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球跑后偏执皇子他火葬场了》 1、回京 四月春半,枝桠上都冒出了新绿,马车破旧的顶棚不时的发出声音,吵闹的让人烦闷,何晏霆瞥了一眼身边的臧暨笙。 臧暨笙枕着自己的侧臂,背对着何晏霆,睡得昏昏沉沉的,从西北到京城,一路上颠簸惯了,睡的也不踏实。 何晏霆踹了臧暨笙腰窝一脚,臧暨笙顿时就疼的倒抽气:“你踢老子干嘛?” 臧暨笙自幼就跟着何晏霆在西北从军,他倒是粗鲁惯了,又和何晏霆私下里称兄道弟的,也没大没小起来了。 何晏霆敛了眸子:“到了京城了,就没在西北潇洒了,你这性子也得改改。” 臧暨笙睁开眼睛,何晏霆看见他这双眸子就蓦地会觉得欢喜,臧暨笙恹恹的翻了一个白眼,瓮声瓮气的说:“我心里有数,别耽误我睡觉。” 何晏霆又踹向臧暨笙的腰窝:“睡睡睡,都到城门口了你还睡什么?” 臧暨笙被踹的坐起来了,他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觉得闷热就拉开了领口:“你就朝着一个地方踹啊?疼死我了。” 说着就要出去,他朝着马夫喊话:“停车,我要下来了。” 何晏霆敛了眸子,他倚靠在一侧,手指不停的摩挲着怀里的一串玉葡萄:“领口拉好。” 臧暨笙懒得搭理何晏霆,一掀开帘子的时候就看见旁边的小兵,一个劲儿往他这边瞅,看见臧暨笙的领口拉下来之后,就蓦地脸红了。 臧暨笙疑惑,但腰窝疼得厉害,他越想越气,老子想睡个好觉都不行,真是恼极了。 待臧暨笙走远之后,何晏霆掀开一侧的帘布,听到那些个小兵的私语。 “你看见臧将军怎么出来的?” “怎么出来的?我在马车后面什么都没看见。” “领口被拉开了,而且…” “你别卖关子,你赶紧说。” “而且他还扶着腰。” “哎呦,咱们皇子那么厉害的吗?臧将军那个个头都被弄得肾虚了吗?” “听说在下面的那个不会肾虚,会腰疼。臧将军明显疼的是腰。” 越说越离谱,何晏霆倒也没有阻止,挺有趣的,整个军中都知道二皇子喜欢臧将军,只有臧将军觉得他们是兄弟。 还是过命的有情有义的好兄弟。 何晏霆无奈的笑了笑:“傻子。” 从西北入京,何晏霆他们没敢走官道,他是被皇上一道儿旨意召回的,他接到旨意之后,半点没敢耽误,清点完人马之后就抄了近道入了京。 待到了京城门的时候,何晏霆还在马车里刚刚睡着,臧暨笙大大咧咧的拉开帘子,就朝着何晏霆说:“殿下,到京城门口了。” 几只喜鹊不合时宜的叫唤了几声,他这时候回京可不是好时候。 “谁来接的?”何晏霆问。 臧暨笙压低声音:“榕膺。御马监左使。” 何晏霆想了片刻,才想起来榕膺是谁,他问臧暨笙:“给你弟治病的那个小太监?” 臧暨笙点了点头:“现在可不是小太监了,人家是有权势的御马监左使了。” 何晏霆便跟着臧暨笙下了马车,他瞥见了那个男人,准备的来说应该是个男孩,身量娇小,腰身不堪盈盈一握,颇有弱柳之姿。 榕膺朝着何晏霆屈身:“恭迎二殿下。” “陛下还在殿内等您。” 榕膺也看见了跟在何晏霆身后的臧暨笙,他朝着臧暨笙也作了一个揖,臧暨笙回了礼。 随后榕膺便引着何晏霆去了明堂,何晏霆左右看了好几眼,他十五岁的时候就被皇上送去了西北,前后五年,都不许回来。 毕竟皇上的子嗣众多,他母妃早亡,又是没有家族势力的一族,早早就被皇上所遗忘了。早早便打发去了西北戍边,说是从戎多长本事,其实是眼不见为净。 他刚到明堂前,就跪在门外重重的磕头,行跪拜大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不敢抬头,皇上淡淡的说了一句:“起来吧。” 何晏霆这才看清皇上,皇上比五年前老的太多了,双鬓斑白,已经有了老朽之势,他疲倦的看着何晏霆:“西北苦,倒也没见你抱怨过。恨不恨朕把你送过去受苦?” 何晏霆又磕头:“儿臣在西北日日念着父皇把儿臣送过去的苦心。” 皇上淡淡的笑了笑:“老二长大了。” 过了半晌,皇上声音哑了半分:“你大哥快不行了。” “去看看他,然后从西北回来,我给你封地,就在京城。” 何晏霆心里颤了一下,这些年宫里斗的乌烟瘴气、你死我活的,几个皇子还被牵连关进了宗人府,现下太子又快不行了,皇上才想起来这个被他早早贬在西北的儿子,企图召他回来制约其他的皇子。 他一直不愿搅进这浑水里。 皇上看何晏霆没答话,就笑了笑:“老二,这些年你有心避着宫里,但你毕竟是朕的儿子,你避的了一时,避不了一世。” “早点回来。回到朕身边来。” 何晏霆敛了眸子:“是。” 皇上听到何晏霆的答话之后,便不愿意多和何晏霆说,皇上因为太子的病情也焦虑了快大半年,身子早不如从前。 “宫里给你备下了接风宴。” 何晏霆说:“多谢父皇。” 2、清儿 红瓦白墙上立了几只鸟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宰相府里的奴仆都忙的脚不沾地,府里比着之前可是热闹许多了。 臧海清穿着白色的雀衫,头发高高盘起,小脸红扑扑的,唇瓣软而红润,从醒来到现在就一直都守在大门口。 臧海清探着身子往外看去,歪着脑袋,像只刚刚出林的小鹿。 眼中的清澈见底,如山林般不曾划破弥雾。 华榕郡主大老远就看见一直守在门口的臧海清,就大声喊了臧海清一声:“清儿,别老在门口,小心着凉。过来阿娘这里。” 华榕郡主年纪不大,长相艳丽至极,尤其是那双眸子,带着无辜清纯,偏偏流转的时候,带着灵动的狡黠。 如媚蛇一般。 臧海清看见华榕郡主,就有些委屈:“哥哥说话不算话,说是清早就能看到他,怎么现在都还见不到?” 华榕郡主是宰辅臧刻斌求娶多年才得的良妻,宠之甚极,身世尊贵,是过世的褚敛王独女,丈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儿子臧暨笙年纪轻轻就西北从戎成了连晟将军,要说有哪里不如意的地方,就只有自己的小儿子了。 小儿子臧海清幼时聪明极了,小手一背,脑袋摇摇晃晃,三岁就熟背千字文,后来十二岁的时候就考取了秀才,就连国子监里的翰林先生都称赞清儿是个可塑之才,只可惜五年前一场意外,变得痴痴傻傻。 华榕郡主揉了揉自己小儿子的脑袋:“哥哥就是很坏,等哥哥回来,阿娘罚他不许出门了好不好?罚他给清儿当马骑。” 臧海清想了想,便点了点头:“罚哥哥不许离开清儿。” 华榕郡主笑的眼睛都弯了,如一蓬月亮船:“嗯,必须罚哥哥。” 正说着话,就有奴仆带着笑意来报:“夫人,大少爷他回来了。” 臧海清看见他的哥哥臧暨笙骑着高头大马,整个人比五年前的时候黑了不少,也健壮了不少,但是更加英俊威武了。 他看见臧海清和华榕郡主都守在门口的时候,臧暨笙也觉得喉头发酸,他翻身下马,便朝着华榕郡主跪了下去:“娘亲,孩儿不孝,五年都没回来见您和爹爹。” 五年前的臧暨笙是偷偷跑的,他跟着二殿下去西北之前,谁都不知道他存了要从戎的心思。 要是臧刻斌和华榕郡主知道,他们肯定不会同意,不说臧刻斌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就说那时候臧海清刚刚痴傻,华榕郡主根本不允许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再有损失。 所以臧暨笙跟着何晏霆跑了大半年之后,才敢给华榕郡主回了一封信。 “勿念,安好。” 华榕郡主捏着那封信,差点怄出血来,在家歇了大半年才渐渐平息怒火,索性随臧暨笙去了。 华榕郡主看了臧暨笙一眼:“你也知道啊,我跟你爹这五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每天都睡不着,一直盼着你平安回来。” “我和清儿说好了,这次要狠狠罚你。” 臧海清郑重的点了点头,朝着哥哥笑了笑。臧暨笙好久没见这个幼弟了,只觉得弟弟又漂亮俊俏了,看见了让人欢喜。 臧暨笙逗臧海清:“清儿你个小坏蛋,要罚我什么?” 臧海清朝臧暨笙跑去,臧暨笙张开双臂就把臧海清揽进怀里,小家伙看起来清瘦,但是抱进怀里的时候,结实有肉,臧海清蹭着臧暨笙的手臂:“罚哥哥不许离开清儿。” 臧暨笙心底蓦地就一软,他狠狠地搂紧臧海清:“好,不离开。” 臧海清从臧暨笙怀里露出小脑袋,眼睛滴溜溜的转,可爱极了,他说:“哥哥,要不要看我画的画?” “什么画?” 华榕郡主揉了揉臧海清的头,又用汗巾擦去臧海清脑门上的汗:“这些年多亏了榕膺来给清儿治病,清儿现在的状况越来越好,已经会作画了,不是娘吹嘘,清儿画的比你外祖父都要好。” 褚敛王是江南少有的崔氏一派,画的山水有隽秀内敛之韵,流传的画作不多,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臧暨笙戳着臧海清小脸蛋,戳的臧海清生疼,臧海清拍开臧暨笙的手:“不许戳我。臭哥哥。” 臧暨笙一身的兵痞子味,越不让臧暨笙逗,臧暨笙就越想逗,他扯着臧海清:“走,带哥哥去看看你的画。” 臧海清牵着臧暨笙的手就走到了他的画室,画室本来是臧海清的小书房,现在华榕郡主给他改成了一间画室,左墙壁打通,对面就是小庭院的小桥流水的景,灿光打到了其余三面蓬壁的画上,看起来莹润极了。 臧暨笙走近一看,就看见三面墙上画满了枯藤和玉葡萄,玉葡萄每一颗都饱满盈实,上面是枯藤牵引,看起来将坠欲坠,诱人极了。 臧暨笙揉了揉臧海清:“清儿,画的真好。怎么想起来画玉葡萄了?” 臧海清歪着脑袋,还真的认真的想了想,脑子笨笨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想起来一个大致的轮廓,他清瘦又干净,穿着鹅黄色的袍子,背着光离开的时候,手里就拿着一串玉葡萄,玉葡萄不算轻,放在手里颇有重量,他瘦的只看见他的手骨,却配极了那清冷的玉色。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乡往之。 3、太子 京城难得的下了一场小雨,雨声随着风乍起,柳叶也被吹得四处晃动,那些鸟雀没了枝叶可倚。 太子面色苍白,病的已经瘦弱的不成人样了,尤其是两颊处,深深地凹陷,已经让何晏霆认不出这是那个张扬跋扈的大哥了。 太子躺在床榻上,听见何晏霆的脚步声,就侧过身顺着脚步那方往去,先是看见一双沾满了西北风沙的靴子,又顺着向上看去,是一双俊俏到极致的面庞,尤其是那双细长的眸子,看起来像是梭巡的鬣狗。 他费劲的坐起来,捂着嘴咳嗽起来:“你来了。” “太子殿下,五年未见了。”何晏霆沉声,但是眸子一直流转在太子瘦弱不堪的病体上。 太子咳嗽声又重了起来,看起来病入膏肓的样子,何晏霆本想着看见太子这个样子,他会有一丝愉悦,但是他丝毫没有感觉到,只觉得无趣。 太子看了何晏霆一眼:“其实你不该回来,老三老五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何晏霆猛地抬眼看向太子:“太子哥哥,你别忘了,一直不放过我的是你。” 太子蓦地笑了笑,因为过于瘦弱让他没有一点点多余的肉,他脸上的笑也显得更加怪异:“你恨我?要不是我,你五年前就死了。你会在西北平平安安待到现在?你应该感谢我。好好的谢谢我。” 何晏霆勾起嘴角,他慢慢走近太子床榻,手慢慢游移在太子的脖颈处,轻轻的扼住太子的喉咙:“谢你?谢你杀我母妃?谢你五年前杀我未遂?谢你送我去西北?谢你给我在西北设的冷箭暗镖?怎么样啊太子哥哥?想不到我安安稳稳的从西北回来了吧。我告诉你,我盼着你的死期,盼的可太久了。” 虽然没有用力,但是太子实在是身形枯槁,经不起一切的外力,不一会儿就喘息深重,又咳嗽不止,但他还是笑着,笑的越来越怪异:“何晏霆,你回来,是会步我后尘的。” 何晏霆眸子敛了又敛:“用不着太子殿下费心了。” 说完之后,何晏霆就离开了东宫,他刚一出东宫的时候,就抬眼望去了天,天色渐白,有了冰釉面的浅蓝,看起来如被雨一洗如初。 他顿了顿身形,他五年前走的狼狈,几乎什么都没有带走,只有他母妃墓前的一抔黄土,他不是没想过回到京城,只是路途遥遥,又前途不明朗,他本能的排斥这个权利场。 榕膺离了好远就看见了何晏霆,他急忙跑来,跑的满头大汗:“二殿下,让奴婢好找。皇上给您备下的接风宴,您可要到场啊。” 何晏霆挑眉:“司礼丞太监的活怎么你也干了?榕膺,我记得你不是御马监左使吗?” 榕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两颊晕起了一团红:“回二殿下,奴才前几日刚刚被任命为司礼丞大珰。” 何晏霆这才细细打量起榕膺,司礼丞这可是上达天听的地方,比御马监左使高了几个品阶,何晏霆看着榕膺说:“原来如此,有劳大珰了,本王会去的。”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榕膺便走了。 华榕郡主打量着白西岳,白西岳长的和他母亲一个模样,柳叶眉,瓜子脸,扶风弱柳腰肢之姿,华榕郡主虽不像其他家的当家主母那样容不得这样的妾生子,但也没有办法像对待亲生子那样,只能说好吃好喝养着。 华榕郡主对白西岳说:“皇上命大人携带家眷出席家宴,按照常理来说,男眷和女眷是分开坐的,清儿又是个离不开人的,但行走在外,我又不能带着清儿去女眷处,西岳你便带着清儿,一定要片刻不离,知道吗?” 白西岳虽然在府中地位低下,但华榕郡主从来没有薄待过他,他低下头对华榕郡主说:“白岳一定照顾好清儿。” 华榕郡主又嘱咐白西岳关于清儿的一些习惯,命他牢记。 4、接风 柳梢攀上了月亮,微微清风拂来,本就是凄清寂寥的废弃多年的二皇子的府邸,骤然间多了些许人来,何晏霆打量着四周密密匝匝的达官显贵,不禁勾起嘴角笑了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皇上了来了没一会儿就回去了,说是太子病重又加了一分。 待皇上走之后,何晏霆一直打量身边的臧暨笙,臧暨笙在西北待惯了,大口大口的喝汤,拿着羊腿子就啃,吃的满手油光。 何晏霆揶揄他:“不知道的还以为逆势从哪个蛮族逃出来的。” 臧暨笙瞥他一眼,就伸着羊腿到何晏霆面前:“我就说你矫情,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吃吧。” 何晏霆推开臧暨笙,被蹭的满手也是金灿灿的羊油:“这不比西北,你凡事还是多注意。你毕竟还是宰辅大人的大公子,被人说礼仪不佳,也不怕宰辅大人回去收拾你。” 臧暨笙大喇喇的摆摆手:“我好歹也是摸爬滚打出来的连晟将军,又不是被父亲大人耳提面命的小孩儿。” 臧暨笙吃的直打嗝,榕膺过来给臧暨笙斟酒,臧暨笙看见榕膺就说:“御马监左使使不得啊,怎么敢劳烦您呢?” 何晏霆说:“榕膺现在是司礼丞大珰了,不要叫错了。” 臧暨笙惊奇道:“你才二十岁就大珰了?了不得啊?” 榕膺在臧暨笙面前讪讪的笑了笑,随即就红了脸:“多亏了宰辅大人美言。” 臧暨笙一听就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原来是自己老爹出的力。五年前臧海清,出了意外,命都要不保,是江南儒医榕端之子榕膺出手才救回来,这些年又时常医治,臧海清的痴傻才慢慢好转。自己老爹给他谋个官位也算是投桃报李,于礼不亏。 臧暨笙挠了挠后脑勺,看见榕膺害羞之后,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谢啥,我还要谢你救我家清儿一命呢。” 何晏霆看这两人有来有往的又说了一大堆,眸子早晦暗一片,他冷不丁的对臧暨笙说:“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该回家休息了吧。” 臧暨笙没看出来何晏霆生了哪门子气,就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他性子直,也没多想,就说:“我去撒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在西北的时候,两人都是半大小孩,常在一起比尿的长远以及鸡鸡大小,时间长了,倒成了一个好玩的事儿了。 何晏霆眸子又暗沉了几分:“你自己去,幼稚。” 臧暨笙摆摆手,觉得扫兴,就跑去茅房撒尿去了。 何晏霆觉得胸闷,都五年了,傻子也能看出来何晏霆喜欢臧暨笙,怎么到臧暨笙这里,他就死活看不来了呢? 难道是故意的? 越想越生气,尤其是刚才榕膺的那个眼神,简直要腻在臧暨笙身上,榕膺脸红一分,臧暨笙就能脖子红一寸,两人都快腻到床上了。 何晏霆心想,这人是真傻,还是只对他傻? 何晏霆端起一碗江南春,大口喝着,一碗又一碗,随后越喝越不过瘾,心里想着,哪有西北的酒好,不解渴不消愁,还他么不过瘾。 待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是腿脚不稳,身后的婢女要扶他,被他拍开了,他说:“别碰我。” 一出了大殿,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只觉得尿意萌生,在西北军营待惯了,人也糙了不少,他直直的冲向庭院后面的槐树,刚脱下裤子,就听见一声:“臭流氓。” 何晏霆定了定,又稳了稳身形,才看见一个清瘦的男孩,眸子清亮,看起来漂亮极了,像极了臧暨笙幼时的模样。 何晏霆晃神,他朝臧海清伸手,因为没有手拽着裤腰带,裤子全部掉落,堆在裤脚,臧海清急忙捂眼:“臭流氓,脱裤子,露小鸡鸡,真难看。” 何晏霆眉心跳了跳,挑眉看向捂着脸的臧海清:“小鸡鸡?真难看?” 眼前的人他是看不太清的,毕竟人醉了好多,他只是提上裤子,想要往前走近去看看那个人的样子,但是那个人总是往后退着好像很是嫌弃他。 但是何晏霆却觉得很有意思,像极了老鹰捉小鸡啊,他不禁的觉得好笑,自己这么这样的幼稚了。 5、成礼 京城的夜色不比西北,没有旷达的辽阔荒漠,也没有贫瘠之地开出的几枝俊艳,但蓦地抓住了何晏霆的心,他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孩,就是五年前的臧暨笙。 只不过臧海清看起来痴傻的有些过头,面庞俊俏,但少了几分灵气,实在是有些可惜。 人说喝醉了就会有几分醉气,何晏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和一个小孩儿较上真了,气的都站不稳了。 臧海清捂着眼睛,但是五指大大张开,露出好奇的目光,他看见何晏霆高大威武,比他哥哥还俊俏个七八分,尤其是他的手骨长的可真是玲珑玉润。 臧海清瓮声瓮气的说:“没见过,所以才觉得你的小。” 何晏霆喝的有些醉了,越看越觉得臧海清像极了臧暨笙,何晏霆走近臧海清,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臧海清的脖颈:“阿笙,你变小了。” “小阿笙。十来岁的小阿笙。” 臧海清睁大眼睛,想用手推开这个醉鬼,但是何晏霆的胸膛厚实,手臂有力,臧海清怎么推都推不动,像是一座小山一样。 何晏霆却觉得眼前的人就是五年前的臧暨笙,带着软硬不吃的臭脾气,还有几分傻气,尤其是那双眸子,亮的如性子,漂亮的紧,何晏霆越看越欢喜。 他很想逗眼前的漂亮小孩儿,他就作势要脱掉臧海清的裤子,臧海清吓的直往后缩,却被何晏霆握住了手腕,扯到了自己怀里。 臧海清吓的睁大了眼睛和嘴巴,看起来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幼兔,何晏霆蹭了蹭臧海清的脖颈:“阿笙,你真好看。” 臧海清满脸写着拒绝,但是何晏霆就是觉得臧海清这个模样可爱极了,他往前继续蹭着:“阿笙,哥哥抱抱。” 臧海清瞪着何晏霆:“你不是哥哥。不能抱!” 何晏霆作势就要抱,他在西北也常逗臧暨笙,只不过臧暨笙都会回一句:“俩男的抱什么抱?矫情。” 扫了兴的何晏霆就不再这样说了,但是眼前的这个小家伙对胃口的紧,他抿唇说:“就抱一下。” 说完就要抱,臧海清却好像受了极大的惊吓,他扇了何晏霆一巴掌。 何晏霆挑眉:“你打我?” 臧海清看见何晏霆脸上红红的五个手指印,也有点心虚:“我…我…谁让你要抱我。”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就蹲下身子,将臧海清扛在肩头:“你自找的。” 臧海清拼命挣扎,但是力气太小,对何晏霆来说,就像是隔靴挠痒:“坏人!放开我!” 他又狠狠地说:“不听话就给你关小黑屋。” 臧海清吓的眼眶都红了一圈:“我要告诉我阿娘和我哥哥!坏人!” 何晏霆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小阿笙还有哥哥?” 臧海清说:“我不是阿笙!你个臭流氓!” 臧海清说:“身上怎么那么烫?” 何晏霆喘息加重,他五年来很少来潮期,在西北军营的时候,他们常喝一种太医特调的酒,专门用来推延潮期的,但是他回京城之后,就很少再喝了。 他说:“阿笙,我好像来潮期了?” 他问:“嗯?什么是潮期?” 何晏霆眼神流连在臧海清的脖颈处:“就是…” 脖颈白的跟藕段一样:“要吃掉阿笙的意思。” “无赖,流氓,臭猪,不许碰我。” 四处溢出的香津让何晏霆觉得浑身的燥热有了舒展的可能,他拼命的想要贴近臧海清:“阿笙,你好香。” “像淤泥里长出的不染一尘的芙蓉。” 他看见臧海清缩成小小的一团,歪倒在他的怀里,像只受惊吓的雏兔:“阿笙,我想要吃掉你好不好?” 臧海清浑身难受:“放开我。” 何晏霆眸子敛起,他有些生气的挑眉:“平时的时候,你总是跟我当兄弟,整个西北军营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你,出征五年,五年我都没变过心思,你这个傻子就怎么看不明白我有多喜欢你呢?” 何晏霆用鼻子蹭了蹭臧海清的眼泪:“傻子。” 何晏霆贴近臧海清的耳畔:“我喜欢你。” 说完就又想吻,臧海清拿手挡着:“唔。你不许啃我了。” “阿笙,你的香津是芙蓉香,真好闻。” 臧海清推开何晏霆,他摇了摇头说:“不好闻,你放开我,不许啃我了。你要是喜欢芙蓉,我让哥哥给你吃芙蓉饼,芙蓉糕,芙蓉蒸鱼籽,芙蓉莲叶糯米鸡,芙蓉米酒,你可不可以不要啃我?” 何晏霆喜欢极了这样的臧海清,原来五年前的臧暨笙这么可爱,比现在可爱太多了。 芙蓉香四溢,何晏霆闻到有些醉了,像极了幼时母妃常备的芙蓉酒,如江南的微风夹杂着细雨,洗刷着池塘,露出了小小的荷花。 何晏霆喝的醉了,现在有些头疼,他看着眼前的臧海清说:“阿笙。” 臧海清刚才被何晏霆吻的几乎窒息,他推开何晏霆,大口大口的喘气:“不要叫我阿笙。” 何晏霆觉得眼前的臧海清可爱极了,尤其是大口大口喘气的时候,他微红的眼眶极其勾人:“阿笙生气了吗?以前你可不经常生气,现在怎么那么矫情?” 臧海清立刻抬起眸子看向何晏霆:“你说谁矫情!我不矫情!” 何晏霆笑了,捏了捏臧海清的脸蛋:“阿笙是个小鬼头,怎么那么可爱?” 何晏霆又低下头闻着臧海清的香津,臧海清推开何晏霆:“你干什么?” 何晏霆搂着臧海清的腰身:“阿笙你让我再闻闻。” 何晏霆低下头就吻着臧海清的耳垂,臧海清被吻的一震:“唔。” 何晏霆看见臧海清脸红极了:“阿笙,你脸红了。” 何晏霆眸子敛了敛,他沉思了一会儿,又看向臧海清:“阿笙,你也来潮期了吗?” 臧海清眸子红了一圈,他太难受了,他捂着颈子:“唔…不知道…” 何晏霆笑着拿开臧海清的手,那四溢的香津让何晏霆觉得浑身舒泰:“阿笙,你的颈子好烫,你摸摸我的。” 何晏霆拉起臧海清的手,就放在自己的颈子上,烫的臧海清一哆嗦:“唔…你发烧了么…” 何晏霆笑了笑:“嗯,发了,急病。” 臧海清抬起眸子看向何晏霆:“我…好像听曹阿姆讲过…潮期就跟女子的葵水一样…会每月一来的…” 臧海清越讲越觉得难堪,害羞的低下了头又捂着了脸,何晏霆有心逗他:“阿笙,别捂脸,怎么害羞了?给本王讲讲,你还知道什么?” 臧海清还是捂着脸,何晏霆就拉开臧海清的手:“小阿笙,本王的小阿笙,五年了,终于能吃到你了。 说完就准备站起身,但是臧海清四肢没了何晏霆的支撑就瘫软着下滑:“怎么了阿笙?” 臧海清拽着何晏霆的衣袖,他在此时闻到了何晏霆的香津,是淡淡的白紫苏,那股子清凉的感觉蔓延在臧海清的身上,何晏霆挑眉问臧海清:“怎么拽着我的衣袖?” 何晏霆笑着:“怎么着了?不舍得了吗?” 何晏霆一离开,那淡淡的白紫苏的气味就更淡了,臧海清想要贴上去:“我…好难受…” “本王也难受。” 何晏霆捏着臧海清的下巴,迫使臧海清抬起头看他:“阿笙看我。” “阿笙愿意和我成礼吗?” 臧海清摇摇头:“曹阿姆说过,我是天坤,要嫁给天乾的,不能随便和别人成礼。” 何晏霆又问:“阿笙,我是别人吗?” 臧海清乖巧的点头:“嗯。” 何晏霆释放出比之前浓郁百倍的白紫苏的味道,臧海清一闻到就蓦地脚软,走不动路了,连反抗都不想反抗了。 “你滚开…”臧海清脸顿时红了。 何晏霆问他:“可是我刚刚要走,你为什么要拉住我?” “因为…因为…”臧海清支支吾吾不想说,自己喜欢他身上的气味。 但还是直脑筋,说了出来:“因为我闻到你的香津,就没那么热了。” 何晏霆细长的眸子看向臧海清:“把我当解暑的冰了吗?” 臧海清说:“嗯。” 何晏霆觉得此时怀里的人简直可爱的要命,他俯下身子在臧海清耳畔说:“那阿笙抱抱我,抱冰那样,会更解暑。 何晏霆声音低低的,但是好听极了:“阿笙我不强迫你,你要是不愿意成礼,我就停了。” 臧海清咬着下唇,在思考,他的小脑袋瓜在盘算着,但是也没想出来个结果。 何晏霆猛地释放大量的香津,把臧海清彻底震慑住了,他舒服的搂住了何晏霆的肩膀,何晏霆说:“是你勾我的,阿笙。” 何晏霆轻轻推开臧海清,臧海清立刻就粘上去:“嗯。好热,别走。” 何晏霆哄他:“阿笙,你会不会给本王生个小郡主?” 臧海清摇摇头,何晏霆心疼的摸着臧海清的后脑勺:“做我的王妃好不好?” 6、二哥 月色如涓涓细流那般流淌倾泻而下,照在树下的两人,两人的气息不稳,尤其是何宴霆更是因为醉酒而喷出酒气。臧海清的后颈被咬破了,在脖颈处流出了鲜红的血液,滴落在臧海清的衣衫处,腥臊味和血腥味参杂,让人想要离开。 臧海清的手腕被何宴霆扯着,他想要挣开,却被何宴霆反剪着手腕:“唔,你往哪处跑?” 酒醉的人力气偏大,臧海清本就瘦弱,他只能一边哭着一边说:“疼,不要扯我的手。” 何晏霆的眼睛微微眯起:“阿笙,你怎么,这般矫情了?前几日不还跟我比着射雕的么?” 臧海清只得咬上了何晏霆的手,何晏霆疼的一个激灵便陡然松开了手:“阿笙属狗的吗?” 臧海清推开何晏霆,何晏霆本就酒醉站不稳,被臧海清一推就直接摔在了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何晏霆想要拽着臧海清的衣袖,却扑了空,他朝着臧海清摆着手:“阿笙,你,你别跑。” 臧海清疼的都快站不稳了,脖颈处那似乎被禽兽般咬开了腺体,本淡的没边的白紫苏的淡淡的气味,因为被迫成礼而陡然变得浓重许多,他一闻到这个味道,脚都软了,他只得攀着身后的树站起身,摇摇欲坠的要离开。 何晏霆还想起身,臧海清眼眶红红的,一幅被欺负怕了的兔子模样,他强忍着身体的异样,便急忙的走开了。 臧海清揉着自己的眼睛,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好疼,好疼,清儿碰见坏人了。” 他一想到那个男人,细长的眸子如清冽的雪山,在夜晚中亮的惊人,仿佛射出寒光,他便觉得可怕极了。 臧海清跟二哥一开始是坐在男眷处的,二哥也一直照拂着海清,一直给他布菜添茶,随后四殿下便走来喊走了二哥,二哥嘱咐臧海清不要乱走,等他回来。臧海清一开始是坐在席座上安分的吃着他最喜欢吃的红豆酥,但看见何晏霆坐在高位,和身旁的大哥聊的投机,他便开始打量起那个男人了。 何晏霆的手指瘦的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骨节,他手里把玩着一串玉葡萄,眼睛有意无意的瞥着臧海清的大哥,那眸子里的秋水如江南的烟波一样风流,臧海清觉得这个人真好看,尤其是莞尔一笑的模样,简直好看极了。 臧海清吃完最后一个红豆酥也没等来二哥,倒是何晏霆起身也跟着离开了,他经过臧海清的席座前,那串系于腰间的玉葡萄坠落在臧海清的面前,何晏霆喝的醉醺醺的,走路都走不稳当。臧海清便起身,捡起那串玉葡萄,想要还给何晏霆,但是没想到那个男人是个坏蛋,对臧海清做坏事。 藏海清把那串玉葡萄揣进自己的怀里:“臭男人,我才不要还给你了。” 他刚走到芙蓉亭就远远的看见两个影子彼此凑的很近,他走近一点儿,就听见二哥的沉重的喘息,那暧昧的几乎让臧海清想起了何晏霆是怎么对他的,他好像又闻到了那股子淡淡的但让人忽略不了的白紫苏的气味。 二哥的声音如莺啼一般:“殿下,你什么时候准备提我们的事?” 那个人声音低沉,他捏着二哥的下巴:“小心肝,等不及了?” 二哥垂眸,小心翼翼的扯着男人的衣袖:“庶子在家总归是被人低看一眼的,大哥威赫权炳,幼弟又矜贵深得父亲的疼爱,若没有殿下的怜爱,西岳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那人站起身,摸了摸二哥的脸蛋:“幼弟?就是那个年少就中了秀才,又才高八斗的藏海清?他怎么能跟你比呢?他一个脑子坏掉了的人。” 二哥任由男人摸着他的脸颊,他乖巧的看向男人:“殿下不要打趣我们清儿了,御马监司丞这些年一直诊治清儿,现下已经好多了。” 男人系上裤腰带,二哥也从台子上站起来,抱着男人的腰身,男人说:“说起来他的姿色更像极了宰辅大人,文弱清秀极了。几年前,我倒是见过他一面,那可真是少年意气、清高至极,谁都不放在眼里。” 说完,男人就想转过身去亲二哥的脸颊:“谁想到现在变成了这副样子。岳儿,你再亲亲我。” “我该走了,殿下。” 男人撒娇一般的语气:“亲亲我。” 二哥小心翼翼的吻到了男人的脸颊,倏忽之间,脸红的如夕阳日落。 二哥走来的时候,看见臧海清抱着膝盖蹲在假山后面,眼睛红红的,委屈极了的样子,白西岳愣了一下,急忙走上前,他陡然的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芙蓉香,清冽甘甜。 臧海清睁开哭的红红的眸子:“二哥。” 白西岳顾不得自己被男人扯开的衣袍和凌乱的头发,他将臧海清搂进怀里:“你怎么跑出来了?” 他搂着臧海清的时候,能感觉到臧海清的脖颈黏黏腻腻的,他低头一看,心脏都顿了一下:“清儿,你的脖颈怎么了?” 血肉模糊一片,臧海清微微睁眼:“二哥,我疼。” 7、津带 夜色寂寥的如旷野燎原,那月色照在臧海清的身上的时候,将白净的肌肤照的更加胜雪,颈子的血色斑驳更显的惊人,尤其是那许久没有闻过的芙蓉香,白西岳心颤了一下,臧海清这幅被人欺负惨了的样子,一看就是被迫成礼了。 但是他被郡主派来就是看顾臧海清的,反而让臧海清出了差错,他已经想到那无法承担的后果了。 臧海清抱着头颅,整个人缩的小小的一团,白西岳问臧海清:“谁?告诉我,是谁?” 臧海清的眸子里全是茫然:“不知道,是,是坏人。” 白西岳盯着臧海清狼狈的样子看了一会儿,他自幼和清儿就不亲近,在清儿没生病之前,他贵为宰辅和郡主的幼子,又负有盛名,年少便出入王侯之门、权贵之家,向来没把他白西岳放在眼里。只是在生病之后,倒离不开人了,对白西岳也有了他类似于和大哥一样的兄弟之情。 白西岳摸了一下臧海清的颈子,臧海清疼的瑟缩一下,白西岳狠狠心,咬着牙说:“清儿,谁也不要告诉,包括老爷夫人和大哥。” 清儿眼睛红红的:“为什么啊二哥?” 白西岳抬头看了一眼月色,月色正好,他说:“清儿说了的话,二哥就没有活路了。老爷夫人不会放过我的。” 他转过身,扯着臧海清的手臂:“所以,能不能救救二哥?” “嗯。” 榕膺柔弱若柳的身子费力的撑起臧暨笙,臧暨笙喝的醉醺醺的,脚底都打飘了:“司丞大人,我尿的远不远?” 榕膺瞬间脸就红了起来,声音也小小的如莺啼翠柳:“远......” 臧暨笙喝的已经分不清人了,他侧过脸对榕膺说:“哎呀,你害羞什么呢?声音那么小?对了,你怎么不跟我比鸟呢?看看你的大还是我的大。” 榕膺有些下不来台,面色也不大好,谁人不知道榕膺大人是个彻彻底底的死太监?榕膺声音也沉了沉:“奴婢没有那伟岸的器物。” 臧暨笙打了一个酒嗝:“是个男人都有的。” 白西岳把臧海清捂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也命人备下了,他不敢让郡主和臧海清同乘一辆马车,就提前派小厮告诉郡主,说臧海清已经在马车里睡下了,郡主便嘱咐白西岳伺候好臧海清,索性和她的几个闺阁好友攀谈玩乐去了。 臧暨笙看见白西岳的马车,就走来想要乘坐,白西岳愣了一下,便对臧暨笙说::“大哥,您的轿子在另一处。” 臧暨笙摆摆手:“矫情什么?虽然在外面,尊卑有别,但是在家里,轿子什么的,我们混着用也不是不可以。” 白西岳还是扯着臧暨笙:“大哥,清儿睡下了,您进去会吵醒了他。” 臧暨笙蹙眉想说什么,但闻到了一股子香甜的芙蓉香,他对白西岳说:“你丫的又给清儿吃芙蓉饼了?” 白西岳也闻到了这个味道,他的心脏跳得很快,生怕被臧暨笙发现臧海清来了潮期,还被迫成了礼。 白西岳想要解释什么:“我......” 还没等白西岳说什么,臧暨笙就笑了:“下次给大哥也带点儿。怎么好东西都想不起来大哥呢?” 白西岳松了口气,心里不是滋味起来,他低下颈子:“是,大哥。” 榕膺看了几眼白西岳,白西岳也才注意到榕膺,他似乎比之前更瘦了,但是脸上有了一些血色,显得没那么病弱,白西岳朝榕膺作揖:“司丞大人,劳烦您带着大哥去前头的紫顶轿子。” 榕膺向来对白西岳都是淡淡的,他轻启唇瓣:“不劳烦。” 待榕膺和臧暨笙走远之后,白西岳心上的那根弦才渐渐松开,他掀起帘子,一入眼的就是臧海清通红的面庞,盈着眼泪的眼眶,他不停的扭动身子,难受的样子看的让人心疼极了。 “唔......” 白西岳刚刚也放出了一点点的香津,但是天坤们的香津无法起作用,只能有一点点的抚慰的疗效,作用微乎其微。白西岳走过去,看着臧海清的颈子的一片模糊,便动了心思,他从怀里掏出了他常戴的津带。 津带是天坤们来潮期的时候,生怕自己因为潮期而香津外露,惹得外面的天乾们对他们兽性大发而被太医制成的抑制香津的带子,但会磨损腺体,使得气味变淡,伤害不是一般的大,只有非常时期,才会有人带上津带。 白西岳拿出那个津带,小心翼翼的展开,就使劲的扣在臧海清的腺体上,臧海清疼的惊呼,白西岳便死命的捂着臧海清的嘴巴:“清儿乖,带上会好的多。” 津带上有细碎的啮齿,啮齿尖锐会刺破腺体从而破坏麻痹腺体的分泌,这样通过破坏腺体而达到抑制香津的效果。 细碎的啮齿狠狠的碾着臧海清的后颈,本来就被人咬穿了腺体,现在又被津带上细碎的啮齿给磨损着,顷刻之间就涌出了大片的血迹,疼的臧海清委屈极了,哭的眼睛都红肿了。 “疼,二哥,好疼。” 白西岳手都颤抖了,那细小的颈子上面全是伤痕和血渍,他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因为怀孕想喝一碗鸡汤,他小小年纪就跑到集市上去给母亲买老母鸡,却被人偷光了钱,他只得偷了一只鸡,那只鸡叫的大声,他生怕被人发现,就想要让它闭嘴。那只鸡的颈子就是一只手能握下,他狠命的捏着母鸡的脖颈,拿着刀就砍了过去,一下就见了血。杀完鸡之后,又扮回了乖巧的孩子,告诉母亲,这是他买回来的。 白西岳盯着臧海清痛苦的样子说:“嘘,不许叫。清儿不要说话了。吵。” 臧海清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白西岳,他和平常完全不一样,往常的他温柔极了,不会大声说话,也不会和任何人辩驳,对待他的时候也是很是温柔,现下他却是那副阴狠的样子。 臧海清只得点了点头:“二哥,清儿不吵了。” 白西岳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盯着臧海清的脖子看了好久:“会好的,清儿。” 臧海清委屈极了,眼眶红红的:“嗯。” 