还完全不可能答应这件事的女孩突然转变了态度,只要是正常人都知道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但南初在这件事上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她有这个自信,只要继续纠缠不清下去,鱼鱼一定会妥协。 妥协之后,她自然有更多的方式将人哄回来。 “你要考虑多长时间?”南初纤细的睫毛轻颤,“从这里回海城之后?” 谢稚鱼点点头:“可以。” “不过在我考虑清楚之前,你不要像现在这样来找我。” 南初站在那里,身姿纤细,眼尾微微上扬:“在时间倒数完之前不要来找你。” “你会偷偷跑去我找不到的地方?” 南初自顾自地摇摇头:“伯母还在疗养院,你不会走。” 她卷起谢稚鱼肩膀上的一缕黑发,眼中的情意温柔而又缱绻:“回去之后,我会先向媒体宣布我们订婚的消息。” “鱼鱼。”她再次重申:“之前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我必须得到那些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 她的指腹冰凉如水,谢稚鱼偏头躲了一下:“我知道。” 她知道南初一直以来的执念,也从未制止过她的野心。 她只是不想和南初玩了而已。 “你先去处理那些事。”谢稚鱼冷静地说:“就算你是南家的话事人,也没办法迅速力排众议和我这种毫无背景的人在一起吧?” 南初终于柔和了眼眉:“到时我会签署协议,将南家的股权交给你一部分。” “尹助理会留在这,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她将一切都细致合理地安排好,务必不漏过任何细节。 然后将目光久久停留在谢稚鱼的唇角:“告别吻,可以么?” 谢稚鱼后退了一步,果不其然看见了南初眼中一闪而过的郁气。 好像只要她乖乖的,早已摔碎的镜子就能被重新拼好,即使已经不再是同样的一个人。 谢稚鱼靠了过去,轻柔吻过她的唇角。 有时她甚至产生过掐住南初的脖子,让她感受同样痛苦的念头,就像她的某一处也随着死亡而坍塌陷落。 可更多的时候,她只会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南初站在台前被所有人仰望。 南初毫不犹豫地加深了这个吻,冰冷的唇舌紧紧相贴,很快就变得温热起来。 不远处是正在继续拍摄的人群,时不时有工作人员在现场走来走去,雨声很嘈杂,挡住了所有能够窥探的视线。 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南初半沉迷半清醒地想着,要是一切顺利,或许可以把这里买下来,今后可以时不时过来休息一段日子。 她没有去想那些解决不了的问题。 也许是真的呢?只是想要共度一生而已,其实并没有那么难。 甚至,没那么爱她也没关系。 谢稚鱼默数了十个数,用力咬住了她的舌尖将其迅速推开,并随手擦掉了唇角的痕迹。 “你现在可以走了。” 南初被疼痛浸染而水润的双眸定定望着她:“等回去之后,你会和我在一起。” 她长及腰间的黑发因为雨太大的缘故被打湿了一部分,有几缕可怜巴巴地粘在苍白的面颊上,要不是刚才她还在说着些可怕的话,任谁都会觉得是谢稚鱼辜负了她。 “我不知道。”谢稚鱼没有想要安抚她情绪的意思,“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即使这个交代,并不会让我们好受多少。 她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只是时间贸然将她抛向这毫无归属感的未来,让她根本难以招架。 有时她闭上眼,还会想着自己应该回到那栋公寓里去,那里有她的花,还有曾经一厢情愿地认为爱着自己的爱人。 “我不想接受第二种结果。”南初舔过牙尖上残留的铁锈味,“我会将一切都安排好。” “你只需要和我站在一起接受大家的祝福。” 谢稚鱼沉默许久,在这连绵不绝的雨中淡淡说道:“随你吧,我累了。” 那短暂的温情从不存在。 第34章 南初婉拒了导演留宿一晚的邀请,像来时那般冒着大雨离开。 只留下了一团糟污。 “谢小姐?”剧组里的其中一个编剧不知何时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微笑,“我仔细想了想,你的那个角色其实还有深挖的可能性……” 谢稚鱼看了身后跟着她的尹助理一眼,朝编剧礼貌喊道:“编导,要不然我们去安静的地方聊?” 她自然知道为什么前两天还对她不理不睬的人今天对她这样热情,但她原本也只是想着借此机会和外界联系而已。 不能让南初真的将她们俩订婚的事散布出去,南初自然无所谓,她有资本应对接下来的各种问题,也能够保证起码在表面上一定能得到众人祝福。 但是谢稚鱼不行。 身份上的不对等,之前在网络上产生的负面影响,可想而知到时会变成怎样热闹的场面。 以及, 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再一次陷入这种被动局面。 咔哒一声。 编剧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谢小姐,请进。” “这里都没怎么收拾过……您喝茶还是咖啡?”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动手把办公桌上堆在一起的草稿纸塞进抽屉。 谢稚鱼微笑着:“我都可以。” “对了,我听说您之前和南初有过电影方面的合作?”她展露出有些羞涩的神情,“我其实很想看看您的手稿,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当然可以!”编导站起身,“这些东西都放在电脑里,我现在去拿过来,等我五分钟。” 谢稚鱼看着她走远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她和南初两小相知,就算是当年争吵最频繁的时期,南初也从未在她面前隐瞒过任何事。 那是她们彼此信任的基础,也将成为刺向彼此的尖刀。 想要阻止一件事,就要用完*全无法掩盖的丑闻来当作投名状。 这是南初教给她的最后一个道理。 谢稚鱼试探性地给一个匿名邮箱发送了邮件。 【发送成功。】 “谢小姐,就是这个剧本。” 编导恰巧走了进来,珍惜地摸了摸重新装订过的剧本封口,“那时我还只算得上是一个剧组打杂人员,南小姐也才刚刚有点名气,谁能想到……谢小姐?” 谢稚鱼回过神来,再次露出了微笑:“嗯?然后呢?” 编导再次热情的讲述起自己多年前在拍摄电影时所经历的趣事。 窗外的雨依旧未曾止歇,大山深处总传来一阵阵低沉的轰鸣。 谢稚鱼想起当年曾经和南初说过的话。 ‘要是我被那些人的糖衣炮弹击中,选择背叛你呢?’ 南初只是将滚烫的脸埋在她的脖颈,露出稍纵即逝的笑。 ‘我会和你一起死。’ 她的语气很笃定。 轰隆—— 南初睁开双眼,眼中一片清明。 远处的山岚充斥着黛色的雾气,度假村已经变成了远处一个并不明显的橙黄色小点。 两边不时有枝桠断裂,在雨中发出微弱的嘎吱声。 南初的心脏猛地抽动,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重新回去见鱼鱼的冲动。 但她很快就摁灭这突如其来的念头。 可以去见,但不能是在这种才刚缓和的情况下。 即使中间产生了些许波折,但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发展,接下来只需要将南家的损失降低至最小,辅以一些苦肉计,依旧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 南初将自己的计划冷静寻一遍,将目光再次聚焦在窗外。 唯有谢伯母,这才是一个难搞的问题。 她看着自己倒映在车窗上的影子,甚是可惜的熄灭了整容的念头。 为了躲过伯母居然想着要做这种毫无逻辑可言的事…… 南初心平气和地想,难道我真的憋疯了? 在电闪雷鸣中,她的半张脸被掩在黑暗下:“Vic,半小时后召开紧急会议。” “是,南小姐。” *** 谢稚鱼被热情的编导留在办公室聊了很久,聊到后面甚至都忘了是要给她加戏这回事。 要不是尹助理在外敲门提醒,说不得以编导的激动程度,她们可以在办公室纯聊一个晚上。 谢稚鱼用余光扫了强硬要给她撑伞的尹助理一眼:“尹助,你跟着南小姐有多久了?” “四年零三个月。”尹助理平静回答:“谢小姐,到了。” 她收起伞,微微低头:“如有要事可直接拨打电话,我二十四小时都在。” 谢稚鱼点点头:“尹助理好好休息。” 南初身边的人,要么像尹助理这样不苟言笑,要么特别擅长越俎代庖…… 她的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很多乱糟糟的东西,但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见了溥绿柳的声音。 “小鱼,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不回来休息了。” 溥绿柳正敷着面膜躺在椅子上,仿佛白天那尴尬的一幕没发生过。 谢稚鱼反手关上了门,轻声喊道:“柳柳姐,我还以为你会换房间。” “我倒是想,这不是没那个权利嘛。”溥绿柳耸耸肩膀,明艳的脸上满是无所谓,“实在不行,我就退圈好了。” “这些年赚的钱也差不多……”她小声嘀咕,又抬起头,“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迁怒你。” 谢稚鱼垂眸微笑:“不会的,南小姐没有时间干这种事。” 她只回答了溥绿柳的上一个问题。 雨流如注,到了半夜,雨终于小了一些。 谢稚鱼半梦半醒中还听见导演带着一群人大呼小叫转移摄影器材的声音。 但很快,她就重新陷入了梦境之中。 翌日。 雨下得太大,剧组完全无法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拍摄,于是除了那些还有室内戏份的演员外,其它人都放了半天假。 谢稚鱼躲过被雨水浸泡而鼓起的地面,听见房间里传来好几人说话的声音。 “昨晚热搜上突然出现南家曾经那位继承人的丑闻……南初真是私生女?不是说早就已经辟谣过了?” “是辟谣过了,但我听说南初的母亲是在分手后在一个现在早就倒闭的医院生下来的孩子,谁知道南初到底是不是南家的种……” “新闻的重点是这个?”里面又有人说话,“有人实名举报南家利用特权中饱私囊十年之久,要是这事是真的……就算是南初也得退圈吧?” “谁会相信南初对这些事一概不知的说法?” “这可是对国家公信力的严重挑衅,就算是南家……” 谢稚鱼拿出手机,v博上面的评论果然已经爆炸,但更加热闹的反而是娱乐区,一大堆人不停在广场大战。 果然,只要有利益可言,就算是现在的南家,那些人也会抓住机会毫不犹豫得出手。 【匿名用户:还有其它的证据吗?钱不是问题。】 谢稚鱼本就不好的心情降至冰点,直接打字回复:【我需要你用制好的假身份买十张不同方向的票,密钥为……】 她收起手机,看着檐下落雨。 即使过去这么久,交易的方式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点小事,现在的南初应该很容易就能解决。 谢稚鱼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南初身败名裂,只是想转移注意力,最好能够让她在短时间内分身乏术。 还有,想问问看南初在拥有选择权的第二次,会选什么。 叮铃铃~ 谢稚鱼接过电话,熟悉的呼吸声随着电流传入耳中。 她不需要思考就知道电话对面的人是谁。 两边都很沉默,唯有那场从十年间断断续续而下的雨滴落在屋檐、栏杆和地面。 “……你只说让我在你回来前不要来见你,没说不能和你电话。” 南初放轻声音,依稀缱绻如旧。 谢稚鱼恍惚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南小姐,有事?” “你心情不好,就会称呼我为南小姐。”南初的口吻依旧柔和,“但你叫我南初时,就说明你的心情更加差劲。” “没有人教过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 谢稚鱼沉默以对,过了片刻才开口说道:“你什么都不用做。” “因为我没办法对着一个试图用亲人威胁我的人有好脸色。”她精致的眉眼再次蹙起,“你现在和当初南家的那些人没有任何区别。” 南初的骨子里就流淌着争权夺利的鲜血,这是她曾自豪又厌恶过的东西。 眼见对话又开始往争吵不休的边缘滑动,南初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鱼鱼,我们订婚的消息还需要再等待一段时间。” “现在网上出现了很多不利于南家的消息,现在颁布消息恐怕会对南家的股市造成不利的影响。 “伯母那边我拨了另一部分人过去,不会有人能打扰到她。” 谢稚鱼听着对面女人少有的安抚珍重,终于认真问道:“南初,这么些年你赚了很多钱。” “南家本来就是一个烂摊子,以你的能力将自己从南家摘出来并不困难。”她攥住手机的指尖发白,“……你曾经说过自己的梦想是环游世界。” 她多希望南初能稍微犹豫片刻。 可电话那头的南初只是笑了一声,幽幽说道:“鱼鱼,小时候的梦想是不作数的。” 她不清楚鱼鱼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个话题,但所有的一切全都安排妥当,只剩下最后一步。 “没有现在拥有的这些,我的过去岂不是一文不值?”南初更加耐心地安抚,“我想给你最好的一切。” 谢稚鱼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无论如何去选,南初还是选择了与她相反的另一边。 这是她们永远无法和解的事实。 所以,不能再犹豫了。 第35章 【近日,南氏集团贿收事件引起广大关注。 据悉…… 小编特意赶往现场进行调查,发现不少当年之事,这里是现如今南家家主出生之地,我们特意找到了曾在这里居住了大半辈子的老人—— 手机上正直播到最关键部分,却突然卡在记者朝后方邀请的手势上。 头顶的灯光闪烁一瞬,谢稚鱼走出门,只看见在雨中响彻的群山。 “是山体滑坡导致供电系统产生故障。”溥绿柳提着一些绿油油的蔬菜走了进来,“山庄里有自动发电机,不用担心。” 谢稚鱼上前几步,替她接过一些东西:“我们这里不会受到影响吧?” 还好她早已给妈妈打过了招呼,要是她失去联系就按照之前的那个计划将那些事分批次进行散播。 反正无论事态如何发展,南初都永远会选择她的权势。 谢稚鱼其实早就清楚,她可以当锦上添花的那朵花,却无法真正和她站在一起。 “小鱼?”见她在发呆,溥绿柳顺手将锅摆在桌上,然后拧开开关,“不用担心,这种事在山里很常见。” “我们这里处于安全地带,度假山庄也不可能会建在危险的地方。” “而且导演那人也不会用我们演员的命开玩笑。”她从清汤寡水的锅中夹起一根蔬菜放进谢稚鱼的碗中,“最多三天就能恢复通讯。” “啊,对了。导演那边还有卫星电话,你要是着急和人联系可以过去借一下。” 谢稚鱼抬头,正好看着她以一种虔诚的姿态吃着桌上被滚水烫好的食物。 “柳柳姐,只放盐调味吗?” 她有些接受不了这种美食。 溥绿柳叹了口气:“没办法,我上镜显胖,就当吃火锅了。” “小鱼,你也要多注意,别看你现在瘦,我们人啊,只要一到年纪……” 虽然她没喝酒,但谢稚鱼感觉她已经喝醉了。 但正如她所说的,的确没什么大事,片场很快就开始重新忙碌起来。 “你曾经可是个警察啊!度假地点发生杀人案,唯一线索就是旅馆的老板,你这木楞的眼神——” 谢稚鱼拍完最后一个镜头,手中握着保温杯,看着导演正一脸狰狞地咬牙骂着。 远处在雨雾中的山岚突然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谢稚鱼眼睁睁看着从山顶高处掉下来一些石块。 “快快快!好好录下来,到时候好放电视剧里当素材。” 谢稚鱼觉得这么一惊一乍的自己实在是太没见过世面了。 “小鱼,过来和我搭一下戏可以吗?” 要是能一直过这种日子其实也不错,谢稚鱼穿上灰色的雨衣,感受着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头顶。 她白皙的脸上露出笑容,暂时将那些烦心事全都抛在脑后。 “来了!” *** 南初坐在办公桌前,身后是在雨中流淌着城市光影的高楼大厦。 女人穿着极简白色衬衫,露出一截冷白玉质的手腕,漆黑的眼眸带着一种很明显的压迫感,而手中的动作却完全相反。 ——她一直连续不断地在拨打着无人接听的电话。 机械的电话声在寂静的办公室中悄悄回荡。 “南小姐,我们联系了爆料人,那边拒不配合我们的处理方式,只说要和您亲自谈判。” “我们经过分析,爆料地点是从……” 面前的秘书正在报告着团队连夜收集整理的情况,并将手中的文件夹递了上去。 南初垂睫,没有在意这点小事。 “Vic,”她开口时总带着一种淡淡的凛冽意味,“什么情况下,对方会不接通你的电话?” 昨天挂断电话后,她想着要给鱼鱼一点私人空间,所以并没有打扰,可现在这种情况,难道是还不满意她现在的惨状? 鱼鱼一定会看见那个报导,她是一个非常念旧的人,只要能撬开鱼鱼的心防,在加上后续的计划,明明…… 所以,为什么不接电话。 南初冷着脸,继续询问:“会是生气了吗?” “南小姐,我从毕业后就一直在努力工作,从来没有与任何人有过友情以上的接触。” Vic从不参与任何可能会导致自己丢掉工作的交流,和老板讨论感情问题也包含在内。 南初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但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Vic,你来替我拨打这个号码。” “……” “南小姐。”Vic委婉说道:“打不通。” 叩叩叩。 身后传来敲门声。 有人走了进来,恭敬低头道:“南小姐,您的协议已经准备妥当,不过其中的一些条款还需要当事人进行沟通。” 她抬起头,有些犹豫:“南小姐,您的婚前协议中规定若甲方因疾病或意外事故导致无法恢复意识,乙方有权使用甲方的财产。” “这是否过于……” 南初敲了敲桌子,冷声道:“你只需要完成自己的工作。” 她当然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境地,只是唯有这样,才能够真正的讨人欢心。 “是,我明白了。” 南初拿起一旁摆放的合同,在翻动了片刻后还是说道:“给那个导演打电话,问问看到底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Vic就拿出了手机:“南小姐,尹助理那边传来消息,度假山庄附近发生山体滑坡,暂时阻隔了通讯设备,她用剧组唯一的卫星电话——” 南初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依旧镇定。 她当然知道,既然尹助理能够拨打电话,那就说明剧组里的人根本不可能有事。 现在正处于关键阶段,外面的人全都等着看她这个陷入丑闻的人该如何解决之前那些遗留下来的问题,或者看她如何跌落深渊。 她应该留在这里,等待那些想要吃下南家的人露出獠牙,然后将那些鬣狗撕碎。 这本就是她将计就计的计划。 南初重新坐了回去:“……没事?” Vic点点头:“已经有人去修理了,度假山庄位于植被茂盛的半山腰,那边常年有人开采花岗岩……” 手臂上的伤口再次疼痛起来。 南初知晓自己这一次的做法也依然正确,鱼鱼不可能会有事。 落地窗外的雨顺着玻璃滑落,远处的钟楼虚幻而看不分明,灰黑色的乌云沉沉压下,从一侧开始覆盖整个上空。 下方立交桥上的车灯一点点亮起,就像是那天从各处呼啸而聚集在一起的猩红色灯光。 有什么东西从她一直想要忘却的记忆中浮现。 那天也是如此,即使她坐在私人包厢内也能够听见街道上传来的警笛声,有着精致样貌的女人正巧笑嫣然地说着恭维的话,于是她随手挂掉电话,直到—— 她低下头。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 一个无法拨通的电话。 南初的脸几近透明,像是被抽去了所有血色,透着彻骨的寒意,她的眼神空洞中带着某种疯狂之色。 她应该去。 因为山体滑坡,我很担心你,抱歉破坏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我很爱你。 我很爱你。 我冒着危险去找你,你一定要原谅我。 “我要过去一趟。”她再次起身,“让人准备直升机。” “南小姐!”Vic追了过去,“现在的雷暴天气根本不可能准许直升机起飞,而且计划已经到了关键时期,尹助理说过明天会在同一时间拜托谢小姐给您回个电话——” 南初转身走进电梯:“那就坐车去。” “南小姐?南小姐!?可是那边的路根本就过不去啊?!” Vic再次追了几步,还是咬牙联系了楼下等待着的车队。 楼下等待着的各个记者在看见有人从私人通道出来后全都一窝蜂地跑了上去,闪光灯的咔嚓声不绝于耳。 “南影后,我们报社收到可靠消息,您的母亲当年是否真是自杀……” “南小姐南小姐,有人爆料您曾用违法手段……” “南初,不要以为你们过去做的那些事没人会知道!我爸爸明明当初在南氏集团待的好好的,突然就——” 南初在保镖的包围下坐上车,还不忘继续工作。 “道路挖掘工作需要几天?” “大概三天左右。”Vic已经会意,开始联系其余的施工队伍,“这个时间大家应该都在片场,南小姐,我们真的不等联系到导演后再做打算?” 她还想做最后卑微的努力。 南初没有理会,继续翻动着手中的文件,并不时安排相关后续。 “接下来让A组那边放松一下缰绳,绳子套得太紧容易出事,把v博上那三个热搜撤了,换新的。” 半小时后。 Vic终于忙完,松了口气再次接起从南小姐决定出发后就不停震动的手机:“那些记者……找人甩掉她们,暂时不能让她们知道南小姐现在的行程。” “还有……” 南初目光沉沉地看向车窗外飞速划过的各色光影。 鱼鱼那天也是带着这种想要见面的急促心情赶来见她吗? 不,她那时肯定只想着怎么打她一巴掌吧? 南初摸向自己的脸颊,甚至从这种幻想中感到了一种隐秘的快慰。 吱—— 一道刺耳的刹车声打破了车内的宁静,一辆轿车从侧前方撞向一旁的栏杆,周围跟着的车队也随之产生了横移。 砰的一声,一辆变道的SUV冒出火光,紧接着产生了连锁反应,各车相撞。 一道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响起,南初所在的车辆被另一辆滑过来的汽车从侧方用力撞击。 在这突然上下颠倒失去意识的一瞬间, 她没有在第一时间恐惧那极有可能到来的死亡。 只是想着,要是能和鱼鱼再见一面就好了。 第36章 叩叩叩。 半夜两点,谢稚鱼的房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门外站着面容严肃的尹助理,她没来得及像往常那般说出一些客套话,而是平静地说:“谢小姐,有点急事。” 彼时雨已有渐下渐缓的趋势,落在稍显老旧的窗沿上,沙沙作响。 谢稚鱼回头看了屋内一眼,溥绿柳带着耳塞和遮光眼罩,只露出半边脸侧躺着休息:“我们去凉亭那边。” 度假山庄每隔几步就有灯光,倒是不用担忧夜晚看不清他人的样貌。 细雨霏霏,落在脸上带着些许凉意,谢稚鱼拢了一下自己的外套:“尹助理,怎么又不开口了?” “南小姐听见这边山体滑坡的消息,在赶过来的途中出了车祸。”尹助理平铺直叙地开口:“现在正在医院进行治疗。” 谢稚鱼抓住衣襟的手一紧,又很快松开,干巴巴地说道:“祝她早日康复。” “等工作结束,我会考虑去探望一下她。” 祝福是真心的,但她并不会去。 可想而知接下来南家会陷入到何种腥风血雨的境地,她并不想参与其中。 尹助理常年毫无波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能够称之为诧异的表情:“谢小姐,您和南小姐之间的关系、”她停下自己逾矩的话,低头说道:“我需要立刻回程处理余下的事务。” “等雨再小半刻,直升机就会过来。”她直接了当地询问:“……谢小姐,真的不和我一起去见南小姐吗?” “从Vic传来的消息来看,南小姐应该只是受了一些轻伤,还没到无法继续工作的地步。” 谢稚鱼摇摇头:“抱歉,我确实不方便。” 路灯将雨丝照得分毫毕现,她看着尹助理默然转身离开的背影,能够想象到自己在她心中变成了一个怎样的人。 是一个遇见麻烦就抛弃订婚对象的渣女?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嗡鸣。 手机上在一瞬间收到了很多消息,她低下头,发现信号已经恢复正常。 【突发!由记者肆意追车而引发的交通事故。 2.14日下午16时,南影后坐车从立北大桥出发,途中被某些毫无德行的记者开车追逐,现如今…… 我们郑重呼吁广大网友,切不可因一时利欲熏心做出此种行为,同时保留其追责的权力。】 :南家真要有什么问题,警察自会出手,追车这种事太过了。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网上轰轰烈烈讨论了这么久,全都是一些我朋友说、我亲戚说,就连那个实名举报的当事人都销号了。 “……” 手机上还有南初十几个小时前留下的一连串拨号记录,谢稚鱼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站在凉亭里将属于她的记录一条一条的删除。 不远处传来奔跑的脚步声,她抬起头,看见尹助理脸色难看地跑了过来:“谢小姐,拜托您和我去医院一趟。” 谢稚鱼原本镇静的心脏再一次提了起来:“……怎么了?” 虽然并不想再见到南初,但也没有到真的无动于衷的地步。 尹助理两边散落的发被雨沾湿,却完全没有在乎的意思,只是焦急说道:“南小姐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稚鱼有一阵恍惚:“失忆?” “我们没办法越过南小姐的手去做任何事,按照如今的情况,只能请南家早已退休的长辈暂代执行官一职,但是那位长辈是……” 她在犹豫要不要将南家这种隐秘之事宣读出口。 毕竟眼前这个女孩似乎并不是她所想的那般,和南小姐是即将结婚的情侣关系,要是知道南家内部的情况,反倒直接选择与那位被退休的长辈合作,那才是真的完了。 尹助理勉强压下心中的忐忑:“那位原本不姓南,只是老董事长从福利院接回来的孩子,后来坐上高位,被老董事长接纳进南家,一直忠心耿耿。” “所以当年对刚回到家族的南小姐一直都看不上眼。” 后来的事大家也都知道。 当初看不上眼的人将她忠心耿耿的那群人打败,一部分弄进了局子,另一部分被发配海外。 “……” 谢稚鱼知道自己不应该答应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不管南初到底是不是失忆,这其实都是一个离开的好机会。 “我又能帮你们什么忙呢。”谢稚鱼沉默片刻,冷静了下来,“尹助理,我只是——” 尹助理急忙咬牙说道:“谢小姐,南小姐在失忆之前其实拟定了一则婚前协议,里面明确指出您作为乙方,在甲方因病无法履行职责时可以暂代甲方一职。” 事情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其中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把控,但比起因为南小姐被发现失忆后所造成的后果,这个方法更具有操作性。 “谢小姐,事情结束后我们会给您一笔丰厚的报酬。” 直升机降落时产生的风将两人的头发吹散,螺旋桨的声音巨大,但谢稚鱼还是听见了尹助理接下来的那句话。 “就看在南小姐她是因为、她是真的很担心你的缘故。” 这是道德绑架。 谢稚鱼知道尹助理停顿的那一刻是想说什么,却并没有将这句反驳说出口。 *** 谢稚鱼全副武装的在众多闪光灯的镜头下走进了南家的私人医院。 还好因为之前车祸的事,站在这里的记者都比较克制,在保镖的交涉下非常成功的将所有属于她的照片全都删掉了。 另一侧站着南初的粉丝,她们正举着牌子和鲜花凑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只要医院里面有人走出来,就会有人追上去询问。 “是姐姐在圈内的朋友吗?有点眼熟……” “不是说姐姐在静养,谁都不见,为什么这个女人就可以?” “可能是看病的?” “你在开玩笑吗?我们站在这将近一晚,除了一直有人出来之外有谁进去过?” 谢稚鱼见那些粉丝的目光随着窃窃私语投过来,赶紧将帽檐压低,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医院内部很空荡,白色的光反射到墙壁,跟在后面的尹助理上前几步并迅速说道:“按照谢小姐的要求,我们不会让您出现在任何会留下影像的场合。” 她顿住脚步,推开病房门。 病房的窗户是开着的,一阵带着水汽的微风袭来。 坐在床上的女人没有穿病号服,反而穿着一件黑金色的长款旗袍,侧头看过来时,柔顺的黑发从肩颈处滑到胸前,细长的眼眸透亮。 她的额头上缠绕着纱布,嘴唇没有丝毫血色,瘦弱的身躯像是被风吹动。 “你好,我的未婚妻。” 身后的门被贴心关上,谢稚鱼往前走了几步。 “尹助理应当和你说过。”她先去关上了窗户,“那只是权宜之计。” “你完全可以选择另一个更合适的人来当你的挡箭牌。” 南初将一旁的果盘递了过去:“我看了有关于过去的所有资料,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清冷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如果我不喜欢你,是不可能亲自签署下那种对我而言毫无作用的协议的。” 谢稚鱼抬眼看向她,这种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像是一个失忆的人应该有的。 女人却走了过来,行走间旗袍的暗金色花纹随着动作而散发出暗色的光芒, 南初牵过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自身旗袍的第二个纽扣处。 “感觉到了吗?” 手底的触感很温润,能够感应到女人蓬勃跳动的心脏。 谢稚鱼蹙眉:“你想说什么?” 南初捧起她的手贴在自己冰凉的脸颊:“谢小姐,我对您一见钟情了。” 谢稚鱼脸上的表情愈发冷淡,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南初,你其实根本没失忆吧?” “看你的样子,好像根本不在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南初打开电视机,里面还在播放着她车祸现场的报道,以及有关与她的相关内容。 “我很关心。”她还不忘从冰箱内取出一瓶矿泉水,“所以我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试图从各个地方搜集线索。” “我不会在这种关键时期出门,却偏偏出门了。”她清冷的眼眸弯起一瞬,“我很喜欢你,喜欢到一定要去见你。” 谢稚鱼没时间听她再一次的告白,冷淡说道:“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 “要是你可以继续工作,那么我就回剧组了。” 她转身欲走,却被人从背后抱住,湿热的身体缠了上来,纤细的手臂从腰间穿过,有温热的呼吸洒在颈侧,纱布擦过肩膀,带着一种粗劣的质感。 南初低下头,终于示弱:“我没办法相信其他人。” “那些人都是人精,只要我露出一点与之前不同的状态,一定会被发现不对,你得给我一些时间将公司那些事务总和。” “你只需要参与董事会,到时会议上将会宣布我们之间的关系。” 那些人会暂时投鼠忌器,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 谢稚鱼并没有对她的信任感到高兴,而是再次感到了一种悲哀。 “随便你吧,还有什么事吗?” 口口声声说什么爱,实际上还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南初缓慢抬眸,笑道:“可以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不必了。”谢稚鱼挣脱开她的怀抱,“你有事的时候再来找我,毕竟我收了钱。” 门砰得一声被关上。 南初站在原地许久,直到外界的光偏移。 门外终于有敲门声传来:“南小姐,谢小姐已经出发去疗养院了。” 南初垂着头,看着自己还残留着馨香与温热的手指喃喃:“……不要着急。” 第37章 在经历过这场大雨之后,天气迅速变得凉爽起来。 走在疗养院的走廊里,能感受到穿过走廊的风也带着秋季的寒意,窗外的树叶簌簌落下,谢稚鱼看着玻璃窗上倒映出来的自己。 年轻的身体,疲惫的灵魂。 她有时会产生怀疑,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么? “稚鱼。”病房内传来呼喊声,“你在外面吗?” 谢稚鱼收回思绪,走进房间。 房间内的女人正在护工的帮助下披上披肩:“我一看见下面有车进来,就知道是你回来了。”她笑着说:“你来得正好,我们去后边花园走走?” 谢女士没有询问任何有关于她以及南初的事,只是像往常那样絮絮叨叨地关心着她的身体。 如果是过去的她,这时候就该不耐烦了。 谢稚鱼推着妈妈的轮椅,在枝叶婆娑间走过,耐心地一句句回答这些问题。 “在剧组里呆着很有意思,认识了很多朋友,导演很喜欢骂人,不过没骂过我,下雨天躺在水里的感觉还不错……台阶上有青苔,用手指按下去会有很清凉的水冒出来……” 她们在一处开阔地点停了下来,看着前方天空上飘起的各色风筝。 谢女士整理了一下搭在自己腿上的毛毯,握住自己女儿的手:“不用担心妈妈。” 她的气色比之前要好上很多,双眼间流露出来的是由年岁带来的柔和。 “我总担心你被人欺负,过的不好。又害怕你嫌我管的太多,不敢多说。”她微笑着,“可我忘了,你已经长大了。” “你会照顾好自己,是吗?” 谢稚鱼知道自己的母亲在问什么,南家发生的事早已在网络上喧嚣尘上,她不应该参与进去,但她却早已被推着向前。 “……妈妈,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她有些忐忑,虽然她自己也无法理清这乱七八糟的一切。 谢女士叹息一声:“没办法,十多年前已经生过气了。” *** 谢稚鱼从疗养院出来时已至傍晚,原本是准备留宿的,但是谢女士在说完贴心话后毫不犹豫地将她赶了回去。 她刚下车,就看见尹助理站在自家楼道旁,并在看见她后主动走了上来。 “谢小姐,南小姐在车上等您。” 谢稚鱼这才发现,街道对面停着一辆低调的加长轿车:“不是说好的明天再见?” 但她知道尹助理也只是按照吩咐办事,于是走上前,有些不情不愿地敲了敲车窗。 车窗很快滑下,南初头上依旧绑着绷带,眼中带着清凌凌的水光,姣好的唇瓣微微抿起,无端让看见这一幕的人有种辜负她的错觉。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那些医生放她这个病人出来的。 “*为什么不接电话。”她的语气很冷静。 谢稚鱼有些惘然若失。 因为对她而言,就在不久前,南初也曾因为两人的矛盾而大半夜跑到她的宿舍楼下问出这句话。 她那时是怎么回答的? 明明对谢稚鱼而言根本没过多久,却又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不过,确实是上辈子的事了。 谢稚鱼张张嘴,微敛神色:“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很累,没心情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学会了伪装自己的情绪,总是在不经意间说出令对方难过的话。 南初无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额头,蹙眉说:“……你不想见我?” “可我们不是未婚妻妻?” 谢稚鱼看着她苍白的脸,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对着前方的司机说道:“回医院。” 她不想和一个病人计较。 南初从她的态度间明白了什么,眉头舒展:“我问了Vic,在我出车祸前,我们曾吵过一次,只可惜她并不清楚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升起隔板,用低冽的嗓音轻声说道:“对不起。” 女人的黑发有些凌乱,身上穿着的依旧是之前见面时的那件旗袍,这对于南初来说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她抬睫,漆黑的眼定定望着谢稚鱼:“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这是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说出口的话。 爱情对她而言是最没用的东西,她无法接受自己会为一个女人忐忑不安,将原本的所有计划全都打乱。 可如果是鱼鱼的话,她可以为此做出更多卑鄙的举动。 “原来医生说的没错,你是真的不记得了。”谢稚鱼很想勾起嘴角,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眼中复杂的情绪。 南初从未对她说出过这样的话。 谢稚鱼空荡荡的心中仿若被塞满了阴雨制成的棉絮,只要勉强呼吸,就会感受到比割伤手腕还要更加艰难的阵痛。 如果这句话是在谢稚鱼死前说出来的,她应该会为此感动流泪,然后毫不犹豫地向南初求婚,即使被拒绝也会当作是爱人的考验。 可偏偏,是在她成为另一个人之后。 南初爱的人是谁?她爱的是她手中持有的股份,还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被称**的幻象? 前方经过一条由树荫汇聚而成的小路,两侧罅隙的光透过,化作昏黄的光影从两人的身上掠过。 谢稚鱼挡住了南初望向她的双眼。 她们曾经相爱,也曾争吵不休,发誓老死不相往来。 从现在开始,那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回忆了。 她的手指继续往下,指尖轻柔划过南初柔软的侧脸,她没有丝毫反抗的举动,甚至闭上了双眼。 在拇指划过她的唇瓣时,谢稚鱼吻住了她。 鼻尖相触的刹那,难闻的消毒水味与茉莉花香在呼吸中交缠,谢稚鱼的指尖陷进后腰绸缎般的褶皱之中,衣料的摩挲声沙沙作响。 当舌尖试探性地描绘唇的缝隙,她齿间泄出的气音令人想起那座老旧钟楼晨昏时的嘀嗒,纠缠的水声在车中蔓延而过潮湿的痕迹。 有什么东西在体温中融化,晕成锁骨间一汪颤动的液。 直至分开时,她看见了南初眼眸中倒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 谢稚鱼坐起身,晶莹的唇瓣勾起:“我会帮忙的。” 即使失去记忆,南初的本性也依旧如此,所以无需再说一些花言巧语。 “……” 这是一个安抚性很强的吻,南初用猩红的舌尖舔过指尖,原本因为欺骗爱人而忐忑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她的方式没有错误,如果无法与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和解,那么只要重新来过就好。 只要鱼鱼喜欢,她可以用这样的状态演上一辈子。 “今晚可以陪我吗?”她趁热打铁地询问,通红的眼尾为她增添上一股淡淡的妩媚之色。 谢稚鱼点点头:“我会在你隔壁休息。” 反正不管如何她们这段时间都需要经常见面,那还不如直接呆在一起。 单单只是拒绝逃避是没有用的,她需要的是往前走,直到南初这个人在她的心中再无任何波澜。 现在也已经差不多了吧。 失去了那些美好的记忆,只留下美丽躯壳的南初,还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吗? 南初苍白的脸上泛起点点红晕,她小心翼翼地牵住了谢稚鱼的手,在发现她没有拒绝之后眼中喜悦的神色更显瑰丽。 谢稚鱼只是垂下头,看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眼中的神色复杂难辨。 黑色的车辆平稳的行驶在路上,很快就到了医院。 医院门口的那些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以防万一,她们俩还是在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之后从一侧的小路走进了医院中。 病房内一片寂静,南初当着她的面解开了旗袍的纽扣,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谢稚鱼制止。 她喊来医生,再一次认真询问:“南小姐现在这种状态还会持续多久?” “她将来还记得起来吗?” 医生看了南初一眼,一板一眼地说道:“南小姐这种情况是因为撞击到大脑后所造成的逆行性失忆,至于具体什么时候能记起……现如今的医疗水平暂时还无法得到答案。” “建议您多讲些过去发生的事,或许能够得到一些帮助。” 谢稚鱼无言以对,等医生走后从衣柜中拿出一套睡衣扔在床上:“你先去洗澡吧,我等你出来后再去隔壁。” 之前留在这里的护理人员早已被南初给全部赶走,可想而知她傍晚跑来找谢稚鱼的时候就想好该怎么做了。 南初抬手,一头乌发随着她的动作倾泻而下,她毫不怜惜地将乌木色的发簪扔在地上,发出金木碰撞时的声响。 “为什么要去隔壁。”她走了过来,身姿袅娜,语气轻飘飘的:“刚才你已经原谅我了。” 她伸出指尖,指向自己的唇角示意:“我们应该睡在一起。” 谢稚鱼不相信以南初的能力看不出她们之间的问题,也不相信南初会如此简单的相信一个人。 “是吗?”她平静开口:“我不想和你睡。” 一个人的本质永远都不会变,南初永远也学不会坦诚。 可是爱这种东西,总归是需要坦诚的。 锈蚀的争吵会吞没幸福,结痂成深刻的记忆,如果连仅有的坦诚都不存在,那么她们之间唯有最后的痛苦可言。 南初再次走进了几步,追根究底地问:“为什么?还是说即使你吻了我,也依旧没有原谅我之前做的事?” 谢稚鱼被迫靠在门扉上,低头看着这个像是患有皮肤饥渴症总在任何时候借机往自己身上贴的女人。 “不是。”她微笑着,完全不在乎她这句话对南初的影响,认真说道:“你之前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 “你只是……很会权衡利弊。” 第38章 窗外风声呼啸。 刚才还矜贵美艳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秀雅的眉敛起,低声地说:“可是你看,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明明说出了这样无情的话,却又紧接着重申:“但我还记得,自己很爱你。” 有时谢稚鱼会觉得,与南初沟通时中间永远隔着一道透明的藩篱,她非常努力的想看看后面有什么,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南初仗着她交付的爱肆意生长,再也无法垂下那高傲的头颅。 “什么都不记得挺好的。”谢稚鱼抬手推开她,露出了礼貌的笑,“反正就算记得,我们之间也不可能会恢复成之前那样。” 她的指尖透过轻柔的衣物,感受着女人传递过来的稀薄暖意,试探性地询问:“你没有查过我们之前的关系?” 她们之间的关系可谓是一团乱麻,以南初的性子,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怀疑。 南初垂眸片刻,复又重新微笑:“Vic说,是我在剧组时对你一见钟情,现在想来,也差不了多少。” “毕竟人的情感是做不了假的。” 谢稚鱼抬眸看她,突然觉得有些许讽刺。 过往发生的种种历历在目,可南初只需要用一句我全都忘了就能够放下,甚至没有想着去了解一番。 是不愿去浪费时间,还是觉得那些确实毫无意义? 她总是如此。 只做自认为正确的事,理性审视着任何事物,将一切喜怒哀乐都隔绝在外,就连在感情上,也决不允许自己沉迷。 谢稚鱼神情寡淡,冷漠说道:“南小姐,我觉得你搞错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她竭力压制住自己眼底的痛,保持着笑:“我不愿做替身。” “你在说什么?”南初再也维持不住自己虚假的表象,猛地扣住她的肩膀,“什么替身?我们明明是——” 谢稚鱼剔透的眼眸倒映着这个即使失措却也美丽至极的女人,一字一顿地轻声说道:“你一直将我当作你死去青梅的替身,即使我根本不愿,你却一直纠缠乐此不疲。” “否则你为什么会说自己喜欢我呢?”她感受着指甲嵌入手臂之中的隐痛,“喜欢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 南初徒劳地张张嘴,没有说话。 她发觉某些事情再次超出她的掌控范围,让她的内心再次充满深深的挫败感。 可如果不这样,她永远无法得到鱼鱼的原谅。 权衡利弊,选择最可能成功的投资方式,这是南初早已熟练的技巧之一。 她看向谢稚鱼,眼中是毫无保留的酸楚之色。 “我——” 她想说不管过去如何,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想说那些都已经过去,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我们明明天生一对。 即使沧海桑田、世事变化,我也依旧从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你,只是我那扭曲已久的灵魂不敢同你相认。 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她应该说话,可她总是在任何时刻一言不发。 她的所作所为,让她无法开口解释这一切。 “我不做替身的。”谢稚鱼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落落大方地说道:“你的婚前协议我也没有签署,来到这里只是因为我很需要钱。” “以及,”她低声细语地说:“我讨厌和不坦诚的胆小鬼睡觉。” “加钱也不行。” 她拉开门,医院走廊的光顺着缝隙在她的周身洒下光点,带着些许透明的质感: “南小姐,晚安。” 她好像要再一次消失了。 南初想要抓住她,像抓住那只蝴蝶,抓住振翅高飞的鸟羽,可无形无色的藤蔓却将她缠绕在原地,令她脚下生根无法动弹。 她想起许久之前,鱼鱼从背后抱住她,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唇瓣上,问她: ‘和你的那些工作比起来,还是我比较重要吧?’ 她是怎么回答的? 南初扯掉特意用来装可怜的绷带,看着它一圈一圈掉落在地。 那些从心脏中细密泛起的疼痛这才后知后觉盘踞在胸口处,她揪住了自己的衣领,艰难无比地喘息着。 她说: ‘那不一样。’ 其实那没什么不同,偏偏那时她野心勃勃,只觉得不成功才是最要紧的事。 *** 天刚破晓,晨雾弥漫。 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玻璃窗上凝结着滴落的雾霭。 “南小姐,这是昨夜由私人航线空运过来的Unison玫瑰,颜色金黄,花瓣已经是近年来最完美的多瓣品种,已经放在您指定的位置……南小姐?” 在听从吩咐一夜未睡,匆匆从国外的玫瑰园订购花束的助理小心翼翼地询问:“那座玫瑰园内还有另一个品种,只是有一小处并不算符合您的要求,时间紧迫,我……” “你做的很好。”南初回过神来,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奖金会在明晚之前打到你的卡上。” 她垂眸抚摸着助理带过来的金红色玫瑰,层层叠叠的花瓣随着她手指的动作展开合拢。 “你说,她会喜欢吗?” 昨晚她们再一次不欢而散,无论她怎样费尽心思努力讨好,好像都只有一个结局。 助理低下头,将手中用来介绍的平板放进黑色的手提袋中:“谢小姐她一定会喜欢的。” 南初停下动作,将玫瑰放进插花瓶中:“真的吗?”她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笑,却又很快收敛,“可昨晚我又说了一些惹人生气的话。” 助理还是第一次看见南小姐如此患得患失的模样,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南小姐,重要的不是玫瑰,而是心意。” “谢小姐喜欢这种玫瑰,而您又不远万里从国外——” “她喜欢的是……” 南初原本舒缓的心情随着这一句话再次陷入谷底,她根本不清楚鱼鱼到底喜欢什么玫瑰,只是再一次顺从自己的内心,替她选择了金红色。 因为被打断话语而呆愣在原地的助理有些不知所措:“南小姐,是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南初摇摇头:“你先出去。” 等助理关门走后,她沉着眼眸将那枝玫瑰撕扯得粉碎,未修剪干净的尖刺深深刺进手指掌心,粘稠的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可手心中的疼痛完全不及胸口的空洞来得难过。 门不知何时被人推开,她抬起头,看见了昨晚和她不欢而散的女孩。 “助理说你心情不好,拜托我过来喊你。”谢稚鱼看着她鲜血淋漓的手心,从一侧的角落里拿出来一个医疗箱,“是我来,还是叫医生?” 南初用令人心碎的眼神凝望着她许久:“求你帮我。” 她摊开手,那枝玫瑰就如此待在她的掌心。 谢稚鱼毫不留情地将花扔进垃圾桶,熟练地将消毒水按在她的指尖,却没有如愿听见她的痛呼声。 “……” 南初微微低着头,几缕碎发从耳后滑落,遮住了她苍白脸颊的一部分,长睫如蝶翼般轻覆,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唯有紧抿的薄唇泄露了她唯一的脆弱。 “好了。”谢稚鱼将创口贴沾好,没有在意她这点破事,冷淡地说道:“我先去忙了。” 既然南初这段时间不方便出现,那些不方便参与的工作以及宴会,就要由她这个新上岗的仿制品来完成了。 她自嘲的笑了一下,要不是有南初的关系,她怕是这辈子都蹭不上这种高端场合吧。 那些知道她们现如今关系的人,恐怕在诧异过后又要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神情了。 “等一下。”南初用那只受伤的手牵住了谢稚鱼的胳膊,“你喜欢玫瑰吗?” “Unison玫瑰。” 谢稚鱼仔细回想,不假思索地说道:“不喜欢。” 南初的手先是一紧,然后缓缓收回:“那你喜欢什么花?” 这个女人就像是必须要放在精致的托盘中每日精选照顾的名贵花朵,气候的变化,水源的缺乏,都会让她以极快的速度凋零。 谢稚鱼不想回答,但又莫名心中一软:“如果一定要说,是山茶花。” “我会记住的。”南初许诺,“以后我会记住你所有的爱好,所以能不能……和我继续见面。” 她还想着谢稚鱼昨晚最后的话语。 谢稚鱼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不置可否:“抱歉,南小姐。”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对于当别人的替身没有丝毫兴趣。” 南初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难看,她很想开口反驳,你明明知道自己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 可她知道,这算是她的自作自受。 “我会证明。”南初垂眸掩去眼中的复杂之色,“从现在开始,我会证明我最爱的人只有你一个。” “那些过往、那些不堪的过去,我们都忘掉不好吗?” 又是这句话,永远都是这句话。 她们的过去对南初而言就如此不堪回首,连一丝一毫值得珍惜的感情都没有吗? 谢稚鱼强撑着,但从鼻尖不断翻涌而来的酸楚让她忍不住偏过头去:“要忘掉就你一个人忘吧,你不是已经忘记了?” 她深吸一口气,通红的眼和南初对视:“南初,你真的全都忘了?” 南初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停顿。 她有想过到此为止,可欺骗是比忘却更令人难以接受的东西。 但在她犹豫不决的那几秒钟里,谢稚鱼已经缓解好了自己的情绪。 “那就好。”她没有再多说些其他的话,“尹助理说我们晚上需要一起去Wyndham,你现在这种状态,要不然我单独过去见你的那些亲戚。” 南初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立刻开口:“我没关系。” “……我真的没关系。” 第39章 “那么接下来依旧按我们之前的安排。” 坐在侧方位的人合上记录,朝主位的人点头致意。 谢稚鱼板着脸,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也不知道尹助理她们是怎样安排的,总之她现在摇身一变,成为了南小姐的婚约对象,这些人一开始还不愿意相信,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几位股东当场在会议上倒戈,转而支持她。 ——总之,事情勉强解决了。 “谢小姐,待会的聚会可一定要来啊。”一个女人乐呵呵的开口。 尹助理站在谢稚鱼身后小声介绍:“这位是南小姐的表姐,南映女士。” 谢稚鱼回忆之前翻过的资料,知道这个人一直算得上是墙头草类型的人物,在之前的权力博弈中保持沉默,一直到现在也在董事会上拥有一席之地。 谢稚鱼点点头:“南映女士,我们会去的,待会见。” 这场私下里的聚会必须要参加,只要这次没什么问题,那问题就暂且解决。 “这么客气做什么。”南映捂着嘴笑了一下,“你就随着南初叫我姐姐就好。” “南初那时还那么年轻,没想到一转眼就结婚了,也没说通知一下我们这群人……” 话里话外都是试探。 谢稚鱼对这些笑面虎敬谢不敏,保持着礼貌微笑:“南映女士,我待会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转身欲走,却冷不丁听见南映开口:“谢小姐,难怪总觉得你这个名字很耳熟,我依稀记得南初之前那位小女朋友也叫这个名字……这可真巧。” 这就是南家某些人的恶心做派,当年是这样,现在也是如此。 谢稚鱼盯着她,直到她脸上的笑容都快保持不住为止,这才慢条斯理地说:“南映女士,你的意思是?” “快十年前的事情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可真够厉害的。” 她很不擅长阴阳怪气说话,所以这些话都是学着曾经那些看不起她的人说的。 南映撩起耳侧的发,挡住了自己尴尬的表情。 在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看见了南初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谢稚鱼微微点头,扫过她因为被人落了面子而有些不好看的脸色,没等她解释完就直接转身离开。 初秋傍晚,枝头的树叶已经有泛黄掉落的趋势。 谢稚鱼坐进车内,缓缓松了口气。 这些事比她想象中的更没意思,也不知道南初是怎么十年如一日的和那些老狐狸勾心斗角。 “去医院。” 南初正坐在待客厅中,纤细的手腕上悬着一只苍翠的玉镯,她轻轻吹过茶碗上的浮末:“如何?” Vic将会议上的事细心总结了一遍。 南初沉吟片刻,突然问道:“Vic,你喜欢的人因为什么原因会不愿意原谅你?” Vic动了动嘴,很想告诉自己的上司,她母胎单身,从来没有过这种心路历程。 “……大概是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吧。”她委婉地说:“不外乎就那几种情况。” “南小姐,其实谢小姐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不如抽个时间坐下来好好聊聊?” 她一直跟在南初身边,凭借着自身优秀的观察力发觉这两人之间有着密切却不可转圜的矛盾。 南初放下茶碗,垂睫说:“我似乎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她如墨似的黑发披散在脑后,眼中是难掩的落寞。 也许她们曾有破镜重圆的机会,却被她给毁了。 她很想在下属面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却又很快保持着希冀问道:“这种事,要怎样获得原谅呢?” Vic深吸一口气,并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一句话都没敢接。 还好门外的敲门声拯救了她。 她迅速打开门,在看见尹助理后提高声音问道:“谢小姐回来了吗?” 南初站了起来,抬手抚摸了一下袖口纹着的山茶花,率先走了出去。 Vic扯住了想跟出去的尹助理,小声问道:“小尹,我们去那边聊聊。” 南小姐的性格她们这些跟着许久的老人都非常清楚,冷心冷肺,对她人极为冷漠。 现在甫一看见她做出这幅患得患失的情态,又想起这次为了掩人耳目而特意欺骗谢小姐的事,她总觉得会有大麻烦。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走廊的边缘染红。 谢稚鱼站在窗前,在听见脚步声后侧头微笑:“你看那边。” 她指着不远处树梢上蹦跳的鸟雀:“是白头鹎。” 碎金般的光芒照射在她左半边脸颊,就连乌黑的眼眸也被染上瑰丽的颜色,她唇角勾起的笑比所谓的夕阳要美丽许多。 南初有些受宠若惊,可胸口却再次传来一阵阵疼痛与悸动。 她甚至是希望鱼鱼恨她的,也起码不要露出这种释然的模样。 初秋傍晚的风有些薄凉,南初没有从该死的树丛中找到那只鸟,只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地道:“……很可爱。” 你不能不恨我,也不能不爱我。 从喉间漫出的酸涩苦意让她怨恨不已,可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是她的口不择言与欺骗让这一切变成如此狼狈。 谢稚鱼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依旧在兴致勃勃地在那些枝叶的罅隙中寻找其他的鸟类。 南初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她。 很想为这一段时间内的所作所为道歉,就算是打她骂她也好,却只有温热的液体随着脸颊滴落。 谢稚鱼先是一愣,很快就敛去自己的情绪:“南初,你说的对。” “我们应当向前看。” 她用力推开南初,扫了眼手表:“我等会需要先出去一趟,到时门口见可以吗?” 谢稚鱼得尽快抽时间和经纪人解释一番,她可不想被误会自己工作不认真。 南初张张嘴,艰涩的酸意梗住喉咙,让她无法说出任何话来。 你要去哪?为什么要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难道真的要抛下我? 她不想这样。 也不想看见鱼鱼用这种谈论天气的语气来面对自己。 “……是去见谁?”南初忍耐住自己嫉妒的眼神,平静问道:“我认识吗?” 谢稚鱼闻言一愣:“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南初的眼尾微微上挑,透露出彻骨的寒意,“我们可是——” 她终于学会在看见谢稚鱼冷淡的神情懂得停下。 “我们是什么?”谢稚鱼轻言细语地说:“朋友、情侣,未婚妻妻?” “还是准备隐婚的爱侣?” 她微笑时,昏黄的光会随之在她的脸颊上跳跃:“那些不都是假的。” “放下吧,这样对彼此都好。” 身份好像就此倒转,这次她成为了那个说服别人放下执念的人。 南初站在原地,看着天色变暗,看着鸟雀展翅飞翔,看着谢稚鱼的车顺入街上的车流。 城市的灯火亮起,暗色的人影依旧固执站在原地。 “……南小姐?”Vic鼓起勇气走上前来,“谢小姐说她已经过去了,您是不是也需要准备一下?” 南初将目光从远处还余下的一点辉光移开:“走吧。” 她不愿意。 她们就应该永永远远纠缠不清,而不是经年过后,成为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能细细品味苦涩的幻影。 但她会好好想,应该怎么做才能得到鱼鱼的原谅,就算、就算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她停下脚步,空旷的走廊中传来清脆的回音:“Vic,我拥有些什么呢?” 她拥有的东西,鱼鱼真的会喜欢吗? 可越如此,她越不知该如何是好。 Vic总觉得自己这位上司在这段时间总犯病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但没办法,工资开的实在是高。 她回忆一番,边走边念属于南小姐的所有财产:“您持有二十家上市公司的股票和基金债劵,不动产有……” 南初坐上车,语气轻柔:“那好,把这些全都无偿赠送给她,就当是我的心意。” “我只有这些了。” 她眼中的怅然若失比凛冽的秋风还要寂寥,不顾对面秘书震惊的目光喃喃重复:“我只有这些。” Vic小心翼翼问道:“南小姐,这么大的事,是不是要开个董事会商量一下?” 车子平缓停止。 南初将一侧的黑发挽在耳后,幽幽地说:“商量什么?让她们觉得我终于疯了?” 她走下车,将无措的Vic扔在脑后。 谢稚鱼恰巧从车内走出,用目光示意,手腕上细碎的宝石链散发着柔柔微光。 她穿着黑色的露肩裙装,头发打着卷散在肩头,启唇无声说了一句。 南初心头一动,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我们一起进去。” 她伸出手,松松垮垮地挽住了谢稚鱼的手臂,终于忍不住问道:“刚才,你在看见我的时候在说什么?” 她们走过一个转角,外界稍微有些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不见,清幽的角落中种着数十株气味浅淡的珍贵植物。 从头顶照射下来的光将女人衬托得格外像是面无表情的悲悯神像,可她目露期待,再也不想独自一人站在高处,只想祈求另一个人能够怜悯于她。 谢稚鱼蹙眉回忆了一番:“你来晚了。” “我在车里等了你许久。”她的目光依旧平静,没有任何动摇,“所以抱怨了一句。” 南初眼中的光骤然熄灭,她有些怔忡地问道:“那你、你之前说的那些话……” 谢稚鱼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语气诚恳:“我那时确实有些失态,所以对你说出了一些奇怪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我们之间,没有丝毫能够谈论的余地。” 第40章 南初陡然松手。 她多想封住鱼鱼的嘴,让她再也无法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永远沉浸在虚幻的梦境之中,可连爱恨都不够持久,还有什么能够让只看着眼前人? 女人的眼眸沉滞下来,毫无波澜。 与其被人遗忘、被人丢下,还不如被恨下去。 “如果,”南初眉眼疏离,话语中却带着恳求,“如果我能——” “南初。”从前方花枝蔓延的转角处出现一个不速之客,她热情地笑着说:“还有谢小姐。” “真是恰巧,我刚好出来想着你们到了没有。”她抬眼扫过南初手指上缠绕着的纱布,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南初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找了女朋友也不和家里的长辈说一声。” 她又看向谢稚鱼:“我听说谢小姐是一个演员?我名下刚好有一个娱乐公司……” “二叔母。”南初垂眸,再抬眼时,眼中那些复杂多变的情绪瞬间隐没,“里面人都到齐了吗?” 二叔母其实一直都有些憷这个侄女,闻言立刻说道:“差不多都到齐了。” 原本南家就人丁稀少,后来南初一来,人就更少了。 南初点点头:“那就先进去吧。”她重新挽上谢稚鱼的胳膊,将那些不堪的念头暂且压下。 宴会厅内。 几人正站在一起闲聊着,为首的女人看向自己形状完美的指甲,低头的那一瞬间,耳垂上挂着的坠子也随之晃动,反射出迷人的光泽来。 “南初……我听说她生了重病命不久矣,已经找好了继承人?” 另一人皱眉反问:“你那是哪来的消息?她要是生了重病,以她那种疯癫的状态,我们还能站在这闲聊?” “不过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未婚妻倒是让我有点捉摸不透。”一位男性自以为聪明的摸了摸下巴,“一个毫无名气的小演员,要说是包养,那我还觉得……偏偏是订婚。” “真爱,一定是真爱吧。” “……” 几人对视了一眼,俱都移开视线。 她们谁不知道,南初向来以利益为先,要说她找到真爱,还不如说她是因为自己要死了,所以特意找人来恶心恶心她们这些蛀虫。 几人还未聊出个所以然来,就看见了刚才还在八卦的俩人走了进来,然后跟随着侍者上楼,消失不见。 “我想起来了。”有人看着她们的背影小声开口:“你们觉不觉得,谢稚鱼这个名字真的很耳熟?” 楼下的讨论两人不得而知,只是跟着侍者来到了二楼的一处门扉处。 侍者敲了敲门,很快便躬身离去。 门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女声:“进来吧。” 谢稚鱼率先推开门,门内的女性端坐在椅子上,眼角的皱纹深刻,下垂的嘴角显得格外严肃。 “南小姐,许久未见了。”她的目光扫过站在一侧的谢稚鱼,“这位小姐就是你的女朋友?” 南初轻轻回答:“嗯,所以我想着在你死之前,也要给你看看。” “毕竟你照顾了南家这么些年。” 那时要不是这位管家心生怜悯,她根本就无法长大,只是如今的结果,也不知是后悔多还是悲哀多了。 两人目光对视,又同时移开。 “呵。”这位早已苍老的女性毫无感情地嗤笑一声,“从你口中听见这种话可真不容易。” “南小姐,你倒是一点伤都没受。” 南初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仰人鼻息存活的小可怜,闻言轻轻笑了:“让您失望了。” 谢稚鱼想,这两人的关系也许并没有旁人所说的那么差,但也确实没好到哪里去。 而且南初不愧是影后,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却也依旧在话语上丝*毫不落下风。 “谢小姐。”这位早已退休的管家用深邃的目光审视着谢稚鱼,“这位南小姐可不是良配,我可以做主送你去另一个国家,不必担忧其他人的看法。” 谢稚鱼只来得及眨眨眼,就被南初给挡在身后。 女人的背影窈窕有致,檀木似的黑发垂在腰间,随之而来的是属于她所特有的馨香。 谢稚鱼突然觉得她失去记忆了也好,起码要是过去的她,是绝对不会在外人面前表达任何对自己的在意。 “你能有什么方法?”刚才还处于上风的女人冷静的面容微沉,冷冷地说:“一个现在连走路都要被人搀扶的废人?” 管家丝毫不在意南初的冒犯,只是感慨了一句:“真没想到,我还以为你要抱着那罐骨灰一辈子呢。” 那年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女人眼中的死水淹没一切。 她总觉得南初会带着所有东西一起毁灭,但现在看来,时间虽然无情,却也能将那些深可刻骨的情感磨损。 只要南家还在,她就对得起那位的栽培。 她按下了一侧的呼叫铃,对着谢稚鱼客气地说:“谢小姐,我特意从老宅那边取来了一些小玩意,拜托您去赏玩一番如何?” 谢稚鱼的第一反应是看向南初,她可没忘记尹助理她们说起这位管家时难看的脸色。 “鱼鱼,那原本就是要交给你保存的东西。”南初话中有话,看向她时眼神却很柔和,“你去拿回来也好。” “半小时后我来找你,不用担心。” 谢稚鱼点点头,跟着进来的侍者转身离开。 南初的眼眸一寸寸变冷,仿佛裹挟着千年不化的冰雪:“我之前和你说过,其余事都与你无关。” “我只是不想让南家的百年基业被毁在你手上,要不是如今只余下你一条血脉,你以为我会——” “如何?”南初面无表情。 她从未感激过。 管家沉默片刻,勉力撑着拐杖站了起来,从抽屉中取出一个文件袋:“你总是太过于独断专权,也不知道对现在的南家到底是坏事还是好事……” 她叹了口气:“拿走吧。” “我本来就没资格管你们的事。” 窗外微风拂动,几片外侧泛黄的树叶打着卷经过,星子稀薄,被灰黑色的云层笼罩。 “谢小姐,请注意。”侍者拿起小型手电筒凑近谢稚鱼手中拿着的珍贵玉石,上面很快凝结出一汪苍翠的绿意。 “这块和田玉属于璧玉类,主要产于玉龙河流域,那年南家正往外扩展业务,南陶宁女士带着……” 谢稚鱼随手将玉石放回,然后打开另一个木箱,在看见里面的首饰后又不感兴趣地放下了,她一直觉得,这种珍贵的东西只适合放在博物馆里隔着玻璃惊叹一下,不适合戴在身上。 她看了眼时间,起身:“半小时已经到了,我先回去看看,这些东西……” 侍者低下头,恭敬说道:“我会派人将这些放入您位于湖畔别墅的保险柜中。” “谢稚鱼小姐,祝您新婚快乐。” 谢稚鱼深吸一口气,放弃和她解释这些毫无必要的东西。 她很快顺着原路返回。 “鱼鱼。” 谢稚鱼回过头,南初正站在楼梯口处。 她走过来几步,脖颈上的珍珠颈链散发着柔和的微光,“……有些想见你。” 担心鱼鱼再次说些让她心痛的话,南初还小心补充道:“只是想想,不会惹你生气。” 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令人心折的脆弱表情,唇色浅淡,没有丝毫血色。 谢稚鱼放在木质栏杆上的手抓紧,又很快放松了下来。 她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让自己的心绪起伏,不管是快乐、幸福,多疑还是痛苦。 但总归是痛苦居多。 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如此。 “不会。”谢稚鱼忍耐住突如其来的自厌情绪,勉强保持平静,“事情怎么样?解决了吗?” 南初站在她身侧,垂目打量着楼下觥筹交错的一切,恹恹说道:“差不多。” 谢稚鱼瞧见了她低落的眼神,但并不想心软。 只要她稍稍心软,南初肯定就会得寸进尺地缠上来。 她偏过头,将目光投向走廊上挂着的一副向日葵画作上。 大片明艳的金黄在画布上肆意蔓延,色彩浓郁而厚重边缘微微卷曲,像是被不存在的阳光灼烧着。 过了许久,南初才轻轻开口:“我不喜欢这幅画,太耀眼。” “不喜欢阳光,也不喜欢向日葵。”她跳动的心脏漫着短促却尖锐的痛,“……但又很喜欢。” 但对于她而言,谢稚鱼就是在阴霾雨天里那一束阳光,是昏暗夜色中唯一有着瑰丽颜色的向日葵。 所以她总害怕失去自我,害怕自己的心失去掌控。 也许这时谢稚鱼应该顺着南初的思路询问‘为什么现在会喜欢?’ 但她只是沉默。 须臾过后,她直起身:“我去那边走走,不要跟过来。” 南初随着她动作追了几步,没有选择跟上去。 谢稚鱼在她灼热的视线中走过前方转角,靠在有着镀金装饰的墙壁上。 头顶璀璨的吊灯洒下光辉,胡桃木质的地面倒映着模糊明亮的影子。 其实有过那么一个瞬间,谢稚鱼想要开口询问,想得到一个堪称甜言蜜语的答案。 可她踌躇不前,不愿饮鸠止渴。 她们之间隔着的不是那些错过的时光,而是早已不同路的彼此。 “南小姐,我查到那些黑料都是从谢小姐那边……” 走廊那头传来了压低的说话声。 “我知道。”南初轻声打断了她的话,“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你继续留在谢小姐身边,今后不要再来找我汇报工作。” 谢稚鱼有些茫然地抬头。 ……计划? 从相见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头顶微弱的光交相辉映,她好像看见过去的自己无限悲戚地瞧着她,摇摇头。 过一会,她死了。 40-50 第41章 谢稚鱼脑海中的弦顷刻崩断。 她再也无法愚弄自己,周围富丽堂皇的一切开始不管不顾往内部挤压,难以言喻的痛令她蜷缩起身子。 原来这几天的她在南初眼中就是一个能被人一次又一次欺骗的蠢货。 一个能永远被玩弄在掌心的玩具。 谢稚鱼用力眨了眨眼睛,想要控制住眼底那酸涩的泪意。 她应该转身就走,将这所有的痛苦全都抛在脑后。 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即使南初拿捏着她的敏感隔岸观火,她也只会站在这场火中沉默以对。 而那唯一鼓起的勇气,早已偿还在那次的车祸中了。 “……” 那边的话语还在继续,谢稚鱼已经听不分明。 她抬起头,眼中流淌着的水光逐渐凝结,化为乌有。 谢稚鱼看向自己的双手,纤瘦有力,指尖白皙得几近透明。 她总是不想恨南初,她总对南初心软。她总想闭上眼,想象这一切都不存在。 “……骗子。” 而后,从心喉中漫上来的是极致的痛与恨。 助理四处看了看,再次压低声音:“南小姐,这里人多眼杂,为什么您要——” 身后传来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南初了然回头。 被骂也好,被打也罢,这都是她的选择。 砰—— 带着潮湿意味的双手毫不犹豫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按在冰凉的地板上。 楼下嘈杂的声音停止,有人走上来查看情况。 “等一下谢小姐!快松手!”有人仓惶大叫。 漆黑的发落在南初的脖颈,缠绕着越收越紧。 在几近压迫的窒息感中,她首先闻到的是发尾的清香,是她最喜欢的。 柠檬、橘子。 橙花、茉莉。 她缓缓抬起双手,以一种鼓励的姿态抓住了鱼鱼的手腕。 再用力一些吧,我满心欢喜。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谢稚鱼跨坐在南初的腰间,眼看着女人的脸染上无法呼吸的、病态的红。 可她居然露出了一个堪称甜蜜的微笑。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谢稚鱼没有松手,只是徒劳地询问。 南初无法回答,眼前的一切都被镀上不断扩大又缩小的黑色晕圈。 可她的鼻尖依旧闻到了女孩身上最后的香味,是薄荷与橡树。 这款香水,是柑绿之泉。 空虚的内里被一寸寸填满,南初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恨意,心脏再一次蓬勃跳动起来。 不要原谅我,不要离开我。 要看着我。 在这充斥着痛苦的人生中,你扑了过来。 潮湿的手指,激烈的心跳,贴耳的喘息。 只有我们俩个人,彻彻底底。 “———” 脖子上戴着的珍珠项链徒然崩裂。 南初睁大双眼,感受着猛烈呼吸时胸口与喉咙深处的刺痛,费力呛咳出声。 缺氧带给她的是极致的晕眩,周围鼎沸的人声像是隔着一层装满水的玻璃,混混沌沌听不分明。 “你在……南小姐,这是……” “救护车……就算……” 谢稚鱼垂眼,看着黑发披散躺在自己身下喘息的女人。 周围是散落开来的珍珠,她通红的眼尾处流下生理性的泪水,修长的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发紫。 她想要询问一个答案,却又毫无意义。 谢稚鱼站起身,在旁人俱都不认同的眼神中冷声道:“你们想说什么?” 她应该不善言辞百口莫辩,站在原地。 而不是朝着这些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都见不到的大人物们反问。 “谢小姐,有什么误会坐下来说清楚就好。”有人想要走上前扶起南初,沉声警告:“小心收不了场。” 南初可是睚眦必报的代表,这女人虽然傍上南初,可做出这种事,一定会招致报复。 她可得提前讨好南初一番。 谢稚鱼站起身,及其耐心地开口:“你们都滚。” “你——”那人用手指着谢稚鱼,口中的污言秽语即将脱口而出。 南初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都回去吧。” 她坐了起来,胸腹部的珍珠也随之从身上滑落,叮叮当当:“我和谢小姐只是在闹着玩。” 刚才还喧闹的人群一瞬间变得极其安静。 很快,这些人就像是没事人一般散去,只留下她们俩人在场。 南初抚摸着自己脖颈上的伤痕,依旧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无意识地微笑,又扯动了自己的伤口:“你不愿意爱我,又不愿意恨我。” “难道让我看着你和别人卿卿我我,然后结婚共度一生吗?!” 南初依旧跪坐在原地,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我试了这么多办法,你却永远只想推开我。” “如果你不能看着我,如果你不能爱我。”她眼中刻骨的情绪肆意翻滚,“那就恨我。” “我确实没有失忆,那只是因为我想和你重新开始。”南初低声说道:“可你总是不按照我的意愿。” “之前是,现在也是。” 头顶的光并不柔和,谢稚鱼低下头。 原来说来说去,还是她做错了。 她很想用各种难听的话辱骂,却又沉默着无言以对。 于是,她终于半跪在南初面前,与她额头相触。 这个女人的心是冰冷的,要用无数种的方法才能让其温暖。 “南初。”谢稚鱼突然觉得好累,这样的纠缠对她而言又算得上什么:“我不是你的对手,不是你的敌人,不是那些会因为利益背叛你的下属。” “曾经爱过你的事绝不掺假。”她终究是感受到灵魂一寸寸脱离自己的身躯,极致的疲惫感让她险些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你真的配不上我的喜欢。” 她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板着脸凝成极地的冰川,可说出的话却显得非常幼稚。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我讨厌你。” 南初有些茫然。 许多年前,谢稚鱼就是如此,一边说着绝交的话,一边又在第二天重新和好。 她一直扮演着等待者的那个角色。 可这次并不一样。 南初再次变成当年那小小的一个,她有时抬起头,会从窗口看见随风婆娑的树叶,那些从罅隙中透出的光点,会打在书桌上。 那很好看。 但在那些时间里,她一直期待着有人敲门,将她从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带出去。 她等待着、等待着。 看见谢稚鱼冷漠转过身,以一种决然平静的姿态走下楼去。 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她们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孩子了。 *** 谢稚鱼的内心反而十分冷静。 她穿着一看就是参加宴会的长裙,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 脚下的高跟鞋走在路上不太方便,多走几步脚尖就会疼痛。 周围人潮拥挤,车辆来来去去,没有一处目的地是属于她的。 她想回疗养院,但妈妈一定会发现她现在不对劲的情绪,这是在做什么呢?她怎么能有勇气将自己再一次被同样对待的事说出口。 可她并不想回家,那个曾被她赋予过重大意义的地方,她将一切精力都投入进去,然后失去。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她面前。 车窗打开,魏之雪的脸露了出来:“稚鱼?” “不是说你去参加封闭式拍摄了?”她不由自主地上下观察着谢稚鱼苍白的脸色,带着一种小心翼翼问道:“我还想着过两天去看你……现在是拍完了?” 谢稚鱼先是蹙眉,又很快反应了过来。 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种初秋的冷意。 她居然穿着礼服跑到了大街上,而且走了这么久。 “嗯,拍完了。”她勉强露出微笑,“导演说要是需要补拍场景会提前通知我。” 一人一车停在路边很久,再加上她穿的衣服,已经有不少人举起了手机。 “那先上车吧?” 魏之雪侧身替她打开车门,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 谢稚鱼坐上车,两边的风景极速往后倒退,广播里传来一首熟悉的歌曲。 【接下来这首歌曲,是由网友南初的月亮点的,她说……】 魏之雪关掉了广播。 “嗯……稚鱼你要去哪?”她踩下刹车,看着前方不断倒退的倒计时。 谢稚鱼顿了顿,笑道:“送我去附近酒店就好。” 魏之雪偷瞥了她一眼,又瞥了一眼。 谢稚鱼转头问道:“还不开车吗?红灯时间已经过了。” “马上马上。”魏之雪一阵手忙脚乱,再次启动了车辆。 谢稚鱼打开窗户,冷不丁说道:“想问什么就问吧,别总偷看,容易出车祸。” 还好现在没什么车,不然魏之雪肯定会将车开进一侧的下水道里。 沉默片刻,她期期艾艾地问道:“我听姐姐说,你和南初复合了?” “没什么其他意思。”她认真着观察前方车辆情况,“只是我们也算是朋友,就算……也得告诉我一句吧。” 后面的话嘟囔着说不清楚。 谢稚鱼轻声回答:“不是复合,但我们确实差点就订婚了。” “只是运气不好,中间发生了一点事,我们现在掰的很彻底。” 魏之雪噢了一声:“大家都喜欢南初,说她年纪轻轻就坐上高位,将南家的事业开拓的蒸蒸日上,长得也很漂亮,就连好几年前随便演的电影都赚得盆满钵满,收获各大奖项。” 她看着前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一开始其实很羡慕她的才华,后来就觉得,她太冷了。” “所以知道你和她在一起时,我是有些担心的。”她捏紧方向盘,深吸一口气,“但要是你喜欢,我也会祝福你。” 谢稚鱼耐心听着,仔细想了想:“之前其实还是喜欢的。”现在说起南初,再也没有之前那种自己在靠近痛苦的错觉。 “但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 第42章 是真的没有感觉。 人不能总陷在这些情情爱爱之中,自怨自艾。 风吹过脸颊,两侧的碎发随之飞舞,曾经在她眼中一直灰蒙蒙的世界焕发出应有的生机。 谢稚鱼转过头,她朝魏之雪说道:“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她突然很想放纵一下,就当是恢复单身后应有的待遇。 恢复单身。 谢稚鱼突然觉得很好笑,没想到她真的直到现在,还在将自己当作那个女人的女朋友。 “……酒吧,去酒吧。”她还从来没去过这些地方,“要最热闹的那种。” 从未有过的叛逆期终于在新身体上复苏,谢稚鱼决定趁此机会,将之前那些不允许做的事全都做一遍。 “最热闹的酒吧?” 魏之雪有些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跑到了这,更何况对她而言,酒吧这种地方,除了酒真的很贵之外,完全没什么好玩的。 但稚鱼好不容易才情绪高涨好上一点,不管是看在什么的份上,失恋……应该是失恋吧?也不能落人面子。 魏之雪转动方向盘:“我倒是知道哪家酒吧最热闹,不过你没关系吧?” “我不觉得你会喜欢那种地方。” 谢稚鱼郑重其事地点头:“但我想去。” 她再怎么说现在才二十来岁,之前那副沉郁的的模样反而像是受到了什么情伤,现在这样才像是年轻人的样子。 魏之雪不可避免地被可爱到,掩盖地咳嗽几声:“那我到时候陪你一起坐会儿。” 车子很快在一处小巷外停下。 谢稚鱼下车,身上还穿着那件礼服,不过去酒吧的人穿成什么样的都有,她这样混进去也并不显得突兀。 “我其实也只陪朋友来过几次。”魏之雪试图介绍,但词穷,“我完全不觉得有什么意思。” 谢稚鱼四处望望,闻言大方地说:“没关系,等我进去玩一会就知道了。” 不就是喝酒跳舞,她都还算擅长。 从外面其实还听不分明,但刚一进门,异常劲爆的音乐节奏钻入她的耳膜,随着地板的震动,群魔乱舞的人举着双手,随着高台上站着的人一起舞动尖叫。 谢稚鱼默默捂住了耳朵。 才刚待了二十分钟,喝完酒保调制的天价酒水后的谢稚鱼就忍不住凑近魏之雪耳边大声说道:“我们还是走吧!” “啊?你说什么?”魏之雪从耳朵里掏出耳塞,“你要上去跳舞?” “我的四肢只适合走路跑步,这种事就拜托不要喊上我了……” 谢稚鱼根本就听不清楚,她扯住魏之雪的手腕,从那些人中穿梭而过,走向门口。 酒吧的门被关上,世界又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谢稚鱼松了口气,决定以后再也不来了:“我们还是去其他比较刺激的地方吧。” 她看向魏之雪,希望她能给点建议。 从小被家里的姐姐哥哥压制,从未做过任何有辱家风之事,甚至在成为新人导演后连聚餐都会被打电话查岗的魏之雪弱弱说道:“海盗船?鬼屋?过山车?” “那……我还是回家休息吧。”谢稚鱼委婉地说:“下回请你吃饭。” 魏之雪觉得被小看了,但又确实说不出什么大话。 *** 盥洗室内水蒸气弥漫,谢稚鱼穿着睡衣走出来,抬手擦拭湿发。 手机铃声响起,她接过电话:“嗯,现在在家。” “我知道了,但我不想去锦城。”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她的眼中依旧是特有的执拗之色:“我没有错,凭什么要躲着她。” “妈妈,她是一个胆小鬼。” 谢稚鱼关掉窗户,看着第一场秋雨从深蓝色的天空中落下:“好好休息,晚安。” 坚定爱一个人没有错,放弃一个人也没有错。 现在想起南初,除了被欺骗的愤怒外,再也没有其他更多的东西。 也许执着的人不止南初,还有她自己。 她躺在床上,听见雨声敲打着窗户。 将自己从与南初的第一次见面想起,直至乱七污糟的如今。 但愿人长久,此事古难全。* 不是所有的情侣都能永远在一起,她们会争吵、会哭闹,会互扇耳光,会下跪祈求原谅,然后来到无法斡旋的那天。 那些曾经的美好会被她细心珍藏,直到她也将其遗忘。 翌日。 谢稚鱼是被尖锐的手机铃声吵醒的,才刚按下通话键,经纪人的声音就透过电流声传了出来。 “稚鱼,你和魏导是什么关系?” 谢稚鱼迷迷糊糊睁大双眼:“……魏导?之雪吗?” 她抱着被子起身,天已大亮,摆在阳台的小瓷杯里有一只雀鸟正扑闪着翅膀清洗羽毛,在听见屋内传来的声响后扑得一声飞向远方的天空。 “她和我关系还不错,怎么了?” 汤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醒道:“你可以去看一下v博。” 谢稚鱼挂掉电话,打开v博。 或许是因为大数据的缘故,才刚登上自己的小号,上面就显示出来了一条说爆不爆的消息。 【某三线小明星与某导夜晚同游,不知是否好事将近?】 上面甚至还有她和魏之雪的模糊照片。 这件事暂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下面的评论也是调侃居多。 昨晚真不应该冲动,她再怎么说也演了几部剧,怎么能大大咧咧跑去酒吧。 她赶紧给经纪人回了一个电话:“汤姐,我和之雪真是朋友关系,这种需要辟谣吗?” 汤妍沉默片刻,有些古怪的声音传了过来:“不用了,已经被人解决了。” 解决了? 谢稚鱼眨眨眼,果不其然,刚才还能点开的内容已经被删除,不留下丝毫痕迹。 “挺好的。”汤妍轻松说道:“本来也没什么,我也只是来通知你等会来公司一趟,有一个本子我看着还不错,你可以去试试。” 谢稚鱼和经纪人又聊了几句,挂断电话匆匆赶去公司。 有时候她真觉得汤姐是一个大好人,就算她现在一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摆烂样子,也从来不会逼迫她去为公司做事。 等她商议好档期从公司离开时已经是下午,她特意选择了这个时间约魏之雪吃饭,要不然等到下一次又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夕阳悬在一侧,环绕着的云朵从暖橙色逐渐变为绯红。 魏之雪的车就停在街角,有几片泛黄的树叶落在车前盖上。 谢稚鱼拉开车门,将上午发生的事当作玩笑说了出来,有些感慨:“有些记者也真是的,动不动就乱写。” 魏之雪点头问道:“真的不需要我发博澄清一下?” “不用,和朋友见面不是什么需要澄清的事。”谢稚鱼继续说道:“而且越澄清,关注到这件事的人就越多,反正那条v博也被删了,就当作没这回事吧。” 她其实对删博的人隐隐有些猜测,但只要那个女人别跑过来邀功,她就可以当作一直不知道。 “……南小姐,还要继续跟么?”Vic的头皮有些发麻,她是来赚钱走向人生巅峰,而不是像个跟踪狂一样从早上开始就跟在谢小姐后面。 “继续。”南初的声音沙哑,眼尾通红,脖子上系着与袖口同色的淡蓝色丝巾,但侧头看向窗外时还是能够看见脖子上那青紫色的恐怖痕迹。 Vic发誓自己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没想到一回去什么都变了。 谢小姐负气离开,消失不见。 而作为这一切罪魁祸首的南小姐,现在又是一幅死气沉沉的模样。 Vic吐出一口气,看在钱的份上决定为老板分忧:“南小姐,这样偷窥下去不是办法。” “您不如说说看,我帮您分析一下?” 南初手中攥着那张从记者那边买断的照片,上面的两个女人站在路灯下对视微笑,就连小雨都被映照成金黄色。 她当然知道鱼鱼不会和那种人在一起,只是被嫉妒啃咬的心脏让她难以忍受。 ——鱼鱼一直没对她这样笑过。 南初有点委屈,但更多的是不敢面对这被自己弄糟的一切。 “没什么好说的。”她撕掉另外一张碍眼的脸,抚摸着半张照片,“我不想被当作陌生人。” Vic完全无法理解成功人士的脑回路,有些诧异地回想一番:“我感觉,谢小姐一直挺在乎您的。” “如果不在乎您,她不会放下工作半夜三更来见您。” 南初沉默了下来,须臾过后开口:“因为她就是这么善良。” “那年母亲和那个人死在一起,我孤零零站在楼下,很多人调侃我嘲讽我。” 她从不诉说之前那些对她而言痛苦的记忆,只是今日或许是太过于难受,她终于能说出口来。 “但她不一样,她太美好了。” 南初捧着那半张照片:“可她越好,我越痛苦,想要不停地确认。” “希望她永远爱我。” 她看着再次降落的秋雨,苦笑着勾起嘴角:“我现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恶的事了。” 她想起昨晚,鱼鱼用带着水光的眼眸看向她,眼中翻涌的一切归于虚无,告诉她自己的爱从未掺假,只是她配不上。 Vic有点想辞职。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决定放弃盘刚才这些话的逻辑。 “南小姐,我想您是不是……”她委婉地说道:“您应该清楚谢小姐不是那位才是。” “……” 窗外的雨倒映着她的脸。 南初终于有了其实她已经死去的痛楚与明悟,她的睫毛颤动,无言开口:“我恬不知耻地想要得到她的原谅重新开始。” “但从一开始我就失去了资格。” 鱼鱼之前说的很对。 死亡只有用死亡来偿还才更公平。 第43章 Vic不懂这些。 但她知道,再让自己的上司想下去,事情肯定会滑向更可怕的深渊。 她从后视镜偷窥了上司一眼。 女人似乎陷入难以言喻的梦魇之中,周身萦绕着寂寥的郁气,精致脸庞藏在半阙黑夜中,毫无人气可言。 Vic轻弱无闻地叹了口气。 南小姐的事业虽然蒸蒸日上,但在其他方面可以说是一团乱麻。 毕竟一个高高在上,善于算计人心的女人,怎么可能会陷入爱情这种漩涡中呢? 就算曾经有过,但也已经失去了。 用那些手下败将的话来说,升官发财死老婆,上天对她们不薄。 可现在看来,上天这种东西真是不讲道理。 “南小姐,不如您将事情好好说清楚。”前方不远处的车辆拐过一个弯道,Vic转动方向盘,一心二用,“您假装失忆这件事只是迫不得已,目的就是为了抓出企业内部的那些钉子,想必谢小姐应该能理解。” “您既没骗身骗心,甚至还给钱给人……咳咳。”她假意咳嗽两声,将后面那句不敬的话收了回去,“……事情或许没您想象得那么糟糕。” 南初如梦初醒。 “其实很糟糕。” 这段时间,她总是毫无征兆地不停回想起过去所发生过的一切。 从她们之间第一次缓和关系,第一次争吵冷战,第一次看着黑灰色的土将其掩埋。 那座墓碑就留在海城的墓园,碑角在夏季会爬上苔藓。 我该怎样留下你呢?她想。 用一个婚礼,一场死亡?还是在生命的末尾的最后一个吻? 她说:“但这样也好。” 南初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唯一的爱人死在很多年前,她唯一的执念就是在南家最繁盛的时期带着一切毁掉。 把它们全都留给自己喜欢的人,让鱼鱼一辈子记住她。 这唯一的私心,总归可以吧。 虚幻的光穿过车窗两侧,那是倏然而过的,街道的流光。 南初正巧在此时幽幽说道:“Vic,难怪你找不到女朋友。” “……南小姐,我找不到女朋友就是因为您让我在休假时间偷窥她人。” “加工资。” “收到。” 清脆的碗碟与刀叉相触,落地窗外是夜幕低垂,星光倒映着城市的风景。 “你应该是去年来海城的吧?那边的钟楼在晚九点会亮起炫彩的灯光,不过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事故,只有买票进入内部才能看见,你之前不是说很喜欢这种类型的颜色……” 谢稚鱼摇摇头:“抱歉,我暂时还不想发展下一段感情。” 周围摆放着的花朵簇拥在两人周围,芳香四溢。远处的钟楼时刻不停往前挪移。 魏之雪吞吞吐吐:“可是,我还什么都没说。” 她才不会因为恼羞成怒就故意说自己没这个意思:“只是表达自己的喜欢而已,答不答应是你的事……好吧,你刚才已经拒绝了。” “你从一开始就已经明示。” “虽然是我请你吃饭,但这是你选的地点。”谢稚鱼微笑着,“周围有很多同样的鲜花,而且从侍者上完菜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进来了。” “之雪,我总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更好。” 魏之雪有些沮丧,没想到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甚至还没开始追求就已经失败了。 她还是不愿意放弃:“我可以成为你的绯闻对象,这样南初就——” “没有这个必要。”谢稚鱼放下手中的刀叉,认真说道:“这对任何人都不公平。” “我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魏之雪知道失败是正常的,虽然她和谢稚鱼认识的并不算太久,但她知道谢稚鱼其实是一个很坚定的人。 原本她的计划是从朋友做起,然后慢慢可持续发展,但总是是失败了。 而且是惨败。 一阵沉默后,她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突兀开口:“那我们等会还去钟楼那吗?我预约了。” 谢稚鱼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水,眨眨眼:“那去看看?” “好。” 魏之雪有些惆怅的内心很快轻松了起来。 还没有到非她不可的程度,只是如果可以,她是愿意和这样的女孩交往结婚生活在一起。 两人收拾整理了一下,并不觉得有多尴尬,毕竟她还什么都没说出口。 魏之雪想,她和南初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完全属于两个极端,就算是互补也…… 她想起南初一看就是性冷淡的模样,忍不住腹诽。 她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终于忍不住八卦询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甚至还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对于一个喜欢拍朦胧感情戏的导演来说,对任何有关于人与人之间的爱恨纠葛都很感兴趣。 谢稚鱼在用餐时其实喝了一点酒,清透双眼透着淡淡的迷蒙,就连脑子也慢了半拍。 一般来说,她是完全不会将自己唯一的恋爱经验分享出去的,但她突如其来的倾诉欲望突然格外高涨。 “南初就是一个讨厌鬼,她根本什么都不懂!”谢稚鱼蹙眉生气,又很快委屈了起来,“明明只是喜欢而已,却偏偏这么难。” 她被冷风一吹,脸上的红晕很快消散:“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我被骗了。”她淡定从容地说:“不止一次。” 她看向魏之雪:“你会原谅骗子吗?还是一个自以为是的骗子。” 谢稚鱼的眼中划过复杂的神色。 “这、还要看是什么欺骗吧?如果不是什么原则问题……”魏之雪不是想为南初说话,只是她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总归她不想看见谢稚鱼不开心的模样。 “出轨。”谢稚鱼平静开口:“当着我的面说我死了很好,并且说我恶心。”她仔细回忆一番,“还有……” “不用说了,我闭嘴。” 魏之雪立马安静不敢再问,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开车来到了目的地。 钟楼上方转动的时针分针和多年前的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在外侧多了很多修补的痕迹,当年摆在外面的女性雕像在这么些年的风吹日晒中也变得陈旧不堪, 谢稚鱼站在这里,才发觉这座雕像居然这么矮。 她小时候经常和南初来这里玩,那时这边的广场上会摆放很多摊位,售卖各种各样的小商品,后来长大了一些,南初和南家的人搭上线,就再也没有时间来过了。 每次她都只是在乘车途中远远看一眼这里,回忆着当初的美好。 从雕像举起的水瓶中汩汩涌出的水倾倒在池子里,水中摇晃的小鱼随波逐流,却至死也无法从中逃离。 魏之雪指着街道对面的那家老式饮品店说:“从我小时候开始那家店就在那了,你想喝什么口味?” 她突然想起谢稚鱼说不定根本没喝过这家店的饮品,正想介绍,却听见她开口。 “金银花配桂圆,加蜂蜜。” 很老土的搭配,现在出现新的可以加奶加茶的版本后,就已经很少有人会这么喝了。 “好,你等我几分钟。” 魏之雪点点头,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什么,却很快将其扔出大脑,大步走向街道对面。 谢稚鱼拍拍长椅上被风吹落的树叶,坐了下来。 头顶的树荫沙沙作响,不时树叶飘下。 “谢小姐?”停在一侧的车辆中突然有人轻声喊道:“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和您聊聊?” 车窗下滑,露出了那张熟悉的脸。 是那位管家。 谢稚鱼走上前,弯腰询问:“有什么事?如果是来给南初当说客的,就请回吧。” 管家眼角的皱纹舒展,下垂的嘴角拉平,看起来依旧是一脸严肃的模样。 可能对她而言这就已经算得上是温和的表情了。 “我可没这么好心。”管家无所谓地递出一份岛屿产权转让协议:“我听说你们吵架了?南初的报复心可特别重。” 她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嫌弃:“不如你先去这座岛躲躲,里面东西一应俱全,岛上有专门的保镖服务,只要你不愿意见她,完全可以在那里躲到地老天荒。” “这个就当作我送你们的新婚礼物吧,婚礼我是绝不会参加的。” 谢稚鱼没有去接,而是看着这个插科打诨将黑的说成是白的人。 “你还是来当说客的。” 管家盯了她许久,叹了口气:“没有转圜余地?” 谢稚鱼扯了扯嘴角,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有啊,怎么没有。” “不过这和您没有关系吧?” 管家真觉得自己是欠她们南家的,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难搞。 “我马上要出国修养,这辈子不出意外是没办法再回来了。”她看向这个年轻的女孩,“不管你和南初之间到底是如何,我只是想告诉你。” “别看南初现在运筹帷幄,好像一切尽在掌握,实际上她还陷在当年那些破事中。”她感叹道:“收下吧,反正我拿着也没用了。” 正说着,管家突然看向谢稚鱼的后方,脸上的表情不知是烦是厌。 谢稚鱼回过头,黑色的发尾被风吹动擦过她的唇瓣,纤长的睫毛垂下,没有看她。 南初拿走了那份转让协议,语气很冷:“南管家,等会十二点的飞机马上就要赶不上了,不如我让Vic送你?” “不必客气。”管家也露出了假笑,“南小姐,您也要保重身体。” 管家朝谢稚鱼点点头,很快坐车消失在街角。 南初顿在原地,不知所措,她原本不想出现,只想偷偷跟着就好。 但管家这个人心眼太多,鱼鱼容易被骗。 “……收下吧。”南初干巴巴地说:“反正她拿着也没用了。” 谢稚鱼黑亮的瞳孔瞥过,就像看见了空气一般直接无视了她,往街对面走去。 “……” 南初站在原地,眼神空洞。 第44章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鱼鱼已经说过,再也不会和她说话了。 南初独自一人站在这片空地上,头顶是亘古不变的钟塔。 在这十年间,很多事物都发生了变化,就连这里也是,唯一还保持着原状的只有这里而已。 这里的所有地方都曾留下她们的脚印,原本以为会永远在一起的。 羸弱消瘦的女人身子微颤着,原本毫无血色的唇瓣被无意识啃咬,泛起糜烂如血的颜色,她以为自己可以接受鱼鱼的无视。 可真到了这时,她却无可救药地发现,自己心中燃起的念头居然是将鱼鱼身边那个碍眼的人开车撞死。 她果然很可怕。 心中的怨突然被一盆冷水浇透,也许这才是她,一个只会用卑鄙手段制造麻烦的女人。 难怪鱼鱼不要她了。 渐行渐远的两人在她眼中逐渐化为一道相携的剪影。 她知道两人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可站在旁边的应该是她才对,但她已经没有那个资格了。 晚间的风有些凛冽,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受到一种刺骨的寒意,她攥紧手中那张被弃如敝履的薄薄纸张,像是攥住仅剩的最后的一点糖。 “南小姐……外面风大,不如穿上外套?”Vic这时才敢下车,将一件棕色的外套披在上司的肩头。 她就坐在不远处的车中,看着南小姐被毫不客气的无视,原本她是不想下车的,但谁让她的工作包含了这一部分。 “谢小姐现在一定很生气。”Vic急上司所急,开始思考解决方案,“不然先从每日的鲜花道歉开始,等过几天就可以……” “不需要了。”南初远远看着将要消失不见的两道身影,还是选择跟上去,“那份婚前协议,现在还奏效吗?” Vic拿出手机,先是重新查看一番,才回答:“谢小姐其实并未签署协议,因为那些全都只是……在法律上并不奏效。” “没关系。”南初双眼疲惫地闭了闭,“明天让律师来一趟。” Vic有心想问南小姐到底想做些什么,却在接触到她脆弱的神情后闭上了嘴。 “是,南小姐。” 南初依旧跟在两人身后,完全没有任何掩盖行踪的意思。 “她们是不是很般配。”她看似是在询问,实际上只是在说给自己听,“起码比我般配吧。” “魏之雪是家里的幺女,不需要她继承家业,只要找她喜欢的就可以,鱼鱼的性格一定会被那一家人喜欢。” 只要没有她的存在,鱼鱼在任何地方都会幸福。 她心里清楚的很。 只是不甘心,又无可奈何。 *** “稚鱼,怎么办?”魏之雪将手中的垃圾扔进一侧垃圾桶,“我们已经转了好几圈了。” 她们还说要上钟楼上面看看,可现在这种状况,她可不想在那种直上直下的狭窄地方遇见南初。 谢稚鱼不太在乎:“她想跟就让她跟吧。” 她还没有霸道到不允许别人和她走同一条路的地步。 “要上去看看吗?”要是魏之雪不愿意,那她就自己上去,“南初只是不甘心而已,等她发现无法挽回后,就会自己放弃的。” 就像小时候那样,南初会将很多目标都写在笔记本上,完成一件就打上勾,而那些实在无法做到的事,就会用可擦笔直接擦掉。 魏之雪犹豫了片刻,咬牙说道:“我陪你一起,让你单独面对她更危险。” 她可是从不知道多少人的口中听过南初的不择手段,和这种人谈过恋爱无疑是与虎谋皮。 “……没那么夸张。“谢稚鱼有些想笑,“难道她还能直接把我给抓走不成?” 魏之雪按下观光电梯的按钮,电梯很快下行,在她们面前朝两侧开启。 两人走了进去。 “她在我姐口中一直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魏之雪看着逐渐升高的楼层,错眼看向透明电梯外的辉煌城市,“我没有参与过家族事务嘛,只有时候家族聚会能听上几段。” “说她完全不顾血缘关系,将不满南家被一个从外头来的女人继承的亲戚全都发配海外开拓新业务……因为当地的火拼,死了好些个。” “很多人都怀疑南初在其中肯定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否则怎么会这么准,前脚刚送过去,后脚就死了。” 谢稚鱼摇摇头:“不会的,南初她——” 她要是真想做什么,不会等到外放后才熟手,她一开始就不会给机会。 但她没把这些话说出后。 “没什么,现在最上面的望远镜还在吗?” 魏之雪点点头:“已经翻修了,据说现在换成了LX859-ACF……你不是没来过吗?” “是没来过,但网上有旅行攻略。”谢稚鱼随手找了一个借口,“我一直都想来这里一次。” 眼前的景色瞬间变化,脚下是一直延伸到天边尽头的城市灯光,头顶是铅蓝色的天空,没有任何繁星的存在。 就像那片远处的海。 大海广阔,水天相连,如果没人记住,人的死亡就像是水消失在水里。 谢稚鱼心口处被一直压着的石头终于裂开缝隙,她直起腰突然说道:“其实也挺好看的,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过。” 已经长至肩胛骨处的黑发披散在身后,她眼中的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什么?” “能再次站在这个地方,我很感激。” 魏之雪有些茫然,她总是不太明白谢稚鱼对这座城市那熟悉又陌生的模样。明明会使用电子设备,却又磕磕绊绊,平时能用电话联系绝对不会使用wx。 于是开玩笑道:“要不是之前看过你的casting,我还以为你穿越了。” “你知道穿越吧?从过去的时间里来到现在,然后……” 谢稚鱼在她越来越小的声音中笑了一下:“怎么可能,我只是不习惯而已。” “现在不是很熟练吗?” “快到许愿的时间了,你想许什么愿望?” “你的旅行攻略到底是看的哪年的?”魏之雪摆摆手,“这里许愿早就不火了。” “那就不许愿了,反正我也没什么愿望。” 钟塔上的对话还在继续,南初披着那件针织披肩站在塔下,抬起头。 其实她什么都看不见,甚至连两个人的影子都不见踪影。 “走吧,回去。” 她强忍住心中的酸涩,已经不想再被讨厌了。 就算上去争执也只是自取其辱,鱼鱼不会再理会她。 南初坐上车,在环形大桥上听见了钟楼今日最后的回声,据说只要在那时许愿,就一定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鱼鱼的愿望会是什么呢? 不想再见她?还是希望她就此消失? 痛苦又自厌的情绪如同潮水翻涌肆意在身体中蔓延,但在其中又有着隐秘的快感。 “……起码这个愿望中有我的存在。” *** 谢稚鱼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 自从上次在钟楼下无视了南初后,她没有像之前那样继续纠缠不清,而是消停了下来。 电视上有时也会出现有关于她的报告,一般都是一些又得了某某奖项,或者南家辟谣之前的丑闻后又与某某国家的国企进行深入合作。 上面的南初风尘仆仆,眼窝深陷,即使画着妆也抵挡不住那疲惫的模样。 底下的粉丝一阵阵心疼,天天在南家对外宣传的wb上刷屏。 但这些都和她没有了任何关系,网上有时会出现那天她在保镖的簇拥下前往医院看南初的照片,但很快就会删除,这给她省下了不少公关的费用。 她再次搬家,搬到了一个安全的小区内。 有时出门也会遇见她的粉丝,她会笑着签名合照,然后收获毫无阴霾的喜爱。 谢稚鱼觉得这种生活也不错,工作走上正轨,妈妈那边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复建,离她所幻想的三十五岁退休好像又进了一步。 “稚鱼,辛苦啦~”摄影师翻看了一遍自己拍摄好的照片,满意地抬头,“到时候记得认领我们杂志封面哦。” 她促狭地说道:“可不要像上次那样@错账号了。” 谢稚鱼正在化妆师的帮助下卸妆,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不会的,汤姐会帮我。” “这就是网上现在很火的2g人设吧。”正在用湿棉签为谢稚鱼清理眼线的化妆师笑道:“我喜欢的大明星聊天时都用手写这样子。” 谢稚鱼疑惑地看向调侃的众人,弱弱开口:“我打字用的9键。” 室内顿时充满了各种笑声。 等她卸妆完毕朝大家一一告别后,也堪堪到了下午,汤姐特意为她配置的助理已经将车开到了大门口,正拿着保温杯等在车门外。 看见她来之后赶紧跑了过来:“接下来要去参与Brionm的直播活动,然后还有……” 谢稚鱼看向天边的如血残阳,突然说道:“小田,你知道吗?” “只要出现这种美丽的景色,就说明不久之后会有台风登陆。” 小田合上记录本,一板一眼:“在台风来之前,我一定会将您安全送回家中。” “可以开始工作了吗?稚鱼小姐。” 谢稚鱼弯腰上车,正襟危坐,默默说道:“可以了。” 车辆缓缓启动,两侧的树木被压弯树枝,路上的行人在风中缓慢行走着。 小田打开车载广播,上面正播放着一个很出名的匿名八卦电联节目。 【……南影后决定退出娱乐圈? 是,我听在南星工作的表姐说的,南影后的助理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全都解除,签好的合同也赔完违约金。 现在九号了,工作室连行程安排都没发,你只要去问问就知道,现在粉丝群里都炸了。】 …… 谢稚鱼揉揉额角,正想让助理换首歌听,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几下,收到了一则私人邮件。 【谢小姐,冒昧打扰。 我是南小姐的秘书Vic,有一件事需要提前告知您,不知是否有时间?】 第45章 谢稚鱼按灭手机,没有回复。 只要南初身边的人找她商量,准没好事。 车子启动往前行驶,正在开车的小田终于换了一个电台。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大家好! 现在为大家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根据气象部门最新检测数据,台风[海棠]目前中心位置于…… 小田哇了一声:“稚鱼,真被你说准了,台风马上就要来了。” “你才刚来海城所以不懂。”谢稚鱼收拾好心情,笑道:“我们这里的台风可是特产。” “几年前有一次特大台风,海里的鱼飞进露天游泳池的事还上了新闻呢。” 小田点点头:“那我可要好好学习一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两人就此事闲聊了一段时间,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谢稚鱼整理好身上特意更换好的品牌服装,示意开始直播。 大屏幕上很快就刷过一连串的弹幕,主持人笑眯眯地对着谢稚鱼打招呼:“这可是大家让我邀请的,她们都说让我多带你网上冲浪,可不要发生上次那个事了。” 谢稚鱼尴尬一笑。 上次参加采访,记者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非问了一个听不懂的抽象问题,导致她回答的话上了热搜,喜提老年人人设。 虽然汤姐说这个也不错,但她这段时间狂补网络热梗,不能再被嘲笑了。 她沉吟片刻,认真地说:“绝对不会了。” “姐你可以提问我任何问题,我都能答出来。” 话音刚落,弹幕上充斥着各种哈哈哈的言论,其中还包含着大量的玩梗实录。 谢稚鱼迷蒙看向主持人,眼中缓缓浮现一个问号。 主持人忍住笑意,赶紧call流程,不然说起来没完没了:“好了好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咱们放过稚鱼吧。” “……” 访谈结束,主持人在最后问了一个问题:“看起来大家对稚鱼的感情生活真的很感兴趣,那我代替大家问最后一个问题。” “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模样?” 谢稚鱼愣住片刻,抬眼看向面前的大屏幕。 上方还在不停闪过各种各样的评论,直播间的人数也在不停增加。 :好奇 :唯一有过的绯闻就是那位吧…… :你到底是不是小鱼的粉丝,房管把这个人踢了 :好想知道啊,希望是我 …… 谢稚鱼纤长的睫毛垂下,用一种温和又干净的语调说道:“大概是短发,温柔,会做饭,喜欢笑的类型吧?” “哈哈,不会是什么电影里面的角色吧,说起来我也很喜欢稚鱼上次扮演的那个角色,现在的理想型已经变成长发飘飘的女神了。” 主持人诧异了一下,没想到居然这么具体,赶紧说了两句话打圆场。 毕竟谢稚鱼是演员,现在还处于事业上升期,谁也不知道这句话说出口后会发生什么,而到了那时,她这个问出这种问题的主持人也要被这群粉丝撕了。 谢稚鱼点点头,露出恶作剧成功的微笑:“是我下一部戏的角色,至于是什么……”她看到了粉丝的询问,伸出手指放在唇间,小声说道:“导演说要先保密,大家可以先猜猜看?” 南初拿着手机,蜷缩在沙发上。 她穿着轻薄的丝绸睡衣,腰间用一根带子随意打了个结,露出胸前一大片白皙柔腻的肌肤,房间内没有开空调,阴冷又潮湿。 窗外一直都是阴天,从窗口望过去,不远处的海平面也泛着如墨一般的光泽。 很冷,但又甘之如饴。 长至腰间的黑发披散在后,明明冻得嘴唇发白,乌黑的眼眸却只看向手机那小小的屏幕内部,她伸出指尖,隔着屏幕触碰着鱼鱼的眼睛。 刺骨的触感让她回过神来。 直播已经到了尾声,她没想到主持人会突然问鱼鱼的理想型,也没想到这个理想型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其实是很正常的。 鱼鱼不是说了,这是她下一部剧要扮演的角色,她上这个直播也只是在宣传自己的新剧罢了。 南初知道,她们只爱过彼此。 她明明坚信这一点,却总是毫无缘由的反复怀疑自己,怀疑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永恒不变的存在。 幕布上正不断重复播放着已经在这十年间放过无数次的录像带。 上面永远只有她冷着脸的模样,那时相依为命的母亲死亡,她被人推三阻四,所以总是冷冰冰的模样。 唯有鱼鱼会不分场合的出现在她面前。 【如果不记录下来,等我们都变成老婆婆那可怎么办?】 南初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将纸箱中保管完好的各种录像带全都毫不留情地倾倒在地。 直播结束,手机再次震动。 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毫不犹豫将手机关机,然后将散落一地的录像带一个一个全都掰断。 房间内很黑暗,但正因如此,城市的光照射而进,倒映着窗外光亮的水滴顺着脸颊的弧度流淌而下,滴落在掰断的录像带上。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这些东西也都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反正看了这么多年,也早就看腻了。 她这样想着,却迟迟无法在下定决心。 耀眼的光将南初的脸映成昏黄的色彩,她偏头看向窗外。 一道烟火顺着弧度往上,在最高处猛然炸裂,五彩光芒瞬间绽放。 谢稚鱼打着哈欠,车窗面向海边的一侧不断亮起,她打开车窗靠在一侧,咸湿的海风吹拂。 “那边是在做什么?放烟花?” 小田回忆片刻:“是吧,最近城市里禁放烟花,所以大家都转移了阵地。” “现在那边都成为了求婚的最佳场所,又出片又浪漫。”她满怀期待,“求婚倒无所谓,但那可是出片啊……” 谢稚鱼没想到自己的助理还有这种爱好,忍笑说道:“那下次我出外景,拜托摄影师给你也拍几张?” “别别别!”小田立马拒绝,“汤姐要打死我的,我可不想失去工作。” 就这样闲聊着,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谢稚鱼还没来得及告别,Vic就从楼下冲了过来。 “谢小姐!您听我说!我知道这时候不方便来打扰您,但是南小姐她——” 谢稚鱼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打断道:“和我没关系,不要来找我。” “可是我联系不上南小姐,只收到了她邮寄给我的协议书,如果我不辞职,接下来我的服务对象就会变更为您。” 小田从一旁车窗默默探出头来:“……当助理吗?” 谢稚鱼抿嘴说道:“小田,你快些回去。如果汤姐问我,你就说我在忙。” 等小田开车离去,她这才看向Vic:“我不会再相信你们。” Vic从身侧的手提包中拿出一叠文件,言简意赅地将事情说了一遍:“一开始我以为南小姐只是想将自己的股份以赠予的方式全都转让给您。” 这是上司的决定,她就算颇有微词,也只是在心里想着南小姐可真是个恋爱脑。 “但从两天前开始,南小姐就不接任何电话了。”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直到昨天律师偷偷过来见我,问我南家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我才知晓。” “南小姐重新修改了遗嘱,将她死后的一切财产全都赠予给您。” 南初每半年就会由私人医生体检一次,上一次体检的时间是五月份,除了有一些小毛病外,并没有发现什么无法治愈的病症。 “谢小姐,我不知道南小姐现在会在哪,您说她是不是——”Vic犹豫许久,还是没有将那个字说出来。 “我约见了南小姐的心理医生,她只说要保护病人的隐私。” “谢小姐,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无论什么如何总不能、总不能……”Vic看着谢稚鱼姣好的脸,看着她脸上趋于冷漠的表情,看着她眼中闪烁着的天边银月的光辉。 她的话语像是被打断一般,闭上了嘴。 海边的烟花还在不休止的绽放,但在城市的角落中只能看见亮起又熄灭的光。 谢稚鱼拿起Vic手中的文件仔细查看,然后毫不犹豫地抬手撕碎:“她一般会住在什么地方?” Vic低眉顺眼地报出了一个地址。 “不可能会在那。”谢稚鱼坐上她的车,平静看向前方空旷的道路,“另一个地址。” 那是她们的公寓,南初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破坏那边的安宁。 一辆车在环形车道上飞驰,谢稚鱼垂着眼,无聊地拼凑着手中的纸张碎片。 将所有东西都留给她,难道她很想要? 她去见南初,不是因为害怕她做出疯狂的事,只是想将这些废纸全都扔在南初脸上,告诉她—— 我恨你。 就算将全部东西捧到我面前恨你,不敢来见我也恨你。 活着恨你,死了也恨你。 谢稚鱼按住了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 “……我就是特别讨厌自作主张的人。”她真的很想问问南初,这些莫名其妙所做的一切,有好好问过她的意见吗? 车子在一栋大楼前急刹,Vic回过头,小声地说:“谢小姐,这是最近的地址,如果不在的话就要去城北那栋别墅了。” 谢稚鱼将碎纸粗暴地塞进文件袋中,冷淡开口:“先上楼。” “我先叫开锁公司的人来。”Vic拿出手机的动作一顿,“都是国外定制的指纹锁,没有密码该怎么……” 话音还未落下,谢稚鱼直接输入密码,准确地打开了门锁。 先是一阵肆虐的风吹过,趴在半开的窗户上举着酒杯的女人回过头,昏昏沉沉的扫过乱七八糟的昏暗室内,她什么都没发现。 谢稚鱼站在门口,打开了灯。 “下来。” 第46章 风伴随着酒香,弥漫在空气之中。 但对流的空气很快便将这一点点让人迷蒙的气息消失殆尽。 南初的黑发随着高楼外的凛冽的风晃动,肌肤胜雪,眉眼间却总带着一股羸弱的红。 松松垮垮系在腰间的衣带摇摆着,南初慌张无措地垂下眼眸想将其系紧,却因为冷风而僵硬的手指颤抖着无法做到。 手中的酒杯随之倾倒,洇湿了那一整片胸口,酒杯摔碎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愣在原地呐呐无言,沉浸于梦中的眼眸终于颤动片刻。 “……湿了。” 巨大的窗外是城市繁华的夜景,连天边的月都无法与其比拟,南初背对着,薄纱似的阴影覆盖在她的脸上,唯有一双眼带着淋漓的水光。 “那就下来,我帮你擦干净。”谢稚鱼勉强压低嗓音,试图让自己硬邦邦的声音柔和一些,“风很大,不要坐在那里。” 她看了后退几步举起手机示意待会联系的Vic一眼,关上门,踢开地板上那些扯着黑色丝带的录音带。 风声止歇,唯有碎裂的踩踏声。 南初恍然回神:“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我的鱼鱼呢?”她往后挪移,面露不信任。 绷紧的脊背,晕红的眼圈,躲避的眼神。 不知道的还以为谢稚鱼才是强抢良家的恶人,而她南初,就是决不妥协以死明志的端庄高洁之人。 谢稚鱼怒极反笑,差点转身就走:“不是你让Vic跑过来说你要自杀,现在我来了又装不认识?” 南初的套路永远都是那几样,总是在低头与不低头之间犹犹豫豫。 “自杀……”南初松开扶着窗沿的手,目光聚焦在自己的指尖,“我有很多钱,大家都低三下四地讨好我,再也不需要看人脸色,无论任何东西都能得到。” 她说了一大堆好处,可远处的霓虹灯闪烁,谢稚鱼看见了她滴落的泪。 “所以快下来。”谢稚鱼冷着脸,“好好享受你说的这些生活。” “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她靠在门扉上,双手抱胸,“不要再用这种方式来见我。” “我只会更讨厌你。” 幕布上无声播放着转瞬即逝的光影,画面颤动着,看不清表象。 “爱恨这种东西,只要时间够久,总能让人心平静下来。” 玫瑰、果园,流水和浮云,任何东西都比这些冗长许多。 南初的心中涌起汹涌不停的潮湿海浪,她想要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可在她的视野中,面前的人只有一个虚幻的轮廓,甚至就连话语也没办法准确传达进她的耳中。 这像是她等待着的人,又好像不是。 她昏昏沉沉地想,用力咬住下唇,血腥气顺着舌尖吞入喉中,让她有了一瞬间的清醒:“我不是故意的,也没有想让你来见我。” “你只要每年来见我一次就好,带着花。” 谢稚鱼不再往前,站在原地看着女人潮红的面颊,穿的这么单薄,又被风吹这么久,或许是烧迷糊了。 “……不会来看你。” 她欺骗你,愚弄你。 将你当作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你有些分不清楚,她此刻说出口的话是否真心,可又觉得爱情不应该让人如此糟糕。 她们只是不适合。 如果将南初比作海城连绵不绝的潮湿雨季,她宁愿带着仅有的东西奔赴上夜火车,从此再也不返回家乡。 远处的黑云急促逼近,云层中有光亮在此酝酿,幕布上乱七八糟的光影终于恢复正常。 谢稚鱼微微偏头,看见了熟悉的影像。 她甚至知道画面中那个冷冰冰的女孩下一句是什么,也知道从未在画面中出现的人在相机翻倒在地后小声嘀咕的话。 脚下的录像带终于给了她一种熟悉感,她还以为随着她的死亡,这种东西肯定和她一起被埋葬了。 谢稚鱼捡起一盒录像带放进放映机中,看向南初:“你明明说过这些很无聊,为什么要留这么久?” 南初定定看着她,很快低头用手指绞紧腰间的细带:“这是心理医生说的脱敏疗法,只要我坚持下去,很快就会好起来。” “所以坚持了十年。”谢稚鱼一步步朝她走过去,“有效果么?” 南初按住疼痛的太阳穴仔细回想,脑子里却空白一片:“效果……?” 午夜梦回总是惊醒,只能依靠着药物入睡。 下雨天会神思恍惚,总能看见路人四分五裂的场景。 雨水夹杂着火焰,一路燃烧至她的脚底,她的指尖被灼烧,可这种疼痛却不及万一。 谢稚鱼抓住了她冰冷的指尖,往自己的方向扯动,一团寒玉扑向她的怀抱,她毫不怜惜地将其扔在沙发上。 丝毫没有顾及到南初忍痛的娇嗔声。 窗户被关上,呼啸的风声终于止歇。 谢稚鱼看着横躺在沙发上,玉体横陈的女人酮体,眼中不带丝毫怜悯温情。 “看起来效果不怎么样。” 她还记得南初*之前不正常的疯癫模样,还有现在。 ——没有人能知晓一个疯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因为什么都有,所以又开始渴望被自己弄丢的东西。 她们曾经相爱过,只是时间不对。 头顶的灯光太过于耀眼,南初抬手挡住了自己的双眼,她想要反驳,却因为这一连串动作毫无力气,只能无力地喘息着。 谢稚鱼叹了口气,无奈凑近她耳边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其他东西都不要了?”她坐在地上,靠着沙发的一角,“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 她看向南初因为难受而蹙起的眉头,认真地说:“南初,你好好活着。” “但下次,我不会再过来见你。” 她不想看见南初自杀的新闻,但让她一次次来哄人,这也只是徒劳。 她们不应该用这些借口来继续搪塞纠缠。 南初没有动静,但谢稚鱼还是继续说着:“你不是一直想听我说那句话么?” “其实,真的不怪你。”她看着地板上破损的纸盒,乱七八糟纠缠在一起的线条,“是我执意要去见你,只能说——” 南初直起身体,黑色的发披散而下,从背后抱住了她,将自己滚烫的脸颊贴近女孩的脸:“不是、不是。” “不要再说了好不好。”她闭着眼恳求,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与痛苦,“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 “但我很干净。”她艰难撑起身体,哆哆嗦嗦地解开自己单薄的衣物,“除了你之外,我没有和任何人做过,就算是特别想你,我也只是自己一个人看着你的照片……” 谢稚鱼捂住了她的嘴:“这种事不用再说了。” 要是前段日子听见南初的这种话,或许她还会沾沾自喜,但现在什么都晚了:“就算你真的和谁做了,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她不会想着让别人替一个死人守着,所以南初之前说过的那些话虽然令她生气,却也并没有过多的痛苦。 “我去替你叫医生,你乖乖躺在这里。”谢稚鱼站起身。 南初扯住了她的衣角,或许是因为灯光太耀眼的缘故,她的眼中有晶莹的光芒晃动,虚弱无力地开口:“不要走。” “陪我躺一会就好。” 谢稚鱼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脖颈处肉眼可见鼓噪跳动的青筋,怀疑再这样下去,南初会被烧成一个傻子。 现在其实就差不多了,也不知道她在那呆了多久。 “陪陪我吧。”南初低声恳求,“只陪今晚就好。” 她的双腿蜷缩着,从下至上抬眸看着站起的女孩,即使是在这种被烧糊涂了的状态,她也依旧能够自如地发挥自己外表的魅力,渴求旁人的爱。 谢稚鱼将衣角从她的手中抢救了回来,冷淡说道:“我喊Vic进来陪你。” 她总怀疑南初现如今的所作所为到底是虚假还是真实,所以完全没办法对她有好脸色。 南初缓缓垂下头,轻声说道:“没关系,你走吧。” “拜托你让Vic也回家,害你们这么晚还来找我……你才刚直播完,一定要好好休息。” 谢稚鱼真的很想知道南初现在脑子里装的是什么,难道是浆糊? 或许现在装的真是浆糊。 她眼睁睁看着女人的脸越来越红,就连眼角鼻尖也烧了起来,浑身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将一个生病的人扔在这里,和谋杀有什么区别? 谢稚鱼给现在不知道在哪的Vic发了一则短信,让她赶快找私人医生过来。 “我在这里等医生过来了就走。”她抬起头,发觉南初环抱着双膝,正静静看着她。 “有什么事。”谢稚鱼收起手机平静问道:“哪里不舒服?有药箱吗?” 南初摇摇头,没有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谢稚鱼叹了口气,身体一放松下来,就有些饿了,她为了上镜好看,今天一整天都只吃了半个苹果加原汁原味的一小盒沙拉。 “要不要吃点东西。” 都不需要多想,只要闻着房间里的酒味就知道这女人肯定只顾着喝酒了。 她打开冰箱,里面除了一盒鸡蛋外什么都没有,她又在厨房翻来覆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把挂面。 好吧,清汤面也不错。 虽然她很想点外卖,但有这等待的时间,还不如对付几口。 南初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摇摇晃晃。 谢稚鱼终于忍不住了,没好气地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南初抬起手,隔着一点距离抚摸着她的额角:“是不是很痛?” 第47章 很痛? 谢稚鱼的视线绕过她,看向窗户上反射出来的影像。 虽然因为之前的事有些狼狈,风将头发吹得乱七八糟,但脸上并没有任何伤痕。 她将目光投注到南初病态嫣红的脸上,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南初,这是几?” 锅中的水烧热,温热潮湿的水蒸气迎面扑来,水汽很快凝结在两人的发间。 南初随着她的手指缓慢转动,在谢稚鱼眉头越皱越深之时,叼住她的指尖轻轻啃咬。 咕噜咕噜的气泡声越来越响。 舌头卷动着发出啧啧水声,她垂着睫毛,阴影打在眼睑之下,糜红色的舌尖不时随着舔舐而露出一小截。 她依旧没有好好穿衣服,大片滑腻的雪白暴露在空气中,只松松垮垮搭在肩头,可她认真的表情与外表相反,就好似在做什么费尽心思,兢兢业业的工作。 “……” 看来真的是烧得厉害了,谢稚鱼在这种时候还发散思维想着,口腔内部烫得厉害,就连舔过她手指的舌尖都带着一股灼烧感。 可她承认,如今不管南初做出什么事,她总会用贫瘠的大脑开始思索,南初又要骗她些什么。 她们之间早已千疮百孔,就算勉强用各种手段填充完好,可修补的痕迹永远会隔在彼此之间。 谢稚鱼回过神来,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就将自己被当作糖果的手指抽了回来,并从旁边拿起一条毛巾,夹带着冰冷刺骨的水糊在南初的脸上。 “出去坐着吧。”谢稚鱼轻声道:“你生病了。” 或许有人会清醒的沉沦,但她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 南初的睫毛上还沾着点点水色,双眼迷茫一片,却在望向谢稚鱼不含一丝情绪的眼眸后猛得低头。 毛巾掉在地板上,水珠四溅。 她感觉到从不知何处而来的刺骨寒风,从脚底开始蔓延,令她瑟瑟发抖。 南初犹如身在梦中,她很想说些什么,浑浊发热的大脑却让她无法吐出更多讨饶的话语。 “想在这里陪着你。”她小声说着,却看见女孩手臂上的青紫后偷偷移开视线,“我也会煮面。” 谢稚鱼叹了口气:“你会不会煮面,难道我还不清楚?” 就算她们之间差了十年的时光,但南初从始至终都是那种工作狂,让她自己做饭只能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才有可能。 “……我可以帮忙。”外表清冷的黑发女人失落不已,又在想起了什么之后急切开口:“我不是想骗你,只是——”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所以习惯性地说谎隐瞒。”谢稚鱼从地上捡起毛巾,毫无顾忌地说:“我知道,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自己的谎言再一次被戳破,南初焦虑不已地咬住左手指骨,各种阴暗的想法在沸腾的大脑中不断翻涌。 鱼鱼会一辈子记得她吗?看到簇拥着的鲜花会不会想起她,会不会在闲暇时看她演的戏,然后指着她说—— 这是我年轻时候爱过的女人? 不会,她知道不会。 南初脸上的潮红逐渐褪色,陷入难以自拔的幻想中。 鱼鱼会遇见一个坦诚的爱人,她们会相识恋爱结婚,而她很快就会被遗忘,成为一个就算午夜梦回时也不会被想起的幻影。 “我不会再说谎了。”南初将视线定格在女孩左胸的装饰品上,“可不可以每年来见我一次。” “不要带新欢,只要你一个人。” 这是她唯一的请求。 “你想都不要想。” 一年见一次面,这是什么喜鹊架桥的传说故事么? 谢稚鱼闭了闭眼,不想再听这个女人被烧糊涂后莫名其妙的话,直接动手将她推出厨房。 门啪嗒一声被关上,南初默默站在门口。 食物的香气透过门缝传了出来,她抬手抚摸门上站立着的影子,在心中勾画谢稚鱼的模样,但总是差了一点、又差了一点。 窗外的月色并不皎洁,泛起毛茸茸的边。 以前老城区的老人家曾经说过,只要天空中出现这种月亮,就说明第二天肯定会下一场暴雨。 一场暴雨能留住她一天时间吗? 南初捂住疼痛欲裂的双眼,发觉不管是什么状态的她都对这件事没有丝毫把握。 而且,真的好冷啊。 为什么现在只是秋天,海城会这么冷呢? 下一刻,门便被人打开。 谢稚鱼端着面条走了出来,食物的热气挡住她的脸,只余下一点姣好的轮廓,还有那双在绝大部分时间里都平淡无波的眼眸。 南初一直很想从中再次看见更多的情绪,但现在所看见的,却只是虚无一片。 她又开始庆幸现在是秋天。 “去收拾桌子。”谢稚鱼习惯性地吩咐,“还有筷子,要用热水重新烫一遍。” 她看见了南初被烧的通红的鼻尖和可怜巴巴的表情,马上改口:“算了,我自己来,你去坐着就好。” 