8、狩猎 柳梢被微风吹起,柳絮纷飞,在河岸两边的垂柳都像是无依无靠的那样,任风吹拂。 臧海清躺在床上许多天了,闭门不出,郡主每次敲门都被臧海清用各种理由给搪塞回去。只有白西岳日常的给臧海清送来一日三餐,潮期时间的长短跟香津的浓郁有很大的关系,越是矜贵的天坤,潮期越是长。 臧海清的眼神明亮:“二哥,我什么时候会好?” 白西岳揉了揉臧海清的脑袋:“快了,熬过这几日,清儿就可以出门了。” 臧海清低下头,露出脆弱的颈子:“我不想带津带了。” 白西岳摇摇头,他捏了捏臧海清的脸颊:“不行的,不带的话,你的芙蓉香会让整个府邸都闻得见。” 臧海清立刻抬头:“可是......” 白西岳眼神凶狠了起来:“清儿听话。” 最近白西岳总是会凶他,他就点点头乖巧的说:“唔。” 臧海清坐起身,走到塘栖木桌旁:“过几日大哥会带我放风筝吗?” 白西岳给臧海清布菜:“清儿想去吗?” 臧海清点头:“想。” 白西岳夹了一块儿辣子鸡丁放进臧海清的碗里面:“春日宴没几日就要来了,等清儿熬过这几日,就可以去了。” 臧海清大口的吃掉那块辣子鸡丁:“嗯。” 春日宴上,将门子弟向来是狩猎为主,权贵文臣都是斗曲赋诗,臧海清之前没生病的时候,几乎是春日宴上的佼佼者,年少有为又才高八斗。现下京城都知道臧海清生了大病,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存着看笑话的心,想看臧海清出丑。 臧暨笙不知从何处拿来了几个兔子风筝,小巧玲珑的,看起来可爱极了。郡主打从院子里过,就看见臧暨笙在捣鼓风筝,她没忍住就问:“哪来的风筝?” 臧暨笙还一直左右看着风筝,给它上色:“三殿下给的。” 郡主看了一眼风筝:“拿去给清儿玩吧,那孩子不知道怎么了总闷在房间里。叫都叫不出来,一叫就说要休息。” 臧暨笙站起身,拿着小兔子风筝:“本就是给清儿玩的,但这个是礼物,等春日宴上给他一个惊喜。” “就你心思多。”郡主笑了笑,“那春日宴上你带着清儿,那些个王八蛋们都想逗清儿,让他出丑呢。” “谁敢让清儿出丑?我一个大刀砍过去。”臧暨笙用兔子风筝比作刀耍着把式,“看看谁敢,哼!” 郡主嗔怪的说,但心里还是美极了:“就你护你弟弟,护犊子一样。” 潮期终于熬了过去,他的脖颈因为长时间的带着津带而留下了斑驳的细碎的伤痕,白西岳将他的头发放了下来,梳成了文弱书生的打扮来盖着脖子的那处狰狞的伤痕。 他的津带一被白西岳拿掉,他就急忙的起身奔去门口,鞋子都不顾了,踢踏掉了一只,白西岳捡起来就跟了上去:“清儿,鞋子。” 他一出门,臧海清就撞在了臧暨笙结实的胸膛上,臧暨笙弯下腰将臧海清拦腰抱起:“哪个小家伙不穿鞋就跑出来了?” 臧海清这几日闷在房间谁都不见,他想来也好久没见大哥了:“大哥?” 臧暨笙将他放在地上,臧海清没穿鞋的那只脚踩在臧暨笙的鞋子上,白西岳走来将鞋子递给臧暨笙,臧暨笙伸手拿来,低下身子就握住臧海清的脚:“这几天在房间里干什么呢?饭也不好好吃,你看脚踝都瘦了。” 臧海清小声的说:“哪有......” 臧暨笙给臧海清穿好鞋子,就扯着臧海清往前走,他侧过身子看见臧海清长长的头发没有盘起,便蹙眉:“怎么不梳起来?跟个姑娘一样。” 白西岳就走上前说:“这几日清儿头疼,梳起来盘发髻会觉得紧致不舒服。” 臧暨笙看了白西岳一眼,没说什么,也不再蹙眉了。 狩猎的地方被设在了京郊清河一带,那里之前是有一座先帝的行宫,早些年荒废了,这些年才被皇帝想起来,做了狩猎场。 春日和煦,熏香漫野,臧海清跟在臧暨笙的身后,小心翼翼的探着身子,他的大哥臧暨笙正在马厩里选马匹,他也好奇的看着。不一会儿,榕膺就走来,他比之从前倒是添了几分喜气,尤其是看臧暨笙的时候,眸子几乎如星辰般亮起。 榕膺朝臧暨笙作揖:“将军,喜欢哪一匹?” 臧暨笙侧过身就看见榕膺的鼻尖,小巧的,肌肤白净胜雪,如姑娘一般,但比姑娘更显得有身段,简直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臧暨笙蓦地觉得嗓子有些渴,他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还没有瞅到喜欢的。” 藏海清藏在臧暨笙的身后,他看见榕膺就喊了一句:“榕哥哥。” 榕膺循着声音,看见藏清儿在臧暨笙的身后探出个脑袋,粉嫩嫩的脸颊看起来可爱极了,像个瓷娃娃一般。 榕膺朝着臧海清作揖:“见过海清少爷。” 臧海清跑过来,就搂着榕膺的腰身,榕膺也亲昵的揉着臧海清的脑袋:“有没有好好吃药?” 这几日臧海清被潮期弄得什么都吃不下,郡主给他熬好的药让白西岳给他松紧屋里,他总是会偷偷的把它倒掉。臧海清不敢看榕膺的眼睛,便低下头,臧暨笙走过来:“这几日不知道闹了什么脾气,连人都不见了,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榕膺对臧暨笙笑了笑:“兴许觉得药苦不肯喝,我下次配药的时候给他加一些甘蔗根。” “榕哥哥真好。” 何晏霆离了好远就看见榕膺和臧暨笙在一起交谈,榕膺的眼神都快溺在臧暨笙身上了,何晏霆越看越气,心里想着,不检点的阿笙,都和他酒醉之后成礼了,还在外面招摇。 他又不经意的扫在臧暨笙的脖颈处,那里洁净如初,他微微愣神。想着是不是因为臧暨笙也是天乾,所以没有孕囊,虽然可以成结,但无法把自己的家伙弄进天乾身体里本就不存在孕囊,所以成礼才不算成功,咬破腺体也没有留下痕迹。 他越想越生气,看见那个白白的脖颈子就生气。他命了一个侍卫去喊臧暨笙,臧暨笙大大咧咧的走过来,何晏霆丝毫没从他的走姿中看到昨晚激烈的痕迹,他更生气了。 他有点怀疑自己的实力,昨晚阿笙不舒服吗?都哭着求饶了,最后嗓子都喊坏了,让人心疼极了。 臧暨笙开口,丝毫没有干涩和沙哑:“殿下,你喊我?” 难道是臧暨笙体魄健壮,恢复能力惊人? 也不无可能,何晏霆心里才稍微好受一点。 何晏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臧暨笙的腰身:“昨天,那个,你好一点了么?” 臧暨笙一位何晏霆是在说他昨日酒醉,便说:“好多了,回家睡了一觉,精神抖擞。殿下,你昨日也没觉得不舒服吧?” 何晏霆眼睛微微眯起,带着笑意:“舒服极了。” 臧暨笙也就大大咧咧的笑了笑:“那就行,我也舒服极了,好久没有那么畅快了。” 京城的酒没有西北的酒烈,但是几年不喝,还真想的很,臧暨笙觉得昨日喝的畅快。 何晏霆笑意更深了:“下次本王还让你畅快。” 臧暨笙就摆摆手:“这东西伤身,咱都得节制一点。三天一次还可以。” 何晏霆慢慢靠近臧暨笙,温热的气息喷在臧暨笙的脖颈:“听你的。” 臧暨笙觉得脖颈处痒极了,他不自在的后退几步,心里想着,这个何晏霆刚回京城,学了一身臭毛病,那些常年眠于花柳巷子的才会这个样子说话。 臧暨笙心想,要不要去劝劝他,以后少去那些地方? 9、风筝 春日的风吹着也不觉得冷,反倒是和煦至极,臧海清一直跟着臧暨笙,臧暨笙是西北威名赫赫的大将军,狩猎场上的权贵公子们都盯着他看,看到他身后的臧海清的时候又觉得鄙夷,谁让风水轮流转,之前那个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宰辅公子,变成了一幅蠢蛋样子。 臧暨笙牵过来一匹马:“要骑马么?” 臧海清看了看那马匹健壮的蹄子,果断的摇了摇头:“马儿凶,清儿不会骑,怕摔着。” “怕什么怕?大哥带着你。”臧暨笙翻身就上了马,朝着臧海清伸出了手,“上来。” 臧海清歪着脑袋,看看马儿的眼睛,又眨巴眨巴的看着臧暨笙,最后还是牵上了臧暨笙的手:“大哥,要保护好我。” 臧暨笙使劲的将臧海清拽了上来,揽在怀里,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闻到了臧海清脖颈处的味道,淡淡的像极了芙蓉,他就低头又闻了闻:“清儿的香膏真好闻。” 臧暨笙惊奇道:“现在京城都有芙蓉香膏了么?” 臧海清缩了缩脖子,小声的说:“嗯。” “你个小公子抹那玩意儿干什么?”臧暨笙的双脚大力的夹了马肚,马儿顿时跑的飞快,“跟着大哥策马奔腾不风流么?” 马儿受惊而奔腾,臧暨笙从怀里掏出一块儿小巧的兔子风筝,献宝似的伸到臧海清的面前:“喜欢么?” 臧海清紧紧的拽着缰绳,他微微的瞥眼看了那个兔子风筝,是一个小巧玲珑又惟妙惟肖的兽形风筝,看起来就是矜贵的玩物,光是那上面的风筝骨都不是普通的木头,那应该是稀奇的塘西木,气味浓郁又不笨重,被风吹拂的时候,也能随风起舞。 “喜欢。”臧海清紧紧的搂着那个兔子风筝,他仔细的嗅了嗅,觉得气味很是熟悉,“哥是送给我的吗?” 臧暨笙也牵着缰绳,将臧海清揽在怀里:“小兔崽子,你小时候可喜欢放风筝了,哥猜你长大了还是喜欢的,是不是?” 臧海清扯着线,就松开了兔子风筝,兔子风筝随即被放飞了,臧海清抬着头:“哥,风筝飞了好高。” 皇上近日来总有些喜怒无常,他的心思越来越难以揣测,他一会儿任命四殿下的亲信,一会儿又给何晏霆众人所不能及的赏赐,又给老七几个重要的差事,弄得前朝上对太子之位一直都颇有揣测,毕竟太子那是形容枯槁,油尽灯枯了。 何晏霆穿了一身青色的猎装,衣袖上绣着几道白色的坠纹,在衣摆下方还绣着白鸟哢春,少年意气勃发,人神采奕奕极了。 “越来越有朕年轻时候的样子了。”皇上看了何晏霆一眼,“你这精神头像极了我,模样倒是像极了你母妃。” 何晏霆冷笑了一声,心里的那股子厌恶,还是装作很是恭敬:“儿臣多谢父皇夸赞。” “兔子风筝!”成渝公主指着外面的风筝,“成渝也想要!” 成渝公主是皇上的老来女,几乎捧在了手心里,宠在了心尖尖上,宠成一幅任性的模样。她一直喊着风筝,皇上也站起来看了看,摸了摸成渝的脑袋:“成渝,这有什么稀奇的,父皇给你做个更好的。” 成渝撅着嘴,晃着皇上的手腕:“成渝就要这个!成渝喜欢这个!” 何晏霆便笑了笑走了过来:“成渝,这有什么难的,二哥让暗七、暗九给你找来。” 暗七、暗九都是何晏霆身边从小就跟着的暗卫,皇宫里的皇子公主们身边都跟着几个暗卫,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矩了。何晏霆打了一个响指,暗七和暗九就从帘子外探出了脑袋,随即便现了身。 皇上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乏了,他便捏了捏成渝的脸蛋:“成渝跟你二哥一起去玩吧。” 何晏霆领着成渝出来了,成渝小小的个子,怯生生的看着何晏霆:“二哥哥,我要兔子风筝。” 小丫头谁都不怕,但就是有些怕这个不太熟悉的二哥,何晏霆朝着身后摆了摆手,暗七从树上便窜了下来,暗九就从草丛里钻了出来,两个九尺高的大汉猛然往成渝面前站了起来。 “二哥有事儿,让暗七、暗九带你去找兔子风筝。”何晏霆将成渝推向了暗七、暗九,“想找什么风筝就说给他们听,让他们想办法。” 暗七和暗九面面相觑,这两个刀光剑影里摸爬滚打十几年的大汉,第一次接到的任务是陪小姑娘玩。还是找什么小兔子风筝。 暗七挠了挠头:“公主殿下,小兔子风筝长什么样子?” 成渝一脸看傻子的眼神:“小兔子风筝当然长了一个兔子样子了。” 暗九指着天上的风筝:“公主殿下,是那个吗?” 成渝蹦了起来,指着那个风筝:“对,我的小兔子风筝!” 暗七和暗九带着成渝公主找到了那个放兔子风筝的人,那是个清秀的少年,少年俊秀的有些雌雄莫辨,他打着赤脚踩在地上,脚踝白皙,脚趾头圆润,他扯着线绳,那一截子露在外面的手腕如藕段儿般,看起来清纯而不自知。 暗七走上前,他喊了一声:“公子。” 臧暨笙被那些权贵们喊去狩猎了,臧海清不喜欢热闹不愿意上前凑,便告诉哥哥自己一人在这里放风筝。 他冷不丁的被喊了一声,有些吓到了:“怎么了?” 成渝走上前就要抢臧海清手里的线:“给我风筝!” 成渝拧人的力气没大没小的,臧海清被拧的生疼,也来了脾气,把线绳护进怀里:“我的,不给。” 暗七和暗九又无声的对视,扶了一下脑袋,暗七对暗九说:“暗九,孙子兵法里有不想打架可以硬抢的条目吗?” 暗九沉思一下:“没听说过有。” 又抬头说了一句:“但是里面倒是有一句,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暗七点了点头:“懂了。” 暗七用了不到三成的轻功就如处无人之境,他抢走了臧海清怀里的线绳,臧海清被推了一个踉跄,从小土坡上滚了下去。 暗九则是抱起成渝就跑着,边跑边说:“公主殿下,走喽。” 臧海清滚下去的时候,小腿被木桩刺了一下,顿时就流出了血,他也委屈的哭了出来:“好多坏人。” 他哭了一会儿,就睁开微红的眸子,撅起嘴,委屈巴巴的撕掉了自己衣摆最下方的一块儿布料缠绕在自己的小腿上。 何晏霆见了几个大臣之后,就走到了这山谷里的曲径通幽处,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臧暨笙成礼了,他总是压抑不住自己的香津,他的香津忍不住的飘出来,想和另一种香津所融合。 他鬼使神差的走到了这个行宫之前修的一个小道,也许是闻到了那扑鼻的芙蓉香,脚下就跟长了根儿似的,跟着味道走来了。 入眼的就是一个少年抱着手臂,委屈极了的眸子微红,小小的下巴托在手臂上,小腿上绑着布块儿,系着歪歪扭扭的结扣,何晏霆闻到了淡淡的芙蓉香,将他缠绕包裹,吞吃入腹。 何晏霆走过去,他看见了少年低下头而忽闪忽闪的睫毛:“你受伤了么?” 少年抬起头看见何晏霆的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又因为慌张而碰到了伤口,发出了小猫一样的叫声:“唔。” 那声音如迷情药一般,几乎把何晏霆的情欲撩拨起来,何晏霆微微蹙眉:“很疼么?” 臧海清看见他的时候,吓得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何晏霆却以为他是疼极了,便温柔的说:“我背你上去。” 臧海清还是一个劲儿的往后退,拼命的摇头,仿佛看见了洪水猛兽,何晏霆渐渐没了耐心,他走过去捏着臧海清的下巴:“不让我帮你?那你觉得还会有谁能经过这里。” 他挑眉看着臧海清的眉眼,这个少年长得可真是个俊秀的模样,尤其是眼睛像极了阿笙。 他朝着臧海清伸出了手:“给我。” 臧海清怯生生地看着他,像极了被欺负的很了的兔子,何晏霆蓦地觉得少年这个样子他好像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臧海清小心翼翼的把手伸了出来,何晏霆就将他搂进了怀里,打横抱起,臧海清瘦弱的几乎没有几两肉,何晏霆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人下药了,怎么浑身燥热不堪,总想在少年身上揩两把油过过瘾。 他贴近少年的脖颈,那处发出了淡淡的芙蓉香,真好闻,像阿笙那样好闻。 臧海清瓮声瓮气的说:“你搂的好紧,我好闷。” 何晏霆才愣愣的松开一些,臧海清才得以喘息,他抬眼看去,正好对上何晏霆深得要命的眸子。 何晏霆觉得暖风是醉的,他好像醉了,他鬼使神差的低下头吻了吻那个少年的唇瓣。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是都说春风不醉人,风流人自醉么?怎么到他这里就变了? 臧海清还没反应过来,唇瓣就被何晏霆吻了个结结实实,成礼之后的两人几乎离不开对方的香津,他刚用津带熬过去骇人的潮期,他可不想再来一次没有香津安抚的潮期了,他用力的抵开何晏霆的胸膛。 臧海清恼着:“你不许。” 何晏霆被他一说才清醒过来,他好像有些失态了。 唇瓣相贴,臧海清侧过脸,捂着何晏霆的嘴巴:“住嘴!” 10、初孕 微风四起,这四处的枝叶都摇晃不停,抖的跟被雨淋一般。臧海清被何晏霆紧紧的搂在怀里,他垂着眸子不敢再抬头看着何晏霆。 何晏霆看了一眼臧海清,这个少年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看起来乖乖的:“怎么受伤了?平地也能摔吗?” 臧海清瓮声瓮气的说:“不要你管。” 何晏霆觉得臧海清这个脾性,像极了被人欺负狠了的兔子,兔子红着眼睛也在最害怕的时候咬人。 臧海清眼睛红红的,看的人有些心疼,何晏霆也没有大声说话,反而压低声音:“那我不管你了,把你扔在这里,晚上会不会有野兽出没吃了你?” 臧海清抬头眨巴眨巴眼睛:“会么?” 何晏霆笑着吓他:“怎么不会呢?” 臧海清撅着嘴:“但是我大哥教过我,你这叫多管闲事,如果你不管我,说不定会有别人经过。” 何晏霆问:“你怎么知道别人就会经过呢?” 臧海清小声反驳:“你怎么知道没有呢?” 何晏霆点点头:“也是。” 何晏霆横抱着臧海清,臧海清揽着何晏霆的脖颈,不一会儿就快到狩猎场了,何晏霆问臧海清:“怎么送你回去?” 臧海清指着狩猎场:“把我送到狩猎场就好。” 何晏霆有些好奇,他问臧海清:“你是哪家的公子?” 臧海清撇撇嘴:“不告诉你。” 何晏霆逗他:“你这脾气就没人管管吗?” 臧海清小声的反驳:“管我做什么?我那么乖。” 何晏霆低头靠近他的耳畔:“你跟个母老虎一样凶巴巴的,乖个屁。” 臧海清想要推开何晏霆,但没推开:“你才母老虎呢。” 何晏霆继续逗他:“哦,说错了,是公老虎。” 又贴近他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吹得臧海清耳根都是酥酥麻麻的:“小公老虎。” 何晏霆看见臧海清气的通红的小脸,逗弄的心思又上涌:“嗷呜。” 臧海清捂紧耳朵:“闭嘴。” 何晏霆变本加厉的说:“嗷呜嗷呜。” 狩猎场上许多的权贵们都聚在一起,在他们的前面都放着狩猎的猎物,血腥味蔓延,冲人口鼻,臧海清看见他哥哥前面放着最多的猎物。 臧海清对何晏霆说:“放我下来。” 何晏霆挑眉:“嗯?” 臧海清踢踏着腿:“快点,我要回家了。” 何晏霆小心翼翼的将臧海清放到地上,臧海清却不顾腿伤跑到臧暨笙那处:“大哥。” 何晏霆这才看见臧海清跑向的人是臧暨笙,他挑眉:“阿笙的弟弟?” “跑哪去了?找了整个狩猎场都没找到你。”,臧暨笙看见臧海清就蹙眉,“脚怎么回事?” “不小心磕到了。”臧海清低着头,委屈巴巴的样子。 臧暨笙摸摸臧海清的脑袋:“怎么磕到的?那么不小心。” 臧暨笙看见两手空空的臧海清:“风筝呢?” “被别人抢跑了。”臧海清捏着衣角,眼睛红了一圈。 臧暨笙以为臧海清是别人欺负了的,气的说“”“哪个王八蛋干的?是不是你被别人打了?” “没有。”,臧海清伸出手捏了捏臧暨笙的手指,“大哥,我们回家吧。” 臧暨笙拍拍胸脯子:“怂什么怂,有你哥在呢。” 何晏霆大老远就听见臧暨笙说话,他走了过来:“阿笙,怎么了?” 臧海清指着臧海清:“哪个王八蛋连我们家清儿的风筝都抢。” 何晏霆挑眉:“风筝?什么风筝。” 臧海清嗫嚅着:“小兔子风筝。” 何晏霆弯腰看向臧海清:“你叫清儿吗?” “不告诉你。”臧海清转过头。 何晏霆拍拍臧海清的肩膀:“小鬼头,下次我给你做个好玩的风筝给你。好不好?” 何晏霆清逸至极,在夜色下显得更加朗朗:“小老虎风筝。公老虎。” 臧海清气的满脸通红,瞪着何晏霆:“你…” 何晏霆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愠怒的臧海清,一脸的玩味。何晏霆觉得阿笙的弟弟也有趣极了。 这算不算是他的小舅子? 自从狩猎场之后,夏天就悄然而至,臧海清在家里就穿着薄薄的一层轻纱,嗜睡严重,吃的也不少,几乎一顿饭他能席卷一大半。 饭桌上臧暨笙看着狼吞虎咽的臧海清,夹走最后一块儿红烧肉的时候,那脸上的肉肉都快胖的兜不住了,不禁惊奇道:“这几日清儿怎么胖了那么多?” 华榕郡主又给臧海清盛了一碗饭:“夏天到了,吃的也多了,一般像这样暑热的天气,是很难进食的,说明咱们清儿胃口好,吃嘛嘛香。” 臧暨笙不认同的说:“怎么只胖肚子?” 臧海清听见臧暨笙在说他,也不吃饭了,愣愣的拿着桌布要盖自己大了一圈的肚子,臧暨笙伸手就要去摸:“别遮,我摸摸。” 臧暨笙摸到了臧海清的肚子,浑圆的隆起,还富有弹性,手感很好:“圆鼓鼓的。” “都吃到肚子里了,怎么不胖肚子?是不是呀,清儿。”华榕郡主说。 臧海清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他之前还真的没发现自己的肚子大了一圈:“我真的胖了么?” 华榕郡主觉得自己真会生,怎么生了那么可爱的小儿子,她站起来也摸了摸臧海清的肚子:“越发可爱了。” 臧海清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小肚子,突出来一块儿,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看,为什么娘亲觉得可爱呢? 他觉得娘亲和大哥摸他肚子的时候,像极了摸门口的那个野猫怀孕的肚腹,垂垂的又圆滚滚的,想要捏两把。 臧海清刚一进屋,白西岳就跟了过来,这几日臧海清的肚腹简直胖了一圈,白西岳心里紧张极了,生怕是怀孕。 臧海清看见白西岳:“二哥?你怎么来了?” 白西岳盯着臧海清浑圆的肚皮看了一会儿:“最近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臧海清摇摇头:“没啊,就是饭量大了,大哥还说我胖了。” 白西岳也摸到了臧海清的肚皮,臧海清被摸的很舒服:“唔。” 白西岳又问:“那有没有恶心想吐呢?” 臧海清疑惑:“没有,我吃的可好了,一点都不想吐。” “怎么了二哥?” 白西岳缩回了手:“没…没事…” 暗七这几天一直跟着成渝,成渝回到宫廷之后非不让暗七离开,给何晏霆说让暗七陪她玩一阵子。 暗七苦着脸对着偷偷来看他的暗九说:“殿下什么时候把我给要回去?” 暗九沉思一会儿,又果断的说:“殿下估计不太会张这个口。” 暗七垂头丧气:“今天是暗五生辰,你替我给他带个茴香居的烧鹅。” 暗九点点头。 暗七又问:“你怎么偷摸跑进宫了?” “东宫那位快不行了。” 暗七蹙眉:“那你这进宫被人发现了,殿下也撇不清关系,你是不是背着殿下偷跑进来的?” “嗯。” 暗七瞪他一眼:“你可别被发现了,像暗五那样被殿下囚禁在偏殿。” “天快亮了,你赶紧走吧。” 暗九便轻踩宫墙翻出了成渝的挽椿宫,暗七悄悄的又对他说了一句:“烧鹅别忘了给暗五带过去。” 何晏霆抱着肩膀挑眉看了一眼暗九,暗九愣了一下,何晏霆转身就走,暗九只得跟了上去。 何晏霆在前面走着:“本王的暗卫还得本王来找,本王要你有什么用?” 暗九小心翼翼的说:“暗七性子急,耐不住,我拐过来看看他。” 何晏霆瞥他一眼:“你的性子更耐不住。一个一个的要翻天。” 又问:“他给你提暗五了?” 暗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嗯,暗五生辰,让我给暗五买只烤鹅。” “暗五他…” 何晏霆挑眉:“暗五怎么了?” “暗五这些时日辟谷,人都快…” 何晏霆笑了笑:“我知道暗五不吃不喝,修仙修不了,马上快死了成鬼了。” “走。” 暗九随着何晏霆走出了挽椿宫,一路上暗九都不敢再提暗五,暗五五年前出了一件事儿,让何晏霆记恨到现在,念着过去的情谊,没给他处死,只是囚禁于府邸偏殿。 何晏霆越走越往市集走去,和府邸背道而驰:“殿下,您这是去?” “烧鹅买不买,不买就回府。” 暗九立刻就说:“买买买!!!” 一瞬间就蹿个没影:“师傅,两只烧鹅,要油腻子多的,烤得冒油光的。” 旁边的臧海清胖了一大圈,圆滚滚的,眼睛放光的看着稻草上插着的红艳艳的冰糖葫芦串。 声音软软糯糯的:“师傅,我要一个糖葫芦。” 身后的荷月说:“公子,奴婢都快拿不下来了,别买了吧?” 臧海清乖乖的摊开两只手:“我可以拿着。” 暗九拿着两只烧鹅屁颠屁颠的就要走,臧海清被扑鼻的香味引着往后看,一看就看见暗九的脸。 他疑惑了半刻,感觉这个人好眼熟:“咦?” 突然之间想起来了狩猎场上的那两个大汉的丑恶嘴脸,气的大喊:“小偷!” 暗九被臧海清一嗓子吓了一跳:“…” 抹了一把头上的热汗:“您怎么在这呀公子。” 臧海清撅着嘴,对身旁的荷月说:“就是他…之前偷我风筝的人…” 暗九急的要捂着臧海清的嘴:“哎哎哎,别嚷嚷啊少爷。” 他拎着一只烧鹅:“我赔你一只烤鹅好不好?” 臧海清咽了咽口水:“好吃吗?” 暗九拿着烧鹅在臧海清面前晃了晃:“好吃极了,那咬一口都往外冒油,肉又糯又香。” 臧海清咽着口水:“那好吧。” 暗九给了一只烧鹅给臧海清:“给。” 何晏霆在一旁打量臧海清打量好久了,一段时间没见,这小家伙怎么胖那么多,脸上的肉兜兜的,肚子圆滚滚的,看起来可爱的紧。 他走到臧海清旁边:“清儿,还记得我吗?” “腿伤好一点了吗?”,何晏霆盯着臧海清肉乎乎但可爱的紧的脸颊看了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臧海清还是那幅怯生生的样子,一只手拿着冰糖葫芦,一只手拎着烧鹅。 白紫苏的味道从何晏霆飘散,臧海清舒服的极了,尤其是有些隆起的小腹,竟然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臧海清觉得有些尴尬,他看了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肚子。 何晏霆挑眉,又不禁笑了笑:“清儿,这是饿了吗?” 11、马车 整个市集上都是吆喝声,小摊小贩都在卖力的叫喊着,臧海清最近几日嗜睡的要命,华榕郡主总想着让臧海清出来逛逛,磨了好长时间,臧海清才愿意跟着华榕郡主的婢女荷月来集市上逛逛。 臧海清的嗜睡是因为长期的得不到白紫苏气味的安抚,他的小肚子总是坠着的疼,嗜睡会减轻一点点不适的感觉,何晏霆看着小家伙杏眼微闪,眸子的莹光流转,像极了一只幼兔。 何晏霆问着:“怎么没坐马车出来?” 臧海清捧着小肚子,最近他觉得自己不好看了,胖了一圈儿:“最近几日有一点点发福,娘亲让我走走路。” 何晏霆“扑哧”就笑了出来:“只有一点点吗?” “你笑什么笑?”,臧海清顿时就脸通红的如牡丹争艳,“哼,不理你了,荷月我们走。” 何晏霆走上去拦着他的去处,挑眉:“生气啦?” 他戳了戳臧海清脸上兜兜的肉:“你大哥都没你那么爱生气。” 臧海清肌肤胜雪,眼睛里总是秋水流转,看起来跟快哭了一样,若是再掐一把他兜兜的肉肉,一定就能把他眼睛里的秋水给疼出来,何晏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想看这个小家伙流出眼泪,他爱极了那个委屈巴巴的样子,大概是因为那个样子在臧暨笙的身上看不到,所以才妄想着在他弟弟的身上找到那副样子。 “我喊辆马车我送你回家。”,何晏霆转身对暗九说,“暗九去包一辆车去。” 暗九立刻就蹿个没影:“得嘞。” 臧海清睁着眼睛,歪着脑袋问:“你怎么也不坐马车?” 何晏霆故作正经:“我也发福了,要走走路。” 暗九没一会儿就找了一辆马车,朝着何晏霆招手:“殿下。” 臧海清嗫喏着:“殿下?” 暗九被何晏霆一记眼刀吓了一下,一般在外面是不能喊何晏霆殿下的,暗九就立刻改口:“咳咳,少爷,上马车吧。” “上来。”何晏霆朝臧海清伸手。 臧海清的两手都是吃的,左手冰糖葫芦,右手烧鹅,左看看右看看,倒是不知道自己该腾出来哪只手给何晏霆了。便把冰糖葫芦横起来咬在嘴上,递给何晏霆一只左手。何晏霆觉得叼着冰糖葫芦的臧海清像极了一只幼犬,在讨好主人那样惹人怜爱。 臧海清进了轿子里之后,肚子颤了颤,肉嘟嘟又圆滚滚的,他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少吃一点点,便摸了摸小肚子,落在何晏霆眼里,就变成了他害羞的捂紧了小肚子。 “捂着小肚子做什么?”,何晏霆将臧海清揽进怀里,将手放在了他的肚子上认真的揩了一把油,“我真不嫌弃你胖。” 臧海清反驳:“我不胖。” “好好好,你不胖。”,何晏霆看到了臧海清的冰糖葫芦,色泽诱人,便逗弄他,“来,让我吃一口。” 臧海清立刻就把冰糖葫芦护进怀里:“凭什么?我买的。花钱了的。” 何晏霆轻轻的笑了笑:“倒是不傻。” 他继续摸臧海清的小肉肚子:“给你一两银子,让我吃一口。” 臧海清惊讶的说:“一两?一串才五文钱,你是不是傻的。” “嗯,傻的。”,何晏霆凑近他的后颈闻了又闻,“给不给吃?” 后脖子被何晏霆的头发蹭到了,臧海清觉得有些痒:“唔。” 何晏霆没等臧海清回话,就低下头吞了一颗冰糖葫芦,含在嘴里:“吃到了。” 顷刻之间的酸酸涩涩的味道席卷口腔:“好酸。” 他不禁把臧海清的身子转了过来:“那么酸你都吃得下去?” “我喜欢吃算是酸酸的。”,何晏霆含着冰糖葫芦,低下头就看见圆鼓鼓的肚子,他又碰了碰,“唔,你别碰我肚子。” 臧海清又吞了一颗,大口大口的嚼着,看起来好吃极了,等他咽下去的时候,他朝着何晏霆伸出手:“一两银子一颗,你说的。” 乖乖的讨债,像极了街口的小狗,摸摸毛就要喂一块儿骨头。何晏霆心里痒痒的,那种感觉,很怪,像极了喜欢。像他喜欢臧暨笙那样。他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放在臧海清的手里,握了一会儿才松开手。 臧海清这些时日好久没有那么舒坦过了,他的身体里都是叫嚣着白紫苏的味道,那种味道的缺失,让他的小肚子很不舒服,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何晏霆看着一直不停吃的臧海清:“你还是很饿吗?为什么小肚子总是咕噜咕噜叫,我一碰他,他就叫?” 臧海清摇摇头:“兴许我是吃不饱吧?” 何晏霆笑着勾起臧海清的下巴:“你是说宰辅家的小公子顿顿都吃不饱么?” 臧海清掰着手指头给他算:“早上五个荷包蛋,中午吃的炖鸡块,晚上才吃一个冰糖葫芦,我确实吃的很少啊。” 轿子里突然颠簸一下,臧海清猛地一个踉跄倒在了何晏霆的身上,胖乎乎的身子全压在了何晏霆的身上。 臧海清更近的闻到了味道便觉得整个脸颊都变得滚烫:“好热。” 像是汲取甘泉那样想要贴上去:“好香,想啃一口。” “饿么?”,何晏霆将臧海清搂了一个结结实实的,他吻到了臧海清的唇瓣,将他口中的冰糖葫芦让渡给臧海清:“我喂你。” 臧海清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只想溺在何晏霆身边汲取但冷冽如山泉的白紫苏的味道。 他将冰糖葫芦含在口中,大口大口的嚼着,何晏霆看着脸粉嫩粉嫩的臧海清也迷离了双眼:“好吃么?” 孕期的臧海清太需要香津的安抚,当被香津安抚的时候,他就像大多数的天坤那样无法思考,被迫的汲取香津。 “香香的。”,臧海清张开手紧紧的揽着何晏霆,“抱抱。” “唔。”何晏霆的眼睛充满了血色,额头上也有了滚烫的汗珠,那股子燥热的劲头实在是难忍。 他还是没忍住,拉过来臧海清的手,将他的手掌摊开,吻着他的掌纹,臧海清说:“好舒服。” 但是不该止于此,臧海清睁开迷离的眼睛,不满的看着何晏霆,仿佛在无声二帝谴责他的不能让臧海清尽兴,小脸兜兜的可爱极了,小眉头皱着,看起来凶巴巴的样子,其实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你怎么那么不乖?”,何晏霆作势就要打臧海清的小脑袋瓜,“要替你大哥教训你。” 臧海清抱着头委屈的说:“唔...你又打我...” 何晏霆看见他不经逗弄的样子就笑了笑,又拉过来他吻着他的唇瓣,臧海清发出小猫一样的叫声:“唔。” 突然马车顿住,外面的暗九说:“少爷到了。” “口水都流出来了。”,何晏霆看着被吻的合不住嘴唇的臧海清,口角还流着津液,看起来像是被欺负极了,“来,我给擦擦。” 何晏霆将臧海清的衣领扣好,又拿着帕子仔细地擦着他的口水,臧海清觉得眼前的男人竟然如月色般温柔,他垂眸:“你...” 何晏霆看他:“嗯?” 臧海清揽着何晏霆的腰身,轻轻的抱了一下:“下次能不能再让我抱抱你?” 何晏霆笑了笑,挑眉凑近臧海清:“像今天这样?” 臧海清紧张极了,生怕何晏霆不愿意:“嗯...嗯...像今天这样...” 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小肚子舒服多了,浑身舒泰,最近很长时间里,他的小肚子都是不舒服,今天怎么被抱一抱就舒服那么多了呢? 臧海清觉得自己就应该贴在何晏霆身旁,和他寸步不离,这样自己就会变得很舒服,但是何晏霆是个很难说话的人,没次都被他欺负,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帮他,臧海清的小脑袋瓜疯狂的运转着,但是笨笨的脑瓜越想越乱,最后竟然疼了起来。 12、发现 暑热气候又没有清风的吹拂,闷热的让人都快喘不过气了,臧海清被何晏霆扶着腰身走下马车,那小肚子还是颤颤的。 何晏霆比臧海清高了不少,他只能低下身子:“那你会给我什么好处?” 臧海清还是紧紧的捏着衣角:“请你吃好吃的?” 何晏霆摇摇头,笑着说:“不行。” 臧海清抬眼,眸子里的秋水流转:“那怎么办?” 何晏霆凑近臧海清身边,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耳畔,臧海清觉得酥酥痒痒的:“给我亲亲小肚子好不好?” 他作势就要掀起臧海清的衣服,触及了臧海清的肚腹:“掀开衣服的那种亲亲好不好?” 臧海清吓得就要捂紧自己的衣衫,嗓子都吓得尖利起来:“不好。” 何晏霆眯起了眼睛,眼睛里有着冷光:“不愿意吗?” 臧海清咬上了下唇,有些无措看着何晏霆,脸上的红晕像极了芍药被捣烂在石楮上而溢出了艳靡的浅红。 何晏霆逗他,朝他挑眉:“那我就不给你抱抱。” 臧海清捏着自己的衣角,不安的看着何晏霆,最后着急的说:“可是,可是我想要你抱抱我。”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带着挑衅和打量的眼神:“真的想吗?” 臧海清乖巧的点头:“嗯。” 臧海清捏紧自己的衣角,他抬头看向何晏霆,他冷冽的如冰泉,周身都是不容靠近的清冷。臧海清握紧拳头,鼓起一点点勇气,踮起脚跟,吻了吻何晏霆的唇瓣,说是唇瓣但其实应该是靠下巴的位置,因为臧海清实在是比何晏霆矮了不止一点点。 何晏霆被臧海清蜻蜓点水般的吻给取悦了,他摸了摸被臧海清吻过的地方,轻轻的勾起嘴唇:“那我答应你。” 臧海清生怕何晏霆反悔,他伸出自己的小指:“拉钩。” 何晏霆觉得臧海清幼稚的可爱,也用小指钩住了臧海清的小指头:“好,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谁也不许变。” “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回去吧。”,何晏霆摸了摸臧海清的脑袋,“饿了就多吃点,清儿不胖的,可爱极了。” 臧海清捧着小肚子点了点头,他因为胖了一圈,走路都像是不倒翁,左右摇摆,笨拙但可爱。 刚刚回到府中,臧暨笙正在院里的亭台上躺着,藤椅一下两下的摇晃着,拿着蒲扇扇着风。臧暨笙看见臧海清回来了,他和荷月大包小包的掂着包裹,便走了过来。 “怎么那么高兴啊清儿?”,臧暨笙盯着小家伙手里的包裹,“让哥看看都买什么了?” 臧海清伸出手里的包裹递给臧暨笙,臧暨笙说:“烧鹅?” 臧海清点了点头:“嗯。” “买那么多,吃的完吗?” 臧海清骄傲的抬起自己的小下巴:“清儿吃的完,清儿很厉害,清儿可以吃很多的。” 臧暨笙被逗笑了:“就你能吃,小清儿最能吃。” 门外的小厮通传说是宫里的大人前来拜访,不知道是不是臧海清的错觉,他觉得臧暨笙的嘴角带着浅笑,他那么粗糙的大哥还会露出这样害羞的笑容,真是难得。 榕膺便款款走来,他的身量修长,肌肤白皙,茕茕着月色光辉像极了谪仙下凡间。 “榕哥哥?”,臧海清跑过去抱着榕膺,“你怎么来了?” 榕膺被清儿抱着,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臧暨笙看着:“该药浴了清儿,我来给你配药。” 臧海清觉得有些低落:“唔,又要治病了么?” 臧暨笙对榕膺说:“司丞大人劳烦您了,清儿的病请您多费心。” 榕膺朝着臧暨笙微微欠身:“这是奴婢该做的。” 臧暨笙对着臧海清说:“走吧,清儿。” 臧海清牵着榕膺的手:“唔,好。” 刚刚走过长廊的时候,榕膺顿住了脚步,他微微的侧过身往后看去,臧暨笙又躺在了藤椅上,他翘起二郎腿,继续拿着蒲扇扇着。臧海清突然觉得大哥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顺眼极了,风流极了,榕膺一直看着他大哥,他大哥也这时转过头,大哥和榕膺的眸子对上,榕膺才脸红的撇开脑袋。 刚到屋子里,臧海清盯着榕膺的腰身:“榕哥哥,你怎么又瘦了?” 榕膺摸了摸臧海清的小脸蛋:“那小清儿怎么又胖了?” “榕哥哥取笑我。”,臧海清走到浴桶那边拿着葫芦瓢舀了一瓢水玩闹似的泼向榕膺,“榕哥哥好坏。” 榕膺笑着走过去制止臧海清:“别闹了清儿,脱衣服,来药浴。” “嗯。” 臧海清是因为当时受伤伤着了脑袋,又躺在床上昏迷不行了快一年,他的命全靠当时的汤药吊着,后来榕膺给他医治的时候,一直用针灸和药浴,这一段时间臧海清明显好转了,便只药浴了。 臧海清很快就脱了个精光,踩着木凳子就要进浴桶里,榕膺入眼的就是臧海清白的如兰芝的肌肤,四肢纤细,只有小肚子圆滚滚的,他便睁大了眼睛,又仔细的盯着打量。 他不是没见过孕妇,臧海清这个样子明显就是怀孕了的。 臧海清看着榕膺一直盯着他的小肚子看,便问:“哥哥你在看什么?” 臧海清的一只脚刚准备踏进浴桶,榕膺就走来扯着他的手腕:“你先别进来,把手给我。” 臧海清乖乖的把手伸在榕膺的面前:“把脉吗?” 他摸到臧海清的脉象的时候,心脏突突的跳,怀孕后的脉象会出现滑脉,滑脉是往来流利、如盘走珠、而且跳动有力,而臧海清的脉象正是如此。 榕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臧海清便歪着脑袋问:“哥哥你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不好?” 榕膺问:“你最近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臧海清仔细想了想:“嗜睡,小肚子坠坠的,变胖了一点点儿。” “谁碰过你的后颈么?”,榕膺又想看臧海清的后颈,“是不是有人碰过?” 臧海清的眼睛里有着闪躲,榕膺紧紧的盯着他看:“告诉榕哥哥,不要骗哥哥。” 臧海清才低下头:“有的。” 榕膺焦急的问:“你让他咬了么?” “嗯。” 榕膺听完缓了片刻才顺了顺气:“清儿,你听我说,你和人成礼了你知道了么?你现在怀孕了,有了那个人的孩子。” 臧海清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肚腹,那里从前一段时间来看确实胖了一圈儿,但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是怀孕了。原来自己的肚子里有了小宝宝。 他指着自己的肚子问榕膺:“唔?我怀孕了?” “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娘亲和大哥?”,臧海清一想到被人发现就觉得害怕,“他们会骂我。” 榕膺看着臧海清清亮的眸子:“清儿,孩子已经快四个月,你瞒不住的。” “可是...” 榕膺给臧海清穿上衣服,生怕他着凉:“榕哥哥会告诉大哥,让大哥去给你娘亲说,好不好?” 臧海清还是不敢相信:“我真的有小宝宝了么?” 榕膺的声音如鸣柳,清脆又婉转:“有的,小宝宝在清儿肚子里。” 臧海清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唔,小宝宝。” 臧海清嗜睡,一般到了晚上就会睡得很快,榕膺没一会儿就哄睡了臧海清,他轻轻的将臧海清抱进床榻,给他盖好被子。 走出门外的时候,看到了臧暨笙,他如五年前去西北的时候变了很多,变得更加的凌厉英俊,也变得更加的难以靠近。榕膺愣愣的看着臧暨笙。 臧暨笙先开口了:“司丞大人。” 榕膺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要事要说,便对臧暨笙说:“臧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 走到长廊的尽头,榕膺看着臧暨笙:“大人,清儿他...” “怎么了?”,臧暨笙略微有些紧张,“他的病症又恶化了么?” 又念念的说:“最近总是嗜睡,还迷迷糊糊的,是不是又加重了?” 榕膺搓着自己的手,他年纪轻轻已居高位,但在臧暨笙面前总是一幅怯弱的样子,仿佛脊梁总是弯的,腰身总是握不住的,臧暨笙从来没有今日这样的想法,他想慢慢的靠近这个好像什么都有,但是总是蹙眉难过的司丞大人。 榕膺声音很小,生怕旁人听到:“不是,是他...怀孕了...” “不是就好,我当是什么呢?”,臧暨笙一直盯着榕膺的眉眼没听清他说的话,最后才反应过来,“啊不对啊,怀什么?怀孕?” 榕膺的手都被他挫红了:“刚刚给清儿把脉,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臧暨笙揉着自己突突跳的太阳穴:“等等,你让我缓缓。” 榕膺看向臧暨笙:“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请旁的大夫再来把把脉。” 臧暨笙和月下的榕膺对视:“不用了,司丞大人的医术高明,这件事情还请司丞大人保密,谁都不要说告诉。” 榕膺点头:“那是自然。” 送走榕膺之后,臧暨笙几乎满脑子都是那句怀孕了,心脏也气得发颤,他回想起最近一段时间臧海清的异常,莫名的发胖,莫名的嗜睡,他明明可以发现是怀孕的,可偏偏发现不了。气得恨不得扇自己巴掌。 他突然想起来白西岳,便对旁边的小厮喊着:“二少爷呢?” 白西岳刚刚给清儿熬好药送了过去,刚出来便听见臧暨笙喊他:“大哥。” 臧暨笙淡淡的看他一眼:“三月之前,我记得清儿是跟你一起去的接风宴是么?” “是。” 臧暨笙又问:“有发现清儿有什么异常么?” 白西岳突然心慌:“没...没...” “嗯。” “大哥。” 白西岳不安的看着臧暨笙:“怎么了?” “是清儿出什么事儿了吗?” 臧暨笙转身就走:“没有。你别多想。” 睡了一会儿的臧海清刚刚醒来,和二哥说了一会儿话,他没敢告诉二哥自己怀孕了,等二哥走了之后,才坐起来看着自己的小肚子。 原来里面不是糕点、冰糖葫芦和烧鹅堆成的肥肉,而是一个小宝宝:“唔,我有小宝宝了。三个月了。怎么那么大了?” 臧暨笙推门而入,看见床上的臧海清捧着肚子就心疼极了:“臧海清!” 臧海清愣愣的回答:“啊?” 他一幅认错的样子站起来。 “站着干什么?”,臧暨笙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给我坐下。” 臧暨笙走到臧海清的面前:“肚子怎么回事?” “我还真以为你是吃太多了,原来是被哪个王八蛋混小子欺负了。”,他边说边懊恼,“给我说是谁,我让他活不到明天。” 臧海清想到了将要被打的何晏霆就觉得有些不忍:“啊?” 他只得小心的说:“唔,我,我不认识他。” “你说什么?”,臧暨笙觉得自己快被气死,“再说一遍!” “唔...我...我不认识他...” 竟然不认识那个人,臧海清到底是被人怎么欺负的,他一想就恨不得把那个人千刀万剐:“藏海清,你知道你这是在说什么么?” 臧海清被臧暨笙吓哭了,小声的呜咽:“呜呜呜。” “那什么,别哭了清儿,哥哥错了,哥哥不该凶你。”,臧海清一哭,臧暨笙就觉得心疼,只能慢慢哄着,“咱们慢慢说,哥哥慢慢问,好不好?” 他问:“你什么时候碰见那个人的?” “呜呜呜三个月之前。” 他又问:“在哪里?” “呜呜呜接风宴上。” “接风宴?”,他看向臧海清的肚子若有所思,“你不是跟你二哥一直在一起的吗?” 臧海清想起来了二哥让他谁都不要告诉吗,但是他好像因为怀孕,脑子变得更加的笨了。 “嗯?怎么不说话了?”,臧暨笙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炸了,“你俩到底在瞒我什么?” “说话!” 臧海清被吼了一哆嗦。 门突然被推开,白西岳拿着一个蓝色的包裹走进屋子,一进门就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大哥。” 臧暨笙挑眉:“你干什么?” 白西岳狠狠的磕了一个头:“西岳有错,请大哥责罚。” “讲。” 白西岳抬头:“我因为疏忽让接风宴上清儿被人欺负了,事后害怕被父亲和夫人责罚,一直没敢说出口。西岳请求家法处置,这些年西岳在臧家如在屋檐下,凡事不得不低头,请大哥将西岳从族谱上除名,从此西岳再也不是臧家人,不染臧家光,不沾臧家尘。” “白西岳抬头。”,臧暨笙听完之后满脸愠怒,“你不愿意当臧家人?” 臧暨笙站起来,他猛地将白西岳狠狠的踹在地上,他被踹的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他愣了一会儿,便开始大笑:“大哥,你一直都不待见我和我娘亲不是么?我离开臧家难道对你来说不算是好事儿么?” 臧暨笙彻底被激怒,他捏白西岳的下巴,臧海清赶紧抱着臧暨笙:“大哥。” 臧暨笙气的冷笑:“我从来没有不待见过你的母亲和你。” 他狠狠的勾起白西岳的下巴,白西岳的下巴被他捏的发青:“她是父亲的青梅竹马,从小就许配的有婚约,因为家道中落,沦为罪臣之女,发配青楼,父亲遍寻她未果,正逢我娘亲华榕郡主要嫁去当时的滇西,两人便各取所需,两人结了亲。我父亲替我娘解了和亲之忧,我外祖替父亲遍寻你的母亲,在之后的很多年后在偏远的定南的一个青楼里终于找到了她。” 他冷笑,眸子深了几许:“那个时候你就在她的身边了。” “白西岳,你以为你是臧家人,是你委屈了。可你知道么?你本不是臧家人,谁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种。” 白西岳瞪大眼睛:“你胡说。” 随后又开始哭着拽着臧暨笙的手腕:“大哥,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白西岳,所以你让我的清儿和你的母亲一样,肚子里揣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种。”,臧暨笙彻底被白西岳弄得厌烦,“我该怎么罚你。” “剥皮?抽筋?烫水?”,他冷冷的拍了拍白西岳的脸颊,“哪一样我都觉得是便宜你这个贱货了。” 臧海清对臧暨笙说:“大哥,别这样对二哥。” 臧暨笙对门外的荷月说:“荷月领着清儿出去。” “是。” 几个小厮才把臧海清拽走,等臧海清走了,臧暨笙彻底的松开白西岳,他抽出一块儿木棍就狠狠的打着白西岳,白西岳被他打的浑身乱颤。 “白西岳,我问你,是谁欺负了清儿。” 白西岳说:“我不知道。” 白西岳长得和他母亲一样都是极其美艳的,尤其是那柳梢眉,长在男人脸上也不违和。雌雄难辨,但美的惊人。 “你去哪里了?” 臧暨笙踹向白西岳的肚子:“说还是不说?” 白西岳猛地吐了出来:“呕。” “你!” 臧暨笙愣了一会儿,一个念头从脑海里冒了出来:“白西岳,你不会也...” 他踱步半刻便有了主意,对门外的小厮喊着:“叫大夫过来。” 白西岳抱着肚子缩在角落里,不肯出来。 大夫进来之后朝着臧暨笙作揖:“给将军、二公子请安。” 大夫年纪不小了,他看着缩在角落里的白西岳,便带着医袋走了过去:“二公子请。” 白西岳就像疯了那样疯狂的挣扎,他推开了老大夫:“滚开,我不把脉。” 臧暨笙的耐心彻底被耗尽,他喊来几个小厮。 “按着他,不要让他折腾。” 小厮们手上没轻没重的,按的他生疼,不停的发出委屈的呜咽:“唔。” 脉象往来流利、如盘走珠、而且跳动有力,大夫小心翼翼的说:“是喜脉无疑。” 臧暨笙冷笑:“几个月了?” 老大夫恭恭敬敬的回答:“三个月。” 臧暨笙蹙眉:“三个月?” 臧暨笙站起身,走到白西岳那里,白西岳吓得抱紧肚子,臧暨笙冷笑:“把二公子关起来,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放走他。” 13、委屈 萱草连天,风和日丽,京郊的荒野有着连绵不绝的野草,深深植根于地底,往下蔓延,何晏霆立在桥头往下看去,那里的西北来的随军还在练武,他抬眼扫了一圈都没看见臧暨笙的身影,若是在往常,臧暨笙一定是在这处督练的。 何晏霆问身后的暗五:“这几日怎么没见臧将军?” 暗五走上前对何晏霆说:“殿下,将军告病了。” 何晏霆走下桥头,他眉眼细长,眼尾微微上挑,看起来不甚亲和,多了几分淡漠:“他怎么了?” 暗五说:“听说是风寒。” 何晏霆抿唇笑了笑,便抬眼看了一下头顶灼日:“这都炎炎烈日了,怎么会风寒呢?” “去看看他。” 暗五撇撇嘴:“不知。” 没一会儿何晏霆已经走出桥头,到了柳梢处,风吹起他的衣摆,显得他的身量修长,难得的清逸,如谪仙一般。 他侧过身喊了一句:“暗五。” 暗五抬头,便听见何晏霆说:“去买个糖葫芦。” “啊?”,暗五挠挠脑袋,“臧将军也不吃啊。” 何晏霆说:“叫你去就去。” 暗五翻身上马,就对何晏霆说:“得嘞。” 何晏霆最近一些时日总觉得身子不大爽利,总觉得缺少一些什么,到了宰相府就闻到了满园的芙蓉香,才觉得神清气爽,他便闻着香气,绕到了宰相府的后院, 宰相府里栽种着成片的荷花,荷花浅浅的根植在淤泥中,绿色的茎页被风吹拂,臧海清歪躺在亭台旁的躺椅上,全身都是粉嫩的白,若是走近看着,便能看见他耳轮上细小的粉色绒毛,看起来可爱极了。 臧海清左看看又看看,对着面前的小厮说:“那块冰歪了,你们快扶起来。” 小厮便走上前来将解暑的冰凿撬动冰块进行调整。 臧海清歪着脑袋,眼睛大大的:“哎呀,不是那块儿,是左边的。” 身后的荷月走来:“少爷,吃些玉提子吧。” “嗯。” 他拿起一颗,放在嘴里:“这颗不好吃,一点都不酸。” 他的嘴角还流着玉提子的汁水,他用舌尖轻轻的将汁水舔干净,像是一只小猫一样,他的头发披散但不凌乱,长的到了腰身如瀑布般垂下。 何晏霆拿起一个伸在他的面前:“那这个呢?” 臧海清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猛然回头看见何晏霆一身清朗,白衣被风吹起,弯着腰靠近臧海清,何晏霆的一绺碎发扫在了臧海清的额头。 “唔。”,臧海清红了脸便垂下头,“是你啊。” 何晏霆从身后拿出冰糖葫芦伸在他的面前:“冰糖葫芦串儿吃不吃?” 臧海清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一下:“想吃。” 何晏霆勾唇伸出手:“一两银子。” “啊?”,臧海清看着何晏霆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你要抢钱啊?” 何晏霆轻轻地敲了敲他的额头于:“礼尚往来,小傻子。” 继续伸手讨钱:“给不给?” 臧海清抱着小肚子,声音小小的:“可以赊账吗?” 何晏霆眯起眼睛笑了笑:“可以啊。” 又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臧海清:“但有利息。” 臧海清撇撇嘴,小脸气得通红:“奸商,我就没见过你那么坏的奸商。” 何晏霆又靠近了他一分,闻到了久违的荷花香便心满意足的起身。 臧海清和何晏霆的距离刚刚就是鼻尖贴着鼻尖,将将触碰,他顿时脸颊红了一片。 何晏霆逗他:“以后你的荷花香只让我闻好不好?” 臧海清睁大眼睛说:“这就是你要的利息吗?” 何晏霆笑着摸了摸臧海清的脑袋:“不逗你了,吃吧。” 臧海清大口的吃着冰糖葫芦:“唔。” 何晏霆准备起身去看看臧暨笙,刚准备走,就被臧海清抱住了腰身,何晏霆侧身看他:“怎么了?” 臧海清杏眼微闪:“你去哪?” “去找你大哥,听说他病了。”,何晏霆笑着看着这个小家伙,觉得他有趣极了,忍不住逗逗他,“怎么了?清儿想和我多待一会儿么?” 臧海清紧张的说:“你不是...不是...” “不是说要抱抱我的吗?”,臧海清声音越来越小,“我们还拉钩了。” 何晏霆觉得小傻子还真挺天真烂漫的:“小傻子记性还挺好。” 现下小厮和婢女都在一侧,何晏霆只得对臧海清说:“现下不行,等下次好吗?” 臧海清说:“你说话不算话,以后不和你玩了。” 何晏霆戳戳臧海清的脸颊:“乖,下次还给你带冰糖葫芦。” “一串不够。”,臧海清伸出三个手指头,“要三串。”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弯起来如一蓬月亮船的眼睛说:“好,下次给你带三串儿,小心吃多了坏牙。” 暑热难忍,臧海清穿着一件青色的云纱,衬得他肌肤更加有光泽,他在□□等何晏霆出来等了很久了,他热的出了满头的汗,一侧的婢女荷月不停的拿着帕子替他擦拭,但是何晏霆和大哥聊的时间太久,他等的焦急。 不一会儿,大哥房中的门才开,臧暨笙满脸的疲惫,臧海清知道大哥是因为他和二哥怀孕的事儿而神色凄然,臧暨笙又和何晏霆攀谈片刻,才将何晏霆送出府中。 臧海清一看见何晏霆离开,便准备悄悄的从后门溜出去,他最近太想念何晏霆身上的味道,肚子里的宝宝也想。 荷月一转身就看见身旁的臧海清不见了,便四处寻觅,最后看到了臧海清朝大门外跑去,便喊:“唔,少爷你别跑那么快。” “嘘。”,臧海清停住脚步,“荷月,小声些,别那么大声。” 荷月走上去搀着臧海清:“夫人让奴婢看顾好你,公子肚子里可有一个小少爷呢。” 臧海清低着头看着自己隆起的小腹:“你怎么知道是个小少爷,我倒觉得小姑娘比小子可爱多了。” “少爷,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嘛?”,荷月扶着额头,“咱们回去吧。” 臧海清晃了晃荷月的手腕,撒娇的说:“我想吃桥东头的蜂蜜烧饼。” 荷月没了脾气:“那奴婢去给你买,咱先回去?” “我在这等你。”,臧海清乖巧的站在一旁,“快去吧。” 荷月说:“可是...” “别可是了。快去吧...”,臧海清推着荷月让她去买,“好姐姐,快去吧。” 荷月只得同意,不放心的叮咛:“少爷你可千万别离开。” 臧海清立刻乖巧的点头:“我一定不离开。” 等荷月离开,臧海清终于喘一口气:“终于支开荷月了。” 突然肚子疼了一下:“唔。” 臧海清撅起小嘴:“你怎么又不听话了,宝宝。” 他摸摸自己的肚皮:“让你爹爹抱抱我,你就会舒服一些了。” “乖,听话。” 因为孕期,他对香津的气味极其的敏感,街道里传来一丝淡淡的白紫苏的味道,他小心翼翼的护着肚皮在人潮汹涌的街道里穿梭,走到街道最深处时,白紫苏的味道极其的浓烈,他便停住了步伐。 他走进那间叫香满楼的地方,一入眼的便是香艳至极的女人和小倌们,他臊红着脸赶紧低下头,只得循着香味往前走着。 刚走到二楼拐角处,就被人拦下,那人是这里的龟奴:“少爷留步,二楼已经被贵人包下了。” 打底下也上来了几个喝的醉熏熏的男人,其中一个眯着眼看着臧海清,满脸横肉,看起来油腻极了:“呦呵,哪来的矜贵少爷,你看看长得多俊俏。” 另一个满脸麻子的人伸手就想摸臧海清,臧海清吓得后退,那人便笑得更加的大声:“这是你们新来的粉面倌人吗?” 突然一只手握住了臧海清的肩膀,臧海清抬头就看见了那个人五大三粗的看起来就很凶狠,那人眼睛眯起打量臧海清:“极品呐。” 臧海清吓得脸色惨白:“别碰我。” “春满楼的货色越来越合人胃口了。”,那人将臧海清拽了过来,“来,跟爷玩玩。” “不玩。”,臧海清摇头就准备离开,“我要走了。” 那人看见臧海清柔弱的不能自理的那个样子,更想欺负他了:“你看这哭的梨花带雨的,爷心疼极了。” “来,让爷疼疼你。” 臧海清使劲推开但那人丝毫未动:“唔,不要碰我,我要告诉我大哥。” 那人挑眉:“哎呦,爷好怕啊。” 因为惊吓,臧海清的肚子疼了一下:“唔,肚子。” 他蹲下身,委屈的说:“疼。” 突然一个黑影窜出,狠狠的将那个男人踹到在地,随即便扭着他的手腕。 “谁啊你是?知不知道本少爷是谁?”,那个男人张口就骂,“给我松开。” “哪里来的地痞流氓?”,暗五冷哼一声,“敢扰了我们殿下的清净。” 龟奴小心翼翼的作揖:“孙公子,里面的是二殿下。” 孙公子突然面色慌张,便呵斥龟奴:“你怎么做事的,怎么不拦着点儿?” 龟奴只得连连道歉。 孙公子看了一眼臧海清,满眼还是贪恋,但又转身对着暗五说:“对不住啊大人,小人这就退下。” 臧海清的肚子坠的生疼:“唔,疼。” 门突然打开,何晏霆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倚靠在门旁,手里端着一壶酒,喝的浑身都是酒味。 他对臧海清说:“小傻子,你来了?” 臧海清点点头,眼睛里还是惊吓未定的红:“嗯。” 何晏霆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拿出帕子擦拭臧海清眼角将坠未坠的眼泪:“来找我干什么?我可没冰糖葫芦哄你。” 小腹疼的厉害,臧海清面色惨白,他小声的求何晏霆:“肚...肚子疼,我想坐坐,可以吗?” 何晏霆转身进屋:“进来。” 臧海清小心翼翼的跟了过去。 “嗯?”,何晏霆指着暗五,“你不可以进来。” 暗五撇撇嘴:“哦。” 因为屋子里全是白紫苏的味道,小腹里的胎儿贪恋的汲取他父亲二帝味道而不停的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臧海清害怕何晏霆听到便坐的很远。 何晏霆挑眉看着坐的跟他十万八千里远的臧海清说:“小傻子,坐那么远干什么?” 臧海清没说话,头低的更狠了。 “最近怎么又胖了?”,何晏霆起身走到臧海清那里摸了摸臧海清的额头,“怪可爱的,藕带一样,嫩生生的。” 何晏霆朝他伸出手:“来。” 臧海清小心翼翼的牵着何晏霆的手,何晏霆问他:“怎么跑出来了?” 臧海清贪恋的闻着何晏霆的味道:“找你。” 何晏霆挑眉,他勾着臧海清的下巴,臧海清被迫抬起头,眼睛里红红的:“嗯?” 何晏霆笑着说:“傻子,找我做什么?” 臧海清不好意思的说:“你说过要抱我的。” “讨债鬼,赖不掉了。” 臧海清委屈极了,他伸开手,像只被欺负惨了的兔子向主人求安抚:“抱。” “你大哥知道了怎么办?”,何晏霆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想着这小家伙怎么那么可爱,“他会不会打我,说我欺负他弟弟?” 臧海清没有得到何晏霆的抱,更加委屈了,带着些微的哭腔:“那。那我们不让他知道好不好?” 何晏霆低头就看见臧海清眼睛里全是泪:“怎么哭了?傻子。” 他只得将臧海清揽在怀里哄着:“来,抱。” 臧海清扑进何晏霆的怀里,紧紧的搂着,生怕何晏霆反悔:“怎么抱的那么紧?” 何晏霆无奈的说:“松开些傻子,勒痛我了。” 臧海清撅着嘴:“不可以叫我傻子。” “小笨蛋。” 臧海清摇摇头:“也不可以叫我小笨蛋。” 臧海清眼睛清亮,里面如有一团星火,何晏霆看了看,便说:“你的眼睛真漂亮,像极了你大哥。” 14、难过 月如清泓透过窗棂照进屋子里,臧海清的脖颈被月光镀了一层细融的光泽,看起来更是莹润如玉,让人想要触摸。何宴霆今日乘兴喝了几壶烈酒,酒意早已上来,他眼睛微微眯起,一直盯着臧海清的脖颈处,那里似乎有些狰狞,像是被人咬过。 有一瞬间,他作为天乾的占有欲作祟,想要狠狠的咬上,在上面盖上自己的印记,但是他此时此刻还是有一些清醒的,便强忍了下去。 臧海清突然抬眼对上何晏霆的眸子,带着期盼:“你可以摸摸我的肚子么?” 看何晏霆没说话,就低下头,小声地说:“就一下下好不好?” 何晏看着他像一只不禁逗弄的兔子一般,仿佛只要得不到自己的许可,就会大哭一场:“怎么喜欢让我摸小肚子?” 他恶趣味上来,偏偏拿话激他:“不会是怀小宝宝了吧?” 臧海清被何晏霆说中心事儿,本能的睁大眼睛,紧张的吞咽口水,何晏霆觉得真不能给小傻子开玩笑,他真的会当真的:“肚子鼓鼓的倒是像极了怀孕了。” 臧海清紧张的捏着自己的衣角:“我...我...” 何晏霆缓缓靠近他,看着臧海清的眸子:“不逗你了。” 臧海清这才知道何晏霆在逗弄他,便有些生气,小眉头蹙起,虽然委屈但还是有些生气的说:“摸一下。” 何晏霆刮刮他的鼻子:“好凶啊小公老虎。” “来。” 臧海清被何晏霆紧紧的抱在怀里,舒服极了:“唔。” 何晏霆低下头,喝了几壶烈酒,灼的嗓子逗有些干哑:“舒服吗?” 臧海清满足的点头:“嗯。” 臧海清点头的时候,额头蹭着何晏霆的衣衫,像极了撒娇。 何晏霆对他说:“以后不要偷跑出来,你大哥会担心的。” 臧海清孕期缺少了太多来自于天乾的陪伴,肚子里的孩子因为另一位父亲的靠近而不断的希望能够汲取更多的香津。 他不停的用额头蹭着何晏霆的衣衫:“贴贴。” 委屈的说:“可是我不跑出来,你不会见我,也不会抱我,对吗?” 夏夜虽有凉风习习,但还是暑热难解,臧海清有些热了,他说:“好热,你还愿意当我解暑的冰么?” “嗯?”,何晏霆觉得这话有些熟悉,“我有说过这句话么?” 臧海清撇撇嘴,明明那日他们怀上小宝宝的时候,何晏霆说过的。 臧海清不高兴的撇撇嘴:“你总是喊我傻子,我看你才是傻子,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何晏霆觉得小傻子生气的样子也很可人,便低下头吻着他的唇瓣,臧海清发出猫叫一般:“唔。” 何晏霆尝到了蜜一样的味道:“好甜。” 臧海清被吻的失神:“可以多抱抱我么?不要那么快松手。” 臧海清的样子在月光和烛火的交织下显得更加的诱人,何晏霆笑着说:“唔,你又来招惹我。” 他看着臧海清清亮的眸子:“你记得是你先招惹我的,所以不要喊疼。” 烛火摇曳,月光浅照,芙蓉飘香,共赴巫山。 “我有些...有些困了...”,臧海清被欺负怕了便拉着被子就说,“我想睡觉了。” 见何晏霆还有些意犹未尽,便紧张的说:“不要,不要那样了。” 何晏霆笑着说:“你倒是现在才觉得累了。” 无奈的揉了揉臧海清的额头:“小家伙你可真是只管杀不管埋。” 何晏霆看臧海清是真的累了,便说:“让暗九送你回去好么?” 臧海清有些不舍的看着何晏霆:“那你再摸摸我的肚子。” “下次还可以见你吗?” 何晏霆摸了摸他的圆鼓鼓的小肚子:“会见到的。” 臧海清跟着暗九离开的时候,几乎是一步一回头的看着何晏霆,何晏霆笑着说:“真是有趣的紧。” 待臧海清走后,何晏霆躺在床上半晌都睡不着,满脑子的都是臧海清那双眼睛,盈着秋水,微微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但偏偏会趁他不注意的抬头偷看的样子。 不知道为何一想到他,自己的心脏跳动就会怦然加快,小鹿乱撞一般。 何晏霆翻来覆去好多会儿都难眠,索性站起来踱步到庭院,暗九急忙跑来,小声地说:“殿下,殿下,东宫那边已经殁了。” 何晏霆挑眉:“什么时候的事儿?” 暗九声音更低了:“辰时三刻。” 太子死的不算是好时候,他这些时日正准备向陛下说讨封去封地的事儿,这些太子丧葬一耽搁,又不知道下个合适的时机在何时了。 暗九说:“现下宫里传旨让皇子们入宫。” 何晏霆蹙眉,他今日喝了许多酒:“我身上还有酒味么?” 暗九支支吾吾:“酒味倒是没有,但是...” 何晏霆看他:“什么?” 暗九只得说:“荷花香扑鼻。” 何晏霆太阳穴突突的跳,倒忘了这回事儿了,便说:“津带拿来。” “备马车,速速入宫。” 暗五点头:“是,殿下。” 刚坐上马车,何晏霆就闭上了眼睛,倚靠在一侧的车壁上,暗九垂着脑袋,本想着二殿下讨封去封地,他和暗七跟着何晏霆离开京城,现在暗七还在成渝那里,成渝一直不肯交人。 暗九垂头丧气:“以后日子肯定又不好过了” 何晏霆睁开眼:“日子何时好过了,生在帝王家就是这样,父疑子诈、兄弟相残。” 暗九又开始叹气:“东宫太子的母族是威将军一派,驻守边陲多年,早已秉功自傲,现下猛地失去太子这一根基,以后还不一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何晏霆说:“不是还有十三皇子么?魏答应给皇上生的小儿子,魏答应是前些年威将军从滇西寻来的。” “他个成精了的狐狸,早给自己又铺了一条路了。” 暗九睁大眼睛:“可魏答应当时我们查过的,怎么没查出来?” 何晏霆挑眉:“老四在这里面起了一点作用。” 暗九抬头说:“四殿下怎么和太子母族勾连上了?要不要属下去查一查。” 何晏霆摇摇头:“不必了,容易打草惊蛇。” 刚一下车,大老远就看见熟悉的身影,那人身量修长,比前几日更瘦了。 暗九说:“殿下,那不是臧将军么?” 何晏霆看到了月光下的臧暨笙和榕膺,两人面对面站着。 榕膺对臧暨笙说:“好些了么?” 臧暨笙疲惫的说:“总是嗜睡、疲倦、没有精神,只能吃酸的,吃别的就会吐,尤其不能闻油腻的,靠近一点都不能。” 榕膺问他:“还有其他的症状么?” 臧暨笙摇摇头:“暂时没有了。” 榕膺对他说:“怀孕的人就容易这样。” “多走走路,别老是闷在房间里不出去。” 臧暨笙点头:“嗯。” 月光如一泓水,倾泻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照的极其耀眼,臧暨笙看着榕膺的眸子都亮起如星子:“司丞大人,近来好么?” 榕膺面对臧暨笙的时候总是不敢和他对视:“嗯。” 臧暨笙看着榕膺羞红的脸颊,自己莫名的也脸红了,他沉声说:“若是空暇,就多来宰相府看看清儿。” 哑声:“也看看我。” 榕膺猛地抬眼:“将军。” 臧暨笙盯着榕膺:“不愿意么?” 榕膺拼命的点头:“奴婢愿意的。” 何晏霆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阿笙怀孕了,阿笙喜欢榕膺,阿笙现在一个人待产,竟然没有告诉他。 心脏酸涩。 暗九看着何晏霆的脸色不好便说:“大人您怎么了?” 何晏霆念念的说:“怀孕了?” 暗九一头雾水:“啊?谁啊?” “别问太多。” 何晏霆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孩儿,还在阿笙的肚子里,他做梦都没想到。 暗九看着何晏霆微微勾起的唇瓣:“殿下您怎么笑了?” 何晏霆笑着说:“本王高兴。” 他朝暗九朝朝手:“过来。” 暗九走过去:“怎么了殿下。” 何晏霆拍着他的肩膀:“王府中空虚不热闹,本王是不是该娶一位王妃了?” 暗九属实回答:“殿下确实到了该娶妻的年龄了。” 但又好奇:“殿下看上了哪家的小姐了?” 何晏霆摇摇头:“不是小姐。” “不会真的是臧将军吧?”,暗九吃惊的看着何晏霆,“属下在军营里就觉得殿下对臧将军有点别样的情愫。” “多嘴。” 何晏霆突然想到了什么:“母妃曾留给我一串儿玉葡萄,玉色虽莹润,但不算是上佳姿色,是母妃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若是我给他,他会嫌弃么?” 暗九知道臧暨笙品行极其好,便说:“臧将军定然不会。” 何晏霆拿着自己手中的玉葡萄就要给暗九:“今夜送到宰相府。” “啊?”,暗九挠挠脑袋,“明日也来得及。” 但看着何晏霆高兴的样子,暗九也只得说:“好好好,今夜属下就去。” 何晏霆想了一下,应该亲自送给阿笙,阿笙一人怀孕那么辛苦,他便对暗九说:“算了,今夜我亲自去。” 又对暗九说:“寻一些经验丰富的产婆还有奶妈,小时候奶过我的李阿姆可以请来照顾月子么?产夫不同于一般妇人生产,算了,本王还是亲自去问问太医都需要备些什么吧。” 暗九这才反应过来:“臧将军不会怀了小世子了吧?” 何晏霆猛然抬头:“世子?你倒是提醒我了,还得备一些孩子的衣物和礼物。我以前去青州的时候寻的玉壁找出来,到时候要刻上孩子的名字。” 他笑着说:“这几日我就去礼部去找王侍郎,让他给孩子起几个好听的名字。” 暗九无奈:“殿下,这也太早了吧?” 何晏霆摇摇头:“这怎么算早呢?” “我知道的也太晚了。” 喃喃道:“也不知道这些时日阿笙是怎么过的,难怪前几日去见他,他那么精神不济。” 暗九抚着额头,原来二殿下还有这样的一面呢。 宰相府里,臧海清看着坐在他屋子门口的荷月,荷月睁的大大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臧海清,生怕臧海清又不见了。 臧海清坐在桌子前托腮看着荷月:“荷月你眼睛睁得也太大了。” 荷月继续睁大眼睛:“谁让公子上次骗奴婢,奴婢再也不会被你骗了。” 臧海清站起来走到荷月身边,小声地说:“困不困啊荷月?” “不困。”,荷月眼睛被她撑着,“奴婢绝对不困。” 她斩钉截铁的说:“公子再也不要想溜了。” 臧海清也不说话,搬着小凳子坐在她的身旁,看着她。 慢慢的荷月就开始打盹了,打盹也不忘说:“奴婢一定...一定...不...放...你出...去...” 等到荷月睡着,臧海清蹑手蹑脚的准备溜出去,经过荷月的时候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荷月?好姐姐?” 刚走出来,他神清气爽的吸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 他对肚子里的宝宝说:“总是怕我溜出来,就把我关进屋子里,宝宝你是不是也觉得很闷呢?” 刚每走几步,就看见有人熟练的翻墙,又熟练的抄着小道准备经过庭院进到厢房。 臧海清大喊:“唔,刺客。” 那人这才看见臧海清在这里,急忙走过来捂住臧海清的嘴巴:“嘘。” 他靠近臧海清:“别喊。” 臧海清这才看见是何晏霆,何晏霆摸摸臧海清的小脑袋瓜:“小傻子大晚上出来溜达什么呢?” “你怎么来了?”,臧海清有些惊喜,“是来看我的么?” 何晏霆突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他是来看他大哥的,但是总觉得小家伙听了会不高兴。 小家伙却看见了他手上的玉葡萄:“唔。” 他说:“好熟悉。” “你怎么会熟悉?”,何晏霆疑惑,“这是我的,几乎没多人见过的。” 臧海清很认真的告诉何晏霆:“我见过的。” 何晏霆知道小家伙笨笨的肯定又说胡话了,便哄他:“好,你见过。” 臧海清摸着小肚子对何晏霆说:“可以贴贴么?” 何晏霆哑然:“听着清儿,以后不可以贴贴了。” 臧海清抱着小肚子有些惊讶的说:“为...为什么?” 他讨好一样的摇着何晏霆的手臂:“是清儿不听话么?” 眼睛里盈满了秋水:“不乖么?” 委屈极了:“我可以改的。” 何晏霆突然觉得心口钝痛,这个感觉上一次经历还是母妃被人害死的时候,他摸着臧海清的脸颊,替他擦着眼泪:“傻子,不是因为你,是我要娶亲了。” 臧海清停住了哭泣,更加震惊的说:“你,你怎么可以娶别人?” 他低头看着宝宝:“我们,我们不是昨日在一起了么?” 何晏霆心里酸酸涩涩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唔。” 只得哄他:“小傻子,别哭了好不好?” 看着小傻子红了的眼睛,便也不想瞒他:“可是,我喜欢的人怀了我的孩子。” 何晏霆低头:“对不起,小傻子。” 臧海清心脏疼得难受,可是明明昨日何晏霆还对他很好,现在又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他有些无助的抱住肚子:“可我,可我怎么办?” 何晏霆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错事,他的心脏好疼,面对这个少年,他几乎酸涩的开不了口。 明明他肚子里也怀了他的孩子,他怎么能对他那么坏,他有喜欢的人还对他这个样子,兴许一开始都是自己先喜欢上了他,才让他为所欲为。可是宝宝怎么办? “算了,算了,你是不是本来就不喜欢我?”,臧海清眼睛里全是泪水,腿脚几乎瘫软,“一直是我自作多情。” 