南初早已侧身钻进厨房,在柜子里迅速找到了筷子,并对她露出一个虚弱苍白的笑。 “……” 谢稚鱼将碗放在桌上。 只用盐来调味的清汤面,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要是南初的那些粉丝知道自己只给生病的女神吃这些,一定会给她扔臭鸡蛋吧。 南初很快就将洗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筷子递了过来,两人面对面坐着,窗外是呼啸而过的寒风。 谢稚鱼看着正在发抖的南初,发觉自己又想叹气了。 明明她在拉南初进来后就打开了中央空调。 “去披上。” 她指了指沙发上皱皱巴巴堆在一起的毛毯。 南初起身,将毛毯披在自己的身上,很暖和。 她想起鱼鱼很喜欢在夏季将空调开的很低,然后她们披着毛毯在沙发上团成一团,养的小猫也会因为冷而钻进来。 要是一切都没有变就好了。 热气蒸腾而上,就连客厅内的灯光都因此暗淡下来。 她们少有的坐在一起,没有争吵,没有口是心非,没有痛苦与悲伤,只是安静地吃着普普通通的面条。 谢稚鱼其实在一开始是不会做饭的,但两人交往,总是更爱的那个人付出的更多。 她放下筷子,突然有些难以下咽。 这是什么,又开始忆起过往那些对她而言愚蠢的事? 坐在她对面的南初正以一种缓慢无比的速度吃着面条,谢稚鱼看了她几眼,冷淡说道:“不想吃就别吃了。” 南初抬起头,很想从脑子里搜刮几句好听的话,在看见她的脸后嗫嚅片刻,小声回答:“我没有胃口,头很痛。” 一只冰冷刺骨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令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面前的女孩倾过身,黑色的发尾垂落在桌上,她的身上遍布各种伤痕,有些伤口在雨里淋湿泛白,是可怕的深入骨髓的痕迹。 南初微眯着眼,顺从的让她抚摸着。 谢稚鱼被她的额头烫了一下,皱眉给Vic打了个电话,得知因为路上堵车,所以会晚来十几分钟后松了口气。 她是真怕南初被烧傻了,要是她变成傻子,说不得这一辈子都要像鬼那样缠上她。 “你再忍忍,医生马上就到了。”她站起身,开始将地板上那些录像带重新整理放回盒子里。 “没关系,只要你陪着我……”南初小心打量她的神色,“只要陪我今晚,我就会好。” 欺骗,讨好,恳求,示爱。 无论她怎么努力,最终的结果只是将人越推越远。 她拥有的东西很多,她拥有的东西很少。 把那些挑挑拣拣捧在掌心呈上,却依旧什么都无法做到。 谢稚鱼停下动作,发觉生病的南初虽然比平时要顺眼,但却有让她更烦燥的一面。 “是吗?要是你被烧成傻子,我是不是要照顾你一辈子?” 她的话毫无斡旋余地。 “你永远不会放过我是么?” 但说出这样的话,谢稚鱼的心中也并不好受。 南初就那样看着,眼神木楞楞的,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她才小声说道:“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太晚,她在鱼鱼心中已经失去信誉。可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之前那糟糕阴暗的情绪,似乎只要她活着,她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和解的可能。 “我这次没有想打扰你。”南初解释道:“是Vic自作主张,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谢稚鱼觉得自己心中的怒火来的莫名其妙,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随你怎么说,反正你就是个骗子。” 她看向南初,果不其然看见了她瞬间躲避的眼神。 谢稚鱼蹙眉打量着她,突然问道:“我的脸上是有什么东西么?” 她不像是被说中心思的逃避,反而像是—— 叮咚一声。 医生在终于赶了过来,在检查了一番后毫不犹豫地给南初挂上了点滴,并叮嘱道:“先打两瓶看看情况如何,要是不行还是得送医院。” 南初被烧红的眼眸恹恹垂下,无力地挥了挥手将这两人赶去客房,朝着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谢稚鱼说道:“都三点半了。” 谢稚鱼收拾的动作未停。 片刻后,南初再次挽留,用手指不断地搅动着毯子上的流苏:“这么晚了,回去很危险,要不就留宿一晚?” “我真的没有想要逼迫你过来,甚至都没告诉任何人我现在在哪。”她陷入一种奇妙又难以挣脱的困境之中,“这只是Vic的自作主张,下次不会了。” 南初终于抬起头,眼中带着想要掩藏的热切与期盼:“只一晚,只要一晚就好。” 谢稚鱼看着她期待的表情,还有明眼可见的仅此一次的希冀,突然问道:“南初,你为什么要立遗嘱?” 她以为这又是南初欺骗人的手段。 第48章 南初怔愣片刻。 冰冷的液体顺着输液管钻进手臂,让她的大脑有过一瞬的清醒。 这是一个好机会。 与其回归到之前那种将她无视的状态下,还不如保持现在这样,可以说话、可以对视,以鱼鱼的好心肠,知道她不想活了之后,总不能抛下她这个烂人过自己的日子。 鱼鱼一定会重新回到她身边。 南初不能自拔的幻想着,她可以更小心一点,就算她们不能在一起,也可以阻止鱼鱼和其他人交往结婚。 要这样做吗? 她重新将目光聚焦在手中抓乱的流苏上,头顶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故作轻松:“我可不想将自己好不容易抢来的东西送给别人。” “原本是想在我死后捐给慈善机构,但这不是……” 这不是你回来了。 南初在心中翻来覆去出现这几个字,依旧言不由衷:“……怕出现意外事故。” 该说的时候不说,不该做的偏要去做。 明明该说实话,却总是撒谎。需要隐瞒的,又会在某次不经思考后脱口而出。 远处的层云遮盖月亮,破开的微光奏出鸣响,她有时想说很多,将这些年的所发生的事一件件全都说出口,但偏偏在这时又难以启齿。 谢稚鱼默默盯着她,直到她的坐姿越来越端正,心虚地将目光转向地面后,这才说道:“原来如此。” “你还挺未雨绸缪的。” 这句不知是嘲讽还是感慨的话让南初紧张地蜷缩了一下手指,很快恢复平静:“嗯。” “我做任何事都会提前计划。” 除了在面对你之外,她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毫无休止,两人相顾无言。 谢稚鱼转身拉开门,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女人,提醒一句:“有什么不舒服记得跟医生说。” 门咔哒一声关上。 南初没有再说挽留的话,只是缓缓往后,放松身体靠在沙发靠背上。 她看向窗外。 要是刚才当着鱼鱼的面跳下去,效果应该会更好。只是这样,鱼鱼就没办法从南家这个漩涡中脱身了。 “而且……最后一面也起码要保持着美丽的模样吧。”她自言自语,眼中是深刻见底,毫无保留的偏执与疯狂。 她才不想让鱼鱼最后的记忆中是她难看的样子。 如果能为她的死而伤心那么一刻两刻,她会毫不留情的闭上眼,淡笑着死去。 她自私的想,如果能是一辈子,那就更好了。 “咳咳……” 谢稚鱼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她走进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中,点了一盅热粥 热气腾腾的粥将她冰冷的掌心融化,她却完全没有尝一口的想法。 她想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浮现在脑海中的第一个画面居然是南初忍着不适朝她微笑的模样。 说什么立遗嘱,捐赠给慈善机构。 好荒谬的想法。 以为去死就可以让她记住? 谢稚鱼站起身,朝服务员说道:“麻烦把剩下的粥打包。”她想了想,拿过菜单,“再给我打包几份早餐。” 她拿着大包小包出门,在路过某一个自助售货机后停下了脚步。 等谢稚鱼再次上楼时天已经蒙蒙亮,窗帘被拉上,客厅内只有一盏昏黄的台灯亮在角落。 南初蜷缩在沙发上,将毛毯全都堆在自己的脸上,看起来是想用毛毯将自己给捂死。 她露出的手背上泛着可怕的乌青色,血管肿胀。 谢稚鱼第一时间掀开毛毯,在看见南初通红的眼尾,还有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后冷静了下来。 想来也知道,以南初这种走一步算三步的完美主义,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这么无聊。 Vic警惕地开门查看,见是谢稚鱼后指了指房间内。 谢稚鱼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走了过去。 “南小姐不愿意动弹,所以只能让她躺在沙发上,已经退烧了,医生离开前说说在家好好躺两天……” 谢稚鱼制止了她的记录报告,压低声音说道:“我给你们买了早餐,不用管她。” Vic真的搞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在纠结写什么,上司明明很想见谢小姐,死撑着不说。 谢小姐废了一晚上的功夫将南小姐哄好,现在又说不用管她。 但谁让她是全能秘书,她勾起热情中带着礼貌的笑:“谢小姐,不用管我。” “我还要回公司安抚一下其他人,就不打扰了。” “等一下,我们加个v信。”谢稚鱼朝外头看了一眼,见南初还好好躺在沙发上,于是问道:“你觉得南初她是不是——” “我不知道。”Vic深谙多说多错的道理,既然能够解决问题的人已经带到,自己这种打工人就可以功成身退了,“谢小姐,感谢您的早餐。” 她道完谢后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谢稚鱼无奈极了,她发觉能够在南初跟前做事的人都是人精,这种情况真是一点都不沾。 她只得关门转身,掏出手机查看今日行程。 一道完全无法忽视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谢稚鱼抬起头,发觉南初已经从沙发上坐起。 她的脸上还带着深深的倦意,头发有些凌乱,左侧的脸颊上被压出红痕,在看见谢稚鱼后空寂的双眼迸发出瑰丽的光。 “我已经好了。”她脱口而出,又小心翼翼用眸光打量着谢稚鱼,“就是头还有些痛,等医生过来就好。” “医生已经下班了。”谢稚鱼看着手机上显示的电量不足蹙眉说道:“体温计在哪?” 看着南初茫然无措的眼神,谢稚鱼发现自己真是问错人了,她将早餐放在南初面前:“你先吃早餐,有什么事我们等会再说。” 她找到了体温计,将其贴在南初额头。 “37.5,还算好。” 南初低头用勺子搅动着白粥,用及其细小的声音问道:“你怎么还会过来?” 她以为鱼鱼再也不会过来了,毕竟对她来说,自己是一个需要被防备痛恨的角色。 谁让自已已经毫无信誉可言。 谢稚鱼坐在她的对面,目光灼灼:“没什么,只是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处理好。” 她将充电线连接手机,很快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嗯,我等会儿就过来,现在有点事。”她看了还在搅动着白粥的女人一眼,“帮我跟那边道个歉。” 电话挂断,南初也不动了。 房间指针嘀嗒转动,她终于抬头:“……你去忙吧,我吃完就去房间休息一会儿。” 谢稚鱼脸上柔和的表情消失殆尽,只余下冷漠:“然后考虑怎么死的好看,让我一辈子都记得你,是么?” “你还是这么自私。”她看向南初苍白的脸,平静地说:“自认为在这十年里很痛苦,所以想让我也尝试一番?” 南初捏住勺子的手微微颤抖着,但先浮上来的不是心思被戳破的恐惧,而是隐晦的窃喜。 原来鱼鱼真的会记着她。 她仰着头,两侧的黑发滑向肩颈之后,从窗帘缝隙中直射进来的光横着划过她修长的脖颈。 这是一个献祭自我的姿势。 “我没有这么想。”南初压下沉沉思绪,“我这十年想着你,一点都不痛苦。” 只是很空。 这些汲汲营营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我想见你,又怕见你。” “我希望你是在骗我,其实你没死,只是不想见我。”她的眼中带着悲戚之意,“又不想你真的看见我的那些丑陋心思。” 她不痛苦,只是一直在害怕。 谢稚鱼没有被她的真情流露所感动,只是看着她:“你还没有回答我上一个问题。” “算了,你别说了。”谢稚鱼的脸色很不好看,“我直接告诉你吧。” “等你死了之后,我就拿着你的钱去外面包养几个明星,住你的房子,还要带她们去你坟墓前多看看你。”她徐徐说道:“然后告诉她们,多亏这位好心人,否则我哪里来的机会左拥右抱。” “……” 南初苍白着脸,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清冷模样。 须臾之间,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没有发出声音,泪水顺着下巴滴落在白粥中,泪眼朦胧地说道:“我不信。” 她重复了一遍:“我不信。” 谢稚鱼见过她为了达成目的而委屈的模样,也见过她发疯的样子。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她的泪水是否也带着苦涩的咸味? “信不信随你。”谢稚鱼偏过头,看着墙上画作弧度的光影,“反正死人是没办法拒绝的。” 她不知道是在说死去十年的自己,还是在感叹一些其他的什么。 “要是你死了之后变成鬼继续缠着我该怎么办?”她用带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然后看向南初。 “不能让你死啊。” 南初的呼吸停滞,眼眶中的泪水将落未落。 外界的光越来越亮,她阴暗的想法也愈发难以遁形。 就算是死,她也要缠着她。 这种极致的渴求,南初无法说自己没有想过。 晨曦的微光上移,从浓密的眼睫中穿过,将她漆黑的眼眸照耀成璀璨的棕色。 她默默念叨着鱼鱼这两个字。 想拥抱她,想亲吻她,想缠着她。 过去和现在,属于谢稚鱼的脸不断出现在她眼前,伤痕累累又完好无缺。 可她都很喜欢。 她缓缓抬起双手,想要抚摸鱼鱼脸上的痕迹。 怔愣间,谢稚鱼拉过她的手,将挂着一个铃铛粗制滥造的情。趣用品扣在她的手腕上,还耐心解释了一句:“路边随便买的。” “我要去上班,你被我囚。禁了。” 第49章 南初低头,缓缓睁大眼睛。 委屈、嫉恨,祈求,她无所不用其极,可也从未想过会发展成这样。 棕色的毛绒玩具随意在她的手腕上绕了两圈,暗金色的铃铛缀在下方,叮当作响。 手背上却依旧留存着青紫的痕迹,她有些不满意,这样就不好看了。 但是—— 好高兴。 上一秒身处地狱,下一秒从胸口中蔓延而出的,是难以言喻的欢心雀跃。 她咬住下嘴唇,苍白虚弱的脸上想要扬起一抹微笑,又堪堪忍住。 “我会听你的话。”她的眼眶潮红,似有无数委屈想要诉说,“所以不要带那些新欢来气我。” 她还嫉妒着刚才谢稚鱼说的那些话,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一定会妒忌到从坟墓里爬出来,将那些女人全部赶跑。 谢稚鱼真的很想问她今年几岁,可又觉得真问出口,这女人肯定会不要脸地说出更加幼稚的话。 所以她只是含糊其辞:“到时候再说吧。” 现在先解决掉眼前这件麻烦的事。 南初脸上的红晕更显出迷人的色泽,手腕上的绳索将其绞紧,她轻轻喘息一瞬,双眼迷蒙。 要是绞紧的是她的脖子就好了。 “……不要。” 到时候再说的意思就是不会,而南初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 她立马更进一步,将自己柔若无骨的身躯塞进谢稚鱼的怀抱中,带着水汽的眼眸柔和不已:“随便你关我多久都可以。” “不要到时候再说。” 鼻尖仿佛闻到了鱼鱼身上潮湿的雨,让她很想伸出舌头舔干净。 她也是这么做的。 谢稚鱼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却被猝不及防舔湿掌心,于是用指尖用力扣住她尖尖的下巴,将其推向另一侧。 她眉眼压低看人时会显得格外肃穆高洁,警告道:“南初,不要装傻。” 南初纤长的睫毛轻眨,在接触到她警告的目光后不住颤动,低声说道:“知道了。” 她的脑子里又变成了一团浆糊,却也知道绝对不能在此时此刻惹恼自己的爱人。 “你身上很湿,我只是想帮帮你。” 她又在说奇怪的话。 温热的吐息带着潮湿的水汽流连在谢稚鱼的掌心中,但温度迅速散去变为冰冷,就如同彼此贴紧却又被迫隔离开来的枷锁。 南初越低声下气,她的心脏就越紧缩难受。 因为她总是没办法遗忘过往那些记忆。 南初那时爱她吗? 她低下头,看着女人这么多年依旧清冷妩媚的脸。 眼尾朝上的弧度很美,肌肤白皙触手温热,比昂贵的玉石更让她爱不释手,就连望向她时翩飞的睫毛也是她喜爱的模样。 是的,谢稚鱼默默想着,她能够确信当年两人是彼此爱着。 南初那时只是……权衡利弊,将她放在最后。 而她也只是运气不好,死了而已。 无法责怪任何人,所以只能责怪在重生之后还依旧瞻前顾后的自己。 可南初现在爱不爱她,谢稚鱼无法确认。 几分真几分假,那些难听的话语时刻不停,将她也捏成这种仓皇多疑的模样。 她动了动嘴,很想询问南初‘那天你说我死掉之后松了一口气,是认真的吗’,可谢稚鱼不敢询问,也早有答案。 她走在独木桥上,下方是不可见底的深渊,无论向前还是向后,都不会是她想要的结果。 “不用,你又不是狗。”她淡然说道:“我自己可以擦干净。” 不是狗就不可以舔吗? 南初睁着眼,任由女孩的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着,她不敢说话,就连呼吸都不敢加重。 可病弱的身体很快将她所认为的温馨时刻打断,她捂住嘴,不住咳嗽,宛若西子捧心令人痛她所痛。 谢稚鱼起身递过来一杯温水,坐在一旁看着南初咳嗽不断的柔弱模样,脸上神情复杂。 多奇怪,这就是爱吗? 她好像有些弄不明白,又无法找出能够反驳的答案。 “我该去上班了。”她脸上的表情趋于麻木空白,犹豫说道:“你就在这里……等着。” 谢稚鱼还没忘记自己将要去做的事。 窗外已经有鸟雀鸣叫,从窗帘中透出的光线越来越耀眼,她约定好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而南初—— “我在这里等你。”南初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牵引绳,丁零作响,“……可以给我一个道别吻么?” 她的眼中流淌着比窗外秋日更加璀璨夺目的光,好像只要答应,她就能在此处长眠不醒。 谢稚鱼的长睫垂下,心脏的阵痛让她原本平静的眼眸颤动着:“不行。” 她与南初,隔着从喜爱到苦痛的许多天。 她没办法愚弄自己,在此种情形下亲吻一个让她无法感受到爱意的女人。 南初期待的表情还停留在脸颊上,眼神中的光寂灭消散:“没关系,我会——” 谢稚鱼起身,没有再去看南初被拒绝后的眼神,也没有听她继续说话,用比逃跑还要快的速度关上门,靠在走廊的墙上松了口气。 紧接着,她给Vic打了一个电话:“能帮我联系一下南初的心理医生吗?” “我觉得她不太对劲。” 她们很快约定好晚上见面的时间,等谢稚鱼赶到工作地点时,小田已经在拍摄地门口等她很久了。 “稚鱼。”小田脸上焦急的神色放松片刻,“还好我们排我们前面的人不知道怎么正在和队友闹脾气,拖延了进度,否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你到底去干嘛了?”她逡巡着谢稚鱼挂着黑眼圈的脸问道:“昨晚又没睡觉?” 自家艺人晚上经常睡不着这件事她是了解的,但今天这幅模样看起来…… 谢稚鱼从小田随身携带的化妆包中拿出来一个粉扑,细致地遮盖住脸上的疲惫之色:“有点事,已经解决了。” “我说了,我不想来参加这个无聊的节目!” “我们是一起的,难道你又想让那些媒体在报纸*上乱写?你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我可不是!” 谢稚鱼看了隔壁还在闹别扭吵吵闹闹的几人一眼,暂时将那些烦躁的事抛在脑后。 化妆室外响起敲门声,一个女声在门外喊道:“谢小姐,马上到你了。” “来了。”谢稚鱼将东西交给小田收好,脸上再次露出了被粉丝称之为治愈纯洁的笑容。 “……” 等将今日的工作解决完毕已经到了下午,她随便用了一个借口打发走小田,开车前往和Vic约定好的地点。 一进门,一个外国女人热情地迎了上来:“您好,是谢小姐吧?” “我是艾尔,算是南小姐聘请的心理顾问。” 谢稚鱼看了随之站起的Vic一眼,疑惑问道:“算是?” 艾尔耸耸肩膀:“南小姐只见过我一面,很快就将我放置了。” 谢稚鱼暂时没有在意这个外国人蹩脚的中文,而是将这段时间她发现的问题一一说出口,询问道:“艾尔女士,您觉得南初她是不是……” 艾尔一改之前轻松的神色,沉吟许久:“这种情况,除非南小姐和我亲自见一面才能得出结论。” 但又有谁能够将一个蚌壳撬开?或许眼前的年轻人可以,只不过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如这样,”她放柔声音,安抚眼前有些焦虑的人,“你可以试着问问她。” 谢稚鱼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问她?” 艾尔点点头,眼中的怜爱恍若实质:“是啊,好好问她。” *** 房间内很黑,没有开灯,就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窗外有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在下雨。 她讨厌雨天。 南初依旧蜷缩在原地,没有动弹。 她不断回想着之前她们两人所说过的话,可伴随着涌动的雨水声,她却将鱼鱼的拒绝回忆了无数遍。 被拒绝是应该的,她原本就不应该再去打扰,能有这种结果已经是最好的,她在不满什么?在嫉恨什么? 可是真的—— “……好难受。”南初将缠绕在手腕上的绳子深深埋进小腹处,从痛楚中汲取快感。 她多想让鱼鱼将她弄脏,这样是不是就不会难过了? 光线从上方直射而下,她被刺激地闭上眼睛,生理性的泪水挂在眼角,她眨眨眼,依旧看不分明。 “你一直躺在这里?”谢稚鱼居高临下地看着还穿着昨天那件睡衣躺在沙发上的女人。 屋子里很冷清,早上倒的那杯水依旧摆在桌上,内里的水还保持着同样的高度。 女人露在外面的肌肤冷白,嘴唇干燥,闻言只是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害怕自己一说话,又把鱼鱼给气走了。 “说话。”谢稚鱼毫不怜惜地揪住她松垮的领口,眉头紧蹙,“你这一整天什么都没吃?” 南初用冰冷的指尖搭在她的手腕,眼中的泪意朦胧又绝望:“被关起来的狗是不会觅食的。” 一阵沉默后。 谢稚鱼猛得松手,她有一种感觉,被揪住衣领窒息的人不是南初,而是自己。 “……你疯了。”她看着南初,觉得她小时候喜爱的那簇花就要枯萎了。 也许枯萎的花来年春天还会生长。 但人不会。 南初的眼睛一眨不眨,看了她许久,突然撑起身体,试图将摆放在桌上的那杯水一饮而尽。 哐当一声。 谢稚鱼用力挥动手腕,将杯子打翻,水花四溅,杯子的碎片散落在光滑可见的地板上,蒙着幽幽白光。 “……想吃什么?” 她很想骂南初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又觉得多此一举。 南初很少哭,仅有的苦涩泪水一直都只给了一个人,她的鼻尖酸涩,不知该如何是好,但依旧强忍泪意艰涩开口:“你。” “想要你。” 第50章 谢稚鱼垂着头,过长的黑发遮挡住视线,让人看不清表情。 ……想要我。 这种话南初说过很多遍,每一次都是在她们争吵不休之后。 可她在听见南初说这种类似于告白的话时,再也没有心动愉悦,只有疲惫无力。 谢稚鱼多希望自己能够闭着眼睛就此度过余生,可她只想逃避。 地面上的水流浑浊成一团,浸透那些玻璃碎片,玻璃上倒映着两人的虚影。 她并未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反应,也没有思考南初说这句话的意义。 只是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的眼中依旧充斥着苦涩的泪,她小心翼翼地仰着头,本就白皙的脸庞毫无血色,像是被霜雪覆盖,唯有紧咬的唇被牙尖深深刺入,糜烂红润的颜色才让她的脸上有了一丝光彩。 眼泪随着睫毛的颤动滚滚而下,在灯光下闪着如珍珠般的光泽,南初就连哭起来也和旁人不同,总是惹人怜爱的。 谢稚鱼在这时居然还有闲心想着。 就像是记忆里表演老师说过的,你要哭就不能是流于表面的伤悲。 要隐忍,要克制,要上镜好看,不能五官乱飞,就算号啕大哭也不要涕泪横流,而是让观众痛你所痛。 南初的演技是被各种导演影评人所一致认可过的好。 也许她是真的在哭,但流淌的泪水也和她这个人一样,是痛苦的味道吗? 谢稚鱼弯下腰,凑近伸出舌尖轻柔舔过她的脸颊。 是腥咸的涩味。 她的泪水并不如何,谢稚鱼想。 没有什么蛮横的魔力,也不会令人一见倾心。 只是—— 她只觉得南初的眼睛就像覆盖着层层迷雾的湖,明明只是站在湖边,那些雾气却丝丝缕缕缠绕而上,将她拉扯成并不喜欢的模样。 她品尝着这点苦涩滋味,恨自己的心总是这么复杂无法控制。 她们的呼吸纠缠在一起,亲密的姿势,隔阂的关系。 “……” 南初睫毛眨动,轻巧地触碰到她的脸,那是一种冰冷又麻痒的触感,紧接着谢稚鱼亲眼目睹她从眼尾连接着的耳尖处,被舔过的地方迅速泛红。 “……别舔,很脏。” 南初的唇瓣红润如血,很想抬手遮住自己的双眼,却因为一整天滴水未尽颤抖着没有丝毫力气。 谢稚鱼垂着头,黑色的长发落在女人的脖颈,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按在南初的锁骨之下,指尖触感滑腻,能够感受到肌肤骨骼深处砰砰跳动的心脏。 爱也不满足,恨又不绝对。 想让她死,又觉得这只是对活着的人的惩罚。 谢稚鱼将手指上移,扣住了南初的下颌,指尖探进口腔内里,解救了被啃咬的鲜血淋漓的唇瓣。 柔软的舌头舔过第二节指骨,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纠缠不放,只是在念念不舍后加重力气搅动着齿间啃咬。 然后直接泄力躺在沙发上,只张着嘴喘。息着。 头顶的灯光洒在她的身上,除了殷红的唇之外,其余地方极黑极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穿着浴袍吹了将近大半夜的冷风,还又哭又闹的,也不知道南初哪来这么多精力作妖。 “起来。”谢稚鱼扫了一眼手指上尖尖的牙印和水痕,“不要撒娇。” 她试图从冰冷的房间中找到南初一定没有服用的药品,却暂时一无所获,她看向南初问道:“今早医生交代你服用的药呢?” 南初竭力坐了起来。 极致的热情过后,只剩下难以言喻的空虚感。 喜欢的人若即若离,将她当做玩具把玩,在无趣后又将她毫不犹豫地扔在一旁。 这种感觉总能让她发疯。 她现在就想不管不顾,最好剖开胸膛让她看见自己跳动雀跃的心,这样她们两人就能抱在一起永不分离。 南初的眼眸随着她到处翻找的动作转动,脑海中却沸腾着各种可怕的心思。 但她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想了想,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被我扔掉了。” “很苦,不想吃药,也没有胃口。” 这就是她终于正常过后的解释了。 谢稚鱼沉默无言,深呼吸好几次终于将自已差点脱口而出的刻薄话语压下,平静说道: “我给你点了一份粥,先把今早医生留下来的药吃了。”她弯腰从沙发底部翻出那几盒药,放在她面前,然后走进厨房。 很快,厨房内就传来接水声。 地板很凉,南初动了动脚趾,手又习惯性的放在了自己被捆。绑后的手腕上,刚才脑海中那些毫无缘由的恶毒想法被积雪覆盖,瞬间融化消失殆尽。 窗外的风声呼啸,可她依旧觉得自己身在天堂。 要是能在这种天气中死去好像也不错,但她还是最喜欢春天。 有人半跪下来,单手握住了她的脚,用一种令她感到受宠若惊的语气说道:“你要是想再住院一次,我可以满足你。” 妥帖的暖意透过手指传来,南初低下头,不想现在就死。 “不想……”她顺着谢稚鱼的力气踩在她的膝盖上,眼神从虚无的空中缓慢聚焦到来人的脸上,“不想住院。” 谢稚鱼动手给她套上毛茸茸的拖鞋,黑色的发丝乖巧服帖的垂在脸颊两侧,年轻精致的面容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还有哪里不舒服,现在说吧。” 南初能听见她轻不可闻的叹息。 她的身材很好,腰肢纤瘦有力,手指很长,认真时眉眼会压的很低,显得格外迷人。 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喜欢她,其中包括那些有钱又有闲的年轻小女孩,拍出来的照片让她都忍不住惊叹,但已经不再是属于南初一个人的。 她的宝物被无关紧要的人觊觎,她却没有任何资格制止。 明明真人就在眼前。 南初突然有些自惭形秽,鱼鱼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年轻,可她却已经不相配了。 “没有,我想休息了。”她移开视线,眨了眨眼,将不合时宜的泪水压下。 一定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所以才这么容易流泪。 谢稚鱼蹙眉打量着她,感觉从昨天开始,南初就变成了一个脆弱的玻璃娃娃,只要稍微大声一些就能让她的心碎成好几瓣。 她将药和温水递过去,语气勉强放柔:“先吃药,等会喝了粥再睡。” 南初接过水,没有动作。 丁零—— 门口响起门铃声,谢稚鱼起身打开可视摄像,门外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女性。 她朝着摄像头笑眯眯地开口:“1435的住户,您的外卖已经帮您送到,是现在——” 谢稚鱼打开门,从她手中接过外卖,在谢过之后重新关上了门。 南初面前的药已经不见了,但那杯温水还完好无损的握在手中。 谢稚鱼坐在她对面,将粥的盖子打开,然后顺手搅动了几下问道:“为什么不吃药?”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还是说你觉得我就是这么蠢?”她想起来那位心理医生的话,闭了闭眼重新说道:“不要骗我。” “你明明知道的。” 南初垂下眼睫,从沙发缝隙中将药重新拿了出来握在手心,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吃了药,你是不是就要离开了?”她眸光沉静,“把我一个人关在这里。” 她有些分不清四肢骨头的痛楚到底是幻想还是现实,但总比之前什么都感觉不到更好。 药丸花花绿绿外层糖衣在她的掌心融化,纠葛在一起呈现出扭曲混合的状态。 就像坐在她面前的女孩,也总是淋着雨,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谢稚鱼很想告诉她,等病好之后就去上班解释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免得那些粉丝天天着急。 还有说什么把她一个人关在这里。 明明这里是她的家。 “不离开怎么办,我们两个人在这里住到死吗?” 南初动了动嘴,还是没敢说出自己心里的那个想法,只低声下气地回答道:“我没有这么想,要是你愿意,住一辈子当然更好。” “……我有自己的家。”谢稚鱼垂下眼眸,看着南初的手心,居然笑了一下。 因为她想到了一个笑话。 根本就没有一辈子,谢稚鱼的一辈子已经过完了。 她带着不知是爱还是恨的心情,将手撑在桌子上,俯过上半身,单脚跪在桌子上,跨过两人之间本就窄小的距离。 紧接着从药盒中重新取出那些药丸,当着南初的面放入口中,在塌下腰肢借着她的手喝下一口水后毫不犹豫地吻住了她还带着血腥味的双唇。 融化的药很苦,比南初的眼泪要苦。 她扣住女人的后脑勺,舌尖探入她微微张开的唇瓣之中,这些难以言喻的苦就顺着两人唇舌交融的一瞬间被迫不及待地吞咽下去。 水随着两人的动作顺着下巴流淌至脖颈,然后乖巧地在南初的锁骨处润出一片剔透的色彩。 南初蜷起指尖,揪住了谢稚鱼的衣领,有些克制不住地在上面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发热的脑子里再也没有了其他心思,只剩下被融化掉后难以自抑的喘。息。 谢稚鱼极其细致地舔舐吸吮着,随着液体的吞咽,随之涌上来的是一股甜腻的味道,她看着南初沉醉不已的模样,动作越来越缓,毫不留情地收回之前纠缠在一起唇舌收回。 放在她后脑的手又重新转了个方向,扣住她的脖子将其往反方向用力推开。 南初睁开浸透着水光的眼眸,脸颊上终于多了几分莹润健康的光泽。 就像是什么会吸人精气的妖精,刚才还一副恹恹的模样,却只要一个亲吻就能抚平。 谢稚鱼脑子中转过这个想法,突然下意识问道:“南初,现在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 50-60 第51章 霓虹灯透过窗帘洒在稍显昏暗的房间内,光影流转间,闪烁着虚幻般的光。 谢稚鱼掐住脖颈的手指上移,擦拭过女人娇嫩柔软的唇。 牙齿轻轻蹭咬过指腹,带着微妙的酥。麻感。 舌尖很热,带着潮湿黏腻的触感,那些水溢出的水留存在她的手指上,在冷空气的作用下缓缓变冷。 但女人的身体是火热的,从眼角一直到耳垂下方的红晕蔓延,半明半昧。 她好像还没听清谢稚鱼在说什么,只是用朦胧的眼追逐着那道身影,莫名显得乖巧可怜。 “……想亲。”她低下头探出舌尖,再次含住谢稚鱼的手指,在唯有光影的夜色中轻微颤动,含糊说道:“继续亲我。” 明明很难受才对。 谢稚鱼甚至都感受到了随着动作滴落在指间缝隙的汗珠,是同她滚烫的身体全然相反的温度。 为了这毫无意义的亲吻,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她冷下脸,怒意来的如此突然:“南初,你这样作践自己,难道以为我会——” 连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想法的话,在看见南初鼻尖通红的可怜模样后闭上了嘴。 恨是真的。 可在这些恨从心喉中涌现出来之前,率先想到的是南初头发湿漉漉带着水汽钻进她怀中的模样。 那些过往的记忆带着汹涌的雨水穿过这座城,也霎时穿透她的心脏。 南初要是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会不会嘲笑? 谢稚鱼漠然松开扣住她下巴的手,将指尖的唾液用纸巾擦拭干净,低着头说:“你先吃饭,吃完再说正事。” 她总是无法克制,又很是厌恶自己随着女人的状态而心潮起伏。 有人在放烟花,那些火光照耀着,房间内更显的安静。 眼前的白粥被贴心掀开了盖子,还冒着热气。那些细密的水珠散布在碗沿,顺着弧度在桌上汇成一圈又一圈。 南初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但她更害怕再也没有和鱼鱼说话的机会。 因为,在讨厌她。 她晦暗难明的脑子里浮现出这句话,随之而来的是比之前更加令人惧怕的痛楚。 南初不敢再得寸进尺,将眼前的食物机械地送入口中,一勺一勺,压下涌现而出的反胃感。 “别吃了。”谢稚鱼抓住了她细白的手腕,是滚烫不已的触感,“……你又烧起来了,我送你去医院。” 她不愿意看见南初将那些东西痛苦咽下的模样。 南初抬起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将滚烫不已的脸颊贴在她的手背,轻轻蹭了蹭。 “……”谢稚鱼没有推开。 她垂眼看着,眼神复杂难明。 为什么说谎,为什么低头,为什么言不由衷? “快起来,去把衣服穿好。”她被染上热烈温度的手指抽动了一瞬,停滞不动。 她犹豫不决,并不询问。 南初自然没有回答。 她的眼眸潋滟,倒映着令她难过不已的模样,“不去医院,你会痛的。” 谢稚鱼顿了一下:“我为什么会痛?” 她有些难以理解,又觉得以南初现在这种糊涂的状态说起话来颠三倒四也很正常。 南初温柔抚摸着女孩的侧脸,嘘了一声:“别怕,我会治好自己的。” 她将自己的身体献了上去,在鱼鱼茫然睁大的眼中看见自己毫不掩饰的疯狂动作。 嘭的一声。 毫无准备的谢稚鱼朝后退了两步,在摔倒之前,她条件反射地护住了南初。 “嘶~” 比之前还要浓重的血腥味顺着相贴的嘴唇溢出,谢稚鱼撑起上半身,蹙眉问道:“你到底在做什么,能不能别疯——” 跪坐在她身上的女人擦拭掉因为磕碰而出现的伤口血液,用抱娃娃的姿势揽住了谢稚鱼的脑袋。 然后满足地叹了口气。 她的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明明想要更多,却只是难耐地咬住唇角的伤口,在女孩耳边轻轻呢喃着说道: “我听网上说,发烧的话只要多运动一下就好了。” 她不想面对那些,只想用令她心折的感觉将所有的不幸埋葬在漆黑潮湿的地底。 南初的心愈痛,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纯粹,她不住啃咬着鱼鱼凌乱不堪翘起的黑发,含糊讨饶:“……要试试吗?我现在很热,抱起来应该很暖和。” 谢稚鱼深吸了一口气。 是柔软又绵密的触感,滚烫的身体随着她的深吸反而让沁入鼻尖的幽香更显浓重,她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急忙往后仰头。 她感觉自己真的要在物理意义上窒息了。 可这具滚烫的身体依旧紧紧贴住她。 谢稚鱼感受着越贴越紧的身躯,急忙侧过头,却一不小心擦过女人的脖颈,引来头顶上方娇媚的轻呼。 “松手。” 抱住她的女人没有动静,反而在听见说话声后咬住了她的耳尖。 “……” 铃铛声一直在响。 在一阵乱七八糟的挣扎之后,谢稚鱼终于喘。息着逃了出来占据上风。 她的手抵在南初布满红色痕迹的锁骨,将女人压在身下,凛然开口:“不许再动了。” 南初檀木色的黑发披散开来,柔顺地环绕着纤瘦美丽的身躯,她鼻尖上挂着点点汗珠,双手被那条腕带捆在一起,终于无力挣扎,就那样躺在地上不动了。 谢稚鱼这才放松,继续说道:“闭眼,不许说话。” 南初带着哭求水汽的睫毛轻眨,顺从的闭上眼睛。 谢稚鱼抬手将那条捆住南初双手的带子扔的远远的,终于从刚才那差点失控的汹涌情。热中逃脱。 身下的女人很安静,呼吸也逐渐平稳。 在这里,在这个只有她们两人存在的空间内,对她做什么都可以。 谢稚鱼脸上的表情愈发复杂。 可这不是她想要的。 南初在试图逃避,就像她一样,逃避那些只要活着就无法和解的东西。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伴随着早已熟悉的钟声,她喃喃问道:“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啊?” 可南初无法回答。 她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谢稚鱼弯下腰,泄气倒在另一边。 这个姿势她只能看见南初布满红晕的侧脸,浓密的睫毛,紧抿的嘴唇,还有下巴和脖颈上清晰的指痕。 她捂住了眼睛。 滋—— 水壶在厨房嗡鸣,谢稚鱼关掉开关,将水倒进杯子中:“恩恩,这几天先休假……不是私人行程,我知道,不会。” 她知道汤姐最怕什么,但凡一个演员需要私人行程,那就说明这人要出事了。 免不得要出现什么突然结婚、怀孕、泡吧之类的演员失格的事。 “汤姐,还有一件事……” 等好不容易说服了汤姐,她这才看了眼安静的卧室,拿着杯子走了过去。 经过刚才的胡闹,南初看起来似乎是正常了一些,但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样子。 她扶起南初,抵住她的后背:“来,把药喝了。” 南初这次倒是没有作妖,乖乖将药卷进口中,将其全部吞下,然后就揪住被角看着她。 谢稚鱼给她重新量了体温。 37.5。 现在是早上六点半。 也许这女人就是来折磨她的,谢稚鱼对这个后果居然有果然如此的念头。 她迅速给Vic打了个电话,然后从衣柜中找了件衣服套在南初身上,抱起她下楼。 只等了五六分钟,Vic就为两人打开了后座车门:“已经通知了医生,我们等会直接上楼就好。” 她的目光完全没有在闭着眼睛的上司脸上停留,甚至在说完话后还贴心地关上了挡板。 南初的呼吸打在她的颈侧,难耐不已地在虚幻中挣扎着:“不要、不要……” 谢稚鱼正在回消息,闻言侧过头随口安抚:“不要什么?” “它们在咬你的手指。” 南初将自己的手同她十指相扣,没头没尾地在说完这句话后重新陷入了深眠之中。 片刻后,谢稚鱼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将其放在眼前认真查看。 手指修长,指甲圆润,除了几丝被指甲不小心划过的红痕外没有任何瑕疵。 这是她现在差不多要习惯了的手。 虽然有时看着镜子中自己的模样,她会在恍然间怀疑自己是否存在。 她看着呼吸急促,眉眼皱起的女人,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 *** 【请各位市民注意防范,台风将在……】 南初冷着脸坐在病床上,看也没看摆放在一侧的早餐,任谁在一觉醒来后发觉自己想要见的人不在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去备车,我要回去。” 她摸向自己的手腕,发觉鱼鱼给她的东西消失不见后表情更加清冷。 Vic差点给她跪了,发觉这几十倍工资真是不好赚:“南小姐,您的身体……” 见她要动手拔针,Vic赶紧面不改色地说谎:“谢小姐说等会来医院探望您。” 当然,谢小姐根本没这么说。 她送人到医院后就直接离开了。 但比起求南小姐留在医院治病这件事来说,还是等会出去打电话求求谢小姐更简单一些。 南初重新靠回枕头上,心中浮起的喜悦随着窗外狂风呼啸的景象而逐渐消散:“不行,太危险了。” “我要跟她打电话。” Vic啊了一声,在南初越来越冷的眼神中只好将手机递了过去,并转身离开。 “Vic,什么事?” 南初舔了舔唇边的伤口,突然有些胆怯。 她不知道鱼鱼会不会在听见她的声音后直接挂断电话,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一阵沉默后,电话那头传来问询的声音。 “……南初?” 第52章 谢稚鱼说完这句话后捂住了听筒,用动作示意心理医生自己先去门外接一个电话。 紧接着靠在走廊的墙上,看着窗外的树荫全都东倒西歪,被吹往同一个方向。 耳边只有狂风呼啸声,电话那边却依旧没有回应,她拿下手机扫了眼通话界面,在沉默间挂断了电话。 但是电话很快又重新打了进来。 “Vic,有什么事。”她好脾气地重新问道。 南初沙哑的嗓音终于从电话那边传来:“鱼鱼,现在天气不好,等会儿我喊司机来接你,不要自己坐车过来。” “过来?”谢稚鱼疑惑地问了一句,很快反应过来南初是什么意思,“我有点事,就不过来了。” 这就是不来的意思了。 她们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客客气气的状态。 也是,鱼鱼的脾气多好,就算之前发生了那些,只要用苦肉计就能获得她再次的安抚,这仅仅只是因为—— 谢稚鱼就是这样一个心软的人。 南初扬起的嘴角扯平,才堪堪浮现出的喜悦消失殆尽。 鱼鱼从来都是这样,和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就算生病的人不是南初,而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她都会去照顾。 南初攥紧手机,丝毫不顾自己因为这个动作而再次肿胀起来的手背:“嗯,那我来见你。” “我想见你,很想。”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用任何借口和手段,只是用话语来恳求。 电话那头突然很沉默,只有及其细微的风声。 “不行。”谢稚鱼泠泠的嗓音明明就在耳边,却仿佛从及其遥远的天际传来,“我这些日子都有事,过段时间再说吧。” “你……好好休息。” 南初急忙说道:“你照顾了我这么久,总该——” 谢稚鱼打断了她的话:“不管是谁,我都会帮忙。” “我现在真的有事,先挂了。” 咔哒一声,电话挂断。 南初保持着这个姿势坐在病床上,许久之后,她才按下呼叫铃,Vic也跟在医生后走了进来。 “她根本就不想来见我。”她看着医生重新将输液针刺进血管中,自言自语地说道:“是什么事让她这么忙呢?” Vic低下头:“南小姐,我马上去查。” “不用。” 南初抬手按住胸口,那些痕迹明明还在,但从自己的身体里涌现而出的却是这些强烈得多的酸涩与痛苦。 “以后都不用去查这些。” 她折腾许久的身体套在病号服中,显得空荡荡的,就连原本柔顺光亮的黑发也失去了光泽,在这窗外如同末日降临一般的景色中,南初就这样孤独地垂着头说了一句什么。 “……” Vic动了动嘴,没有说话。 她突然发觉,一直在她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南小姐,其实也有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 “南小姐,”她的专业素养告诉她,这种时候只需要点头就好,但她想起谢小姐看向自己上司时的表情,还是多嘴了一句,“谢小姐送您过来时很紧张您。” 南初瞥眼看向她,密密匝匝的睫毛随之颤动,就连苍白的面容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如果是你生病晕倒在她面前,她也会这么紧张的。” 她自嘲一笑,又带着一些连她也说不分明的情绪:“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被我这种人缠上。” Vic觉得不会,她总觉得南小姐似乎将一切美好的词汇全都堆叠起来,汇聚成一个完美的身影。 但人是没办法样样都好的。 *** 谢稚鱼重新回到房间内,在听完心理医生的话后平静问道:“您的意思是,先观察一段时间?” “没错,谢小姐。”艾尔翻了翻自己的记录,“按照您的说法,这种情况只出现在南小姐和您之间,那么就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 “我个人建议,要么同吃同住持续观察,要么暂时远离一段时间。” 她合上记录本,看着面前皱眉思索的女孩,柔声询问:“需要做一次心理诊疗吗?” “南小姐每个月都要拨一笔款给我,但我就见过她一次。”她摊开双手,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道:“你或许也应该放松一下。” 她刚才的记录,不仅记录了南小姐的状况,也通过这次聊天,发觉面前的这位年轻人心中有着某个无法逾越的障碍。 谢稚鱼摇摇头:“不必了,我很好。”她完全没有当回事,而是站起身告别,“多谢您的好意,我会好好考虑的。” “那好吧。”心理医生不是神,病人不配合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我送你。” 艾尔站在门口,看着那道身影上车离去,缓缓摇了摇头。 谢稚鱼再次接起电话,这次不再是那个因为自己的号码被拉黑,只能用下属的电话打过来骚扰的女人了。 刚接通电话,那边就迫不及待地说了几句。 “谢小姐,”Vic捂着嘴,小心翼翼,“您和南小姐是不是吵架了?” “我没有刺探您私生活的意思,只是现在南小姐在生病,很多事情或许只有您才能——” “总找我也不是办法。”谢稚鱼委婉表达道:“我有自己的生活,围着一个人转……我已经腻了。” “我接下来还有工作。” 虽然还是有些在意南初到底是什么毛病,但她并不想为此付出更多的时间。 她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抱歉,打扰您了。”Vic没有多说些废话,马上挂断了电话。 谢稚鱼放下手机。 窗外的景色同多年前相比变化很大,又好像没什么变化。呼啸的狂风将泛黄的叶片卷起,扑向暗沉的天空。 但如今的天空和过去的并没有任何区别,这大概是唯一能令她感到欣慰的事了。 叮叮叮—— 手机上开始不断弹出最新消息。 :p的挺好,是哪部还没上的电影?到时一定会去电影院支持! :那时候我就看她们俩不对劲,你们还说什么都是假的 :现在人证物证确凿 :快辟谣啊!南星是干什么吃的?连律师函都不会发? 谢稚鱼划开手机,平静许久的v博上再次爆了一个热搜。 #南影后夜会某新晋演员,举止亲昵,甜蜜互动 上面是她以公主抱的姿势,将不配合的南初塞进后座的照片。 黑色的风衣垂下一半,她们的侧脸暴露在昏黄的路灯下。 有风将她们的黑发纠缠在一起,一人半梦半醒地抬眼,单手勾住另一人的脖颈。另一人好脾气地低着头,明明面无表情,却在对视时带着一种缱绻无奈的意味。 不像是偷拍的照片,反而像是特意邀人拍摄的双人写真。要不是照片上其中一位主人公是她,谢稚鱼都要夸一句拍的唯美好看了。 下方的即时评论刷新*的很快。 :我都有点磕了 :磕什么?磕血糖? :那个姓谢的在姐姐身上吸的血还不够?发现自己一个人没办法独立行走,又蹭上了是吧? :还不辟谣吗?过去半小时了 :怎么回事?感觉同样的事好像经历过一遍( …… 谢稚鱼揉了揉眉心。 没有南初的默许,这些有关于她隐私的话题,早就在发布出来之前就被公关,实在是不得不让她多想。 但她还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汤姐的电话就迅速打了过来:“稚鱼,这是要公开的意思?” “就算南星那边有专业团队,这种大事也要和我们商量一下……” 谢稚鱼抿嘴问道:“什么公开?” 汤妍顿了一下,诧异说道:“昨晚我们打完电话后,南星那边的人一大早就跑了过来,说你前段时间已经和南小姐订婚……问我们后续怎么办。” “我们当然说是要问你的意见。现在这样……”汤妍压低声音,“是确定要公开?” 谢稚鱼捂住听筒,朝司机重新报了一个地址,然后继续说道:“没这回事。” “汤姐,你们先当作没看见,等我的消息。” 她脸上原本沉静的表情冷了下来,如果南初只会用这种手段逼她就范,那她 私人病房内。 “南星的公关部门错误揣测了您的想法,现在正在初步拟定公关方法,不会让谢小姐的人气……” “不是。”南初推开眼前的食物,“是我之前吩咐的。” 她以为用失忆的方式可以将鱼鱼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自信的提前准备好了在结合后公布一切的计划。 后来发生的一切让她再也没有精力在乎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所以公关部门才会听从她的之前的安排,默认那些记者将拍摄的照片发布出去。 说不定还在其中推波助澜了一番。 她抚摸着这张照片,冰冷的触感让她清醒了过来:“我现在的脸色如何?” Vic:“……有些差劲。” 南初抬手触摸自己的脸,重新躺回床上幽幽问道:“你说鱼鱼会听我的解释吗?” “如果南小姐您好好解释,或许可以。”Vic硬着头皮开口。 “我做错的可不仅仅只是那件事。”南初关闭手机,看着黑色屏幕上倒映着的影子。 她的冷漠,她的无视,如同利刃穿透了自己心脏,而那些爱如同死灰下的余烬,一直竭力想要破开灰蒙蒙的烟气燃烧,又总被那场雨浇灭。 南初眼中情绪翻涌,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弧度:“现在这样呢?脸色好些了么?” 风声渐缓,海城的天气就是如此变化无常,一天之内能够经历好几个季节。 谢稚鱼朝站在门口Vic点点头,抱着果篮走了进去。 南初正翻看着一本厚厚的的旧书,恰好抬起头:“鱼鱼,你来了。” 第53章 沉闷的房间内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南初合上书籍,微笑着:“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她们彼此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可在南初口中,谢稚鱼就好像是为了来探望生病的她而风尘仆仆地赶来。 那本书的扉页上写着一段话。 在我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但南初觉得,鱼鱼倒像是能够漫山遍野开放的午时花,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活下去。 “要听我的解释么?” 女人覆着薄霜的唇紧抿着,突然莞尔一笑,眉眼间却流露出淡淡的忧郁之色:“也许你不是很想听。” 一滴雨先是落在了紧闭的玻璃窗上,紧接着噼里啪啦作响,稀薄的水汽遮蔽了这片天空,这里是只有她们两人存在的孤岛。 谢稚鱼站在病床前,刚才在路上已经打好腹稿的话语在对上女人的视线后突然觉得没有必要。 “不用,反正说来说去都只是些同样的话。” 她捂住耳朵都能够猜到南初会说些什么,因为这些话,她已经说过无数次了。 南初点点头:“谢谢你来看我。” “不客气。” 谢稚鱼脸上的平淡神色丝毫未变。 在这嘈杂的雨声中,她们之间突然没有了任何话说。那些在痛苦的恨中挣扎寻找快乐的想法随着头脑冷却而消失不见。 只余留下窗沿缝隙中费尽力气也擦拭不干净的肮脏灰尘。 小时候多么渴望有人来救她,现在就有多么痛恨将她拯救出来的人。 但依旧爱着。 南初看向她的眼底,笑着说道:“正下着大雨,不如等雨停再走?” 谢稚鱼有些兴致索然。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大喊大叫,质问南初为什么总是做一些徒劳无功的事,将那些尖锐刻薄的话全都说出口,然后带着这种如影随形的感觉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可是不用。 南初恰好在此时开口:“如果直接否认我们之间的关系,届时在工作方面肯定会有影响。”她满眼都是真心为谢稚鱼考虑的模样。 毕竟对她而言这些事都不算什么,她现在已经不需要靠不断工作来维持自己的人气了。 “我想,要不然直接大方告诉所有人,我们是朋友。”她轻轻开口:“反正娱乐圈的塑料友谊比什么都多。” 谢稚鱼试图从她的表情中得到这样做的答案,却依旧只能得到一个结果。这么兜兜转转一大圈,就只是为了逼迫她坐在这里,面对面聊天? “我不愿意。”她冷冷地说:“就算是假的,我也不乐意。” 她们拥抱,接吻,交缠,也在各自不同的时间中互相憎恶过对方。 “你做出这种事,最后的解决方式就是让我继续和你做朋友?” 谢稚鱼真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可就算是尽力勉强,嘴角也根本无法上扬,只能冷着脸:“我不接受这种处理结果。” “可这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案,而且这样做你还能——” “南初。”谢稚鱼鸦羽般的睫毛扬起,认真地说:“为什么你做任何事之前,总是做不到去询问另一个当事人的意见呢?” “我是人。”她的眼中满是沉重的叹息,“我是有喜怒哀乐的活人,不是任你借着为我好的理由,将我捏圆搓扁的玩具。” “当年你背着我和夏灵萱约会,在你心目中也是为我好,对吗?” “好在哪里?”谢稚鱼格外冷静地重复问道:“这件事对我好在哪里?”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南初用力揪住了自己胸前的衣服,无法掩饰地大口喘息着。 那些雨,那些血,那些在窗外随之而落的黄色花瓣,再一次久久缠绕在她的心头,面前的女孩脸上浮起有关于死亡的黑色印记,是经久不停纠缠着的梦魇。 “……对不起。”她头痛欲裂,起身跌落在谢稚鱼面前,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近乎自虐的想要被伤害,“对不起、对不起。” 她想让鱼鱼不要再说了,但除了毫无意义的对不起外,完全没办法说出其他话来。 “承认你那时只想到了自己,其实并不难。”谢稚鱼抽回手,沉吟着说:“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 “自私、冷漠、薄情寡义,唯利是图……”她语气轻松地说出了一些词,在南初怔忡的眼神中继续说道:“可怎么办呢?” 没有人能够回答。 爱和恨是没办法相互抵消的,就如同此时此刻,明明只想将刀抵在她的胸口,但在看向她的眼眸时却只是觉得,她眼尾的弧度很美。 谢稚鱼后退几步:“你确实应该向我道歉。” “我不接受这种做法,也不想蹭你的热度。”她再次重申道:“任何与我有关的事,你都应该问我的意见。” *** 【南星v:近日有不少媒体胡乱揣测本司某位艺人的感情生活,已将律师函以邮件的形式提交给诸位的法务部门…… :那大晚上的,这么亲密地抱在一起,你不要告诉我是朋友 :散了吧散了吧 :朋友怎么了?朋友就不能抱? :南影后开直播了 一瞬间,还在网上互相骂来骂去的人瞬间涌入直播间。 “谢谢大家的关心,确实是谢小姐在察觉到我生病后紧急联系了我的秘书,一同送我去的医院。” 南初的脸上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失去了往日的润泽,纤细的手腕在宽大的病号服中显得格外苍白:“不是约会。” :姐姐说的我都信 :确实,我看了好几遍那张照片,明明还有其他人在,只是之前都没人说 :我也看到了 :为了谢小姐,居然愿意直播辟谣,要知道南影后从来没参与过这种活动啊 :更好磕了是怎么回事…… 下面的评论很快就变成了‘谢小姐谢小姐’的鹦鹉学舌般的狂欢。 “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影响……谢小姐并不想让这件事一直占据热搜,所以在我们俩公司进行商议后决定由我进行辟谣。” #此事到此为止# 谢稚鱼看着再一次热闹起来的v博,随便翻了几下,然后手一滑,点进了有着她们俩照片的超话内。 :真好吃啊,看到南影后的眼神没,直播的时候一直在往左边看,说不定那位谢小姐正在旁边牵着她的手,然后…… :多来点 谢稚鱼默默关掉手机,觉得现在的人真的都太难懂了。 “谢小姐。”Vic从病房内走了出来,“我派人送您回去。” “后续情况南星的宣传部门会接收,最多三天,就不会有人再谈论这件事了。” Vic正打着司机的电话,却被谢稚鱼阻拦:“不用,我自己回去。” “谢小姐,其实这件事真要说起来……”Vic犹犹豫豫,不知道应不应该解释。 就连南小姐都没说,如果由她这个秘书开口,总有越俎代庖的感觉。 “不用替她解释。”谢稚鱼淡淡说道:“我们不是因为这些事才分开的。” “而且不管如何,这些事都是由她而起。” 她知道旁人都不会懂,所以也不想多说。 谢稚鱼朝着Vic点点头,打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Vic看着群内不停闪烁的消息,莫名觉得这两个人都有些可怜。 雨从玻璃窗上密密麻麻滑落,泛黄的叶子可怜巴巴地落在窗沿,然后随着不时呼啸的风飞向空中。 但它在雨中没办法飞太远。 谢稚鱼的视线随之渺远,很快收回。 南初还坐在床上,面前的直播间早已黑屏,但还是有不少人在不停送着各种颜色的礼物,那些光洒在她瘦削的脸上,眼神空洞毫无波澜。 她的灵魂不在此处,只有知道她名字的人才能唤她回家。 “南初,我先回家了。”谢稚鱼沉默告别,“再见。” 有人呼喊她的名字,是因为要告别。 南初终于偏过头,眼眸幽深如海底,明明病弱苍白,却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 她小声询问:“……你还愿意再见我吗?在我病好之后。” 她装疯卖傻,无所不用其极。 南初有多渴望眼前的女孩能够毁灭她,就有多渴望听见不一样的答案。 谢稚鱼的视线就像清晨在阳光下啾鸣的鸟,轻巧地绕过眼前,只看向窗外的风景:“大概吧?” “毕竟我们都在娱乐圈,总会有见面的时候。”她看着玻璃窗上缓缓滑落的雨珠,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你可以在病好后去和艾尔见一面,我觉得她的专业能力还是值得……” “好。”南初一口答应,“我们、我可以寄东西给你吗?” 她不敢说我们,也不敢再说些有关于重新开始的话,在百般纠葛中,她终于察觉到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询问另一位当事人的意见。 ——即使晚了很多年,已经没什么用了。 “最好不要。”谢稚鱼看了眼手机,“我不是很想收到你的东西。” “如果送过来我会扔掉。” “好。” “还有不要再让你的下属来打扰我。” “好。” “你也不要来。” 南初定定地看着在自己面前站立的女孩,那是完全不同于之前的那副模样,又在恍然间和之前一模一样。 在谢稚鱼死去的前两年,她其实经常做梦。 梦中永远都是闷热潮湿的夏季夜晚,她们穿着睡衣,滚烫的胳膊挨在一起,水池中的蛙鸣此起彼伏。 从隔壁的房间里传来电视声,风吹过时枝桠互相碰撞婆娑作响。 在梦境的最后,永远年轻的那个女孩会凑近她耳边呢喃:“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南初知道。 无论多么悔恨,多么痛苦,她也不会再回来。 第54章 这也是梦吗? 风一吹,树冠上的叶子簌簌动了起来,眼前的女孩一言不发,雨也越下越大。 南初的心脏突然被一阵剧痛攫取,但她没有醒过来。 ……可这不是梦。 “我做不到。”她牙关紧锁,克制住那从心底蔓延而出的可怕冷意,低声说道:“我总会来见你。” 女人半阖着眼,嗓音是不同于往常的沙哑,她靠在床头,纤细的手指搭在被子上,却显得还要苍白几分。 谁让你又出现在我眼前呢?南初品尝着这种痛苦满怀甜蜜的想。 你逃跑,我追赶。总有一天,我们融入彼此的骨血,再也不会分离。 除非你杀了我。 她不由自主地幻想着,鱼鱼会怎样下手呢?拿硬物敲打我的头,将我推下阳台,还是用温暖的手掐紧我的脖子,令我无法呼吸? “而且,我真的……很想你。” 从那些潮湿闷热的梦境开始,到后来再也无法看清你的模样,其实一直都很想你。 南初从未坦诚说过这些话。 她一直告诉自己,必须在任何情况下保持清醒,不能暴露自己的软肋,也不能流露出脆弱的样子。 女人终于看向她,试图从中汲取到任何能够让自己鼓起勇气的养料。 但她失望了。 谢稚鱼的眼眸中只倒映着窗外那毫无意义的风雨,没有她的存在。 “很想我。”谢稚鱼并不觉得这是思念一个人应该有的态度,但她暂时没有反驳的心情,“那就算是想我吧。” “然后呢?你在想我的那些日子里都做了些什么?” 南初怔忪地望着她,嘴唇毫无血色。 “工作、订婚、拍戏……”谢稚鱼一件件数着,平静总结道:“你很忙,听起来并没有多长的时间能用来想我。” “这么多年过去,你怕是连我当初长什么样都忘记了。” 南初想要反驳,但对上鱼鱼的双眼后突然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未认真看过眼前之人的模样。女孩的眼尾微微下垂,唇肉丰润,吸吮时会有着丝丝甜意,面颊饱满,还带着健康的红晕。 而当初的谢稚鱼是什么样子? 那些雾气将整个世界包裹,她越想看清楚,就越是迷茫无措。 南初咬住下唇,疼痛愈盛,她就愈发清醒。 该怎么说?该怎么做? 她接受不了自己从此以后成为连擦肩而过都不能拥有的陌生人。 也接受不了某天在电视上看见谢稚鱼结婚的消息。 谢稚鱼看着犹如一尊玉雕般垂眸坐在病床上的女人,微微颔首:“想不起来?” 她完全不觉得生气,只是有种尘埃落定的错觉,她不是早就清楚。 南初不就是这样,制成她底色的东西不是那些感情,而是克制,漠然,还有审时度势。 她一直觉得,就算第二天就世界末日,南初也会先把今天的工作完成。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她好心安慰,“反正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谢稚鱼再次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我要走了。” 她不能一直和南初杠在这里,没那么多闲工夫。 又等了几秒,没等到女人回应,她直接转身离开。 门被轻轻关上。 等房间内重新变得安静,南初这才小声开口:“……不都是你吗?” 不在乎任何东西,只在乎是你这个人?为什么不行? 她按下呼叫铃,朝着匆匆走进来的人说道:“去把——”那些录像带和照片。 她的表情突然凝滞。 那些照片也好,录像也罢,上面都只有她一个人。 那个人从来只出现在相机照不到的地方,她看到的那些,包含着爱意让她为之心折而坚持到此时此刻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看到的只有自己。 原来什么都没有留下。 “南小姐……南小姐、您怎么——”助理猛得闭嘴,低头看向地板。 南初眨眨眼,才发现有更多的泪顺着脸颊滑落,一点一点滴落在手臂上。 她看着窗户玻璃上属于自己的模糊影子。 原来她真正伤心的时候是面无表情的,眼中不会有层层叠叠递进的情绪,艰涩的喉咙也不会让她吐出那些求饶的话。 她偏过头,看着面前慌张不知所措的助理居然笑了一下:“我也会因为生病而感到难过,很惊讶吗?” 助理小心抬头,看了南小姐好几眼:“当然,生病确实很不好受。” 但她想起刚才那位同她擦肩而过人,总觉得让南小姐哭的并不是身体上的痛楚。 果然这个世界是公平的,这么有权有势又长得好看的人也会为感情烦恼。 “你出去吧。”南初脸上的笑缓缓收起,“我自己一个人呆会儿。” 门再次合拢,她的心却始终无法平静。 那些过去犯下的错误无法逆转,她想要找回来,但时间过去太久太久。 她们离的也越来越远。 南初站起身,推开了窗户,冰冷的雨打在她的脸上,和泪水混合在一起。 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许多个瞬间,她都想要做些能够让自己不那么痛苦的事,可她总会想起那天她躲在门外,完全无法鼓起勇气去告别的人。 南初抬起头。 有个地方一定会有鱼鱼的照片,她要去拿回来。 天色渐暗,铅灰色的层云缓缓汇聚在一起,不时有光亮在其中闪烁。 谢稚鱼打着伞,听着雨落在伞面上,思绪有一瞬间的飘忽。 天气预报上说明后两天或许就会有台风过境,可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是很平静的样子,明明以前海城提前几天就会停工停学,大家都会提前去超市买一大堆东西躲在家里。 她想了想,走进了超市。 咔哒一声,客厅内的灯光被打开,她将手中的塑料袋放在桌子上。 “泡面、罐头、薯片还有巧克力。”