臧海清穿的一件薄薄的云纱,肚子那里大了一圈儿,只要何晏霆认真的打量一下,就能发现他四肢纤细,肚腹圆润,一看就是一个小孕夫,可偏偏何晏霆疏忽至此,臧海清觉得难过极了。 他拽着何晏霆的手,将他放在自己的圆润的隆起上:“那最后摸摸我的肚子好不好?” 他带着哭腔:“喊他宝宝好不好?” 何晏霆难过的开口:“小傻子。” 他替臧海清擦着眼泪,可臧海清真的跟水做的似的,越擦眼泪越多:“别哭了。” 臧海清一字一句的说:“喊他宝宝。” 何晏霆低头唤着:“宝宝。” 臧海清甩开何晏霆的手:“以后我不会再去见你了。” 看着臧海清单薄的背影消失于夏夜,何晏霆有些茫然,他因为臧海清诱人的香津而意乱情迷,明明就是情欲作祟,怎么又偷偷动了情而不自知了呢? 臧海清一进屋里就关上了门,无力的跪坐在地上,他肚腹颤的厉害,他那种被人抛弃的无助蔓延全身。 他捧着自己的肚子:“呜呜呜宝宝,我好难受,你爹爹不要我,也不要你了。” 心脏钝痛,他一开始觉得何晏霆对他是温柔的,可现在怎么能告诉他,他有喜欢的人了呢? 他指着心脏委屈的说:“这里怎么会那么疼?” 宝宝还没出生,要是他出生知道何晏霆不要他,他会有多难过。 臧海清对肚子里的孩子说:“不过爹爹还是让他喊了你一句宝宝,以后他会喊别人,不会喊你了。” “以后你和我过,好不好。” 15、裹挟 风微微扬起满地都落尽了夏果,果子掉落在地时碎了壳子,流出了丰盈的汁水,闻着味道应该是酸涩的。 臧海清闻着酸味儿便咽了口水,近几日他爱极了酸食,大哥便让小厨房换了花样的给他做酸食,小厨房做的酸甜口偏多,但直到他前天突然坏掉了一颗牙,大哥便不让他一直吃小厨房特供的酸食了。 他走过去想要捡起一颗尝尝,刚走到树下,就被一颗熟透的夏果砸了脑袋,他换了位置又要去捡,但又随即又有一颗掉落下来,砸到了他的手背。 臧海清抬起脑袋,蹙着眉头向上看去,他看见他二哥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坐在树上粗壮的枝干上,准备借由树的高度而跨步到一米之远的墙头上。 若是普通人都觉得惊险,更别说有了月份的孕夫了。 臧海清倒吸一口气:“二哥,你在做什么?” 树干并不坚固,白西岳已经比着从前圆润很多了,但他还是四肢纤细,只是腰身宽了一些,风吹过他的发丝,让他看起来更美了几分。 臧海清紧张的搓手:“快下来,太危险了。” 白西岳低下头和臧海清对视:“清儿?” 白西岳稍微动一下,那枝干就跟被风吹雨打般剧烈的颤动,看的臧海清胆战心惊的,头上都冒了汗。 臧海清紧张的皱紧自己的小眉头:“别啊二哥,快下来。” 白西岳有些着急,他生怕臧海清真的把人喊来,便牵动了自己的肚腹,疼得他小声的嘶叫:“唔。” 臧海清抬头看着树上的白西岳:“你不下来我就喊人了。” 臧海清左顾右盼都没看到周围有仆人跟来:“看顾你的阿嬷呢?怎么任由你爬树啊?太危险了。” 白西岳生怕臧海清喊人,便小心翼翼的踏上梯子:“好清儿,别喊人,二哥这就下来。” 日头高照,树影婆娑,一抹强烈的光照在了白西岳的眼眸,他本能的抬手捂眼,未料到脚下不稳,朝后倒去:“唔。” 臧海清吓的跑过去扶稳梯子:“啊,二哥。” 白西岳还是摔了下来,像极了刚刚砸到臧海清的夏果,摔在地上的时候,口腔里吐出来了鲜红的血液,看的人触目心惊。 臧海清觉得自己的小腹也开始痉挛了,兴许是肚子里的宝宝也跟着他一起害怕了。 到处寻白西岳寻不到的曹阿姆听见臧海清的喊声也急忙跑来。 一入眼就是白西岳躺在地上,疼得弓起身子,嘴角流着血:“哎呀俺的亲娘啊,二少爷您咋跑出来了。” 走到白西岳身旁就哭着喊着:“咦俺就打个盹你就跑出来了,要了俺这条老命了。” 白西岳捂着自己的肚子,泪眼婆娑,几乎声音都嘶哑了:“肚子,肚子,疼。” 曹阿姆才向下看去:“俺的天呐,都是血啊,这是要小产啊?” 臧海清也跟着看去,急的立刻就站起身子跑到巷子外大声喊着:“来人,来人,二哥流血了,去找大夫来。” 那些个小厮听见声音立刻就去,完全不敢耽误:“是。” 臧海清回到院子里的时候,白西岳脸已经惨白了,丝毫不见血色,臧海清拿着帕子替他擦口角的血迹:“二哥,别怕,他们去找人了。” 白西岳却紧紧的拽着臧海清的袖口:“清儿,帮我,只有你能帮二哥了。” 臧海清说:“二哥你说。” 白西岳声音越来越小,他几乎没了气力:“去东门大街的昼椿画舫找孔笙,让他告诉四殿下,说我有了他的骨肉,困在府中没办法出来,让他想办法来看看我。” 白西岳肚子疼极了:“唔。好疼。” 臧海清乖巧的点点头:“好,二哥,清儿去。” 小厮寻了大夫来,整个院子的人都手忙脚乱的,尤其是曹阿姆哭的让人觉得她心都要撕碎了,臧海清还没从刚才那一幕缓过来,就看见白西岳急切的看着他,臧海清咬咬牙跑出去。 臧海清背着荷月偷偷溜出大门口,手里拿着小小的地图,那是他大哥特地找人给他绘的册子,他指着上面一个红红的点儿,又抬头看看眼前的牌匾上面写着东门大街,臧海清这才喘一口气。 东门大街繁华,人挤着人,还有不绝于口的叫卖声:“冰糖葫芦串儿嘞,酸酸甜甜便宜卖喽。” 不出意料的肚子想了一下,臧海清摸了摸自己又大了一点的肚子:“宝宝想吃吗?” 现在的肚子上已经开始长一些纹路了,像爆开的夏果,看起来不甚美观,臧海清摸着不好看的小肚子轻轻的说:“宝宝乖,先去找那个叫孔笙的人,之后爹爹给你买。” 肚子又咕噜一声,臧海清笑着:“乖啦。” 他一点一点的找着,找到了巷子里最深处的画舫,画舫大门紧闭,看起来不像是做生意的。 他推开门走进去便看见满墙的玉葡萄画作:“唔,这就是昼椿画舫么?” 玉葡萄画作仿的是他的流笔,但细绒的葡萄上面不该多几丝青斑,应该是仿作的人故意加的。 店里的掌柜的看见臧海清走来便走上前去:“公子,来寻什么画呢?小店刚进了一批翰林宋清远的山水图,要不要瞧一瞧?那远黛画的可真是妙极了。” 臧海清摇摇头:“不寻画,我来找人。” 掌柜问臧海清:“公子找谁?” 臧海清眨眨眼睛:“孔笙。” “孔老板?”,掌柜的上下打量着臧海清,“你找孔老板做什么?” 臧海清声音小小的,像极了猫:“有事的。” 掌柜的没作他想便说:“好嘞,小的给您叫去。” 缓缓便有一人穿着白色的雀纱走来,他眼眸细长,眼角带了一粒红色的痣,看起来很是清冷。 他问:“谁找我?” 臧海清急忙说:“我,我找您。” 孔笙打量起何晏霆,只是眸光中暗暗压下的还有几分喜悦:“公子有何事?” 臧海清捏了捏手心,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其实很是紧张:“家中二哥托我向您带话,他腹中有了四殿下的孩儿,家中大哥不让他出来,他想让您告诉四殿下,让四殿下来看看他。” 孔笙挑眉:“家中二哥?白西岳?” 臧海清眼睛睁的大大的:“嗯。” 孔笙冷冽的唇微微勾起:“我已知晓,多谢公子。” 臧海清肚子颤了一下:“唔。” 孔笙注意到了何晏霆的腰身,那里不正常的隆起,他眸子暗了又暗:“公子也怀有身孕么?” 臧海清有些尴尬,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个小孕夫:“我,我要走了。” 孔笙看着臧海清,臧海清比之从前瘦了不止一点点,脸颊都瘦的有了尖尖的下巴。 待臧海清走了很远,孔笙才意犹未尽的说了一句:“宁音,再见。” 远处的茶楼上何晏霆微微挑眉看着昼椿画舫,他穿着黑色的衣衫上面用的是金丝暗纹,看起来华贵又冷冽极了。 暗九给何晏霆斟茶:“殿下,从臧少爷进昼椿画舫之后,您的脸色就一直没好过。” 何晏霆轻轻抿了一口:“他之前来过昼椿画舫么?” 茶香缭绕唇间,让他想起来臧海清的唇瓣,软而厚实,小小的唇瓣蜜一样的甜。 暗九摇摇头:“不知,但属下可以去查。” 何晏霆眸子沉了下去:“查查他出事儿之前都和谁结识。” 街市上叫卖声不绝于缕:“冰糖葫芦嘞,冰糖葫芦嘞,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嘞。” 何晏霆低头又抿了一口茶:“暗九,全买了吧。” 暗九抬头疑惑的说:“啊?” 何晏霆淡淡的说:“晚会儿给他送去。” 暗九一根筋的问:“殿下怎么不亲自给小公子,他会记得您的好。” 何晏霆抬眼看了看画舫,那小傻子估计恨毒了他:“不需要。” 刚走出画舫,臧海清就四下去找刚才还在叫卖的人,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臧海清垂头丧气的撅着嘴。 他看着肚子里的那个只想吃的宝宝:“唔,没有了。” 他疑惑的说:“怎么那么快就卖光了。” 他戳戳小肚子:“宝宝,吃不到了。” 何晏霆离得远,他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托着腮看着留下的臧海清,臧海清走路都摇摇晃晃的,看起来笨拙的很,看也可爱的紧。 何晏霆托着腮百无聊赖的想要去逗弄那个小傻子,但是一想到小傻子红着的眼睛,哭的惨兮兮的样子的时候,便心也跟着疼了一下。 如针扎一般,何晏霆在想,也许是因为他和阿笙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罢了。 暗九拿着一大把冰糖葫芦串儿走来:“少爷,您怎么在这?” 臧海清说:“有,有些事的。” 暗九拿了一大捧冰糖葫芦伸在他的面前:“给你的。” “啊?”,臧海清被那么多的冰糖葫芦迷了眼,“多少银子?我给你。” 暗九摆摆手,颇豪爽的说:“嗐,不需要,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他咂咂嘴:“当帮我分担了。” 臧海清小心翼翼的从暗九手中接过那一大捧冰糖葫芦:“多谢您。” 暗九挠挠脑袋:“叫我暗九就行。” “我还以为你是个大恶人呢。”,臧海清拿到之后就咬了一颗在嘴里嚼着,“没想到你那么好啊?” “还爱吃糖葫芦。” 暗九被夸的不好意思了:“哪里哪里。” “我这还有事儿,少爷慢慢吃。” 臧海清点点头:“好。” 臧海清拿着一大捧冰糖葫芦,心想着吃完了再回去吧,不然大哥又要说他坏牙吃甜的了。 他走进了附近的茶楼,对着店下二说:“来一壶清茶就好了。” 小孕夫不能喝浓茶,会肚子痛,他知道的,他在很努力的做好宝宝的爹爹。 店下二引着臧海清走上二楼:“您这边请。” 他刚上楼就把桌子上盘子里的瓜子花生全都挪开,然后把冰糖葫芦一颗一颗都拽下来,放在盆子里,一颗一颗的嚼的嘎吱嘎吱响。 隔壁的何晏霆把背靠在墙壁上,那里离臧海清最近,他能闻到一些淡的不可闻的芙蓉香,浑身燥热的他,也眯起了眼睛,想要压下靠近臧海清的欲望。 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泄了一丝白紫苏味道,将淡淡的芙蓉香裹挟,好似他真的拥着臧海清那般。 16、莽夫 清风朗朗,暑热却依旧难消,庭院里全是浓郁的药草的味道,若是药草平常只是晾晒,倒不至于熏人口鼻。 臧暨笙回来之后大怒,发落了看顾白西岳的奴仆,从太医院找了太医医治,可孩子还是保不住了,现下血崩也止不住,全都靠矜贵的药草吊着命,太医说熬过去这七日,就能活下来。 臧海清每天都和华榕郡主守在白西岳的床边,不敢合眼,生怕白西岳有一点点闪失。 房中的烛火忽明忽暗,华榕郡主蹙眉:“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熬过去。” 臧海清眼睛睁的大大的:“二哥肯定能熬过去。” 华榕郡主叹了一口气:“他怎么和他母亲一样苦命,他母亲就是生子血崩,血止不住,当时就去了。” 华榕郡主想起了那个柔弱的被她丈夫记了大半辈子的漂亮女人:“去之前把我喊过去,让我看顾好你二哥。” 又说:“他不是你父亲亲子,但我扪心自问,也没亏他半点。” 臧海清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便说:“二哥知晓的。” 臧海清轻轻的替华榕郡主揉着肩膀:“母亲你累了,你去休息吧,这有我呢。” 华榕郡主突然拽着臧海清的手腕“”“清儿,你这肚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臧海清肚子颤颤:“我,我自己的。” 华榕郡主看见臧海清这幅可怜极了的样子就没了脾气:“傻孩子,娘是怕你和你二哥一样怀孕受苦,生子有难,还是给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男人生孩子。娘一想想,就难受的想哭。” 臧海清也跟着红了眼眶:“娘别哭了,是清儿不好。” 白西岳疼得嘶叫了一声:“唔。” 臧海清对华榕郡主说:“娘亲别哭了,二哥的病不能让人叨扰的,您快去休息吧,我陪陪二哥。” 华榕郡主揉揉臧海清的脑袋“”“乖乖,别累着。” 臧海清极其乖巧的点头:“嗯。” 最近大哥找人从江南给他带来一瓶金油,听说可以慢慢的消除自己肚腹的纹路,他从怀里拿出那瓶金油倒在手心里,轻轻的掀开衣衫涂抹着,近几日宝宝已经有了胎动,像极了和他在打招呼。 只不过月份越大,他越渴切白紫苏的味道,可无论从哪里都找不到可以替代的香津,他也越来越难熬。 手上刚刚在肚脐处,宝宝就动弹了一下:“唔。” 门外传来轻微的走路声,臧海清急忙穿好衣衫,他看见一个男人穿着矜贵,长相和何晏霆有几分相似,都有着一双上挑的细长的眼睛,好看极了。 臧海清捂着肚子:“你是?” 男人上下打量着他:“白西岳在哪?” 床上的白西岳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他病弱不堪,比之西子更胜几分,男人缓缓朝他走去。 臧海清心想着估计是孩子的父亲来了:“我,我先出去。” 男人看着白西岳瘦的不成样子的脸颊蹙眉:“岳儿,我来了。” “四殿下你来了。”,白西岳想要起身却浑身都没了力气,“孩子,孩子没有了。” “不哭了。”,四殿下轻轻的握着白西岳的手,“孩子没有了,还会有下一个。” 四殿下环顾四周,难闻的血腥气让他反胃:“为什么会被关起来?” 白西岳紧紧的握着四殿下的手,生怕何洛衫松开手:“那天没看顾好清儿,让别人玷污了他,他有了身孕,大哥生气,就把我关起来了。” “果然不是一母同胞的,他就是对你没有半分情分。”,何洛衫冷笑一声,“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白西岳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下地,跪在何洛衫面前,带着哭腔,可怜至极:“殿下带我走。” 何洛衫厌烦极了,但他还是好言安抚着:“岳儿,现下不是好时机。” 白西岳有些呆愣住了,他睁开他微红的眸子,心脏几乎都不成声的要停止跳动,他哑声:“殿下,您有一点点想我么?” 何洛衫勾起他的下巴,戏谑的说:“想极了。” 何洛衫爱极了白西岳的皮囊和他的身体,除此之外,他还真的没别的可取之处。 白西岳勾笑,冷艳如艳鬼和从前不大相似:“你知道我肚子里什么没有了吗?” 他凄然的对着何洛衫说:“一个未成形的胎儿,一个可能生出来会让我抱,会对我笑,会成为我唯一的亲人的孩子,死掉了。” 何洛衫厌恶的看了白西岳一眼,随即撇开了,白西岳拽着何洛衫的手腕:“殿下,您有一点点伤心吗?” “岳儿,你在说什么话?”,何洛衫甩开了他的手腕,“我怎么可能不伤心?” 白西岳被甩的扑倒在地上,再侧身的时候,眼角带着泪,冷笑起来。 何洛衫被他的笑激怒了,走上前狠狠地拽着他的头发:“你不要妄想揣度我的心。” 靠近白西岳,在他耳边一字一句的说:“你配么?” 白西岳被他拽的生疼,可何洛衫看见白西岳这幅可怜的样子,更想欺负他了:“本王来之前还想着好言好语的安慰安慰你,但你太不识好歹了,本王觉得你太不乖了,要狠狠地收拾收拾你,你才不会顶撞本王。” 何洛衫低下头就撕咬着白西岳的唇瓣,白西岳疼得想要推开何洛衫,但白西岳刚小产完一点点力气都没有了:“唔。” 何洛衫泄愤似的的吻完他之后,便松开了他,白西岳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尾还带着艳丽的红:“殿下,西岳对您的用处也就这个了吗?” 何洛衫勾起白西岳的下巴:“唔。” 何洛衫笑了笑:“不止。” 他狠狠地捏紧白西岳的下巴:“你不是梦寐以求的想要摆脱臧家么?” “我给你这个机会。” “我看你幼弟怀了身孕,孩子的爹不知道是哪个贱男人,不如你来做伪证,说这个孩子是我二哥的种。” 白西岳的身下因为小产完还没恢复,现下不停的流着血,他疼得很,又听着何洛衫的话,无奈的嘲讽的冷笑,他白西岳怎么那么贱。 “你笑什么笑?”,何洛衫讨厌极了白西岳这样笑,“谁允许你这样对我笑的?” 何洛衫扇了白西岳一巴掌,扇的白西岳耳畔轰鸣:“唔。” 何洛衫对白西岳说:“说不说?” 白西岳咬紧唇瓣,眼泪止不住的流。 “你又哭了,白西岳。”,何洛衫厌恶的蹙眉,“一次是楚楚动人,两次是惹人怜爱,三次是惹人厌烦。” 白西岳从烛火旁拿出一盆含羞草,他眼睛微红,渴切的看着何洛衫:“殿下,摸摸我的孩子好么?” 何洛衫看见上面的泥土就蹙眉:“唔,这是什么脏东西。” 白西岳脸色一点点惨白,那天孩子火葬,他偷偷把孩子的心脏和骨灰埋了进去:“孩子的心脏,豆芽一般,应该在我肚子里发芽长大的。” 何洛衫觉得白西岳简直不可理喻,便挑眉说:“你疯了吗?” “我摸到了,你想怎么样?”,何洛衫不在乎的抚了一下含羞草,展开的草叶也开始紧闭,“让我对你愧疚吗?你算什么东西。” 白西岳抬眼和何洛衫对视:“我答应你。” 白西岳咬着自己的唇瓣:“有一个条件。” “说。” 白西岳一字一句的说:“给孩子入族籍。” 何洛衫顿时眉心跳了跳,他没想到是这个要求,他又恢复了那好言好语的模样:“白西岳,你听着,他死了。” “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白西岳将含羞草紧紧的抱在怀里:“我知道他死了,我也知道他活着肯定入不了族籍,那他死了总该可以了吧。” 也许是再坏的人都有恻隐之心,何洛衫蓦地心软了,这在他过去的二十年里几乎不可能有的,在今日为这个瘦极病弱的男人破例了。 何洛衫替白西岳擦去他眼角将坠未坠的眼泪:“别哭了,我答应你。” 落花纷纷,落在泥土中,顷刻之间被车轮碾成了尘埃,几个小童在巷子旁嬉戏,儿童声音稚嫩,却朗朗喊着:“海河上,宁音绕宫闱,宛转后亭里,勿浪语,谁道许。” 臧暨笙这几日太过于疲倦,被白西岳和臧海清这两个不省心的弟弟闹的生了一场病,这刚刚痊愈就准备去军营报备,路过街市听到儿歌便问身旁的暗卫:“这些孩子在唱什么?” 暗卫支支吾吾:“就…就是…” 臧暨笙莽撞惯了,他说:“说,支支吾吾的找打啊?” 暗卫只得说:“说的是小少爷肚子的孩子…是…” 臧暨笙心沉了下去:“说。” 暗卫说着:“说小少爷肚子里的孩子是二殿下的。” 臧暨笙气的太阳穴生疼,好兄弟的名讳就在耳畔,他几乎攥紧了拳头:“清儿有孕是谁传出去的?” 又问:“传多久了?” 暗卫说:“倒是没传多久,只不过传唱的太快,大街小巷都知道咱们小公子有孕在身了。” 臧暨笙翻身上马就直直的冲出去了,身后的暗卫愣神:“将军,将军您去哪?” 那不是去军营的路啊。 臧暨笙声音洪亮,若是仔细听,能听出来他的愤怒如涛江不停翻滚:“入宫。” 刚到城门口,侍卫们恭敬的请臧暨笙入拱门:“连晟将军。” 身后有声音传来:“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连晟将军么?” 臧暨笙侧身一看是四殿下何洛衫,便下马朝何洛衫作揖:“四殿下。” 何洛衫挑眉勾笑:“连晟将军这气势汹汹的准备去哪?” 看着臧暨笙怒气冲冲的样子,戏谑的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要去杀人呢。” “是替小公子杀人吗?” 臧暨笙抬眸对着何洛衫挑衅的眸光:“四殿下说笑了。” 何洛衫声音越来越大:“这有什么?别怕丢人,替自家人讨公道才是应该的。” “这童谣传的几乎认认都能哼上几句。” 他继续对臧暨笙说:“海河上,应该是河上海,上下得分明啊,这民间闲野之夫们怎么分不清上下有别呢?” “四殿下慎言,这些话说出口。”,臧暨笙握紧拳头,“有辱您的金口。” 随后臧暨笙便走进了宫门,何洛衫看着臧暨笙的背影,冷冷的说:“莽夫。” 17、算账 驿亭栏杆处,清风几许,吹动了云纱,层层帘幔后的人伸出一双手,轻轻拨开眼前的纱帘,细长的眼尾微微吊起,眼含着笑意,唇微微勾起好看的弧度。 何晏霆轻轻唤了一声:“阿笙?” 臧暨笙站在驿亭的前方,烈日几乎把光倾泻在他的身上,照的他眉头微微蹙起,何晏霆走到他的身旁:“你怎么来了?” 屋檐下的山脊因为早前下过一场雨,清晨雾重霜浓,而滴下一滴清水,落在臧暨笙的肩头,何晏霆轻轻为他擦拭,却被臧暨笙狠狠的扯着手腕:“二殿下,那日接风宴你去哪了?” 何晏霆对上臧暨笙的眸子:“阿笙,我去哪里了你不知道么?” 风吹的强劲,臧暨笙前面的一绺发丝被吹乱了,他的眸子微微发红带着无比的愠怒:“我怎么知道你去哪了?” 何晏霆看着臧暨笙的眼眸红了,还以为臧暨笙是委屈至极,他便有些心疼的说:“阿笙,那日明明你知道的。” 臧暨笙听完之后,心脏钝痛,原来他称兄道弟,这五年同生共死的好兄弟竟然真的强迫了他的亲弟弟,他脚下不稳,差点摔去。 何晏霆紧张的扶着他的腰身,生怕他肚子里的孩子有一点闪失,臧暨笙气愤的甩开他的手:“唔,你干什么?” 何晏霆轻轻的说了一句:“小心。” 臧暨笙满脑子都是好兄弟睡了他弟弟,还让他弟弟有了孩子的愤怒中,眼眶气得更红了:“你别碰我。” 何晏霆看着臧暨笙那么排斥他的靠近,他便叹了一口气:“那日我听见你和榕膺说话了,这里是不是有孩子了?” 臧暨笙挑眉,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二殿下,我是还没有分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天乾,还是天坤,但你也不能这样侮辱我。” 何晏霆被臧暨笙推的后退了几分,他哑声:“阿笙,我们是不是有误会?” 臧暨笙直勾勾的看着他,眼里带着不信任和考究:“我会查清楚那天你究竟干了什么?” 何晏霆第一次看到臧暨笙这样冰冷若冬日寒风的眼神,他生怕臧暨笙误会,明明那天狩猎的时候,阿笙还跟他说他那日爽极了。 他声音沉了几分,带着讨好:“你想知道么?想知道的话,我来告诉你。” 臧暨笙握紧拳头,对上何晏霆的眸光:“我不相信你了。” “我要自己去看,自己去查。” 何晏霆盯着他的小腹,半晌才说:“好。” 风又起,臧暨笙走的干脆利索,只给何晏霆留下一个背影。何晏霆微微愣神,他好像从出生到现在,一直看的都是旁人的背影,他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一次一次的被抛弃,他第一次的想把一颗真心捧在臧暨笙的面前,可总有人避之若浼。 暗九挠挠脑袋:“殿下为什么不告诉将军那天的事,您之前不是还说将军怀了小世子么?” 何晏霆这才转过头不再看着臧暨笙离开的背影:“阿笙他好像一点都不喜欢我。” 暗九不知道怎么安慰何晏霆,他就说:“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日久生情也是常有的事情。” 何晏霆无奈的笑了笑,朝着暗九摆摆手:“退下吧。” 刚走出驿亭,暗九就吃了暗七一记暴炒栗子,暗九抱着脑袋就瞪着暗七:“你大白天的打我做什么?” 暗七戳着他的眉心:“你怎么那么不会说话?” “我怎么了?” “要是真能日久生情的话,将军和殿下在西北同吃同住,怎么一点情都没生出来,你这不是戳殿下的心窝子,给他伤口上撒盐么?” 暗九这才没了脾气,他一个几百年没碰过情的莽汉哪里知道这些:“我怎么想的到?” 暗七瞥了暗九一眼:“笨死你算了。” 微风四起,柳絮漫天飞扬,臧暨笙踱步到了祠堂处,祠堂日日夜夜灼着香火,浓重的烟火让他觉得有些门人,他抬头便看见了天上的鸟雀儿,他未及冠便随着何晏霆去了西北,身上的刀疤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深过一个,两人都无数次劫难过后相视而笑。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后和勾心斗角,当让他觉得都不如西北的阴翳的角落喝着几两烈酒快活。 何晏霆五年前母妃被人陷害致死,母族被人斩尽,朝堂宫内毫无任何可仰仗之人,他被皇上一道旨意贬到西北军营,失意落魄的皇子跟条丧家犬一般不受人待见,但他们相见如故,都有一股子冲劲,在这五年里两人摸爬滚打得到了该有的青睐,臧暨笙觉得最亲近、最熟悉的便是他这个好兄弟了。 可他这个好兄弟背着他折腾大了他亲弟弟的肚子。 他疲倦的闭上了眼,突然听到有脚步声,转身就看见了穿的单薄的白西岳立在门口,臧暨笙沉声:“你这是干什么?” 白西岳脸色惨白,像极了粉面兜在了脸颊上,没有一丝血色可言:“祠堂之内不得见血腥,这些规矩我还是懂得,我不会进去。” 臧暨笙疲倦的撇过脸不再看他。 白西岳声音嘶哑:“大哥,早前我娘亲在京郊留了一片宅子给我,我近些日子想搬过去。”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离开臧家?”,臧暨笙看向白西岳,“父亲对你不好么?母亲苛待过你么?就连清儿都一直护着你。你到底有什么不知足的?” 他想不明白白西岳到底有什么不知足的,府邸中的人都尊称他一句二少爷,他除了母亲的身份为人不齿,除此之外,臧家在竭力的给他所有好的一切。 白西岳淡淡的抬眼看着臧暨笙:“对啊,你们都对我仁至义尽,可你们在一处的时候,我总觉得我是个外人,我是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外人。之前我以为是因为我母亲的缘故,我不被人喜欢,现在看来我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外人。” 臧暨笙第一次听到白西岳说出这样的话,蹙着眉头说:“什么外人内人的?瞎想什么?这家里没人不把你当回事。” 白西岳捏了捏衣角,看着臧暨笙:“那日我看到了清儿肚中的父亲是谁。” 臧暨笙抬起眸子,眸光如鬣狗一般可怖,他走到白西岳身旁,捏着白西岳的下巴,白西岳痛苦的蹙眉:“唔。” 白西岳微微笑了,他挑眉看向臧暨笙:“是二殿下,大哥您的好兄弟,他带着清儿去了别处,很久之后才回来,回来之后清儿就喊着疼。” 臧暨笙手往下了一寸狠狠的掐着白西岳的脖颈,掐的白西岳喘不上气,惨白的脸有了痛苦的红,臧暨笙说:“白西岳,你他么想死?” 白西岳痛苦的挣扎,他想要推开臧暨笙的手腕,却丝毫没有力气:“唔。” 臧海清从远处看来的时候,就看见白西岳被他大哥狠狠的掐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捧着自己的小肚子赶紧跑来:“大哥,大哥,你在做什么?快松开手。” 臧暨笙这才松手,白西岳四肢无力瘫软滑落,大口地喘气:“唔。”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臧暨笙看见臧海清肚子的时候,太阳穴就气的突突的跳,“说。” 臧海清睁着大大的眼睛,摇了摇头:“不,不记得了。” 臧暨笙紧紧的看着臧海清:“你是真的不记得,还是诳我的?” 臧海清的肚子颤了颤,孩子动了一下,他疼的想哭:“呜呜呜大哥好凶。” 烈日炎炎倏忽间变成了乌云密布,臧暨笙拼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乌云积聚,渐渐的落了小雨,臧暨笙站在院子里被淋了半湿。半晌,他转过身子,看向倒在地上毫无力气的白西岳。 臧暨笙眼眸猩红:“白西岳你他么不是做梦都想离开臧家?” “我成全你。” 他大喊:“来人,把族谱拿来。” 臧海清蹲下身子抱紧臧暨笙的大腿:“大哥,不要。” “看到了么?你的那页撕掉了。”,小厮递来族谱,臧暨笙找到白西岳那页,就“咔嚓”撕掉了,纸张飘飘落落在地上被雨水打湿,“你以后不会是臧家人了。” 臧暨笙对小厮说:“把这个贱人给我扔出大门外去。” “是。” 小厮也是第一次看到臧暨笙发那么大的火,便一刻不敢耽搁,他们只得轻轻的抬起白西岳就往外走。 臧海清一看见便急忙站起身,他说:“大哥你不能这样,二哥刚小产完。” 臧暨笙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他抬手揉了揉,便疲倦的闭上眼睛:“这件事你不要再管。” 白西岳被小厮仍在门外,雨越下越大,如浇灌般倾泻而下,他小产过没多久气血双亏,面色惨白,无力的瘫软在地上。他双眼空洞的看着前方,直到一把玉骨伞出现,那握着伞柄的矜贵的男人蹲下身子,将他轻轻的揽在怀里:“我本就对你说过,除我之外,没人真心对你,这下你信了么?” 白西岳淡淡的看了何洛杉:“四殿下,我按照你说的已经给我大哥说了。” “你答应我的事,会做到么?” 何洛杉将瘦弱的几乎没了人样的白西岳揽在怀里:“乖,以后听我的。” 臧海清捧着自己的肚子,急忙地走在雨里,他最近肚子越来越大,像是一个沙袋一般,他走路摇摇晃晃,笨重极了,他走到大门的时候,身子已经被雨水浇透。 他走到门口四处张望,已经不见白西岳的身影:“二哥呢?” 他拉着一个门夫问:“怎么不见了?” 门夫只得实话实说:“不知是何人接走了二少爷。” 雨势收不住,几乎如铜珠般砸在臧海清的身上,荷月赶来为他撑一把伞,他茫然的看着荷月:“二哥真的走了。” 臧海清本就有孕,经不住寒凉的雨势,他面色起了潮红,头有点点晕,荷月看见臧海清的面色绯红不似正常的那般,便抬手抚上臧海清的额头:“公子,您是不是风寒发热了?回屋歇息片刻等雨停了再来找二公子吧。” 回到屋内的臧海清的浑身燥热难安,尤其是脖颈处渐渐的散发出芙蓉香,香气扑鼻,短短片刻便弥漫整间屋子,荷月并不能闻到气味,她只是看到臧海清几乎瘫软在了床榻上,难受的翻滚,小腹也一直颤着。 荷月着急的问:“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奴婢这就给您喊大夫去。” 臧海清觉得难受的睁不开眼睛:“唔,好热,好想贴贴。” 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白紫苏味道的侵袭,可偏偏连一点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臧暨笙站在门外,刚想着敲门,却闻见浓郁的几乎散不开的芙蓉香,他猛然推开房门,看见臧海清抱着肚子在床上痛哭:“想要贴贴。” 孕夫离不开天乾的香津的安抚,可偏偏臧海清从未得到任何的抚慰,这会频繁导致孕夫的潮期到来,使得肚腹痉挛,有早产甚至死胎的可能。 臧暨笙走到臧海清身旁,将臧海清轻轻抱起,臧海清微微睁开眸子:“大哥你带我去哪?” 臧暨笙低下头看着面色绯红的臧海清,神色缓了缓说:“带你去找那个混蛋。” 18、好眠 雨声未停歇,细雨参杂着微风就徐徐的打在小窗上,臧暨笙抱着怀里难受的不停翻滚的臧海清走下马车。 暗七刚刚从成渝处回来,便和暗九换了班,一抬眼就看见臧暨笙皱着眉头走来。 他便问:“将军,您怎么来了?” 臧暨笙看都没看他:“让开。” 暗七从小就跟着何晏霆,在西北的五年里和臧暨笙也是熟的没边,他第一次看见臧暨笙这么生气的样子。 他只得轻声说:“殿下说了,谁都不能进。” 臧暨笙这才抬眼看着他,眼里的杀气涛浪般不绝:“暗七,让开,别让我说第二次。” 暗七眸子也沉了沉,抱拳作揖:“得罪了。” 臧暨笙未等他说完,抬脚就踹开了门,门被踹开了门缝,发出剧烈的“彭”的声音。 这对暗卫来说,算是挑衅,暗七脚步一缓,便出手对着臧暨笙的心脏上方。 何晏霆打开了门,沉声道:“暗七住手。” 入眼的就是臧海清被臧暨笙搂在怀里,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眼睛微微睁开,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似乎还含着泪。 他自从那次给臧海清说了之后,小家伙就没有再找过他了。 何晏霆对臧暨笙说:“阿笙。” 臧暨笙愠怒难消,他对着何晏霆屋里那些个奴仆说:“你们都给我滚下去。” 臧海清微微张开口,小嘴水亮水亮的,像极了泡在水里的樱桃蜜。 臧暨笙看着何晏霆,一字一句的说:“你做下的事儿你认不认?” 何晏霆看着臧暨笙皱起的眉头就说:“认。” 他知道接风宴上他们俩那种事情对臧暨笙来说,需要时间来消解。 何晏霆沉声:“我对不住你。” 臧暨笙突然冷笑一声:“好。” 他把怀里的臧海清搂的更紧了:“好啊,何晏霆。” 臧海清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蜜一样的唇被他自己咬着,看着勾人极了。 臧暨笙抬眸看着何晏霆:“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何晏霆也是第一次看到臧暨笙这副样子,他所认识的臧暨笙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他向来大大咧咧,总是憨厚粗糙的。 “阿笙,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臧海清摸着自己的肚子,肚子里的孩子闻到了他另一位父亲的味道便叫嚣着汲取香津:“唔。” 臧暨笙将臧海清轻轻的放在屋子里的床榻上,没有转身看何晏霆:“安抚他和肚子中的孩子。” “孩子?什么孩子?” 何晏霆愣了一下看向床榻上四肢纤细,但肚腹隆起,整个人燥热不堪,不停的翻滚着,小脸通红,嘴巴微微张开,流出津液,像极了被人玩坏了的模样。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的肚腹,眸子暗了暗:“你不会,不会怀孕了吧?” 他和臧海清是他在茶楼里喝醉的时候在一起的,摆着手指头算,也不过两月,怎么显怀也不会那么大。 只有一个可能,他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在他之前,他还和别人在一起过。 “谁的孩子?” 臧暨笙护在臧海清面前,冷声:“二殿下做下的事儿不认了吗?” “你意思是说这孩子是我的?” 臧暨笙被何晏霆彻底激怒,他紧紧的盯着何晏霆:“难道接风宴上和清儿成礼的不是你么?” 他步步紧逼的走向何晏霆:“二殿下贵人多忘事了吗?” 何晏霆疑惑的说:“怎么会?那日我们不是在…” 臧暨笙声音又大了几分:“那日明明我和司礼丞大人在一处。” “所以,你后来去哪了?” 何晏霆哑声:“我…” 又是榕膺,怎么能是榕膺呢?明明是他。 何晏霆眼眸猩红,他几乎是咬着牙齿:“你怎么会和榕膺在一起?明明是和我。” 臧暨笙疲倦的看了何晏霆一眼,索性不再理他。 过了片刻才说:“他月份大了,年纪又小,身子遭不住没有香津抚慰的疼痛。” “阿笙…那日我听到你和榕膺说怀孕的事儿…难道你讲的是…他怀孕了么…” 臧暨笙站起看着何晏霆:“对,他怀孕了,是你这个混球搞大的。” “可明明不是我的。” “我和他…” 臧暨笙气极了,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偏了何晏霆的脸颊:“唔。” 他几乎咬牙切齿的说:“不是你的是谁的?白西岳说亲眼见到你拐走我家清儿。” 他拽着何晏霆的衣领:“酒后乱x的混蛋,我真眼瞎了和你做兄弟。” 何晏霆这才愣愣的看着臧暨笙:“什么?” 臧暨笙真是恶心透了他,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留给他,走的干脆。 臧海清几乎是跪着起身的,他浑身没了力气,只得喊着:“大哥,别走。” 他爬到门口,被何晏霆拽起身:“呜呜呜大哥。” 何晏霆把门关上,他还没从刚才臧暨笙说的话中反应过来,他盯着臧海清的肚子:“多久了?” 臧海清潮期来的汹涌,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只是像一只乖巧的漂亮小狗那样微微张开口:“什么?” 何晏霆走近他,释放出大量的香津:“这个孩子多大了?” 臧海清潮期的时候,身体完全被本能所支配,他几乎臣服于何晏霆,他乖巧的说:“四个月了。” 臧海清越来越不清醒了,天乾的香津几乎是碾压着他,他只想抱着他贴上去,他手微微伸向何晏霆,却听见何晏霆说:“所以那次你是怀着别人的孩子和我在一起的吗?” 他指着臧海清的肚子:“这里有着别人的贱种,他爹爹却在别人的床闱上像条母狗一样□□发骚。” “这个孩子,他爹知道他的存在知道吗?” 臧海清听清了“贱种”,他其他的都没听清,他却无助的颤抖起来,为什么要这样骂他的孩子? 他伸手就给何晏霆一个巴掌,何晏霆今日一连被这俩兄弟俩轮番打,气性也跟着上来了:“你打我?” 他扯着臧海清的手,看不清的臧海清抬着眼,眼睛里全是泪珠,珠子似的一颗一颗的滴下来。 何晏霆哑声:“你怎么敢打我?” “你告诉了你大哥,是我搞大了你的肚子?这个贱种的父亲是不是不要你了,所以你就死乞白赖的赖上我了?” 臧海清肚子的孩子也跟着颤动,他捂着肚子:“宝宝…” 何晏霆紧紧的盯着臧海清:“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小坏种呢?” “好疼…” 臧海清蹲下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宝宝乖,父亲不要你,爹爹要你,你是不是都听到了?不要怕,爹爹一直都要你的。” 何晏霆听清楚了他的话,面色铁青:“他父亲不要了,也不要你了,你大哥把你甩给我是什么意思?” 越想越生气,这兄弟两个真是要了他的命了:“我是要替那个贱人养儿子吗?” 臧海清委屈极了,几乎嘶吼一般抱紧了肚子:“你能不能不要说了?” 他摸着小肚子:“宝宝都听的到的。” 何晏霆气极了:“听得到?听到的好啊,这样他就知道他父亲是个贱种,不要他了,他爹爹是个坏种,赖上我了。” 臧海清睁开眼,一只小手擦着眼泪:“我没有赖上你。” “是我大哥把我带来的。” 突然之间他的面色苍白起来,何晏霆刚刚大量的释放香津,刺激到了他的腺体,他那里之前带过津带,留有伤口,现在被香津刺激着也跟着放出香津,疼得他捂着脖颈:“唔。” 何晏霆看见臧海清惨白的脸色问:“你,怎么了?” 臧海清猛地推开何晏霆,他一边捂着脖颈一边摸着肚子,眼泪一直的淌,看起来委屈死了:“呜呜呜你从来都是不喜欢我的,但是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招惹我?” 边说边看着何晏霆:“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还有孩子了,我不是走了么?我又不会赖上你的。” 小脸上全是泪痕,睫毛被泪水濡湿,一绺一绺的散开,看起来漂亮极了,小狗一样的眸子看向何晏霆:“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对我的宝宝说这些?” 臧海清委屈的低下头:“你不能一边不要我又讨厌我,还凶我的宝宝啊。” “他有什么错?” 月光清朗,歌女在酒肆中弹唱人间春,臧海清像极了伸手不可得的谪仙,清瘦俊逸又脆弱至极,何晏霆心脏莫名的钝痛,酒性也消了大半。 他蹲身在臧海清的一旁,懊恼的说:“清儿,我喝醉了。” “我说了胡话。” 何晏霆替臧海清擦着眼泪,却被臧海清推开:“别哭了,好不好?” 臧海清唇瓣被他自己咬出了血痕:“呜呜呜你好讨厌,我要回府,我要找我大哥。” 何晏霆将臧海清揽在怀里,拍着后背哄孩子般轻轻的哄着:“好好好,清儿别哭了。” 臧海清一被何晏霆揽进怀里,几乎瞬间所有的委屈都被宣泄,哭的何晏霆的肩头的衣衫都湿了一大半。 何晏霆就这样抱着臧海清,任由他哭着,他微微的将脸颊蹭向臧海清的脑袋:“慢些哭,小心嗓子疼。” 臧海清哭累了,就眼巴巴的看着何晏霆,那种眼神像小狗期待骨头,何晏霆知道臧海清想要香津,他便释放出一些香津,对臧海清说:“靠过来些。” 臧海清摇摇头,眼睛微微的泛着红:“可是你讨厌我靠近你。” 何晏霆看了臧海清一眼,又看向他的肚子,除了肚子有些碍眼,其他的倒都还好,便说:“没那么讨厌。” 臧海清撅着嘴:“我又不会赖上你,你讨厌我什么?” 想来全都是何晏霆的错,他不该喜欢臧暨笙,又招惹臧海清,全都是他的错。 他哑声:“也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原因。” 臧海清没在理他,抱着肚子躲在一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晏霆便摸摸他的脑袋:“孩子的,孩子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臧海清咬着牙:“坏人,会欺负我,骗我。” 何晏霆眼睛眯起:“那么坏啊?” “欺负你什么?” 臧海清气哼哼的说:“欺负我和他成礼,和他亲亲。” “那骗你什么呢?” 臧海清看了一眼何晏霆:“也不算骗我。” “就是我以为他喜欢我才会和我成礼,曹阿姆说喜欢那个人,才能把腺体让出去给他咬。” 何晏霆才明白是那个人骗了这个不精明的小家伙:“所以他不喜欢你,也咬了你的腺体吗?” “嗯。” 何晏霆香津的释放让臧海清觉得有些自在,他都有些困了,眯着眼睛准备打盹,何晏霆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舒服一些了吗?” “一点点儿。” 何晏霆低下头便看见臧海清脖颈处的疤痕说:“我可以看看你的腺体吗?” 臧海清乖巧的撩起头发,露出自己被人咬的狰狞的标记。 何晏霆看见那个疤痕,就能想到那个男人是带着多大的占有欲才能把臧海清的脖颈折腾的那么狠:“清儿还是好傻,给了那个人看,也给我看,万一我也咬上去怎么办?” 臧海清小声的说:“唔,本来就是你咬的。” 何晏霆问他:“你嘀嘀咕咕什么呢?” 臧海清气哼哼的说:“不告诉你。” 何晏霆轻轻碰了碰那个标记,疼得臧海清大呼:“唔,别碰,疼。” 臧海清眼睛睁的大大的看向何晏霆:“你刚才那么生气啊?是因为大哥凶你了吗?” “嗯。” 山月的光倾泻而下,照在臧海清的脸颊上,他本就若小狗一般清朗,现在被照的眼睛里的眸光更加的勾人,何晏霆问他:“你觉得你大哥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臧海清说:“榕膺哥哥那样的人吧,我老看哥哥偷看榕膺哥哥,那年他去西北,还给榕膺留了一方帕子。” “里面包了一把的红豆。” 臧海清努力的想:“叫什么…” 何晏霆沉声:“相思豆。” “对。” 何晏霆无奈的笑了笑:“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山月招来微风,何晏霆推开了小窗,雨声阵阵若银铃般,臧海清伸手,掌心被雨打湿,凉意袭来:“唔,原来是这个意思。” 臧海清贪恋的看着何晏霆,他小心翼翼的凑到何晏霆身旁汲取孩子父亲的香津,可还是被何晏霆发现了:“怎么了?” 何晏霆说:“想贴贴了吗?” 臧海清撅起嘴:“可是你说过不能贴贴了呀。” 何晏霆勾起臧海清的小下巴:“那破例一次好吗?” 臧海清摸着自己的肚子:“以后不要凶我的宝宝。” “也不要叫他贱种,他是我的宝宝,不需要有父亲,有我就好了。” 何晏霆看见臧海清摸着肚子,本就是孩子模样,虽然十八岁了,但还是天真无邪胜过这世间无数,若清风般吹过他的胸膛峡谷,他忍了忍,还是想吻他的脸颊。 那芙蓉香勾着他犯错,原来香津会让他上瘾,他想戒掉却戒不掉,让他一次一次的招惹他。 对不起阿笙,也对不起眼前的小家伙。 可是他忍不住。 臧海清看着何晏霆满带着情欲的眼眸:“你只有醉了才会吻我,和我贴贴。” 何晏霆觉得臧海清聪明极了,他怎么是笨的呢,他能看出来何晏霆对他的情欲作祟,也知道自己不被喜欢。 “不许了。”,臧海清看着何晏霆“你有喜欢的人了。” 小狗一样的眼睛眨了眨:“你醒来的时候会更加的讨厌我的。” 何晏霆揉了揉臧海清脑袋:“嗯,那不贴贴了。” 他还是看着臧海清隆起的肚子不舒服,总觉得他的清儿被人玷污了:“宝宝,舒服一些了吗?” 臧海清肚子动了一下:“唔,动了。” “我给你说了,他能听懂的。” 何晏霆笑着说:“这么聪明啊?” “像谁呢?” 臧海清想了想,看了一眼何晏霆说:“唔,像他父亲吧。” “原来像他父亲。” 雨下的越来越大,风将雨吹进屋子,打湿了何晏霆的衣衫:“孩子父亲怎么哄你和他成礼的?” 臧海清认真的想了想:“就是那天好热好热,想要贴贴,他好冰,抱着像解暑的冰块,我们就一起贴贴。” 何晏霆敲了敲臧海清的脑袋瓜:“唔。” “你可真好骗。” 夜深,芙蓉香和白紫苏交织,臧海清终于在何晏霆身边睡了一个好觉。 19、可恶 楼间小窗被支起,风微微起,门外有人走来,何晏霆抬起眸子便看见宰辅大人臧刻斌站在门外,常年位高权重带来的威压依然给人一种不可小觑之感。 何晏霆朝他笑了笑:“宰辅大人。” 臧刻斌作揖:“二殿下。” 何晏霆打量起臧刻斌:“宰辅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他抬手将小窗落下,挡住了风起:“朝堂之中凡是有些权势的都恨不得避开本王走路。” 他拾子放在棋盘上:“不会是来看本王下棋的吧?” 臧刻斌声音低沉,他向来不和各位皇子深交,何晏霆也很少有机会能和臧刻斌面对面,离得那么近:“二殿下,老夫这次不是作为宰辅来的,是作为清儿的父亲来的。” 何晏霆眼睛微微眯起:“哦?” 臧暨笙走到何晏霆身旁,执着白子便放在了堵截何晏霆的位置,堵了何晏霆的后路。 何晏霆执子深思,便听见臧刻斌说:“落子无悔。” 臧刻斌和何晏霆对视,眼睛里带着一丝愠怒,但常年君臣之道,让他几乎不显露出来:“大街小巷的童谣,二殿下可有耳闻?” 何晏霆仔细看着棋势:“略有耳闻。” 想来想去都破不了臧刻斌的棋局,只一子落下,便放的妙极了:“宰辅大人棋高一着,佩服。” 臧刻斌不缓不急的说:“他自幼和旁人不同,聪颖伶俐极了,十五岁就中了秀才,若不是出了一个意外,他下一年定是翰林苑学生的。” 何晏霆淡淡的扫了臧刻斌一眼:“清儿年少时就名动京城,我也曾听闻过。” 臧刻斌抬起眼便紧紧的盯着何晏霆看着:“老夫曾想着清儿若真的不能像从前一样,便任由他在府中罢了,我和他大哥不会亏待他的。” 声音越来越低:“但是,他的肚子越来越大,我宰辅家定然养的起一个孩子,可是这个孩子无名无份,以后都无法考取功名。” 何晏霆蹙眉:“宰辅大人的意思是?” 他拿着棋子不停的敲打棋桌,面带着愠怒:“孩子我必须认下?” 前又臧暨笙指责他,现下又有臧刻斌亲自出面,便淡淡的说:“哪怕不是我的?” 臧刻斌几乎是盛怒难以自持:“二殿下何出此言?孩子怎么会不是你的?” 何晏霆冷笑一声:“宰辅大人,流言蜚语满天飞,难道我一个个的都要认下么?” “二殿下…” 何晏霆看着臧刻斌盛怒的脸颊,便悠悠的说:“娶他当王妃?那宰辅在朝中的平衡之势就会被打破,你们臧家就算是掺和进了夺嫡之局。你有没有想过臧暨笙以后在朝堂上会更举步维艰,他年纪轻轻又颇有战绩,功勋着目,又和我素来亲近,若是清儿嫁过来,因为清儿的姻亲缘故,宰辅大人和阿笙也会被圣上归为本王这一边。” 何晏霆扫乱了整盘棋局:“局势太混浊了,宰辅大人不该掺和进来,浊了尔等文人傲骨。” 臧刻斌立在他的面前,自始至终文人傲骨让他不肯露出半点下风,他一字一句的说:“不是没想过,老夫乃先帝倾点的状元,一直侍读于当今圣上左右,矜矜业业全为国之大业,死后若得了一个谏臣之名也是遂了夙愿,只忠于当今圣上,不会掺合进夺嫡局势之中。” 何晏霆勾唇笑着:“宰辅大人铮铮傲骨,本王佩服,但有些时候,宰辅大人不要太过于文人血性了,这宫闱之中勾心斗角,肮脏不堪,恐怕比宰辅大人想象的还要可怕的不止一星半点。” “一切都没那么简单。” 何晏霆淡淡的说:“宰辅大人先回去吧…” 臧刻斌握紧拳头:“可…” 随后看见了何晏霆依旧那幅漫不经心的样子,便沉声说:“是。” 臧暨笙一从军营督兵回来,便来了何晏霆处,一进门看见自家老爹,说了句:“父亲,你怎么来了?” 臧刻斌没看他,只是对着何晏霆作揖:“阁中事务繁忙,臣就先告退了。” 何晏霆站起身,对着臧暨笙说:“阿笙,你来了。” 臧暨笙冷冷的看着何晏霆:“父亲来找你,是不是清儿的事儿?” 何晏霆慢慢的走近臧暨笙:“阿笙,这些年的心意,你到底看明白了吗?” 风敲打小窗,略显嘈杂,何晏霆说:“五年前是你在狩猎场上救了我,身负重伤,三天三日才醒来。我落魄去了西北,你随后就跟过去了,五年来我们同吃同住,出生入死,哪一次我不是用命护着你?” “我喜欢你。” 他紧紧的盯着臧暨笙:“可你为什么看不见呢?” 臧暨笙转身就甩了何晏霆一个巴掌,将何晏霆打的口角出了血:“唔。” 臧暨笙紧紧的看着何晏霆:“不许再说了。” 他咬着牙:“趁我还把你当兄弟。这些话给我咽到肚子里去。” “以后就当我没你这个兄弟。” 臧暨笙冷笑一声,便看着何晏霆:“五年前不是我救的你,是误会一场,那日人多嘈杂,具体的我并不知晓,我是去找清儿误入了林子,被人暗算晕了过去,我从始至终都没有见到你,更不要说是我救了你了。” 何晏霆细长的眼尾微微勾起,他争睁开眼眸,不可置信的说:“怎么可能?” 他紧紧的拽着臧暨笙的衣领:“那不是你,还能是谁?” 臧暨笙也不甘示弱的握着他的脖颈:“何晏霆,这么多年,出生入死无数次,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 “阿笙。” 臧暨笙哑声:“好好对清儿。” 何晏霆看着臧暨笙,眸光闪烁若深夜篝火攒动:“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声音也越来嘶哑:“要我娶他?” 臧暨笙点头:“嗯。” “那我答应你。” 臧暨笙推开何晏霆,朝着何晏霆作揖:“殿下,臣告退。” 他们终究生分了。 何晏霆喊了一句:“阿笙。” 无人理应了。 臧海清清晨醒来时屋子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浓郁的香津让他知道他昨日汲取了多少的香津。 暗七将他送回的时候,他看见他大哥正背着手站立在他的屋子前,带着些微的尴尬,臧海清便喊了句:“大哥?” 臧暨笙闻到臧海清身上的何晏霆的香津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他小心翼翼的问:“你,你有没有好一点?” 臧海清眼睛明亮,乖巧的说:“好一些了。” 臧暨笙等了半晌才说:“已经商量好了。” 臧海清杏眼微闪:“商量什么?” 荷月插话道:“少爷和现在的婚事。” 几乎臧暨笙一回来就让人着手婚事的筹备了,臧海清作为天坤,是朝堂上各位矜贵们都想结亲的不二人选,在未出意外之前,臧家就早早的给他备下厚重的嫁妆。 臧海清睁大眼睛:“啊?” “可是…” 臧暨笙揉着臧海清的脑袋:“没有可是…” 随后将臧海清搂进怀里:“大哥不会让任何人委屈清儿的。” 何晏霆果真应了臧暨笙说的,早早的便去皇帝面前求了这道旨意,圣旨一下,谣言瞬间平息,婚事也早早的议起。 待到大嫁之日时,华榕郡主几乎是哭着将臧海清送出门的,臧刻斌也站在大门口看着迎亲车队良久才转过身,臧暨笙更不用说了,几乎是跟了全程,生怕马车颠簸了,礼炮鸣的太响了,动了臧海清的胎气。 臧海清坐在马车里闷的要掀开盖头,荷月看见之后立刻制止:“少爷,不可以掀红盖头的。” 臧海清疑惑的问:“为什么?” 荷月告诉臧海清:“只有王爷可以掀开,他不掀的话,谁也不能掀开。” 臧海清郁闷的说:“唔,可我会被闷死的。” 荷月看见臧海清确实是不舒服极了,便心疼的说:“那少爷小心点,别被人看到了。” 臧海清立刻掀开盖头:“好。” 他送进洞房之后便一直揉着肚子,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好饿。” 臧海清对着身旁的荷月说:“荷月姐姐,我好饿啊,为什么一点点东西都没得吃?” 荷月好生劝着:“不可以吃的,新娘子不可以吃。” 臧海清指着肚子,委屈巴巴的说:“新娘子不可以吃,那宝宝可以吃吗?” 荷月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东西递给臧海清:“兴许可以吧。” 臧海清张嘴就咬下去,吞进肚子里:“这是什么?” “莲子。” 苦味在口腔里蔓延:“唔,好苦。” “那这个。” 臧海清咽了下去,酸酸的味道让他更饿了:“唔,葡萄,好吃。” 门外的人喊了一句:“殿下来了。” 荷月便蹲下身子,臧海清有些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见过殿下。” 何晏霆走进来之后,便看见盖着红盖头的臧海清挺着大肚子立在那里:“下去吧。” “唔。” 何晏霆坐的离臧海清特别远,臧海清被红盖头闷的难受。 他忍了一会儿,是在是太热了便说:“你不打算掀开我盖头吗?” 何晏霆扫了他一眼:“你可以自己掀开。” 臧海清搓着手指,紧张的说:“可是荷月说只能你来掀开。” 何晏霆走过去不带一丝温柔的掀开臧海清的红盖头:“唔。” 臧海清秋水潋滟的眸子微微闪着,蜜一样的红唇勾人犯错,何晏霆猛地看见臧海清这张乖巧又诱人的脸,便有些惊艳到,他转过身说:“闭上眼。” 臧海清疑惑:“嗯?为什么?” 臧海清有着和臧暨笙一模一样的眼睛,便说:“不想看到你的眼睛。” 他在和自己置气,他和臧暨笙生分了,臧家又送来这个怀着别人孩子的臧海清,他总觉得心里憋屈。 臧海清紧跟着问:“我的眼睛不好看么?” 何晏霆沉声:“不好看。” 臧海清听见之后便不再说话了,神色如受伤的小兽一般,何晏霆说:“暑热,你这里太闷了,本王睡在偏殿。” 何晏霆站起身准备走的时候又回过头看着臧海清:“那什么…” 臧海清不情不愿的抬起眸子:“嗯?” 何晏霆沉声:“你半夜想贴贴会偷偷跑去我屋子里么?” 臧海清摇摇头:“不会。” 他戳戳肚子,就算宝宝想要,他也不会去找何晏霆了,说他不好看,真是太过分了,哼。 何晏霆却有些落寞,但随即被他掩盖住了:“哦。” “不会就好。” 臧海清认床,他躺在王府的新床上几乎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早早的便起了床。 一坐起来就伸了个懒腰:“唔。” 荷月听见声音之后便推门进来:“公子,你今日怎么起那么早啊?” 荷月好奇的问:“昨晚,昨晚不累吗?” 臧海清睁开大大的眼睛:“累什么?我很早就睡觉了。” 荷月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臧海清觉得他一出屋子,整个王府的人都去好奇的盯着他看,尤其是他的肚子,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臧海清抬眼看了看天气,清风朗朗:“天气那么好,我们去画舫好不好?我要挑几枝猪鬃毛笔来画玉盘底。” 荷月便说:“好。” 他月份大了许多,肚子隆起的弧度越来越大,他走路都需要荷月搀扶,刚进画舫,便听见有声音传来:“公子,您的帕子掉了。” 臧海清转身便看见孔笙走来,他真是俊逸极了,尤其是眉眼如宸星:“谢谢呀。” 孔笙看了看臧海清:“公子来买些什么?我可以给您介绍。” “想买猪鬃毛笔来画画。” 孔笙领着臧海清去了一旁摆放毛笔的地方:“画什么?” “玉葡萄的底盘。” 孔笙笑着说:“公子也喜欢玉葡萄?” “喜欢的。” 臧海清看着满墙的玉葡萄仿画:“你们家这几幅画其实仿的挺像的,就是颜色没有太正,若是正一些便会好看许多。” 孔笙笑意更深了:“公子小小年纪,怎么会有如此这般见解?我这里还有一幅没上色的画,公子要不要试试?” “那我试试吧。” 臧海清伸出藕段般手腕握着毛笔,小心翼翼的勾勒着,孔笙看着臧海清:“公子手腕怎么那么好看?” 臧海清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手腕藏起来:“这有什么好看的?” 孔笙看臧海清不禁玩笑,便眼眸落在臧海清的画上:“公子画的真好。” “哪里哪里。” 臧海清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一下,“咕噜咕噜。” 臧海清有些尴尬的看了孔笙一眼,便低下头红了脸,孔笙轻轻的对他说:“公子怀有身孕,饥饿是常有的事儿,不如我请公子吃碗牛肉面?” 臧海清问:“这里有吗?” “我来给公子做。” 孔笙转身去了厨房,半晌拿出一团面团说:“公子试过拉面吗?” 臧海清乖巧的摇头:“没有。” 孔笙晃晃面团:“公子想试试吗?” 臧海清紧张的搓着手指,目光却满怀着期待:“我可以吗?” 孔笙朝他伸出手:“我来教你。” “唔。” 孔笙站在他的身后,勾着他的手腕,几乎是手把手教着:“公子学的好快。” 臧海清满心都在自己拉成的拉面上:“哇,真的可以拉成呀。” 孔笙点点头,给他煮了一碗面。 清汤面却浇了臧海清最爱的酸汤汁,孔笙托着腮打量着大口大口吃着的臧海清:“好吃吗?” 臧海清吃的腮帮子鼓鼓的:“好好吃。” 突然之间孔笙喊了一句:“慢着公子。” “嗯,怎么了?” 孔笙拿出帕子轻轻的替他擦着鼻尖:“唔。” 臧海清呆愣愣的看着孔笙,孔笙才轻轻的说了一句:“落了面粉。” “擦去了。” 两人对视着,孔笙的眸子越来越深:“公子的眼睛真好看,像星子一样。” 臧海清抬眼:“真的吗?” 随即便低下了头:“可是他说我眼睛不好看。” 孔笙蹙眉问着:“他?” “他对你不好么?” 臧海清想了想:“不好,有时候对我很好,但是最近对我很凶。” 孔笙神色越来越凝重:“这样啊。” 臧海清却没在意,他大口大口的喝着汤:“唔,好好喝。” 吃的极其满足的臧海清买了一大堆毛笔就准备离开了,孔笙对他说:“公子常来,我下次还做给你吃。” 臧海清眼睛明亮,笑意深深:“那我一定要常来。” “好。” 等到臧海清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夜半了,他一进偏殿,便看见烛光突然被点燃,何晏霆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臧海清突然看见何晏霆便吓了一跳:“你,你回来了?” 殿内还有一些奴仆,何晏霆说:“都退下吧。” 臧海清也跟着转身准备离开,就听见何晏霆说:“我让你走了吗?” “回来。” 何晏霆凑近他的一旁嗅了嗅:“男人的味儿。” 便蹙眉看着臧海清:“你见谁了?” 臧海清乖巧的说:“去了画舫,吃了面,还学会了扯面?” 何晏霆惊讶的说:“你在画舫学扯面?” “谁教你的?” 臧海清捧着肚子:“孔老板。” “孔笙?” 臧海清乖巧的点头:“嗯。” 小肚子也动了动,臧海清揉着小肚子:“宝宝也觉得很好吃。” 何晏霆便探究的捏着他的下巴,臧海清疼得嘶了一声:“唔,好疼。” 其实成礼之后何晏霆也一直烦躁不堪,他几乎一个人待了一天,才稍稍想开,他想着既然和臧海清结亲了,就算现在肚子里的不是他的,以后小家伙再给他生几个小宝宝,他还是愿意和臧海清好好过的。 没想到今天他在偏殿等了臧海清一天都没见他的身影,一回来就带着浓郁的檀木香,他便恼怒了:“宝宝也觉得他的香津好闻么?带着他的味道就回来了。” 他狠狠地说:“之前你和谁乱搞,我不追究了,肚子里的孩子我也认下了。以后老老实实的不要和旁的男子纠缠不清,你成婚了知道么?你是本王的王妃了。” 臧海清也很委屈:“我只是去吃碗拉面,买点猪鬃毛笔。” “然后呢?” 臧海清说:“然后就回来了。” 何晏霆松开手,打量着臧海清,过了片刻才说:“好难闻的味道,脱掉衣服。” 臧海清乖巧的脱掉了外套,何晏霆不满的说:“还脱。” 臧海清脱的只剩下亵裤:“不够,继续脱。” 臧海清委屈的撅嘴,何晏霆继续说:“脱干净了才能进屋。” 臧海清脱的全身光着,何晏霆才满意的看着他白净的肌肤说:“这下可以了么?” “进来。” 臧海清一进来便被何晏霆拉着去了温泉处,他的手腕被何晏霆握的生疼。 何晏霆将他推进温泉里,狠狠地说:“洗洗你一身的臭男人味儿。” 何晏霆说:“手给我。” 臧海清乖巧的把手伸过去,何晏霆握着就使劲拿着艾叶搓着,臧海清疼得喊着:“搓红了。” 何晏霆才放松一点手劲儿,臧海清小声地呼着自己的手腕:“唔,疼的。” 何晏霆看了一眼臧海清:“再有其他男人身上的味道,就不要进王府的门。” 臧海清委屈的撅着嘴,大着肚子在水里可怜的像只狗一样的看着何晏霆。 何晏霆便缓了缓说:“坐上去,腿翘起来。” 臧海清又坐在台上,将两只腿伸在何晏霆的大腿上,何晏霆继续用艾叶搓着他的腿。 臧海清小声问道:“还搓啊?” “唔。” 何晏霆帮他洗脚踝的时候,不小心挠到了臧海清的脚心,臧海清便轻轻的笑了笑:“哈哈哈,你怎么挠我脚心?” 小狗一样的小声,可爱极了,但是何晏霆还是忍着绷着脸:“笑什么笑?” 他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以后不要招惹旁的男人,他愿意好好的和他过日子。 何晏霆口是心非的说:“脏透了。” 臧海清撇过脸:“唔,怪人,坏人,又凶我。” 何晏霆将他小脸扭过来:“嘀咕什么呢?” 何晏霆说:“以后不许出去吃东西。” “为什么?” 何晏霆说:“脏。” “出门要提前告诉我。” 何晏霆装作认真的说:“外面有人拐子,会把你拐走。” 臧海清撇撇嘴:“我又不是傻的。” “你也没多精明。” 臧海清气呼呼的:“哼。” 何晏霆觉得臧海清脸上肉嘟嘟的便捏了捏:“人拐子就喜欢你这肉嘟嘟的样子,看着喜庆。” “喜庆能当饭吃吗?” 何晏霆摸了摸臧海清隆起的肚子:“他们拐你回去生小孩儿。” 臧海清睁大眼睛:“真的假的?” “那不和小母猪一样只能生崽崽了?” 何晏霆点头:“对。” 他很满意臧海清害怕了:“咳咳,所以你去哪要提前告诉我。” 臧海清被何晏霆洗个干干净净,他小心翼翼的穿上衣服:“哦。” 转身就准备离开了:“你去哪?” 臧海清疑惑的说:“在家里去哪也要提前告诉你吗?” 何晏霆口气强硬:“当然。” 臧海清叹口气,明明小家伙样子还学作成熟模样,可爱极了:“去睡觉呢。” “那么早?” 何晏霆说:“今晚和我一起睡。” “嗯?你不是不愿意和我一起睡吗?” 何晏霆继续狠狠地说:“今晚和我一起,省的你又去想其他男人。” “哦。” 何晏霆一个横抱就把臧海清抱在怀里,将他放在偏殿床上,臧海清却缩在一团,何晏霆伸过手:“过来,慢吞吞的。” 何晏霆嗅了嗅他的身上,没有其他天乾的味道了,臧海清却被嗅的感觉很舒服:“唔。” 何晏霆说:“别发骚。” “唔。” 何晏霆逗他:“小母猪。” 小家伙不禁逗:“你才是小母猪。” “被人拐走了就变成生孩子的小母猪了,所以不要乱跑。” “哦。” 何晏霆吓他:“他们会把你拴在栏杆上。” “成天的凌虐你。” 臧海清可怜的说:“不让我见爹爹和娘亲,还有大哥二哥吗?” “对。什么都见不到,我你也见不到。” 臧海清捧着小肚子:“唔,不要吓我呢。” 臧海清的的确确有些被吓到了,他便下意识想揽着何晏霆的手腕,但是侧身的时候,肚子却碰到了何晏霆的手腕,何晏霆说:“小坏种。” “为什么用你肚子蹭我?” 何晏霆来了劲儿,他笑着摸了摸臧海清的肚子:“你肚子里孩子知道你用他蹭我吗?” “我,我哪有…” 何晏霆一想到他出去带着别的男人的气味回来就想教训一下臧海清:“你背对我,我不想看见你肚子。” “哦。” 臧海清躺在一侧,何晏霆却怎么睡不着了,他好像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家伙,他只要小家伙能够和他好好过日子,他觉得娶这个王妃,他也不算太亏。 臧海清半晌都没动,何晏霆说:“睡的那么快?” “可恶,替别人养孩子,还要提防着出轨,带着一身狗男人味道回来。” 他口是心非的说:“讨厌死了,这个小坏种。” 却还是抱紧了臧海清。 臧海清一直睁着眼睛没有睡着,听的清清楚楚:“……” 等到何晏霆睡着打起了鼾声,他才转过身紧紧的抱着何晏霆,小声地又委屈的说:“你也可恶呢。” 第20章【VIP】 第20章 天渐渐凉了下来, 雨季如期而至,昨日的余温早已转冷。 何晏霆在院里里踱步,他一大早的便醒来, 脖颈处遏制不住的想要释放香津, 尤其是他越来越靠近臧海清的时候,于是他早早醒来,在院里静一下心。 臧海清醒来的时候便站起身,打开了小窗,窗外的凉气冲淡了屋里昨日弥漫的香津。 小窗一打开,他便看见何晏霆立在院子里, 两人眸子相对, 臧海清一想到昨日他们相拥而眠, 便觉得有些尴尬, 随即红了脸颊。 何晏霆朝着臧海清走来:“你刚醒么?” 臧海清头低下:“嗯, 刚醒呢。”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白净的肌肤以及他那诱人的唇瓣,眼睛微微眯起:“那么能睡,都日上三竿了。” 荷月端着面盆走来, 准备给臧海清擦洗:“公子有孕在身,嗜睡是正常的。” 何晏霆端过荷月手里的面盆:“给我, 都下去吧。” 荷月愣了一下便递给了何晏霆,何晏霆拿着毛巾沾了水,又拧干了。明明天潢贵胄,手指尖尖上都是茧子,臧海清一想到这厚重茧子曾滑过他的肌肤, 便更不想抬头。 何晏霆睨了臧海清一眼:“过来。” 臧海清捧着小肚子呆呆愣愣的看着何晏霆,何晏霆不满的说:“你躲什么?” 他贵为皇子,都屈尊降贵的要为臧海清洗脸了他有什么不满的。 山不来就我, 我就去就山,何晏霆拿着毛巾走过来,捏着臧海清小巧的下巴,迫使他扬起头颅,臧海清不舒服的喊着:“疼。” 何晏霆看见他的眸光里全是躲闪的害怕,便更生气了。 何晏霆揽着臧海清替他擦洗脸颊:“过来我看看。” 臧海清小心翼翼的把袖子拉的更低,何晏霆看见他的小动作,便拽着他的手腕,一看便看见手腕全红了,都是摩挲后的红痕:“怎么红了?” 臧海清眼巴巴的看着他,无声的谴责,嘴巴也微微撅起,何晏霆说:“我搓的?” “怎么那么矫情,我明明那么轻。” 何晏霆便蹲下身子翻找着他的脂膏:“我给你擦药。” 脂膏冰冰凉凉的,臧海清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在嫁过来之前,娘亲曾经也给他很多瓶这样的脂膏,还告诉了他这些脂膏的用处,听得他面颊臊红的。 何晏霆用手指抹了一点脂膏便涂在臧海清手腕的伤口处,臧海清疼得嘶叫:“唔。” 何晏霆蹙眉心想,这小家伙瓷娃娃一般碰不得,到处喊疼。 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轻轻的吹着臧海清手腕上的伤口:“疼吗?” “现在呢。” 臧海清老实的点头:“有一点点呢。” 何晏霆嘴上不悦:“小东西,事儿还不少。” 心里却想着,小家伙是吃什么长大的,这肌肤简直羊脂玉一般滑腻。 口是心非第一人非他莫属。 “哪有。” 何晏霆很讨厌小家伙嘀嘀咕咕的,就凶他:“哼哼唧唧的干什么。” 臧海清被凶的一愣:“我没干什么。” 暗九在外面轻轻叩门:“殿下时辰到了,马车在外面备着。” 何晏霆对臧海清说:“我去宫里了,你在家待着,不许想着出去玩,要是让我知道你又跑出去,小心我收拾你。” 臧海清心想这个人怎么还记得这档子事儿呢,但还是乖巧的点头:“唔,我知道了。” 何晏霆朝着臧海清招手:“过来。” 何晏霆随即就低头吻到了臧海清的唇瓣,臧海清迎合的抬起脑袋任由何晏霆亲吻着他的脸颊,何晏霆被臧海清的乖巧取悦了。 他便摸了摸臧海清的脑袋:“乖乖的。” 日头高照,驱散了乌云,霞彩透过薄薄的云雾照射在臧海清的身上,他白净的肌肤尤其是他耳廓外的细小绒毛都被光照的透出一些粉嫩出来。 显得更加可爱了。 何晏霆觉得小家伙真漂亮,他忍不住的多看了臧海清几眼,才走出去坐上马车,坐上马车之后他咂咂味道才体会到那些个官僚们爱玩外面莺莺燕燕的快乐了,谁不喜欢漂亮的小雀儿呢?笨笨的,乖巧的,还漂亮极了。 给点宠爱,这些个小宠物们就能摇摇尾巴高兴的跳起来。 臧海清还不知道何晏霆把他比做外面的莺莺燕燕,他只是捧着小肚子在庭院里散步,不堪折的枝叶稀里哗啦的被风吹落,他小心翼翼的避着。 他月份越来越大,肚子也比寻常妇人的肚子大了许多,大夫说他不一定好生出来,需要多出来散散步。 王府比着宰相府简直荒凉太多了,一看就是许久没人住过的样子,最近荷月还在忙着臧海清生产的事宜,臧海清便自己一人出来逛着。 刚逛到了后花园便听见两个侍卫在那里斗蛐蛐玩,其中一个碰着另一个人的手肘:“你说王府里的那个是真的吗?” 另一个人晕头晕脑的:“什么?” 那个人便小声地说:“就是那个关押水牢的暗卫。” “听说之前还是暗卫排名之首呢,现在四肢的筋脉全都挑断了。” 另一个恍然大悟:“暗五?” “这可不兴说啊,殿下最忌讳这个暗卫。” 那个人好奇的问:“为什么啊?” “还不是因为五年前那次狩猎犯了大错了。” “不是皇上下令要处死吗?” 另一个便制止他:“嘘,别说了,这可是要杀头的。” “暗五”这个名讳对臧海清应该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但是他却觉得太熟悉了,像是有一个棒槌那样敲击着他的头颅,让他想起一些事情,可偏偏一想就头疼的要命。 他索性不想了。 他继续散步,整个王府的奴仆并不是很多,很多都是何晏霆从西北回来之后宗人府给派来的。 越走越远,他一抬头就看见数以百计的小兔子风筝被平铺在地上,臧海清惊讶的说:“风筝!好多小兔子风筝!” 他边走边想蹲下身子捡起,但身子太重根本弯不下腰:“唔。” 他眼巴巴的看着小兔子风筝却摸不到:“怎么那么多?” 他对面的那个人穿着黑色的锦袍,带着遮面的薄纱,身上若隐若现的是紫苏的味道,但仔细再闻,又肖似紫苏却比紫苏更浓烈,更难以辨认。 臧海清仔细的又嗅了嗅,是白芨根,可替代白紫苏,气味也相似。 那人顿住手中的动作,他手里未做完的小兔子风筝掉落在地,臧海清走过去夸赞的说:“这个是你一个人做的吗?” 那人颤了一下:“你…” 臧海清眼睛大大的,他微微眨着:“嗯?” “你…” 臧海清心想这个人是不是有些害怕生人,便安抚着说:“别怕!别怕!我是你们殿下新娶的王妃。” 那人哑然:“王妃?” 数以百计的小兔子风筝被风吹着像极了要随风飘扬:“所以那天吹锣打鼓是为了迎娶你?” “嗯。” 臧海清目光炯炯,他喜欢极了小兔子风筝,可偏偏之前他大哥送他的那个被成渝夺走:“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那人不动声色的捡起一个小兔子风筝递到臧海清面前:“你…喜欢吗…” 臧海清用力的点头:“喜欢。” “可以送给我一个吗?” 那人笑了笑,虽然带着面纱臧海清看不清他的唇角,但能听出他声音里的笑意:“好。” 臧海清欢喜的拿着那个风筝,爱不释手的举起来,阳光透过千千层层云雾,他睫毛微闪,酒窝也若隐若现,漂亮让人移不开眼睛:“你,你叫什么?” 那人看他看的呆愣了:“暗五。” 臧海清想起来了刚才那两人的对话:“暗五?” 那人微微激动,他手指有些发颤:“你记得我?” 臧海清摇摇头:“外面的奴仆在说你被挑断手筋脚筋了,可你明明完好无损。” 臧海清好奇的盯着暗五的手腕:“手给我看看好么?” 暗五兴许许久没有和人接触过了,他微微抬起手,他白的惊人,几乎是惨白了,他也消瘦至极,臧海清认真的看着:“唔。” “原来是他们说错了。” 手腕上没有任何经脉断裂的迹象。 暗五声音其实是清润的,如山间的风般出来:“不是,他们说对了,我的筋脉是断的。” “可是看不出来。” 暗五一直看着臧海清:“后来…后来…好了…” 臧海清惊讶:“伤的那么重都好了呀?” 