谢稚鱼打开电视,自娱自乐,“……挺好,都是汤姐不许吃的。”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南初好几年前拍的电影,她在里面扮演了一个同以往完全不同的角色,成功完成了自己的转型。 果然,想要完全不见她是不可能的。 现在不就又见到了。 谢稚鱼拿过手机,给自己的经纪人重新报备了一下情况,这才登上自己一直是助理管着的v博。 她最后发的那条v博下已经多了很多条消息,乱七八糟汇在一起。 有辱骂、有称赞,还有各种不同的质疑。 还好她现在也算是有些粉丝,所以只要不是专门翻看,是看不到那些难听的话的。 谢稚鱼v:谢谢大家关心,这只是一件小事,大家早点睡吧,晚安。 下方一瞬间刷出好多顶着南初各种美照的账号。 :姐姐人美心善,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加油 :注意身体,你新出的电视剧很好看,已经拜托周围所有人都去支持! 南初的粉丝和她这个人一样,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她脱掉鞋子,直接躺倒在沙发上,用手挡住了头顶明亮的光线。 叮咚—— 谢稚鱼睁开眼,一瞬间听见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天光大亮,门铃声还在继续。 她起身开门,发觉是小田正提着一份东西站在门外,见她开门毫不客气地顺着门的缝隙钻进房间内。 然后从厨房熟练地拿出碗筷,“你的电话打不通,汤姐让我过来看看,我顺便给你带了点吃的。” 小田将看起来毫无胃口的蔬菜沙拉拌上酸醋汁推了过来。 “我现在不饿,你吃吧。”谢稚鱼这才发现自己又忘记充电,导致手机自动关机了。 小田摇摇头:“我又不需要上镜好看,吃这种东西干什么,倒是你……算了,你这么瘦。”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一大早带这么难吃的食物过来。 谢稚鱼正在连着充电线查看手机上显示的各种消息,闻言开口:“今天我不是休假,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昨天爆出来的事,汤姐不太放心……小田没有多说,而是询问道:“我去给你买早餐,要吃什么?” 谢稚鱼拿起一旁的帽子口罩:“不用,我们一起去。” 现在是早晨六点,还有一些环卫工人正在清理昨晚被吹下来的残枝败叶。 路过的高中生三三两两结伴,互相嘀咕着。 “有几个私生饭偷偷跑进医院见姐姐,却听说姐姐根本就不在医院里。” “姐姐的助理很着急,那个私生饭听见了助理在医院后花园打电话—— “她们都有病吧?都说了不要去追私人行程!不过……网上根本没人提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大粉私人小群里啊,昨晚那个私生饭在超话里发了好几条,虽然马上就被删,但还是有人拿着截图私下去问。” 高中生的脸上带着一种不符合她年纪的担忧。 “工作室一直在装死,从前段时间开始就不对劲了,姐姐没有丝毫行程就算了,还冒出来什么要退圈的谣言,现在又发生这种事…… “群里现在都爆炸了,要不是群主说这件事关系重大,谁敢爆到网上就再也别进群,现在都……” 谢稚鱼默默听了一路,朝前快走几步,拍了拍这个高中生的肩膀问道:“你说的姐姐,是南影后吗?” 高中生回过头,紧张地打量着面前这位浑身上下都穿得一团黑,只露出漆黑双眼的女人。 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一晃而过,好像就在这两天内见过。 但她没有多想,迅速否认:“没有,不是!” 高中生试图让自己显得更凶,用力瞪大了眼睛:“你这人怎么随便听别人说话啊?!” 谢稚鱼收回手:“抱歉。” 她看着小跑离开的几人,触碰了一下放在口袋中的手机。 第55章 和她没什么关系。 谢稚鱼垂下眼睑,看着地面上的砖石纹路。 说不定只是谣言而已,南初不好好呆在医院,能去做什么,她要是出现在公众场所,热搜上肯定早就被爆出来了。 “稚鱼,你要吃什么?”小田等了一会儿,看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原地发呆的人,问道:“要不然——” 谢稚鱼抬起头,眼中的阴霾迅速消散:“就上次你给我带的早餐就好,麻烦打包。” 现在她还挂在v博热搜上,跑出来买早餐本就很出格。 只是小田还是新人,对她的态度还处于一种讨好弱势的状态,要是今天汤姐在这里,绝对不可能允许她只做这点伪装就大剌剌跑出来买早餐。 片刻后。 谢稚鱼心不在焉地吃完早餐,扫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我记得公司里说最近有演技提升班?我能去吗?” 忙碌了这么久,突然闲了下来,还真有些不习惯。 小田正单手拿着手机飞速打着字,闻言抬起头,仔细想了想:“都已经放假了,下一节课在五天后,这不是有台风么,群里不是前几天就通知了。” 她有些犹豫地开口:“要不然,我拜托汤姐以公司的名义去问问南星那边的人?” “问什么?”谢稚鱼怔住,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表现得很明显吗?” 小田点点头:“从刚才在外面你听那个高中生说南小姐失踪之后就很明显了。” 她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情况,要说在一起吧,又各自都是讳莫如深的样子。 可要说不在一起,就连她这个外人都能够看出来这两人间关系的不一般。 “其实汤姐也不是那种棒打鸳鸯的绝情之人,而且那可是南小姐啊……就我们公司,要是能搭上南家,老板都要笑死了。” 小田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但谢稚鱼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窗外又开始下起小雨,细细密密的雨声敲打在栏杆上,她的心中也泛起包裹着苦涩意味的涟漪。 原来这么明显吗? 有时候她也问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南初,是因为年少时的初次心动,难以追赶的不舍不甘,还是被毫不犹豫欺骗的痛恨? 这些组成了无法远离那些过往,又没办法放下一切重新生活的她。 恨总是比爱要更加持久的。 可恨来恨去,只恨南初当年根本不够爱她,所以多年来的习惯才会让她如此在意南初。 她眼中的神色逐渐趋于平淡:“不是。” “什么?”小田停下话语,诧异地看向她。 谢稚鱼认真地回答道:“我们没有在一起,她现在也不是我的女朋友。” 她喃喃说着,声音轻若无闻:“我们只是,年少时就从未分开过。” 时光跨越的距离对她而言不过一瞬,所以其余的那些与她毫不相干。 瞻前顾后、犹犹豫豫。 她总是没办法学会南初的果断。 滚滚闷雷在积雨云中扩散涌动,突如起来的响声伴随着灯光的闪烁。 嗡的一声,头顶的灯光熄灭,窗外的雨声瞬间哗然。 停电了。 这一瞬间,所有能够用肉眼看见的事物都变成黑色的剪影,只有还亮着蒙蒙光亮的天空铺过一道蛛网似的闪电。 小田放下捂住的耳朵,咂舌道:“之前网上说海城的雷暴特别可怕我还不相信,现在看起来还是我太想当然了。” 她敏锐地发现谢稚鱼并不想再聊,很快便转移了话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我在这里陪你?” 听汤姐说,谢稚鱼的资料上写过,她特别害怕黑暗封闭的空间,就连过夜都要开灯开门。 谢稚鱼摇摇头:“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她又紧张提醒道:“不过得等雨下小点再走,路上很危险。” 被人关心,不管怎么样都是开心的。 小田笑着点头:“不过雨下的真的很大啊,听说海城有很厉害的排水管道系统……” *** 谢稚鱼找了个买东西的借口从家里跑了出来,撑着伞站在公寓门前。 她从原来的位置拿出钥匙,插入锁孔中。 门吱呀一声开启,房间内和她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南初不在这里。 原本也只是想着南初要是出门,说不定会来这里。 她半蹲下身,从最下层的书架内抽出了一本厚厚的书籍,打开后里面夹着一张保存完好的照片。 是唯一一张属于她和南初的合照。 “谢小姐?”门口传来讶异的叫声,“你怎么也在……” 谢稚鱼抬起头,看见Vic正收起伞,雨滴在地上汇成一滩流水。 “我路过这里,进来看看。”她将照片重新夹进书本中放回原位,“南初……还没找到吗? Vic站在门外:“南小姐在出门前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要找一下、那位小姐的照片……” 所以她让其他人去南小姐另外的住宅寻找,自己等在这里。 不过这种话,实在不好当面说。 她有些为难地看了过去。 谢稚鱼起身,将勾在书柜上的装饰重新放好,蹙眉说道:“我小时候看见相机就会哭,根本没有拍过照片,后来就只拍南初——” 她看见Vic第一次没有了那干练认真的样子,而是小心翼翼问道:“谢小姐,您要不要先从房间里出来,我们去找个地方慢慢说。” 谢稚鱼:“不用这样,我还没疯。” 她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色:“不过要说起照片……” “我倒是知道南初会去哪。” *** 南初的车在半路就抛锚了。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她并没有选择打电话让人重新送一辆车过来,而是打着伞从很远的地方,走到这被水漫过脚背的砖石小道上。 这条路只要一下雨就会泥泞不堪,后来有人为了讨好她重新修了好几次,终于好上了一些,虽然积水量依旧很严重。 她走过无数次这条路,也无数次在同样的地方停下来。 南初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被伞面遮挡的地方全都淋得湿透,黑色的发有几缕粘在惨白的脸上,风衣下摆不住得往下滴落着雨水。 她喘着气,是狼狈不堪的模样。 但她宁可站在原地淋雨,也依旧像脚下生根般不愿意往前再走上一步。 两边是排成一列列的墓碑,她记得这些人,因为在这些年里,她一直都站在这。 那些人说她痴情,每年都来看意外去世的前女友,但实际上她从来没有真正去过。 鱼鱼就在不远处,但她一次都没有鼓起勇气。 “哎!”一道苍老的女声在后面喊着:“今年你来得有些早啊?” 南初回过头。 带着草帽,拄着拐杖的老人正费力提着一个篮子站在不远处:“往年你都是……这个月六号,六号才站在这里,今年换时间了?” “不过也是……” 南初记得她。 每年她站在这里又不敢往前时,就能看见她提着东西经过,大部分时间是自己一个人,有时一个年轻女孩会挽着她的手,然后不住打量着自己。 “嗯,有重要的事必须要来。” 可能老人家就是话多,就算南初只说了一句话,她自己一个人也说的开心。 “我的妻子就埋在那里。”她指了指南初旁边的一座墓碑,“为了陪她,我找人托关系留在这里工作,也不知道她天天看着会不会嫌弃……” “她啊,当年就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才答应和我在一起的。” 老人拿出毛巾,在雨中擦拭着墓碑上年轻女人的照片。 “不害怕吗?”南初轻声询问,上前几步将伞撑在她的头上。 老人将篮*子里的东西细心放在地上:“怕什么?”她抬起头,看着这个狼狈的女人,“总得收拾一下,不然怎么见想见的人。” 南初垂眼,在睫毛上滚动的水珠顺着眼角留下,在脸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她没有一次,去见过想见的人。 因为她做了亏心事,所以无时无刻都在害怕,甚至只敢躲在角落里偷偷遥望。 “您说的对。” 南初紧握伞骨,默默站在原地。 老人扶着腰站了起来:“走吧,去我那烤烤火,等雨小些我让女儿送你回城区。” 树林中才刚在雨中蔓延的雾气很快就被一阵风吹散。 也许是墓园内一般只有那几天才热闹,所以老人对突如其来的客人很热情。 南初正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擦拭着湿透的黑发,外套已经被放在炉子上烘烤,风将那些树枝都刮成倾斜的形状。 这里的视野被这些树遮挡,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老人端来一壶茶水,还从柜子里拿出来许多糖果饼干:“吃点吧,你的脸色太差劲了。” “我听孙女说,你是大明星?”她看着窗外的雨幕,微微笑着,“她还想着找你签名,不过被我骂回去了。” “后来我看了一些你演的剧,确实不错,难怪那丫头读高中了还求她妈妈,每天都抽出时间给你做……做什么来着?” 她正想着,门外却传来汽车行驶的声响,她站起身诧异道:“今天来的这么快?平时不拖到最后时限都不会上来的……” 茶杯倾倒,热气弥散。 某个熟悉的身影打开车门,南初站了起来,在犹豫片刻后,还是冲向雨幕之中。 用力抱住了她。 不是骨骼,不是灰尘,不是蚊虫啃咬。 她的身体是温热的,心脏在胸腔内健康跳动,垂在一侧的手臂抬起,想要动手推开,南初更加用力,冰冷的唇紧贴着她颈部的脉搏,用一种恍惚的语气在她耳边说道: “我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见到你。” 第56章 谢稚鱼的双手垂在两侧,没有拥抱她。 湿透的黑发紧贴着她,明明被人死死搂住脖子,属于女人身体的温暖却完全没有传递过来。 她偏过头,只看见昏沉阴雨下沉默的墓园。 那些雨落在睫毛上,瞬间从眼尾处滚落,像那些她根本无法留下的眼泪。 谢稚鱼保持着这个站立的姿势幽幽开口:“先进去吧,我不想生病。” 要是她因为淋雨生病而没办法工作,汤姐肯定又会念叨很久。 南初僵住身体,强迫自己离开这令人贪念的怀抱,看着眼前发丝微乱,被水色揉乱的女孩,张张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几位先进来烤烤火再走吧?”刚才的老人恰逢其会地说:“山里的天气可比其他地方要冷很多。” 站在一旁不知道该不该上前的Vic也举起伞,赶紧说道:“南小姐,不如和谢、谢小姐先进去?” 她今日经受了巨大的挑战,原本精明清醒的大脑即将停摆,需要暂时坐着思考一下。 林中的雾气化为冰冷的水滴,从树叶枝桠上滴落,令人不自觉地打个寒颤。 谢稚鱼从旁边绕过挡路的人,躲进屋内:“奶奶,实在是打扰了。” 老人笑眯了眼:“哈哈,我经常一个人守在这种地方,有人陪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闺女又忙,外孙女还是上高中的关键时期,好不容易放假吧,说是要刮台风,一定要接我回去,海城的台风哪这么厉害,当年最严重的时候,我就住在这里……” 或许是人老了就容易回忆往昔,所以她只要遇见旁人,就忍不住说很多话。 谢稚鱼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样子,而是时不时接上几句。 南初穿着单薄的衣物,坐在一旁,不时抬头看她。 有时她想,就这样和鱼鱼在一起,躲去远远的地方,每天生活在一起,节假日可以出去旅行,死前闭上眼睛,也会觉得很满足。 可她总是不甘心。 她不愿意接受再一次被碾碎的命运。 所以她去争、去抢,将所有的一切全都揽入怀中,然后渐行渐远,没有回头。 “我想起来了,你也是明星对吧?”老人在饮了口热茶后继续开口:“之前我听孙女说,你们俩……” 谢稚鱼连忙说道:“对,不过我才刚入行没多久,这不算什么。” 南初从进来后就低垂着眉眼,听见这句话后也只是顿了一下,并没有反驳。 老人的目光逐渐恍然,转头看着门外连续不断的雨:“要珍惜每一刻能够见面的时光啊。” 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年轻时说着明天见,却再也没有相见的人,想到了自己早逝的亡妻。 “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 谢稚鱼不由自主地看向南初,却不妨和她对上了视线。 她的眼眸总是黑沉,像被霜雪覆盖的枯井,在有极少数时候才会软成春季湖畔的流水。 可现在的南初好像早已遗忘那些,只是一味的想要得到儿时弄丢的糖果,不管品尝时是否还如当年那般甘甜。 “……” 谢稚鱼率先移开视线,低声回答:“是啊,意外来的几率总是会大一些。” 莫大的悲伤伴随着沉闷的雷声袭来,那些爱和恨,幸福与伤痛,原本会被埋藏在滚滚长河之中,却因为命运的垂怜而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一阵汽车的行驶声从外面传来。 有女声隔着门大喊:“妈——快点上车,我晚上还要回医院值班!” 老人赶紧站起,回应道:“都说了不要喊这么大声!”她看向还在房子内的几人,“是和我们一起下去,还是祭拜完之后你们自己……” 她还没忘记南初上来时那狼狈的模样,再加上现在有人陪伴,她这个老婆子就不在这里惹人厌了:“那边仓库我堆了很多东西,想用直接用,钱放在桌上就好,还有……” 外面的女人冒雨跑进来:“怎么还没收拾好?反正过两天我再送您——” 她猛得捂住嘴,目光在站起的两人间不断逡巡,然后假装无事发生:“妈,我们快走吧,你外孙女一直喊着要见你呢。”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在收拾着!” Vic默默开口:“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走吗?” 既然谢小姐在这里,那她就没必要担心发生什么事了,而且她真的不想做电灯泡。 南初将沉默片刻,声音沙哑:“我们也一起走。” 风并未止歇,将那些枯黄的树叶全都吹落在房前的空地。 桌子上摆放的水壶咕噜作响,热气遮盖住彼此的双眼。 “……我想去看看。”明明房间内还算温暖,谢稚鱼却感受到了从心底迸发而出的麻木与寒冷。 自己去扫自己的墓,其实还挺惊世骇俗的。 只可惜这个秘密没办法和其他人分享。 她压下心中那股抗拒逃避的念头,认真说道:“我应该去看看。” 也许在亲眼见到自己之后,她能够做到以现在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谢稚鱼总是不缺乏勇气的,她想要释怀,想要坦然面对。 房间内一时间没人说话,只有外界的风雨不时传来,让那些静默的冷消失殆尽。 南初终于抬起头,眼中满是复杂苦涩的情绪:“我也该去看看。” 她永远也学不会坦然面对。 要是能早点看清自己的心,她们的结局会有什么不同吗? 也许是不会的,因为她总会将人推向另一处永远也到达不了的地方。 那些欺骗与一点真心混合,令她不由自主的沉浸于这场梦境,然后在如梦初醒后,咽下着由自己造成的苦果。 “行。”谢稚鱼没有诧异,只是平静说道:“你们先出发吧,我们等会儿就来。” 等人走后,她们并排站在门口,相顾无言。 雨色朦胧,远处的天空被层云遮挡看不分明。 谢稚鱼淡淡说道:“走吧。” 她从门旁将伞拿了起来,边走边说:“我之前说的话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着那些都……” “不过要不是你,我也没办法鼓起勇气来到这里。” 南初终于将目光聚焦在她的脸上:“对不起。” 她知道这句抱歉太过于可笑,也知道鱼鱼根本不在意,可她在意的是什么? 南初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分明。 谢稚鱼的表情少有的缓和了下来:“下次不要在这种天气里跑出去。”甚至还开了个玩笑,“要是被那些担心你的粉丝知道,你的工作室又要被骂上热搜了。” “那你呢。”南初落后她一个肩膀的方位,看着她的背影问道:“你冒雨来这里找到了我。” 是不是也有一点点担心我。 寂静的空气一时只有两人走路时轻巧的脚步声,谢稚鱼转头看向她:“你想问什么?” 南初仰起头。 面前的女孩撑着一把黑伞,长至肩下的黑发用一根皮筋挽在左侧,又皱着眉头看向她,刚才那一瞬间的温情似乎从来都不存在。 她不由自主地有些胆怯,害怕鱼鱼的口中又吐出那令她难以自抑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 谢稚鱼站在原地等了几步,冷冷淡淡:“哦,因为我很了解你。” 即使是听见这种应该要暗自窃喜的话,南初的眼眸中也无法涌起丝毫波澜。 ……鱼鱼很了解她。 那她呢?她了解谢稚鱼吗? 无论送什么礼物都会高兴,餐桌上的食物永远都是她喜欢的那几样,会迁就她,照顾她,支持她。 而叫做南初的这个人,只需要光鲜亮丽地站在人群中心,接受那些人的吹捧讨好。 女孩的侧脸被雨水浸润,带着明亮的光。 她很优秀,有着比任何人都强的天赋,无论在什么行业都会是其中最出色的那批人。 南初突然发觉,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一味索取,然后沾沾自喜。 她不得不咽下从喉咙间漫上来的疼痛,抿起唇角僵硬地说:“那……你喜欢什么?” 谢稚鱼挑眉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是停下脚步:“到了。” 时隔这么些年,她们终于到了。 因为这段时间多雨的缘故,墓碑的缝隙早已布满苔藓的痕迹,谢稚鱼蹲下身,用带过来的毛巾轻轻擦拭着。 其实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时间过去的太久,上面的照片早已模糊不清,就连本人来了都看不清楚自己长什么模样。 生于此,长于此,死于此。 她的一生和这座城市漫长的雨季相辅相成,今后也将继续下去。 直到死的那天。 不远处的城市一盏一盏亮起灯火,黑沉的天空也被瞬间点亮。 谢稚鱼将另一块毛巾递向身后:“擦擦你的眼泪吧。” 身后的哽咽声细弱,要不是雨声渐小,她根本就听不分明。 南初就是这样,哭也好,笑也罢,那些真实的情绪从来都不会现于人前,好像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坚不可摧。 谢稚鱼抚摸着墓碑上带着刻痕的字迹,回过头,依旧是年轻可爱的模样:“为什么那时候不愿意哭呢。” 她想,她死的时候,南初一定是面无表情的,说不定连见她最后一面都不敢。 南初任由雨水混杂着眼泪流淌而下,湿透的发挡住了眼中弥漫开来的涩意:“因为、因为……” 因为不愿意相信你居然会死,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害死了你,不愿意成为你留下来的遗产,想要证明就算你死了,我也能好好活下去。 她无休止的卑劣的幻想着,试图就此半梦半醒度过此生。 谢稚鱼站起身,替她撑伞。 第57章 天黑的很快,雨顺着伞的边缘滑落,反射着并不明亮的光。 南初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缓慢朝前走了几步。 雨落在她身上,分不清到底是哪边比较冰冷,可她早已无处藏身。 “对不起。”她的泪水被雨淋湿,像是要将过往那些年所有的痛楚遗憾全都哭尽,“没有人教过我应该怎么做,我只是……” 我只是怕自己被欺骗被伤害,所以胆怯不敢面对,只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软肋,只是不想被人看见自己坠入爱河的蠢样子—— 像是多年前一样,她轻柔抚摸过爱人的脸颊,指尖却只触到了冰冷的墓碑。 南初终于在此刻发觉,只有当人真正远离她时,她才爱的更深。 女人回过头,看向撑着伞静默站在原地等待的人,绝望问道:“我不会再有机会了,是吗?” 能够跨越死亡,跨越时间,却没办法跨越这一场以爱为名的绑架。 爱着她,哀求她,强迫她。 依旧自私自利,同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区别。 远处的城市隐没在雨雾中,她的面容泛着盈润的光泽,眉形的弧度清冽,漆黑的眼中只倒映着谢稚鱼一个人的影子。 命运对她总是如此厚待,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依旧面容矜贵,美好的如同年轻时一般。 谢稚鱼没有回答。 她又有什么好绝望的呢? 权力金钱唾手可得,终于不再需要仗仰他人鼻息而活,只是失去了一个喜欢她的人而已。 只要她想,依旧有无数人愿意投怀送抱,只为和南初春风一度。 谢稚鱼撑伞看着她的背影,十分清醒的想着,南初的执念是随着时间加深的,如果是什么都不曾拥有的南初,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如此,可她看着南初的背影却不可抑制地这样想着。 又理所当然的判了南初死刑。 “走吧。”谢稚鱼看向她,看着早已远离,再也不会重来的时光,“天太晚,回程的路会不好走。” 南初眼中微小的光熄灭,她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周围的黑暗将她包裹其中,耳鸣声响起,完全听不见鱼鱼在说些什么。 她将濡湿的发挽在耳后,微笑着:“好。” 回程的路上很是沉默。 南初坐在副驾驶,通红的眼尾微微下垂,她的身上湿漉漉的,那些水渍顺着衣摆滴落,汇聚成一团深色的痕迹。 她的身躯颤抖着,却依旧低着头发呆。 谢稚鱼默默将车内的温度继续调高。 广播电台里正在播放一首婉约的情歌,伴随着雨声流淌在狭小的空间内。 “我送你回Wyndham?”她将电台音量调小,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一小部分路段问道:“还是去其他地方?” 她听南初的秘书说过一嘴,南初在各个地方都有住宅,但有时工作完都到了第二天凌晨,只会就近回去洗漱,完全不会过夜。 唯一会过夜的地方—— : 她沉下心,见南初没反应,转头又问了一遍:“是去酒店,还是去你最近的宅子?” 南初这才看了过来,盯着她的脸许久:“不知道。” 明明在盯着她,谢稚鱼却总觉得南初的眼眸绕过她,看向另一侧汹涌的云层。 谢稚鱼收回视线,重新专注开车:“那我送你去酒店顶层。”她拿出手机,通知了Vic,然后继续说道:“私人医生很快就来,你先去泡澡换件衣服,然后吃点东西,我让Vic给你预订了……” 她突然停了下来。 果然人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在这寂静的雨夜中,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从前跟在南初身后絮絮叨叨的时候。 电台中的女声在唱。 ‘你知道吗?在一个地方有两片不相融的海’ 南初耳中的嗡鸣声更甚,令她听不清楚任何声音,但她不敢像之前那样,反而要极力隐瞒。 最起码,要像一个正常人。 “好。”明明没有听清楚面前的女孩在说些什么,但她能够猜出来鱼鱼一定会说的话,“我会的。” 片刻后,南初低声说道:“我已经让公司招聘职业经理人,或许我真应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城郊有一座靠近海边的疗养院,我会在那里呆一段时间……那些董事会的人已经投票表决,明天我会让Vic过来,如果你愿意签署转赠协议……” 车内过高的温度让谢稚鱼从心底泛起一股燥意,她将电台的音量调小,忍耐说道:“不需要。” “你既然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又何必将我扯进来。” 她冷冷淡淡地说:“不是所有人听见这种被安排好的事都会开心的。” 南初仔细辨认她的口型,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献上自己,她不想要,所以只有钱,又能怎么办呢? 鱼鱼连这都不乐意看上一眼。 说来说去,只是不想和她扯上关系罢了。 可感情这种事偏偏没有标准答案,有些人就算献上一切,也得不到心上人的一瞥,有些人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她现在梦寐以求的幸福。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再说几句对不起,可除了这句话外还能说什么、做什么? 南初甚至有些自嘲的想,现在的鱼鱼可真是难哄。 可这是她自找的,怪不得旁人。 沉默许久,她终于开口:“我只相信你。” 就算她们互相恨到老死不相往来,对彼此说完所有难听的话,谢稚鱼也一定会看着她。 也许她们只有在整个世界将要被毁灭的一瞬间,才能放下所有的一切拥抱在一起。 她看向谢稚鱼的侧脸,看着那些细碎的光华从她眼角周围划过,想告诉她,不是自私,只是想将自己认为最好的一切都送给她。 “我会想另外的办法。”南初收回视线,逃避似的看向前方,“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女人身上的衣物还是潮湿的,露出的侧脸却皎若月华,委屈的垂下睫毛,苍白的唇抿住,显现出瑰丽的红。 谢稚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将车开到了酒店楼下。 酒店的迎宾迅速迎了上来,南初动了动嘴,很想留她住上一晚。 “回去的路上开慢一些,下雨打滑。”她说了些老生常谈的道别话,“记得到家回我的消息。” “不回也没关系,但要让我知道你有安全到家。” 南初依旧没办法改正自己多年来习惯性的上位者语气,但总之现在勉强算是学会了在前面加上那么一句语无伦次的回缓的话。 “知道,你也一样。” 或许这才是她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模式,既不会亲密到痛苦,又不会因为过于陌生而产生被撕去半身的错觉。 她看着南初的背影,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南初,我刚才没有生气。” 谢稚鱼等待着。 南初没有反应,也没有回头。 谢稚鱼其实是见过南初狼狈的样子的,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南初在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后,脊背永远挺直,神情总是优雅从容的。 那些不堪的日子,真像是只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梦。 她转过身,坐上一旁停泊的出租车。 “去香樟路南门。” 她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惆怅看着车窗外,那些高大的建筑,那些闪烁的彩色灯光,她又在沉重什么呢。 既不想和南初在一起,又因为那一刻的不理会而不开心。 谢稚鱼捂住了自己的脸,自言自语:“你真是既要又要的典范,也发疯了?” 要不是在车上,她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位女士,刚才我们出租车群里说前方隧道口有积水,我需要绕一下路,可以吗?”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打量着这个带着帽子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女人,“车费和平时差不多。” 谢稚鱼抬起头:“没关系。” “啊,你是谢小姐吧?”司机突然热情了起来,“我女儿很喜欢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她从储物层里抽出来纸笔。 谢稚鱼接过本子,在上面用花体字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自从南初之前直播时说了好几句谢小姐后,她就多了一个谢小姐的花名,还好并不是什么黑称。 这位司机又乐呵呵地多送了她一段,这才开车离开。 风刮得更大了,淋湿衣服被风一吹,紧贴在身体上,令她打了一个寒颤。 谢稚鱼打开房门,屋子里的灯光突然明亮,小田正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压低声音:“你知道自己去了多久吗?” “……几个小时?”谢稚鱼终于发现自己遗忘了什么,“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小田晃了晃手机:“之前打了,关机。” 谢稚鱼拿出自己的手机,发觉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要是你还不回来,我会打电话报警。”小田幽幽说道:“不过汤姐说让我最后再等一小时。” 谢稚鱼诚恳道歉:“我给你加双倍加班费。” “你回来就好。”小田伸了个懒腰,“但是汤姐肯定会问你去哪了,记得找好借口。” 谢稚鱼将手机插上充电线,才刚一开机,各种资料信息纷至沓来,她先走向阳台,给汤姐回了个电话。 “稚鱼,下次有什么重要的事一定要记得和我或者小田商量。”汤妍没有责骂她,而是耐心地说:“你现在不是之前了,要是被狂热粉遇上,很容易造成不好的影响……” “到时网上又会说你耍大牌,既然做了这个职业,那就要……” 谢稚鱼一一答应,在挂断电话后,发现南初已经给她发了无数条v信。 。:我已经上楼洗完热水澡,正在吃东西 。:还没到家吗? 。:那我再等等 ——11:23—— 。:不想理我 。:回我一个句号吧,求你 第58章 谢稚鱼很想真的回个句号。 但事到临头,又何必逞一时之气,她看着聊天框许久,还是回了一句客套的话。 【已经到家,不用担心。】 才刚发出去,等待接通的视频通话在下一刻就浮现在屏幕上,看起来就像是对面的人一直拿着手机,默默等待着她的回音。 谢稚鱼在提醒响过三声之后才想着要接通视频。 对面的女人穿着银色绸缎质的睡衣,长发披散,细碎的光从头顶洒下,藏着一层釉致的白,更显她身体的单薄。 “……” 两人的双眸对视许久,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那些毫无意义的东西,那些对彼此而言重要的东西,即使隔着这小小的屏幕也依旧无法坦率说出。 南初身后不远处是明灭不停的灯火,她靠坐在窗前,竭力忍住想要诉说的心情:“你是在阳台?” 她确实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即使耳边依旧在嗡嗡作响,但也克制不住想要见面的心情。 只要小心一些,只要隔着屏幕远远看着,只要知道鱼鱼就在这座城市,那种抑制不住的戒断感就能有很好的缓解。 谢稚鱼点点头,她没有穿外套,内里还是穿着那件棕灰色高领毛衣,将半张脸躲在衣领中,只露出被冷风吹红的眼角。 “家里还有其他人,怕打扰到她休息。” 小田早在她和汤姐聊天的时候就招呼了一句去客房休息了,她原本也想收拾一下早点睡,却被这个视频通话挡住了去路。 “哦,这样啊。”南初放在一侧的手揪住了自己的衣带不住揉搓成皱巴巴的样子,脸上却再也不敢露出任何嫉恨的表情,“家里有其他人在。” 她终于怅然地意识到,鱼鱼真的不再是她的青梅,她的女朋友,该说清楚的,其实早就在一开始就说明白。 多希望她真的听不见,但可恨的却偏偏让她感受到痛苦,也依旧能够知道鱼鱼说了一句什么。 “那……那你记得煮点姜汤,要不然我找人给你送过去?”她压下心中的酸涩,脸上露出了一个毫无勉强之色的笑容,说起话来也越来越快,“还可以给你带些药,之前淋了些雨,要是感冒就不好了。” 只要她想,即使心脏深处传来被撕裂般的疼痛,表面上也能丝毫不露声色,之前那些全都是她为了达成目的扮演出来的。 七分真,三分假。 她原本就不是什么情绪外露的人。 可在这天,她透过雨幕看向那座从未真正去过的坟墓时终于发觉,鱼鱼说的那句,这些都没有意义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思考着思考,困惑中困惑,渴望有人至死爱她,却从没想过爱她的人。 ——即使那个人死了。 南初才刚垂下的眼睫又很快抬起,瞳孔中有细碎的光影交错:“还有你今天找我,肯定一天都没吃饭,要不要我再找厨师……” “南初,不用的。” “我记得你不喜欢吃太辣的菜,有一位苏系师傅的做菜水平还可以,我可以让她过来。” “南初,不用了。” 谢稚鱼提高嗓音:“我已经吃过了。”她皱起眉头,眼中满是不愿,“不用这么麻烦。” “对,今天太晚了。我可以让她明天中午过来,刚好可以……”南初脑中一片空白,只是继续说着,不想被她发觉自己正在妒忌那个能住在她家的人。 谢稚鱼终于忍不住了,沉声说道:“不用。” 那时南初作为演员,天天昼夜颠倒,原本忌口的食物就很多,她还不会照顾自己,每天只吃蔬菜沙拉,所以她每次回家,谢稚鱼都会照顾她的口味做一些她能吃下的东西。 “而且,不是我喜欢吃酸甜口味的食物,是你喜欢。” 南初仔细辨别,终于停下自己的喋喋不休,望着小小的屏幕里,那道令她魂牵梦绕的身影。 原来,这也是她喜欢。 南初有些无法呼吸,想克制住自己的这种生理反应,可撕心裂肺的痛楚从心脏深处泵向四肢百骸,令她微张着嘴小口小口地呼吸着。 “……嗯,好。”她没有再继续自取其辱。 女孩有些长的额发盖在眼睛上方,说话时总会认真看向对方,冷风将窗柩吹得咔擦作响。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一开始会认不出来? 除了外表之外,她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性格,为什么会认不出来。 南初怔忡着想,只是不愿面对罢了。 “是我多嘴了。”她抬手将耳侧的黑发挽起,抬眼微笑着:“早点休息。” 女人的指尖被热水烫红,笑起来时双眸会微微眯起,是被那些粉丝们所夸奖过的能够感到深情浓厚情感的微笑。 虽然也有一些阴阳怪气的网友说南初笑着看狗也是那副表情,但大家都忙着舔屏,根本无人在意。 只要南初这个名出现在网络上,,总能在得到很大的讨论度,就算她平时很少上网,也看见了她这几年来的种种变化。 谢稚鱼想,她笑起来少了一些当年的青涩稚嫩,多了成熟女人的妩媚性感。 可都很好看。 她颦眉思索,总觉得南初从墓园回来之后就有些怪怪的,不是之前那种想要撕碎一切的癫狂状态,反而有种自我厌弃的心灰意冷之感。 “你……”她闭上嘴,“你也早点休息。” 她突然有些搞不懂南初刚才说那句话时在想什么,不知道这种结果是好是坏。 身后传来推拉门滑动的声音,小田揉着眼睛站在门口:“稚鱼,怎么还没睡,汤姐骂了你这么久?” 谢稚鱼定定神,赶紧对着电话那头的南初道别,“我先睡觉了。” 她没有等南初回应就挂断了电话。 然后将脑中那些难以捉摸的想法抛在脑后,转头说道:“没有,很快就睡了。” 小田拿着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两口,突然促狭地笑了一下:“难道是——” “不是。”谢稚鱼迅速否认,虽然也不知道自己在否认什么。 小田点点头:“可我还什么都没说。” “汤姐又没有说不许谈恋爱,只说让你在事业上升期以工作为主,要是真的太焦虑,也不是不能放松一下。” 她虽然工作时间还不算长,但也知道演员这个职业,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承担着各方面的压力。 有些年少成名的演员在经历过各种花花世界后,就会追寻去更刺激的东西。 见她越说越多,谢稚鱼赶紧动手将她推了进去:“好了好了,快睡吧。” “晚安。” 她迅速进入卧室,关上房门。 PM:01:34 一阵冷风从未关紧的缝隙中吹来,南初这才感受到了夜晚的冷意。 已经这么晚了。 她抱着膝盖坐在窗旁,在地面上汇成了一个并不清晰的黑影,早已熄屏的手机还握在手中,滚烫、热烈。 不想放弃。 鱼鱼明明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就这样放弃,她一定会发疯。 不能威逼利诱,不能威胁恫吓,可除了会这些,她还会什么? 手机又叮叮咚咚响了起来,她看着上面显示的名字,完全没有接通的意思。 电话自动挂断,一条短信浮在屏幕最上方。 【Vic:南小姐,您还好吗?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您定夺。】 【Vic:文件.zip】 南初将手机扔向正前方,哐当一声,放在墙角的青花瓷瓶被打碎在地。 这是她曾经最爱的东西,是她愿意为之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换到的权力。 她站起身,走了过去,完全不在乎那些碎片透过软鞋底刺进她的脚心,脸上甚至还带着刚才面对着谢稚鱼告别时甜蜜的笑。 她点开文件,将目光沉沉投向手机屏幕。 “Vic,让绯金的老板过来聊聊。”不顾电话那头的沉默,南初继续说道:“还有……我要住回去。” Vic从来不会对上司的话产生任何异议,她将吩咐的事记在笔记本上,问道:“还有谢小姐那边,有人托人过来问,要不要打发了?” 这算是那些人必要的流程,南家随便漏下一点东西都够那些人吃上很久,但一般人又讨好不到南初,那讨好疑似南初小情人的女人也是一种方式。 南初想了许久,终于开口:“不,不能打发,也不能答应。” 不想远离,也不能靠近。 她安排好一切,终于挂断电话,看着墙壁上朦朦胧胧的虚影喃喃自语:“……什么都不做,只*会越来越远。” 可要是不加收敛地去做…… 翌日的天还是狂风大作,谢稚鱼拉开窗户,马路上没有什么车辆,反而是那些树杈被吹断在地。 小田一手提伞,另一只手提着鼓鼓囊囊的超市口袋从外面走了进来:“加固门窗的胶布,剪刀……你猜刚才我在超市遇见谁了?” 谢稚鱼正踩在凳子上,用螺丝刀拧紧这几天一直嘎吱作响的窗户,闻言说道:“多年不见的朋友?” “是南小姐啊。”小田兴致勃勃地将胶带递了过去,“她被认出来了,还好大家只是围着她签完名就走了,南小姐真好看啊,我之前也只是远远的看过她几眼,就算戴着墨镜和口罩也能看出来的美貌,她说最近就住在……” 谢稚鱼见她说的越来越夸张,忍不住说:“小田,你不会是收了南小姐什么好处吧。” “这个消息真的很刻意。” 小田犹犹豫豫地开口:“那倒没有,只是我想着你说不定想知道。” 谢稚鱼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反正知不知道我现在也知道了,现在可以来帮忙了么?” 第59章 …… “来了来了。” 小田干笑一声,知道自己不应该多嘴。 但她跟着谢稚鱼这么久,也能够隐约感觉到南小姐对她的影响。 既然有好感,为什么不试试呢? 她看向站在椅子上,正拿着螺丝刀认真修理的人。 “也不差什么吧……” 谢稚鱼低下头:“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小田连忙说道:“只是没想到你还会修理东西。” 谢稚鱼单手将螺丝刀扔进工具箱,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我会的东西其实还挺多的。” 天际再次炸响雷鸣,玻璃窗户随之震动,刚才还算平缓的风在某一瞬间突然激烈了起来。 “据说是近十年来最大的海上台风,我还是第一次见!”小田趴在窗前,看着树杈被一瞬间压弯。 台风登陆,大部分人的工作都暂时停摆,虽然是天灾,但对处于安全地带的人们来说却也是少有的休息时光。 谢稚鱼默默看着,突然有感而发:“其实也不算很大。” 十几年前,她和南初见过更大的暴风雨。 只可惜她只记得南初因为颤抖而奋力纠缠在她身上的四肢,因为要忙着安慰她,反而忘记了害怕。 她拍拍手上的灰尘,将阳台的门反锁,任由呼啸的风声被关在门外:“晚上吃什么?” “吃泡面?”小田有些不好意思,“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煮泡面了。” 谢稚鱼挽起袖口,露出自己因为坚持运动而若隐若现的手臂线条,流畅又紧致。 “如果只是简单的家常菜。”她笑道:“我还是会做的。” 常年温温柔柔却自带疏冷气质的人突然说着要亲自给你做饭,这种反差感…… 小田默默捂住了下半张脸,眼睛亮晶晶的,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难怪你的那群粉丝说什么你是姬圈天菜,我都要爱上你了。” 谢稚鱼沉默了片刻:“你只是喜欢我会做饭吧?” “哪有,”小田举起大拇指夸赞:“你长得好看,做事认真、勇往直前……” *** 嘀嗒、嘀嗒、嘀嗒。 南初伴随着细微的钟表声,有些生疏地将门窗锁紧并缠上胶布。 之前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去鱼鱼常去的超市等待许久,却只遇上了那个姓田的助理,其实想想也是,她自己平时也只会吩咐自己的下属做事,根本就没有时间做这种事。 所以她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特意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最近这两天不是都住在鱼鱼的家中,也许会将她出现的事当作有趣的事分享呢? 滋啦一声,她这才发现,手中的胶带已经只剩下内里的空壳。 南初缓缓坐落在餐桌旁,她当然知道田助理只是助理,但是还是很嫉妒,嫉妒她能够在这种时候留在鱼鱼的身边。 而她,却只能坐在这里,孤独等待着暴风雨的结束。 住宅里很空,明明她绝大部分时间都会来这里,却依旧是冷冰冰的,书架上摆放的物品位置没有任何变化,除了曾经会在书架上磨爪的小猫变成了变成了一个再也不会回应的罐子。 窗外的风声更加凛冽,她突然站起身,从书架的最底层抽出了一本书籍,伴随着哗啦啦翻动的声音,一张薄薄的照片掉在地板上。 她想见又不敢见的人,正用一张英文报纸替她挡住从窗口肆虐的阳光。 她们两人都没有看镜头,只是笑着对视着。 接下来,她们会借着报纸的阻隔,在阴影处交换一个青涩的吻。 南初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跪坐在地面,用手轻柔抚摸着照片上的人。 有滚烫的泪水滴落在照片上,原来她一直想找的东西,就在自己最常去的地方。 她其实记得的,那时仅仅只是因为她抱怨了一句食堂的饭不好吃,鱼鱼就从很远很远的另一个校区赶过来,好像拥有着跨越时空的力量,奔向她的身边。 房间里其实全是她的痕迹。 进门就会触碰的挂件,闲暇时光经常翻看的书籍,倒挂在岛台上喝各种饮料的玻璃杯,淘了很久才找到的仅此一幅的画作。 南初轻轻捡起这张照片,将其放在胸口,冰冷的触感紧贴在温热的肌肤上,她站起身,窗外依旧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害怕爱,于是主动破坏爱,因为她的残缺不全而恐惧地推开另一半,于是洗脑自己为别的东西来放弃爱情,在天平中选择了其他。 之前的她永远也无法做到直白的冲向喜欢的人。 南初按住自己发疯跳动的心脏,她不应该现在去,也不应该现在出现在鱼鱼面前。 但是她真的,真的好想见她。 没有欲望,没有算计,只剩下那难言的思念和渴求。 她终于没忍住拨打了电话,在响过几声后,又只余下机械式的未接通女声。 “……” 【台风登陆后,多地出现树木倒状,道路积水等情况。有关部门正迅速展开…… 谢稚鱼看着电视里的娱乐新闻,将炖煮好的鸡汤放在餐桌最中心。 门口响起门铃声。 谢稚鱼和小田对视一眼,完全想象不到谁会在这种时候跑过来按门铃。 小田将碗筷放在桌上,自告奋勇:“我去看看。” 她深吸一口气凑近猫眼,一脸迷茫地打开门,脱口而出:“南小姐?你怎么——” 南初穿着一件麦色的羊绒大衣,长度及膝,下摆被粘上深色的雨水,穿着一双浅口的小羊皮单鞋,怀中还紧紧抱着一个完全不符合她形象的黑色袋子。 这一瞬间,小田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狗血淋头的剧情,但在接触到南小姐那冷漠的眼神后瞬间清醒。 谢稚鱼听见声响,走过来:“南初?这种时候跑过来,你是疯了么?” 现在可是在刮台风,之前独自一人跑上山就已经很不正常,现在又跑过来,她真的要重新评估一下南初的心理状况,免得某一天突然收到她把自己作死了的消息。 她的眉眼间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恐惧,低声说着,口不择言:“要是想死,就不要死在来见我的路上。” “千万别以为我会觉得愧疚。” 南初冷漠的眼神随之晃动,很快就在来人尖锐的语气中化为一汪清泉,她将怀中保护的完好无缺的袋子递了过去。 “是一些你可能会需要的东西,还有……”她从怀中拿出带有自己体温的照片,“我们的照片。” “你没有接我的电话。”她丝毫没有在乎这里还有外人在场,完全是低声下气地说着,“我马上就走。” 谢稚鱼咬住唇瓣,没有接她递过来的东西。 照片。 那张照片有什么好给的,现在的两人都不再是之前的自己,特别是她,谁能从她现在的样子里看到当初谢稚鱼的模样么? “……” 真像两个闹别扭的小孩,她想。 要是她们只是因为糖果分配不均而导致闹翻就好了,可偏偏是比失去那些还更可怕的。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南初将袋子放在门口等置物架上:“我先走了。” 小田从另一侧探出头:“南小姐她……” “南初。”谢稚鱼喊了一句,南初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她漫无目的地抓握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跑上前轻轻抓住南初的腰带,在她惊喜的眼神中沉声说道:“你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 南初眨眨眼:“没有。” 谢稚鱼垂眼,没有对这个虚伪的女人再说些什么,她松开手转身:“走吧。” 南初的脑海里根本就没有任何拒绝的念头,简直是迫不及待地跟在她背后踏进了房间内。 餐桌上摆放着的食物还冒着丝丝热气,小田正从厨房拿出新的碗筷摆在桌子上。 南初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第一次觉得就算多了一个人也很满足。 “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你今晚只能睡沙发。”谢稚鱼平静开口。 正在默默喝汤,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小田被呛到咳嗽了一声:“其实我可以睡沙发,就让南小姐住客房吧。” 她是完全不会在这种气氛下说什么,主卧的床看起来很大,为什么不一起睡这种话的。 而且虽然从汤姐那里听到了一些八卦,但完全没有想到,在感情中的主导者居然是稚鱼。 而南小姐之前看过来的眼神,真的给她一种发现自己的妻子在外出轨,却只能窝囊原谅的错觉。 小田为自己的这种幻想硬生生打了了寒颤。 “不用了。”南初擦了擦自己的唇角,“原本我就是不请自来,已经很打扰了,我睡沙发就好。” 她看向这位田助理,脸上笑容不变。 “还是不要吧,其实我很喜欢睡——” 小田还想再客套两句,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即将成为她上司的上司的南小姐睡沙发,但才刚刚开口,就被谢稚鱼打断: “行了,那就这样。” 她能够让南初留下来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三人吃了一顿静默无言的晚餐,只有电视机的声音还在响。 片刻后,所有的灯光在电闪雷鸣间再一次熄灭。 “……怎么又停电了。” 咔嗒一声,谢稚鱼点燃蜡烛,摇晃的光影顺着燃起的火光往上。 她看着对面南初的脸,有些恍惚。 女人的羊驼大衣搭在椅子上,内里穿着一件高领打底衫,刚才一瞬间的黑暗似乎对她没什么影响,依旧垂着睫毛,轻抿着瓷勺中的清透见底的汤汁。 似乎感受到视线,她抬眼笑着,就连笑容也带着火光中柔和的暖意:“怎么了?” 谢稚鱼凝视着她,突然熄灭蜡烛认真问道:“……好喝吗?” 第60章 黑暗中只有女人轮廓的虚影,应急灯透过窗户门缝,照射进来,给桌沿椅子上镀上一层白色的微光。 “好喝啊,特别好喝!没想到稚鱼你还有这种做菜水平!”小田听见问话,极具热情地夸奖着,“南小姐,对吧?” 坐在那里的女人没有丝毫回应,小田也不感觉尴尬,毕竟在她眼里,南小姐原本就是一个矜贵高傲的女人。 谢稚鱼难得沉默,没有搭话。 要知道以她这种性格,除了南初外是绝对不会让自已认识的人说的话掉地上的。 可南初这幅模样,让她心中的郁气难以发泄,完全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有时候她觉得,南初比她想象得还要不在乎,她曾喜欢着的这个狡猾、冷酷,利己的女人,实际上根本不在乎自己。 窗外呼呼的风声更大,一时之间,客厅内十分安静。 谢稚鱼看着她,突然觉得自己自诩为很了解她,实际上却根本不了解她的心。 有些人甚至记不清楚自己三天前说过什么,而南初,在过去十年之后真的还是当年那幅模样吗? 她也只是在凭借着过往的记忆,来面对如今的南初。 不相信南初,因为南初欺骗过她。 谢稚鱼终于借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电光看清楚了她的面容。 女人在黑夜中静静望着她,眼中横亘着的是令人完全猜不透的复杂神色。 嘀—— 头顶的灯光再次亮起,谢稚鱼被突然而起地亮光刺得眯起眼睛,生理性泪水流出模糊了双眼。 南初倾身而过,用泛着凉意的手掌挡住了刺眼的光线,明明自己也不好受,却还是用清泠泠的嗓音说道:“先不要睁开眼睛,慢慢来。” 谢稚鱼透过指缝,看见了她有些忐忑的眼神。 “……知道了。” 或许还是了解彼此的,她们的性格其实有重合的那一个部分,那就是特别擅长于自欺欺人。 眼前的女人是这样,她自己也是这样。 谢稚鱼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指腹的脉搏轻柔跳动着:“谢谢你。” 她知道,此刻的南初一定爱她,但不是全部的她爱她,也许以后还会继续爱她,但生命的长度会刺痛自己,提醒曾经的她。 ——彼此之间有过并不能斡旋的地方。 有时候谢稚鱼也想过,要不然就这样算了。 可她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南初曾经毫不犹豫背叛的模样,还有她说过的话。 她将南初的手松开,脸上的神情趋于平静:“已经很晚了,早些休息吧。” 谢稚鱼不得不承认,她实在是无法释然。 “……嗯。” 又是一盆冷水浇下,一定是因为之前冒雨赶来的缘故,南初的身躯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本就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每当她觉得,自己与鱼鱼的距离拉近半寸,她接下来的态度就会提醒自己,那都是她因为太渴望而产生的错觉。 被触碰过的手腕上还残留着她手指的温度,南初拉下袖口,掩饰一般地说道:“你做的菜还是和之前一样好吃。” 桌上的食物随着冰冷的空气而变成残羹剩饭,油脂凝结在碗的边缘,软塌塌油汪汪的,令人作呕。 不知道是为她这句话,还是为她的讨好与迎合。 为什么不早些说出这种话,一定要在这里,在已经物是人非的时候,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呢? 谢稚鱼站起身:“我去洗碗。” “我来帮忙。”南初和小田同时说道。 南小姐会洗碗? 小田在心里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一定是汤姐总说她作为助理要好好工作,才导致她不过脑子,什么活都抢着干。 不管稚鱼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都没有权力发表意见。 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沉默。 “好困啊。”她浮夸地站了起来,椅子发出嘈杂刺耳的声响,“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房间的门咔嗒一声关上,客厅内又只剩下了她们彼此。 谢稚鱼挽起黑发,用手腕上的皮筋在脑后扎好,露出精致小巧的五官。 她纯黑色的眸子只是扫了南初一眼,很快就端起碗筷走向厨房。 南初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跟上去,她忍不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衣摆有些褶皱,头发也有些乱,她总怀疑自己的外表不够完美。 她已经不再像当年那样年轻了。 或许乱的不是外表,而是她自己的心。 自卑、自厌,又清高,组成了她这样一个复杂又喜怒无常的人。 “你站在门口挡路做什么。”谢稚鱼一边用毛巾吸干手指上的水分,一边说道:“只有夏季的被褥,有些薄,客厅的空调我会开高一点,要是实在是冷……” 她皱起眉头,想不到还有什么解决方法。 南初现在毕竟还在生病,她都想着要不然把主卧让给她算了,但以她得寸进尺的性格,保不齐会说一些让她为难的话。 “……” 南初停下动作,这才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厨房的门口。 鱼鱼站在门口,唇瓣一开一合说着什么,但她完全没办法将注意力集中,只是想着,一定很好亲吻。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额头。 是在梦境中经常有的触感,爱人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只有在那一刻,她才觉得幸福。 耳边突然很安静,只有鱼鱼说的话传进耳朵里,她说—— “为什么要这样。” 白色的灯光异常耀眼,南初上前几步,鼻尖闻到了柠檬味道的芳香:“一直以来,我都很好。” 她催眠自己将那些全都忘记。 “可你再次来到我的身边。” 那些随着风雨飘落的枯枝败叶再一次钻进她的梦境,令她每时每刻窒息而死。 南初贪婪地控诉,又病态地盯着她:“我——” 多想避开那突如其来的欢喜悲鸣,或者将你存放进坚固的盒子中好好保存,只让我一个人欣赏把玩。 可这种肮脏的心思又该如何说得出口。 她或许是真的疯了,在谢稚鱼死的那一刻,在她夜深人静时幻想相守一生的时刻,在她试图逼迫自己完完整整遗忘的时候。 你出现了。 你像多年前那样,带着山野的风出现,绽放出春天的花。 南初的眼尾通红,泪珠悬在睫毛下方要落不落:“我多怕这只是一场空欢喜。” 其实她再也没办法拥抱自己曾经的爱人了。 她攥着那场幻梦,清楚的沉沦在灯红酒绿的城市中央,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那些窗外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窗户,今日的花不再是十年前的花,眼前的人也不是。 谢稚鱼觉得自己也许应该拥抱她,像她经常做的那样。 她抬起手,看见了手腕上无法去除的伤疤。 “我去帮你找被罩。”她绕过南初,快步走向卧室。 南初跟了过来,低着头看着她在衣柜里弯腰翻找着。 卧室里很干净,床头柜上摆着一束薰衣草的干花,远远散发着浓郁的香气,配套的条纹睡衣随意摆放在床上。 她看了背对着她的鱼鱼一眼,忍不住半跪下来将脸贴在睡衣上轻嗅,浅淡的说不出是什么的熟悉香气沁入她的鼻尖,令她产生了一种久违的安宁。 是她一直想找到的味道。 她闭上眼睛,甚至产生了一种想用舌尖仔细品尝的冲动。 “南初,这件衬衣我没穿过,你就穿这件……”谢稚鱼回过头,发觉她就那样靠在床角睡着了。 南初闭着眼睛时,那种凛然不可侵犯之感就消散了很多,也许是因为之前伤心过,所以就算睡着了也依旧皱着眉头,蜷缩着身体,削葱般的手指紧紧抓着睡衣的袖口。 她黑色的长发与地面平行,包裹着她大半的身体,莹白的脚踝纤细,骨节微微凸起,没有一丝赘肉。 明明已经不是个孩子了,睡觉时却还是喜欢蜷成一团。 那时谢稚鱼还在网上查过,一般喜欢蜷着睡的人或许是因为缺乏安全感,而这个姿势能给人带来如在母体般的舒适度。 谢稚鱼走了过去,低头看着她的睡颜,轻声喊道:“南初,别睡在这里,快点起来。” 南初用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捂住了耳朵,一副绝不配合的模样。 谢稚鱼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她无奈地弯腰将南初抱起,放在床上。 轻飘飘的,就像是拾起一根被人遗落的羽毛。 房间内的灯光被她关闭,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台灯,然后伸手扯了扯南初攥得紧紧的睡衣袖口,完全没扯动。 “……”她是不会给南初换衣服的,不舒服就不舒服吧,谁让她非要大晚上跑过来。 谢稚鱼用力戳了戳她的脸,入手绵软粘人。 女人从喉咙里溢出几丝轻哼,在扭动了几下后偏过头咬住她的指腹磨了磨。 谢稚鱼瞬间抽回手,看着手指上湿漉漉的水光,怀疑地看向闭着眼熟睡的女人,将脸凑了过去,纤细的睫毛颤动着扫过南初的脸,并没有任何反应。 她只得起身,关上卧室门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她带着洗澡过后蒸腾的水汽又走了进来,将好不容易找出来的被褥和枕头全部扔在床中央仔细摆好,蹙眉。 沙发上被这个女人倒了些水,要不是她突然睡着了,一定会半夜来敲门搞偷袭。 而且这个世界上哪有主人家还要可怜巴巴睡沙发的道理。 睡在床上的南初已经换了一个姿势,惨白的脸上终于带了些血色。 算了,谢稚鱼叹了一声。 从另一侧钻进被子里,拍了拍由她自己认真搭好的楚河汉界,她和南初真要算起来,两辈子都睡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也说不上谁比较吃亏。 她平静说服自己,很快闭上了眼睛。 60-70 第61章 梦里的女孩喝着奶茶,偏过头询问:“这也不喝那也不喝……南初,你到底喜欢什么?” 四周是飘渺的白雾,南初其实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面前的鱼鱼长着一张睡之前才见过的脸。 昏黄的光将她从梦境中带了出来,南初这才发觉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手指上还残留着衣物的芬芳,细致的触感停留在她的唇边,她不仅仅想吻过鱼鱼的贴身衣物,更想一寸寸轻吻过她的任何一处。 或者,让鱼鱼在她身上打下任何属于彼此的凌虐印记。 南初咬住自己的食指指节,面色潮红。可窗外的雨声很快让她从自己的幻想中惊醒。 房间内很安静,在侧过头的一瞬间,她甚至什么都没想,只是借着这点光,看见了地板上沉沉睡着的影子。 南初心神一片恍惚,她多想佯装平静,一次次试探,重新介入她的生命之中,可不知为何,在名利场上无往不断,将所有人都刷得团团转的她,在鱼鱼面前却总是难以自拔的暴露本性。 她小心下床,跪坐在鱼鱼身旁,抬手将差点散落在她脸颊上的发丝挽在耳后。 南初离她的脸越来越近,在即将贴上的前一刻,她停下了。 此刻不想吻她,只想让她躺在自己的臂弯。 南初的眼神非常温柔,不像是当初那冷冰冰的一瞥,也不像是后来那总是小心翼翼地讨好模样。 她抬手轻轻拂过睡着之人依旧蹙起的眉头,终于抱住了她。 南初想要更多,但很不凑巧喜欢的人却总是没办法给予她想要的回应。 “……恨你,但真的好爱你。” 恨来爱去,只是怕你真的将我当做需要放下的理由。 可说出自己的痛苦,无助与恐惧,她却总在最后关头失去勇气。 她有些难堪地扯过被子,任由那些雪白绵软的东西坍塌在两人身上,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废墟。 *** 首先感到的是热,从心底迸发而出的燥热,甚至让谢稚鱼产生了一种口干舌燥之感。 黑发堆叠在脖颈,后背湿透,就连手掌心也是滚烫的。她轻轻动了一下,后背手肘部位就传来酸涩的疼痛感。 谢稚鱼睁开眼,睡觉之前还被她好好放在一旁的被子全都乱七八糟地缠在她的身上,房间内的空调在她睡前被她调高了两度,这样一来,不热完全是不可能的。 她坐起身动了动,这才发现在被子的遮掩下,有一具滚烫的躯体紧贴着她的腹部,将她当做了人形抱枕。 南初的手臂紧箍在她的腰上,湿热的呼吸隔着薄薄的衣物撒在她的肌肤上,一瞬间的冷热交替,令她泛起一股颤栗般的快。感。 谢稚鱼轻松扯开她的手臂,抬眼看了一下时钟。 凌晨四点。 半遮半掩的窗外依旧电闪雷鸣,时不时传来一阵闷雷声。 看来是南初半夜清醒,发觉她在这里之后特意蹭过来的,她对这件事有所准备,算不得什么。 她起身拉了拉衣领,将满身的潮气尽数散尽。 因为这一动作,南初的唇边溢散出几句轻哼,轻轻地说了句什么。 谢稚鱼没有细听,而是走到客厅,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盖子喝了几口,冰冷的水从喉咙一直到胃部,让她原本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大脑一瞬间清醒。 她回过头,发觉南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卧室门口。 头顶的灯突然被人打开,谢稚鱼挡住光线转头。 南初的身上穿着皱皱巴巴的毛衣,光着脚站在卧室门口。 她单手撑在门框上,手指素白,脸上的表情被垂下的睫毛挡住,看不清具体神色。 “不去睡觉,站在那里干什么?”谢稚鱼补充了一句,“回床上睡。” 南初走了过来,从酒柜中取出一瓶酒,问道:“喝点吗?” 她自顾自地拿出一个酒杯倒满,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是第二杯、第三杯。 谢稚鱼走上前,按住了她的手:“别喝了。” 南初摇摇头,对着瓶口,直接一口气将剩下的那些全都吞咽了下去。 酒意上涌,她有些昏昏沉沉地看着眼前面无表情地女孩,笑道:“你说的很对,我是个胆小鬼。” 其实她没有喝醉,只是想借着这点稀薄的失控来发泄自己毫不满足的情绪。 “知道了。”谢稚鱼沉声说道:“先回房间。” 在客厅吵吵闹闹,要是小田被吵醒就很尴尬了。 这句话像是捅了马蜂窝,南初突然更加崩溃了。 “我想告诉你。”一滴泪顺着她的眼尾,在下巴上停留一瞬,滴落在岛台上,“我其实一直在害怕。” “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我突然想不起来你的模样,不管如何努力也毫无用处,你出了车祸,脸上带着血痕,憎恨地看着我。” “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你,想着你恨我的样子,你应该将那些欺骗全部还给我。” 南初脸颊上随着酒色的潮红涌起,她前言不搭后语,只是一味地说着:“你恨我,你恨我。” “你确实应该恨我的,可现在……你为什么要用这样平静的语气对待我?” 她眼中的谢稚鱼依旧破破烂烂,唯一能够看清的黑色眼眸中却没有丝毫波澜。 “我不愿同你和解。” 南初最后的语气很平静,也许这就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法,这么些年的纠缠不清,已经将她打磨成偏执又癫狂的模样。 在她的脑海中,已经和那个死去的谢稚鱼走过无数个十年,如果不出意外将会在某一天突然清醒。 但命运就是如此巧妙。 谢稚鱼看向她因为用力握住酒杯而泛白的指骨,轻声说道:“和不和解的哪有这么重要,其实你只是想着让我像之前那样,平时细心照顾你,对你好,将你放在第一位,为你排遣寂寞。” “你现在或许爱着我,但我没办法相信你今后也会如此。” 她残忍地将自己的不信任全盘托出:“不要说自己不会。” “未来的事又该怎么保证。” 窗外的风雨更甚,反倒衬得房间内很安静。 她的身上很湿,带着水滴落在地板上,脸上青紫的瘢痕蔓延,站在那里悲悯又可怕。 【哎哟,她妈妈出车祸了,未来可怎么办啊……】 【不就和她妈妈一样,当有钱人的……】 【南初,等未来结婚,我们俩一起穿婚纱好不好?】 【南初小姐!你这样做对得起家族对你的教导吗?!难道要让南家除你之外的其他人过上几年都去外面要饭?】 南初沉默着,突然上前一步,仰头吻了上去,或许这根本算不上是亲吻,反而是野兽般的撕咬。 她留在过去,从不展望未来。 谢稚鱼没有推开她,也许对她而言,疼痛才能令她清醒。 一吻完毕,谢稚鱼抽出一张纸巾,吸掉嫣红唇瓣上残留的痕迹,认真说道: “你要是想,我们可以保持这样的关系。”她继续说着:“不能随叫随到,我需要工作,也不能对外公开这个消息。” “我们可以签合同。” 她反正也做不到和其他人在一起,不如满足南初的愿望,反正只是上床罢了。 南初愣愣看着她,缺氧的大脑差点没反应过来是保持什么关系。 明明算是达成夙愿,看着来人清凌凌的眼,她却没有丝毫快乐。 她动了一下嘴唇,想要拒绝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不用签合同。” 不想让鱼鱼用这种平淡的眼神看她,可仅仅是炮友这种关系,也已经是她求了许久才得到的。 南初压抑着这种懊悔,勉强冷静说道:“总是私下里来往很容易被那些狗仔发现,我们可以在表面上成为朋友……可以么?” 她很快就想到了偏向自己的方法,再说了几句后悄悄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人,小声询问:“要是不可以,我们可以商量。” 明明是带着情。涩关系的对话,却因为两人的一本正经而失去了作用。 谢稚鱼静静看着她,没有说你完全可以让那些记者全都闭嘴的话。 “就算我说不可以,你也会经常来找我。” 谢稚鱼怀疑,南初就算是死,也绝对会留下能让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痕迹。 翌日,风声有些许缓解。 南初嘴唇上带着伤口,穿着长及大腿的衬衣,露出细白的小腿和谢稚鱼并排站在一起,正小心翼翼地用碗沿敲碎了一个鸡蛋壳。 “斜着敲。”谢稚鱼拿着锅铲,耐心指导,“否则蛋壳会掉进去。” 南初点点头,拿过搅拌器,将碗中的几个人鸡蛋打成蛋液。 “小田,你醒了。”谢稚鱼听见动静,回过头,“葱蒜可以吃吗?” “能吃能吃,我什么都不挑的。” 小田站在门外,犹豫自己要不要现在转身回房间,她就不应该听汤姐的,说什么你和稚鱼都是一个人住,这几天不如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现在好了,昨晚还闹着别扭的两人一大早好像和好了,现在又没办法回家,只能在这里当电灯泡…… 她看着面前这像是偶像剧的画面,却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南初回头,朝着小田礼貌微笑。 小田受宠若惊,拘谨地打了一个招呼:“南小姐,早上好。” 南初笑着点头,继续问道:“鱼鱼,就这样可以么?” 谢稚鱼扫了一眼,将碗放在一旁备用。 南*初打开水龙头,清洗手指上沾上的液体,“我会请厨师来教我做菜……” “没必要。”谢稚鱼冷静说道:“我们的工作都很忙,这种事交给做饭阿姨就好。” 南初擦拭的动作一顿。 还是不一样,即使她想麻痹自己,也还是不一样。 第62章 那为什么当年,你说不想让陌生人来打扰,所以花了很多的心思学习做饭呢? 南初不想开口询问,她知道答案。 说来说去,只是因为她肆意纠缠对方,她们之间早就不是朋友,不是情侣,甚至貌合神离的炮友关系也只是强求。 总比之前那样好,她要知足才对。 “那我可以将用惯的厨师请过来。”南初笑意盈盈地说道:“我会吩咐她们多做些营养餐,看看哪种符合你的口味。” 只要她想,是能够做到令人如沐春风,宾至如归的,她曾经弱小时不也是如此,所以当初她才会害怕能够让她失去理智低下高傲头颅的存在。 但害怕也无用,人的心要是能经由理智操控,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怨偶了。 “不用这么麻烦,休假我会自己做饭。”谢稚鱼拒绝了,“而且到时候去剧组,总不能还带个厨师。” 到时她的黑料上保不齐还会出现耍大牌的言论。 她动手将做好的菜盛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动作,南初就用双手按住了她的手背,还趁机暧昧地蹭了蹭。 “我来。”因为做饭的缘故,南初将长发扎成辫子垂在一侧,几缕碎发从鬓角逸出,面庞线条柔美又清冷,“袖口弄脏了,你先去收拾一下?” 她凑近谢稚鱼的脖颈闻了闻,小声说道:“厨房太小,不如去我附近的房产住?” “你改掉密码,我进不去的。”她学会了用询问的方式来表露内心的想法,虽然在最后依旧是暴露出自己强烈的控制欲。 谢稚鱼脱下围裙,仔细清洗双手。 不需要说什么,只要无视南初,她自然知道收敛。 在重生之后,谢稚鱼其实被迫又主动地看了很多南初这些年演的戏。 其中有一部电视剧,南初扮演了一个表面上温柔可人,实则暗地里将所有人耍得团团转的反派角色。 下面的评论除了舔屏之外,全是用各种花团锦簇的语言来描述南初的演技有多强,狠狠打了那些说南初只能演高冷的黑粉的脸。 就像现在这样,清冷不在,反而像一个受委屈的妻子可怜巴巴的,实际上说完那句话后脑子里又生出什么得寸进尺的念头。 南初抿嘴,有些委屈。 她真的只是觉得这里太小,要是不行,她也可以将房产直接过户,可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她什么都没说。 兜兜转转,爱来恨去,她突然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只要她们能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 什么都不要,只单单评论饭菜都味道就好。 南初夹了一筷子鸡蛋放入口中,果不其然吃到了蛋壳,她捂住了嘴,走向盥洗室。 小田看着南初离开的背影,终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稚鱼,你和南小姐和好了?” “什么和好不和好的。”谢稚鱼没有对着别人诉说自己感情问题的想法,“反正就这样。” 小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太好了,这几天总看你心情不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谢稚鱼垂下睫毛,默默问道:“原来我的心情看起来很不好吗?” 小田还没来得及说话,南初就从盥洗室里走了出来,她重新坐回谢稚鱼旁边,就像是一点也没发现餐桌上凝滞的氛围。 “没想到真有蛋壳。”她看向谢稚鱼笑道:“明明是按照你的方法做的。” 谢稚鱼没有抬眼看她,只是唔了一声。 窗外的风穿过玻璃外层,呼啸而过。已经能够听见外头传来消防车由远及近的响声。 食物的热气消散在空中,谢稚鱼站起身:“你们先吃,我去阳台看看。” 前两日还矗立在面前的树被这场风雨捶打得乱七八糟,地面上全是各种垃圾,风刮在脸上,有些痛痒。 一只手带着香味贴在她的脸颊上,黏腻冰凉的触感让她往后一缩。 手追了过来,将掌心中的乳液全都耐心涂抹在她的脸上。 “别仗着年轻就不爱护自己的脸,但凡有点瑕疵,那些娱乐号可就会大肆宣扬,那时可就晚了。” 南初忽略掉说到年轻这两个字时的惆怅,看向窗外:“这次的风过去的很快,比前些年要好多了。” 她坐在她们俩人的爱巢中,独自看了很多次。 谢稚鱼侧头,只是看着她那十年如一日的娇艳面容:“是啊,已经过去很久了。” 对她来说只是闭上眼睛再睁开的一瞬间,而她当初认识的人,是真真实实地度过了这样久的时光。 谁又能想到自己还能再活一次,和南初的关系又变成了这种不伦不类的情况。 “要吻吗?”谢稚鱼将飞舞的黑发挽在耳后,缓缓询问。 南初的眼神暗了暗,将目光定格在她那还带着结痂伤痕的红润嘴唇上。 昨晚两人明明都被勾起了兴致,可谢稚鱼却依旧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害她夹住手指欲求不满了许久。 “只是吻?”南初想要更多,不仅仅是一个吻,而是要用身体绑住她,让她只应付自己就行,“那也行。” 没等谢稚鱼动作,她就迫不及待地咬住了刚才就想舔咬过的伤口处。 铁锈味从舔过的地方蔓延,她卷起舌。尖将其全部吞下,然后再次探入女孩的齿间从口腔中细细划过。 谢稚鱼嘶了一声,顾及着客厅里还有其他人,很快就单手扣住了南初的肩膀,将她用力推到了阳台的角落。 扣子崩开,露出一侧白皙的肩膀,还有胸口处的暗红色。 南初的喉咙间溢出娇呼,被谢稚鱼一寸寸堵了回去,明明是这么粗暴的动作,她的眼中却总是清醒的,黑色的眼眸中油然而生的欲。望让南初的脸颊上浮起如同春水般的涟漪。 谢稚鱼贴着她的唇角,声音压得很低,挑眉疑惑:“你想在这里?” 南初深陷于欲。望的眼更加亮了起来。 “……” 谢稚鱼本来是想嘲讽一句,却发现这个女人是真的没有丝毫廉耻之心,她重新站直身体,平静说道:“我没有这种露天席地的癖好。” 南初按住胸口,靠在墙壁上轻轻喘‘息着,那种燥热感终于消散,只余下从背后墙壁上传来的冰凉的余韵。 古板。 她无声地说了句,带着酸涩的痛与欲求不满的无奈。 *** 休假结束,谢稚鱼再次进入紧张的工作状态,对于她这种处于上升期的演员,在剧还未播出,又没找到合适的剧本之前,更加需要在观众粉丝面前持续刷存在感。 汤妍将手中的文件全都扔在桌子上,将保温杯里的温水一口气喝完。 “稚鱼,看看这个。”她已经在上面的安排下,成为了谢稚鱼单独的经纪人,“是那边联系的我,我想着你最近除了拍些广告外就没什么其他的行程安排,就给你接下来了。” “综艺?” 谢稚鱼翻了翻台本,这是一个老牌综艺,一般上的人都是最近比较火底盘又不够稳的新晋演员。 这些年网络视频兴起,已经很少有人会守着电视机观看,所以各个电视台为了提高收视率,也是做出了很多努力。 就比如说这次,老牌综艺节目一改之前聊天做小游戏的习惯,直接阔气地租下隔壁国家小岛上的古堡,用来表明这次一定要一雪前耻的决心。 “居然还是保密?”谢稚鱼抬起头,发觉上面除了写有具体时间地址和参与人外,其余的都要到正式参与后当场确认。 她其实看过这个综艺,一般来说就是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或者宣传一下即将上映的电影,两位主角再卖点rps就差不多了。 汤姐摊手一笑:“具体位置在海岛上,我想着你刚好可以乘机去玩一趟,反正我听在那边工作的朋友说大概相当于角色扮演之类的?” “这对于你来说不是问题吧?” 谢稚鱼点点头,在告别汤姐之后坐在车内给南初打了个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那边就迅速接了起来。 一开始听筒内的声音还有些嘈杂,随着轻微的风声,那些声音缓缓消失不见,只剩下南初的呼吸声。 寂静过后,南初很快按耐不住:“鱼鱼,刚才在忙,我很快就过来——” “不是。”谢稚鱼打断了她的话,“这几天我要去国外参加综艺,所以这几天不要来打扰我。” 这段时间,她们就维持着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久而久之,只要电话一响,南初的第一反应竟然就是这样。 “综艺?”南初的声音在电话里头有些失真,“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出发?” “作为朋友,在离开前应该请你吃一顿饭才对。”南初十分合理地说道:“我们在那些狗仔眼里已经是朋友了,要是你出国我还没点表示,网上一定又会乱说。” “可以吗?”她又示弱一般询问。 谢稚鱼握紧手机,恼恨自己居然在意乱情迷之中答应了和她在外维持普通关系的要求,她冷冷开口:“不可以。” “我们这种关系,偷偷见面就行了。” 然后立马挂断了电话。 南初坐在化妆间的椅子上,看着镜子里女人眼中的深刻思念,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已经有三天零十一个小时没有见面了。” 她们俩都是公众人物,一个弄不好就容易引起舆论风波。演戏曝光对如今的她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原本她就准备息影,现在只是将日期再往前推一些罢了。 她重新拨打了助理的电话,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准备一下,和那些品牌终止合约。” 第63章 …… 【今日,南影后方与Agh同时发布声明,宣布双方正式终止合约, 几周前,南影后的经纪人曾在公共场合谈论起此事……】 :其实早有预料,现在反而有种放心的感觉 :姐姐工作这么久,也该休息一段时间,但是不要忘记多发微博啊呜呜呜呜 :没想到也到了这个时候,姐姐一定要快乐啊 :唉,我刚磕上的cp…… …… 谢稚鱼划动着手机,看向对面正优雅品尝着红酒的女人。 “就这么退圈?”她还记得当年南初被导演看中时那势在必得的样子,“我以为这个职业你会做一辈子。” 彼时正是夕阳垂落的傍晚,南初第一次翘课,从很远的地方给她带回来一株向日葵,然后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给她听。 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浅笑,让人觉得她无所不能。 南初也确实无所不能。 谢稚鱼看向窗外,那时就是和现在一样的景色,不过如今的夕阳落在两栋大楼的中央,也再也不复当年的辉煌了。 南初将杯子搁在餐桌上,慢条斯理地说着:“原本就是为了提高自己身上的筹码才做的这个工作。” 想了想,她解释道:“对于那时的我而言,演员这个身份,是我能够以最快速度搭上那些人的捷径。” “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不仅仅对旁人如此,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她对自己也是不择手段。 谢稚鱼突然不知道该怨还是该笑,有些意兴阑珊:“随你吧。” 她有心想问南初到底想要什么,但又知道答案。 南初犹豫片刻,询问道:“今晚能一起吗?我什么都不做。” 她的保证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谢稚鱼抬眼说道:“不行,我要去疗养院。” 南初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并没有说自己要跟着去的,因为她知道鱼鱼不会答应。 从鱼鱼口中最常说的话,就是不行。 虽然她们好像再次变回了从前那种亲密的关系。 “帮我向伯母问好。”安静了许久,南初才终于从喉咙里冒出这句话,“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她有时觉得这样就好,只要继续保持着这种关系度过一生,怎么不算是永远在一起呢。 可她又希望,鱼鱼和她在一起能是快乐的。 南初抬起头,眼前之人有着年轻的面容,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没有她的存在后,人生再次走向正轨。 谢稚鱼不置可否:“还是算了吧,不太方便提起你。” “那也没关系。”南初笑了,“不提起我更好,是我贪心不足了。” 伯母原本就不待见她。 谢稚鱼搁下刀叉,再次看向窗外。 或许是今日的景色令她想起了当年算得上是美好幸福的时光,也或许是南初最近的做小伏低令她有些不适应。 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南初的眼睛:“其实我觉得现在这样也不错,各取所需。” 自从和南初变成这种不伦不类的‘表面朋友’关系,那些网上的黑热搜全都消失不见,圈里那些热爱潜规则的老前辈,仗势欺人的富二代全都轻言细语了起来。 时不时还有人试图通过讨好她来搭上和南初的关系。 要是原本的她一定会觉得这样很可笑,但她现在却觉得无所谓了。 她的灵魂和**仿佛被撕扯成两个部分,表面上她将一切全都掩盖了下来,可听着网上那些称赞,被当初无视她的人前赴后继地讨好,实际上只有麻木。 就将自己当做利用潜规则上位的人就好,那些人在背后不都是这么说的。 她坦坦荡荡,勾起的嘴角带着一丝嘲弄:“明,天上飞机前还有时间,去你在Wyn的房间?” 好像一切都反了过来,南初看着她想着。 她曾经也是这样,将内心的悸动压下,麻痹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达成目的而需要忍耐的事。 可她想要的不是那些,不是那片刻的欢愉,不是只有自己颤栗的身体。 而是彼此对视时轻巧相触,却能从中察觉到的欢喜与爱。 ——她想要爱。 “不用。”南初感受着眼眶周围湿润的热意,细细麻麻的痛感从四肢百骸一直蔓延,嘴上却说着拒绝的话,“不用。” 谢稚鱼看着她仰起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像一只濒死的天鹅。 两人坐在靠窗的角落,中间隔着点燃的香薰蜡烛,从国外特意空运过来的花枝,花团锦簇、精致绝伦,她们像是这个世间所有热恋的情侣一样坐在这里,却相顾无言。 谢稚鱼想,爱一个人不应该是这样。 彼此再继续这样消磨下去,那些悸动与爱,迟早会迎来终结。 *** “稚鱼,听说你要参加明星挑战秀?”谢女士的脸色好上了很多,再也没有之前那种病恹恹的状态,她坐在餐桌前,笑吟吟地:“我在网上看到这个消息了。” 谢稚鱼才用过饭,只是盛了一碗汤放在面前随意喝着,她将头凑了过去,看见了好几个黑乎乎的剪影。 “这也能看出来?” 就连她自己都很难看出来这里面哪个是她。 谢女士下滑手机屏幕,指着下面的评论说道:“是你的粉丝,已经在下面欢呼了。” 她不甚熟练地切屏,点进一个熟悉的粉丝群:“说起来之前我在网上夸你,还买了些你代言的东西,就有一个小女孩拉我进群,说是要做什么数据……” 上面花里胡哨的用各种小鱼小花海浪环绕着她的名字,还出现了一些令她脸红的话语。 谢稚鱼耳垂变红,马上将手机抢走:“先吃饭先吃饭,这种事等我走再做。” 陪着妈妈吃完晚餐,她边削苹果边将自己后日的行程简单说了一遍:“大概就这样,听说那边的温度常年处于20左右,要是可以的话,过段时间休假,我带您……” “稚鱼。”谢女士将一块苹果塞进这个依旧令她操心的女儿口中,“你和南初,现在怎么样了?” 苹果皮断裂,谢稚鱼将其扔进垃圾桶中,含糊说道:“不就差不多那样……” “你从小就喜欢那孩子。”谢女士缓缓开口:“吃饭时也想着她,睡觉前也要念叨她。” “就连床头也写着她的名字……” “那是我用来练习飞镖的。”谢稚鱼急忙反驳,“一开始我可讨厌她了!” 她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再次变成了一个小孩,什么都不需要想,也不需要长大。 谢女士温柔地看向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我是怎么教你的,喜欢什么东西是不需要歉疚的。” “我一直后悔着,要是那时答应你,不和你吵架,是不是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她认真说道:“是我的错。” 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她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知道,而爱着她的人,独自过着失去她的十年时光。 “别哭了。”谢女士抹掉孩子的眼泪,“我听那些小女孩说,眼睛肿了上镜就不好看了。” 谢稚鱼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然后被拍了脑袋。 “走吧快走吧。”谢女士挥挥手,“我要休息了,你快回去收拾东西。” 谢稚鱼犹豫了一下,撒娇:“想一起睡,我明天可以早点回城区收拾行李。” “明早哪里赶得急,快回去收拾东西,本来就不想让你过来,每次来还得唠叨你半天……” 门咔哒一声关上。 谢女士按下通话铃,对着那边的人说道:“联系一下南初,就说……我有事找她。” 月光不甚明亮,稀薄的星点在夜空,很快连那一点都消失不见,远处的晨光亮起,穿透城市。 谢稚鱼半夜到家,才了四个小时不到,就被小田从被窝里了出来。 “快快快!”她将冰凉的咖啡放在谢稚鱼手心“特意给你带的冰美式,快喝几口!” “飞机时间是下午一点,需要带的东西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参与嘉宾的资料,见面礼,和综艺前的小采访,主持人会问你的问题,还有需要带的行李,我搜了那边的天气——” “知道了。”谢稚鱼被咖啡苦得皱起眉头,依旧搞不明白这种东西到底是怎么火起来的,“我全都准备好了,实在不行就去那边再买嘛。” 小田缓慢摇头:“没有。” “一下飞机就直接坐船,那边最近几年才有一条途径的航道,所以到时候上面除了我们这些人外,什么都没有。” 谢稚鱼愣了一下,迅速下床打开了行李箱。 紧赶慢赶,她们终于在最后一刻赶上了飞机。 小田和她的位置不在同一侧,她的隔壁是一个带着帽子口罩认真看飞机上杂志的女人,在看见她来了之后,摘下口罩打了个招呼:“你好,谢小姐。” “没想到我们是同一趟航班。” 谢稚鱼放好行李,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你好,裴小姐。” 这里没有摄像头,暂时不需要维持面向大众的人设。 在粉丝心中甜美活泼的裴然实际上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能够鼓起勇气打招呼已经是经纪人经常训练的结果了。 但谢稚鱼可是这段时间最有知名度的演员。 想起经纪人的话,心中纠结许久,终于开口:“我很喜欢你演的亡国公主那个角色,演的很好。” 话毕,裴然就恨不得自己从来没说过。 实在是太尴尬了。 谢稚鱼眨眨眼,谦逊微笑:“谢谢你,这个角色其实还有很多进步空间,你的通灵者也演的很好,随便点进哪一集都很好看。” “真的吗?”裴然马上忘记了之前的尴尬,“大家都说我走了狗屎运,要不是南小姐那时点播了我几句,说不定我就演砸了。” 她凑过来,小声问道:“南小姐息影这件事,是真的吗?” 第64章 “不太清楚。” 裴然有些急了:“你怎么会不清楚呢?你和南小姐不是——” 谢稚鱼突然觉得很腻味,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机舱过道上走过的空姐,“裴小姐确定要在这里说这些?” 这位裴然小姐,看起来很亲切,却有一种莫名不太会看场合说话的感觉。 她的语气冷了下来:“我有些困,您请自便。” 裴然瞬间就知道自己又一次说错话了,但还没等她想到什么补救措施,谢稚鱼就戴上降噪耳塞,闭上了眼睛。 “我又不是故意的……”裴然想起临行前经纪人耳提面命叮嘱她一定要在私下里好好注意言辞的话,小声嘟囔:“要是我能有这个机会,我恨不得让那些看不惯我的人全都知道呢。” “假清高。” 她自顾自地摇头,打开化妆镜开始补妆,她可是私下里查了,一下飞机就有摄影师一路跟拍,到时工作人员会将其剪成先导片,保持形象很重要。 原本是想将这件事告诉谢稚鱼,但是……裴然合上了化妆镜。 讨好不了,多蹭点镜头也不错。 说不定对比之下,观众更能发现她的魅力呢。 *** 飞机越过一片蔚蓝的海域,从光束状的阳光中穿梭而过,南初正站在候机室,侧头透过玻璃,看着飞机留下的白色尾迹。 她知道鱼鱼不会让她送,但还是偷偷来了。 这无关于任何多余的想法,只是想到这座城市再也没有了这个人,她就开始想念。 也不是不能跟过去。 以她现在的身份,让那个综艺加上她这个空降嘉宾也一定很乐意,只是她好像失去了勇气,开始瞻前顾后了起来。 她不想再从那双眼睛里看到平静和冷漠。 “南小姐,”Vic小跑来到南初身侧,“谢女士那边说是想和您见上一面,需不需要约个时间?” 她一路过关斩将,成为南小姐的助理后的这些年,这两人之间就从来没有心平气和坐下来好好交谈过。 虽然在绝大多数时间里,南小姐都会退让,且两人极少见面。 南初的脸上依旧覆着寒霜,她知道总会有这一天。 谢伯母很聪明,当初要不是她发现两人之间的蛛丝马迹,鱼鱼也不会那么快发现自己对她的感情。 所以是又要警告她离鱼鱼远一些。 这一段不被长辈祝福的感情,鱼鱼这次还能顶住压力继续和她保持关系么? 不会的。 南初坐进车内,居然有种尘埃落定之感:“去疗养院。” 那种时光骤然流逝,任凭人如何努力也无法逃脱的感觉从她身侧穿梭而过,让她无所适从地垂下眼睫。 疗养院内。 谢女士将灰白相间的头发梳成盘发,甚至还上了一点淡妆掩盖还有些不健康的脸色,她将其他人全都赶了出去,独自一人坐在桌前等待着。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沉声道:“进来吧。” 片刻后,南初推开门走了进来,除了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块银色的腕表外,浑身上下什么装饰品都没有。 她像许多年前那样,被谢稚鱼带回家后就那样站在门口轻声喊了一句:“伯母。” 就连第一句话都没变。 明明刚不久才失去了唯一一个亲人,脸上却毫无伤心的模样,谢女士那时就觉得这个女孩未来肯定不一般。 她原本觉得自己的傻孩子和聪明人做朋友也不错,以她时不时照看的香火情,南初起码也会在她老了之后多看顾一下稚鱼。 那时哪能想到,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伯母,我带了一些温补气血的营养品,已经让人放在隔壁了。” 谢女士这才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低头看向没有丝毫热气的茶杯,她当着南初的面,将杯中的茶水倒在地板上。 “南小姐,请坐吧。”她重新倒了杯茶。 南初对这种小小的侮辱没有任何反应,很平静地坐了下来。 “伯母称呼我的名字就好。” 谢女士将茶杯放在她面前,说道:“南初,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很久之前我就说过,我们家稚鱼高攀不起你,你要是想找一个人伺候你,现在大可以有一堆人挑选,没必要像现在这样,弄得大家都不好过。” “你太会权衡利弊。”她嘴角垂落,满脸严肃,“稚鱼不能再受一次同样的委屈了。” 放假内没有开空调,空气中有些闷热。 这是秋季的最后一次燥热,当桂花的香气浓郁消散,一场洁白的雪就会将大街小巷掩埋。 南初在树叶的摩挲声中抿了口茶水,那种苦涩的味道一直停留在舌尖:“伯母,现在轮不到我选。” 不是她想要捕获那只蝴蝶,而是她被蝴蝶捕获了,她一直攥紧蝴蝶的尸体,从未有一刻将目光移开。 “她让我生我就生,让我死我就死。”或许感情就是如此,总是东风压倒西风。 南初勾起嘴角浅笑:“我是会权衡利弊,所以我输了。” 早在一开始,试图用拙劣借口靠近的那一瞬间,她就一败涂地。 “我会将所有的一切全都交付给她,看着她被人喜爱,被人追求,一辈子战战兢兢担心她爱上别人,然后讨好她、哀求她,等待她的垂怜。” “我很爱她,从一开始就爱她。” 所以会害怕她发现自己的不择手段,从私心里隐瞒。 只是这一念之差,就造成了这种无论如何也挽回不了的结果。 南初眼中的血丝浓重,熏红了眼尾,她执着地开口:“这是我的报应。” 谢女士沉默无言,直至阳光穿透玻璃,在桌上留下几道光点。 这才说道:“你不应该对我说。” 南初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少有的愕然:“伯母,您说什么?” “有什么话当面吞吞吐吐说不出口,又在暗地里伤神。”谢女士叹了口气,“你们真是一对冤家。” 她就是因为察觉到这一点,才想在这两人有点苗头的时候分开,没想到却反而让她们更进一步非卿不可。 谢女士将茶水一饮而尽,示意她可以走了:“我老了,管不了你们,也不想管。” 南初走出疗养院大门时还有些不敢置信,泛黄的叶片飘下,铺满了整条街道。 原本以为自己这次很难再被放过,没想到只是说了几句话,甚至还得到了伯母的放任。 可是她说过很多这样的话,鱼鱼从未有过什么多余的表现。 她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对跟在身后的Vic说道:“你说,特邀嘉宾这个身份怎么样?” Vic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没有问出为什么这三个字,而是顺着上司的话分析道: “也不是没有操作空间,只是现在谢小姐那边恐怕已经开拍,强行加入总要知会一声,而且小岛轮渡一周才有往返两趟,如果要过去,首先需要上报私人航线,届时插队准备起码半天时间……” 她说了很多,最后总结道:“最快需要一天半。” 算了,上司说什么就做什么,她安分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要多想。 南初犹豫不决,毫无职场上的雷厉风行:“Vic,你说她会愿意见到我吗?” Vic回忆了一下两人不久前还因为某事争吵的画面,恭敬低头:“抱歉,南小姐。我真的不懂这些。” 她打开了后座车门。 南初无言坐了进去,她当然喜悦于伯母的不阻止,但更希望鱼鱼能够稍微给她一点垂怜。 “先别急着联系,我再想想。” 越是急着伸出手去抓住对方,越是不敢去爱。 一群鸟从天际飞过,南初仿佛听见了轮船的轰鸣声。 “……现在应该在轮渡上了吧。” 谢稚鱼刚被小田摇醒,就迷迷糊糊跟着下了飞机。 这是一个小型机场,外面就是这个小镇里唯一的商业街,可她没有闲逛的机会,只是走马观花看了几眼,就被摄像机怼在了脸上。 一旁的裴然从刚才开始就拉着她说话,满脸笑容,脸上带着精致的全妆,和她这个刚睡了一觉,头发乱糟糟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接待人从通道口跑过来:“几位老师,我们的行程从现在就开始了,要是没什么意见,摄像老师会从现在开始一路跟拍。” “没问题。”裴然立刻元气满满地答应,并挽住了谢稚鱼的肩膀,“我和稚鱼一起。” 她有些羡慕地扫了眼谢稚鱼未施粉黛也毫无瑕疵的脸,在镜头面前夸张开口:“哇,稚鱼。你用了什么护肤品,脸保养的真好!” “大概是每天多吃水果吧。”谢稚鱼将披散的长发用发圈扎起,恰好抽回自己的手,平静点头,对工作人员说道:“我也没问题。” 她转头扫过在场的几人,因为前往古堡只有一条线路的缘故,好几位提前到达的人已经早早在此等待。 其中有一位戴着墨镜的女人正伸出手指着一个低三下四的人皱眉骂着什么,然后满脸不情愿地走了过来。 除去周围的工作人员外一共四人,都是或多或少在电视上火过的艺人。因为是在摄像头下,几人算是互相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离开机场后又坐大巴,这才终于赶上了轮渡。 和她们想象中的大船不同,所谓的轮渡居然是一艘外表有些破烂的小船。 “怎么一股海腥味?”戴着墨镜的女人捂住口鼻嫌弃:“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接待人赶紧上前,好不容易才安抚了下来。 谢稚鱼看了过去,那两位摄像老师正用摄像机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幕。 她觉得这次的录制,恐怕会出现很多幺蛾子了。 第65章 …… 戴墨镜的女人最后上船,找了一个最远的角落,双手环胸不说话了。 其余人都没有什么意见,或者说是不敢有什么意见。 一般情况下来说,绝大部分公众人物都会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大众,可这个戴墨镜的女人却完全不在乎这个。 眼前这个人其实谢稚鱼也有点印象,算是电视剧里的反派演员专业户*,也曾因为某个剧而大爆过,不过很快就销声匿迹,最近复出,似乎是因为…… “大概又是那种戏码。”裴然见那两架摄像机还在忠实拍摄那个女人,小声嘀咕:“这么多年都还没玩腻。” 见她实在是谈吐欲旺盛,谢稚鱼站起身,将空间留给了她,丝毫不顾裴然的眼神。 能进娱乐圈的人或许有蠢的笨的,但那些人要么如同流星坠地,只闪烁一瞬,要么就是背后有人保驾护航,其余留下来的大部分都是聪明人。 所以这种八卦听了也没意思,还容易被发现在背后说小话,看那人的样子,恨不得当场明确一下黑红也是红这个道理。 她没有当对照组的意思。 咸湿的海风吹拂着她的脸颊,金芒将大海点燃,一路上那人又嫌弃这嫌弃那的吵了好几次,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栋城堡矗立在悬崖峭壁旁,即使被紧急处理过,还是展露出古朴破旧的气息。 “各位老师,我就送到这了,祝大家玩的愉快。”接待人和那两位摄像师很快回程,说是要趁现在将先导片剪出来,还拜托大家用v博宣传。 片刻后,谢稚鱼站在城堡门前,和大家面面相觑,见其他人都没有反应,她伸出手,推开了城堡大门。 城堡内部很空旷,旋转楼梯的两侧有两座天使雕像,餐桌上摆放着大量精美的菜肴,一位穿着深色套裙的管家站在最前方鞠了一躬,周围墙壁的蜡烛随之全部亮起。 众人纷纷了然,发出阵阵惊呼。 管家并没有请众人落座,而是以极快的速度说出了这次综艺的规则,并将这些信息全都发送到众人领取的手机上。 “徐露姐,这身真的很配你啊,太优雅了。”有人用真诚的语气夸赞。 “是啊是啊,不过规则有点没听懂,一定要现在去找吗?” “那倒也不是。”徐露推了推装饰用金丝眼镜,“不过完成不了任务,今晚——” 她卖了个关子,微微一笑:“就有些麻烦了。” 周围的蜡烛还应景地闪烁了几下。 谢稚鱼重新将线索查看了一遍,其实很简单,目的就是从有各种线索中找到城堡过去的秘密。 见主持人说完暂时离场,她率先上楼,却发现裴然也跟了上来。 “稚鱼,”她看着周围跟上来的摄像师,脸上的笑容加深,“等等我!” 谢稚鱼回头停顿片刻,又重新走向拐角处。 :看了先导片,没想到就连橘子台也堕落了,连这种人都请过来 :就这么嫌弃?那还巴巴跑过来参加综艺干嘛?[白眼]我倒要看看后面怎么洗白 :下面的简介说是要运用智慧从各个守关人身上获取线索拼凑城堡过去的秘密……嗯、看了点预告,只看到她们全都花容失色到处乱跑 :我们谢小姐明明看起来很镇定,就是裴然为了蹭热度贴在小鱼身上样子也太讨厌了,能不能滚啊[愤怒愤怒] :鉴定为cp粉 :你们cp粉能不能圈地自萌?就因为你们这群人,她们俩每次约见都小心翼翼,深怕被你们又分析出三生三世来 :小鱼x初见99(就分析怎么了 :能不能不要姬眼看人姬?女女之间就没有纯友谊? …… 下方很快陷入粉黑大战之中。 南初刚洗完澡,带着湿气的素白手指点在手机屏幕上,用小号在某一个评论下点了个赞,并抿嘴评论, ‘我也觉得她们很相配’ 这才将进度条拉回起点,再次观看。 首先是一片蔚蓝的海域,一艘船驶向远处的海天交界。 几人三三两两互相介绍着,有人嫌恶地掩住鼻子,将目光投向那两个坐在一起的人。 鱼鱼和一同参加综艺的女人坐在一起,正仔细聆听着她的话,微风吹拂,她一侧的鬓角被阳光染上金色的光泽,眨眼时似乎有金色的碎屑从眼角溢散。 两人的旁边还毫不掩饰的出现了几行粉色的冒着泡泡的小字。 南初拉了好几遍进度条,还是没有看出她们在说些什么开心的事。 她拿起那台专门用来和鱼鱼通话的手机,上面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的那条晚安上。 如果她不绞尽脑汁寻找话题,鱼鱼是绝对不会理会她的。 南初打开聊天框,却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质问的资格,或者说,她能质问什么? 那女人比她年轻,又比她体贴,就连小三都轮不到她当。 停顿许久,南初终于将目光从鱼鱼微笑的脸上移开。 她在娱乐圈这么久虽然一直顺风顺水,但也知道某些人为了热度会故意剪辑出一些充满爆点的东西。 可是,鱼鱼再也没对她这样笑过了。 南初焦虑地啃咬住自己的指尖,虽然内心深处一直在不断说服自己,可那种被蚂蚁叮咬的疼痛感却一直持续着。 如果谢稚鱼得到幸福,但身边再也没有你的位置,你会怎么办?南初从瓶子里倒出一把止痛药,伴随着难以言喻的苦咽下。 我做不到祝福她,但我也不愿意成为她得到幸福的阻碍。 南初重新看向定格在画面上的两人,她们不知何时换了件衣服,鱼鱼穿着一套修身的骑马装,外罩着纯色的披风,正动手从画框下取出一样东西,而另一人提着裙摆从走廊深处跑过来。 画面黑了。 从屏幕的倒影中,南初看见了自己毫无波澜的脸,和难掩妒火的眼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天色渐晚,连远处瑰丽的夕阳也蒙上一层灰黑色的阴影,她这才动了一下冰冷酸麻的手臂,斟酌许久发了一条v信。 【。:在吗】 谢稚鱼拿起手机扫了一眼,暂时没有时间理会,摄像机还在兢兢业业工作着,几人正凑在一起用酒瓶玩真心话大冒险。 据主持人介绍,这是结束后会随之一起发布的花絮内容。 “稚鱼,到你了。”有人笑吟吟地开口:“是谁在这种时候还和你发消息,我可得问问了。” 谢稚鱼撑着下巴,狭长的眼睫在脸颊上垂下一片阴影,她懒洋洋地举起酒杯:“我选喝酒。” 却没想到下一个又转到了自己,她无奈地再次拿起酒杯,却被人按住。 “我们大家都说了自己的秘密,你总不能仗着自己酒量好一直挡过去吧?” “我来我来。”裴然没过脑子,笑嘻嘻地问道:“你和南影后是什么关系?” 蠢货。 在场众人维持着表面的友好,内里却毫不犹豫地划过这句话。 先不说摄像机还开着,就算没开,也没必要在这种场合真的打探旁人隐私。 徐露赶紧过来打圆场:“现在天色已晚,明早还得早起,有一个大任务需要大家配合完成,不如咱们都回房间休息吧。” 谢稚鱼转动酒杯,幽幽开口:“当然是普通朋友。” 她们曾经是陌生人,是朋友,是爱人。 后来又分不清彼此到底算什么了,大概是可以上。床的朋友。 不过这种话就没必要说了,就算喝了点酒,她还没有到想要自己当场社死的地步。 谢稚鱼站起身,一脸平静的和几人告别,要不是眼中时不时闪过几丝茫然,完全看不出她其实有些喝醉了。 等所有人回到房间,徐露看向一旁的策划警告:“我知道你想搞个大新闻,但你最好不要想着把这段提前发出去,她们可不是之前那些……” “要是那边态度暧昧呢?”策划的眼中充斥着兴奋,“之前南影后的人联系上我,要我多关照一下谢小姐。” “她们之间肯定是那种关系,如果我把这条花絮剪辑一下发出去,既能不得罪那边,还能火!” “看看这句话,多宠溺。”她已经有些疯癫倾向,“普通朋友……为了掩盖关系,即使在私下休憩的场合,也注意着保持距离。” “新晋女演员x老牌影后,多么具有爆点的新闻,而且到时还可以否认嘛,又没有什么情啊爱的。” 徐露打断了她越说越夸张的说辞,嫌弃道:“就是因为你这种只要火,不顾她人死活的作风才会被这么多人抵制。” “要不是规定了这次综艺必须达到上面说的收视率,我真不想推荐你来。” 制片人稍微熄火:“那好吧,这个计划先待定,等——” 她竖起手指嘘了一声,接起电话:“好的好的,我现在就派人过去。” “真的不试试?”她挂断电话,再次问道:“刚才可是南影后亲自给我打电话,要我送些食物过去给谢小姐。” 徐露被说动了:“我得先和导演商量,要不然先这样,让裴然重拍,剪辑一下,把问题改成……” 【你最喜欢圈内的哪个艺人?】 【我选喝酒。】 在烛火的映照下,她精致的眉眼更显深邃,因为有些热,她脱下了外衬马甲,内里的衣服妥帖的将她线条流畅的身姿体现。 修长的手指端住红酒的底部摇晃,一仰头—— 南初看着这幕,蜷缩了一下手指。 :连这种简单的问题都要喝酒,不会是……我又捡到了 手机上传来消息,是鱼鱼的回复,她回了一句‘不在’。 南初再也忍耐不住,急切问道:“你最喜欢谁?” 第66章 收到信息时,谢稚鱼正躺在床上。 她偏过头,从巨大的落地窗外看见了极远处的点点灯光,稍微想象了一下南初坐在卧室里莫名其妙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没有得到答案。 谢稚鱼有些不懂她了,也分不清楚这些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真心实意。 喜欢谁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吗? 对过去的她很重要,但对现在的她而言,这些只是在参加采访时面对记者提问的一个陌生的符号。 她已经分不清楚喜欢到底是什么了。 看见搞笑视频,她会笑,吃到好吃的食物,她也会喜欢,但是她越来越容易陷入自我问询的漩涡之中,开始不顾一切地责怪自己。 海浪撞击岩石,消退后留下在月光下依旧熠熠生辉的淡蓝色印记。 除了一些微小的海浪起伏声,其余什么都听不见。 她迷迷糊糊地被手机咋起的亮光惊醒一瞬,在看到南初的询问后条件反射地回答了一句,接着扔下手机陷入黑甜的梦乡。 【莫妮卡兰斯洛特】 南初忐忑地等待着,等到了这一个答案。 她当然认识这个人,九十年代后期最耀眼的明星,鱼鱼小时候最崇拜的梦中情人,在娱乐圈内留下深刻痕迹后退圈和妻子定居在国外。 现在已经很少出现在人前了。 那时鱼鱼还说过,等她们老了之后也找一个四季温暖如春的地方定居,她可以每天出门卖花,然后对着那些来旅行的年轻女孩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和我年轻时相差不多,花就送给你了’。 这样就可以顺便夸赞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很漂亮。 南初先是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心中很快再次难受了起来。 不是因为她最喜欢的演员还和之前一模一样,而是因为她想起了两人之间的这段对话。 那时她的心中被欲望撑满,怎么可能会回应这种听起来就天真的话语。 但她想过,其实也愿意的。 南初咬住下唇,秾艳的红在唇齿之间浮现,她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告诉鱼鱼,她现在什么都愿意。 可那些过往的东西压着她,让她除了小心试探外,再也不敢说出什么多余的话来。 【。:你还是这么喜欢她】 电脑屏幕上的弹幕从她的眼中流动又浮现,一群人在骂,另一群人在狂欢,只有她躲在这里偷偷看着,时不时为自己辩解,时不时厌弃地想要闭上眼睛。 那边再没有再回复消息。 南初看向窗外,听说那边有一片泛着夜光的海,涨潮时的搅动会使海水中的夜光藻发光,产生出淡蓝色的光芒。 她环住双膝,再一次在黑夜中重新观看这段短短的先导片。 一阵欢快的音乐声伴随着视频上方快速划过的弹幕传来。 :仔细分析了一下谢小姐的微表情,一般人说谎的时候眼睛会看向左上方,这说明她在试图构建虚假答案,而且……综上所述,她在撒谎! 肯定是有准确的人选,却不方便明说! :你不如直接报名字呢?而且我觉得撑死了就是普通朋友关系,或许就连普通朋友都不如,她们俩可是从未在公共场合接触过 :还是有的,之前不是有人在餐厅见过她们 :是的是的,她们离结婚就差成为好朋友了 南初伴随着从她眼周划过的光影再次看向手机屏幕, 还是没有理会她……是太累睡着了? 她敲敲打打,编辑了一条信息,斟酌片刻后发了过去。 几只鸟从淡色的窗帘外越过,只留下几道飞快划过的虚影。 谢稚鱼才刚醒没多久,就被综艺群里通知说今日休息。 她走下楼,坐在沙发旁休憩的几人全都不约而同的望了她一眼,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眨眨眼坐了下来。 徐露亲亲热热地凑了过来,说道:“这里的早餐有点简陋,等结束后我请大家去Wyn吃一顿。” “露姐,怕是不需要您来请呢,Wyn可是南家控股的酒店。” “更何况,现在就差嫁进南家做少奶奶了。” 谢稚鱼闻言抬头,发觉又是那个在船上时就嫌弃这嫌弃那的女星。 她微微一笑,状似无意地说道:“真仪,你这么说,一定很有经验吧,比如说试图嫁进别人家当少奶奶这件事。” 在场的几人都知道章真仪就是因为前段时间陷入了小三的丑闻风波,惨遭圈内大佬封杀,最近才靠着搭上另一条线重新回归观众视野。 章真仪咬牙忍住,只站起身,冷冷说了一句:“我吃好了,大家慢用。” 原本她之前就和负责人商量好,来个先抑后扬,表现出自己其实只是耿直爽快心直口快的人设,却没想到半路杀出这个人,现在网上全是她和南影后的各种绯闻,那些只爱八卦的网友完全将她这种无趣的洗白套路抛在脑后。 “真仪,等我一下。”徐露最怕的就是这些有后台的乱来,到时有些话剪都没法剪。 谢稚鱼看着两人的背影,将手中的叉子搁在餐桌上,她所经受过的恶意揣测可要更夸张一些,想起这些到底是拜谁所赐,她也没有了胃口。 将食物推开,轻声询问道:“怎么今天突然休息了?” 裴然正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马上开口:“徐露姐说有神秘新人加入,需要改剧本,也不知道是什么新人,这么大排面……反正暂时休息一天,要一起去海边走走吗?” 谢稚鱼摇摇头:“不了,昨晚海浪声太大,我回房间补觉。” 昨天一过来就又拍照又走流程的,完全没时间好好休息。 “那好吧。”裴然四处看了看,小声问道:“你觉得新人……”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匆匆赶来的小田打断。 “稚鱼。”她拿着手机对着在场的几人礼貌打过招呼,示意找个地方私聊,“有点事。” 谢稚鱼告别几人,两人在二楼随便找了一个房间。 “刚才我和导演以及制片人说过了。”小田一脸严肃,“不接受恶意剪辑,但也保不齐她们会为了热度铤而走险,所以最好是每天都更换不同的装饰物,让她们没有乱剪的机会……” #新晋小花自述有喜欢的人# 谢稚鱼这才有时间打开手机,然后就看到了这条推送。 难怪昨晚南初突然问她最喜欢谁,原来是因为下这个。 她打开v信。 【。:我查了那边的天气,昼夜温差大,海风凛冽,也不知道小田有没有给你准备好,要是不方便可以联系Vic,还有……那时你说等老了之后要找一个暖和的地方卖花,我没有回答, ——23:00—— 中间停顿许久。 【。:今天也想你】 ——3:29——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多可悲,多讥讽。谢稚鱼并不觉得畅快,只觉得折磨。 小田还在说着:“我和汤姐也打过电话了,工作室这边也会直接辟谣,你要不要上线和粉丝们互动一下?” 一般来说,明星的账号都是由专业人士代理,每天就发发代言和美照,不过到了这种时候,还是需要一点安抚。 谢稚鱼登上账号,手指踌躇片刻,发了一条v博。 谢稚鱼v:喜欢莫妮卡兰斯洛特[微笑] :妈妈快来看啊,你喜欢的明星终于发v博了 :这个表情看起来很嘲讽啊,我搜了一下,导演是之前被人人喊打的 那个…… :小鱼喜欢,我也喜欢,四舍五入小鱼喜欢我! 谢稚鱼看着自家完全任何在乎,自顾自在这条v博下狂欢的粉丝,默默收起手机。 “……她们好像不在乎这些。” 小田也有些无言以对,或许是因为谢稚鱼被拉郎配的剪辑传播太广了,居然真的没有一个人相信她有绯闻。 “算了,我再去打电话和汤姐商量。” 谢稚鱼告别小田上楼,阳光洒在走廊上,被切成各种角度的方块,她靠在弧形的七彩玻璃窗前,又看了一遍南初昨晚发过来的信息。 之后呢。 你哪里是没有回答,是根本没有看我。 她看见不远处有人坐在太阳伞下,和旁边的人说笑打闹,有人走了上来。 “稚鱼,我们想趁现在去海边拍几条vlog,你要来吗?” 谢稚鱼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她完全没有任何游玩的兴致。 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领口的荷叶边如同海浪般翻涌,远处的太阳越来越低,直到退却到海平线之下,有一艘船越过夕阳,浮现在她眼底。 桅杆很高,旗帜随风飘动,上面流动着金色的波光,她有些疑惑,不是说最快的航线也在六天后才能抵达吗? 轮船越来越近,她看见了甲板上站立着的人影,一股淡淡的冷冽气息沁入鼻尖,女人的周身被镀上一层稀薄的微光,像多年前那样,丝毫不顾后果的闯进她的世界,又毫不犹豫地脱身而去。 只有她自己,一直被困在名叫南初的小岛上不能离开。 女人的双眸依旧是漆黑的颜色,眼尾微微上翘,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被风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谢稚鱼没有动弹,在某一刻好像同女人对上了视线。 天空在这一瞬间暗淡,只留下一点夕阳的余温,谢稚鱼脑海中转过许多念头,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她站在原地,听着楼下传来的惊呼声。 就说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能力,又能延后一天等,又能改剧本的。 “……” 船只越来越近,城堡黑色的轮廓也变得清晰。 南初在有些摇晃的甲板上站住脚跟,抬眼时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但天上刚浮现出来的星星哗然一声,向她的心底涌去。 第67章 可在渴望过后,是不可否认的惴惴。 南初念念不舍地将目光从不远处黑色的剪影上收回,心中浮现的不安更强烈起来。 她不是故意追过来,而是因为工作,半推半就甚至没带任何人。 这个借口,鱼鱼不会相信。 她当然什么都不会说,也什么都不会问,只会用那双眼平静望着,让自己痛彻心扉。 但南初看着那泛起荧光色的海滩,突然觉得在很多时候只需要为一个目的而来,没有任何借口可言。 她只想带着花,出现在相见的人面前。 “南小姐,轮船将在十分钟后将会到达目的地。” 南初微微颔首,突然问道:“要是你不知道跟自己喜欢的人说什么,你会怎么说?” 因为常年在船上工作,脸颊晒得黢黑的人抓了抓头发,差点就被这句话绕晕:“不知道说什么,我会怎么说,直接抱住她说我很想你……” 她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被风吹动黑发时仿佛要融进这层海上阴翳黑暗中的女人,小心翼翼说道:“然后送很多礼物?” 南初缄默不语,在来人越来越忐忑的目光中忽得笑了:“多谢,我会考虑的。” 看见这位船员夸张松了口气的表情,她突然觉得有些奇特,这么些年里,她从未低头看过任何人一眼。 她当然不需要看任何人。 在这里她拥有一切,不需要再看任何人的脸色,所以自视甚高,催眠自己绝不后悔。 远处的城堡亮起灯光,将黑夜映照成黛青色,那些光与影一股脑穿过这片寂静的海域,轮船停泊在海岸附近,已经有人迎了上来。 人怎么会没做过不后悔的事呢。 南初转身回到船舱,不顾身后之人的呼喊抱着一篮子鲜花下船,越过那些在黑夜中看不清楚样貌的人,朝前走去。 “南小姐,欢迎欢迎!我们在餐厅准备了晚餐,能否赏脸喝一杯?” “厨师特意准备了您之前在采访时说过的法式鹅肝酱佐松露——” 南初迎着干燥的海风,扫了这群人一眼,没有看见相见的人,她的心突然揪紧。 她不知道鱼鱼现在在哪,也不知道面见后该说什么。 那些人的说话声成为了令她鼓起勇气的背景音乐,将她带往楼上。 一楼、二楼,三楼。 楼梯两侧的壁画在灯光的照耀下随着她的到来而摇曳着。 这里很空旷,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各处回荡着,在某一刻南初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她独自一人,在荒无人烟的海平面寻找能带她穿过黑暗的船。 这艘船被她弄丢过一次,所以很难找。 找到之后,她应该扔下船锚将其固定在某处能一眼看见的角落,直至自己和船一同葬身在海底。 可等待的时光太过难熬,她做不到了。 “……” 走上最后一层台阶,南初将一直抱在怀中的花放在转角平台上,平复着剧烈的心跳,伸出素白的手指怜惜地抚摸着早已恹恹的花瓣。 不应该什么都不说的,总不能带着这种不合格的花去见她。 南初拿出手机,站在原地删删改改许久,终于在手机即将没电之前将信息发了出去。 走廊深处传来叮咚一声,她偏过头。 窗台下被帘子遮掩住的地方,有人正站在那里,一阵风吹过,有人抬眼从缝隙中同她对视。 她穿着一件有着荷叶边的连衣裙,已经长长的黑发被扎成辫子垂在一侧,绑带是和衣服一样的颜色。 一侧是黑夜的星空连接着幽蓝的大海,另一侧是昏黄的灯光。 她站在光与夜的交界线,将窗帘拉开。 低下头回了一句。 【你说从很远的地方带了花给我……】 手机震动。 南初被语气中的问询惊醒,正想赶紧打字回复,却不小心松手,将手机连同摆在转角平台上的花推了下去。 花瓣飞扬间,谢稚鱼走了过来,双手撑着栏杆往下看:“就是这篮花?” 不是什么珍贵的花朵,现在也掉到了楼下,摔成七零八落的样子。 南初将手指攥紧,眼神中带着些许迷离,她想在这里见到她,却有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用这种并不美好的姿势。 “是我从花园里摘的。”南初放弃那些花言巧语,直截了当地说:“海城很常见的花朵。” 那些花在花园里一截截生长,然后在傍晚便收缩花瓣,第二天清晨又再次开放。 即使并不珍贵,也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夕颜。 “你喜欢吗?”她抿唇,总想着要从鱼鱼口中听到喜欢这两个字,即使不是对着她说。 谢稚鱼略过了这个问题:“你怎么跑过来了,临退圈前还要来最后发挥余热?” “不是。” 南初为这句话感到了一些委屈,她隔着很远,又花钱调动航线,还半夜跑花园里摘花,却得到了这样的一个评价。 她波光粼粼的眼眸认真看着眼前的人,重复了一遍:“不是,我只是想来把花送给你。” “你喜欢吗?” 女人的表情很真挚,虽然只要她想,就能毫无破绽的表现出自己的真心实意。 “……我应该喜欢吗?”谢稚鱼将问题抛给了她。 沉默过后,南初苍白清冷的脸上反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都可以,你喜不喜欢都可以。” 她试探性地将指尖触向谢稚鱼的脸颊,在没有受到阻拦后稍稍放松,更加大胆了一些,将自己冰冷的掌心全都贴了上去。 滚烫的热顺着她的指尖一直延伸至冻结的心脏深处,她不知为何想将这几天孤独度过的时光告诉面前的人听。 “我想见你,又怕你讨厌,所以我想了很多个借口,每一个都有不得不来的理由。”南初只需要稍微低头,就能将自己的脸靠在鱼鱼瘦削的肩膀上,“可每一个,又有你必定会拒绝生气的理由。” 她的呼吸洒在谢稚鱼的颈侧,并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想,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为什么讨厌我,无视我,一点都不爱我——” “因为我曾这样对你,更加……过分。” 最后的话轻不可闻,但谢稚鱼却听得清清楚楚。 谢稚鱼总觉得这些歉意毫无缘由。 这些不都是她自找的吗?她那时就是觉得南初哪哪都好,即使冷着脸不假辞色,却还是在她的纠缠下愿意陪她去做那些无趣的事。 说什么根本不爱,明明当初就是相爱过的。 没有后悔过,只是错过了。 她没有推开南初,只是默默叹了口气:“没必要说这些。” 南初深吸了口气,将彰显出她脆弱的哭腔掩盖:“好,我不说了。” 她终于抬头,眼尾通红却:“那这次可以原谅我又匆匆跑过来搞砸了一切吗?” 谢稚鱼定定看着她,也知道她这么执着是为了什么。 那只素白的手还放在自己的脸上,却克制地没有动弹一下,就连呼吸声也轻若无闻,她只能透过两人连接的部位,勉强感受到女人的脉搏跳动。 好奇怪。 明明之前还能动不动就开口说出那句原谅你的话,现在却完全说不出口。 她偏过头,看向楼底:“我们去把你的手机还有花捡上来。” 南初将自己柔若无骨的身躯再次靠了过来,没有犹疑,没有困惑,只是再次抱了过来。 “抱一下我。” 带着冷香的身躯毫不客气地缩在她的怀中,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见南初漆黑的发顶和女人宛如在寒夜中凝住月光般的手臂。 两侧的光晕呈现出椭圆状,越往走廊深处就越黑暗,海浪潮汐翻滚着,越远越暗。 南初仿佛从眼前那幅海浪的油画中摇曳而出的古老魂灵,一瞬间就抓住了她。 谢稚鱼低下头,将手放在她的肩胛骨上拍了拍,引来她难以抑制的颤抖。 “……可以推开我。”南初声音微颤。 明明说着可以推开,却越缠越紧。 就像一个追着大人要糖吃的小孩,明明知道不能多吃,却没有大吵大闹,只是用希冀的眼神仰头看着。 谢稚鱼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中默数着三分钟的时间。 “你可以放开了。” 南初没有反抗,顺着她的动作起身,撇过头将眼中的欲求不满掩去,双手却还放在她的肩膀上。 楼梯口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南小姐,南小姐?那些花我已经让助理帮您捡起来了,不过都怎么——” 走在最前方的女人在看见眼前这一幕后猛得回头,刚好撞到了另一个人,她完全没来得及痛呼,直接扯住旁人跑了下去。 看起来这次综艺过后,她和南初之间在圈内又会出现更多的绯闻。 或许也不算是绯闻,亲也亲了,爱也爱了,还说什么关系都没有,就有些矫情了。 谢稚鱼将褶皱的衣袖抚平,抬脚下楼,走了几步后见女人没有跟过来,回头问道:“不下去吗?” “嗯,我们下楼。”南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走了过来,语调缓慢,“我会让她们都闭嘴的。” “刚才的事一丝一毫都不会传出去。” 谢稚鱼握着扶手的指尖轻轻敲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没关系,你再怎么有权也堵不住所有人的嘴。” “而且,我们本来就是那种关系,只是圈内人知道的话,没什么好遮掩的。” 夜风静谧,带着凉意撩动她们的发丝。 南初站在原地,想趁着这少有的美好夜色询问两人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可半晌后,她垂着眼看向走廊地毯上繁复凌乱的花纹,轻声说道:“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 “我会误会。” 第68章 你对我的出现表现得这么平静。 在如今的你眼中,甚至看不到一丝一毫我的痕迹。明明我做出的那些事,哪一件都不值得你对我这样好声好气地说话。 南初看着女孩转头看她时讶异的目光,低声说道:“没什么。” “我们下楼吧,刚才急着进来见你,都没来得及和她们打招呼。”她说起话来温温柔柔,全然不复之前那对着旁人高傲冷淡的模样。 她在娱乐圈可是公认的高冷女神,所以说出这句话时就显得很虚假。 谢稚鱼蹙眉,并没有多说:“行。” 现在的南初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是真的弄不明白了。 她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重新下楼,南初甚至还指着廊上被谢稚鱼看了好几眼的油画介绍了几句:“这是仿品,真正的《鸢尾花》在老宅那边,要是你喜欢……” 南初想起了之前自己装模作样欺骗鱼鱼的事,突然噤声,脸色有些苍白地重新说道:“要是你喜欢,我们可以一起去看她的画展。” 这次的话题转移的很拙劣,对于她而言,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不需要花费心思去讨好任何一个人。 她学着第一次讨好人,却总是找不到诀窍。 谢稚鱼并未因此生出受宠若惊的感觉,而是斟酌着拒绝*了:“恐怕不行,画展上人肯定很多,我们俩又是演员,要是被发现容易造成不好的影响。” 她认为自己在合理地分析利弊,但听在南初的耳中却是另一个味道。 她们之间原本就是不能再回到过去的关系,可她总在强求。 当初是怎么说的,南初看着她的背影愣愣想着,恨也好,爱也罢,她不想成为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可是没有人告诉她,现在这样该怎么办。 她们成为了彼此的情人,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时刻不停地思考,她当然要满足自己的欲,可在没有谢稚鱼的那十年间,她从未想过。 原来爱对她真的很重要。 南初捂住了胸口,心中的悸动一刻不停。 她看着谢稚鱼的背影,看着她的黑发随着动作轻微摇晃,自己那些年在想些什么呢? 整夜整夜的工作,无时无刻地思念。 恨她死得这么轻易,又庆幸她没有—— 南初站在最上层的台阶位置,长睫垂下,脸上的神情被阴影笼罩。 “多好啊,你没有看到我最糟糕的模样。” 直至此时,她才勉强看清自己的心,却没有丝毫用处。 谢稚鱼站在下方,回头仰望过去。 女人扶着扶梯,明明是居高临下的姿态,却令正在仰望着的她产生一种强烈的错觉,她像是精美华贵的花瓶,外表完好无损。 从内里开始,一寸寸自我毁灭。 “你现在的样子就很糟糕。”谢稚鱼转身上楼,拉住她的手腕往下走,“而且,你之前那些样子也没好到哪去。” 她带着南初从只有昏黄灯光的楼梯口走了出去,大厅的光线很刺眼,她贴心地停顿一刻,说道:“不是在怪你。” 谢稚鱼听见了说话声,虽然两人拉拉扯扯的事恐怕早被讨论过一轮,但还是选择松开了手。 “……” 手腕上被牵着的温度依旧滚烫,南初随着她的动作立在原地,恍惚中回到了过去的那些时光。 她们有时也会牵手,总是鱼鱼主动。 现在也是这样。 南初抿唇,反手与其十指相扣:“不能牵着吗?” “反正你说被发现也没关系的。” 谢稚鱼很想告诉她,被偷偷说是一回事,当面做这种事又是另一回事,反正她不想在这里收获任何多余的目光。 “我不是那个意思。”谢稚鱼将手抽了出来,琢磨片刻说道:“只是,好像没有牵手的必要?” “我们可以继续维持着一周见面两次的关系,”她平和从容地看向她,“虽然不用考虑其他,但也并不需要——” 南初突然吻向她,堵住了她还在张合的唇舌,重重地吸吮,卑微的窃取着对她而言甜到苦涩的汁液。 每一根血管,每一次涌动,都疯狂地叫嚣着。 不要给予我爱,又告诉我那些全是虚幻,明明你没有拒绝,是我在吻你。 南初知道,有些甜一旦尝试过后就再也无法戒断,那是昼夜不休,邪思邪见无常的欲望。 啧啧的水声在两人寂静的空间内响起。 楼梯口外有人在说话,谢稚鱼轻轻咬了一下女人的嘴唇,示意她已经可以了,却收获到了更加变本加厉的涌动。 谢稚鱼将手从女人衣服的下摆伸进,在某个隐秘的地方用力摁了一下,女人身体发软,终于被她推开,只有红润的嘴唇上还留着淡淡的的水光。 她们凑的很近,彼此喘息着。 南初将灼热的脸贴在她的脖颈,感受着动脉的跳动,双手依旧保持着紧握的姿势,声音喑哑地说道:“我知道,所以不用再说了。” 谢稚鱼将手往上,抚摸过女人的脊背,原来真的有人是用月光和露水制成,只需被阳光晒透就会消融。 她们躲在这个昏暗的角落亲吻,外面就是喧闹的人群。 “松手。”她看着南初莹白耳垂上的红晕,加重语气说道:“南初,松手。” 南初勉强抬头,只觉得眼角眉梢酸涩不已,不情不愿直起身体,固执地盯着她。 “让那些人等等又没关系。” 谢稚鱼没有理会,将自己皱巴巴的衣服勉强抹平,示意她先出去。 会客厅内的气氛十分凝滞。 才刚赶到这里不久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 章真仪完全没看懂她们之间的眉眼官司,一直在看手机,原本自己的美容觉没睡好被催促坐在这里就很不爽,网上那些黑粉又变本加厉地黑她,这让她更加烦躁。 “早早把我们叫下来又傻坐在这里,什么意思?”章真仪将手机一扔,负气问道:“不是说要改之后的综艺流程?” “先说好,我当初来这里之前就明说了,到时一定要给我安排一个洗白的套路,最好有反转有泪点……” 她最近这两天已经明里暗里打探了一下来这里的人,除了那个姓谢的需要注意外,其余人都不算什么。 “真仪,改流程这种事当然是要所有人都一起商量着来,哪能这么突然,不如等人来齐再说?” 就算章真仪说出了这种毫不客气的话,徐露也依旧左右逢源并不得罪任何一个人,谁又能知道在场的几人中会不会有人突然大爆又突然销声匿迹呢? 她但笑不语。 在圈里待了这么久,高傲的,装小白花的,故意装蠢的,什么人没见过。 但那些真的仗着背后的金主挑三拣四的,一般都不会走得很远。 章真仪没想到当初说好的事也能变卦,她和其他人的关系都不怎么样,也并不清楚停录一天是有隐藏嘉宾的缘故,忍不住抱怨:“我就直说了,就算那姓谢的和南影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怕也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一道压抑着情绪的女声插进对话中。 章真仪回过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两人,结结巴巴说道:“没、没什么。” 南初冷冷瞥了她一眼,朝着其余几人点点头:“谢小姐之前在街头捡到生病的我,真要说起来今生——” “来生再还吧。”未免南初又说出来什么奇怪的话,谢稚鱼赶紧打断,进入正题,“露姐,接下来的流程是怎么样?” 