臧海清想了想又说:“我也想我的伤快点好。” 暗五明显有些关心的说:“公子,公子伤到哪里了?” “这里。”,臧海清指着自己的小脑袋瓜,“脑袋。” 暗五说:“怎么伤到的,还记得吗?” 臧海清摇摇脑袋:“不记得了。” “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暗五若有所思的说:“原来是失忆了吗?” 暗五轻轻的笑了笑,被臧海清捕捉到了。 臧海清问他:“你怎么笑了?” 暗五抬头直视着天边的霞彩,臧海清蓦地觉得暗五有些孤单,像极了深滩古井不起波澜,暗五笑着说:“我以为我是被人刻意忘记的,原来并不是。” 臧海清睁大眼睛:“有些听不懂。” 暗五并没有回答他,他蹲下身子一直挑挑选选满地的小兔子封筝,直到他找到最好的捡起来递给臧海清:“给,这个小兔子风筝给公子。” 这个小兔子风筝比之其他的更漂亮,臧海清高兴的说:“好漂亮的小兔子风筝。” 暗七、暗九的声音冲远处传来,臧海清扭头看过去,便看见远处的何晏霆,一身紫色锦袍,英俊极了。 臧海清有些紧张的说:“是他。” 臧海清便躲在了一块儿木板之后。 暗五看见臧海清捧着小肚子,一个小孕夫紧张的蹲下身子躲着:“公子你在做什么?” 臧海清小声的指了指正从远处走来的何晏霆:“他来了,他不让我乱跑的,会凶我,我躲躲。” “嘘。” 暗五眸子暗了暗,他余光瞥见臧海清脖颈上的红痕,眸子便更沉了,如寒夜深谭。 远处的何晏霆走来,暗七和暗九没有跟着进来,在外面守着门。 何晏霆看着暗五:“你在这还挺逍遥自在。” 他缓缓的说:“边境胡人来犯,圣上旨意下来了,派我去边境平乱,明日就走。” 暗五并未理他,只是手上一直在做着风筝,何晏霆便自顾自的说着:“老四的手越伸越长,老三老五也不安分、明争暗斗的,你在京城里不安全。” 何晏霆皱着眉,他踩在了一只风筝上:“明日随我去边境。” 暗五这才抬头,薄纱遮面,只有何晏霆知道面纱下的脸有何等的惊人。 暗五看着何晏霆,何晏霆说:“我记得你的筋脉断了,舌头可没断。” “暗五。” 暗五这才说了一句:“好。” 何晏霆愣愣的抬了脚,不再踩在风筝上:“你…” 五年了,难道真的会让人转了性子吗? 何晏霆缓了半刻便说:“罢了,你收拾收拾上路。” 待何晏霆走后,臧海清才小心翼翼的爬了出来,小肚子颤了又颤,暗五的眸子也越来越深。 臧海清擦着头上细密的汗珠:“唔,可憋死我了。” 暗五问他:“你那么怕他?” 臧海清点头:“怕的,他不喜欢我,对我很凶。” “他当你的主人,你是不是也不喜欢他?” 暗五明显不喜欢这个称呼:“主人?” 臧海清又问:“你不是他的暗卫吗?” “嗯。” “不喜欢。” 臧海清抱着小兔子风筝,欢喜的对暗五说:“谢谢你的小兔子风筝,我要走了,晚了他兴许又要凶我了。” “好…” 日落时,风又起,臧海清小心翼翼的藏小兔子风筝,捧着肚子生怕伤到宝宝。 何晏霆刚从暗五那处回来,满处都找不到臧海清,他倒是又想着小家伙会不会又跑出去了,正想着,就看见臧海清跪在地上,撅着屁股,捧着肚子,把东西藏在床底下:“唔。” 何晏霆慢慢靠近,小声地问:“你在做什么?” 臧海清正忙着呢,还以为是哪个奴仆,便说:“嘘。藏起来…” 何晏霆勾起唇角:“藏什么呢?” 臧海清这才反应过来,便说:“唔,怎么是你?” 何晏霆堵住臧海清的去路:“为什么不能是我?” 他看向臧海清掩盖的地方:“藏什么?给我。” 臧海清看何晏霆这个样子,不给他的话会被凶的,他便拿出来给何晏霆看了,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风筝。 何晏霆蹙眉:“谁给你的?” 臧海清害怕何晏霆知道他跑去后花园,还见到了暗五会生气,便说:“捡,捡的。” 何晏霆勾起臧海清的下巴:“怕我干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 “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怕我。” 何晏霆又蹭了蹭臧海清的鼻尖,臧海清闻到了好闻的香津:“唔。” “明日我就要走了。” “去打仗了。” 臧海清拽着何晏霆的衣袖:“你会带我走吗?”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的肚子:“不会。” 臧海清月份越来越大,真随军了不一定会出什么意外,就是他生产的时候陪不了他了,也不知道小家伙会不会怕:“你在这里安心养胎,生孩子,把身体养好。” “生完这个,我要让你给我生个七个八个的。” 若是他俩的孩子,要是像臧海清的话,一定会是个漂亮的孩子,他要带着他出征,要是个女孩子,就要拼命争头衔,给女儿博个亲封的郡主当当。 何晏霆又盯着臧海清:“还有,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许跑出去找那个孔笙。” 臧海清撅着嘴:“吃东西也不可以吗?” “想吃什么,让小厨房给你做。” 月色寂寥又朦胧,何晏霆想了想:“算了,我让暗七留下盯着你,省的你又出去招惹男人。” 何晏霆第二日就走了,何晏霆不让臧海清去送,臧海清不知道从哪里折来的柳偷偷的放进了何晏霆的行囊中,长堤折柳寄情,小家伙懂得还挺多,何晏霆笑着当做不知道那样。 还真的有些舍不得小家伙,他行军路上不停的张望,但是丝毫没看见臧海清的影子,小家伙还挺听话,不让他来送别,他真的就不来了。 臧海清的确没去送别,他带着荷月踱步到东街集市,集市上琳琅满目,臧海清在马市上待了一大上午了。 他和一个卖马的商人面对面,大眼对着小眼,直到商人开口:“公子,你在这蹲了半晌午了,这马车真不外赁了,城内能跑跑,城外你看我这马,瘦的能跑那么远吗?” 臧海清捧着肚子,摸了摸荷包:“买下要多少银子?” 那个商人开口就说:“五十两。” 臧海清捏紧小荷包:“五十两?太贵了,你刚才还说你的马匹瘦呢。必须便宜一些。” 商人继续忽悠着:“虽然瘦,但还是能跑啊。” 臧海清握紧小拳头:“你这完全是以彼之矛攻其盾,矛盾极了。” 气哼哼的说:“我不买了。” 眼瞅着大鱼要走,商人就拦着:“哎哎哎,公子别生气,这样吧,二十两怎么样?便宜吧?” 臧海清点了点头:“可以的,给。” “公子小小年纪倒挺会砍价。” 臧海清看着肚子:“需要省呢。” 商人好奇着:“你这大着肚子,眼瞅着都快生了,怎么还准备远行呢?” 臧海清盯着何晏霆西行的方向:“找丈夫。” 商人走南闯北,什么都见过,也心想着眼前这个肯定是个被抛弃要去寻夫的小娇妻:“丈夫不要你了?” 臧海清摸了摸马儿的毛:“算是吧。” 商人不忿道:“月份越大,香津越需要,他怎么在这个时候抛弃你呢?真是过分。” 臧海清说:“习惯了。” 他和荷月又赁了一个马夫,出了一百两,他也不知道价格高还是低,就是想赶紧去边境处见到孩子他爹,没有香津的日子简直要了他的命,他的小腿肿的下不了地,一到后面越来越想吐,要么嗜睡不醒,要么成宿失眠。 不到半个月,几乎瘦了脱了形,边境不安定,他走到半路上也出了事儿,不但没找到何晏霆的军队,反而被流匪扣在了一个村子里。 村庄遭到了大规模的屠杀,荷月捂着臧海清的嘴躲在米缸里,臧海清受不得惊吓,眼睛睁的大大的,荷月年纪也不大,小姑娘吓得也发抖。 突然米缸被揭开,几个壮汉出现在面前,一个比一个健壮,臧海清和荷月吓的瑟瑟发抖。 立刻就有人喊着:“这有个天坤!天坤!” 说着就把臧海清扯出来:“还大着肚子呢,长的真漂亮,娇滴滴的。” 臧海清被扯的踉跄,脚步不稳,他还是扶着肚子,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那些个兵痞子说:“这玩起来也太过瘾了吧。” 有人发现了荷月,便大喊:“还有个姑娘,老子好久没见过姑娘了。” 臧海清的衣服被人撕扯着,他拼命的挣扎:“救命!救命!” 兵痞子们笑着拍在他的脑袋上:“叫什么叫?叫破天也没人救你。” 邹骆随着殿下出来平流寇,流寇这些日子一直屠杀边境的村庄,刚刚得到消息说流寇又占了这片庄子,何晏霆便派他们过来解救百姓。 谁知赶走了流寇,这些个兵痞子们反倒如狼似虎了:“你们大白天干什么呢?殿下还在军营里呢,你们就准备白日宣淫了?” 其中一个指着臧海清,臧海清小脸脏脏的,眼眶红着,看起来像极了可怜巴巴的小狗:“忍不住啊,都素那么久了,再说了你看看这个小哥儿长的漂不漂亮?” 邹骆也觉得这个小哥儿漂亮,是脱了俗一样的漂亮:“再漂亮也不能白天乱来啊?” 何晏霆刚到了边境,又闹起了流寇,几乎几日没合过眼,前面那些个兵痞子在那闹着,一般他的兵拿些米面什么的,他不会管的,只要不强抢民女。 何晏霆蹙眉看着远处,问着身旁的吴泰:“那边闹腾什么呢?” 吴泰打量几下便了然:“小打小闹,估计将士们素久了,想尝尝鲜。” 何晏霆皱着眉头:“胡闹什么。” 兵痞子们看见何晏霆,便小声商量着:“要不要让殿下先试试滋味?是个天坤小哥儿。” 邹骆冷看着这些兵痞子们:“你也跟着乱来什么?” 何晏霆只是扫了一眼他们,理都没理。 兵痞子们说:“就说殿下才不会愿意玩,他嫌脏。” 臧海清被绑了起来,他害怕的颤抖:“唔,救命,救命。” 那些个壮汉说:“哭什么哭,我们哥几个不会亏待你。” 还有盯着他的肚子说:“这小肚子溜圆溜圆的。” 调戏的说:“是儿是女?” 又捏着臧海清的下巴:“你都破了身了,装什么清纯?” 臧海清几乎是嘶吼着:“救我。” 何晏霆刚在那看着地图,就听见这凄厉的惨叫,他烦躁的拉开衣领,这些个兵痞子们有完没完,强抢民女的事儿干的那么顺手。 何晏霆边走边说:“大白天的,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想玩就晚上玩。” 吴泰看见何晏霆那么生气也不敢劝。 何晏霆一推开门,那些个壮汉立刻恭敬起来:“殿下…” 还有不怕死的说:“一起?” 臧海清的声音往何晏霆的耳朵里钻:“呜呜呜…” 何晏霆头嗡嗡的响,他大步向前,推开了那些个兵痞子,看见臧海清缩成小小的一团,瘦了几乎脱了形,肚子圆了又圆,眼眶微微红,鼻尖微微脏,眸光对着何晏霆,眼里全都是委屈与可怜,像极了失去主人爱护的小狗。 何晏霆脑袋轰然炸裂,他几乎是嘶吼着:“滚,都给我滚。” 那些个兵痞子谁也没见过这样怒发冲冠的何晏霆,便吓的赶紧出去了,何晏霆走上前脱去自己的披风盖在臧海清身上。 臧海清扑进何晏霆的怀里,小声地呜咽着:“我怕…” 何晏霆也揽着臧海清:“给我个解释,你为什么会出现。” 臧海清抖的厉害,他兴许是害怕的紧了,何晏霆挑眉:“不说?” 他怎么会在流寇所占的村庄里,若是刚才他没走过来,那后果何晏霆根本不敢想。 何晏霆气极狠狠地捏着臧海清的下颌骨:“说不说?” “唔。” 臧海清吓的没有半分力气:“疼。” 何晏霆怒火攻心:“你还知道疼?” 捏的更加紧了,疼得臧海清眼泪掉的更凶了:“疼疼疼。” 何晏霆挑眉挑衅:“说。” “解释。” 臧海清抱着何晏霆的脖颈:“我快生产了,不能没有你的香津。” “我把你的衣服都穿在身上,可是一点点香津根本不能让我不疼。” 何晏霆这才看见何晏霆穿的是他的黑色锦袍,心里蓦地疼了一下。 臧海清娇娇的看着何晏霆,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掉落:“殿下,我想你了。” 何晏霆觉得脑袋里有一根线崩裂:“妈的,坏种。” 何晏霆吻着臧海清的额头:“唔。” “害怕的极了吗?” 臧海清点头:“嗯。” 何晏霆发了狠的吻着他的脸颊每一处:“不够。” “唔。” 推开臧海清,何晏霆捏着臧海清的下巴,迫使臧海清抬头:“记住了吗?” 青天白日,香津交织,发了狠的折腾起了他的小娇妻。 20-30 第21章 明月高悬, 满袖清辉,将何晏霆怀里的臧海清照的更加清丽,两人折腾了许久, 屋子里都是芙蓉香和白紫苏交织的味道, 臧海清头上都是细密的汗,他捂着肚子,皱着眉头。 小家伙在何晏霆怀里抖得厉害,何晏霆看着臧海清震颤的蝴蝶骨,他也太瘦了些,抱着硌手, 何晏霆问臧海清:“你怎么了?” 小家伙疼得脸色又白了一些, 何晏霆这才觉得他不对劲儿了:“疼了?” 臧海清乖巧的点头:“嗯。” 臧海清口角上还带着被人玩坏的痕迹, 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 捂着肚子, 何晏霆蹙眉:“怎么那么爱哭?” 也太不耐玩了些,罢了,以后再慢慢教他。 至少得耐得住他的折腾。 不然换一些花样他就哭哭啼啼的, 自己的兴致败了一大半不说,臧海清也疼得难忍。 臧海清摸了摸肚子:“肚子疼呢。” 何晏霆这才觉得刚才自己折腾狠了, 便有些紧张的走出帐营外:“军医,军医在哪?” 邹骆就在另一处清点流寇人头,听见何晏霆的声音就急忙跑来:“殿下,怎么了?” 何晏霆对邹骆说:“找大夫过来,那个胡大夫呢?” 邹骆不敢耽搁, 忙不迭的寻大夫去了。 不一会儿就把军营里医术最高明的胡大夫寻来了。 一把白胡子的胡大夫步履蹒跚,他立在门外,轻轻叩门:“殿下。” 何晏霆声音低沉如嗡鸣:“进来。” 胡大夫一进来就看见一个天坤小哥儿眼眶微微红, 瑟缩在被子里,肚腹处有着明显隆起,胡大夫太阳穴跟着突突的跳着,这… 他真没眼看… 胡大夫小心翼翼的问:“这是?” 何晏霆将臧海清扯了过来:“你给看看他怎么了?一直喊着肚子疼。” 胡大夫握着臧海清的手腕:“小公子得罪了。” 半晌没说话:“……” 然后在何晏霆炯炯的目光中不得不开口:“这是纵欲太过,伤着胎气了,属下开几副方子养养身体,兴许就能好转。” 心想着这是多大仇,对一个小孕夫行那么禽兽之事儿。 胡大夫看着小孕夫的目光都带着几分疼惜。 何晏霆突然不说话了:“……” 胡大夫语重心长地又嘱咐道:“切莫再折腾了。” 走之前还给何晏霆留下几瓶脂膏,那脂膏一看就是份量极其足,胡大夫依旧喋喋不休的告诫着:“实在忍不住才能用这瓶脂膏,一定一定要抹足量,才不会伤到他。” 何晏霆蓦地脸微微红:“……” 门外那几个兵痞子还在那聚着,长脸的汉子说:“啧啧啧你还说殿下不好这口,你瞅瞅把人折腾成啥样了?” 光头的汉子还流连的看着屋内:“那天坤小哥儿长的真标致,那小脸蛋儿俊着呢。” 黑黑壮壮的汉子说:“刚才那声音浪的,给我都臊红了脸。” 光头的汉子一脸意犹未尽:“殿下也是男人,谁不喜欢漂亮的天坤小哥儿呢?” 长脸的汉子对他俩说:“走着呗,去河边洗洗澡降降火,那声音勾的我心都酥了,也碰不到摸不着,难受死我了。” 又说:“别在这想了,殿下要了的人,肯定不会让咱玩了。” 胡大夫刚走,刚才兵痞子的声音又传进屋里,何晏霆和臧海清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开口,都臊红了脸。 半晌何晏霆站起来,他躬身将臧海清抱起,臧海清猛地一离开床榻,便惊慌的搂着了何晏霆的脖颈,微微喘着气。 何晏霆对臧海清的靠近很受用,将臧海清抱的更紧了。 何晏霆将臧海清抱出房外,邹骆是何晏霆的参军知事,一直扈从着何晏霆,何晏霆大小事儿都他来安排。 邹骆问:“殿下,这…” 何晏霆将臧海清抱进他的马车内,转头就对邹骆说:“带回帐中,找人按着大夫的方子熬药。” 何晏霆说完就钻进马车里和那小哥儿一直在说着话,留着邹骆和吴泰大眼对小眼,之前五年中何晏霆可没对一个人那么上心过,除了连晟将军臧暨笙。 邹骆愣了一会儿,看向身旁的吴泰疑惑的问:“谁的帐中?” 吴泰用手肘抵着邹骆:“嗐,你这人咋那么没眼色呢?” 吴泰笑的眼睛都眯了一条缝:“当然是殿下的了。” 吴泰对着马车里的何晏霆喊着:“殿下,十殿下这个时辰应该已经来了,在关渡口。” 何晏霆掀开帘子走出来,一身清朗:“嗯,备马吧,迎迎老十。” 一双瘦极了的小手捏住了何晏霆的衣角,轻轻的拉住,声音猫叫一般:“殿下。” 何晏霆转身就看见了臧海清拨开一半的帘子,露出一只狗一样的讨人爱的眸子:“嗯?” 臧海清这才将帘子全部拨开,他眉眼弯弯如一蓬月亮船:“殿下,早点回来。” 何晏霆的心脏顿时觉得像是被小猫爪子挠了挠,真痒极了。 士兵一咂咂嘴:“我的天啊这小哥儿咋那么勾人呢?” 士兵二也跟着咂咂嘴说:“我赌个大的,咱殿下那么有定力的人肯定不会被勾跑了魂儿。” 何晏霆心心痒极了,他扳起臧海清的下巴,将一个吻落下来了:“嗯,乖。” 士兵一一脸看见狐狸精的样子:“妈呀,殿下也是色迷了心窍了,以前殿下都没这个样子呢。” 士兵二佩服的看着臧海清:“这小哥儿有点儿能耐啊,算不算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春宵一晚,殿下看那小哥儿的眼神都拉着丝呢,割不断似的。” 臧海清被吻的喘不了气,小猫一样的抓挠着何晏霆的手腕:“唔,喘不来气了。” 何晏霆看了臧海清好几眼,直到邹骆找人架着马车护送臧海清回大军阵营,何晏霆才移开了眼睛。 满心都是他的小金丝雀儿,但还是口是心非的看着越走越远的马车说:“麻烦精。” “还是个小跟屁虫。” 边境不比京城,这里荒芜又苍凉,到处都是飞扬的风沙,迷蒙着人的双眼,何晏霆骑着黑色的骏马立在关渡口,披风猎猎,看起来俊朗如寒夜。 何宸惺穿着矜贵,身上不染尘埃,白衣被他穿出了谪仙一般的错觉。 何宸惺朝着何晏霆招手:“二哥。” 何晏霆骑着马赶过去,扬了扬手中的鞭子:“打那么远就瞧见你了,你比之前更加的俊俏了,身子练的也好,小时候见你总弱不禁风的,现在这身板都一个顶俩了。” 何宸惺长相和何晏霆有几分相似,但比何晏霆显得单纯天真多了:“嘿嘿,老想着跟着二哥来边境打仗,这不从小就练着的嘛,怎么样啊二哥,没让你失望吧?” 何晏霆笑了笑:“没有,老十长大了,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何宸惺打开扇子轻轻的摇着,边走边看他身后的暗五:“走到半路上就遇到了流寇了,还好你派暗五去接应我,暗五身手看着比之前更好了,那些个流寇没一个能近的了我的身的。” 何晏霆眸子变深,看了一眼暗五,不悦的说:“是流寇不值得一提罢了。” 暗五把头低的更很了。 何宸惺将扇子收起:“你这也太苛刻了吧,我觉得你对暗七暗九都没那么严格。” 何晏霆勾唇,眸子却暗了又暗:“哪有。” 风沙渐渐变得更加的大了,何宸惺被风沙迷的睁不开眼睛,他不停的揉眼。 何宸惺问何晏霆:“帐营呢?” 何晏霆指着茫茫风沙裹挟的前方:“就在前面。” 前方被风沙包裹着,毛都看不到,何宸惺心大,就索性不再管了。 何宸惺说:“二哥,你大婚的时候我还正在江南查案子呢,没回来给你道喜,也没见嫂嫂一面。” 何宸惺眉毛一挑,颇八卦的说:“说说呗,嫂嫂什么样的人儿啊,都传着说你见了他就走不动道儿,大街小巷可都是你们的童谣。” 何晏霆敲他一个爆炒栗子:“瞎说。” 何宸惺撇嘴:“啧啧啧。” 越走到前面,风沙越小,峭壁之下是大军驻扎地,旁边还有一弯月湖,是难得的水源。 何宸惺垂下眸子,低头看着,突然大声说:“噫,小孕夫。” 远处就能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挺着肚腹在那边站着。 何宸惺疑惑的问:“营里怎么会有小孕夫呢?长的真标致。” 何宸惺又仔细瞧了瞧:“噫,怎么那么熟悉?” 突然何宸惺用扇子敲了敲脑袋,颇惊奇的说:“天啊,这不是十二三岁就是秀才的那个臧海清么?” 何晏霆也有了一点点儿笑意:“说对了,老十,这就是你的旧同窗,现在的新嫂嫂。” 何宸惺看着他二哥,满肚子问号:“他怎么来了?你出来打仗,带个小孕夫,二哥你这不厚道,这不得折腾死他,我从京城过来就颠簸的半条命都没了。” 小孕夫在峭壁之下,微微抬头,樱桃蜜一样的唇,软而厚实,何晏霆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唇瓣,似乎那上面还有臧海清的香气。 小孕夫抬头就听见何宸惺喊他:“臧海清!” 何宸惺和何晏霆抄着近道下了峭壁,走到臧海清面前。 何宸惺三步五步的就走到了臧海清的面前:“你还记得我吗?” 他激动的比划着:“以前在国子监,你年纪小,个头矮,我们都叫你小矮凳儿,你还有一次哭鼻子了,还是偷偷哭的。” 小孕夫摇摇头:“不…不记得了。” 何宸惺越说越激动:“怎么能不记得呢?” 何宸惺比划着:“就你写经纶的时候老不让我们抄,我们天天抽你小板凳,你没凳子坐就站着,但是站着了还没人一半高,所以我们都叫你小矮凳儿。” 何宸惺对着臧海清说:“就是你,小矮凳儿。” 小孕夫蹙眉看着何晏霆,又看了看何宸惺,矮凳???? 自己明明不矮的,只是没那么高而已。 为什么叫他矮凳啊???? 哼。 他有些委屈,便有些结巴的说:“你…你怎么这样说我…” 何宸惺看见臧海清这个红着眼眸的样子,也有点丈二摸不到头脑,他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臧海清,又看了看何晏霆:“噫,小嫂嫂你怎么哭上了?二哥…我…你快劝劝啊…” 臧海清委屈巴巴的看着何晏霆:“殿下。” 呦呵,越来越知道怎么拿捏他了,何晏霆觉得这小金丝雀喊的那一声“殿下”,如莺啼一般勾着他的心。 何晏霆对何宸惺说:“老十别闹他了,他不记得了,五年前他出了一场意外。” 何宸惺才闭了嘴,心想自己是不是多嘴了。 风又起,何晏霆看了看还穿着他衣衫的臧海清:“风凉的很,你冷不冷,在外面站着干什么?” 臧海清声音小小的:“我在这里等你。” 何晏霆挑眉问臧海清:“等我做什么?” 臧海清认真的说:“我和宝宝都想在这里等你。” 何宸惺实在是觉得这俩人有点太腻歪了:“咳咳,这还有个大活人呢,没眼看了,我家那个也没小嫂嫂那么黏人。” 何宸惺说:“不过想来,黏人也有黏人的好处。” 他家里的那位简直是个活菩萨,恨不得他早点离开,永远不要归家。 这就叫包办婚姻里的另类畸形相处模式,谁都不喜欢谁,巴不得对方离得远远的。 所以圣旨一下,他就屁颠屁颠的跟来边境找他二哥了。 何宸惺咂咂嘴:“我家那个一点都不粘人。” 又继续咂咂嘴:“啧啧啧二哥你这个钢刀绕不过温柔乡了,再烈的刀都能给化了,还是甘之如饴的,心甘情愿的。” 何晏霆看向何宸惺:“老十。” 何宸惺挥挥手:“二哥别生气,我这就走。” 又朝臧海清摆摆手:“再见了小嫂嫂。” 何宸惺走的潇洒,又准备策马去月湖那边逛逛,暗五紧紧的跟着他,走之前暗五还看了一眼臧海清。 臧海清和何晏霆面面相觑,半晌没人说话,正待开口,两人又同时说了话。 “你…” “他…” 两人对视。 何晏霆摸了摸臧海清的小肚子:“你还疼吗?我…我…不是故意的…” “以后不会那么折腾你了。” 虽然这句话何晏霆自己都不信。 但臧海清还是乖巧的点点头:“好。” 何晏霆问臧海清:“你刚才想说什么?” 臧海清小心翼翼的抬起脸问何晏霆:“他认得以前的我,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何晏霆认真的想了想,越想越觉得模糊:“小学究,走路趾高气昂的好像,我就见了你一面,还是离了好远,脸都看不清。” 臧海清攥着小拳头:“是不是…” 何晏霆挑眉:“嗯?” 臧海清眼睛大大的:“我真的很矮吗?” 何晏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矮。” 臧海清蹙眉看他。 何晏霆心想,原来这小家伙儿在这有着心结呢。 何晏霆伸手就把臧海清皱起的眉头给展开,越看越可爱。 臧海清撞进何晏霆怀里,紧紧的抱着何晏霆。 何晏霆说:“撞我怀里干嘛,坏种。” 小家伙一动不动,何晏霆挑眉:“装死?” 臧海清这才伸出手比划着自己的脑袋到何晏霆哪里。 比划到了何晏霆肩膀下方,臧海清抬起脸失望的说:“到你这里。” 何晏霆捏起臧海清的腮帮子,终于捏出来了一点点肉嘟嘟的样子:“唔。” 臧海清还是很失望:“比荷月姐姐高一点点儿。” 何晏霆鼻尖触碰臧海清的鼻尖:“哎呦,还难过上了?你这才多大啊,还得长个呢,至少得长好几年呢。” 何晏霆继续画着大饼:“说不定到时候你比你大哥都高。” 臧海清眼睛睁的大大的:“真的吗?” 何晏霆心想这个笨蛋真好骗:“我陪你试试?” 以后骗他岂不是轻而易举的?娶个笨蛋老婆好处简直太多了。 臧海清高兴极了:“好。” 风起了又起,边境比着京城凉了不知多少,臧海清冻的瑟缩一下,何晏霆握紧臧海清的小手。 臧海清疑惑的看着何晏霆:“嗯?” 何晏霆给他的手哈气:“给你暖暖。” 何晏霆问他:“暖和吗?” 臧海清诚实的点头:“暖和。” 风沙吹动了月湖的水,水泛滥成波,一层裹着一层,里面的杂草也跟着游动,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湖泊,这里的月湖更粗犷,但也更具有生命力。 何晏霆问臧海清:“柳枝是不是你偷偷放的?” 被何晏霆戳破小心思的臧海清愣了一下:“嗯?” 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红的如天边霞彩。 何晏霆觉得这个样子的臧海清简直可爱极了:“怎么脸红了?” 臧海清越害羞,何晏霆越想逗他:“为什么放?” 臧海清急切地挽尊:“我大哥去西北的时候,我也放了,又不是只给你…” 臧海清紧张的抓紧自己的衣袖。 何晏霆逗他:“原来我不是唯一的那个啊。” 说着就要去挠臧海清的胳肢窝,臧海清推着他:“别挠了,肚子疼呢。” 何晏霆问他:“天那么冷怎么还出来了?” 臧海清乖巧的说:“天冷,盼你早点回来。” 眸子亮亮的,如亮起的星子。 何晏霆笑了笑,被人惦记的感觉还挺好的。 臧海清小声地对何晏霆说:“给你看个东西。” 何晏霆挑眉:“嗯?” 臧海清说着就背过身子,神秘兮兮的。 何晏霆笑着问他:“干什么呢?” 他跟过去看了一眼,臧海清正解着裤腰带。 何晏霆眉心突突的跳着,准备制止臧海清:“这是帐中,怎么解起了裤腰带了?” “而且你这刚动了胎气,不能那个的…” 臧海清这小心翼翼掏着东西呢,一听见何晏霆误解了便说:“你个大□□!” “怎么想到那里去了?” 他把从偷偷藏在裤子里的荷包拿了出来,伸在何晏霆面前:“给。” 何晏霆看着那个绣着歪歪扭扭的芙蓉的荷包:“嗯?” “荷包?” 臧海清像极了小孩儿讨大人夸赞那样:“你看看。” 何晏霆接过来掂了掂的确颇沉:“那么多银子?” 何晏霆笑着打量起臧海清:“你捡的?” 臧海清摇摇头反驳:“什么我捡的,明明是我省的。” 何晏霆好奇的问:“省的?怎么省的?” 臧海清说:“吃米饭,每天都见不到荤腥,睡驿站不睡旅店,渴了都不喝带茶叶的,只得喝清水,省了好多银子呢。” 何晏霆看了一眼臧海清瘦了脱了形,肚子大大的,便皱眉说:“为什么省?王府里的银子你随便支都行。” 何晏霆倒是知道为什么大人们总觉得孩子挑食不吃饭会伤脑筋了,他看着臧海清为了省钱不吃饭的时候,简直有被气到。 臧海清没有气到人要哄人的觉悟,他认真的说:“当王妃了,要持家了!我娘亲讲的,钱都是省出来的,我要当个好媳妇替你省钱。” 好媳妇攥紧拳头:“这个道理我懂!”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憨憨的样子,心里想着,罢了,给他以后开个小灶,慢慢补回来吧。 何晏霆将臧海清揽进怀里,使劲的亲着他的脸蛋儿:“唔。” 何晏霆忍不住又抱紧了些:“你怎么那么乖。” 天边霞彩流光,风月无边,灯火如星子般零落,何晏霆拽着臧海清的手腕,臧海清捧着肚子跟着何晏霆的身后。 何晏霆说:“我也给你看个东西。” 何晏霆牵着臧海清的手:“来。” 他们沿着月湖走着近道绕到了峭壁之上,风沙在夜里逐渐消散,站在高处往外眺望,满眼的都是壮阔的无人之境和长长的围城。 围城外是空旷无边的断壁残垣,也能看到零星的人群,穿着和汉人完全不同,牛羊像无人驱赶那样肆意游荡着。 何晏霆指着远方:“看到了吗?” 臧海清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何晏霆,意气风发,雄心壮志,他天生应该是边境的将军,何晏霆说:“那就是边境之外的胡人百姓。” 臧海清看着何晏霆,他的心脏如小鹿般乱撞:“第一次见到胡人,之前只是听说过。” 月夜零落几点星子,胡人那处点起了火种,兴许是篝火,一处又一处。 何晏霆搂着臧海清:“每次胡人来犯,边城的胡人百姓就会遭殃,胡人小打小闹抢他们自己人的,也抢我们的,若是胡人打算长期据点,那些小城老百姓就得让出自己家的粮食和地皮供他们长期扎根。” “早些年互市,也没那么多胡人来犯,也没那么多流寇流窜。” 臧海清扬起小脑袋:“后来为什么不开了?” 一处又一处的篝火燃起,照的远边如霞彩边绚烂,何晏霆披风猎猎,他本就比臧海清高出一大半,他对臧海清说:“群臣僭书,说互市有弊,长此以往,会有祸患。” “我五年前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一片荒凉,人吃都吃不饱饭,我在想人都吃不饱饭了,他们怎么会管国家存亡,他们想的是自己怎么才能有粮食吃,怎么能活下去。” 臧海清之前无法理解吃不饱饭的滋味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最近他因为怀孕而经常饿肚子,又因为在路上为了省银两,不沾荤腥,他可算彻底知道饿肚子的人真的不能惹,什么都会做出来的。 何晏霆看着远方,眸光微微闪:“我之后的几年里上书圣上,请求互市,直到前年才被批准。开通互市之后,两地人开始做起了生意,这里也没那么荒凉贫瘠,日子渐渐好过了些,而且这两年来边境从未有侵扰。” 臧海清点头,他的确觉得何晏霆说的很对:“互市是共赢之举,本来吃食是第一重要的问题,不解决这个,无法生存,其他的的的确确也没这个重要了。” 何晏霆惋惜的低头:“但是天命不可违。” “百姓又没得吃了,胡人也穷的叮当响了,抢来抢去是个死循环,苦的还是贫苦百姓,权贵也没一个得利。” “打死了这一波,还有下一波,鸟为食亡,人也如此。” 臧海清点点头:“的确如此。” 何晏霆笑了笑,拍拍臧海清点脑袋:“你个小傻子听懂了没有就点头?” 臧海清握紧小拳头,认真的说着:“懂了。” “互市是正确的做法。” 空蒙的远处燃起了篝火,但篝火一处连着一处,属实不正常,直到狼烟滚滚若涛江而来,臧海清指着狼烟看着何晏霆:“那是什么?” 窸窸窣窣的攀爬声,火折子噼里啪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峭壁上看的比瞭台上还要远,那是一些胡人正暗中攀爬高高的围墙,狼烟四起顿时迷蒙了整个边城来扰乱视线。 边城离他们驻扎的阵营只有一个围墙之隔,胡人突然侵袭,将士们不得不起身对抗,血开始晕染,一个接一个倒下。 何晏霆捂着臧海清眼睛:“唔。” 号角响起,峭壁之下的大军们开始集结,狂风猎猎,消散的风沙又起,何晏霆眸光沉了又沉。 邹骆急忙前来,他看着何晏霆:“殿下,殿下,守备军在瞭台看到有胡人来犯。” 何晏霆蹙眉:“警备,开始点兵。” 胡人这次应该是有备而来,之前误以为的一处又一处的篝火,是连绵的火球,正作势待发。 何晏霆打量了峭壁之下:“老十呢?安顿好了没有,不要让他出去乱逛。” 臧海清的眼睛依然被何晏霆捂着,他看不见外面的局势,但听到何晏霆的声音,总觉得很危险。 邹骆如实禀告:“没找到十殿下,不过暗五跟着呢,有暗五在,殿下不用担心。” 侵扰如蚂蚁般袭来,胡人几乎集结了他们部落的大半精壮,将士们被打个出其不意,死伤不小。 何晏霆松开捂着臧海清眼睛的手,他看着邹骆:“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们疏散周围百姓,点出个两千人跟我去前方。” 臧海清一睁开眼就看见峭壁之下,围墙之上,有密密麻麻的胡人正翻越而上。 臧海清不安的看着何晏霆:“殿下…” 风又起,云再涌,沙子迷了眼睛,何晏霆立在峭壁之上,他杀伐果断的气势比着在京城中更加显现。 何晏霆准备策马抄近道去峭壁之下,他翻身上马,他侧过脸看着臧海清:“你…你回帐营里…等我回来…” 臧海清捧着肚子,无助的站在那里。 瞭台上的士兵被胡人一箭射穿了胸口,何晏霆在另一处的峭壁之上看得清楚,他不悦的看着围墙之上的胡人,攥紧了缰绳。 他看着邹骆:“邹骆,吴泰呢?” 邹骆刚才是急匆匆的赶来,气都没喘匀:“吴泰去点人去了。” “邹骆,关渡口边的粮草通道一定要守好。” 邹骆作揖:“是,殿下。” 吴泰点完人就急忙报备:“殿下,点了两千人,又分了三百将士随邹骆去关渡口守粮草。” 何晏霆点头:“好。” 何晏霆策马朝着峭壁之下的军士们喊着:“其余的跟我走。” “走。” 臧海清立在何晏霆身后,他看着何晏霆骑马远去的背影,捧着肚子无助的站在身后,不敢喊他。 肚子动了一下,有些微微疼:“唔。” 何晏霆骑马到峭壁连接小道的一处,他调转了马,他扬起马鞭,握紧缰绳,月色无边,给他镀了一层融色,他朝着臧海清大声喊着。 “臧海清。” 臧海清没想到何晏霆会调转头,他以为何晏霆会因为战事而忘记他,他也扬起小手,激动的说:“我在这儿。” 何晏霆喊着臧海清,他细长的眸子微微扬起:“等我回来。” 臧海清在这另一处也拼命的回答着:“好。” 峭壁之上,两人之间,回声荡起,何晏霆看着大着肚子的小孕夫,在那里捧着肚子热烈的回应着他。 心脏痒痒的,耳边嗡嗡作响,他看见臧海清眼底都是未染的清澈。 第22章 微风吹拂, 月色无边,胡地边境各处都是硝烟四起,营帐里留下的都是脚力和守备, 又因为军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孕夫, 所以到了夜晚警备很严,谁也不敢放松。 荷月拿着一件披风走到臧海清身旁,轻轻的罩在臧海清身上,她说:“公子,外面风寒天凉,别在外面站着了, 咱们回营帐吧。” 臧海清愣了一下, 他转过身看着身旁的荷月:“荷月, 殿下走了几日了?” 荷月拧着眉毛想了想, 又看看峭壁之下的围墙上的月亮:“这样算来, 大概有三五日了。” 臧海清喃喃道:“怎么连一个消息都没有呢?” 近几天臧海清心神不宁的,他几乎是睡不着,也吃不下, 总是寻着机会来峭壁之上眺望远方。 荷月也不知道怎么劝慰臧海清,她便说:“别担心了公子, 殿下可是在沙场上摸爬滚打着长大的,不知道立了多少战功呢。” 荷月的话,臧海清终究也没听进去,沙场上变数太多了。 肚子逐渐隆起,圆润的弧度提醒他小小年纪已经要当一个孩子的爹爹了, 他轻轻的抚着自己的肚子。 肚子微微颤动,臧海清安抚似的说:“宝宝你也想父亲了吗?他会会来看你的。” 香津的缺失让他孕期变得极其的辛苦,双腿几乎全是浮肿的, 他在荷月的搀扶下才能稍微站立。 臧海清摸着肚子:“会的,别怕,爹爹陪着你等他回来了。” 他一想起何晏霆对肚子里孩子的态度,蓦地有些黯然,他一直都不喜欢宝宝。 臧海清便摸着肚皮,有些无奈的说:“你不要顽皮,他说不定会喜欢你。” 肚皮颤动,崽崽估计在不满他另一个父亲缺失的爱,臧海清疼得喊了一下:“唔。” “乖啦。” 风吹动枝叶,哗然作响,寂静之地有了匆匆的脚步声,暗五蹙眉转过身,便看见一身清朗月色白衣的何宸惺,何宸惺朝着他走来。 何宸惺刚才找了暗五一大圈儿,刚刚才抬头看见暗五就在峭壁之上立着,何宸惺便着急的抄近道来到峭壁之上:“暗五,你怎么在这?找了你半天了。” 暗五对他恭敬的点头:“十殿下。” 何宸惺觉得脚下有些滑,有些站不住,他便朝暗五伸出手,暗五白色面纱之下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还是伸出手握住了何宸惺的手,将他拽了上来。 何宸惺觉得暗五指腹都是茧子,他握紧了暗五滚烫的手,心里蓦地有些暗流流动,这些年不满的地方都开始倾诉出来:“暗五,这五年你哪去了?我记得小时候我去找你,二哥把我拦在门外,说你死了。” 暗五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他抽回自己的手:“他没骗你,当时确实差点死了。” 何宸惺眼睁睁的看着暗五朝后退了几步,丝毫不想靠近他的样子。 何宸惺撇撇嘴,没放在心上:“啧啧啧,一个两个的都神秘兮兮的,二哥也不说,你也不说。” “不问了,浪费我情感。” 