因为南初的勾缠,她们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 徐露像是一点都没发现她们之间的暧昧气氛,拿出昨晚和编剧通宵写好的剧本说道:“几位先看看,具体内容其实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有些流程调整了一下。” “就比如说……既然多了一个人,那刚好就可以分成两队。”她示意旁边的摄像师打开录像,笑着拿出抽奖盒晃了晃,“没有任何暗箱操作,抽到哪个队就是哪个。” 谢稚鱼快速将手中的文件过了一遍,流程大差不差,就是之后会有和另外一个队伍争夺线索的环节,确实比之前那种一起找线索的内容有趣一些。 她伸手从抽奖盒中拿出来一颗蓝色的圆球。 “恭喜!是蓝队!”徐露兴致勃勃地看向坐在谢稚鱼身旁一言不发的清冷女人,“也不知道南初会抽到蓝色还是红色呢?” 南初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全凭运气的东西,她的运气一直都不怎么样,但要当着鱼鱼的面让别人给她暗箱操作,她更加没脸。 她清泠泠的眼看向徐露,却只见到这个人语气夸张地调侃:“南影后喜欢红色还是蓝色?说不定能抽到噢~” 一旁也有人闻弦之雅意,立马上来蹭镜头:“要是南小姐不介意,到时抽到不同的我们可以换。” 谢稚鱼也一脸好奇地看了过来,手中无意识地接抛着那颗蓝色的圆球。 “蓝色,我比较喜欢蓝色。”南初突然有些紧张。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命运这个东西,那她和鱼鱼的命运就系在这颗球上,只要抽到蓝色,那就说明她们之间还有余地,还有未来。 她在心中执拗地想将那些有关于彼此的难题用这颗球来化解,并不想理会其他不相干的事。 是红色。 “恭喜!是红队!”徐露笑着将抽奖盒翻转,意有所指,“各位看到这里的观众,我可没有故意搞事啊。” “只是有些事就是没办法……” 南初看着自己掌心的圆球,敛眉思索过后,默默吐出了两个字: “不准。” 第69章 她很快将这颗讨厌的红球藏进手心虚握着,脸上是一贯面对她人的冷清。 徐露笑眯了眼,语带调侃:“看来我们南影后也有猜错的时候,刚才说可以换的,别怪我没给你们机会!” 可是还没等那几个说要换的人说话,南初便开口道:“不必了,愿赌服输。” 女人垂着眉眼,让人看不清任何神色。 她当然愿赌服输,只有在一件事上除外。 南初抬头看向还坐在一旁的女孩,认真说道:“谢小姐,如果这次我赢了,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谢稚鱼扫了眼还忠实记录着这一切的摄像头,突然有些紧张,虽然她知道就算现在说出什么不能播的,到时也能剪辑掉。 “如果我赢了,就把你手上的球送给我。”南初的声线依旧沙哑,些许祈求更让她带着一股惑人之感。 她孩子气得将之前没人相信的借口又说了一次,“我要自己赢回来。” “……好。” 谢稚鱼愣愣答应,乱成一团的脑中居然还浮现出奇奇怪怪的想法—— 南初现在喜欢蓝色了? 不过她好像确实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颜色,对任何事物都兴致缺缺的样子。 现在还在拍摄中,她很快回过神来,目光从南初因为用力紧握而泛红的指节上划过,什么都没说。 组队很快完成,主持人在说完注意事项后将明早的流程重新梳理了一遍,并嘱咐大家好好休息。 等一切顺利结束,天色已经很晚,谢稚鱼上楼,身后的脚步声也沉着跟上。 她们路过掉落的花瓣,谢稚鱼停住脚步,蹲下身将屏幕碎裂的手机反手递了回去:“还能用,你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南初接过手机,两人的指尖相触,具都顿了一下。 “原本带了助理,只是想着不太方便,就自己先过来了。” “不太方便。” “嗯。” 身边经过的人陆陆续续驻足,又被旁人扯着打完招呼后上楼消失不见。 谢稚鱼噢了一声,动手将那些遗落下来的花拢起,不知该如何是好。 “给我吧。”南初接过,此时的表情甚至显得有些温柔,她伸出手拨弄了一下恹恹折断的花枝,“它的寿命有些短,明早就凋谢了。” 她有些后悔,那时亲自折下这束花只是想着鱼鱼必定不会收下她的任何东西,但带着花,总要好一些吧? 谢稚鱼将目光投向她怀中的花,及轻地笑了一下:“没关系,我之前已经看过了。” 没人能弄清楚她站在窗前看着那艘船从夕阳中驶过来时是什么心情,也许她什么都没想,只是那种瑰丽的颜色长久地停驻在她的视网膜上,直到现在。 是和花一样的颜色。 她走上楼,现在变成了她在高处:“你的房间也在三楼?” 南初仰头:“我没听清楚。” 这是她第一次什么都没准备,就这样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她抿唇,有些懊恼自己急着赶过来,什么都没有准备好:“没关系,我先送你上楼,等会儿去问——” “算了。”谢稚鱼招招手:“徐露姐也挺累的,我带你去找工作人员问问。” 南初抱紧怀中的花,像小时候那样落后一个身位静悄悄跟了上来。 谢稚鱼已经习惯保护她。 很长一段时间,南初在她心目中都是一个娇弱易碎的洋娃娃,她需要千般爱怜,万般小心才能让其安心呆在向外展示的橱窗里。 她会很骄傲的告诉所有人,那是我的。 是我的东西。 一辈子都是我的东西。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她的那些骄傲,那些占有欲,全都变成了唯唯诺诺的讨好与妥协。 工作人员用钥匙打开了一扇房门,讨好笑道:“南小姐,房间早就给您准备好了,您看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不用。”南初接过钥匙,淡淡说道:“麻烦你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工作人员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起来:“哈哈,南小姐,为您服务是我们的荣幸,不用客气。” 谢稚鱼看着这一幕默默想着,是因为南初不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人了。 不再需要她,早就放下那些去往更加广阔的天地,如果不极力追赶,自己就会被扔下。 但没有诀窍。 两侧的走廊很安静,工作人员走后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人,南初身后的月光不知何时探进屋内,在地板上留下银白一片。 南初的面容晦暗不清,只有一双眼依旧明亮如初:“鱼鱼,晚安。” 她说完之后直接攀上谢稚鱼的肩膀,轻轻啃。咬住她的耳廓,暗红的舌尖放肆舔过,含糊说道:“对不起,不要生气。” 谢稚鱼偏过头看向倒映在地板上她们相叠在一起被拉长的影子,像她们彼此纠缠不清的人生。 耳尖传来密密麻麻的痛痒,她抬手撑在门框上,青筋鼓起,俯身吻上南初的唇。 谢稚鱼吻的很轻,迎来送往,在这夜色中带着缱绻温情,细致地研磨着女人早已温润柔软的唇瓣。 长睫翩跹扫过南初的脸颊,谢稚鱼用另外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逐渐加深这个亲吻,直到南初再也承受不住从喉咙深处溢出带着隐忍的哼声。 “南初。”谢稚鱼退了出来,看着女人晕红的眼尾,将那不合时宜的酸涩赶了回去,轻声说道:“晚安。” 清晨,薄雾笼罩着这片区域,不远处的大海沉浮,带着毫无阳光反射的幽蓝。 还在兢兢业业拍摄的几人暂时并不知道外界的腥风血雨,只是跟随着主持人来到了古堡门口站定为两个方位。 按照道理来说,这种对抗赛是有一个朝着对方放狠话的环节的,但由于对面站着的是南初,在场诸位全都在面面相觑后,不约而同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南初换了一件衣服,即使在海边也穿得严严实实,细致地将扣子扣在最顶端,嘴唇红润,像是被人细细吮过。 她挺直脊背站在原地,如同海藻般的黑发挽在耳后,阳光从她身后毫不顾忌地披散而下,带着点点金芒。 主持人在重新宣读完内容后就站在一边,几台摄像机从几人脸上一一晃过,大家都条件反射地露出或温柔或平静的神情来。 等所谓的隐藏嘉宾率先系上红色飘带走进城堡中,几人这才放松了下来。 “稚鱼,我们还是一起?”裴然依旧不忘初心,想着多蹭上一些镜头。 谢稚鱼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可以。” 章真仪也在她们队,或许是因为昨晚被警告过,今天的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嫌弃这嫌弃那,反而少有的安静,一句话也不多说。 几人按照顺序,重新进入了城堡内部。 :各位指南针看了最新一集的预告没有?现在群里已经有人投票,是不是要把我们的应援色改成蓝色…… :真没想到追星十年,居然还有听见正主说自己喜欢的颜色,我还以为她是一尊玉像,无悲无喜,只要端坐在高台上(以下省略100字 :我把这段拉进度条看了一百遍,你们真的不觉得很怪吗?一种说不出来的怪,不会真的是那个吧?她看谢小姐的眼神真的很不对劲啊! :而且明明什么通告都没有,突然空降参加综艺,让人不得不多想啊…… :cp粉滚出去 *** 谢稚鱼独自一人走在幽深的长廊上,明明外界阳光大作,却丝毫温暖不了内部,这种行走在冷热交替之间的感觉,让她不由地提起心脏。 她觉得这是导演组故意的,明明她马上就要拿到第二条线索,手机上却接收到了一条新短信,让她们每个人独自前往不同地点打卡,并找到已经被城堡策反的人,否则便认定为失败。 而被策反的人在某个特定条件下,拥有让她们出局的能力。 这样一来一回,只要是个人都会怀疑接下来遇见的人恐怕都会是被策反的那个。 按照短信上写的地址开门,房间内的灯光明明暗暗闪烁几下后彻底熄灭,她正准备走上前去拉开被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却不妨被从暗处伸出的手拉住了手腕。 谢稚鱼是真被吓住了,急忙用手机灯光照了过去,只看见了一个戴着歌剧面具的熟悉面孔。 “嘘,小声一点。”南初偏过头躲过直射而来的光,轻声说道:“这里没有摄像头。” 谢稚鱼平复着急促跳动的心脏,幽幽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就要动手了。” “唔,现在知道了。”南初熟门熟路地带着她将两人藏在有着各色软垫的角落,“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谢稚鱼到处望了望:“你进来这么久,就是在这里给自己搭城堡?” “不是的,”南初摘下面具,似乎是耐心地思索了一番,将手腕并拢放在她面前,“我就是那个被策反的人,你只要抓住我就成功了。” “要是你怕被发现,我们可以在摄像机前面演一下。” 谢稚鱼愣住片刻,没想到她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那你能让别人出局能力是什么?” “只要将自己的丝带绑在别人身上就行。”南初半坐在那些软垫中,乖巧说道。 手电筒的光犹疑着在她脸上留下晃动的印记。 谢稚鱼知道导演组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了,她站起身,将南初也拉了起来:“游戏不是这么玩的,不能作弊。” “我先走,你过上几分钟再离开。” 她打开门,才刚走了两步,南初直接上前,将红色的丝带迅速缠绕在她的手腕上:“谢小姐,你被我捕获了。” “是你说不能作弊的。” 第70章 谢稚鱼低头,左手手腕上已经被女人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正随着风微微摆动。 南初小心翼翼牵着另一端,大有被拒绝立刻松手的冲动。 现在好像反过来,南初变成了永远会低头的那个。 谢稚鱼看了一眼头顶的摄像,将那些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那好,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南初带着她往前走,一面是蔚蓝的天空大海,另一面是古朴又华贵的油画,在行至某扇窗时,突然转身问她:“你怎么不说话了?” 谢稚鱼好声好气地说道:“要说什么呢?” 她们曾走过无数这样相似的走廊,一个人欢快的说,一个人默默地听。 南初继续朝前,只觉得自己的嗓子重逾千斤,她磕磕绊绊地学着当初开口:“今天早晨,我推开窗户看见了很美的天空,原本想分享给你,又怕打扰你休息。” “早餐吃了松饼和意式培根,味道很奇怪……” 谢稚鱼听着,勾起嘴角语气轻浅:“因为帮厨太急弄错了食物的搭配,她们还想着上来和你道歉,被工作人员赶走了。” 她拿出手机,将拍摄好的照片展现出来:“那时我也在看。” 天空是墨蓝色,一侧朝阳升起在海平面,海水绚丽,另一侧却是暗沉汹涌。她们站在同一个地方,吃着同样的食物,看着同样的海平面。 “是睡不着吗?”南初的手指攥紧又松开,只能用自己贫瘠的语言问出这句话。 谢稚鱼不知道,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坐在窗台抬头看月亮。 只是望向女人清冷如月的侧脸,还有眼中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忐忑:“不是,只是因为……” 她们是猎食者与猎物的关系,最后的结局似乎只有一方被吃成空壳而结束。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个所以然来,一群人带着摄像一窝蜂地跑了过来:“快点,快跑!” 跑在最前方的人正是章真仪,她猛得停下脚步,眼神躲闪,连身后有人在追都忘了,她犹豫一下,迅速从旁绕过。 其余人也全都跟了过去,就像她们是透明人一般,没有投递任何眼神。 这也很正常,毕竟她们现在可以说是和古堡内的人属于同一阵营。 谢稚鱼晃了晃手腕,让正看着经过的人发呆的南初清醒:“章真仪为什么这么怕你?”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一开始跟着她的摄像师为什么在转过这条走廊的转角后就消失不见了。 因为南初在这里,她可以做到这些。 “我让人找了她的上家。”南初的手随着她的动作晃动,黝黑的眼看向在视网膜中格外鲜艳的丝带,“警告她们消停一些。” “就这样。” 谢稚鱼不太相信,仅仅只是警告,以章真仪这两天表露出来的性格,不至于连招呼都不敢打,但是现在肯定问不出来。 “好吧,那现在应该去哪?” 南初静静看着她,须臾后问道:“你想去哪?”她说起话来很笃定,似乎只要是谢稚鱼说出口的话,无论天涯海角都可以立刻带她去。 “现在还是工作时间。” 谢稚鱼的眼神平静无波。 片刻后,南初将她手上的丝带解开了:“抱歉。” 也不知道她又在抱歉什么,谢稚鱼越来越不理解她脑子里转动着何种念头。 “你是在抱歉不应该捆住我?” 女人的眸光流转,晶莹剔透间带着淡淡的忧伤,她只是沉沉看着,将目光聚焦在谢稚鱼的脸上:“我不知道,也许都有,也许都没有。” 除了抱歉与自责外,她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话。 要是和喜欢之人的相处也有剧本就好了,她只需要按照剧本表演,不需要担心自己说出的某些话又会搞砸一切。 她从未想过,要是对手不按照她的意愿来表演又该怎么办。 谢稚鱼没有这个本事猜透她现在的想法,但她知道南初肯定又开始钻牛角尖了,她扫了眼一旁亮着灯的摄像机。 这些肯定不会播出去,但又不能一个面都不露,总得让剪辑师有发挥的空间。 而且,虽然并不明显,但南初脸上疲惫的痕迹依然存在,昨晚不仅仅只是她没有睡着,在另一个房间里,这个女人和她同样彻夜难眠。 她开口说道:“跟我来。” 南初点点头,抬脚跟在她的身后。 脚下的木地板嘎吱作响,从过道深出涌来的风带着一股腐朽的味道,谢稚鱼推开门,沉香木味扑鼻而来。 她指着椅子,说道:“也许你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儿。” 南初毫无异义,只是在最后犹豫喊住了她:“等节目录制完,我们可以一起回去吗?” 谢稚鱼看着她希冀的目光,在关门前胡乱点了点头。 空气中的灰尘闪烁着,在关门后留下一道道光斑。 南初脸上缓缓恢复了惯常的面无表情,她打开手机,看着那些经过允许发出来的视频和照片,她们笑着跑着,是完全不同于面对她时那平静从容的模样。 如果没有她,鱼鱼看起来会轻松很多。 她并没有不满足,但她们能够单独相见的很多时间里,都是以她道歉为结束。 鱼鱼再也不曾在她面前展露出笑容,只是永远用包容又平静的态度对待她。 即使她极力往前靠近,却还是越来越远。 总有一天,彼此除了客气的交谈外,再也不会有其他的东西。 这就是她们的结局。 可,总是有一点软化的,对吧? 她想起鱼鱼刚才的表情,是迟疑的,犹豫的。 起码答应了要一起回去,她们之间的距离,是不是靠近了一些呢? *** 谢稚鱼终于和大部队汇合,在没有南初的搅局之后,她们非常简单的在提示下找到了所有线索,徐露也在最后亮相,乏善可陈地随便说了几句,也算是为这个综艺做一个完美的总结。 “感谢各位老师的辛勤配合。”徐露笑着,“明天中午轮船就会赶到港口,具体情况各位记得先保密,当然一些与具体内容无关的内容可以发在v博,也可以宣传一下。” 摄像机一停,她就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各位可以到处玩玩,也可以回房间休息,不过或许什么需要补拍的内容,请各位的手机保持通话状态。” 从早跑到晚,确实需要休息,大部分人都转身回到了房间内,谢稚鱼却被徐露喊住。 “稚鱼,南小姐那边,你可不可以问一下该怎么办?” 原本还高兴能够邀请到南影后参加综艺,却没想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出现几个镜头,要是以这种形式剪辑发出去,可想而知南影后的粉丝会将她们节目组骂成什么样子。 但让她去要求南小姐补拍镜头,又没有这种能力。 谢稚鱼蹙眉说道:“要么您打电话问问?” 徐露目露祈求,“南影后过来拍摄还没来得及签合同,而且我们这边……” “就将原本我有的镜头剪出来就可以了。”南初从楼梯上走下来,“我会让工作室解释清楚,是我个人的原因。” 事情很快有了解决方法,就算这个节目组不同意,也没有忤逆南家的本事。 徐露很快就动身离开,大厅内又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谢稚鱼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翻看着摆在桌上的相册,上面拍摄了许多张从很久之前开始住在这里的主人家,以及来这里旅行的游客照片。 一杯手磨咖啡被摆放在她面前。 她抬头,看见南初正端着咖啡杯抿了一口,有些惊讶。 南初察觉到视线,说道:“我见那边岛台上有咖啡机。” 谢稚鱼合上相册:“我只是觉得很惊讶。” 要知道那是南初连煮饭按哪个键都不知道。 “总不能一点进步都没有。”南初小声说了一句,落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我找厨师学了道甜品,你要尝尝么?” “刚才我看了眼,厨房里有原料。” 女人的眼神很犹豫,在游离了片刻后问道:“成功了很多次。” 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好像再不答应,眼前的女人就会当场哭出来。 谢稚鱼为自己的这个无聊的想法感到了好笑,她点点头:“当然,需要帮忙吗?” “不用,你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好。” 南初的眼睛泛起涟漪,好像她答应吃她做的甜点是一件多幸福的事那样。 片刻后,一小块三角形的奶油蛋糕就被南初端了出来,她瓷白的手背指尖都沾上白色的粉末,正用湿巾擦拭着。 谢稚鱼在她期待的表情中拿起叉子。 首先透入舌尖的是十分的甜,紧接着是甜腻到极致的苦味。 她品尝着。 就和南初这个人一样,肌肤尝起来是甜蜜的味道,但只要深入品尝,遗留下来的只有苦涩。 谢稚鱼放下叉子,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很好吃。” 南初放在两侧的手不动声色地握紧,语无伦次地说道:“要是你喜欢,我可以天天给你做,我在来这里之前还学了很多种甜品的做法,只是还没有亲自动手做过——” “南初。”谢稚鱼笑着站了起来,委婉说道:“其实你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 她应该站在最高处,而不是走下高台做这种会沾上人间烟火气的事。 南初咬住下唇,固执说道:“不是浪费,如果这些是浪费,那你当初每天做的那些也是浪费吗?” “……那不一样。”谢稚鱼垂眼,“那是我自愿的。” 南初认真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不是我自愿的?” 70-80 第71章 谢稚鱼恍然抬头,看见了女人在灯光下缱绻的眼。 人的眼睛能表露出很多情绪,悲伤、喜悦,痛恨,可坐在她对面的女人,即使她再如何努力辨认,也什么都未察觉到。 谢稚鱼突然有些迷茫。 这只是她在那一瞬间就从脑子里蹦出的想法。 这个女人在她心中代表着年少的欲望,被欺骗背叛的痛恨,以及被爱意缠绕而无法继续向前的勇气。 口口声声说很了解,实际上了解的到底是怎样的她呢? 是在领奖台上发表获奖感言,在人群中央凛然不可直视的南初,还是夜里攀爬在她身上,眸光闪烁间带着致死方休的南初。 她看到的并不是完整的女人,每一面都令她沉迷,每一面都令她害怕。 所以, 这只是南初假惺惺地在她面前,试图用这种手段再次证明她依旧爱她。 只要她软下心肠,南初就会想,‘看,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唯独这件事,说她自卑也好装模作样也罢,她无法不这样想。 “你为什么会突然学着做甜点?”谢稚鱼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以免将自己内心的情绪曝晒在她的面前,“我好像从没说过自己喜欢。” 南初当然可以花言巧语说出更值得她期待感动的话,但她没有。 “我想……”透过窗户,另一侧的海浪依旧汹涌不停地冲击着岩石,她缓慢无措地想捧起自己的心。 学会做很多的点心,知道你喜欢吃甜还是苦,从你的穿衣打扮来判断你爱什么颜色,知道你的习惯,能填补这不单单只有十年的空白吗? 南初斟酌着,犹豫着。 终究说道:“用你爱我的方式来爱你,能否证明我的真心?” 大厅的灯光十分明亮,可不及南初眼眸微光的一半。 口中还残留着那甜腻又苦涩的味道,谢稚鱼坐在沙发上,垫子宛若流沙般,想让她再次陷进粗粝软烂的泥潭中。 她站起身,操纵着自己的身体上楼,没有再多看一眼。 南初看着桌上甜腻的蛋糕,在怔忡许久后突然起身,拿过她遗留下来的叉子吃了一口。 很甜、很苦。 和她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 “哎!稚鱼,等会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海滩那边拍照……” 谢稚鱼根本没*有听清楚,反而越走越快,带着心脏的急促跳动和人擦肩而过,然后像被人追赶一般钻进房间,啪得关上了房门。 裴然徒劳伸手,看着在她面前被拍上的门板嘟囔了一句:“不去就不去,这么激动做什么。” 谢稚鱼靠着门扉缓缓坐在地板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眼前时刻不停地海岸。 那时的她觉得只要有爱就无所不能,只要真心喜欢一个人,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奔赴爱人的怀抱。 她看向自己的双手,柔软细腻,指腹上没有伤口愈合后泛白的疤痕。 无法回应,不敢回应,不能回应。 绝不能让自己再次陷入这样痛苦的境地。她的勇气,好像随着这重来的一回而彻底失去了。 #最新一期古堡迷情 #南初谢稚鱼 #剪辑给南初公正待遇 :看完了橘子台连夜剪辑出来的上半部分,我们南小姐说是特约嘉宾,在里面的有效时长还没主持人多 :我特意对比了一下,就连那个才刚出道的xx爱豆都比南小姐多五分钟……我们是老了,不是死了 :我们爱豆有这些镜头是应该的,你知道我宝每天有多辛苦吗?!不要以为(因违反社区公约… :我发现了一个细思极恐的问题,南影后消失的时间正正好和谢稚鱼相差无几,她们不会真的是…… :cp粉滚出去 :谢稚鱼小牌大耍 :姐姐姐姐,姐姐好美prprpr 【南初工作室v:谢谢大家关注! 综艺流程是由南初小姐亲自商量确认,希望各位能够尊重理解南小姐的决定。 ……】 :能说说姐姐为什么要去参加这个综艺吗?其实我早就想问了。 这三个月除了拍摄了几张代言产品的宣传照外,姐姐再也没有进行过任何活动,尊重姐姐想要退圈的决定,但是不接受南星因此吸血姐姐,为某个小明星抬轿的做法! 请工作室正面回答! :这种事还是不要在工作室的v博下说比较好吧…… :谢稚鱼和姐姐是朋友,姐姐愿意帮忙也是正常,说什么某个小明星,你是女友粉吧?嫉妒的嘴脸都从字里行间漏出来了[捂嘴笑 :我可是听业内大v爆料,X小姐可不像表面那样简单,听说…… 底下评论区再次震荡,各个明星的粉丝之间燃起新的怒火硝烟。 但还在小岛上的大家却忘却了之前那些小摩擦,全都少有的安静了下来。 反正现在网上的视线全都集中沉浸在南初与谢稚鱼之间的八卦上,只要这期综艺能火,她们也能够从中吃到一些火起来的红利。 叩叩叩。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谢稚鱼揉揉酸涩的肩颈,看着海上的夕阳从窗沿攀爬而入,打在她光着的脚上。 她起身开门,发觉门外站着的居然是章真仪。 “章小姐,有什么事?” 章真仪脸上带着惊慌无措,她左右看了看,直接祈求道:“稚鱼,之前是我嘴贱,您大人有大量别让南小姐封杀我好不好?!” 她用力抓住了谢稚鱼的手,声音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章真仪不愧是曾经也火过的人,放下面子求饶时自带一股楚楚可怜的味道,只可惜站在这里的不是她那些说着姐姐只有我了的粉丝。 谢稚鱼蹙眉,无奈开口:“章小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根本没过多久,怎么就突然发展到了封杀的地步。 章真仪先是愣了片刻,眼角闪过一丝屈辱与不信,转而又强行压下,低三下四地开口:“我、我在网上找人……” 她心虚地语无伦次将自己做过的事掐头去尾的说了一遍。 谢稚鱼听懂了。 章真仪因为不满意自己的洗白事业被南初的出现打破,所以找人在网上散播了许多有关于这期综艺节目捕风捉影的谣言。 没想到才刚幸灾乐祸不久,她的经纪人就直接打电话过来给她骂了一顿,并给她指了条明路,要是下期播出前取不得南小姐的原谅,就不用再回来了。 “现在谁的电话都打不通,南小姐又根本不愿意见我。”章真仪看起来哭过不止一次,眼眶通红,“稚鱼,帮我这一次,你和南小姐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原本就大的眼睛凸出,迸发出惊人的光:“或者上v博帮我说一句就好,这样一来——” 谢稚鱼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她虽然还不知道网上那已经讨论过几轮的腥风血雨,但还是冷淡地说:“章小姐,抱歉我帮不了你什么忙。” “南初、南小姐就在楼上,要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虽然这个人一开始说了些酸话,但谢稚鱼还是给她指了一条明路,“你不如自己发v博致歉,然后上楼去澄清一下。” 她补充了一句:“南初不是会为这种事赶尽杀绝的人。” “你当然觉得不是。”章真仪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中挤出来一般,似乎是知道面前这个人不可能会答应帮她,语气也冷了起来。 “你知道我为了上位付出了多大的牺牲才走到这一步吗?而你们只要随便演演就能得到大家的喜爱……”她抬起头,眼中流淌着难以掩盖的嫉恨,“我的一切全被你们给毁了!” 谢稚鱼的眉头皱得更深,她看着歇斯底里的人,谨慎地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章小姐,要是你再纠缠不清,我就要喊工作人员过来了。” “……我现在就走。”章真仪脸上妒忌的眼神缓缓变化,定格在某个令人心惊的状态,“真的不愿意帮我吗?” “明明只要去和南小姐说上一句好话就能让这件事简单结束,你和我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用来取乐的玩意?!”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这种人,帮她是应该的,不帮她也会招来暗戳戳的嫉恨。 “不是。”谢稚鱼打断了她的话,有些厌烦,“我和南小姐之间——” “章小姐,我和鱼鱼的关系恐怕还轮不到你来揣测。” 南初不知何时站在走廊一侧,身上穿着简单宽松的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纤细的锁骨,黑色的长发披散,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她抬起深邃的眉眼:“我听人说,你因为负债累累的缘故和公司签了对赌协议?” “刚才我就说过,道歉。” 章真仪朝后退了好几步,转身时腿一软跪坐在地,突然爬起,转身迅速跑走。 海风吹动着走廊一侧的薄纱窗帘,伴随着海中潮汐的和鸣。 南初的睫毛颤动着,没话找话:“章真仪刚刚已经来找过我了,我让她公开在网上为污蔑你而道歉。” “她欠了很多赌债,所以才会急哄哄地想要洗白重新赚钱,网上那些所谓的爆料我已经派人删掉,不用担心会造成什么影响。” 难怪她刚才打开v博,上面只有一派和谐的讨论,原来是都删掉了。 “噢,这样啊。”她认真回答:“谢谢你。” 谢稚鱼垂着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放在一侧的手不由自主地卷动装饰用的流苏藤蔓。 这是她无所适从时习惯的小动作。 “本来就是因为我的原因。”南初假意客气了一番,终于期期艾艾地邀请,“那……要一起去这附近走走吗?” 第72章 谢稚鱼没有拒绝。 因为南初没有强迫,没有命令,只是询问。所以那句不愿意的话哽在喉咙深处,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没必要总像是面对强敌一般对待她。 谢稚鱼看向这个女人,她蹩脚地试图用各种手段靠近,带着身周清冷幽香的气息,将她再一次环抱。 威逼利诱,到最后的妥协讨好其实都没关系。 南初在她的人生中占据着很长一段,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无需害怕,谢稚鱼想。 那些都是正常的,因为人控制不了早已习惯为喜欢之人而激烈跳动的心脏。 这是她年少时自以为的宿敌,无话不谈的好友,以及爱了一辈子的女人。 “……去哪?” 她走出这道明与暗的分界线,一下子从充斥着夕阳余晖的那头迈过,来到了稍显暗沉的走廊一侧。 谢稚鱼的眼神轻飘飘的,含笑注视着她。 南初第一次感觉自己柔软的舌头僵硬了起来:“我都可以。” 这瞬间,她觉得自己可以跟鱼鱼去任何地方。 如果早点答应就好了。 她心中翻滚着被丝丝缕缕爱意包裹着的深深悔意,面上却没泄露出丝毫,她犹豫着上前了几步,重新问道:“你想去哪?” 谢稚鱼突然觉得好笑了起来,她现在在南初心中得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形象,才导致她这么瞻前顾后,这么细致地揣摩自己的心思。 于是她也是真的微笑了起来,指着那边被夕阳映照成朦胧绚丽的海浪:“我们下楼走走。” 像是终于回到了当初的时光,南初以为自己会高兴起来,但她此时的心中再也没有了任何愉悦与满足。 时间不在了。 几座黝黑的礁石矗立在远处,每一道涌起的波澜都被火光点燃,脚踩在沙滩上深深陷进去,谢稚鱼走了几步,并不满足。 她脱下鞋子,光着脚踩了上去,粗粝的沙子从她脚底钻过,还带着白日里暖和的余温。 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们两人的存在。 海风吹拂在谢稚鱼的脸颊上,她突然停下脚步,想借着此时的心情问出那个其实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 可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南初就说出了她的答案。 “一开始并不如何痛苦。”她的声音随着海风送达,“你出了一趟远门,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她回想着,语气却是湿漉漉的。 “你一直很忙,所以没有接通电话,但是家里很快被我弄得一团糟,有时候会梦到你,你说在那边过的很好,就是衣服很破,只能在大雨天睡在桥底。” “是真的吗?”她依旧在反反复复诘问自己,“可是……你明明只是出了一趟远门。” “你回来了。” 只要不去听不去看,那鱼鱼就会一直存在。 谢稚鱼站定在原地。 一道黑白相间的影子从她身侧倏然飞过,翅膀忽扇拍动间,她从余光中瞥见了南初的表情。 这可真是一个矛盾的人,她藏起来的情感有多浓烈,展露在外的表情就多冷凝。 “还有吗?”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谢稚鱼将被风吹散的发挽起,明明询问着,却开口拒绝:“不需要解释那些。” 那些解释她早已知晓,也听腻了。 “……” 南初寡淡的言谈不允许她说出更多。 谢稚鱼的指尖划过南初如画的眉眼,短暂停留在湿润唇瓣的边缘:“好啦,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 那些言不由衷,与其相反的话语。 听见这句恍若隔世般温柔的声音,南初的心像是被海水浸泡,酸涩胀痛。 “我很想念你,一直。” 多年来的痛苦与愧疚压垮了她,让她浑浑噩噩只想逃得更远,又数着日子在原地等待自己的死期。 天色将晚,海中升起幽蓝璀璨的光,她们站在原处,留下相隔不远的黑色剪影。 *** “章真仪还没出来?”徐露看向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问道:“要不然还是我过去,总闷在房里不吃点东西怎么行。” 她不是不知道网上那些爆料,只是她毕竟是这次综艺的主持人,一直习惯性地不留其口舌,也总得负起责任来。 裴然充满八卦地开口:“露姐,不用去了,章真仪现在恐怕没什么心思吃饭,她呀——” 原本网上还只是出现了她耍大牌的新闻,但不知是她得罪了太多人,还是墙倒众人推,一个大v突然爆料,说她在HK欠了许多赌债,故意做局,将不知道多少人骗得倾家荡产,现在怕是正急着找人避风头呢。 “啊!松手!”她正意犹未尽,冷不丁被人从身后扯住了头发。 章真仪通红着双眼,歇斯底里地大喊:“就你这种三线小演员现在也敢在背后说我坏话!什么做局,明明是她们自己说要跟着我——” 在场的其余几人瞬间后撤,别看她们刚才听的津津有味,要知道她们浑身可是都上了巨额保险,擦破一点皮都了不得。 “快快!快拦住她、啊!” 几位在场的工作人员终于将这两个完全不顾形象的人拉开。 徐露也是身心俱疲,虽然发出去的这期流量很好,但有了这个突兀被爆出来的污点艺人,剪好的下期内容又要重新剪辑,她忧愁地叹了口气。 谢稚鱼和南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回来的。 大厅内乱糟糟一片,裴然正坐在沙发上擦着眼泪,脸颊上还残留着几条红痕。 徐露正坐在一旁安慰着她,看见两人进来半开玩笑说道:“我在圈里工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还好明天就圆满结束了。” “怎么了?”谢稚鱼听了几句哭诉,差不多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早就觉得以裴然这种说起话来不管不顾的人设很容易得罪人,不过娱乐圈里的人都好面子,她恐怕也没想到章真仪是真的连表面功夫都不顾了。 “以后就少说两句,”徐露还在尽心安慰,“你这乱说话的习惯也是要改改了,不是只有在镜头面前才需要谨言慎行。” “等会去和真仪道个歉。”她很是委婉地说:“你还要在娱乐圈待很久,到时要是……” 后面的话谢稚鱼没有细听,她抬眼看向二楼,正巧经过的章真仪投下来阴沉沉的目光。 是夜。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月光照射进房间内,谢稚鱼借着这点月色和衣起身,将门打开了一条细缝。 “章小姐?你来这里做什么?”她警惕地说道:“有什么事可以明早再说。” 明明离上次见面才只是过了几个小时,章真仪原本姣好的面容就愈发憔悴,脖子上的伤痕结痂,留下难看的纹路,简直和之前那嫌弃渡船脏乱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章真仪弯着腰凑近,将手中的盒子打开来,讨好说道:“稚鱼,你看。” “这是由矢车菊蓝蓝宝石切割而成的钻石项链,就算我因为赌债破产也从未想过要当掉它,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钻石璀璨,在月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她布满红血丝的眼弯起,试图将盒子往门内塞。 谢稚鱼沉默片刻:“章小姐,之前我也说过了,现在去和那些被你欺骗过的人道歉,然后好好悔改,或许还有机会。” “悔改……机会……”章真仪呵地笑出声:“谢小姐,我能再说几句话吗?” 她收回手,脸上的表情变得空白,她没等人答应就自顾自地开口:“你们其实是互相喜欢的对吧?” “刚才我看着你们走在傍晚的沙滩上,一前一后,不知道多令人羡慕。”她抚摸着手中粗粝的首饰盒,突然抬头,“爱情事业双丰收,就连这么冷清的女人都将一整颗心交付给你,多好啊。” “……多令人嫉妒。” “可我呢?”她自怨自艾,“才刚入行就被带进名利场,不停不停地陪笑,就为了得到一点露脸的机会,甚至还为了上位——” 她停了下来,问道:“你觉得我有错吗?” 谢稚鱼沉默着,一言不发。 她并不想对着这个已经有些癫狂的人谈论对错,也没有必要。 “章小姐,说完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章真仪点点头:“谢小姐真的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随便说句什么也好。”她的额角满是汗珠,面色苍白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其实从昨晚大势已去后就明白了自己即将以封杀为结局的命运。 谢稚鱼想了想,说道:“没有。” “好、好。”章真仪将手中的盒子放在身侧的桌上,连连答应,语气却在夜色中显得莫名诡异,“我一定会好好休息的。” 她的表情很不对劲,谢稚鱼心里咯噔了一声,只是还没来得及反应,浅灰色的层云便遮住了天边的月色。 一晃眼,章真仪就只给她留下了一个蹒跚离去的背影。 这种人并不可怜,只是她做的那些事被发现了而已,要是什么都没发生,那她或许还会是之前那用鼻孔看人的模样。 谢稚鱼重新关上房门,犹豫片刻,还是给在这里的所有人群发了一条v信。 叮咚几声。 。:我反锁了门,而且有工作人员值夜,不用担心 。:下次不要给这种人开门,我应该提醒你的 。:我过来陪你 谢稚鱼赶紧回了个电话:“别过来,就留在房间。” “知道了。”南初清冽的嗓音穿透电流,“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去找——” 有什么东西在寂静的夜里舔舐着月色滋滋作响,她也曾在某一天,自顾自燃起火光。 可不应该在这里! “着火了。”她的冷静不在,惊慌失措地起身对着电话那头喊道:“快下楼!” 那边只余下登登的忙音。 第73章 灰黑色的烟气弥漫,南初隐隐约约听见外面传来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她急忙用湿毛巾捂住口鼻,紧贴着墙壁往下走。 火不像是从这层楼烧起来的,这令她更加心急如焚。 “咳咳、咳咳——”南初的眼睛被灰烟刺激留下生理泪水,丝毫没有看一眼逃生出口,毫不犹豫地往二楼深处跑去。 她完全看不见前方,也分不清是否有路,只觉得口鼻内全是黑灰,稍微呼吸一下就能感受到胸腔内传来的压迫和窒息感。 也许鱼鱼早就跑出去了,但要是没有呢?要是被什么事拖住了脚步还留在这里? 手机早已经不知道被扔在了哪里,四周一片寂静,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害怕。 是晕倒了?还是撞到了哪里?或者被堵在了房间里? 二楼的黑烟逐渐稀薄,这令她稍微放松了一些,她忍着头痛,靠在不知道是哪里的门框休息了一会儿,抬头却看见正前方出现了一个站立着的黑影。 “……鱼鱼?” “南小姐。”黑影走近,手中还提着一个便携式油桶,“我是来拿项链的,没想到居然运气这么好,遇见了你。” 是章真仪。 她的身上传来一股厚重的汽油味,用一种令人不适的眼神打量着她。 南初拧紧眉毛,目光在她的周身扫过,语气淡淡的:“既然找到了就快出去吧。” “出去……” “对了,突然想起来。”章真仪将手中的汽油扔在木地板上洒出一片,咔哒一声,打火机的金属摩擦过滚轮,跳跃的火焰在她们之间燃烧。 “南小姐,你有什么头绪吗?为什么火根本烧不起来?” 还没等南初说话,她就继续自言自语:“烧不完就算了,反正现在的我和被架在火上烤没有什么区别……”她抬起头,神色怨毒,“而这一切,全都败你所赐!” 南初不动声色的往后倒退,脸上却还维持着平静的表情:“章小姐,只是一次失利而已,还有反转洗白的机会。” “机会……哈哈,机会。”章真仪垂眼,默默说道:“南小姐,是你阻碍了我,你会给我机会吗?” “你和谢稚鱼感情很好吧?喜欢她?追求她?爱慕她?” 南初没有说话,并不想开口刺激这个看起来像已经疯癫了的人。 “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我,只能躲在暗地里看着你们幸福美满快乐的生活。”章真仪的眼神直愣愣地看向前方,然后缓缓将目光定格在南初身后。 一阵急促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谢稚鱼白皙的脸上布满了黑灰,她弯腰喘息着,勉强开口:“我没在外面找到你,想着你是不是……” “你先出去。”南初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过来的方向推,“我没事,等会出去细说。” “真是太感动了。”章真仪突然笑了一下,“这算什么。”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让南初绷紧了神经,但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章真仪就突然冲了过来。 南初的第一反应是直接反身抱住了谢稚鱼,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从腰腹处没入,一开始的痛感过后,只传来一阵阵闷闷的麻木。 她看见鱼鱼从架子上拿起花瓶砸在了章真仪的头上,鲜血涌出,花瓶碎片割伤了鱼鱼的手。 南初想开口询问,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是徒劳地张合着嘴。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顺着墙壁跌坐在地上,她又看见了那些幻觉。 你……没受伤吧? 南初想这样问,却眼前发黑无法呼吸。 “没事的、没事的。”谢稚鱼颤抖着用手按压住她的伤口,“我……我已经叫人过来了。” 鲜血汩汩涌出,无论如何努力也抑制不住,她终于哽咽出声,几近不能呼吸。 “南初、不要闭眼,你不要……” 我不要什么?她是不是也说过这样的话? 已经听不清了。 炽热的眼泪滴落在南初的脸颊上,像那场从不止歇的雨。 果然电视剧里那些临死之人还有时间说一大串告白的事都是假的,真正失血过多的人根本没力气说话。 ——好遗憾。 她甚至抬不起手来擦拭鱼鱼的眼泪。 ***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秋雨,雨势来得很猛烈,海城的道路上又开始拥堵了起来。 天气灰蒙蒙的,一架直升飞机带着夸张的声响从远处飞来,落在医院最上层的停机坪上。 这是住在这附近的居民早已习惯的一幕。 有人在闲暇时间拿出手机,试图在网络上找到什么有意思的话题。 #南初医院 #火 #节目组致歉 【据传某著名女星不慎重伤,现正在医院抢救,生死不知 :在海岛参加综艺,著名女星,刚拿到某奖项,这个人是谁不用多说 :指南针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去看了眼,她们正在工作室下面留言……南初工作室反应一直很快,这次突然不说话,和我一起上班的同事已经在哭了 :真是南初? :最近南初是不是犯水逆,已经是第几次了? :没有确认的事能不能不要乱说?姐姐健康的很,一定能长命百岁…… 【据可靠消息称,南影后因……】 谢稚鱼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面色惨白地看着手术室上亮着的红灯。 另一侧有人匆匆赶来,Vic半蹲在她面前,急切问道:“谢小姐,南小姐她现在……” “不知道。”谢稚鱼只感觉自己的**和灵魂被撕裂成两半,明明惊慌失措,面上却露不出丝毫波澜,“医生还没出来,还在抢救。” Vic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她一眼。 她的脸上蒙着一层黑色的灰,从胸口到裤脚的衣服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手肘脚踝上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擦伤。 “谢小姐。”Vic轻声说道:“要不然去隔壁病房洗个澡处理一下,这边我先帮您看着。” “医生一出来我就通知你。” 谢稚鱼摇摇头,勉强说道:“没关系,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Vic没有过多强求,只是喊了一个护士来处理她身上的伤口。 消毒水被轻轻摁在谢稚鱼的手肘,她麻木地看着前方,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一般。 红色的光铺散开来,Vic将手中温热的纸袋放在她手中:“谢小姐,吃点东西吧。” “……我们还要靠您呢。” 谢稚鱼哆嗦了一下,终于从这一连串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南初她不会有事的,她之前答应我——” 手术室的门开启,一位医生走了出来。 谢稚鱼立刻冲上前,抓住医生询问:“医生,南初她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语气平缓:“手术中发现小肠有破裂,已经进行了修补和清理腹腔,未免感染还需要在重症监护病房观察一段时间。” “现下南小姐的生命体征平稳,可能会出现疼痛或发热症状,不用太过于担心。” 等医生再次进入手术室,谢稚鱼这才勉强放松了下来。 她呆呆地看着窗户上映照出来的光,才发现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谢小姐,您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不用,我就在这里等她出来。” 谢稚鱼依旧能感受到在黑夜中从手指缝中流淌而出的血液,还有她逐渐变冷的身躯。 在漫无边际的黑夜中,她呆坐在地上,怀中的躯体很轻,再也不会睁开眼看她。 她忍住泪意,突然觉得可笑又可悲。 差一点,南初就成功了。 她将再次成为自己余生中无法遗忘的梦魇,和只在幻梦中才能相见的爱人。 承担她人生命的重量,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谢稚鱼突然很想知道,南初在那一瞬间在想什么。 如果真的无法挽回,她会说一句什么话呢? 是像当初骗人时所说的那样,让她不要遗忘,永远记得,还是松开手—— 不、没有这个选项。 许久之后,手术室的门再次开启。 南初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谢稚鱼跟了过去,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看着她。 女人的手臂露在被子外,那些红色的液体顺着细细的管子输入进她羸弱的身体之中,侧脸白得透明,纤长的睫毛乖顺地搭在眼睑下方。 瘦骨嶙峋地支起这具躯体,谢稚鱼这才发现,南初这段时间真的瘦了好多,和一开始见到的样子完全不同。 因为她总是卑微,总是讨好,所以自己也忽略了她那日渐凋零的躯壳。 许多回忆走马观花般从她脑中划过。 那些欢喜的瞬间,痛苦的回忆,全都和这个女人有关。 怎么能遗忘呢,该怎么抛弃呢? 眼泪再一次顺着脸颊流淌,汇聚在尖尖的下巴,滴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稚鱼,你吃点东西吧?”小田也忙碌了一天,带着大包小包走了过来,“要是你再生病,南小姐醒过来一定会伤心的。” 谢稚鱼终于转过头,说道:“我在想一件事。” “什、什么?”小田将碗盖打开,抬头呆呆地看向她。 “要不要鼓起勇气往前走一步。”她喃喃道:“只走一步,应该没关系的,对吧?” 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小田还是愣愣地点了点头:“人总是是要往前走的。” 谢稚鱼看向她,在她慌乱无措不知道怎么回事时,眼中的泪再一次簌簌落下。 “怎么了?是伤口痛吗?我去叫医生!” 谢稚鱼扯住了她,缓缓摇头:“我没事,只是在认真考虑一件说不定会重蹈覆辙的事。” 如果、如果南初醒来时能够问出那句她总是无法回答的话。 也许、也许。 她能够再次获得那一点点勇气。 第74章 “……” 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嘀嘀声有节奏地响彻整个云霄。 南初站在一棵树下焦急等待着,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但却知道自己在等。 有什么东西催促着她,快想起来、快想起来。 她偏过头,看见一个女孩慢吞吞地走过来:“不是说了这次不要等我。” 南初想起来了,她在等人。 她觉得很委屈,明明是你要求我必须等你,现在又说不必等,为什么? 凭什么你说不等就不等? 耳边的嘀嘀声更大,夏日炎炎的光直射,令她看任何东西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为什么?”她终于问出口。 “我妈突然问我是不是和你在谈恋爱,我有些犹豫,你是怎么想的?” 眼前的光线一瞬间极盛,紧接着缓缓暗淡下去。还在说着什么的女孩从脸部开始一点点被染上可怕的颜色,手臂也不自然地扭曲着。 “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吗?” 南初很想回答,想快步上前拥抱她、告诉她,不要说出那句话,不要去找她。 因为那会—— 她勉强从喉咙中挤出来一句话。 “不要,不要去……” 耳边的响声清晰了起来,她偏过头,缓缓睁开双眼。 嘀嘀声原来是旁边的医疗器具,她的眼前黑白交错,缓了很久才终于看见了面前的景象。 自己的手指被人紧紧握住,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女孩那被黑发遮住的一点肌肤,还有紧皱的眉头。 南初想抬起另一只手将她的黑发捻起,可刚一动作,腰腹处便传来的闷闷阵痛,这种痛蔓延开来,她咬紧牙关,并不想将女孩吵醒,却还是不可抑制地从唇舌间溢出一两句痛苦的呻。吟。 谢稚鱼瞬间惊醒,在对上她的视线时躲避了一下,又很快抬起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 南初张张嘴,沙哑的嗓子让她勉强挤出几道短促的无意义的声音。 女人的额角全是薄汗,咬紧唇瓣,似乎在压制着愈发强烈的痛楚,她的手甚至也在无意识地颤抖着,因为太过于用力攥住手指,那些刺目的鲜血重新泵出,令人心如刀绞。 谢稚鱼赶紧按下呼叫铃。 医生进来检查了一番,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后又转身出去了。 南初伤的有些重,只差一点点就刺破了脾脏,赶到医院时又失血过多,好在救回来了。 只是起码要在病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房间内再次只剩下她们两人。 谢稚鱼拧干毛巾,细致周到地擦拭着她刚才因为疼痛而布满汗水的额头和脖颈。 “章真仪那边出示了自己的精神鉴定报告,现在正在网上找水军,试图将这件事当作自己不能控制行为时造成的危害结果。”谢稚鱼面无表情,“我已经找了律师,一定会让她进监狱的。” 自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理会章真仪的话,可当时在网上看见她接受采访时的模样,让谢稚鱼在那一瞬间险些失去理智。 要不是南初那时还躺在床上,好像只要错眼就会消失不见。 南初并不在意,只是贪婪又认真的盯着她,从垂下的睫毛滑向苍白起*皮的薄唇,还有缠绕着纱布的手肘。 “鱼鱼。”她声音沙哑地开口:“你还是受伤了。” 谢稚鱼垂眼,冷静答道:“只是一点小伤口,没你严重。” 她的手停顿片刻,泪盈眼眶,声音颤抖着:“你知不知道,只差一点……” “我梦见你了。”南初不想看见她因为这种事哭,急忙转移话题。 谢稚鱼的手一顿:“梦见了我?” 她们其实很少对着彼此说那些过去的事,一个是不敢说,另一个也不愿意听。 “我想起来那天,你突然说明天要一个人静静,我不愿意,还是在那棵树下等你。” 即使依旧疼痛,南初紧皱的眉头也还是因为这段回忆舒展开来:“你说伯母怀疑我们在谈恋爱。” “我马上就矢口否认。”她清冷的眼眸在流转间弯起,笑道:“其实,那时候我早就喜欢你了。” “可我现在真的后悔,不应该这样的。”她深深凝望着谢稚鱼,“没有我,你会过的更幸福。” 她才是让鱼鱼不幸福的阻碍。 谢稚鱼的爱蒙蔽了她的眼睛,让她以为自己真是值得人珍惜的东西,实际上脱下这具皮囊,她什么也不是。 明明喜欢却偏要隐瞒,甚至还要做出一些糟糕的举动来欺骗自己。 ——告诉自己,其实你也没这么爱。 谢稚鱼没有说话,只是在片刻后挽起一侧的黑发,在她的脸侧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幸福。”她闻到了南初身上那特有的香味,“但那些年和你在一起……除去你那些所谓的朋友很讨厌,你有时候也很讨厌之外,其余时间还算幸福。” 她越说,南初脸上的表情越是暗淡,令谢稚鱼都不忍心起来,毕竟她现在算是在欺负为她挡刀才刚脱离危险的病人。 “那些人不是我的朋友,而且我在私底下偷偷教训过她们,后来我还……”南初想要拖着病重的身体起身再解释一遍,却被谢稚鱼按住了肩膀,重新乖顺地躺在病床上。 “不用解释。”谢稚鱼没有询问她,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一句话都没有向她透露过,“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 “反正,现在的我……”她小声问道:“是你最重要的人吗?” 泛黄的落叶飘下,阳光从玻璃窗中折射出瑰丽的色彩。 南初怔愣地看着她。 须臾间,一连串的泪从她眼角滑落,很快在枕头上汇聚成一团湿痕。 为什么要这样,如此轻易却又郑重地问出这句话。 腰腹处的痛攀爬上沿,揪住了她的心脏,她分不清到底是哪边更痛,她的手牵扯着这种痛苦,带着从血管中分离而出的红,抚摸上女孩的脸颊。 终于再一次清晰地看清楚了谢稚鱼的模样。 她的脸依旧带着一种稚气,下垂的眼看人时会显得更圆更亮,窗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 她不是她,她又是她。 “你不要爱我了。”南初泪眼朦胧,哽咽着说道:“我、我根本不值得。” 这么些年,从鱼鱼身死,再到重新相见。她又做了些什么?难道那些所谓的伤害由此就能一笔勾销,明明是她自己要推开的。 谢稚鱼叹了口气。 医生可是说过南初现在的情绪不能大起大落,没想到仅仅是问了一句,她好像就要因此而痛死了。 她用指腹擦掉了南初的眼泪,凑近南初耳边小声说道:“那好吧。” “但我觉得你说的不对。”谢稚鱼看着她失血苍白的脸,“我不在乎值不值得,只看我愿不愿意。” 她牵住南初的指尖,温柔说道:“要不要继续睡一会儿?” 明明腰腹处的伤口很痛,南初却只觉得天空都不再是灰蒙蒙的,她摇摇头,脸颊上还带着湿润的泪痕。 “我想再看看你。” 二人对视良久,南初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刚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谢稚鱼在她惶然又希冀的眼神中凝视着她。 在重逢的这些时日里,她也曾想过要遗忘这个人,要报复这个人,要恨这个人。 可昨夜她站在外面,看着隔壁手术室的红光熄灭,站在外面的家属在和医生说了几句后瘫倒在地发出难以自抑的嚎哭声。 那时她还冷静地想着,她绝对不会这样哭。 可手术室上的红光一直没有熄灭,雪白的墙壁,冰冷的空气令她难以抵抗。 时间越久,她的心就越乱。 也许南初已经成功了,在她真的用命换了她之后,那些过往彼此纠缠折磨的岁月,已经不再重要了。 谢稚鱼点了点头,站起身为她重新打一盆温水,转身听见了她沙哑的声音。 “鱼鱼,对不起。” 谢稚鱼转过头。 女人虚弱地躺在床上,正偏头静静看着她。 她以为南初会说一些更加动听的话,却没想到还是这样一句抱歉。 “不用再说对不起了。”谢稚鱼勉强笑了一下,但通红的眼尾还是暴露出了这两天不太妙的状态,“你给我挡刀,是不是也要我每天来和你说一句谢谢?” 南初咳嗽两声,忍住从肺腑传来的痛,虚弱说道:“这不一样……这是我自愿的。” “那好。”谢稚鱼将东西放下,重新走回病床前,将这句话还给了她,“那些话没人逼我,也是我自愿的。” 她飞快眨眼,将又要涌出的泪意逼回去,坦然地说:“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是因为你。” “我站在手术室外想了很久很久。” 她看着灯光亮起,又看着灯光熄灭,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在走廊上来来往往,有人面对着墙,跪下祈求自己爱着的人不要死。 那些悲伤的呢喃,痛苦的抽泣,让她再也无法维持平静。 谢稚鱼甚至觉得自己也该去跪一跪。 但她没有这么做。 “从十岁开始,我们相识。”她缓缓说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年,你在我的人生中占据了一半的长度。” “彼此老死不相往来也有过,躺在一张床上的时间更多,我想……”谢稚鱼用还带着湿漉水痕的手抚摸她的脸颊,垂眼认真说道:“仅此一次。” “无论是何种类型的剧本,也要有一个结局才对。” 片刻后,南初终于哽咽着问道:“这不是梦,对吗?” 谢稚鱼用手挡住了她流泪的眼,回答:“在梦里可不会痛。” “睡吧,等你醒过来我也还在这里。” 第75章 因为止痛药的缘故,南初很快就再次睡着了。 谢稚鱼小心翼翼地将手抽了出来,才刚打开门就看见Vic正站在门口等待。 “有什么事?”她透过还未关好的门缝回头看了一眼,南初依旧无知无觉地躺在病床上,令她心中再次感受到那种密密麻麻的痛楚。 Vic细致耐心地将之前那些事全都说了出来:“章真仪那边引起了很多媒体的注意,我们已经将其拦住,但是越是这样,反而让大家的情绪有些失控。” 南初不管哪个身份都是公众人物,非常容易产生舆情影响,所以不管情况如何都要给关注这件事的大家一个交代。 特别是南初那些不太理智的粉丝,甚至决定去拦和南小姐一同参加综艺的几人的车子,还好她找人安抚了下来。 “所以,是直接找记者过来说出实情,还是隐瞒一部分事实……” 这真是需要斟酌的事,一个弄不好粉丝闹起来就麻烦了。 谢稚鱼沉思片刻:“这件事等南初醒后再决定。” “章真仪呢?她现在怎么样?” Vic继续说道:“正在走判决流程,不过她说想最后见您一面,说是有关于南小姐的事要告诉您。” 谢稚鱼冷静微笑:“不见,我没有时间。” 不管是什么废话她都不准备听,她甚至后悔,那晚反击的时候应该更用力一些,要是能将她打成半身不遂就更好了。 “是,谢小姐。”Vic点点头,看着她眼底的青黑,关心道:“您也该休息一会儿,南小姐这边——” 谢稚鱼嗯了一声:“我会的,你去忙吧。” Vic不再劝诫。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尊重上司,但她觉得南小姐等真正清醒过来后一定会高兴,虽然受了些皮肉之苦,但被喜欢的人照顾的感觉一定很不错。 真是罪过。 她悄悄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继续给那边施压,这么恶劣的情况可没办法大事化小。” 谢稚鱼转身进屋,南初依旧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躺在床上。 一边的医疗器具有节奏地轻响着,她想抬手抚摸南初皱起的眉,手伸至半空,又垂了下来。 还是不要打扰她休息了。 官方已经出了公告,将这件事下了定论,但是其他人的粉丝可不管这些,不知道是从哪流出来几张城堡着火的照片,这一下才是真的捅了马蜂窝。 下方原本情绪还算稳定的评论又再次喧嚣了起来。 :半夜放火,要不是没烧起来,现在…… :我支持死刑 :不知道姐姐怎么样了,工作室就之前回复了一句没事,但我真的很担心 很快,节目组再次发布了最新公告,在再次致歉后将之前发生的事从头到尾重新解释清楚。 【……节目将无限期停播,同时也接受大家监督,在未来杜绝此类情况发生。 再次感谢大家的理解和包容。】 :虽然节目组确实有错,但谁知道参加节目的人是疯子啊 :可不要说疯子了 :听说姓章的还在继续上诉,有没有人和我一起去举报的? …… 其余几位共同参加这次综艺的嘉宾全都第一时间回复了消息。 谢稚鱼正准备回复,却在偏头的那一瞬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在同她对视后轻轻眨了眨。 她心中的某一个柔软的角落瞬间塌陷下去,弯腰凑近:“怎么就醒了?” “医生之前说你二十四小时内不能进食,要不然我去问问看?” “不用,我不饿。” 南初不想再睡,她只想像现在这样。 要是伤口能一直不愈合就好了,她声音干涩,虚弱说道:“已经睡得够久了,我……我想看着你。” 她说完之后又急忙接话:“你也可以在隔壁休息,我让她们收拾一下。” “只要让我知道你在那就好了。” 女人原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浮现出一种透明的状态,很急切地解释自己并没有想借着这个受伤的借口来控制她。 谢稚鱼低下头,过长的黑发触碰她脖子上的肌肤,在她反应过来前又很快被挽起。 只留下一点被触碰的感觉。 “我不去隔壁,就在这里。”她若无其事地说着,就像根本没看见南初的不安焦虑与慌乱。 “……” 空荡荡的心脏在这一瞬间便被这句话填满,南初迟疑着,将目光长长停留在她的脸上,心终于定了下来。 “鱼鱼,去休息一下吧。” “不去。” “……你怎么能这样。” “不去。” 她们好像又恢复多年前那样,但那时南初做不到体贴入微,谢稚鱼也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停顿片刻后,南初终于将手放进了谢稚鱼摊开的手心。 两人十指相扣,跳动的脉搏,彼此的温度紧紧相连,纠缠在一起。 兜兜转转这么些年,其实早就意识到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南初清冷脆弱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极致的温柔,她笑着说道:“太好了。” 那些曾经自以为被遗忘的岁月,原来真的还在。 *** 秋风萧瑟,医院走廊上总是冷冰冰的,被风一吹,墙角摆着的一些杂志被吹得哗啦作响。 谢稚鱼捡起掉在地上的杂志,突然想起等今年的第一场初雪落下,就是南初的生日。 南初不太喜欢这种仪式感,但每次还是陪着她一起。 对她们而言,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等谢稚鱼拿着东西再次走进房间,病房里已经多了一张床。 南初正斜靠在病床上,单手拿着手机看着什么。 谢稚鱼赶紧上前,皱眉道:“怎么坐起来了?等会伤口撕裂有你难受的。” “刚才我问了医生,说是可以坐一小会儿。”南初将手机递了过来,“小田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是让你上去转发节目组的v博。” 谢稚鱼凑过去看了一眼,发觉屏幕正停留在南初最新v博的评论区中。 【南初v:感谢大家关心,我没事。】 下方是粉丝们一连串的关心询问与质疑。 :真的是姐姐吗?不会是工作室为了安抚我们登姐姐的号吧? :姐姐受伤还要登v博,工作室是干什么吃的? :大家不要着急,相信工作室不会…… 谢稚鱼从旁边拿起自己的手机,无奈看了她一眼,默默转发。 然后将各种洗漱用品分门别类的摆在该有的位置。 南初抬头瞥了她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又低下头,但不过片刻,又抬头悄悄看了过来。 谢稚鱼转过身,没好气地问道:“有什么事快说。” 南初赶紧进入正题:“今晚不用留下来陪我,不管怎么说医院还是没有家里住着舒服。” 