何宸惺暗暗记下了,暗五不禁逗,下次试试别的法子靠近他。 何宸惺抬起眼四处望着,看到了暗五前方的臧海清:“咦,小嫂子。” 原来刚才暗五在这处守着小嫂子。 臧海清听见何宸惺喊他,便转过身:“十…十殿下…” 他刚想向何宸惺走去,但双腿浮肿难以移步:“唔。” 看样子像是要摔倒,暗五立刻走上去扶着了臧海清的手肘:“小心。” 何宸惺也立刻上前,刚才吓的惊慌失措的:“小嫂嫂,你可当心点,小心我二哥回来知道你摔了,要我的命了。” “唔。” 暗五身上白芨根的味道似隐似现,像极了何晏霆的白紫苏的味道,臧海清猛的闻起来觉得很舒服,暗五看见臧海清头上的细密的汗,便说:“还好吗?” 臧海清眼眸似水:“我好的。” 围城外是四起的狼烟,何晏霆那边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臧海清等的焦急,他继续看着峭壁之下的边境交界,月色深沉,光也渐暗,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突然之间有着马蹄声涌近,那人声嘶力竭地大喊着:“驾,驾,来报来报,开门。” 守备的军士在营帐的大门后喊着:“何人?” 马背上的人继续声嘶力竭地喊着:“陆拾伍!” 副将廖罗英指挥着几个兵士:“去上瞭台看看,是不是老陆。” 那几个兵士便答应:“好。” 随即马不停蹄的跑上瞭台,看了半天,才认出满脸是血的人就是脚力陆拾伍:“的确是老陆,放人进来。” 廖罗英他们打开门,便看见陆拾伍浑身无力的爬在马背上,失血过多使得马上都是血渍:“老陆!!” “胡大夫呢?军医!军医!” 陆拾伍口中喃喃:“殿下…殿…” 峭壁之上的何宸惺指着陆拾伍问暗五:“那是谁?” 风吹的臧海清浑身颤栗:“唔。” 暗五扫了一眼峭壁之下浑身失血的陆拾伍面纱之下的眉头紧蹙:“是前线的将士。” 何宸惺拉着暗五:“走,暗五,我们去看看。” 臧海清也小心翼翼的在荷月的搀扶下跟着走下去。 陆拾伍被其他将士抬下马背,放在担架上,陆拾伍还是神志不清,一直喊着:“殿下…他…” 何宸惺走下来便听见陆拾伍在喊着他二哥,他便急着走上前:“我二哥怎么了?你说。” 陆拾伍好像有了一些神智,他缓缓睁开肿胀的眼睛,似乎思考一般,缓缓的说:“青驹岭…遭了埋伏…全死那里了…” 臧海清听的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听到陆拾伍说了什么埋伏,他便心下一紧,全是不好的预感,荷月拦不住臧海清:“公子慢些跑…” 臧海清跑到陆拾伍身旁,他发颤的问:“你说什么?” 何宸惺也愣了,随即便攥着陆拾伍的衣衫:“你再说一遍!” 廖罗英在一旁劝着:“殿下,他身负重伤,别再动他伤口了。” 臧海清满眼通红,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拾伍,他突然瘫软双腿,滑落在地上,何宸惺看见便喊了一声:“小嫂嫂。” “唔。” 臧海清还是不可置信的问着:“你是说殿下死了吗?” 他茫然的问着荷月:“荷月,我听错了吗?” 荷月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公子…” 何宸惺看见臧海清这个样子,也难过起来:“小嫂嫂…” 臧海清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走着:“不可能…不可能的…殿下那么厉害…” 荷月在后面跟上:“公子慢些…公子…” 营帐里的马匹所剩无几,几乎都随着那两千军马去了胡地,臧海清捧着肚子走到马场,零星看见几匹瘦小的矮马。 突然之间他的手腕被人拽着,他吓的一哆嗦:“唔。” 抬头便看见暗五着了黑色面纱,臧海清歪着脑袋:“暗五?” 暗五看见臧海清微红的眼眶便哑着嗓子说:“不许偷着哭。” 臧海清咬着牙:“我要去找他,他是我相公。” 暗五看着臧海清,臧海清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听到暗五坚定的说:“我陪你去找他。” 臧海清点点头:“嗯。” 不可以哭,他要死要见尸,活要见人,他现在有了孩子,他不是小孩儿了,他是个大人,所以他不能哭。 臧海清看着暗五:“他不可能死的。” 暗五回应他:“对,他不会死的。” 风起苍岚,山谷之间全是呼啸声,暗五声音微微哑着,但好听的出奇:“马车过于显眼,我们用拖板车好不好?” “嗯。” 暗五找了一架拖板车,又擦去上面的尘埃,转身看着臧海清:“你身体的受的住吗?” 臧海清点点头:“我可以的。” 暗五想要扶着他,让他坐在拖板车上:“坐上来,我拉着你。” 臧海清摇摇头:“不要,我们一起走,路很长呢。” 暗五笑了笑:“好。” 只要是臧海清说的,暗五都会说好。 暗五在前面拉着拖板车,臧海清在后面小心翼翼的扶着,月色无边,风吹动衣衫,暗五不时的回头看臧海清,臧海清却捧着肚子走的专注。 突然之间臧海清哼哼几句:“唔。” 臧海清觉得这个拖板车越走越沉,便小声地说:“好沉。” 臧海清往后看着,看到了一个身影身着白衣:“咦,十殿下?” 何宸惺打开扇子扇着风,颇不满的说:“暗五,小嫂嫂,你们怎么背着我去青驹岭?” 暗五停下来了:“十殿下。” 何宸惺虽然看不到暗五面纱之下的模样,但一定知道暗五在蹙眉:“多一个人不多,暗五别皱眉了,我们一起拉着小嫂嫂好不好?” 何宸惺从拖板车上跳下来,对着臧海清说:“小嫂嫂坐上来,我们拉着你。” 暗五搀扶着臧海清,让他慢慢坐上去,等到臧海清坐稳,暗五便开始继续拉着车,何宸惺也搭了一把手,只不过他总是凑巧碰到了暗五的手背或者他的指尖,暗五蹙眉躲开,但是何宸惺心大的没边,丝毫不在意,反而耳尖红了又红。 同样心大的还有臧海清,坐在拖板车上困的打瞌睡:“唔。” 他心里念着何晏霆,但孕期让他嗜睡的没边,他便恰着自己的腿:“不可以困,不可以睡的,宝宝。” “我们去找父亲,宝宝打起精神来。” 但有时候困这个东西可以打败所有,暗五再转身的时候看见臧海清乖巧的睡在拖板车上,只不过还挂着几颗泪珠,发出“唔。”的声音。 何宸惺咂咂嘴,他对着暗五说:“老陆是脚力,向来不骑马,这次他是骑着马回来的,身上没有一丝泥土,也就是他没从马上摔下来过,常人在山谷间骑马都艰难万分,更别说他这个常来不碰马又身负重伤的脚力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有问题?所以才来的?” 暗五摇摇头:“不算是。” 暗五是看见臧海清捧着肚子在那里挑马的时候,知道这个小家伙一定会偷跑出去找何晏霆,他便由着他的性子陪他来找。 何宸惺继续打开扇子扇着风:“知道二哥对你不好,要是这次二哥回来了,我给你要过来得了,等着我怎么着也比二哥强,不是么?” 暗五一身黑衣:“戴罪之身,要给二殿下赎一辈子罪。” 何宸惺气的想敲开暗五的榆木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怎么长的:“你怎么算有罪呢?明明…” 随即意识到自己不该说,便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该提。” 他们从营帐走到青驹岭大概花了一个时辰,一到地方,臧海清就睡醒了,何宸惺撇撇嘴,心里想着这个小矮凳心真大。 臧海清一睁眼就吓了一跳:“唔。” 满眼都是尸体,全都是血水,夜晚更加寂寥,也更加骇人。 何宸惺倒是蹲下身子仔细的看着这些个尸首,眉头紧紧的蹙着:“这一定有问题,这倒下的方向几乎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这说明他们当时是从青驹岭归来,他们已经将胡人赶回边境胡地了。” 何宸惺喊了一声:“暗五。” 暗五还在搀扶臧海清,暗五扫了一眼便说:“嗯,是遭了细作了,不像是胡人手笔。” 臧海清一处又一处的扒着,翻开一个又一个的尸首。 翻开一个看着:“不是。” 翻开另一个看着:“还不是。” 他不敢大声引起胡人的注意,便捧着肚子小声地呜咽:“殿下,你在哪?” “殿下。” 何宸惺头都大了,他看见小孕夫翻着尸首找丈夫的场景,觉得又心酸又头疼,生怕臧海清生了:“小嫂嫂,慢些,慢些…” 暗五说:“任他去吧。” “十殿下,我这里看顾他,你去旁处寻去吧。” 何宸惺点点头。 暗五就跟着臧海清身后,臧海清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不陪着臧海清一起找,就是跟在臧海清身后,只看着臧海清一个人。 臧海清继续翻找着:“不是。” “又不是。” 山谷间下了一场细雨,细雨冲刷着尸首上的血水,整个地面变得更加的泥泞不堪。 暗五抬眼看着天:“下雨了。” 臧海清一个一个的找着:“怎么都找不到?” 暗五撩开自己的披风替臧海清挡着雨,臧海清蹲成小小的一团。 臧海清小声地说着:“暗五,为什么都找不到?” 暗五也蹲下身子,有些看不够似的盯着臧海清:“慢慢找,我陪你。” 何晏霆被压在最深处,他听见了雨水冲刷的声音,也听见了两人交谈的声音,他的耳膜,他的五感几乎都被封锁,他依稀记得自己是倒在了血泊之中,之后便再也没了意识。 只慢慢的头开始疼起来,脑海里零星有了一些旁的画面。 京郊清河狩猎场上好不热闹,几乎所有的权贵都集聚在一起了,臧海清路上耽搁了一些时辰,便来的有些迟了。 他坐在轿子里,突然马车一个颠簸,臧海清蹙眉:“怎么了?” 马夫知道小公子矜贵难惹便急忙说:“公子,前路拦了树干,老奴去给它搬开,公子稍等片刻。” 臧海清掀开帘子皱着眉:“赶紧些,今日是大哥及冠的日子,别耽误了时辰。” 马夫说:“是,公子。” 狩猎场上空旷无比,却飘来一只兔子风筝。 臧海清抬眼望去:“兔子风筝。” 他托着腮想了想:“晚些时候去找一下李溯,许久没见他了。” 臧海清正想着,突然听见“彭”的一声,有个人跌跌撞撞跑进他的轿子里,浑身是血,几乎右臂上没一块儿好肉。 臧海清吓的声音都变得尖利:“何人?” 何晏霆实在是没了力气倒在了轿子一侧,臧海清喊着:“你干什么?” 何晏霆无力的说:“公子得罪了,我在这避些时辰。” 臧海清向来讨厌脏污,他看见那人的血水不停的流出,还沾染到了他的鞋尖,便蹙眉沉声:“哪里来的匪徒?滚开。” 何晏霆疼得睁不开眼睛:“唔。” 臧海清撕开何晏霆的面纱,呆愣了片刻:“暗五?” 臧海清睁大眼睛:“暗五是你吗?” 何晏霆疼得已经视线模糊,他看着臧海清:“公子,得罪了,麻烦不要把我交出去。” 臧海清看着何晏霆浑身是血的样子,吓的面色惨白:“暗五醒醒。” 车外有官兵前来,围在马车前:“马车上何人?” 臧海清掀开帘子,恢复往常那个冷峻的样子:“何事?” 官兵头子冷冷的说:“例行检查。” 臧海清说:“我是清河臧家的三公子。” 官兵头子身旁的跟班小声的说:“宰辅家的小公子呢。” 官兵头子也露出了讨好的笑:“公子您可否见过有行迹可疑之人?” 臧海清睨了他一眼:“从未。” 臧海清嘴角微微勾起弧度:“军爷可否放行了吗?大哥今日狩猎场上陛下亲自及冠簪礼,我还得赶去。” 官兵头子一听就急忙说:“多有得罪了,公子。” “放。” 官兵头子朝着臧海清摆手:“这边请,公子。” 臧海清朝他点点头,便又回了轿子,一进轿子就看见何晏霆微微睁开眼睛。 臧海清赶紧过去便扶起了何晏霆:“唔,暗五你醒了?” 何晏霆的双眼失神,已经疼得涣散,只能听见几声响,臧海清看了几眼何晏霆便有了主意,随即开始脱去了自己的外衫,又匆匆脱去自己的亵裤。 何晏霆感受到臧海清在为他换衣服,便握住臧海清的手:“公子,你干什么?” 臧海清还在给他换着衣服,将自己的衣服穿在何晏霆身上,又何晏霆那被血沾湿的衣服换在自己身上:“换上,让老陈送你去城门外给你寻大夫。” 何晏霆听得模模糊糊,只听见臧海清要给他寻大夫,便说:“多谢公子,我该怎么报答你?” 臧海清继续说着:“兔子风筝我折断了一只,本说要见你,没想到你来了。” “下次再见,带只兔子风筝给我,当报答了。” 何晏霆头疼的厉害似乎要疼晕过去,他攥着臧海清的手:“公子…我看不到…可否请问公子姓名…” 臧海清叹了一口气:“暗五你糊涂了吗?” 臧海清给何晏霆慢慢系着扣子:“臧家公子。” 何晏霆意识昏沉只记得最后一句臧家公子,他知道救他的是臧家公子。 尸坑里的何晏霆渐渐有了一丝清明,他听见臧海清委屈的在说着:“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暗五,我找不到他。” 暗五安慰他:“不急,慢慢找,公子,暗五陪着你。” 何晏霆头脑中又闪过其他画面,他行军打仗在峭壁之上喊着那个小孕夫的名字:“臧海清。” 他热烈的回应着他:“我在这儿。” 他说:“等我回来。” 何晏霆顿时睁开了眼睛,他想回去抱着他的小孕夫,血水继续冲刷他的伤痕,他挣扎着爬出尸坑。 他看到臧海清在不停的翻找着,便伸手拽上臧海清的裤腿,臧海清吓的大叫:“啊。” 随即捧着肚子看着暗五:“唔。” 他指着何晏霆露出尸坑的一双手:“一双手,暗五看,有人活着。” 暗五翻下尸坑,将何晏霆翻了过来,臧海清攀着尸坑的边缘喊着:“是…是殿下…” 何晏霆微微睁开眼睛,他朝臧海清伸出手:“臧海清…” 小孕夫也摸着肚子,小心翼翼的在暗五的搀扶下下了尸坑:“我在这儿,殿下。” 何晏霆还在喊着:“臧海清…” 臧海清走到何晏霆身边:“我在这儿…” 尸坑都是血水和腥甜的尸气。 “臧海清…”,何晏霆继续喊着 “抱紧我…” 臧海清挺着肚子抱紧了何晏霆:“殿下,我带你回去。” 何宸惺听见这边的动静也急忙赶来,一入眼就是尸坑里臧海清紧紧的抱着何晏霆,何宸惺便说:“二哥,二哥,吓死我了。” 何晏霆实在是没了力气,他喊了一句:“老十。” 随后便疼的嘶了几声:“唔。” 何宸惺和暗五在前面用拖板车拉着何晏霆,何宸惺时不时的打量起暗五。 “暗五我怎么觉得你不怎么高兴?”,何宸惺声音很小,“是不是觉得二哥又要折磨你了?” 何宸惺贱兮兮的怼了一下暗五的胳膊肘:“考虑一下跟着本王吧?” 打开扇子还给暗五扇着风:“本王待下可是很宽容的。” 暗五摇摇头:“属下没有不高兴。” 何宸惺收起扇子,垮起一张俊秀小脸撇撇嘴:“我信了。” 何宸惺和暗五加快了脚程,几乎不到半个小时就赶回了营帐,何宸惺累的快虚脱了:“大夫,大夫。” 何宸惺看着刚刚从瞭台下来的廖罗英:“胡大夫呢?” 廖罗英说:“刚从老陆那里出来,我喊他过来。” 廖罗英看见何宸惺和暗五拉着的何晏霆之后,愣了片刻:“殿下…” 胡大夫听闻何晏霆回来之后,急忙就跑来了,扒开何晏霆的衣衫,看见几乎捅进何晏霆心窝的剑便说:“怎么伤的那么狠?” “这剑再深一寸,殿下的筋脉就断了个彻底了。” 小孕夫一整夜都没怎么合眼,现下脑子嗡嗡乱响,疼得脑仁都转不了了,可还是眼巴巴的看着胡大夫给何晏霆处理伤口,乖巧的很。 整个营帐的将士也都没有睡,守在胡大夫门外等着,胡大夫满头大汗的给何晏霆处理伤口,伤口伤的极其凶险,晚来一会儿,人肯定没了。 几乎所有人都守了一夜。 何晏霆刚刚有了意识到时候,臧海清挺着大肚子正可怜兮兮的看着何晏霆,臧海清见何晏霆眼皮微微一动,就急忙问:“疼么?要不要喝水?” 但何晏霆紧闭,臧海清又兴致缺缺的落坐:“等你醒了,再喂你一些。” 突然何晏霆微微睁开眼睛,他拉着臧海清的手,臧海清被拽的突然:“唔。” 何晏霆哑着嗓子:“现在就要。” 臧海清急忙跑去端一碗水来,想给何晏霆喂水,但何晏霆就是闭着不张开口,臧海清小嘴撅起:“但你不张嘴。” “哼。” 何晏霆喉结滚动,他看着臧海清的唇瓣:“你…你想…办法…” 臧海清托着腮,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用唇渡给何晏霆,何晏霆喝的焦急,几乎咬伤了臧海清:“唔。” 臧海清的唇瓣红的跟蜜一般:“解渴了吗殿下。” 何晏霆喉结继续滚动:“唔。” 何晏霆摇摇头:“不够。” 臧海清眉头蹙起:“还来?” 有些委屈的说:“我都喝饱了。” 何晏霆舔舔他自己的唇角:“我还渴。” 臧海清拧着眉头看他,何晏霆便握紧了臧海清的手:“不逗你了,乖,我抱抱。” 臧海清小心翼翼的缩成一个球,他生怕碰到何晏霆伤口,便缩在一旁,乖巧的极了,何晏霆摸了摸臧海清的头发,终于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何晏霆肋骨出奇的疼,几乎是疼醒的,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臧海清歪七八钮的横了大半个床,还压到了他的伤口,何晏霆推着臧海清:“猪崽。” 何晏霆疼得抽气:“压到我伤口了。” 臧海清睡眼惺忪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脸上圆嘟嘟的,何晏霆越看越喜欢,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这几日倒是长了几两肉了。” 臧海清被捏的嘴嘟起:“唔。” 臧海清轻轻拍开何晏霆的手:“别捏呢。” 臧海清轻轻的躺在何晏霆的腿上,乖巧的眨巴眼睛盯着何晏霆看:“我怕你回不来,好怕的。” 何晏霆很想紧紧的抱着他的小孕夫。 但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现在,想尿尿!!!很想!很想! 他有些尴尬的对着臧海清说:“我想去茅厕。” 臧海清眨巴眼睛:“大夫不让你下床。” 何晏霆瞪大眼睛:“那我怎么如厕?” 臧海清突然坐起来,何晏霆吓的一激灵,那么大的肚子,捧着都怕摔了,这位还跟带着球一样来回乱动,臧海清拍拍何晏霆的肩膀:“等着。” 半晌臧海清回来了,拿着些许布料伸在何晏霆面前:“给,这是荷月给宝宝做的尿布。” 何晏霆眼睛瞪的溜圆:“尿布?” 他盯着臧海清:“你让我一个大男人在床上尿尿?” 臧海清歪着脑袋疑惑的问:“不可以么?” 何晏霆握紧拳头:“当然不可以。” 小孕夫又有了主意:“那等等。” 还没等何晏霆开口,一溜烟跑没影了,何晏霆太阳穴都惊的突突的,这个宝宝无论是不是他的,他都得好好对待他,这孩子多不容易,有这么个心大的小笨蛋爹爹。 何晏霆憋的难受:“这小笨蛋又起什么幺蛾子?” 臧海清又半晌才来,何晏霆憋的已经无法动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我真的很难忍受了。” 臧海清献宝似的递给何晏霆,何晏霆愣了愣:“尿壶?” “给。” 何晏霆脸红红的,感觉自己像是瘫痪无法动弹似的,好丢人:“……” 他对臧海清说:“你背过身去。” 臧海清没这个觉悟依旧睁着大大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眼睛都亮了:“唔。” 何晏霆又羞又尴尬,想坐起身,但看见臧海清睁的溜圆的眼神,吓的尿壶都扔了出去。 臧海清攥紧小拳头:“我来帮你。” 作为好媳妇,帮助丈夫是天经地义的。 何晏霆忍无可忍,脸憋的通红:“你出去。” 他指着自己的小弟弟:“我自己可以。” 臧海清撅着嘴:“都老夫老妻的,怎么那么矫情,哼。” 何晏霆扶着墙壁站起来,勾起唇角:“都老夫老妻了吗?” 等一切都收拾好,何晏霆才把臧海清喊进来:“进来吧。” 臧海清探着脑袋瓜:“解决了吗?” 何晏霆撇撇嘴:“勉勉强强。” 臧海清作为好媳妇的意识觉醒,他很想帮助现在不能自理的丈夫做一些事情,他问:“勉勉强强?那还有什么事情没解决?” 何晏霆朝臧海清摆摆手:“过来。” 臧海清走过去的时候,就被何晏霆揽着了腰:“唔。” 何晏霆紧紧的抱着臧海清:“娘子,我想你了。” “一直当笨蛋好不好?” 臧海清这样多可爱,他不想治好臧海清的病,他想让臧海清一直这样下去,这样臧海清就不知道他当初救的不是暗五而是他了,他也就不会记得他曾经认识过暗五了。 臧海清听清了何晏霆的话,小声反驳:“你才笨蛋嘞。” 何晏霆对臧海清说:“抱紧我,臧海清。” 第23章 天渐渐放晴, 云彩微薄透出一丝晨曦,几乎没了前几日细雨的寒凉,一扫而光了之前的阴翳。臧海清近些日子肚腹大了太多了, 像极了挺着一个沙包, 小身子笨重极了,一扭一扭的还不消停,总是这跑跑那转转,像个移动的小沙丘,旁人总是心惊胆颤的生怕他摔着碰着。 何晏霆身上的伤疤渐渐愈合,那愈合的滋味简直痒得要命, 他总想闹闹, 但是一挠就会裂开, 臧海清刚从小厨房出来, 一进入营帐就看见何晏霆在床上打滚, 蹭着伤口解痒。 臧海清的肚子越来越大,走路都需要手扶着腰身,他站在营帐门口叉着腰喊着:“你怎么又开始挠痒痒?胡大夫不让你碰伤口。” 何晏霆指着伤疤, 伤疤逐渐愈合:“你看看我这痒成什么样子了。再不挠,我能痒死在这里。” 臧海清刚从小厨房吃了一大碗的红油面皮, 嘴巴都辣的红红的,看起来更适合亲吻了,何晏霆看着他的唇瓣咽了咽口水,臧海清全然不知道何晏霆的那些念头,就挺着肚子娇娇的说:“那我吹吹?” 何晏霆又咽了咽口水, 妈的,要不是老子现在不能动弹,肯定要让臧海清知道勾引他的下场。 娘子真的很适合贴贴。 何晏霆移开了眼睛, 不自然的盯着床榻上的白纱:“笨蛋,吹吹就能解痒了吗?” 臧海清四肢并用的爬上床,躺在另一侧,小心翼翼的摸着肚子“那怎么办?” 何晏霆看见他的小孕夫乖巧的没边,心里美极了,想要逗弄他的笨蛋老婆,他清清嗓子然后认真的说:“亲亲就不痒了?” 臧海清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何晏霆,眼睛睁的大大的:“屁嘞。” 何晏霆捏捏他的脸蛋:“呦呵,小笨蛋开始变聪明了。” 臧海清气哼哼的推开了他的手,心里想着,虽然他承认他笨笨的,但不代表他是傻子呀,哼。 臧海清还是看不了何晏霆难受的样子,就说:“我去拿凉水给你擦擦。”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翻身下床,肚子大的要命,圆润的隆起几乎是比寻常的妇人还要再大一点:“你让下人去,你别乱跑了,都多大月份了?” 臧海清两手一撑,给何晏霆表演了一个轻松下床,何晏霆看的太阳穴都突突的跳着,臧海清小嘴微微抿起:“这有什么?” 说着就又双手扶着腰,一扭一扭的走出营帐,边走边说:“等我。” 何晏霆倚靠在床榻上,嘴角勾起了弧度,心里从来没有那么充实过,他的心脏那块儿是软绵绵的,戳一戳可能会化掉。 等了半天了,何晏霆才看见臧海清一扭一扭的掀开帘子走进屋里,何晏霆等一直在等臧海清回来,想看看他的笑眼,和他厚而软实的唇瓣,但是他丝毫不想告诉臧海清,才走了一会儿,他就想他了,便撇过脸沉声说:“你可真磨蹭。” 臧海清抱着肚子,像是被人捉了奸一样,低着头红着脸说:“肚子饿了就拐进小厨房,吃了两块绿豆糕。” 何晏霆这才满意的转过脸看着臧海清说:“也不知道给你男人带几块儿回来。” 臧海清把凉水放在何晏霆的床头,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儿递给何晏霆:“我这还有一块儿,要不要?” 臧海清刚刚从小厨房出来的时候,还在想着要不要给何晏霆带一块儿回去,但总觉得何晏霆不会接受他的好意,所以他想了想还是不给他带糕点了,但刚走出小厨房,又变了想法,拐回去又带了一块儿出来。 好媳妇要宠夫,不可以叛逆。 何晏霆愣了一下,随即笑的大声,生怕外面的将士不知道他和他老婆在一起的时候,他有多令人羡慕,他说:“当然要了,要你喂我。” 臧海清看着何晏霆撒娇的样子,握紧了拳头,又蹙起了眉头,心里想着所以人都是会变的对吗? 他掏出怀里的绿豆糕伸在何晏霆的唇角处:“给。” 何晏霆张嘴就要咬上那块儿绿豆糕,臧海清眨眨眼睛给抽走了,何晏霆挑眉:“嗯?” 他看着眼前的臧海清说:“臧海清,你学坏了?” 臧海清吐了吐舌头,朝他眨眨眼睛,将手中的绿豆糕递给了何晏霆,何晏霆张嘴就咬上了臧海清的手,把臧海清吓了一跳。 何晏霆勾唇笑笑:“学坏了要打屁股!” 他看着臧海清小小一团,脖颈白的诱人,时隐时现的还散发出淡淡的芙蓉香气,他捏着臧海清的下巴:“爬过来,撅起来。” 臧海清的下颌被何晏霆捏着,何晏霆离了稍微近一些,他看到臧海清眼睫毛长长的,一绺一绺的,像极了燕子尾,漂亮极了。 臧海清眨着眼睛:“殿下,伤口不痒了吗?” 何晏霆笑笑将他翻过身,轻轻的打了几下:“痒也不耽误打。” 臧海清被打的气愤:“屁嘞,我看你分明是不痒。” “顶撞我,那就再多打几下。” 何晏霆力道很小,基本上也就是和臧海清闹着玩,臧海清装作很疼的样子:“疼呢。” 何晏霆这才不和他逗弄,臧海清从床榻上坐起,他猛一下掀开何晏霆的衣衫,看到了那长的惊人的伤疤。 何晏霆摸摸臧海清的脑袋:“小色狼。” 臧海清继续眨着眼睛看着何晏霆:“殿下,我可不色,你这大病还没愈呢,就算是老虎也跟病猫一样。” 杏眼微闪,继续挑衅着何晏霆:“喵。” 何晏霆挑眉看着臧海清:“臧海清,越来越不听话了是吧?” 笨蛋老婆不管,就会上房揭瓦,等他病好了,一定要好好治治他。 乖乖的,多可爱。虽然现在也可爱,当换换口味了。 臧海清端起放在床头的面盆,小心翼翼的浸泡毛巾,又拧干,抬起眼睛看着何晏霆细长的眸子:“殿下,我给你擦擦。” 臧海清看何晏霆没说话,就又近了一步也学着何晏霆那样,摸着何晏霆的脑袋顶:“乖啦。” 何晏霆的心里异样的感觉升起,像极了被人爱抚的小狗,感觉很怪异,但感觉还不错。 何晏霆一个姿势坐久了,腿有些麻,何晏霆便想坐起来,臧海清看见之后就说:“别动。” 臧海清拿着毛巾轻轻的擦拭何晏霆的伤口,何晏霆握住了臧海清的手腕:“痒。” 臧海清也像哄宝宝那样:“擦擦就不痒了。” 何晏霆唇角勾了勾,这傻子还哄他呢。 午后时分,臧海清就出了营帐,许久都没过来看何晏霆,何晏霆便起了身,准备出去稍微动弹动弹。 刚一出去,就听见外面的将士喊着:“殿下。” 声音洪亮的吵得他脑袋瓜嗡嗡的,他摆摆手,问着一旁的廖罗英:“王妃呢?” 廖罗英将何晏霆领了过去,一入眼的就是臧海清在这田间拢了一个苗圃,里面三五不知名小白花,还有旺盛的杂草,臧海清那么重的身子还能蹲的下去给松土。 他脑袋瓜嗡嗡的。 他沉声看着臧海清:“你这摆弄的什么?” 臧海清正玩的不亦乐乎呢,听见何晏霆的声音,立刻抬起脑袋,脸颊上还有些泥土,鼻尖上好像也有灰尘,像极了脏猫。 臧海清声音清亮:“外面找的一些花种。” 臧海清献宝似的把手中的小白花摇起来:“你看,白紫苏。” 苗圃另一侧有一小道儿,一人头戴面纱朝这走来,他提着两桶水,走路也丝毫不见摇摆。 臧海清看见暗五来了,就站起身,何晏霆看着他那么重的身子就想过去扶着,但一动就牵动起了胸口的疤痕,疼得他皱眉。 何宸惺也紧跟着暗五身后:“暗五我说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啊?” 何宸惺刚走过来就看见何晏霆,他便打了声招呼:“二哥。” 臧海清站起身给暗五显摆他的小白花:“暗五,白紫苏,漂亮吗?” 暗五面纱之下的嘴角勾了勾:“漂亮的。” 臧海清种的花被人夸了,简直开心极了,眼睛也跟着亮起:“那我们给它浇水吧。” 暗五弯腰就开始用葫芦瓢小心翼翼的舀着水浇着:“好,公子。” 何晏霆眉头紧紧拧起,他的小孕夫和暗五又在一处种着花浇着水,甚至他的小孕夫竟然对其他人笑着,关键是,还笑那么好看。 何宸惺挑挑眉,打开扇子,他看见何晏霆这个样子边笑边说:“二哥莫不是吃醋了?” 何晏霆转头看向何宸惺:“什么?吃醋?我怎么可能吃醋!” 何宸惺把扇子合起来,指着前面的臧海清和暗五,这两人一起来就开始玩什么种花游戏,本来何宸惺还没觉得有什么,但看到暗五几乎目不转睛的盯着臧海清,又几乎是臧海清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何宸惺心里升起了一点点疑惑。 何宸惺怼着何晏霆手肘:“要不暗五给我吧,我带他离得远远的,也不在这影响你们夫妻感情。” 何晏霆揉了揉眉心:“不给,别惦记暗五。他是我的暗卫。” 第24章 苗圃近些日子被臧海清照顾的很好, 尤其是白紫苏开的极其的茂盛,闲来无事的时候臧海清就会喊上暗五和他一起修剪杂草,浇花松土。 臧海清的肚子又大了一些, 何晏霆给他找了好多当地产婆, 生怕他突然哪一天就开始生了。 但是这个小家伙生龙活虎的,精力不是一般的旺盛,何晏霆有时候都会觉得肚子里是不是揣崽了。 不过又想想,这身体那么倍儿棒,以后怎么着也得让他生个三个四个的。 臧海清指着其中一小块儿白紫苏看着暗五:“暗五,这边还没浇到呢。” 暗五正蹲下身子认真的浇水, 听见臧海清说话就站起身朝他走来:“那里浇过了。” 臧海清又蹲着身子看了看, 的确有被浇过的痕迹, 所以他就点点头, 准备走出苗圃。 暗五看了一眼便喊臧海清:“别从那里过, 太滑了。” 臧海清刚动一下,确实有些泥泞:“唔。” 臧海清朝着暗五点点头:“确实滑的。” 臧海清眼睛大大的,无辜极了, 像极了被人欺负的小狗,舍不得丢, 何晏霆离了好远都觉得这个样子的臧海清真惹人怜爱。 暗五扔下手中的农具便走过去:“别动,我去扶你。” 暗五走到臧海清身旁,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臧海清,臧海清乖巧的说:“谢谢暗五。” 暗五嘴角勾了勾,上扬起来。 看见这一幕的何晏霆, 嘴角抽了抽,醋味上头。 同样的还有何宸惺,何宸惺已经在这里看着暗五和臧海清玩种花游戏玩了三五日了, 这扮家家酒的游戏什么时候到头啊。 啊啊啊啊啊,苍天。 何晏霆也不想扫了臧海清的兴致,索性随臧海清去了,他在这盯着一举一动,还稍稍放心一些。 何宸惺倒是一直盯着对面的暗五看着,扇子都快捏皱了,索性侧着脸看着何晏霆:“二哥,你这伤好的差不多了,怎么对青驹岭那处的事儿只字不提?” 天气渐渐热了,何晏霆伤口伤疤愈合的快,他便光着膀子,省的出汗粘腻的难受,他看着何宸惺:“有什么好提的?” 何晏霆抬起眼看看臧海清,臧海清还在那撅着屁股给花松土:“能怎么提,被阴了呗。” 何宸惺眸子沉了沉:“陆拾伍到现在都没醒。” 何晏霆愣了一下,便抬头看着何宸惺:“哦你之前怎么没跟我提过陆拾伍回来了?” 何宸惺指着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准备修剪枝叶的臧海清:“你这不是病刚好嘛,之前你病着的时候,小嫂嫂拦着门谁都不让进。”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一扭一扭的走动,觉得像条毛毛虫,还怪可爱的:“这个笨蛋。” “陆拾伍醒来给我说一声。” 何宸惺又抬眼看了看天,刚飞过几只大雁,大雁过,风又起。 半晌之后何宸惺才说话:“是不是京城的人?” 何晏霆捏了捏眉心:“别问太多,对你没好处。” 何宸惺眸子圆圆的,瞪起来也不显得难看,他对何晏霆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二哥。” 何晏霆拍拍他的肩膀:“听哥的话,当个好弟弟。” 好弟弟? 何宸惺将扇子打开,扇着风:“你这意思是当个傻弟弟,哑弟弟才好,得亏小嫂嫂他出了点事儿变成这样,要是之前的臧海清,根本受不了你。” 何晏霆勾勾唇角,眸子暗了暗,紧紧的盯着远处玩种花游戏的臧海清:“嗯?” “他之前到底什么样?” 何宸惺说:“高岭之花,不可亵玩焉。” 又咂咂嘴:“不过树大招风啊,喜欢臧海清的还挺多的。” 何晏霆看见臧海清白白嫩嫩的,手现在胖的跟藕一样,很难想象他之前的样子:“原来之前是浪荡子。” 何宸惺又咂咂嘴,心里跟明镜似的:“谁家的醋打翻了,那么大的酸味呢。” 何晏霆的伤口横贯了一个胸膛,他比着之前消瘦太多,这些日子才养回一点血色,比着之间更加俊秀了,他斜着眼睛睨着何宸惺:“阴阳怪气什么?” 何宸惺咂咂嘴:“臧海清可不是浪荡子,他那时候古板极了,二哥,别给人家乱扣帽子。” 何宸惺想了想,当时臧海清在国子监的时候,比着平常的学生小的不止一点,小小的人背着比他高一头的书箱,长的又是唇红齿白,颇漂亮,连何宸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更何况那些个素久了的国子监学生了。 远处的臧海清已经玩到了拔鸡毛菜准备搬去小厨房做菜的戏份了,暗五还在一旁给他扇着风。 何晏霆攥紧拳头,眼睛微微眯起:“招蜂引蝶的还不算是浪荡?” 臧海清搂着一大筐鸡毛菜,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唇瓣湿润,眼眸清亮,肌肤又因为孕期更是娇嫩了不止一些,看起来想让人吞吃入腹,何晏霆说:“我看就得让他待在家里,他才消停。” 他心里全都是,他的娘子好可爱,他的娘子好娇嫩,他的娘子好惹人喜欢:“勾引男人倒很有本事。” 何宸惺走南闯北那么多年,虽然人不大,但是懂得不少,看见何晏霆这幅丢了心魄的样子,便撇撇嘴:“我看你就是喜欢小嫂嫂了,那么大的醋劲儿,三缸陈醋都没你酸。” 何晏霆理不直但气很壮:“我哪有。” 何晏霆咬着牙看着臧海清和暗五走在一起,眸子沉了又沉:“我才不喜欢他,只不过他嫁过来,也是我的人了,管管他是应该的。” 小孕夫现在脾气渐长,就喜欢玩些扮家家酒,要不是他现在还大病未愈,他倒是愿意勉为其难的陪着他娘子玩这些小玩意儿。 但是现在只能像个怨妇一样盯着他小孕夫和暗五,又不想打断臧海清,小孕夫千里迢迢来这边找他,种种菜这种爱好,他还是可以满足的。 何宸惺说:“那你可管不了。” 何晏霆越看越想把臧海清关进屋子里,只能他自己看着:“俩人玩的不亦乐乎,这扮家家酒很有趣吗?” 何宸惺揶揄他:“要不咱俩也试试?就在对面咱俩也开垦一片苗圃,跟他们对着养花?” 何晏霆瞥他一眼:“瞧瞧你多大出息。” 何宸惺眉眼落着清逸,本就是谪仙一般的人物,也在边境之地多了几分俊朗:“不过小嫂嫂也快生了,这胡地边境侵扰不断的,以后孩子落地,哪有宁静日子过,二哥你得找地方安顿小嫂嫂和孩子。” 何晏霆眼睛眯起:“我倒是想,你看他是个安分的人吗?能从京城追我追到这里。” 何晏霆现在还能想到那天他在村子里见到差点被人蹂躏的臧海清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就好像自己珍藏的瓷器被碰碎,生怕自己无法粘起。 他声音沉了沉:“跟在我身边我放心些。” 何宸惺一脸我就知道的样子:“啧啧啧你直说你舍不得小嫂嫂不就得了。” 何晏霆眼睛丝毫不离臧海清,嘴里却说:“哪有。” 口是心非的功力修炼又深了一重。 臧海清这些日子在营帐里没什么事儿干,就天天占着暗五,让他陪他浇水种花做饭,他捧着一筐子鸡毛菜正在洗着,突然觉得有一些异样,下意识的喊了一句:“暗五。” 暗五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嗯?” 臧海清满脸通红,尤其是腮那处红的惊人,他咬着下唇:“我想尿尿。” 暗五便站起身:“我带你去茅房。” 滚烫的水意蔓延。 臧海清双脚瘫软就要下滑到地上:“好像…不用了…” 暗五急忙上前抱住臧海清:“怎么了?” 臧海清疼得眼泪一颗一颗的掉:“尿出来了…” 暗五这才看到臧海清的衣衫都被血渍染红了,臧海清支撑不住的跪在地上:“暗五,我是不是,要生了?” 暗五几乎是扯着嗓子喊的:“产婆…产婆呢…” 暗五紧紧的握着臧海清的手,一点都不想放松,臧海清眉头皱的紧紧的,他眼睛也开始紧闭,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何晏霆和何宸惺在外面一听到暗五扯着嗓子喊,何晏霆愣了一下,随即站起来,他猛一站起来的时候,扯到了伤口,渗出一些血渍。 何晏霆立刻就大喊着:“来人,来人,胡大夫呢?给我喊过来。” 廖罗英一听就急忙说:“是,殿下。” 说完就急匆匆的找胡大夫去了。 将士们一听到臧海清要生产了,都着急忙慌起来,毕竟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知道生孩子应该是个什么步骤,更何况还是个少有的小孕夫生产。 