她才刚打完消炎药,留置针还用胶布粘在手臂上,虽然用了止痛剂,但说话时腰腹用力,总会牵扯到伤口,但她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谢稚鱼觉得心里闷闷的。 南初现在太小心翼翼了,可重新建立安全感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事,就连她自己不也是这样,总是想东想西。 “真的?”谢稚鱼放下东西,转身出门,“那我走了。” 门再次被关上,南初缓缓放松紧绷的腰肢,只感觉一阵难以自抑的痛楚从伤口处袭来,她咬牙没有痛呼出声。 刚才她和Vic打了个电话,顺便了解了一下如今的情况。 从昨晚开始,鱼鱼就一直守着她,要是留在这里肯定更没办法好好休息。 还是让鱼鱼回去比较好。 不过她看着紧闭的门扉,有些担心刚才鱼鱼的反应是不是因为生气,但又并不愿意打搅到她的睡眠。 正纠结着,门再次被人打开。 谢稚鱼抱着一条棕色的毛毯走了进来,将其平铺在床上,转身看她。 “真的不要躺下休息一会儿?” 南初心中涌起的高兴并不作假,但面上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喜呐呐不言:“鱼鱼,你怎么没走?” 谢稚鱼没等她同意就重新将病床放平,平静说道:“因为有人不愿意让我走。 “一直在用眼睛挽留我。” 南初的眼尾又红了起来,从来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能哭。 她看着鱼鱼的影子覆盖在她身上,带来极致的安全感,小声抱怨:“嗯,她真是太坏了。” “是啊。”谢稚鱼的眉目很温柔,她看着南初被水光浸透的眼,轻声地说:“但没办法,谁让我就喜欢坏女人。” “只喜欢我一个。”南初抓住她话语中的漏洞认真说道:“只有我。” 幼稚死了。 谢稚鱼点头答应:“知道了。” 南初眼睫不住颤动着,用力咬住嘴唇,终于让失血惨白的唇瓣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粉。 “那可不可以亲我一下?” 她就是这样的人,需要用各种各样的亲密举动来证明彼此的心意,要不是现在不方便,她甚至想做些更亲密的事。 谢稚鱼了然,迅速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好了,快睡吧。” 南初抿嘴,有些失落又有些甜蜜。 她还什么都没感觉到呢。 可只要鱼鱼留在这里,那些痛苦便随之远去,她甚至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灯很快被关上,房间内陷入一片黑暗。 南初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心绪起伏间,她想了很多有关于她们未来的事。 是再相处一段时间,还是借机求婚呢? 不行,还是要看鱼鱼的想法,她现在正在事业上升期,最好是再过上几年,等她站稳脚跟再说。 然后她就可以…… 南初突然有些失落。 她们互相错过的那十年只在自己身上留下了痕迹,即使现在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但再过去十年呢? 时间是最公平的,不会因为她的不愿而停下步伐。 南初偏头看着另一侧床上鼓起的黑影,突然没有了丝毫睡意: “鱼鱼,我是不是太老了。” 第76章 床上的黑影没有动静,应该是睡着了。 南初有些沮丧地闭上了嘴,脑中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鱼鱼年轻漂亮又有钱,谁会不喜欢。 可她呢? 现在躺在床上,脸上会不会出现皱纹,每天吃营养品,一定会发胖吧,听说从一个人的手就能看出她的年龄,那她的手—— 借着门缝底下从走廊透出来的光,她忍住腰腹处的酸麻,将手勉强抬了起来,却不知道是因为止痛剂失效,还是动作幅度太大,一股强烈的痛感从伤口处蔓延。 南初忍着痛,小口小口地呼吸着。 灯光亮起。 谢稚鱼看着她布满薄汗的脸,急忙按下呼叫铃。 “身体机能尚在恢复,动作幅度暂时小一些,能有效防止伤口拉扯。”医生对着两人说了一长串,最后含蓄说道:“有什么事过上几周或许会更好些。” 谢稚鱼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正伸出手臂打止痛针的女人。 她的脸上带着恹恹的神色,在感受到视线后,又露出了笑容,晕染在眼角的红色因为这一笑显现出无端的情意绵绵。 “我和南初……”谢稚鱼突然不知道该解释什么,解释自己最多最多也就亲了一下脸颊,还什么事都没做呢。 “知道了,医生。”她答应道:“我们会注意的。” 等医生走后,谢稚鱼来到她跟前板着脸问道:“好了,现在告诉我,你大晚上不睡觉到底在做什么?” 要是还处于那种黑暗的环境,南初当然能说出口,但现在她突然自惭形秽起来。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谢稚鱼沉默良久,看着面前女人不配合的模样突然说道:“又要瞒着我。” 南初急忙牵住谢稚鱼的手,见她没有反抗,这才心中稍定:“我在想,我已经不年轻了。” 她抬起头,在鱼鱼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再怎么被人夸赞,我也能感受到时间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这几天没有保养,我眼角的皱纹会不会很明显?还有——” 谢稚鱼俯身,轻轻抱住了她,在耳边小声说道:“那我现在,是不是要叫你姐姐?” 南初被很多粉丝这样叫过,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次一样,有种从指尖蔓延的肉麻快。感。 她猛然攥紧谢稚鱼的衣摆又脱力松开,躲避了她的灼灼目光:“……鱼鱼,别开玩笑了。” 谢稚鱼拂过她的脸侧,端庄认真地喊道:“姐姐,我没有开玩笑。” 她的指尖与南初脸颊上的肌肤相触,从眼角一直划到脖颈。 “您不是说自己已经不年轻了?” “姐姐?”谢稚鱼弯腰与她鼻尖相触,呼吸交融,“喜欢我这么喊你吗?” 一种毫无保留的禁忌感涌上南初的心头,如果她真的是姐姐,那她一定会…… 热气上涌,南初勉强找回自己的理智,小声说道:“鱼鱼,别说了。” “我只是害怕。”她只要偏过头,就能将自己的脸放进谢稚鱼的手心,“你这么好,我该怎么办?” 她的所有在鱼鱼面前不值一提,就连那独有的爱都拿不出手。 “我什么都没有。” 谢稚鱼终于探出舌尖,堵住了她的嘴。 这甚至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吻。 只要南初的呼吸稍重,就会立刻松唇,安抚似地舔舔她的眼角,即使力度不重,却也在她的肌肤上留下了淡淡的粉红痕迹。 一吻完毕。 谢稚鱼最后亲了亲南初的指尖,贴着她的额头缓缓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如果你比我先……” “我会变成鬼缠着你。”南初拒绝听后面那句相当于殉情的话,“要是你背着我找其他人,我就把她们全都赶走。” 谢稚鱼静静凝视着她。 她的眉眼间依旧带着淡淡的潮水余韵,这样殷切地望着,谢稚鱼终于读懂了她的心。 “好。” 她们还余下很多时间,未来的事就交给未来吧。 *** 又过了一周,窗外那颗枫树叶子落下,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 南初终于能够勉强在房间里走上几步,但由于她一直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痊愈的进度很是缓慢。 “来,张嘴。”谢稚鱼吹了吹乳白的鱼汤,喂南初喝下。 那蛊鱼汤很快就被喝完。 谢稚鱼看了眼手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南初摇摇头,她现在最想做的就只是和她呆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行。 叩叩叩。 Vic敲门进来,麻木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早已淡然:“南小姐,之前联系的采访记者已经到了,是让她再等等,还是现在就叫她进来?” 在工作室的引导下,大部分粉丝还是比较乖巧地等待着最新消息,但其中总有浑水摸鱼之辈。 太过于将她们当回事儿,就容易产生误会,要是完全不理会,总在粉丝面前散播负面言论也是不太行。 “让她进来吧。” 南初坐在病床上,眉眼间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在谢稚鱼的调养下还是胖了一些,起码抱起来终于不再全是硌人的骨头。 这句话可不能说,否则又要哄很久了。 谢稚鱼起身让开位置,等着护工收拾餐具。 南初最近仗着自己受伤的缘故,很是利用这件事让她许下了许多不平等条约,因为都是一些小事,所以也随她去了。 “那我先走了,两小时后再回来。” 这周她们这些人也是在热搜上出了大风头,虽然拍摄的下一期节目重播遥遥无期,但她还是接到了许多邀约,之前那些都拜托汤姐拒绝了,但有些比较合适的,也可以抽时间去看看。 南初扯住了她的袖口,试图用比较平淡的语气询问,但任谁都能闻到空气中的酸味。 “是去见谁,怎么还需要两小时。” 因为被拒绝过,被抛弃过,所以一朝重新被接纳,总这样患得患失来回纠结。 谢稚鱼唔了一声,耐心答道:“去和汤姐见一面,有几个剧本需要当面讨论一下。” 南初没什么好酸的了,只能像对着必须出门工作的妻子般殷殷叮嘱:“那……你早点回来。” 女人依依不舍的情态令她莫名产生了一种亏欠感。 “……” “咳咳。”Vic不得不打断了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记者还在外面等……” 谢稚鱼重新坐了下来,低头看了眼时间:“那我在这里等你采访完再去。” 南初的眼眶又红了,顾及着这里有外人在场,她急忙挥手将人赶走:“过五分钟再进来。” Vic面无表情:“好的,南小姐。” 五分钟后。 记者在门外深吸了口气,终于走了进来。 南影后坐在床上看着采访资料,看起来脸色不错,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般虚弱。 她抬起头,清泠泠的眼睛扫过:“坐吧。” 记者有些拘谨地坐了下来。 来之前上司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配合南影后的工作,最好是把自己当成摄像头,说开就开说关就关,其余一律无视。 “你要喝咖啡还是茶?” “谢谢南小姐,我喝——”她猛得站了起来,又迅速坐下,“水,我喝水。” 刚才询问她的人根本就不是影后,而是最近势不可挡的另一位新晋演员。 谢稚鱼单手撑着冰箱,指甲圆润,骨节分明,露出的手臂带着些锻炼过的痕迹,弯腰从下层取出了一瓶矿泉水将其递了过去。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认真盯着别人时总给人一种真诚温暖的感觉。 “要是你想喝温水,我可以……” “不用。”记者的脸有些红,赶紧接过,“那么南小姐,现在就开始采访可以吗?” 南初垂着眼,可有不无得点点头。 平时在外人面前,她还是会保持住自己清冷矜持的模样的,就算嫉妒,也不可能会在这里。 这个小记者还在看着鱼鱼的背影。 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发问:“鱼鱼,你介意我说一些有关于我们之间发生的事么?” “我们之间?” 谢稚鱼蹙眉,她现在倒是并不介意两人公开关系,但南初一直很怕会影响到她的事业。 真要说起来,她也并不是那些被粉丝们当作女友的明星。 谢稚鱼想了想,答应了:“随你。” 记者差点没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两人之间的关系?难道网上的那些八卦全都是认真的?! 她隐蔽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秉持着自己是摄像头的信念,开口采访:“南小姐,我听说前段时间……” 夕阳的余晖走尽,远处的海泛着冰冷的光。 海城秋季的阳光总是只有光亮没有热度,不管穿再多衣服也没用。 “南小姐,谢小姐。今晚我就将这次的采访内容整理好发过来。” 那位记者在将自己采访的内容交给两人确认后,这才起身说道:“那个……两位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 “当然可以。”谢稚鱼笑着接过纸笔。 南初颇有些心机的将自己的名字签在她的下面,还不忘加上爱心。 等人走后,谢稚鱼慢条斯理地收拾起了东西,还不忘开口提醒:“要是晚上伤口痛就忍一忍,止痛药吃多了不好。” “南初?” 南初没有说话。 等一道熟悉的影子挡住她的视线,她这才发现刚才还在收拾东西的女孩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离她很近。 “在想什么?”谢稚鱼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伸出手抚过她的睫毛。 如果是平时,南初一定会仰头索取一个亲吻。 “只是在想,你真的很受欢迎。”她抬眼,细细打量着鱼鱼脸的轮廓,“就连刚才那个记者,也很喜欢你的样子。” 谢稚鱼有些啼笑皆非,她用手指轻触过南初的唇瓣,然后舔了舔自己的指腹。 “果然很酸。” 第77章 南初被勾起的呼吸急促几分,从被触摸过的地方泛起的潮气令她颤抖着睫毛躲避来人灼灼视线。 “……就是酸。”她没有反驳。 “那怎么不在那个记者面前展现一下你的占有欲呢?”谢稚鱼感受到她的不满,单手勾住她的下巴,用唇舌吮过刚才触碰过的地方。 明明她都默认了。 南初对上鱼鱼只注视着她的漆黑眼眸。 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被泡在咸酸的醋汁中,满满地全是酸涩的滋味。自己是一个多么讨厌的女人,总是借着鱼鱼的包容做出一些令人难堪的事。 可她没办法,没办法让自己停止胡思乱想,停止这喜欢中夹杂着的嫉妒。 唇肉突然被用力吸吮,耳边传来鱼鱼不满的嗓音:“这么不专心,果然是得到就不在乎了。” 南初眨眼,纤长的睫毛触碰过贴得很近的柔软脸颊,急忙贴碰过去,被勾住舌尖语气含糊地讨饶:“不是这样的,你明明知道……” 我只是又嫉妒,又害怕。 那些东西一刻不停啃咬着我羸弱的心脏,不停说出可怕的呓语。 剩下的想法被啧啧的水声遮掩,只留下稍显急促的呼吸声。 “……” 谢稚鱼无可奈何地用手掌挡住她还想要再进一步的动作:“我可不想再被医生骂。” 她的眼神是柔软的,即使窗外下着冰冷的雨。 “也不想你吃我的醋。” “为什么刚才不在那个记者面前说我是你的人呢?”她又耐心询问了一遍。 南初的坦率从来都只是相对而言,在这种时候便又开始犹疑起来。 女人的脸上还带着浅浅潮红,她双眼迷蒙地看向不达目决不罢休的女孩,小声解释:“我觉得你不会喜欢这种方式。” 谢稚鱼的心像是被什么柔软地东西包裹,萦绕着柔和的暖意。 她轻轻抱住南初,咬住她的耳尖不甚满意地说道:“我明明答应了。” “要是你愿意,现在公开也可以。”谢稚鱼感受着两人贴在一起同频跳动的心脏,“就说南小姐在穷凶极恶的坏人面前救了我,我决定以身相许。” “好么,姐姐?” 南初受不住这种双重刺激,双眼通红欲语还休地言辞冷静地拒绝了,但她没拒绝接下来的另一种活动。 天空低垂,气候愈发寒冷,浓厚的云层遮住天幕,窗外干枯的枝桠互相碰撞,房间内却如同闷热的雷雨季节。 这是她幻想过的,将犹如自己半身的爱人死死缠绕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不会松开那捆。绑着自己的绳索。 不久之后,算是胡闹一通的谢稚鱼看着女人柔软的睡颜,悄悄走出门外。 “汤姐,帮我接几场海城附近的商演,还有网上舆论那边……” 她打完电话便看见Vic站在一旁等候。 “南初睡着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等会再说吧。” Vic将手中的文件递了过去:“南小姐说她的事可以全权交由您代理。” 谢稚鱼并不是很想管这些,但想起病房内那个如今安全感极低的女人,只得接过,不然被她知道又要开始一个人伤心欲绝了。 是关于章真仪的事。 第二次上诉后依旧失败,被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便宜她了。”谢稚鱼的神色冷淡。 Vic斟酌开口:“我们可以继续递交上诉状,按照现在网络上的群情激愤,极有可能做到——” 谢稚鱼打断了她的话:“南初是公众人物。” 她看了紧闭的病房门一眼,“有些事我们可以私下处理,但明面上还是得温和一些。” “我要出去一趟,南初这边就拜托你了。” Vic认真点头:“好的,谢小姐。” *** #章某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南初采访预告 :普天同庆! :还好姐姐没事,可惜看*不到那一期综艺了……啊啊啊啊姐姐才出场了几分钟啊 :节目组说经过多次沟通调整,可以将下期内容分享到网上 :今晚八点 :而且过两天还有姐姐的采访,突然这么幸福都有些害怕了 …… 谢稚鱼紧赶慢赶,终于在雨从低垂天空落下的前一刻赶回了医院。 昏暗的灯光透过门缝透了出来。 吱呀一声,她推开门,却发觉南初正侧着身子试图下床。 “怎么不叫护工帮忙?”谢稚鱼快走几步,扶住了她,嘴上一刻不停地说道:“下床做什么?本来伤口愈合的就慢,要是伤口再撕裂就……” 南初将鼻尖凑近她的脖子嗅了嗅,一股潮湿的雨水味夹杂着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不会的。”她忍住自己喉咙干涩想舔的冲动,“我不想让其他人进来。” 谢稚鱼脸上的表情并不赞同。 “网上说要播放那期我们一起参加的综艺……”南初指着并未插上电源的电视,“我想看。” 谢稚鱼强硬地将她重新扶回床上,掀开衣服下摆,果然看见了印在纱布上的暗红痕迹。 她抬头正准备教训几句,却看见这个女人将头幼稚地埋在蓬松的枕头上,只给她留下一个漆黑的后脑勺。 “我去叫医生。”但她刚站起,就被一只素白的手牵住了衣摆。 南初闷闷地声音响起:“不要。” 谢稚鱼顺着她那一点力道重新蹲了下来:“那你想要什么?” 南初终于将被枕头闷红的脸露了出来,小声说道:“你来帮我。” 谢稚鱼觉得南初口中所谓的帮忙肯定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但她还是拗不过女人的眼神,只得答应。 她轻触南初腰腹处的伤口,这几天因为女人总不配合的缘故,她也是从护士那边学到了如何涂药更换纱布的经验。 白皙透亮的肌肤上盘踞着一条还有些红肿的竖状伤口,她有些不忍细看,虽然医生说只要好好养着并不会留下太深的疤痕,但是—— 心还是会痛。 她拿出棉签放轻动作将药水涂抹了上去。 听着头顶传来的或轻或重压抑的呼痛声,她终于忍不住停下动作:“要不然我还是叫护士过来?” 南初马上压抑住自己的呼吸,闭上双眼。 其实根本不痛,只是被触碰时有些痒,而且每次鱼鱼将她弄得气喘吁吁之后都借着这个借口不愿意更进一步,明明医生都说了只要动作不大根本没问题…… 她全然凭借着自己的强词夺理污蔑了医生的建议。 直到脚步声渐远,盥洗室传来水声,片刻后,一块温热的毛巾擦拭着她的眼角。 她睁开眼,看见女孩温润担忧的眉眼,听见她说: “还是很痛吗?” 南初目不转睛,缓缓摇头:“其实一点都不痛。” “但我的心痛,抱抱我吧。” 片刻后,谢稚鱼探身下去。 等将这一切全都收拾好,刚好来到了八点整。 南初欲求不满却又紧紧靠在她身上。 谢稚鱼看着这座海岛的空镜,都有些想不起来在那座海岛上她们都度过了些什么日子。 每次回想,都只记得南初无声无息地倒在她的怀中,那些从身体中流出来的血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那些片段的光影洒在两人脸上,她们互相依靠在一起。 谢稚鱼无意识地攥紧了南初的手腕,心中再一次安定了下来。 “……” 南初看着自己独自走向走廊深处的背影出神,回过神来后,又自觉在鱼鱼肩膀上蹭了蹭:“我看到了你,所以不知不觉就跟了过去。” 即使我知道你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我。 “想着,就算你用厌恶的眼神看我,辱骂我,我也……”她柔和的话语仿佛被风一吹就散,“可你没有。” 你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看我。 这让我更加难以接受。 谢稚鱼松开手,重新触碰到了她冰冷的指尖,伴随着综艺节目所特有的吵闹音效,思索良久,这才说道:“我想,是因为我还爱你。” “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轰隆一声,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泠泠作响。 南初怔愣抬头,望向她白皙的侧脸,还有她眼底的笑。 这是在兵荒马乱经历过这些苦难后第一次说爱,说出这句话的,是比她更为快活,更真挚的灵魂。 “鱼鱼……”她想要立刻回答,却听见了更加动听的情话。 “我喜欢狡猾、冷酷,利己的女人。”谢稚鱼微微偏头,躲过碰洒在她脖子上滚烫的呼吸,带着调侃的笑安抚道:“不用担心。” “拥有这些品质的人在我身边只有你一个。 “所以只爱你。” 她还记得之前说过的那句幼稚的话。 南初的脸颊上漫起惊人的潮红,她像是一个被惊喜砸中,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小孩,毫不犹豫地将头埋进了谢稚鱼的胸口。 【你被我捕获了】 “没想到这句居然没删……”谢稚鱼从上至下轻柔地抚摸着她随着动作而抖动的脊背,在腰背处久久停留。 南初想起了自己在岛上做的荒唐事,更加难耐地含混开口:“别看了,我不想看了。” 谢稚鱼停下动作,抱紧了她。 女人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露出乖巧的形态,她带着凉意的肌肤透过薄薄的衣物传递过来,漆黑的发带着柔软的卷曲,服帖地顺着手指的张合顺滑流淌。 城市的晚钟再次响起,伴随着雨声的和鸣。这是这个季节的最后一场雨,漫天的枝叶花雨纷纷飘落,有人会随着初雪来到人间。 “这次的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谢稚鱼问道。 南初没有说话,只是深埋进去,含住了面前散发着熏香的衬衣纽扣,在她的胸口留下浅浅的齿印水痕,然后抬起头,说:“我也爱你。” “我没有问这个。” “那我也爱你。” 第78章 #甜度超标,入股不亏!# :整期一个半小时,两人的同框时间为五分钟……这谁能不磕?! :之后呢?直接切下一个场景?还回来还回来把我的感动还回来 :说真的,这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真情侣就大大方方同框好么(不是 :好奇怪,我居然从两人对视的那一秒看出了含情脉脉……所以是谁先说破的? :cp粉也是疯了,你们是忘了之前的事了?姐姐可不会喜欢这种人 :我鱼宝是哪种人?明明是你的好姐姐误会了,而且也特意道歉,刻意回避是吧? :啊……这样不就是小恨侣,更好磕了…… #各路明星的cp粉大赏# #南初采访# :就这? :咋一看什么都说了,细想什么都没说 :起码姐姐看起来没什么事,总算放心了 :根据我放慢三倍的拉片来推理,4:33秒出现的手指,还有24:14出现的小半截袖口可以分析出在南影后病房内的另一人绝对不是助理,而是另一个女人! 请各位移步我的主页!我将持续为大家分析! :大家别去,是骗子!还花了我五块钱[怒] 谢稚鱼低头看向自己的衣着。 “鱼鱼,在想什么?”南初偏头,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这段时间她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一些,再也没有之前刚进医院时那种病恹恹的模样。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谢稚鱼将手机递了过去,半开玩笑式地说道:“现在的网友真厉害,分析得头头是道。” “要不是你采访那天我就在这里,说不定真信了。” “我让那个记者剪辑了一些比较出格的内容。”南初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这几个人不出意外也是Vic放出去搅浑水的。” 谢稚鱼突然有些不自在,其实她在潜意识里确实有意识地在掩盖自己和南初的关系,毕竟她们俩人算是公众人物,想要公开也总是需要一个契机。 “其实我——” “没关系。”南初被日光映成半透明的睫毛失落垂下,“我尊重你的决定。” 她坐在床上,身后是紧闭的窗和坠落的枯枝败叶,看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稚鱼眨了眨眼,突然凑了过去:“南初,这是在以退为进吗?” “——” 她在南初真正慌乱的表情中与其十指相扣,吻住她,让这个女人除了胸口的起伏之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后,才体贴说道:“总之,原谅你一次。” 南初伸手捉住了她的指尖,眼带水光盈盈,用滚烫的脸颊轻轻蹭着:“这次可以不原谅我。” 谢稚鱼在愣住片刻后,忽得一笑。 *** 在谢稚鱼的要求下,南初在医院又住了些时日。 等终于出院,一股伴随着料峭寒风的冷空气早已悄然来临。 某处私人住宅内。 谢稚鱼正熟练地用手机翻看着经纪人发过来的文件。 即使在南初住院期间她也没闲着,参加了一些商演和杂志拍摄,但作为演员的本职工作确实有些懈怠。 而且南初这边,虽然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但越是不在乎,就越说明她特别在乎。 她端起身侧的茶杯抿了一口,有些烦恼。 “鱼鱼,可以过来一下么?” 谢稚鱼听见喊声,放下文件走进隔间:“什么事?” 面前的女人正站在立式镜的面前,试图拉上腰侧的拉链,她穿着黑色的长裙,裙摆设计成不规则的图案,胸口手臂上缠绕着蕾丝,在动作间隐隐约约露出病弱苍白的肌肤。 南初单手撩起一侧的黑发,语带无辜:“拉链拉不上。” 谢稚鱼快步走近,弯腰顺便轻触了现在差不多只留下粉色疤痕的伤口:“之前听你说伤口有些痒,是不是要叫私人医生过来一趟?” “不用。”南初抓住她作乱的手指,细细摩挲着,终于开口:“我下午要去公司开股东会议,你也不陪陪我……” 她暗地里明示不知道多少次,却还是被转移话题绕了过去。 谢稚鱼唔了一声,歪头学着她骗人时无辜的样子说道:“某人早点像这样直说不就好了。” 南初这才知道这个人怎么就突然就不解风情起来,她没有觉得自己被骗,反而觉得心脏被轻轻挠了一下。 坦坦荡荡说出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对她而言似乎是一件特别艰难的事。 可面前这个女孩是她想永远缠着的人。 随便她变成什么模样,就算将自己逼疯也好,杀死她也罢,只要别让她一个人留在这处深渊中。 “我想你陪着我。”南初将头磕在她的颈侧,“不想离开你,有时甚至渴望你是病的、疲惫不堪的,只有这样,我才能时刻不停地触碰到你的身体。” “保护你,安慰你,拥抱你。” 她这一番病态的话才刚说完,就感受到了爱人轻柔抚过她的发丝,转而用修长的手指色。气得揉捏着她的唇瓣。 “你现在就可以。”谢稚鱼低下头,半掩着睫毛隔着指尖吻她,“需要我怎么配合?” 南初的呼吸随着这句相当于承诺的话或轻或重地喘着,犹如藤蔓般缠了上去。 是我在引诱你吗? 如果在这令人作呕的世界中相爱,那就要爱到彼此的骨节都咔咔作响的程度。* “这次的报表……去修改……” 谢稚鱼隔着厚重的门扉,听着从隔壁传来的细微的声音,翻了一页文件。 上面还有汤姐细心的注解和对比。 “……又是综艺啊。” 自从上次那件事后,各种综艺邀约雪花般纷至沓来,要不是汤姐拒了许多,也许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综艺本还要更多一些。 她扫过本子上写着几个字,眼带思索。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她将文件夹扔在沙发一侧,抬起头问道:“会开完了?” 南初从沙发后勾住了她的脖子,语气不满地凑到她耳边:“差不多。” “大部分决策已经颁布下去,就看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能不能抓住机会了。”她语带冷漠地说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她并没有同理心,也不会怜悯任何人。 这是她生存的方式。 谢稚鱼想起之前趁南初睡着和心理医生通的电话。 【谢小姐,决定权在你。 或许南小姐保持这样也不错,只要您愿意留在她身边。】 谢稚鱼回过神来,抓住她随着崩开的纽扣往下的手指,仰头问道:“南初,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参加综艺?” 她解释道:“总不能突然就公开我们的关系,或许我们可以给大家一点斡旋的余地?” 从她和南初产生交集开始,各路唯粉和cp粉就一直在不对付,这件事总得有个始末,不然总会让一部分粉丝们寒心的。 “你做决定就好,我都愿意。” 南初哪会在乎这些,她甚至都没问是什么综艺,马上就答应了,现在的她还处于分离焦虑期,只要能和鱼鱼在一起,她去哪都无所谓。 甚至觉得自己患上了无药可救的皮肤饥渴症,只想片刻不停地和鱼鱼的身体相触,才能缓解这一情绪。 她顺着弧度一寸寸舔舐过鱼鱼的脖颈,停留在耳垂下方,小声要求:“我还没有在会议室做过,要不然……” 余下的话轻若无闻。 但谢稚鱼还是听见了。 现在还是下午,透过并未拉紧的窗帘,能看见外界的高楼上早早就亮起了灯光,甚至还能看见从中走过的人影。 她听着门外传来细细密密谈话走动声,又对上了南初湿漉漉的眼睛,觉得自己还是没有这种觉悟。 她勉强找了个借口:“你现在还在休养期间,不应该太过劳累,而且今早我们也——” 南初抱得更紧了,她柔软的胸口挤压着,张开艳红的唇:“那要不然,你来玩。弄我。” “不会被发现的,没有人敢进来。”她褪下自己的外套,脸上带着满足与迷恋的红晕,“而且,你不是很喜欢吗?” “你明明很喜欢在窗台下方——” 谢稚鱼动手捂住了她的嘴,又被她用舌尖舔了一口。 “……” 因为怕扯到女人腰腹处的伤口,谢稚鱼小心翼翼,动作缓慢轻柔,所以时间也浪费了许久。 如此,在发觉这个综艺是特意从家里起床开始录制时已经晚了。 南初站在门口看着她带着小田出门,幽幽说道:“你早就知道了。” “就连Vic她们也是你那边的了。” 这种事不可能没有一个人不对她报告,但她居然再综艺开始前一天才得知这件事。 谢稚鱼见小田已经率先带着东西下楼,马上凑过去贴了贴她的唇瓣:“是你自己答应的。” 南初加深了这个吻,要是知道是这种流程,她一定要在开始前让人稍微改改剧本,最起码不要为了真实度出现这种流程。 一吻完毕,她贴着谢稚鱼的额头不满说道:“你一定是故意的。” 她早该知道,鱼鱼怎么可能会突然决定要和她一起参加综艺,以鱼鱼那缓慢的进度,要不是自己一直纠缠着,说不定现在还在犹豫着该怎么毫无波澜地公开。 谢稚鱼抬手擦拭了南初唇角被沾上的口红,看着她通红的眼柔声安抚:“也不算是故意,我一开始也没想到。” 她将南初有些凌乱的黑发拂平,认真承诺:“到时,我们就住在一起。” “你只需要睁开眼就能看见我。” 就像以前那样。 南初和她对视着,几乎是抑制不住自己似悲似喜的念头,那时的承诺如风般逝去,又再次被新的承诺填满。 是她先毁约的。 所以,这一次不会再毁约了。 她抱住谢稚鱼,珍惜地吻了吻她的侧脸:“我知道。” “我等你。” 第79章 “各位观众,这就是咱们心心念念的小鱼的家,我们现在敲门给她一个惊喜!” 藏在摄像机后的女性看着直播间不断上涨的人数,压低声音兴奋说道:“想必大家都很感兴趣小鱼之前在节目上说过的家到底是什么模样……而且我们还能见到刚醒过来——”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谢稚鱼穿着打扮十分规整,脸跟脖子上还带着些许水珠,挽起的袖口下方是覆盖着薄薄肌肉的手臂,正侧身邀请大家进来。 :啊啊啊啊睡衣小鱼呢?? :算了,这样也可以 :屏幕怎么有点脏了,舔舔 :我就不一样了,我直接hi老婆 :你没有自己的老婆吗?为什么喊我的老婆 直播间下的评论尖叫不停不说,摄像头非常懂事的在客厅四处逡巡游荡。 被风吹动的窗帘,摆在餐桌上还带着露珠的花朵,以及墙上的向日葵壁画。 隔层是用水晶挂坠织成,在地板上反射出彩虹的光线。 “接下来是要……问我什么问题?”谢稚鱼还牢记着昨天看过的剧本,见摄像师试图绕过她钻进卧室,只得率先开口提问。 摄像机晃了晃,女人似乎是叹了口气:“那好吧,我们进入正题。” “接下来的回答决定等一会儿节目正式开始时所获得的分数。” “分数越高,等会获得的福利就越多哦~” 她看着直播间内越说越奇怪的话,笑着开口:“首先,我们需要先检查您的行李。” 谢稚鱼半蹲下身,毫不犹豫打开了放在客厅最中央的行李箱,开始一件件介绍。 “手电筒,防寒毯,衣服,护肤品……一个盒子。”她将这个蓝色的盒子往夹层塞了塞,“其实也还没想好怎么办,所以就保密吧。” 她自顾自地说完,又自顾自地将行李箱重新整理好放在另一边。 用时甚至不超过五分钟。 :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真的好好奇啊 :小鱼一看就是很会生活的人,更喜欢了[爱心] :不管我就要看!节目组搞快点,否则我就去举报你们诈骗 :盒子盒子看看盒子 提问官立刻装作没看见,兴致勃勃地开始询问下一个问题:“我们听说小鱼是和南影后一起参加的这个综艺?” 谢稚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然,因为——” “上次我们共同的综艺给大家带来了并不愉快的体验,所以我和鱼鱼讨论了一下……”南初坐在车上,对着摄像机说道:“这就是我们这次一起参加综艺的原因。” “还有多久才到?”她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再次询问。 “看这个路况应该十分钟左右,那下一个问题……?” 提问官试探询问,她可不敢直接让这位有权有势的女人回答,要知道她刚才想看行李箱就被南小姐的助理用眼神警告,只好顶着直播间观众的压力强行含混过去。 还好大家只顾着舔屏,轻松放她过关了。 南初颔首,将清冷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镜头上,等待着下一个问题。 :这是姐姐第几次问还有多久了,是想见谁 :姐姐对工作还是很负责的,我就是看了姐姐刻苦认真的打戏花絮才垂直入坑 :只是对工作负责而已 :上面的唯粉骗骗别人就行,可别把自己给骗了 :刚从隔壁过来,这两个人没什么猫腻我是不信的 :比如? :我就不一样了,我直接分屏双开 片刻后。 对谢稚鱼来说有些莫名其妙的问答环节很快结束,她走向停在路边的车辆,却在里面看见了本不应该在这里的女人,一时愣住:“你怎么在这里?” Vic明明说南初已经提前去目的地了。 南初没能忍住脸上露出的浅笑:“你能让Vic她们叛变,我当然也能让她们戴罪立功。” 她看着关掉的摄像机,和还在车外的几人悄悄牵住了鱼鱼的手指,说道:“我想陪着你。” 这种背着别人暗地里偷偷勾搭的感觉对她来说也很是刺激。当然,这种游戏偶尔玩一下是很不错,她当然还是更想要名分。 想要站在鱼鱼身旁,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谢稚鱼犹豫了一下,反手勾住了她的指尖。 女人的手指总是冰冷的,她那时总觉得,唯有在做那些事时会残留着湿漉漉的温热味道,才会让人感受到这不是一尊玉石雕像,而是活生生的,有着呼吸心跳的人。 但南初现在垂眼看人时真的很柔和,那点爱人时的烟火气萦绕在她的眉眼间,好似终于被人拉下神座坠入凡间。 “……我也很想你。” 虽然她昨天走后,两人在各自的卧室里煲了很久的电话粥,还在南初的循循诱导下做了一些难以启齿的事。 南初清冷矜贵的脸缓缓贴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眨动的睫毛轻触指节:“鱼鱼,我这么听话,今晚也会有奖励吗?” 谢稚鱼只觉得从手指交接处传来的那一丝痒顺着血液脉搏跳动到四肢百骸,有些想逃,又想要更多。 “……到时候再说吧。” 反正今晚是绝对不可以的,她们还要在节目组规定的场所里呆上一夜。 南初还准备说些让人羞涩的情话,车门便被人从外面拉开。 谢稚鱼立刻甩开了她的手,挺直腰板,假装没有看见她幽怨的眼神。 主持人站在车前左右看了看,总感觉车内的气氛很是古怪,但她也没多想,毕竟这两人的亲密关系传的到处都是:“南小姐,谢小姐。” “要是没什么问题,那我们就出发了。” 这是一个休闲娱乐的综艺项目,整期就是找一个地方吃吃喝喝,虽然不算太火,但口碑还不错。 有时也会有作品比较出圈的演员跑过来一趟提高收视率,原本负责人也只是秉持着来不来都可以的态度给绯金投递了邀请函,没想到还买一送一,算是意外之喜了。 谢稚鱼和南初对视一眼,又很快刻意地回避了女人的视线。 她其实感觉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应激了。 明明都决心好好公开,可再遇见旁人时第一反应居然还是甩开南初的手。 但现在有外人在场,她也不好立刻道歉。 “可以。”南初依旧投来幽怨一瞥,实则心中窃喜,每次鱼鱼的小动作和表情都让她感到非常满足,在内心深处生出无限的遐想。 越这样,越能代表在乎。 如果鱼鱼什么反应都没有,才会更加让她发疯。 车子震动了一下,很快朝前启动。 主持人跑去后面跟着的车上和其他工作人员商量接下来的流程,所以车子上只剩下她们两人。 谢稚鱼关上前方的挡板,在假装看了一会儿风景之后终于小声开口:“刚才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事?”南初起身坐了过去,故意在她耳边呵气,见她因为之前的事强忍着没有躲避后更兴奋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事?” 谢稚鱼耳尖被热气熏陶得通红,无奈扫了这个故意作乱的女人一眼:“你明明知道。” 女人的娇躯紧紧贴着她,檀木似的黑发扫过她的鼻尖,冰凉又柔软。 “我不知道。” “刚才甩开了你的手,对不起。” 谢稚鱼的眼依旧晶亮剔透,好似无论发生多少事,只要她想,永远能够坦荡从容地面对一切。 “你不需要道歉。” 南初当然是会觉得失落的,可这一点失落根本不值得这么认真的对待。只要知道鱼鱼依旧在乎她,依旧爱她,这些全都无所谓。 谢稚鱼摇了摇头:“这不一样。” 是她自己答应要重新开始的,那么在大家面前,给这个心思敏感又脆弱的女人一点安全感是必须要做的事。 “下一次,我不会再甩开了。”她攥紧了南初的手指承诺,“无论在什么地方。” 南初发觉自己就算是在这种温情脉脉的时刻,居然还是不知廉耻地想要将自己献上。 两边的树木不断往后倒退,远处的层云弥漫更换形状。 她无法克制地将目光停留在鱼鱼涂有润唇膏的嘴唇上,想要吻她,想要被更粗。暴的对待。 南初的眼眸加深,低声控诉:“那……你现在亲亲我。” 等会还要上镜,要是被发现怕是不太好交代,就算公开,她也想选择一个更浪漫的方式。 她不想听见任何会诋毁南初的话语,就算是陌生人也不行。 这个想法在谢稚鱼的脑海中转了一圈,很快就想到了更好的解决方案。 她动手扯下南初脖子上松松系着的装饰用亮色丝巾,倾身吮了过去,反反复复。 “……” 南初受不住这种刺激,只得暗自绞紧双腿,却也从唇舌间溢出破碎的喘息。 幸福,温柔与酸胀的情绪交织,毫不客气地融合在一起,让她仿若置身于无边无际的蓝色大海之中,她的身下是那艘小船,随着波涛起伏着。 两边飞速划过的景色变为虚幻的亮色,只有面前的女孩模样如此清晰。 你在找那艘船,久寻不见。 但见你寻找,她会自己破开汹涌澎湃的海浪。 “……怎么又哭了?”谢稚鱼抬起手指,接住了她从眼角滑落的泪珠。 南初张开双臂抱住她的脖颈,借着这对她而言长长的片刻时光看着:“我在想。” 她眼中失神毫无焦距,所看见的不知道是眼前的人,还是她所幻想的东西。 “你的嘴唇应该是甜的。” “还是苦的?” 谢稚鱼唔了一声,只是垂下羽睫思索了几秒,便回答:“那好吧。” 她终于放弃和南初在这种地方作对,低头深深堵住了她的唇。 第80章 车内的空气沉闷湿热。 谢稚鱼打开通风系统,嗡嗡声瞬间在安静的空间内回响,车辆行驶的依旧很稳当,并没有因为她们做了些私下里的事而产生任何震荡。 她抬手为南初重新系上丝巾,并且拿出口红细细补上被互相吸吮而只剩下水渍的唇。 南初仰头,闭着眼睛任她施为,脸上带着餍足的神色。 “鱼鱼,好喜欢你。” 谢稚鱼停下动作,抬起她的下巴,蹙眉:“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看出来……” 她就不应该和南初单独呆在一起。 “不用担心。”南初蹭蹭她的手心,眨眼时睫毛扫过,“她们不敢乱说话的。” 谢稚鱼感受着指尖的软肉,有些无可奈何。 她担心的又不是其他人乱说话。 车子轻微晃动一瞬,很快就停在一条狭小的巷子前,车窗被敲了敲,一道女声响起:“两位老师,目的地已经到了。” 谢稚鱼赶紧手忙脚乱地将南初当作布娃娃一般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 “没事的。”南初抓住了她不断在身上点火的双手,声音喑哑,“不会有人发现我们在暗地里居然维持着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 谢稚鱼看着她水润泠泠的眼,和重新变得矜贵清冷的外表,想到她居然默认了和南初在车里做出了这种事,直接打开车门,决定去吹点冷风平静一下。 接待的工作人员只感觉一阵风从她身边跑过,这里就只剩下还在车内端坐的女人。 “南小姐……” 南初蓦然一笑:“你好,带路吧。” 工作人员晕滔滔地答应了一声,赶紧按照规则说了些注意事项。 这可是被她曾在一起工作过的同事们所公认最不好相处的人。 只是因为她从来都是天边悬挂的皎月,就连洒下光辉都吝啬。 “不带路吗?”南初看着鱼鱼消失在巷口的踪影,语气淡淡的。 工作人员急忙反应了过来,马上带路。 等她们走出巷口,刚才跑不见人影的人正无聊地半蹲在路边,看着从墙壁缝隙深处蜿蜒长出的花。 她的发丝遮住了视线,只伸出在这种阴沉的天气中依旧显得格外白皙的手抚摸着那小小的叶片,地面上已经被她用叶子摆出来了一个看不出来是什么形状的东西。 “你来的也太慢了。”她偏过头,语气中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发现的撒娇式的抱怨。 南初想起许多年前。 鱼鱼很喜欢在等待时无意识摆放一些东西,有时是从头顶掉在她书本上的花,或者是路边普普通通毫无特点的小石子。 她现在才明白,等待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南初抬脚,往前走了一步,然后越走越快。 巷口的风突然刮大,将原本被堆成某个图案的树叶吹动。 她停下脚步,轻声说道:“嗯,我来晚了。” 原本她还想问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谢稚鱼却立刻站起身拍了拍手指上沾染的灰尘,朝站在不远处愣神的工作人员问道:“你好,可以带路吗?” 工作人员这才从这像是偶像剧的一幕中回过神来:“抱歉抱歉,请随我来。” 她在这一路上不停隐蔽的打量着这两人,看起来正如她们曾对着大众所说的那样,是认识的朋友。 但是—— 难怪现在网上有这么多cp粉,她也磕到了。 不一会儿,一栋木质结构的两层屋子映入眼帘。用砖石瓦片制成的檐角上还挂着一条长长的锁链。 海城的雨水总是很多,所以前人为了防止雨水四溅,就会在房子四周挂上雨链。 “两位老师,目的地已经到了。”她压下自己不知飘向何方的思绪,进入工作状态,“这两张卡片上是各位在综艺结束前所必须要做的事,不能告诉别人你的目的,否则失效。” 谢稚鱼打开卡片看了一眼。 【给每人准备一杯具有酸甜苦辣咸的咖啡,并且让其说出好喝这两个字。】 “……” 还挺会玩。 她将卡片放进口袋,看着已经明晃晃怼到面前的摄像机,牵住南初的手率先走了进去。 南初反手与她十指相扣,目光柔和。 和其余人的礼貌寒暄不提,谢稚鱼率先找到了厨房的位置,一脸严肃地问大家:“喝咖啡吗?” 大家自然不好拒绝,全都耐心响应。 “刚好昨晚失眠,我还想着等会儿去外面买呢。” “当然可以啊稚鱼,看来我们都有口福了。” “我来帮你。”南初无论在任何地方,都想表现出她们两人不一般的感情。 谢稚鱼没有拒绝,只是吩咐道:“那帮我去把厨房*里那些佐料全都拿过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拿佐料,但南初没有拒绝。 *** 几杯黑咖啡被摆放在桌上,却偏偏散发着莫名的酸味。 有人夸张吞咽了一下口水,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喝这种新品种,要不然……霜霜你先尝试一下?” 盛霜和艾依算是这个综艺的常驻嘉宾,两人之间在这里的定位算是互为欢喜冤家。 所以盛霜也是格外嫌弃地瞥了她一眼,转头又同春风化雨:“稚鱼啊,其实我们现在不是很渴。” 总不可能逼迫别人喝这种东西,谢稚鱼决定等过一会儿再试试看,反正这任务也只是一个噱头—— 咖啡杯与杯垫磕碰,南初不知何时端起咖啡抿了几口:“挺好喝的。” 她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动,完全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等一下……” 谢稚鱼差点当着几人的面捧住南初的脸让她吐出来。 要知道南初可是看着她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佐料全都放进去的。 众人纷纷愣住片刻。 盛霜迅速端起咖啡杯,调侃道:“我倒要喝喝看就连南影后都觉得好喝的咖啡是什么味道。” 她喝了一口,明明各种滋味涌上舌尖,却对着其他人缓缓扯出一个微笑:“……好喝。” “真的假的?”艾依将众人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那我也试试。” 一阵沉默。 “好喝。” “确实好喝,来大家都试试。” “好喝。” 谢稚鱼看着全部一脸欣慰捧着杯子说好喝的人,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半信半疑地喝了一口。 酸甜苦辣咸,所有的味道齐聚一堂。 她起身,跑进了盥洗室。 傍晚。 在做了些节目组要求的任务后,她们终于在周围找到了晚餐用的各种食材,可惜抽签时抽到了谢稚鱼做饭。 几人围坐在一起,迟迟不敢下筷,害怕又变成早上那样。 谢稚鱼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是因为要完成任务,我的做菜水平真的挺不错的。” “而且南初也有帮忙。” “对吧?”她将目光投向南初。 南初的嘴角不自觉翘起,露出柔软的笑来:“对,我吃过很多次,真的很好吃。” 盛霜没过脑子,顺嘴就开始吐槽:“南初当然觉得好吃了,之前你磨的咖啡她也说好喝,只要是你做的,恐怕……” “本来就好喝嘛。”艾依放在桌下的手狠狠掐了她一把,笑着说道:“味道层层递进,回味无穷。” “来,大家也累了一整天了,快吃饭吧。” 不管是哪种关系,在没有真正公开前,绝对不能胡乱揣测,这可是要负责任的。 南初没有再次强调,只是夹起自己做的番茄炒蛋放在谢稚鱼的嘴边,语气熟稔、旁若无人:“上次你说白糖放得太多,这次我改良了一下,你吃吃看?” 谢稚鱼习惯性地尝了一口,语气平淡:“还可以,比之前做的好吃。”她抬头看向沉默的众人问道:“……你们不吃吗?” “这次真的是正常的饭菜。” “吃,马上吃。” “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饱了。” “盛霜,少说废话。” 吃完晚餐后便到了总结环节,因为一整天只有谢稚鱼完成了隐藏任务,所以她得了第一名。 主持人站在石凳上,先是祝贺了一番,然后说道:“稚鱼,你可以指定在场的众人帮你做一件事。” “当然,不能违法。”她还开了一个小玩笑。 谢稚鱼想了想:“我先告诉大家一个秘密,然后再拜托大家帮我做一件事,可以吗?” 【以下内容在征求过本人意见后暂时不予播放,详情请关注@南初@谢稚鱼】 这一期的十分钟节目前瞻又在最抓心挠肝的地方结束了,v博上迅速爆了好几条热搜。 #咖啡到底有多好喝# #尊重祝福# #小鱼到底说了什么# #怎么回事我怎么在吃狗粮# :真的好喝吗?为什么我看了小鱼之前的制作过程觉得不好喝的样子 :按照比例一比一还原,确实不错(456赞) :为什么都在争论好不好喝,难道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发现,小鱼喝的杯子其实是南初的…… :发现+1 :别聊这些了,小心南初的粉丝打过来 :得了,现在就差官宣了吧,还打过来,你看她们现在有露头吗? :小鱼到底说了什么啊?真没人知道? :我听在娱乐圈工作的小姨说,南初和谢稚鱼两个人好像是真的…… 其余不提,在网上引起热议的两人正走在小道上。 “来,小心一些,这里有石子。”谢稚鱼打着手电筒,牵住南初的指尖。 这里是一片并不寂静的山坳,周围出了枯黄草叶被风吹动的声响外,还不时能够听见夜半的鸟鸣声。 往下看是被光亮连成一线的城市,高架桥上快速行驶的车辆宛若一道流光。她们其实离那间屋子并不远,隔着树杈还能看见那边的灯光。 “你还记得吗?”谢稚鱼用手电筒晃了晃前方在昏暗天色中只剩下一道剪影树木:“小时候我们经常在你被关禁闭后偷偷跑出来,像现在这样跑到没人的地方散步。” “鱼鱼。”南初抬睫,语气有些别扭,“其实等你真正站稳脚跟,或者我真正退圈之后再官宣也还来得及,反正……我也不在乎别人的祝福。” “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 “不要。”谢稚鱼沉默片刻,回过头:“等待是很辛苦的。” “我们不要再等了。” 80-88 第81章 这就是她爱着的人。 南初怔忡看着,能够察觉到自己漂浮在空中无法落地的恐惧,然后毫不犹豫地攥住她、拥抱她。 而她呢? 说要将选择权交给对方,但实际上自己又做了些什么。 假装委屈,假装幽怨,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低声下气却又善解人意的女人,可她的目的总是那么明确,这何尝不算一种逼迫。 “我……” “不用解释。”谢稚鱼依旧笑着:“是因为你,我才决定加快速度。” 她的目光是如何温柔,说出的话又如何绝对:“反正,我一直喜欢你嘛。” 明明是在冬季,南初却好像听见山野的花怦然开放,正替她默数着心跳。她不是在换取爱人的怜悯,而是想着,如何向过去荒芜的岁月讨要一扇望见春天的窗。 心跳震耳欲聋。 “……” “不再走会儿?你今天的运动量还没有达标。”谢稚鱼正站在不远处等她。 南初一步一步,越走越快,然后将其抱了个满怀。手臂是温暖的,心跳也在身体中激烈跳动,耳边传来轻柔的喘息。 她抵住鱼鱼的额头:“我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 “我也爱你。” 女人的眼眸总是覆盖着冷霜,只有在看向她时才会从眼睫眨动间泄出点柔软的波光来。 在这昏暗的夜色中,也如此引诱着。 谢稚鱼终于忍耐不住低头叼住了她的唇瓣,顺着半开的唇齿弧度轻松探了进去,或舔或咬。 没过多久,抱着她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瘫软下来,瓷白的手指紧紧攀着她的肩膀。 呼吸被剥夺,就连身体也异常酥软,南初被亲地晕晕乎乎,眼睛却亮得惊人。 谢稚鱼在感受到女人愈发急促的呼吸之后,终于放慢了节奏,啄吻着她的唇角:“你还需要再走十分钟。” 南初缓缓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凑近她耳边轻声科普:“和你亲吻消耗的体力可比散步要高多了。” “……再亲十分钟?” 谢稚鱼脸上的神情转变为苦恼。 夜深露重,两人终于走到了一处空地。 周围的树木全都黑漆漆地指向墨蓝色的天空,灯光被树枝环绕,只从罅隙中露出一些小光点来。 唯一明亮的是谢稚鱼手中拿着的手电筒,却也将前方的道路映照成雪一般的惨白。 她从背着的包中拿出一张薄毯铺在平坦的石块上示意南初坐下。 前方是星星点点的光,整个世界好像只有她们两人的存在。 “可惜现在的星星没那么亮了。” 那时海城还没有这么高大的建筑,即使是夜晚也能借着皎洁的月光在黑夜中行走。 南初随着她的视线抬起头,几颗不甚明亮的星点缀在上方,孤零零的。 还没有远处城市的流光闪耀。 “我们可以去茶卡盐湖。”她偏头,看向谢稚鱼白皙明媚的侧脸,“我在杂志上看过,据说那里只要伸手就能摸到星星。” 她如此说着,甚至想立刻安排直升机,最好在明天早晨就能赶到那里。 “我现在就安排人手,让人打通一条航线。” 谢稚鱼转头,捧住了她滟若桃李的脸颊:“你的身体才好没多久,不用这么着急。” “而且我们有很长时间去做这些事。” 她将外套脱下披在南初的肩头,低头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南初有些失落,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站起身牵住了她温润的手指。 年少时的梦想在这一刻终于再次出现在她怀中。 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时她会将旅行杂志上的插画全都小心剪下来放进收集册中,每一次被母亲关在房间里,她都会翻看着这些,想象自己一直是自由的。 从收集的插画被母亲烧掉后,这个梦想好像就变成只有在午夜梦回之间才会恍然记起又瞬间遗忘的东西。 年少时期的梦想是不作数的。 南初默默攥紧了她的手指,后悔那时对她说出这样的话:“鱼鱼,我那时说出的话……都是不算数的。” 可接下来又该怎么说?说自己不是有意的,只是总弄不懂自己的心,又暗自恼怒你居然不恨我?居然也不爱我? 越是发疯,两人的距离就越远。 “爱你。”谢稚鱼吻了吻她的唇,见她还是愣愣没有反应,密集的吻又如雨点般落下,间隙中柔声抱怨:“到底要我说几次,但总归是爱你。” 南初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秾滟的红,白的耀眼,红的醉人,泠泠眼中却滚落出晶莹透亮的液体,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我都还记得。”她眼眶通红,“记得我们说过的话,约定好要做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 前方很快就到节目组的小屋,谢稚鱼只要继续哄她,可不想让南初的这幅模样被其他人看见。 她将南初拥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纤瘦的脊背,叹气:“言不由衷可真不是一个好习惯,我们都是。” “……” 等两人终于回到屋外,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谢稚鱼犹豫来犹豫去,还是决定按照计划进行:“节目组说要给每个人一个专访,刚才收到了通知,我们现在过去吧。” 说完她就后悔了。 这种干巴巴的语气和看起来就有问题的节目组,南初这么聪明一定会发现问题。 “嗯。”南初正用毛巾包裹着冰块按揉自己的眼角,呆呆望了过来,“现在?” 谢稚鱼抿嘴微笑:“对,现在。” 还好似乎是之前哭过一场,南初对她的信任度已经到了完全不会质疑的程度,在细致补完妆之后跟着她出了门。 走过并不长的走廊,谢稚鱼按下门铃:“南初,你先进去。” 南初打开门,回头:“专访恐怕需要很久,你先去休息,我会和节目组沟通好明天再进行采访。” “不用。”谢稚鱼毫无顾忌地将目光在她身上久久停留,“我在这里等你。” 南初的心被酸胀酥麻的喜悦淹没,完全忘却了质疑其中的bug。 “……” 南初走进粗略摆放好的演播厅内,主持人装模作样地拿着白纸坐在茶几旁,见她进来赶紧站起身打招呼:“南小姐,请坐。” 一旁的工作人员将热腾腾的茶水端了进来。 “不用客气,早点采访完我们也早些休息。”南初自然而然地端坐在对面,犹如一只终于找到休憩区而停留的鹤。 主持人马上笑着开口:“既然这样,我就直入正题了,这也都是观众们都很想知道的答案。” “来到这个节目,你最大的期待是什么?” 南初想起现在还等在门外的鱼鱼,胸中既是喜悦又是心疼,在沉吟片刻后说道:“大概是终于能够放松下来和……朋友一起什么都不想,只需要好好休息就行了。” 她说出的话滴水不漏,甚至还隐晦的夸赞了一番节目组。 “好的。”主持人继续问道:“那么第二个问题。” “你印象最深的一段恋爱是怎么样的?” 南初敛眉看她,那种常年居于高位的矜贵冷淡让主持人差点就想跳过这个环节,还好南初只是沉沉看了她一眼,很快转移视线盯着茶几上氤氲的热气。 “是年轻的时候。”她缓慢说着,才发觉自己的回忆其实如此清晰又深刻,“那时我和她住在一起,却总是借着她对我的爱肆意挥霍做了很多错事,后来她回来了。” 她停了下来:“剩余的话,我想对她说。” 女人皎若月华的脸上带着深沉的警告意味。 主持人尴尬的哦了两声,硬着头皮按照流程继续往下询问:“你理想中的另一半,应该具备哪些特质?” 这一次,南初沉默了许久。 其实她发觉了这些问题的不对劲,但却没有任何质疑。 时钟嘀嘀嗒嗒继续往前,茶水中的浮末飘在表面,杯壁上的水珠顺着弧度流淌,在茶几周围汇成一圈。 “她黑色的发尾最好是带一点自然的卷曲,比我高一点,不是很喜欢吃甜食,喜欢听纯音乐,不工作时喜欢种花,但种的花总是会枯萎,做饭很好吃,喜欢瑰丽鲜艳的色彩搭配,夏天喜欢……” 南初说了很多,就差说出那个具体的名字。 这段采访播放出去之后大家就会知道,不是谢稚鱼想要公开,而是因为她想要,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家都知道她们在一起了的这件事。 “……这可真,准确。” 主持人看了眼正在工作的摄像机,收回思绪轻声细语地问道:“南小姐,最后一个问题。” “你希望未来的恋爱生活是怎么样的?” 南初的眸光在这一瞬间软了下来:“就像现在这样。” “只要这样就好。” 她已然别无所求,只要自己爱着的人能久久陪伴在她身边,那其余令人心中递炙烤般的不安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么南小姐,请在此稍作等待。”主持人站起身,离开了演播厅。 寂静间,身后紧闭的门被人开启。 南初看着前方镜子中的人影,声线带着颤抖与脆弱:“我就知道是你。” “有什么想听的话直接问就好,非要绕个圈子——” 谢稚鱼打开了手中的戒指盒,一枚素白的银色戒指静静呆着那里。 “床头柜下的那个抽屉是可以打开的,你这些年肯定没去翻过,我就把戒指就藏在那里。” 南初只是点头,说:“我从来没翻过,怕弄乱后就不一样了。” 谢稚鱼眉眼带笑:“原本我想着让大家布置一下,什么爱心蜡烛喊话唱歌之类的。” “但是我想,以你别扭的性格,肯定不想让别人看见你幸福的样子。” 她半跪了下来,专注望向南初的眼眸,问道:“所以,你愿意未来也和我一同生活下去吗?” 第82章 #南初个人专访# #最合适的人# #是谁呢好难猜# :怎么还没人出杂志?你姐姐都谈恋爱了 :又不是偶像,谈恋爱怎么了?姐姐之前还订婚呢 :都说了不是订婚是误会,早八百年就辟谣了 :姐姐姐姐姐姐没关系姐姐不就是谈恋爱吗姐姐我会永远爱你 :其实,我早有预感,从那天谢小姐出现在姐姐面前开始 :所以南初和未婚妻是因为某人才分开的?你们这群粉丝不要再说什么误会了,之前为什么就直接默认从未辟谣,现在又跳出来说一些…… :鉴定为章真仪粉丝 :哟,你担都进去踩缝纫机了,还喜欢呢 :我的cp是真的!!!! :翻了翻之前的视频内容,南影后的眼神真是不太清白 :在没有官宣之前我是不会相信的,都是友情,而且这种外貌个性的人也不是只有谢稚鱼她一个吧 :你好可怜[感慨] 面前巨大的屏幕上一片漆黑,只慢悠悠显现出一个logo,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谢稚鱼听了听声音,暂且按下了暂停。 浴室里依旧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她滑动着热搜上的评论,但凡出现什么言辞比较激烈的评论,就长按举报。 离上次那场综艺已经过去了几天,节目组在征求过意见之后连同后面的个人专访全都一字不落得发布了出去。 网上很快就引起了广泛讨论,但或许是因为她们之间的绯闻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掩盖的意思,所以网络上的评论还是祝福调侃居多。 谢稚鱼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评论。 不过,官宣…… 浴室中的水声停止,南初只裹着薄薄的浴袍走了出来,一双藕臂从后揽住她的脖颈,冰凉柔软的触感紧贴在背后。 “在看什么?”微湿的黑发带着幽香从鼻尖扫过,羽睫眨动间流淌着惬意愉快的气息,“不是说好看电影的。” 谢稚鱼偏头,被她用鼻尖抵住,陷入女人比雾霭还要深沉的眼眸之中。 “是你非说要先洗澡的。”她重新按下播放键,“将亮着屏幕的手机放在一旁。 上面再次刷新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评论。 :姐姐就算被追到手也肯定是上位,这么看来还是我们赢了 :都说了在没官宣之前任何事情都不要信 南初第一时间看向现在正戴在左手的素戒,松了口气。 除了洗澡外,她从来没有摘下来过。 从节目组回来之后,就像是做梦一般,她时不时会想要确认,那天晚上的事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她的又一次臆想。 夜半惊醒,她总是要再次紧紧搂着鱼鱼的腰肢才能继续入睡。 “又在想什么?这么不认真。” “我在想,这不是梦。” “梦?” “嗯,这不是梦境。” 谢稚鱼用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裸露的手臂,在感受到她身上的冰凉后蹙眉站起,从卧室里拿出来一条薄毯披在她的身上。 电影这时已经开始了。 明灭不定的光影洒在南初的脸上,她毫无在外清冷矜贵的模样,像个小孩子似的将自己用毯子裹成一团。 谢稚鱼靠坐了过去,将她抱在怀中,两人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看完了一整场电影。 这是一部慢吞吞的文艺片,讲活着的主角在某天收到了早已死去之人的信件,在追溯信件的过程中,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个陌生人的暗恋。 可对于主角而言,最后的结局也只是一瞬间的怅然若失罢了。 “不好看。”南初看着片尾显示的字幕评价。 谢稚鱼有些想笑,但还是将下巴磕在她的肩头,朝她耳朵吹气:“南影后的这句话传出去,那些营销号又要说你打压新人了。” 南初的耳尖瞬间通红,内里软成一片:“……我就是不喜欢这个结局。” 这会让她想起鱼鱼,想起自己的愚蠢。 想起要不是冥冥之中的怜悯,她也会后知后觉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弄丢了整个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并且再也找不回来。 她朦胧地看向坐在旁边的人,那种懊悔又无法弥补的痛苦再一次穿透心脏。 “这个故事和我们的并不一样。”谢稚鱼洞悉了她的想法,柔柔说着:“我们是相爱的,不是么?” “而且我可不会暗恋一个人数十年,等快要死了才说出自己的心意。 “我会直说的,反正也不想做朋友。” 南初噗嗤笑出声来,白皙的脸在光影下半明半暗,只一笑便如在枝头小憩的桃花盛开。 “等过两天我让公司重新启动这一项目,让她们重新——” 谢稚鱼吻住了她嫣红的唇,边吸吮着说道:“没想到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竟然也会做这种幼稚的事。” 南初的眼尾红到滴血,心绪被这句调侃的话搅动,偏偏胡乱搅动她心湖的人这时又停下动作不动了。 她靠着身后暖意融融的身体,声音不甚清晰:“可是我就是不喜欢。” 女人朝后仰头,刚好磕在她的锁骨上。 谢稚鱼克制住自己想要将她弄哭的冲动,细细安慰:“不喜欢我们就别看这种了,看部喜剧?” 好不容易能休假一天,不能好好享受可真是亏了。 “那我们——”南初突然垂眼嘶了一声,“脚有些麻。” 她的双腿并拢放在一侧,保持着这动作太久,稍微动动便十分酸麻。 谢稚鱼伸出手。 “太用力了,鱼鱼、轻一点……” 南初侧靠在沙发上,感受着指腹在她的小腿处或轻或重的按摩,她稍微承受不来,就能感受到某种柔软湿滑的东西绞过她内侧的软肉,带来更加深刻的印记。 谢稚鱼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正经,除了挽起袖口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外,就连扣子都是扣到最上一颗,完全是衣冠楚楚的模样。 但她身下的女人却丢盔弃甲,裸。露出的肌肤上布满或深或浅的红痕。 谢稚鱼从旁侧拿起发圈,将汗湿的发挽在脑后,一点发尾却还是绕过脖颈搭在胸前,刚好扫在南初敞开的莹白胸口上,引来一阵阵瑟缩地抖动。 “你还记得戴上戒指时答应我的话吗?”她缓下速度,蹭过南初的脚踝。 南初的眼尾残留着不知名的水痕,终于缓了口气:“我说……我愿意,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 谢稚鱼满意地与她十指相握,轻声说道:“那好,我们现在公开。”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 墙上的时钟依旧毫不止歇转动,电影已经在她们没注意时停止放映,只剩下并不嘈杂的声响。 对于她们这种公众人物来说,不管是谈朋友还是交往或者结婚,都是需要和公司以及经纪人商量过后再发布出去。 甚至在颁布之前还要撰写好几个公关方案,免得造成影响。 正如那个粉丝所说,只要不正式公开,那么这件事还是有斡旋的余地。 但南初只是犹豫一瞬,从沙发底部捡起了在胡搞时掉在地板上的手机。 就让她任性一次吧。 从懂事开始,做事从未随心,瞻前顾后的算计,只为利益最大化而错过许多的心,也该有一次放纵。 *** 南初v:感谢大家的关注,我们确实在一起了。婚礼即将进入筹备流程,时间暂定。@谢稚鱼 :? :结婚?我少看了两集? :刚才还在从蛛丝马迹里寻找姐姐偷偷谈恋爱的线索,原来已经发展到结婚了,今天真的好刺激 :就算加上最开始,满打满算也才谈了大半年,就这样结婚是不是太草率了?当然,没有指手画脚的意思 :姐姐被绑架了就发一个句号 南初v:具体时间看鱼鱼的想法 :很好,没有句号 :姐姐你清醒一点啊啊啊啊啊 :是不是太着急了,怎么感觉是姐姐一头热,现在那边还没回应欸…… 谢稚鱼v:因为你永远是你,所以我爱你@南初 :。 :回应了 :尘埃落定,大家散了吧 :祝福 :总之你幸福就好,我也是看着你从几分钟结束的路人甲开始一步步走到大家面前,第一次当女配,直至现在成为主角,你的一切给了我继续前进的勇气,所以只要你幸福,我就会觉得幸福 期待未来更多的精彩作品,我们会永远陪伴你的,当然,结婚的事其实可以缓一缓 :哈哈哈哈哈哈 谢稚鱼看了眼坐起身还在看着手机不知道在忙什么的女人,坏心眼地打字回复: 谢稚鱼v:谢谢,我会好好考虑 南初委屈抬头,像只小动物一般,带着雪白皮毛上的红痕扑了过来:“我还在想应该怎么回复你那句话。” “怎么不和我商量嘛……” 她终于不再东想西想,能够毫不客气地独自占据着谢稚鱼的怀抱,将殷红的唇贴在她的胸口处亲亲贴贴。 谢稚鱼搅动着她的发丝,打着卷儿松开又握紧,语气轻松地逗了逗她:“谁让某人速度这么快,我看别人公开都是用一样的句式。” 南初从她怀中抬起头,一脸幽怨:“那现在又不能删。” 只要她敢删,她和鱼鱼刚公开就闹崩的谣言就能立刻冲上热搜。 “而且你说的考虑是什么意思,明明昨晚我们在床上还商量着过两天和伯母吃顿饭,那不就是商量结……” 谢稚鱼还没来得及继续发挥自己的恶趣味,她的便叮叮当当热闹起来。 她直接挂断,登上微信回了几条消息后开了免打扰模式。 ——最起码让她休假的这天好好休息吧。 南初看着她一连串的动作,以这种紧紧贴在一起的姿势重新发了一条v博。 南初v:或许你不再是你,也依旧爱你@谢稚鱼 第83章 谢稚鱼其实并看不到她在做什么。 但女人的身躯总是如此柔软,紧紧依靠在她身上,属于身上的幽香就那般萦绕在鼻尖。 她抬手摩挲着南初的后颈,让其更加紧紧贴住自己,轻声撩拨:“……你又发了句什么?不会是反驳我那句考虑的话吧?” 南初闻言,就连这个暧昧的姿势都保持不住,连声追问:“什么考虑?” 她绞尽脑汁只想着该如何应付鱼鱼时不时的爱抚,以及全心全意的情感,还没来得急细细查看网上那些言论。 谢稚鱼就说以南初的小心眼怎么可能不在乎,感情是还没发现。 “也没什么。” 就在她说这句话的当口,南初便已经看见了她刚才在网上回复粉丝的那句话。 “……我会好好考虑。”南初咬住下唇,红滟夺目,她的双眼闪烁着酣润的水光,想要摆出那副在下属和竞争者面前凌厉的模样,却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瞬间破功。 “考虑什么?要不要和我结婚?” 她压低身子,威胁:“明明是你先向我求婚的。” 明明语气带着警告的意味,可听在谢稚鱼耳中却像是在撒娇。 “怎么可能说结婚就结婚……”见南初的神情有朝更加难过悲伤的深渊滑去,谢稚鱼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两家得走完流程,总不能明早就去证婚所登记吧?” 南初的脸上带着一种若有所思,但很快在矇昧的光影中敛去,低落垂下眼眉:“是吗?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我还以为,你又在哄我。” 她重新软下腰肢,以一种珍惜保护的姿态抱住了谢稚鱼,语气飘忽却又坚定:“这一次我会听你的话。” “要是暂时不想和我结婚也没关系,反正我可以等很久的。” 谢稚鱼的心蓦地一痛,吻过她泛红的眼,突然觉得就算暂时没考虑结婚也应该要委婉一些,免得南初又陷入之前那些如同噩梦般的泥沼中。 “我们——” 她对上南初的双眼。 比此时此刻的星光还要更璀璨动人。 那些互相争吵不休的时光都远去了,她们缓步靠近,终于在不可调和之中找到了平衡点,又因为过于珍惜,所以便更加小心翼翼。 小心当然没有任何错误。 谢稚鱼收回思绪,在南初沉默注视的眼神中说道:“我们可以先一步一步慢慢来,比如说先……订婚?” 她晕晕乎乎地在南初的眼神中说出了这句话,甚至还觉得委屈了她。 “好。” 南初等的就是这句话,“先通知经理人公证,接着确认好良辰吉日准备请柬,当然最重要的是通知伯母,最好明天就开始准备……” 谢稚鱼看着看着,终于从被美色迷惑的状态中醒悟过来。 她反身将南初压在身下,加重力气咬住她的锁骨含糊道:“你居然用这种手段对付我。” 南初轻。吟一声,十分满足地抱住了她:“因为你说过的,喜欢坏女人。” 她眼角浸透着不知是痛是甜的泪水,一面拒绝一面又催促着加快速度。 “所以,你还喜欢我吗?” 谢稚鱼眨眨眼,看着她一次次用这种自讨苦吃的方式确认心意,即使手上坏心眼地停了下来,口中却毫不犹豫地说出她此时此刻最想听的话。 “在任何时候,我都没有停止过对你的喜欢。” *** “我们这一次请来了最近超火的演员哦,稚鱼,来和演播厅的大家打个招呼。” “大家好,我是谢稚鱼,很荣幸被邀请来参加这个节目。” 谢稚鱼穿着一身中长款的黑色西装外套,完美勾勒出她的腰肢,领口微微敞开着,打招呼时手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辉。 主持人很快捂住嘴假装惊讶地开口:“之前听说你和南影后官宣……这就是两位的情侣对戒吧?” 虽然知道这是在采访前就商量好的问题,但谢稚鱼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动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是的,不过我们俩决定过段时间就订婚,到时请一定要来。” “哇,恭喜恭喜。”主持人面露期待,“趁着还有一些时间,真有些好奇两位是怎么相识相遇的呢,一定很浪漫吧?” 谢稚鱼沉吟片刻,笑道:“其实没什么浪漫的,只是很普通的遇见而已。” 她记得自己的目光初次停留在南初身上的日子和时刻,正是这一瞥,带来了往后的源头。 :说真的,很浪漫啊 :这就是一见钟情的魅力吗? :我有点好奇,还记得之前那张照片吗?听说是在谢稚鱼租住的房子里,那时候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应该早就认识了吧? “……” 演播厅后台。 “辛苦了,注意安全。” “我给您带了点特产,放在化妆间了。” “谢小姐,要不要一起去聚会啊?” 谢稚鱼边和大家打招呼,边婉拒了各种邀请,走到地下*车库。 小田又不知道去哪了,她刚准备电话询问,手机叮了一声。 【。:还没有好吗,在等你。】 我马上就回—— 身后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一具带着冷意的身躯从后面抱住了她,颈侧传来隔着口罩的温热吐息。 “你刚才和她聊的好开心。” 影子相叠,空旷的地下车库只剩下她们两人。 谢稚鱼看着地板上拉长的影子,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一直跟着我?” “没有。” 南初才刚涌起的妒火一瞬间就被浇灭了,她抱得更紧,显得有些恃宠而骄:“想过来接你。” “好吧。”片刻后,她在鱼鱼的沉默中承认,“只是工作途中听见Vic说你在隔壁大楼,就过来了。” 谢稚鱼应该要生气的,但在偏头看见她不安眨动的羽睫后还是不由自主地心软。 她带着背后紧紧跟随着的大包袱往前走,将人扔在后座关上车门。 “说吧,是不是小田给你通风报信。” 南初看着来人,抬手扯住了她的领带:“……小田她确实挺好骗,但这次真的是因为听说你在这边录节目。” 谢稚鱼随着动作和她鼻尖相触,只差一点就全然紧贴在一起。 一侧传来热闹的笑闹声,应该是之前那些约好聚会的人下来了。 她推了推南初慵懒搭在椅子上的长腿,却还是被人发现,只好转身。 “谢小姐,你还没走?太好了,其实我有一个朋友是你的粉丝,之前拜托我要签名,我刚才居然忘记了。”这人越走越近,热情说道:“可以麻烦你给我签一个名吗?” “当然可以。”南初站起,来到谢稚鱼面前,刚好挡住了两人对视的视线,“签在哪?” “呃,签在手机壳上就好,但是我是想要谢小姐的……” 谢稚鱼拿过记号笔,将自己的名字签在南初名字的上方,微笑着说道:“替我向你的朋友问好。” 她扯了扯还站在原地的南初:“那我们就先走了。” “啊,哦好的。” 另外几人走上前来,只看见了汽车尾灯。 “刚才和你说话的是南小姐吧?脸真的好白好小。” “应该是来接稚鱼下班的,比想象中的还要恩爱呢。”有人话风一转,“哎,我们等会去哪吃饭?” “就去经常吃的那家好了……别看了,快来吧。” 手里还拿着她们俩人签名的人默默跟了过去,刚才扬起的少女心碎了一地。 “……” 汽车很快停在楼下,谢稚鱼下车,见人没跟过来反身回去,倾身搭在车窗上问道:“不上去?” 南初自然是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的,但还是酸酸地说:“你刚才都没有介绍我是谁。” 谢稚鱼差点被逗笑了,指了指南初,又指了指自己:“我们俩还需要介绍?之前那几条热搜都还在热搜榜单上没撤下来呢。” 天知道最近已经发展到全副武装出门都会被发现,她已经很久没出门晨跑了。 “我不是说这些。”南初敛眉,清泠泠的眼却带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笃定情绪,“你应该介绍我,说我是你的女朋友,是你想共度一生的人。” “好吧。”谢稚鱼将手从车窗外探进去,依次抚摸过她的眼眉和嘴唇,“下次我会好好介绍你的。” “……未婚妻。” 南初虽然还是对刚才那件事有些芥蒂,但很快就沦陷在这句情话中,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好。” 谢稚鱼打开车门,正准备说话,黑夜中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只有路灯亮起的昏暗天际突然飘落起肉眼可见的雪花。 一侧的树丛中突然传出来细弱的猫叫声。 谢稚鱼拨开树丛,发现了一只毛色雪白,只在额头有几缕黑色的小猫,眼睛上还有未褪的蓝膜,看起来刚出生没多久。 谢稚鱼捏住小猫的后颈捧住它放在南初面前:“觉不觉得它和汤圆很像,也是浑身雪白的。” 其实根本看不出来,白色的猫长得都一个样子。 “……” 南初很想伸手触碰,却又收回手来。 在看见鱼鱼兴致勃勃的样子后轻声问道:“要养它吗?” “可是猫的寿命很短,陪伴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到时又是……” 谢稚鱼将小猫强制放在她的怀中,语气柔和:“不用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她的呼吸在寒夜中凝成白雾,转眼又被风吹散。 南初就像她怀中的这只猫,心思敏感又脆弱,若即若离又暗自神伤。 “这次你来养,我没时间。” 她转身上楼,身后有亦步亦趋的脚步声。 “……我早就会养猫了。” 第84章 还算零星的雪突然下大。 谢稚鱼才刚拉开窗帘,就看见了无数密密麻麻的雪花悄无声息地在铅灰色的天空中舞动。 一只猫踱着步子从她身旁轻巧经过,无声用尾巴轻蹭过她睡衣下的脚踝。 南初确实将它养的很好,只是再怎么养的好的人也力有未逮,南家前几日发生了一些非得让她做主的事,今天便早早赶往老宅,只能将猫暂时留了下来,从她出发前那个表情来看,惹事的人恐怕是要倒霉了。 谢稚鱼边抚摸着猫边查看手机上的未读短信,门口传来敲门声。 “稚鱼,今天上午有一场商务活动,你需要穿着Moynat上场转一圈,这件高定礼服我放门口了哦。”小田在手机上催促还不够,自从得知她和南初住在一起之后便直接开始了上门催促。 谢稚鱼将猫放进猫窝,拍了拍它的头:“好了,妈妈要去工作了,你自己玩。” 她打开门,从小田手中接过袋子,很快便换好衣服坐上了车。 “小田,我之前说的休假……” 小田打开记事本,一脸严肃地说:“之前因为你和南小姐的任性公开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后续工作内容全都需要调整,不可能以之前签署的合同那样……” 她侃侃而谈,说的谢稚鱼更是头疼:“小田,你说话真是越来越像汤姐了,我就只是想问休假的事。” 不管如何,南初的生日总得抽出时间了,天知道她至今都没想好送什么东西。 小田噢了一声,言简意赅:“下午三点杂志专访,五点品牌直播,后续几个月……暂时没有空档。” “除了拍戏外,那些通告能不能赔违约金取消掉?”谢稚鱼询问。 “可以是可以,就取消掉南小姐生日前后那几天吗?”小田早有预料说:“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南小姐的粉丝早在上个月就开始筹备,还因为太豪华的缘故上了好几个热搜。” 谢稚鱼眨眨眼:“这么早?” 她摸了摸自己的戒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两人温存过的痕迹,手机叮咚几声,再次显示出好几条未读消息。 【。:鱼鱼,我等会还得去宴会上露个脸,马上就回。】 【。:路过之前我们常去的店面,点了几份你爱吃的。】 【。:想你。】 谢稚鱼抿嘴微笑,打字回应:我也需要出门工作,想你。 绯金在前段时间和南家下行的娱乐公司达成了合作协议,所以南初其实是可以从下属那里得到她的今日工作内容,但从上次后,她再也没有问过。 等工作结束,也该好好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 窗外的雪下的愈发大,宴会内里却一片四季如春的场景。 “谢小姐?谢小姐的气质很符合我们民国戏的……” “多谢厚爱,我们稚鱼暂时没有空档,希望到时有合作的机会。” “当然当然!现在稚鱼小姐可是……” 等她和那些导演投资人同行应酬了好几圈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空档走到阳台醒酒。 雪斜飞进来,打在她的脸上很快就化为一点水渍,因为酒热上涌的缘故,即使穿着晚礼服站在这里也并不显得冷。 她往下看,后知后觉发现这里是不久前她和南初有过亲密接触的地方。 那时她的心中也不知道是怨多还是爱多一些,但兜兜转转,两人又在一起了。 也不知道南初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和她一样,站在远离人群的另一端,看着从天际飘落的雪花想着彼此。 身后传来脚步声,刚才还想着的女人将一件带着身体余温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指尖划过她赤裸的肩头,带来一阵颤栗,口上柔柔抱怨:“怎么穿这么少还跑出来看雪。” “我在应酬时看到了小田,这才知道我们参加的原来是同一场宴会。” 女人甚至怕她误会,还急切地解释了一句。 她穿着裁剪利落的拼接上衣,收束出清瘦腰线,祖母绿色的胸针在领口闪烁着,侧面的玻璃倒映着两人逐渐交叠的影子。 谢稚鱼抬手抓住领口,以免外套被风吹动:“里面太闷,我出来醒酒。” “还有,我等会儿还要去参加品牌商邀请的……”她将自己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全都说了出来。 南初怔了好一会儿,这才趁着雪花飘飞的无人之际轻柔吻了谢稚鱼的眼角。 这是一个不带丝毫情。欲意味的吻。 “噢,原来是这样。”南初喉咙艰涩,裹着风雪气息说完,又委屈问了一句,“那以后我能知道你每天去哪吗?” “只有我告诉你的才行。”谢稚鱼又加了一句,“妈妈说要我们过去一趟,我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 “随便什么时间都可以。” 南初自然是毫无异义,之前虽然得到了伯母的默认,但她知道这只是一个爱孩子的母亲的妥协。 如果可以,她也想告诉伯母,自己不再是之前她所认为的那个人。 她牵过鱼鱼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风雪飘落在发间,就像是两人一起白头到老,走过了无数光阴。 *** 还没进进宴会厅的大门,就有人冲了过来,不过很快被保镖拦住。 “南小姐、南小姐!请再给我一次机会!之前那件事是——” 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女性在保镖的推搡下猛得摔在地上,口中呜呜不停。 从半开的门扉,还能看见在宴会大厅中的众人全都将视线锁定过来。 谢稚鱼松开手,示意自己回避,却被女人重新攥住指尖:“你是我的……未来的妻子,需要站在我的身边支持我。” 不知道的还以为南家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所以不得不请一个演员当作外援,但南初的脸皮真的很薄,这句话就不必说了。 谢稚鱼反手抓住她,掌握了主动权,浅笑道:“好。” 周围人神色各异,终于将网上那件热闹非凡的事当了真。 南小姐终于找到真爱,居然不是骗人的。 客房里,谢稚鱼无聊地撑着下巴。 事情很简单,每一个企业里总是会有许多蛀虫,而这次的蛀虫自作聪明,中饱私囊差点酿成大祸,还好南初从报表上察觉到了不对,勉强挽救起来了一些。 眼前的人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谢稚鱼拍了拍南初的手臂:“我出去一下。” “嗯。” 走过一个转角,谢稚鱼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面前的人扬着下巴,用一种不屑的语气说道:“你知道南小姐为什么会看上你吗?” 谢稚鱼仔细打量着她,终于从早已尘封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个人的存在:“是你啊。” 当年这人还是个未成年,因为特别崇拜南初,所以看她这个将高岭之花摘下的人特别不顺眼,总是唆使着其他因为身份而哄着她的人找麻烦。 “看起来这些年你过的不是很好?” 这人后撤一步,心中莫名慌乱,却依旧恶毒说道:“南姐姐就只是因为你和她的前女友——” 谢稚鱼唔了一声,轻声说道:“过去这么些年你还是这么蠢,还记得你当初偷偷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吗?我把这句话还给你。” “地上的淤泥是配不上皎洁明月的。”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人指着谢稚鱼说不出话来,以她贫瘠的大脑,完全不明白眼前这个人为什么会清楚这件事。 她看着面前容貌陌生的人,却莫名想起了许多年前她说出这句话的情景。 也是在一次聚会。 她看不惯那个人,所以趁人不注意假装友好地凑近那人耳边说出了这句话。那是她还很得意,因为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那人就假借自己不舒服提前离开了。 后来,就听见了那人的死讯。 她的脚有些发软,赶紧扶住了一侧的墙壁:“一定是那女人告诉你的对不对?没想到就算是死了……” 谢稚鱼突然觉得无趣至极,也不知道她当初为什么会因为这句话而难过,时过境迁,她早已和当年的自己达成了和解。 “你找我麻烦找了这么久,不会连我都认不出来吧?” 明明屋内有着暖气,却只觉得一阵阵冷意从脚底传来,这人嗫嚅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说道:“你不要吓人!一定是别人告诉你的对不对?” “……” “鱼鱼,在聊什么?”南初走了过来,清冷的嗓音响起:“这位是?” 谢稚鱼还没来得及做介绍,面前的人就连忙扬声说道:“南姐姐,是我啊,乔苒。” “之前家里出了一些事,所以不得不去国外生活,最近刚回来就听说您……” 南初冷淡地打断了她的话,说:“你们家里人没告诉你,你家破产的原因是因为我吗?” “跑了。”谢稚鱼看着跑远的背影感慨,“现在想来,当初我会因为这种话伤心,只是因为你没有给我足够的安全感。” 她转头看向南初,半晌无言,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现在到底在哪。 南初默默抱紧了她,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那我现在就把所有的社交平台账号全部改成唯爱鱼鱼,每天发一条朋友圈,说一百遍我爱你……” 楼下是觥筹交错的晚宴,水晶灯洒下光芒,给整个宴会厅镀上一层薄纱,音乐声悠扬,轻巧跳跃的旋律围绕在她们之间。 谢稚鱼将下巴轻轻抵在南初肩头,隔着薄薄的衣物感受到了对方跳动的心脏:“真的要说一百遍?” 她想要忍住自己的笑意,但还是从唇角溢出几声笑来:“真够肉麻的。” 第85章 清晨,不带丝毫温度的光洒在木地板上。 等谢稚鱼醒来时,南初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正坐在餐桌旁等候。 “我记得伯母很喜欢翡翠,特意让人从危地马拉带回来一些,还有之前伯母不是说想要……” “等一下,没必要这么……”谢稚鱼在南初的眼神中将后两句话吞了回去,“只是见面而已。” 南初正吩咐助理再去点点车上的礼物,闻言加重语气说道:“是我们俩见面,这不一样。” 谢稚鱼单手撑着下巴,她就不说她们俩从小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次面了吧。 疗养院很快就到了。 谢女士对这次会面也很认真,穿上了一年也不会穿几次的高定礼服,虽然还坐着轮椅,目光却很平静。 “妈妈。”谢稚鱼见气氛有些冷凝,马上抱了过去,“这位是我的未婚妻。” 她回过头用眼神示意,是你让我每次都介绍我们之间的关系的,可不要怪我。 南初对上视线,耳尖的红润一瞬间蔓延到脸侧,却因为有长辈在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觉得你妈老眼昏花了,连她都分不清了吗?”谢女士打量着两人之间凑不进去的眉眼官司,开口打破:“我们稍微喝点。” 见她们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她笑道:“放心吧,问过医生了,我现在的身体还经得住。” 一旁的助理倒好酒后关门离开,谢女士端起酒杯问道:“我听她们说,你要将属于你的南家股份全都转让给稚鱼?” 她并不是一个商人,但是也见过许多人为了一点利益手足相残,南初在她眼中,实则永远不是一个好人。 “对,只差鱼鱼签字了。”南初为表礼貌,喝光了杯中的酒,然后为自己添上。 “我们不缺钱。” “我知道,但这是我仅有的东西。” “你拥有的东西可不少。” “伯母,您看着我长大,也知道我什么都没有。” 谢稚鱼看着两人一来一往,莫名笑出声来:“我们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了。” 谢女士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又说废话。” 谢稚鱼浅浅微笑:“妈妈,这些我都知道的。”她看向正凝视着她的女人,“我都知道。” 她的微笑如此纤柔,像古老珍珠的光辉,像洁白的雪落在绿松翠柏。 等从疗养院回来时已经到了傍晚。 南初贪心多喝了几杯,一直趴在她的颈侧絮絮叨叨说着些颠三倒四的话。 “鱼鱼,你是不是很难受……就是、就是之前那一次,我说……” 两侧的树木不断倒退,在寂静中仿若听见了雪落下的声响。 “之前那一次?”谢稚鱼躲过她丝毫没有章法凑过来的唇瓣,揽住她的腰肢,“你说什么了?” “就是……之前说很讨厌你,不想看见你……” 女人将大半部分重量都压在她的肩上,睫毛轻轻扫过,带着酒香的唇齿舐吮过面前莹白的耳垂,含混地说:“其实好想……鱼鱼能不能亲……” 谢稚鱼扶住摇摇晃晃的她下车,虽然听不太清楚,但还是好声好气地答应了:“可以亲,但现在不行。” 她按住上行的电梯。 在回来之前她就给住家保姆放假,现在家里空无一人,唯有窗外的雪色倒映着光,倏然流淌。 南初不知道是听错了还是整个人都迷糊了,双手双脚紧紧地缠在她的身上,口中还不停翻来覆去地说自己身上汗湿地难受,一定要扯着她去浴室。 她看着南初红晕未消的脸,抱着她坐在沙发上压低声音哄道:“那先洗澡吧,好不好?” 南初的手指在她的手心轻轻勾缠,不许她离开,嘴唇翕动着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 谢稚鱼凑近询问,却被女人趁机偷吻,软糯湿滑的唇舌紧紧相贴,还坏心眼地咬了她一口。 “……不要,你帮我洗。” 放于南初腰身的手霎时加重力道,引来女人带着引。诱意味的一瞥,精致的眉眼间却依旧充斥着优雅与高洁。 她脸上被酒意熏陶的红晕还未消散,就连透白的指尖都带着淡淡的粉。 这两种完全对立的矛盾气质就如此和谐的出现在南初身上,令人心潮翻涌动荡不停。 谢稚鱼失神一瞬,起身以抱小孩的姿势将女人抱起放在岛台上,一侧被推开的碗碟玻璃叮当作响。 片刻后,她将双手放在南初纤瘦的腰肢两侧轻声诱哄:“先等一会儿。” 女人长至腰间的黑发乖巧垂落在她的手背,垂眼说道:“不想等。” 并借着酒意撒起娇来,像只小动物般轻轻啃咬住她的肩膀,勉强委屈地开口:“那我们可以一起洗嘛。” 果然醉酒的人是根本听不懂话的,最原始的欲。望堆积在身体各处,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点燃。 而眼前的女孩就是点燃她的火星。 想要身体被填满的空虚寂寞攥住她的心脏,一寸寸将她拖往欲海的浪潮。 两人之间贴的很近,近到一阖眼就能扫过对方的脸颊鼻尖。 “……那可不行。” 谢稚鱼不置可否,单手揽住她随意动弹的身躯,以免她掉下去,然后从一侧保温壶中倒出之前吩咐保姆熬煮好的醒酒汤,搅动片刻将勺子凑近南初唇边。 “快喝掉,喝完就不会头疼了。” 南初偏过头,暗棕色的汁液在她的脸颊上留下淡淡的痕迹:“不要,很苦。” 谢稚鱼蹙眉,半信半疑地自己抿了一口:“明明一点都不苦,我特意让阿姨做的酸甜口味,你先试试唔……” 南初突然垂首吻她,舌尖轻盈扫过带着酸甜味道的唇齿,微笑擦拭过自己嘴唇边遗落下来的汁液:“是有点甜。” 谢稚鱼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酒鬼调戏了,她目光晦暗地看着女人殷红的唇,自己凑近碗沿喝了一口,然后单手扣住了南初的脸颊,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醒酒汤全部渡了过去。 过多的汤汁顺着搅动的弧度往下流淌,打湿了胸口,内里包裹着乳白的黑色的蕾丝花纹显现,微微颤动着。 “……” 南初喘息着,双腿搅动得更紧,失神地看向她:“鱼鱼,我的衣服脏了。” 谢稚鱼垂眸微笑,用骨节分明的手隔空触碰过她被打湿的地方,引来女人瑟缩的颤动。 “那正好可以去洗澡了。”她眨眼道:“我抱你去。” 盥洗室内里传来水波声晃动。 未免南初又想出什么折磨人的招数,谢稚鱼搬了张椅子坐在外面,时不时喊她一句。 她拿出手机,上面还在纠结她们俩人到底是谁追的谁,以及什么时候结婚。 :经过我仔细探查,故事应该发生在今年夏季的某一天,两人因为躲雨相识,天雷勾地火…… :我倒觉得是在姐姐开发布会辟谣的时候诶 :说来说去姐姐现在都退圈了……啊,这么一来岂不是以后都只能从谢小姐的v博上看到姐姐的生活照了…… :友情提示,谢小姐的微博上除了商业合作v博外,就只有之前那句和南影后公开的话,甚至没有回应南影后的后续评论,所以你们别想了,什么都没有 :什么后续评论?我断网了? :我们小鱼对电子设备不太熟悉哦,所以也是没办法的事嘛,而且偷偷吃狗粮的感觉也很不错哦 谢稚鱼朝下滑动的手指暂停,切换了自己工作号的消息页面,发觉南初不知何时在她之前那条公开的v博下方评论了一连串的爱心,甚至在接下来的几天,隔一段时间就会在这条微博下方留言。 南初v:喜欢 南初v:今天在工作时突然想起你,给你打电话却是小田接的 南初v:重新找厨师学了新的甜点做法 …… 下方一开始还是嘻嘻哈哈的祝福调侃,后来就变成了各种出主意让她如何能看到这些消息 谢稚鱼正看着认真,一只猫踩着软垫跃起,钻进了她怀中娇俏地咪了一声,用脑袋用力蹭她的手指。 南初的猫也像她一样毫不客气。 “好了乖乖,先去旁边玩会儿。” 她还想着要怎么样去回复一下南初的那些像是写日记般的评论。 “……你都没有叫过我乖乖。”一道含酸带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女人的黑发潮湿的披散在身后,垂落的发尾还滴着水珠,浑身上下之勉强遮住重点部位,大片大片嫩白的肌肤呈现出来,在光晕下闪烁着动人的滋味。 谢稚鱼将小猫提起,放出门外,任由它肆意挠门,走进几步对着南初说道:“那我现在就叫你?” “宝宝,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早点休息吧。” 她反手解下拉链,褪下自己身上穿着的礼服裙,线条流畅优美的脊背露了出来,刚好卡在那处。 南初浓密的眼睫颤动,莫名有些不敢直视,她正想说话,却只看见鱼鱼带着香气从她身边掠过,走进了还蒸腾着水雾的浴室内。 门咔哒一声关上,耳边还传来小猫挠门的声音。 她也想挠门了。 被她遗忘在床上的手机叮咚几声,那是特别关注才会响起的动静,她看了过去。 谢稚鱼v:也喜欢你,下次一定让小田马上通知我,上次的蛋糕也很好吃。 南初在这一瞬间突然想了很多,自己的言语多么贫瘠,留下的遗憾又有多么刻骨。 “南初……宝宝?我忘记拿睡衣了,可以帮我拿进来吗?”隔着的门扉内传来带着水声的呼喊。 窗外的雪簌簌而落,寂静又温柔。 南初佯装平静,步伐轻巧地打开了盥洗室的门。 第86章 海城其实已经很久没有下过大雪了。 这座城市并不拒绝雪,只是比起被人类踩踏,风雪更中意远处的群山。 谢稚鱼坐在车内,看着车窗外时不时飘洒的雪花。 这里的冬天绝不会银装素裹,下点小雪就已经很出格了,但这一次却偏偏不同,她早晨推开门时甚至有些惊讶。 那时她还和早早起床开视频会议的南初调侃,说这恐怕是海城十年来最大的雪。 车窗外很快划过几幅南初的巨幅海报,南初的粉丝的集体应援,甚至听Vic说她们还大手笔地准备买下时代广场的十天转播权,每天都有人在那里发放应援物。 “稚鱼,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吗?”小田停好车,从驾驶位上探头出来询问:“要是被粉丝认出来记得……” 小田这句话从接到她开始就说了好几次,她都听的耳朵起茧了,赶紧保证:“一定会给你打电话。” “还有,如果南初问起,记得说我去工作了。” 小田有些犹豫:“这我不敢保证啊……南小姐每次看见我都冷冰冰的,我都不敢说话。” “其实南初只是有些不善言辞。”谢稚鱼解释:“她对你的印象还挺好的。” 小田想起了之前去催促谢稚鱼工作,南小姐就坐在沙发上,眼神清冷高洁,但她还是用自己在职场工作的第六感察觉到了被高好几层的领导注视的庞大压力。 南小姐并不高兴她总来打扰。 “你当然觉得好了……”她嘟囔了一句,“总之记得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谢稚鱼再次保证了好几遍,带好帽子口罩黑框眼镜全副武装地下车。 这里是海城最大的商业广场,人潮拥挤,车水马龙。她在网上搜索了许久,一直没找到送给南初什么礼物更好,虽然无论送什么她都会很开心。 一侧的广告墙上也播放着南初这些年来的经典剧照,比起过去只有她为南初过生日,现在有更多的人祝福她了。 真好,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你好,你也喜欢姐姐?”抱着一沓影集的女性打了个招呼,“三天后我们会在时代广场举行同好见面会,加个v信?” “对了,这个是免费赠送的。”她将手中的影集递了过来。 谢稚鱼伸手接过:“抱歉,我可能参加不了,因为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那算了,影集就送给你吧。”这位同样带着口罩的女性打量了谢稚鱼好几眼,总觉得有些眼熟。 但她并没多想,十分大方地表示,“所有喜欢姐姐的人都是我的朋友。” “可惜姐姐有女朋友了,不过那些营销号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明明觉得挺甜的啊……”她自言自语说了许多,很快回过神来,“总之,我们都是一边的!” 谢稚鱼忍住笑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也喜欢姐姐?” “你站在这里,看姐姐的海报看了五分钟。” “你说得对,我很喜欢南初。” 这位萍水相逢的人很快道别消失在人海中,谢稚鱼找了个位置,翻开南初的影集。 从第一个配角开始,到她退圈前最后的主角。 古老庄园的继承人,从底层奋斗出来却被打压的小人物,患有严重疾病却将人刷得团团转的幕后人物。 南初要退圈了,所以这是她作为演员的一生。 谢稚鱼抬起头,看见了前方的摄影器材售卖店。 “这么快买好了?”小田打开车门,“不过也是,你送什么南小姐肯定都喜欢。” 谢稚鱼将袋子放在一旁,从中拿出更新换代许多次的摄像机研究:“我还没买,但我已经想好要送她什么礼物了。” 小田沉默许久,在等一个红绿灯的间隙突然回头说道:“现在你还在事业上升期,孩子什么的还是不要了吧?” 谢稚鱼有时真想看看她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小田,两个女人怎么生孩子?” “噢,我以为你们要领养。” “小田……少看点狗血剧。” 时间很快在两人间无聊的对话中消磨殆尽,谢稚鱼和小田告别后推开家门。 她们重新回到了当年的公寓中生活,地板依旧没人来修,踩上去嘎吱作响。 小猫一样对沙发情有独钟,逐渐覆盖了陈年的爪痕。 南初正在厨房按照手机上的提示手忙脚乱打发面粉。 虽然谢稚鱼觉得,连最简单的杯子蛋糕都做不出来就直接学困难的是不是有些问题,但南初这几天兴致勃勃,总不好泼人冷水。 她举起摄像机,打开镜头。 “在做什么好吃的?” 南初的脸上还带着一点被用手抹上去面粉痕迹,她笑着回头,在看见摄像机后本能的想要做出端庄优雅的表情,却因为身上的小猫围裙而显得格外可爱起来。 要是被她的粉丝看见,她们心中清冷如霜的姐姐居然也有这样一幕,一定很有意思。 镜头摇摇晃晃,谢稚鱼在镜头外忍笑,又重新问了一遍。 南初让开位置,指着台面上的东西介绍道:“是榛子蛋糕,我特意让人从Turkey空运过来的榛子……” 谢稚鱼将镜头从台面上被搅拌在一起的榛子和奶油上划过,伸出手指抹过最上层的奶油放进口中。 一阵沉默之后,她问道:“是不是忘记放糖了。” 南初眨眨眼,急忙转头回去准备加糖,却发觉早已经来不及了。 镜头的摇晃更加明显,谢稚鱼看着唯有对厨艺这么蹩脚的南初,终于笑出声来:“反正还有时间,我们一起做吧。” 她从带回来的包里拿出来折叠的三脚架,将摄像机稳稳地安放在了上面,第一次真正踏入自己的镜头。 窗外是簌簌白雪。 南初的指尖沾满面粉,她偏过头小心翼翼地将手指上的面粉抹在女孩脸上,在她诧异看过来之时说道:“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这句话追溯至很多年前,在不管是晴天雨天,还是有朔风呼啸的傍晚,她靠在门框上静静凝视,却*没有上前一步。 她将视线下移,贴过去亲了一口:“下次不会忘记放糖了。” 谢稚鱼赶紧提醒:“也不要多放。” “不会的……我找厨师过来一对一教学。” “那我就放心了。”谢稚鱼笑得如同一只偷腥的小猫。 南初脸上依旧是镇定自若的表情,就是被掩藏在黑发中的耳尖莹润了一抹淡淡的红。 “不要笑了。”她终于忍不住捂住了鱼鱼的嘴,心潮却因此悸动不已。 谢稚鱼咬住双唇忍笑,终于开始了自己的蛋糕教学:“首先需要将烤箱预热……” “这些榛子不能用了,拿新的过来。” “还有柠檬,你买了柠檬吗?” 南初噢了一声,机械地递着东西。 很快,一个蛋糕的雏形就被做了出来。 南初知道,只要伸手,这个人就一定会将她拥入怀中,抱着她,安抚她,亲吻她。 她试着伸出手。 谢稚鱼将搅拌器放进她的手心:“你也来试试。” “……” 片刻后, 南初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的侧脸被人亲吻,听见了鱼鱼轻声问道:“还要什么?” 南初将脸埋在她的颈侧深吸一口,小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一切愈发不可控制起来。 南初的眸光晶莹,表情忍耐又克制,手上却紧紧攥住来人的手腕往内,“晚上我们可以一起……嘶别……” 身后传来东西倒塌的声响。 谢稚鱼在百忙之中回头看了一眼:“是录像机倒了,我还想着要不要发一些vlog短片在v博上。” “专心一点。”南初的黑发披散在身后荡漾,带着潮湿的气息凑近她的耳边,惩罚性的咬了她的锁骨一口,“不许看其他地方。” 谢稚鱼故意不听,继续动作,口中说道:“我想把我们一起做蛋糕的视频放在网上。” “那些营销号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还好大部分人还是支持我们。” “鱼鱼……不许再说无关紧要的事了,你看着我。”南初的双颊潮红,倾身堵住了她的嘴。 *** 谢稚鱼看着躺在自己身侧的女人,她放在被子外的手臂上有被吮吸出来的红色印记,眉头舒展,眼角却依旧含着点点泪光,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模样。 她将被子拉高了一些,然后将剪辑好的短片发布了出去。 #日常蛋糕vlog# :截屏无数次,这种日常我可以看一百集! :没想到南初真会亲自做蛋糕啊,我还以为上次是说着好听的,改观了 :姐姐系着围裙的样子也好美,像油画一样 :小鱼裱花的手法真的好熟练啊,原来她们真的…… :这下那些营销号没什么说的了吧,明明就是两情相悦 谢稚鱼满意地看着下方的评论,明亮的光影打在她的脸上。 “鱼鱼,我不想吃……”耳边传来嘤咛一声,南初揉了揉酸涩的腰颈,睁开眼迷迷糊糊靠了过来,在被讨厌的光刺激终于清醒。 “这是我们做蛋糕时的录像?”南初心虚一般,迅速关闭了屏幕。 要是仅仅只是视频里的那些,那她还不会如此,可是后来没被发上去的那些…… 她的脸有再次往红润的方向蔓延的趋势。 谢稚鱼点点头:“那些营销号不是说我们貌合神离吗?我就要告诉她们,我们很好。” 南初整个人都趴在了谢稚鱼的身上,素白的手指勾起两人的黑发打结,只是都太过柔顺,根本就没办法缠在一起。 谢稚鱼抚摸着她光滑的脊背,斟酌着说出了一句话:“三天后,你和我去一个地方。” “生日惊喜?” “算是,你一定会喜欢的。” 第87章 南初很快就因为累而趴在她身上迷糊着,但时不时又会突然惊醒,凑近她耳边说着一些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情话。 谢稚鱼将手顺着她的肩胛骨往下,摸到了那块依旧有着淡淡凸痕的肌肤。 那道伤口即使再如何保养,还是在南初身上留下了一丝痕迹。 “唔……”南初不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将头重新埋在了她的胸口,用一种别扭的姿势紧紧夹住了她的手臂。 “好痒啊鱼鱼,别摸了……” 谢稚鱼收回手指,嗓音清冽:“我抱你去浴室?” 南初睁开眼,枕着她的手臂不说话。 那就是不去的意思。 “肚子饿不饿?要吃点什么?”谢稚鱼看了眼天色,发觉她们俩这样胡搞了一通,直接把午餐给省了下来。 天色将昧,拉长的光影透过玻璃反射进来,房间内没有开灯,这些家具都展现出一种复古的陈旧来。 远处有一群麻雀在落满雪的屋檐上停留蹦跳,还不时发出啾鸣声,光洒在它们身上变成了并不刺眼的暗黄。 南初撑起身子亲了谢稚鱼下巴一口,起身下床:“我来,吃面条可以吗?” 谢稚鱼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拒绝。 “好。” 南初点点头,在动身离开后又突然回头握住她的指尖亲吻,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做吃的。” 谢稚鱼偏头思考了一番,说道:“但我不想每天吃面条。” 南初攥住的手紧了一下,终于按捺不住地垂眸露出浅笑:“才不会。” 是柔软的,温润的。 这时的她看起来真的很好欺负,就算是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应该也只会毫无杀伤力的瞪她一眼,然后任由自己为所欲为。 厨房内传来流水声,谢稚鱼绕过瘫在路中间舔毛的猫,看着南初的背影在里面忙碌。 “……” 原来从这里看人时是这种感觉,也没什么特别的。谢稚鱼很快便走了进去,和她肩并着肩。 不多时,简单的面食很快上桌。 “怎么样?”南初擦拭手指上的水珠,满脸期待之色。 谢稚鱼尝了一口:“很好吃。” 其实只是简单的素面,但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她只觉得和往常吃的特别不一样。 南初修长的手指交叠,眼中恍惚了一瞬,带着某种看不分明的情绪:“其实我试过很多次,可总是做不出你当年的味道。” 人生好像从那一刻开始停滞,再也无法斡旋。 她偏头,就着谢稚鱼的手吃了一口,“果然现在是要好吃一些。” 谢稚鱼细细品尝,然后随意问道:“明天你想做什么?” 南初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眼中浮现出连她都没察觉到的惊喜之色,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秾艳的红。 “明天一整天都可以陪我吗?” 谢稚鱼点点头,莫名将她幻视成了一只喵喵撒娇的小猫,心中一软:“就当作你为我煮面条的奖励好了。” 南初双眼明媚,脱口而出:“明天我们一起去看婚纱好不好?” 她用纤细的手臂环抱了过来,热气伴随着香气萦绕在她鼻尖。谢稚鱼被女人投怀送抱的样子引诱,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答应了。 其实她一开始的计划并不是这样。 她们错过了许多,或许应该将所有的遗憾全都弥补之后再承担起彼此的责任,共同走向婚姻的殿堂。 但她看着南初期待的模样,突然觉得时间太漫长,人生又很短暂。 彼时她正坐在老宅的沙发上,看着那些佣人来来往往。 说是看婚纱,一大清早驱车几小时赶到了这里,又神神秘秘的将她留下自己一个人离开。 “谢小姐,茶凉,我帮您换杯热茶。”一位穿着制服的女性上前,在经过同意之后熟练地倒了一杯花茶。 谢稚鱼借着这氤氲热气问道:“你知道南初在哪吗?” “谢小姐。”制服女性低头回答:“我去帮您问问。” 随着她的离开,这个私密的空间内很快只剩下了谢稚鱼一个人。 她有些无聊地在房间内晃来晃去,抬手触摸角落摆放着的陶瓷玉器。 “那是明清时期的独山玉,那时南家的主人斥巨资收集,又找当时最出名的雕刻大师制止成了荷花盛开的模样。”一只素白的手轻轻触碰青绿色的花瓣,随着这一动作,殷红的袖口随之滑落。 谢稚鱼回过头,喉咙干涩,瞳孔中全是惊艳,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 女人穿着蜀锦制成的正红色嫁衣,领口处的金绣闪着流动般的光泽,腰间束着一条黑色腰带,系着的红色丝绦自然垂下。 脸上不施粉黛,就连黑发上也没有丝毫装饰。 南初见她愣住,心中既是欢喜又是羞涩:“我想穿给你看。” 南家结婚之前必须回老宅祠堂敬告前人,可却偏偏碰上了南初这个不按调理出牌的女人。 即使被南家那些还活着的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她也只会想着如何解决掉说出这句话的人,久而久之,就再也没有人敢触她眉头了。 就连直接在网上和一个只是稍微有点名气的小演员结婚,也没有一个人倚老卖老跑过来说胡话。 “好看吗?” 谢稚鱼点点头:“你穿什么都好看。” 南初有些不满意万金油的话,但脸上的喜悦并不作假,拉着她的手腕往前走:“据说穿着这身嫁衣结婚的人的婚姻都幸福美满……” 谢稚鱼耐心听着,不时将那些挡在她们面前的干枯树枝移开。 “我其实是不信这些的。”南初停下脚步,“但是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白头偕老。” 她能看见女人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挂着白霜,眼底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谢稚鱼终于从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在反射着日光的白雪皑皑中说道:“我明明早就答应了。” 整个世界依旧寂静。 南初松开手,用手指一寸寸触碰过谢稚鱼的脸颊:“我依旧害怕,怕这些其实是一场梦境,只要我醒过来,一切都会回归之前的模样。” “但每次我醒来时看见你就不怕了。” 也许这就是上天对她的眷顾与惩罚,她永远会患得患失。 谢稚鱼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的胡思乱想:“不是说去看婚纱,只有你穿可不算。” “而且嫁衣不算是婚纱吧?” 南初的唇角终于再次上扬。 鱼鱼总是能够极快的捕捉到她内心的变化,然后用各种办法让她开心起来。 谢稚鱼对如今南初说一出是一出的想法早已免疫,还为此产生了一点莫名的甜蜜来。 “那现在就去?” 南初连声答应:“好。” 两人和那些沉溺在爱情中的傻子一样,抛下所有,只为了去赴一场浪漫的约定。 *** 婚纱店在市中心一栋商区大楼的顶端,谢稚鱼之前曾在这隔壁拍过代言,所以第一时间她就想到了这里。 她们当然有能供其选择的更隐蔽的场所,但是那些都抵不过谢稚鱼的一句话。 这是一家以古典婚纱位卖点的店面,才刚进门,迎宾的接待就认出了她们,眼前一亮:“南小姐,谢小姐,请随我来。” 要不是她们公司有规定,她现在早就拿着手机和小姐妹们八卦了。 她将两人带入一个私人空间,巨大的落地镜放在最中央,周围两册摆放着好些婚纱展示。 “我们对客人的隐私问题很看重……” “没关系。”南初伸手,与谢稚鱼十指相扣,“我们之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从她们公开开始,南初就不遗余力的在任何人面前展现出她们俩的关系,有时甚至发展到让谢稚鱼都有些烦恼的地步。 看着接待员害怕自己说错话得罪客人时的忐忑表情,谢稚鱼赶紧说道:“我们自己先看看,等会再叫你。” 接待员马上说道:“两位有什么想要了解的类型根据册子上的编号拨打电话,我们马上就会送过来。” 谢稚鱼点点头,见人离开后才无奈说道:“也没必要见一个人就宣示主权吧。” 南初轻轻咳嗽一声,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不好意思。 她站起身绕到一旁,触摸着前方的鱼尾纱裙,问道:“这条怎么样?” 房间内的灯光倾洒而下,缎面散发着珍珠似的光泽,流畅的线条从抹胸处蜿蜒而下,又在腰间收束。 谢稚鱼想将店员喊回来,却听见南初背对着她时故作矜持的嗓音:“我帮你穿吧。” 大理石的地面反射着温润的光,更衣室内装进两个人也并不显得拥挤,头顶的灯光明亮,令人产生出一种在光天化日之下背着所有人偷。情的错觉。 南初正在她背后和婚纱上的缎带做斗争,半敛着眉,映照出来的半张脸清冷又温柔。 她看见过无数个南初,也从她的眼中看见过无数个自己。她们见证彼此的半生,在余下来的时光中也要一同度过。 “鱼鱼。” “嗯。” “鱼鱼。” “我在这里。” 谢稚鱼回过头,明媚干净的双眸看向她,只看得见她一个人。 手中缎带从指缝间滑落,南初看着镜子内的人影,突然感觉到自己眼前一片模糊。 这是她期待着的场景,她幻想着某一天她会和鱼鱼站在一起,共同接受大家的祝福。 虽然这里只是在更衣室,也只有她们俩人在场。 谢稚鱼回过身,看着这个泪要落不落的女人,伸手轻柔抚过她通红的眼角。 “又在哭。” “没有。” 南初的脸颊蹭了蹭她的指尖,语气迟疑却又坚定,“幸福的泪水是不算哭的。” 第88章 #南影后与女友甜蜜约会# #婚纱# :这里是国宾大厦吧,看样子是去最上层……某家高档婚纱…… :[流泪]不要吧,我还没准备好 :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吗?我只想近距离看看我的女神 :抱走小鱼不约噢,请关注我们小鱼的最新电影《一个卑劣者的自白》,谢稚鱼天选苏枝@谢稚鱼 :昨晚看完,很文艺,很多地方没看懂 :本来就是用来冲奖的文艺片,而且有很多影评家解说的很清了,要是看不懂建议看完解说再去看哦 :99 :不知道她们结婚会不会邀请媒体人参加呢,我想看直播 :想想也不会吧,南初和谢稚鱼都很低调,说不定她们早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就登记了 :以前我会相信,但现在姐姐的v博已经变成了炫妻日记,要是登记了怎么想都会发出来 :每天吃狗粮都吃得饱饱的 :翘班了,去碰碰运气 网上的人因为某位路人拍摄的背影而浮想联翩之际,谢稚鱼正在耐心细致地整理南初的婚纱裙摆。 她们站在镜子面前,倒映出十分般配的模样,具都感觉有些奇妙。 好像她们真的正手牵手走向婚姻殿堂,并且在牧师的问询下毫不犹豫地许下了一生的诺言。 南初偏头看向她,水润的眼眸闪烁着动人的光泽:“谢小姐,你是否愿意娶我为妻,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爱她?” 谢稚鱼用指尖卷起南初的长发,红唇微弯慢慢说道:“我愿意。” 谢稚鱼感受着微凉的发丝从她指间穿过,一具温润的身躯紧贴着,耳边传来女人委屈又坚定的声音:“我也愿意。” “不过婚礼祝词居然这么简单?” “因为疾病这种事是没办法控制的。”南初的心底微微刺痛,“我不想让你看见我不美丽的模样。” “要是我得了绝症,你不许——” 谢稚鱼吻住了她总是说出这些话的双唇,肌肤相触间的热度不断攀升,指尖游移在她的洁白蕾丝裙摆上。 南初眼尾潮红,在交换气息之时抿唇小声问道:“门反锁了吗?” 谢稚鱼根本就没有在外面也要欺负她的想法,但指尖却依旧在手工编织的花边上徘徊,咬住她嫩白的耳尖:“那我们换一个地方?” “不要。”南初的脸上浮起病态的红晕,“我的意思是,这样也很刺激。” “昏暗的灯光下,两人背着各自的妻子,穿着婚纱在寻找她们的嘈杂声响中度过了很长一段的美妙时光……” 她柔若无骨地倚靠在谢稚鱼的怀中,眼波中的跃跃欲试就差具现出来了。 果然,在这种情况下她是绝对比不过南初的。 谢稚鱼很快找了一个借口:“婚纱会脏,还是不要了。” 南初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得一笑:“全买下来不就好了。” 她觉得这真是一个好主意,可以让鱼鱼看见她穿各种圣洁,性感、可爱的婚纱,然后在各个地方两人进行负距离的接触。 “不好。” “鱼鱼,你真不懂情趣。” 谢稚鱼还是将那个房间的婚纱全部买下来了,在交代店员将那些婚纱全都送去指定的地址后,门外突然冲进来好几个人,举着手机嘴里还不住嚷嚷着什么。 “小鱼!具体的结婚时间是否可以提前透露,我们——” “南小姐,您和稚鱼小姐的婚纱我们FG可以全权代理,只需要两位……” “滚开,不要挡我路!” “不要挤,谁踩到我的脚了?!” 她眼疾手快护住南初,皱眉看向周围,这才发现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一堆人,这种情况是完全不能出去了,谁知道人群中会不会有某个人在追逐她们的过程中突然摔跤导致踩踏事故。 “我已经让Vic带人过来了,只需要再等十分钟。”南初被拥在怀中,看着女孩面容凛冽全然保护她的模样安抚,“很快就好。” 看热闹是人的本性。 谢稚鱼看着外面的人群,某些粉丝已经察觉到不对,想要阻止那些持续不断看热闹的人群涌入,其余路人却偏偏不信邪非要进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要她们离开,这里的人很快就会散。 她蹙眉看向站在另一侧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店员:“店里有没有其他后门?” “啊?哦哦。有的,后面仓库通向后街,从那里转过去就是商业街。” “谢谢,那麻烦你帮我们和外面的粉丝解释一下。”谢稚鱼紧紧抓住南初的手腕,没等人回答,直接转身快步离开。 “那些人没跟过来。”南初将黑色的鸭舌帽重新压在谢稚鱼的头上,“是我的错,我应该让Vic早点带保镖过来的。” 店员确实会保护她们的隐私,但其他的客人可就不一定了。 也许拍摄的人只是随手将她们在这里逛街的照片发在了网上,但她们毕竟拥有很多粉丝,被发现实在太正常。 谢稚鱼摇摇头:“是我提议来这里看婚纱的,还是我的错更大一些。” “鱼鱼,是我没有提醒你,我应该……” 谢稚鱼看着她自责的神情,突然笑出声来:“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南初眨眨眼,小声说道:“互相道歉?” 枯黄的藤蔓攀爬上巷口斑驳的墙壁,一点雪从深霾的天空中坠落,纷纷扬扬。 这场雪并不大,却依旧在两人身上留下了白色的痕迹。远处的屏幕上正播放着谢稚鱼前段时间出演女主角的先导片。 “我们偷偷去看电影吧。”谢稚鱼侧头微笑:“反正现在也没办法跑出去。” 南初点点头:“嗯,我们跑吧。” 不要去管其他人,也无需理会网络上的腥风血雨,就像她们俩真的在逃婚一样。 跑得远远的,去往只有她们能去的地方。 *** 电影院内十分黑暗,或许是因为许多人都跑去顶层婚纱店看热闹的缘故,今日的影院里只有她们俩个人。 没有包场,却运气好达到了包场的效果。 摇曳的光影洒在她们脸上,等制片厂的标识划过之后,谢稚鱼主演的电影正式开始。 这是一个扭曲又潮湿晦涩的故事。 苏枝嫉妒剧团里的天才舞者,明明恨得咬牙切齿,却懦弱地不敢拒绝舞者的任何要求,直到某一天,舞者告诉她: “我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南初将手中的爆米花喂给鱼鱼,指腹习惯性地在柔软的唇瓣流连一瞬,理所当然地说:“她喜欢苏枝。” 谢稚鱼回想一番:“剧本有些隐晦,导演说我们维持这种现状最好,除了共同的对话外不需要了解对方的剧本。” “从头到尾苏枝和舞者都纠缠不清,有几幕画面只有滴水和喘息声,但最后苏枝独自开车将后备箱的冰柜推进大海,后续剧团换了新的舞者。” “以我之前进行的人物形象研究来看……你怎么会觉得她喜欢苏枝呢?” 南初被突如其来的剧透打断了思路,幽幽回答:“如果是我,这种会让人抓住把柄的事可不会随便乱说。” “思来想去,也只会告诉你。” 谢稚鱼抬头。 电影上的舞者正声音喑哑地责骂着面前的人:“你怎么敢笑,对谁也不许那么笑!” “你是我的共犯!” 南初的眼神雾蒙蒙的,指尖在晕黄的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喃喃自语:“如果我不能成为你的唯一,那我宁愿成为你的毁灭。*” 谢稚鱼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喜,给她喂了一颗爆米花,“怎么,又吃醋了?” 南初咀嚼着口中蔓延的甜:“不是生气,只是不想看你演这种角色。” “……我会不高兴。” 谢稚鱼柔声说道:“那我们别看了,回家吧。” 南初摇摇头:“说好一整天都陪着我的。” 要是回家,鱼鱼肯定又要和她的经纪人以及助理商量后续行程。 等这场充斥着各种隐喻的电影完结,南初早已躺在座椅上睡着了。 想想也是,昨天晚上闹到半夜才睡,一大早开车两个来回,又换了许多件婚纱,肯定累坏了。 谢稚鱼将南初脸上歪掉的口罩仔细摆正,在电影最后的灯火葳蕤间抱起她往外走。 南初在睡梦中熟练的将双手环绕在她颈侧,迷迷糊糊开口:“电影结束了?” 谢稚鱼揽住她的脚弯,往上走:“嗯,回家了。” 南初这才放心地埋进她的怀中,轻声地说:“鱼鱼,再抱我三分钟。” “到家记得叫醒我,我要做宵夜,还有冰箱里有……” 冬夜的风吹动两人的衣摆,谢稚鱼稳稳抱住她坐进车内:“南初,晚安。” 等再次清醒,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南初甫一睁眼,就看见阳台上摆放着一排用雪做的小鸭子。 “是啊,预约成功了是吗?太感谢了,因为我们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必须选择人比较少的时间段……嗯嗯,好的,到了给你打电话。” 猫准备动手推倒鸭子,南初赶紧起身制止。 “不许动。” 谢稚鱼回过头又对着那边说了几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南初,你醒啦。”她指着窗沿上那一排鸭子,“我做了好久,可爱吧?” 南初正好将猫赶出了卧室,小心地捧起一只:“以海城的天气,过不了多久就会融化的。” “我让人送一个冰柜过来保存。” 见南初当真要打电话,谢稚鱼赶紧按住了她的手腕,挡住她的视线:“等一下。”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谢稚鱼在她敛眉思索时低头亲吻她的唇角。 “南初,生日快乐。” “我给你做了长寿面。”她语气撩拨地问道:“你是要吃面,还是……” 【END】 第89章 谢稚鱼坐在餐桌的另一边,撑着下巴看着南初缓慢又细致的品尝着。 “南初,等之后你想做些什么?” 南初抬头,浓密卷翘的睫毛颤动着:“大概是,和你一起住在这里,去其他地方也可以,然后就……这样。” 一直一直在一起,然后一起被埋进坟墓的。 “好平淡的日子。”但等谢稚鱼回味过来时又觉得好笑,“等过段时间,我们去国外旅行吧。” “这不是你当初最想要做的事吗?” 其实这个愿望早就随着时间推移而丢掉,她已经不想了。 可眼前的女孩却又从垃圾桶里将其捡回来,告诉她—— ‘我还记得’ 南初起身走过去,将一边的黑发用手挽起,低头吻了她的侧脸:“宝宝,好喜欢你。” 明明这种话从来都只是谢稚鱼有时会对南初使用的充斥着恶趣味的工具而已,她想看南初害羞,特别是在某些特殊的时刻,越害羞便越可爱。 可她自己反而也害羞了。 谢稚鱼感受着从耳尖开始散发出来的热意,根本不需要照镜子她就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透了。 “……” 她仰头飞快地啄了一下南初的唇角:“我也是。” 南初很快便得寸进尺,将之前谢稚鱼调侃的话故意当真:“鱼鱼,要不要……吃我?” 女人的脸离谢稚鱼只有一寸距离,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她的肩侧缓慢倾身:“今天是我的生日,生日礼物可以自己指定么?” “今天不行。” 谢稚鱼挡住了她再进一步的动作,要是平时她也就半推半就地从了,但今天和往常不一样,她是有正经事要做的。 南初仗着姿势,不许她起身,还想再努力一番:“……鱼鱼。” “好了。”谢稚鱼单手推开她,起身说道:“我都准备好了,跟我出门就行。” 南初见没有再温存一番的机会,也只得偃旗息鼓地小声道:“今天明明是我的生日。” 她好像再一次变得幼稚,想要从爱人的口中听见轻声哄她的话语。 “那么南初小姐,你是留在家里,还是和我一起出门。” “……和你一起。” 等出门时已经到中午了,谢稚鱼开着车,用余光睨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南初一眼。 她穿着一身剪裁精妙的小黑裙,领口处缀着一排小巧的珍珠纽扣,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生气了?”谢稚鱼的话打破了车内的寂静,“我们晚上回去可以——” “这是去那座钟楼的路。”南初回过头又酸了起来:“想起你之前也是和某个‘朋友’一起去过。” 谢稚鱼差点都忘了这回事,被她提醒只得无奈解释道:“那里本来就是海城的主要景点之一,而且我都拒绝她了。” “拒绝?”南初咀嚼着这两个字,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你们之间居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言语中的酸涩意味更甚:“你们逛完钟楼后一定去吃了晚餐吧,然后那人就趁虚而入……” 谢稚鱼被她翻旧账翻得头大,但能怎么办呢?谁让自己就是喜欢这种拈酸吃醋的坏女人。 她停好车,倾身堵住了这张喋喋不休的嘴。 南初白皙的脸颊上不可控制地泛起红晕,喘。息着开口:“就知道用这个方法。” 谢稚鱼用湿纸巾擦拭干净她晶莹的唇瓣,笑意盈盈地问道:“有用吗?” 女人乖巧地仰着脸,任由她施为不发一言。 看起来是有用的,明明谢稚鱼的手中在做这种涩气的动作,眉眼间的神情却疏淡高洁,她还是开口解释:“其实之雪还什么都没说出口。” “所以我拒绝在前,她就顺着台阶下了。” 她眼中明晃晃的表达出一个含义:‘和你这种死缠烂打的人不一样’ 南初咬住了她的手腕,并不用力,片刻后带着些许自己也说不清道不白的思绪亲吻她的手腕内侧:“但你还是选择了我。” “因为——” “因为我爱你。” 没等南初说完,谢稚鱼就接上了这句话。 雪纷纷扬扬从天际飘落,轻盈又冰凉,整个世界好像随之变得纯净安宁起来。 谢稚鱼强行忍耐住自己想要和南初窝在狭小的车内看雪的念头,和她一起站在了钟楼下方。 这座钟楼矗立在此,未来也会如此,是唯一能够代表海城过去的建筑。 “走吧,我们上去看看。” 南初和她十指相扣,就像小时候那样。 雪花肆意飘散在钟楼外,最上层却没有一个人影,被特意被摆放在最中央的桌子上有烛火轻轻摇曳。 “我们来的时间有些早。”谢稚鱼看着窗外依旧有些明亮的天色遗憾道:“不过也勉强算烛光晚餐。” 早就等候在一旁的侍者将银质的餐具摆放整齐,躬身退下:“两位客人,现在就上菜吗?” 谢稚鱼点点头:“可以。” 她贴心地拉开椅子,朝着愣在原地的南初说道:“快过来。” “你昨晚说要看的星星。” 南初像个提线木偶般坐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下方的城市亮着或明或暗的光,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在车道上行驶的车辆就如同流动的星河,交织穿梭在脚下。 “很漂亮。”南初只是看了一眼,就将视线重新停驻在谢稚鱼身上,“也很喜欢。” 对她而言,谢稚鱼才是她人生中最亮的那颗星星。 侍者将余下的甜点上桌,这里终于只剩下她们两人。 谢稚鱼将蛋糕打开,摆在了桌子上。 蛋糕上画着两个互相拥抱在一起的小女孩,她们脖子上的围巾连接在一起,脸上都带着大大的笑容。 谢稚鱼点燃上面的蜡烛,再次说道:“南初,生日快乐。” 每一年的生日,她们都是这样度过的。 南初隔着烛火看她,熟练又生涩地双手合十,停顿几秒后吹灭了蜡烛。 “我许了一个很简单的愿望——” 谢稚鱼捂住她的嘴:“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南初乖巧点头,有些痴痴地说道:“鱼鱼,我想重新布置我们的家。” “角落的墙纸有些脱落,非得重新规划才好,地板修了很多遍,还有那些家具,全都有些老旧,那边的电力供应总有些问题,我还得派人……” 谢稚鱼没有问她‘既然这么多问题,你为什么不早些修理’只是认真听着,时不时插上几句话。 “还有那些堆在阳台上的盆栽。”谢稚鱼说道:“我们抽个时间,把那些重新清理一遍。” “我想重新养花。” 窗沿上的雪花堆叠起薄薄一层,南初终于微笑,眼底带着柔柔的光:“我陪你。” 天终于完全黑了下来,等她们回到车内,已经到了晚上九点。 南初坐好后突然伸手轻掐了一下谢稚鱼的脸:“真好。” 她或许会在午夜梦回之际回想起过去的一切,但只要睁开眼,她想见的人就*一定会出现在她身边。 她只需要伸手,就能拥抱亲吻。 就像现在这样。 谢稚鱼凑过去,用嘴唇碰了碰她的鼻尖:“再陪我去一个地方。” “不过你得闭上眼睛。” 南初直接闭眼,什么都没问。 谢稚鱼启动车辆,顺着手机上显示的路线往前开去。 道路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雪,她开的很慢,心中也很安定。 “到了。”谢稚鱼打开车门,牵着还闭着眼睛的南初走了过去。 路上除了能够听见白雪落下的声音外,就只剩下她们嘎吱嘎吱的脚步声。 “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视线一暗一明,南初缓缓睁开双眼:“这里是……?” 谢稚鱼点点头:“婚姻登记处。” “我和这里的工作人员沟通了很久,还用了一点点关系,才给了我这个权限。”她揽住南初的肩膀往前走,“不用担心其他的,我都准备好了。” 南初蓦地停下脚步:“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不太好看?刚才不应该喝这么多红酒,而且鱼鱼……” 她斟酌着,小心翼翼问道:“真的要现在和我登记吗?” “我是绝对不会离婚的。” 谁能想到这个矜贵又清冷的女人在对这种事上也会如此紧张青涩呢。 谢稚鱼的心更软,她抚摸过女人精致的眉眼,整理好她丝毫未乱的衣领:“我确定。” “你愿不愿意?” 好像是过了许久,又好像只过了一瞬间。 等南初回过神来,自己早已经签署好了结婚登记表,和鱼鱼并排坐在一起。 摄影师拿着照相机站在两人面前:“可以再靠近一点……很好,3、2、1,笑。” “再拍一张,谢小姐,等会儿拍的时候再靠过去一点……” 咔擦一声,属于她们的红底照就那样被贴进红色的小本里。 南初站在原地默默翻看了许久。 只觉得自己的笑容很僵硬,脸太红,而且衣服也和鱼鱼的外套不搭配。 但是……真的很幸福。 她转过身:“底片可以发给我一份吗?我想收藏起来。” 坐在柜台后的工作人员微笑着回答:“当然可以。” “恭喜二位喜结连理,愿你们在未来的日子里幸福常伴左右。” “南初?”身后传来女孩的呼喊声,南初朝工作人员点点头,郑重说道:“一定会的。” 她回过头,走到鱼鱼身侧:“走吧,回家。” “结婚证给我看看,我还没看呢。” “等一下,回家再给你看。” “你应该不会想着要把我们的结婚证锁进保险箱吧?” “……” “南初!你太过分了!” *** #结婚登记# 南初v:我们结婚了[图片][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