士兵一瞥了一眼屋里无力瘫软的臧海清:“哎呀我的妈呀,王妃竟然是个天坤。” 士兵二小声嘀咕:“你才知道啊?” 士兵一好奇的说:“这边境哪见过天坤啊,这咋生啊?” 士兵二说:“跟女人一样生呗。” 何晏霆听见了甚是心烦,对着那俩士兵喊着:“嘀咕什么呢?都滚。” “是,殿下。” 何晏霆走路需要搀扶,他朝着屋里走着,何宸惺看见何晏霆这个样子便拦着:“慢点,二哥。” 何晏霆继续朝前走着,走到了臧海清身旁,臧海清疼得眉头紧紧的蹙着,他微微睁开眼睛就看见何晏霆。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疼不疼啊,臧海清。我在这呢,别怕。” 暗五一直在另一侧紧握着臧海清的手骨,何晏霆将臧海清在暗五手中的腕子扯了过来,放在胸口。 臧海清说:“疼的。” 好像怕何晏霆不相信似的又说:“真疼的。” 何晏霆点头:“嗯,我知道,等孩子生出来就不疼了。” 廖罗英掀开帘子说:“殿下,胡大夫来了。” 胡大夫刚从陆拾伍那里出来就被着急忙慌,眼睛都快瞪出火的廖罗英拽走了,他那么一大把年纪刚刚站定,刚喘匀一口气:“来,我看一看。” 臧海清因为过于疼痛,不停的释放香津,但是并没有得到他的天乾的香津的回应,不够量的香津根本无法让生产顺利进行。 胡大夫抬起头紧紧的盯着何晏霆看:“这有些麻烦了,香津不够,小孕夫受不了的。” 何晏霆说:“我来。” 但是他身体大病都未愈,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他会因为香津的过度释放而晕厥。 何宸惺也蹙着眉头:“二哥,别硬撑。” 何晏霆极其坚定:“可他是我的天坤,我是他的天乾,除了我,谁能够给他香津?” 胡大夫也犯起了难:“可是不足量的香津,根本没有办法让公子挨过这后面的分娩之痛啊。” 风吹来,暗五的面纱微微动,何宸惺抬眼就看见了暗五若隐若现的下巴,那里好像有一颗吻痣,小小的一颗,漂亮极了。 暗五声音微微低沉,他对胡大夫说:“我来。” 何宸惺愣了一下:“暗五?” 何晏霆抿唇,眸子彻底暗了下来:“你在胡闹什么?” 暗五微微拨开面纱,露出他的白净的下巴和红的如樱落的唇瓣:“相似的香津可以吗?” 胡大夫还在准备生产的东西,产婆也跟着赶来了,胡大夫抬头看了一眼暗五:“当然可以,孕夫在剧痛之中不能完全分辨出他的天乾的香津,这个时候使用相似香津会减轻疼痛、麻痹孕夫。” 何晏霆冷冷的睨着暗五:“不可以。” 他几乎是眼睛都快瞪出火了:“我不允许。” 这是他的小孕夫。 胡大夫为难的看着何晏霆,又看看暗五,目光又落在了那个几乎疼得面色苍白的臧海清身上。 要了他老命了。 暗五几乎瞬时就释放了浓烈的香津,白芨根的味道几乎和白紫苏的味道一模一样,何晏霆作为天乾,对同类的香津十分排斥。 何晏霆被这个挑衅彻底激怒,他站起来,双眸猩红,他狠狠地拽着暗五的衣领:“暗五,你要反了吗?” 胡大夫犹豫了很久,但还是对着何晏霆说:“殿下,属下还是认为当下还是让他来吧,王妃生产可不敢耽搁啊。” 何晏霆揉了揉太阳穴,看着难受的臧海清,也不再说什么,面色铁青的离开了屋子。 走到屋子外面,眼睛瞪的都快冒出火了。 屋子里的产婆出出进进的,忙的脚不沾地,暗五浓烈的香津让何晏霆时时刻刻都想冲进去,把暗五给赶出来,但只要一听到臧海清在里面的哭喊声,他就难受的要命。 就生这一个吧,以后别生了。 臧海清那边已经被放在了床榻上了,他拽着床榻上的白纱,肚腹不停的下坠,脚趾疼得蜷缩,面色惨白如墙灰,不停的冒出细密的汗珠。 臧海清疼得昏了又醒,醒了又昏:“我生了吗?” 产婆们不停的给臧海清擦着汗:“快了。” 最后臧海清疼得咬自己的唇瓣和舌头,小小的一张脸已经因为疼痛而变得逐渐狰狞。最后是给臧海清塞了一块儿毛巾,臧海清使劲的咬着,疼得一直一颗一颗的掉着泪珠。 疼得死去又活来的时候,臧海清头疼的要命,他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了暗五面纱下若隐若现的下半张脸,渐渐的又疼晕死过去。 脑海中的记忆开始浮现,他像极了做了一场梦。 刚刚进了国子监的臧海清作为最小的监生,可没少受欺负,他气冲冲的从栈院出来。 风吹动湖泊波澜,云卷又云舒,臧海清边走边说:“真可恶。” 走到一颗恣意舒展的桉树旁,树干伸展,枝头上的白花摇曳,他狠狠地踹向树干,于是树叶哗哗作响。 头顶有一道沉沉的声音传来:“光是在背后撒气可不顶用。” 臧海清立刻向上看去:“何人?” 上面只有横亘错节的枝干和繁盛的枝叶白花,丝毫不见人的踪影。 一片寂静之下,臧海清又继续喊着:“是谁在那偷听本公子说话?” 臧海清自己的回音回荡,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到头顶的枝干上有些微的响声。 那人轻轻笑了笑,声音也带了些微的笑意,但还是如高山峻岭般难以靠近:“是公子的自言自语,他管不住的非要钻进我的耳朵。” 臧海清被惯坏的矜贵模样立刻展现出来,他支愣着脑袋,使劲向上瞅着:“哪有,你这个强词夺理、只会狡辩的人,躲在暗处干什么?出来。” 上面的些微的响声又开始一片寂静,臧海清声音稍微小了一点点:“怎么不敢出来了?” 突然之间枝叶哗然作响,那些个枝叶也簌簌掉落,落在臧海清的身上,臧海清退着后,不停的躲避着。 手腕被人陡然间一握,吓的臧海清一哆嗦:“唔。” 那人头戴着白色面纱,身穿青衫,如谪仙抵月一般,他对着吓的面色惨白的臧海清说:“出来了。” 臧海清稍稍缓过神,使劲的将那人的手腕甩开,心脏砰砰乱跳,溜溜圆的杏眼睁大:“神出鬼没的吓死人。” 那人声音依旧如峻岭般冷冽:“公子吓着了吗?” 臧海清捂着这颗砰砰乱跳如小鹿乱撞的小心脏说:“吓的心脏都掉出来了,你能不能下来的时候吱个声?” 那人轻轻抿唇笑了笑:“吱。” 臧海清翻了白眼:“……” 臧海清小声嘀咕:“白痴。” 那人缓缓朝臧海清走进一步,臧海清有些害怕的后退,那人盯着臧海清还未擦去的泪痕:“为什么偷偷哭?” 被国子监监生欺负哭了的臧海清被戳中了伤心事儿,便小猫炸毛一般扬着脑袋:“要你管啊。” 那人的衣衫被吹起,枝叶纷纷落下,白色的花瓣也开始簌簌扬着,他看着臧海清:“自己月下独酌,哭的梨花带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怎么了。” 臧海清脸红透了,他最讨厌被人看到他哭的样子:“你谁啊你管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人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洗耳恭听。” 臧海清头低低的:“臧家三少爷。” 那人继续抱着肩膀看着他,眼神里全是笑意,但是臧海清隔着面纱肯定看不到。 臧海清立刻抬起头颅:“识相的话就滚远点。” 那人点点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这个脸颊红的如熟透的虾子的臧海清:“嗯,好厉害,厉害的哭鼻子。” 臧海清又被戳中伤心事,他狠狠地看着眼前的坏人:“讨厌死了。” 你推开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怪人:“滚开。” 力气小的跟猫一样的臧海清,丝毫推不动眼前的人,内心更受挫了。 那人不但没退后反而离得更近了:“谁欺负你了?” 臧海清擦干眼泪:“你是谁啊你,我为什么告诉你?” 那人沉声说:“暗五。” 他看着呆愣的臧海清:“叫我暗五。” 臧海清心想怎么这人那么奇怪,他叫什么关他什么事儿?他只想赶紧离开。 但那人的觉悟丝毫没有,离臧海清离的很近,他看着臧海清:“谁欺负你了?” 臧海清内心敏感的像只被人抛弃的小猫一般看“怎么了?你要笑话我吗?” 他过的太不好了,个儿低一直被笑,天天被人说是小矮凳儿。 那人因为和臧海清离的很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臧海清的耳畔:“是那个给你书箱里放蟾蜍的礼部侍郎独子,还是换走你功课的大理寺小公子,或许还有旁人?” 臧海清睁大眼睛,气愤的看着那人:“你跟踪我?” 那人的面纱被吹开,露出了微微笑着的唇瓣,唇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他有些太俊秀了:“不算跟踪,算是迫不得已入了眼。” 声音如耳语般:“说,谁欺负你了,我欺负回去。” 臧海清心里难受的不得了,偏偏嘴硬的够呛:“怎么可能有人欺负的了我?我可是宰辅和华榕郡主之子。” 暗五盯着臧海清:“再给你一个机会,过了这村可没这个店了。” 臧海清没出声,他的眸子过分的好看,眼睛里有如亮起的星子那般,暗五又问了问:“真不说是谁?” 小家伙绷着嘴,一句话都不说,嘴硬的太狠,暗五笑了笑:“那我真走了。” 臧海清还是不说话,只是眼神略微有些黯淡,暗五不忍心逗他,就又问了问:“真走了。” 说着真朝着外侧走了出去,他真如峻岭一般蔚然,谪仙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臧海清捏着衣角:“哎。” 暗五勾着唇,仿佛意料到臧海清会喊住他,他顿住脚步看着臧海清:“嗯?” 臧海清声音稍微大了一点点儿:“站住。” 暗五看着臧海清:“说吧,我洗耳恭听。” 臧海清小声嘀咕:“平柳原刺史的那个脑子有病的儿子总是对我口出狂言,还总是…” 暗五挑眉:“嗯?” 臧海清脸红的彻底如鸽子血:“对着我自…” “渎。” 说完这句话之后,臧海清的愤怒彻底被燃起。 他握紧拳头:“真是龌龊至极。” 暗五双手交叉抱肩,眉头紧紧蹙起:“就你那个国子监院的同间屋里的那个胖子?” 臧海清点点头:“嗯。” 暗五有些不悦的皱起眉,他对臧海清说:“等着。” 还没等臧海清说话,立刻就不见了踪影。 臧海清愣了一会儿:“哎!你干嘛去?” 臧海清咂咂嘴:“这人神出鬼没的。” 难道话本子里的那种世外高人被他遇上了? 臧海清一点都不想回国子监了,也不想回家,他这么垂头丧气的肯定会被娘亲问东问西的。 他索性将书箱里的书掏出来,一本一本的摆出来,开始做功课。 读着读着正看诗文入了迷着呢,远处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臧海清抬起头颅,露出他的杏眼,微微闪烁。 暗五如仙人般踩着枝干来到臧海清身旁,将那个肥胖如熊的平柳原刺史儿儿扔在地上,发出“彭”的声音。 那人还因着惯性又翻滚了几圈。 臧海清呆愣的看着暗五,暗五将捆成粽子的胖子提溜起来,跟拎着小母鸡的一样,伸在臧海清面前:“给。” 臧海清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那个龌龊至极的大胖子,又眨巴眨巴的看着暗五:“你干什么啊?” 暗五大方的对着臧海清说:“任你处罚。” 他蹲下身子看着那个胖子,又抬头看着臧海清:“我觉得可以给他埋了,但是这些日子有雨,土壤松软很容易暴露痕迹,我不太建议。” 臧海清内心,嗯?????? 暗五又给出了建议:“要是随便打几下,也不解气,但是稍微下死手,两三下这个人就没气了,更不解气。” 臧海清继续呆愣的看着暗五,他从小被教导着伦理纲常,不得逾矩,真的很少听到这样粗鄙的又直接的话了:“嗯???” 暗五又说:“我建议你,把他阉了。” 暗五狠狠地捏着那个昏的不省人事的胖子的下巴:“就算有龌龊至极的想法,也没东西用。” 臧海清歪着脑袋:“你是在教我怎么折磨一个人吗?” 暗五点点头,他很欣慰臧海清有了一点点的觉悟:“教你以牙还牙。” 臧海清盯着那个胖子,越想越气:“嗯,但那些太凶狠了。” 暗五看着臧海清:“你说怎么办?” 臧海清晃了晃小脑袋:“那就扒光衣服吊起来三天三夜如何?” 他好气,他明明确实天资聪颖,在这个国子监也是数一数二的功课好,但是他却在国子监里被那些丝毫不如他的人欺负。 还嘲笑他低的跟的凳子一样。 可他才多大啊,还没有发育呢。 暗五点点头:“也可以。” “随便你。” 臧海清说干就干,握紧拳头:“来吧,干起来。” 他蹲下身子,戳了戳胖子的脑门:“他怎么睡那么死?” 胖子还是晕的醒不过来,暗五继续抱着肩膀,看着臧海清:“敲晕了。” 臧海清看着这个大胖子倒在地上,他又听见暗五声音渐渐低下去“”“斧锤敲的,功夫活,没见血,但估计脑子稀碎的可能比较大。” 臧海清脑门上全是细密的汗:“……” 他又戳戳胖子:“那他岂不是醒不过来了吗?” 一脸接受不了的看着暗五:“我把他害死了吗?” 暗五唇瓣湿润,嘴角勾起,他笑了笑:“逗你的小公子,下了迷药,晕个三四个时辰就好了。” 暗五小声说:“知道你胆小又怂。” 臧海清有些难产,生了快半夜了才生出来一个男孩儿,他悠悠醒转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一般。 暗五还在旁边一直用白芨根香津裹挟着他,他浑身上下都是这个味道,连带着刚出生的婴儿身上都是。 暗五一直在他身旁守着他,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你醒了?” 臧海清难受的看着暗五,他说:“暗五,我生出来了吗?” 暗五点点头:“生出来了,是个男孩儿。” 臧海清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暗五:“暗五,我梦到你了。” 梦里那人和暗五一模一样的打扮,肯定他梦见的就是暗五。 暗五睁大眼睛:“嗯?” 臧海清刚刚醒来,想见宝宝想见的要命,他每天都迫不及待的要见自己的宝宝,这次一生出来,他想抱抱宝宝。 他问暗五:“孩子呢?我想看看。” 暗五给臧海清擦了擦脑门上汗。 门外的何晏霆一听见里面传来臧海清的声音,便急忙推门而入:“醒了吗?醒了吗?” 一侧的胡大夫立刻起身恭敬的对何晏霆说:“殿下,王妃刚醒。” 何晏霆心放下一半,他在门口守了大半夜,焦急的几乎合不了眼:“臧海清!” 臧海清小猫一般的声音传来:“殿下。” 抓挠一般的勾着何晏霆的心,何晏霆急忙就走过去握着臧海清的手腕。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惨白的一张脸:“你现在疼不疼?想不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臧海清无力的摇摇头,他还是有些头晕:“不饿呢。” 何晏霆看到了一旁的暗五,他神色暗了暗:“暗五,你退下吧。” 暗五好像已经意料到了,到也没说什么。 何晏霆又说:“这些时日你跟着老十。” “嗯。” 满屋子都是暗五白芨根的味道,他实在是厌恶极了,便暗戳戳的释放了一些自己的香津给臧海清。 臧海清的眼睛突然睁大,他有些担心的看着何晏霆:“孩子呢殿下?” 孩子刚生出来的时候,何晏霆在外面一听到孩子的声音,心里就放心了许多,胡大夫高兴的说是个男孩儿,还是天乾,何晏霆心里直念阿弥陀佛,他真的太太太期盼臧海清和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了。 孩子一落地,何晏霆就去看了一眼,孩子黑瘦黑瘦的,脸皱巴的跟个猴子一样,何晏霆很难违心的夸一句好看。只说了一句,还挺健康的,怪喜庆。 何晏霆搂着没了力气的臧海清,臧海清脸色苍白如墙灰,何晏霆柔声:“在后院奶娘抱着,等你好一些了,再去见他。” 臧海清睁大眼睛,他真的很难不去想自己的宝宝,他迫不及待想看看自己生的宝宝。 何晏霆亲了亲臧海清的额头:“是个小天乾,一生下来就声音憨憨的,跟你一样可爱,长的跟个小幼猴一样,说不定长大了张开一点儿会好看一点。” 猴子?臧海清真的很难接受别人说自己的包包不好看。 所以这就是老母亲的心吗? 臧海清撅着嘴立刻反驳着何晏霆:“猴子?我怎么可能生出个猴子。” 他握紧拳头锤到何晏霆胸口:“肯定是殿下你夸张了。” 软绵绵的哪有力气,何晏霆张开五指就握住了他的拳头:“胡闹什么,别乱动,清儿好好休息,你身体元气大伤,别再使小性子了。” 臧海清继续撅着嘴:“哪有。” 何晏霆笑了笑,继续抱着怀里的臧海清:“明天你见见就知道我说的真假了。” 等到第二天见到孩子的时候,臧海清内心是拒绝的,孩子长的黑瘦干巴,看起来说是猴子都有些美化了。 那真的是丑啊,跟个小老头一样,臧海清内心很受挫,跟他预想的好不一样。 他有些幽怨的扭头看着何晏霆:“殿下,孩子好丑啊。” 何晏霆点点头,表示自己从不说谎,臧海清又看看小小一团的小黑人:“原来你没有骗我。” 何晏霆走上来安慰臧海清:“慢慢养养会好的。” 臧海清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何晏霆:“那么丑能养漂亮吗?” 何晏霆没养过孩子,觉得就算养不漂亮,好吃好喝的给宝宝养的白白嫩嫩的,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会吧。” 臧海清戳着宝宝的脸颊,宝宝伸手握住了臧海清的食指:“宝宝你怎么长的?一点都不好看。” 小孩的掌心的温度蔓延,臧海清心都快化了,这可是他生下来的宝宝啊。 他摸摸宝宝的脑袋瓜:“但是不哭,爹爹还是很喜欢你,你是爹爹的宝贝。” 何晏霆心里看到这画面也蓦地柔软他喊着:“臧海清。” 臧海清睁大眼睛:“嗯?” 何晏霆低下头吻着臧海清的鼻尖:“你也是我的宝贝。” “你的宝贝也是我的宝贝。” 第25章 春风消了又起, 吹得营帐的帘子都摆动不停,扰人的要命。 离臧海清生产已经过了八个月了,那个黑猴儿一般的小人儿渐渐长开了, 臧海清抱在怀里爱不释手一般。 何晏霆总逮不到机会和自己的宝贝娘子贴贴, 素了太久,凉水澡都不知道洗了多少次了。 每次臧海清喂奶的时候,他都挥着小肉手把何晏霆推出营帐外,生怕何晏霆占了一点点便宜。 何晏霆心里苦啊,身在眼前的娘子不能贴贴,全让那个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小黑猴给占据了。 今日何晏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 他早早的就让荷月将小黑猴哄睡了, 他攥紧拳头, 今日一定要吃到香香娘子。 何晏霆从营帐外掀开帘子, 就看见臧海清没有之前圆滚滚了, 又有了尖下巴,瘦了跟之前怀孕的时候不似一个人一般。 臧海清侧躺在床榻上微微闭目,何晏霆走进营帐缓缓走上前, 生怕弄醒他,他走在臧海清身侧, 就低头吻到了臧海清的额头,臧海清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弄的醒了:“唔。” 素了很久的何晏霆已经很久没有在晚上进营帐了,他抬起臧海清的下巴,臧海清被迫扬起头颅,他听见何晏霆说:“今天怎么睡那么早?” 臧海清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困呢, 天天哄孩子,还得喂奶。” 何晏霆小狗一样的蹭着臧海清的脸颊上:“你对我根本不好。” 何晏霆继续谴责着:“可以给孩子喂奶,为什么不给我喂?” 臧海清攥紧小拳头, 软绵绵的锤在何晏霆的胸膛上:“你还说呢!” 他指着给宝宝喂奶的地方:“上次你吃的那么多,宝宝都没得吃了!” 何晏霆眼巴巴的看着因为喂宝宝而丰满的臧海清:“娘子,这次不会了,给我吃一口。” 臧海清摇摇头,索性背过身:“不给。” 何晏霆继续戳戳臧海清的肩胛骨:“你怎么那么小气。” 臧海清觉得痒极了:“唔。” 但还是下定决心不理何晏霆,他会吃上瘾的。他要给他解瘾。 何晏霆心想又惹娘子生气了,又不能贴贴了。 他就认了命一般叹了一口气:“不给吃就不吃。” 他抱着臧海清:“乖,抱。” 臧海清脖颈上芙蓉香飘来,他心肺都想像烧不尽的野草那般缠绕上去,狠狠地裹挟这股味道。 满心满肺都是满足。 睡到快日升两人才有了醒意,何晏霆只觉得怀里的臧海清一直在支楞着,光想爬起来,何晏霆蹙眉:“动什么呢?” 臧海清抬起小脑袋瓜,圆蒙蒙的眼睛让人喜爱的紧,他对何晏霆说:“是不是宝宝醒了?” 最近几个月都是臧海清抱着宝宝睡,可能都养成起夜哄宝宝的习惯了,何晏霆拍拍臧海清的背:“哪里醒了?没有声音的。” “你太累了。” 臧海清一骨碌就要爬起来:“我要去看看。” 何晏霆扯着臧海清的手腕:“我去吧,这些日子你都没休息过,你好好休息。” 臧海清歪着脑袋:“你能喂奶?” 何晏霆勾唇笑了笑:“我把他抱回来给你喂奶。” 臧海清对着何晏霆说:“那你去吧,快点回来。” 何晏霆看见他的小娇妻的唇瓣红的似蜜,便凑近:“亲一口。” 还没等臧海清说什么,就直接要了一个吻,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营帐。 最近二殿下很容易被打发,一个吻就可以让他开心很久。 小黑猴长了快九个月了,还没取个名字,何晏霆想一路,也不知道这个黑猴取个什么名字。 他走到后院处,一入眼就是暗五在那里半跪着哄小黑猴,还有着浓郁的白芨根气味。 何晏霆蹙眉,暗五侧过身看见了何晏霆便站起身:“殿下。” 何晏霆环顾四周不见其他人:“奶娘呢?” 暗五继续说:“刚刚小世子哭的有些太狠,她们就把我喊来哄哄。” 寻常人虽闻不到气味,但总会在浓烈的香津释放时觉得心悸,所以周围的奶娘兴许躲了出去。 何晏霆挑着眉毛看着暗五怀里的小黑猴,小黑猴伸着小肉手搂着暗五,何晏霆醋味上头:“给我。” 暗五将怀里的小黑猴递给何晏霆,小黑猴一扭脸看见何晏霆就放声大哭,何晏霆脸都黑了,他使劲的克制自己的怒意:“哭什么?” 他僵硬的将小黑猴抱进怀里:“我难道会打你?” 小黑猴被何晏霆抱的一点都不舒服,在他怀里胡乱扭动着,还拽着了何晏霆的头发,疼得何晏霆倒吸气。 “殿下,应该这样抱。” 暗五将小黑猴接过来给何晏霆看了一下,小黑猴在暗五怀里趴在暗五的肩膀上,嗅着暗五脖颈处的白芨根的味道,顿时就停止了哭泣。 何晏霆看着特别给暗五面子的小黑猴,顿时胜负欲膨胀,他冷冷的说:“哦。” 暗五继续把小黑猴抱在怀里,轻轻的哄着,他对着何晏霆说:“还是我来吧。” 何晏霆冷睨着他:“不用。” 小黑猴不出意外的在何晏霆怀里哭的极其大声,撕心裂肺一般,何晏霆蹙眉:“怎么哭的那么狠?” 何晏霆就是这样将哭的停不下来的小黑猴抱回了营帐。 臧海清一听见宝宝的哭声,立刻就走上去,将哭的满脸通红的小黑猴抱进怀里:“饿了吧?” 小黑猴又睁开眼睛嗅了嗅知道是爹爹了,才停止哭泣,他轻轻的哄着:“宝宝乖,爹爹抱。” 他想给宝宝喂奶,但是小黑猴扭脸不吃,臧海清亲亲小黑猴:“原来不饿啊,那爹爹陪你玩玩,好不好啊?” 何晏霆看见臧海清要给小黑猴喂奶的时候,眼睛都快瞪直了,臧海清瞥见何晏霆都要满带着情欲的眼神,他就急忙要把何晏霆赶出去。 何晏霆却握住了臧海清的手腕,将小黑猴抱进了怀里,他对臧海清说:“给我。” 臧海清满脸疑惑:“嗯?” 小黑猴也张大嘴巴准备蓄势待发的哭出来,就被何晏霆捂住了嘴。 他抱着小黑猴对着臧海清说:“今日我带孩子。” 臧海清睁大眼睛,他这八个月都是自己喂奶换尿布,没睡个好觉,何晏霆也没提出来要帮他带孩子。 臧海清撅起嘴:“殿下你能带好吗?” 何晏霆点点头,抱紧了小黑猴:“当然。” 何晏霆勾起唇角,恰到好处的俊俏:“你要相信你男人。” 何晏霆吻了吻臧海清的额角:“相信吗?” 臧海清还是不放心的说:“他才八个月,不到一岁呢,别折腾他。” 何晏霆继续捂着小黑猴的嘴:“嗯,我心里有数。” 臧海清把何晏霆捂着小黑猴嘴的手给扯开,轻轻的说:“要不我跟着?” 何晏霆看着因为长时间没怎么休息过的臧海清,他内心柔软起来:“不用,你好好休息,这一段儿你太累了。” 小黑猴和何晏霆大眼瞪着小眼,小黑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何晏霆黑着脸学着暗五教过他抱孩子的样子,也试着抱着小黑猴。 小黑猴哭声才渐渐放低,趴在了何晏霆的肩膀上,小小一团的,软绵绵的,可爱的跟臧海清一样。 远处的何宸惺拿着折扇:“二哥,大老远就看见你带着小侄子。” 何宸惺看着小黑猴,戳了戳小黑猴的脸蛋:“哎呦,这小脸儿长的。” 何晏霆突然很期待何宸惺夸夸这个可爱的猴儿。 但是何宸惺却不知道何晏霆满心的期待,他开始蹙眉:“嗯…” 何宸惺心想这孩儿真是黑啊,真难看,但也不能太打击他二哥。 何宸惺笑了笑:“真喜庆。” 何晏霆翻了个白眼:“不会说话别说话。” 他现在可算知道,老母亲可以接受自己指责自己的孩子,但是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孩子不好,是什么感觉。 何晏霆问何宸惺:“长的不好看吗?” 何宸惺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好看好看,小嫂嫂生的当然好看了。” 何宸惺继续问:“怎么把小侄子带出来了?” “轮到我带了。” 何宸惺睁大眼睛:“这事儿还会轮到你?” 何晏霆心里喜滋滋的:“当然了,我儿子。” 小黑猴趴在他的肩头渐渐有了呼噜声,何晏霆觉得内心软的一塌糊涂。 何宸惺拿着扇子给小黑猴挡着太阳:“二哥,新来了监丞,说是协助郭太尉来查你这次失利的。” “谁让来的?” 何宸惺说:“四哥。” 何晏霆眸子渐渐沉了下去:“哦,老四?” 小黑猴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什么了,直哼哼,何晏霆又哄了哄,才对何宸惺说:“我身体好多了,去见见太尉,让他把那个监丞给我带上。” 何宸惺点点头,就骑马给何晏霆喊太尉去了。 不一会儿,这个京城里有名的墙头草就赶来了。 太尉身材臃肿,他跪在何晏霆面前:“请二殿下安,十殿下安。” 何晏霆冷冷看着这个李清风:“青驹岭全军覆没,太尉是不是很早之前就想来查本王了?” “属下怎敢?” 何晏霆不想和他多说:“这等我身体好些了,我再和太尉详谈,听说来了新的监丞,今日想见见。” 孔笙来的时候,何宸惺愣了一下,他扭头就对何晏霆说:“是四殿下的幕僚孔笙。” 孔笙一身青衣,满身清辉,他朝着何晏霆和何宸惺作揖:“二殿下,十殿下。” 突然之间小黑猴醒了,眨巴眨巴眼睛没找到熟悉的面孔,“哇”的一声就哭的震耳欲聋,何晏霆吓了一跳:“别哭了。” 何晏霆冷着脸,不知道怎么哄了:“哭什么?” 何宸惺问:“二哥,小侄子是不是饿了?” 突然之间何晏霆的胸膛被小婴儿咬了一口:“哎,你咬我干什么?” 小黑猴太饿了,没有爹爹的喂奶,委屈的大哭。 何宸惺笑着看着小黑猴拼命咬何晏霆找奶喝:“二哥,他饿了,找奶喝呢。” 孔笙走来,他朝何晏霆作揖:“二殿下,要不然让属下试试?” 何晏霆蹙眉:“怎么试?” 这平时他咬臧海清的时候,也那么疼吗? 以后不让这丫喝奶了。 孔笙走来看着小黑猴,小黑猴眨巴眨巴眼睛和臧海清一模一样,他看着欢喜:“可以喂米汤。” 何宸惺看着小孩儿哭的满脸通红,也有些不忍:“二哥,让他试试吧。” 何晏霆蹙眉,他想了想,决定试一试。 孔笙抱着小黑猴的时候,小黑猴攥这了何晏霆的大拇指,何晏霆高兴坏了,他朝着何宸惺挑眉炫耀:“看见没,本王的儿子。” 何宸惺一脸被秀到的样子:“看见了。” 何晏霆看着小黑猴喝着米汤,内心又柔软了不行,他对着孔笙说:“行,你喂他吧。” 何晏霆走到李清风那处,他看了一眼李清风:“太尉出来,有话跟你说。” 李清风恭恭敬敬的立在那里,何晏霆笑着说:“你来这几年了?” 李清风低头说:“回殿下,三年有余。” 何晏霆挑眉:“你想回京城吗?” “肯定想是不是?” 何晏霆紧紧的看着李清风:“那怎么才能回去?是不是要立功,引圣上青睐?准备拿我青驹岭一事儿翻这个浪?” 李清风吓的脸色苍白,立刻跪下:“不,不是的,殿下。” 何晏霆冷冽的如青山白月,他看着李清风:“这件事儿只能压下去,压不下去,你看看你有命回京城不能。” 李清风面如死灰的抬起脑袋:“殿下。” 何晏霆没再理这个李清风,他有些想他的小娘子了,他想回府。 他拍着何宸惺肩膀:“老十,回营。” 春风起了又消,渐渐的日落霞彩,何晏霆和何宸惺并肩骑着马。 何宸惺扭过头看何晏霆:“二哥,我总觉得我少了一点什么,但想不起来是什么?” 何晏霆皱眉,他也在回想,总觉得少了什么:“我也好像有这个感觉。” 风起云又涌,何晏霆策马潇洒:“不管了,回营。” 第26章 薄暮渐渐变得暗沉无光, 风吹动何晏霆的衣衫,他扬起脸就看见远处的臧海清,站在他的对面。 他小小的个子, 长的颇标致, 嘴巴蜜一样的红润,何晏霆心里痒极了,他扬着马鞭就驾马赶了过去。 臧海清比之前消瘦很多,他穿着一身白衣立在那处,他抬起晶亮的眸子如天上星辰,何晏霆急忙下马:“风那么大, 你怎么出来了?” 何晏霆脱掉他身上的披风盖在臧海清的肩头:“披上。” 臧海清眼睛却四处打转, 何晏霆问他:“看什么呢?” 臧海清不可置信的问:“宝宝呢?” 何晏霆:“……” 娘的, 娃忘了。 何宸惺:“……” 何宸惺打开扇子蒙住了脸, 他侧过去给何晏霆说:“二哥, 我现在想起来我们忘了什么了?” 臧海清惊恐的睁大眼睛,他问了一句:“忘了是什么意思?” 何晏霆第一次有那种心焦灼肺的感受,臧海清突然之间就眼泪一颗颗的掉落, 他紧紧的盯着何晏霆看,何晏霆被他看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臧海清眼眶微微红, 他问何晏霆:“你把我们的宝宝忘哪里了?” 何晏霆心疼坏了,他急忙说:“别急,清儿。” 何宸惺也劝着臧海清:“小嫂嫂别急。” 何晏霆声音也变得小的起来:“在太尉府邸,孩子丢不了。” 何宸惺拉着何晏霆就要上马:“我和二哥现在就去接孩子。” 臧海清攥上了何晏霆的衣袖:“我也去。” 何晏霆朝臧海清伸出手,臧海清不像往常那般热烈的回握, 他小小的个子,费劲的踩着马蹬,扭来扭去的才坐在马背上。 小身板挺的直直的, 他生怕何晏霆碰到他,倔强又矫情的样子,让何晏霆看的不是滋味。 何晏霆还是在马背上紧紧的搂着臧海清,小小人一团被他紧紧的搂着,温热的气息在何晏霆脖颈处喷洒:“对不起,清儿。” 臧海清心里却难受的要命,他眼泪一颗一颗的掉落,他可以挺着大肚子不顾一切的来边境,可以为何晏霆做许多他愿意做的事情。 但或许何晏霆是不是就没有在意过他?也没在意他的宝宝? 更不可能因为他爱屋及乌。 何晏霆能感觉到臧海清身体的僵硬,他的笨蛋娘子很讨厌和他的接触,何晏霆心里不是滋味,早知道就不忘记那个崽了。 可是他也初为人父,虽然孩子不是他的,但他早都释然了。 月光悠悠,照在何晏霆和臧海清的身上,马背上能听到马蹄声声,两人都开始沉默不语。 刚到了太尉府邸,何晏霆翻身下马,他小心翼翼的扶着臧海清,臧海清四处张望:“孩子呢?” 何晏霆牵着臧海清,他在门口就着:“李清风,我儿子呢?” 何晏霆一嗓子就给李清风喊出来了,李清风吓得鞋都没穿好,急急忙忙从小妾的屋子里钻出来。 李清风朝着何晏霆作揖:“在孔笙那处,我去把孔笙喊来。” 说完就又赶去让人喊孔笙过来。臧海清的手被何晏霆握的紧紧的,想要抽出来就被何晏霆按下。 臧海清继续不去看何晏霆,这次他真的生气了!!! 孔笙来的时候,小黑猴乖乖的眯着眼睛趴在他的肩头,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在梦里吃着什么,孔笙看着何晏霆和何宸惺:“二殿下,十殿下。” 孔笙细长的眸子在看见臧海清之后陡然亮起,像是深夜的萤火:“小公子?” 灯火幽微,月色无边,何晏霆眸子暗了暗,在夜色中他简直俊秀的如谪仙一般。 臧海清睁大眼睛:“孔老板?你怎么在这?” 孔笙微微走上前,臧海清能看见宝宝趴在孔笙的肩头,一侧脸颊睡的都快扁了,看来是没有被折腾的,心里才稍稍心安。 孔笙看着臧海清:“我是新来的监丞。” 臧海清满心满肺都是宝宝,他松开何晏霆的手,走到孔笙处,爱不释手的摸摸宝宝的额角。 他杏眼微闪:“宝宝睡了?” 孔笙轻轻拍着宝宝的背:“喝了米汤之后就犯起了困。” 小黑猴也微微睁开眼睛,眼睛也很漂亮,孔笙笑了笑对臧海清说:“很乖呢。” 远处的何晏霆太阳穴突突的跳起,不知道他到底是打翻了多少缸的醋,他突然走过来,看着孔笙,想要将孔笙怀里的小黑猴抱过来:“我来吧。” 臧海清拍开何晏霆的手,打的何晏霆很痛:“不用。” 何晏霆歪着脑袋,看着被打红的手,心里第一次有了委屈的念头。 好委屈,是娘子打的。 好疼,想让娘子吹吹。 臧海清轻轻将小黑猴接过来,臧海清笑着看着孔笙:“谢谢孔老板。” 孔笙也摸了摸小宝宝的额角:“喊孔老板就太生疏了,叫我孔笙吧。” 臧海清笑的眼睛如一蓬月亮船:“孔笙,谢谢你。” 看见臧海清对着别人笑,他抓心挠肝的,但都变成了一幅哑炮,放不出去,只能在心里慢慢的捱。 何晏霆牵着马,臧海清抱着宝宝坐在马背上,残陋的边境都是断垣残壁,一折又一折的戈壁,衬的这个月夜下的臧海清又清瘦了许多,何晏霆喊了他一声:“清儿。” 他说:“对不起。” 臧海清依旧背对着他,小黑猴眼睛晶亮如贝母石一般,在戈壁的粗犷下显得也更加的夺目。 何晏霆见臧海清没理应他,他又说:“下次不会了。” 一路上何晏霆牵着马,臧海清抱着孩子,身板挺的直直的,一句话都没有和何晏霆说。 到了营帐,臧海清哄了孩子好久,才磨磨蹭蹭的回了营帐,一掀开帘子就看见何晏霆坐在床榻上。 何晏霆听见臧海清掀开帘子,便立刻站起来,待走近一些的时候,他看见臧海清眼睛微微红,连着鼻尖都是好看的朱砂浅红,何晏霆问臧海清:“怎么哭了?” 屋里燃起了藤萝香,烛火摇曳,臧海清突然发着颤,他努力的克制着,但还是带着哭腔:“你是不是很喜欢抛弃别人?忘记别人?” 臧海清扬起头颅,剪烛将他衬的更加的清丽,他眼眶内的泪珠将坠未坠:“如果是我呢?” 何晏霆哑然:“什么?” 他知道臧海清在质问他什么。 他心疼极了。 就像是珍爱的宝物被人踩在脚下,还不得捡起放在怀里的那种疼痛。 臧海清小猫一样的抖着,声音也跟着抖着:“如果是我的话,你是不是也能把我忘了,抛弃我?” 何晏霆微微上扬的眸子也跟着红了起来,他也带着一丝丝哭腔,蹲着身子摸着臧海清的脑袋:“不哭了,乖乖。” 小猫一般,他想给臧海清撸撸毛。 臧海清彻底哭了出来,不同往常那样没心没肺傻子一般的放声大哭,他真的攥着自己的衣袖,隐忍克制的哭着。 该有多难过,才让一个笨蛋傻子懂了克制的哭? 何晏霆心疼的将他的小猫抱进怀里:“我们不哭了好不好,是我不好。” 臧海清推不开他,就任由他抱着:“你总是这样,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宝宝,你会把我们都忘掉。” 何晏霆吻了吻他的眼尾的那颗泪:“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小猫睁开眼睛,他喉咙都是嘶哑着,他看着何晏霆,眼眶红的要命:“那日接风宴,你是强迫了我,我才有了宝宝的。” 何晏霆愣了一下,臧海清看见他好似真的不记得的神色,心脏又微微发麻酸涩起来,哭的也更加的发颤,他委屈极了。 他紧紧的握着何晏霆的衣衫:“他不是你喜欢的孩子,我一直都知道。” 他那时候他说他和别人有了孩子,根本看不出来一个本就清瘦的跟麻杆一样的臧海清怀了孩子,纤细的四肢,他不知道摸了多少次,肚腹有了隆起,他也不知道碰了多少次,可真的看不出他是个小孕夫吗? 臧海清哭的眼眶酸涩,几乎都有些模糊了:“可是他才不到一岁,知道什么呢?被你忘在了别处,如果不是太尉府呢?是其他地方呢?” 臧海清无法想象孩子找不回来的样子:“是不是就丢了?” 他从孕期就是一个人,他脑子笨笨的,只知道好好的对宝宝。他没有香津的时候,他肚子疼的要命,他就摸摸肚皮,告诉宝宝要听话,宝宝也是心疼他的,动静也小了些。 所以孩子和他一样,已经那么努力的在隐忍了。 可是为什么要对一个笨蛋和一个婴儿这样? 孩子生出来之后,何晏霆从来没有管过,还嫌弃孩子的苦闹,好几次提出要把孩子让奶娘带。 可是宝宝也想留在何晏霆和臧海清身边,汲取父亲和爹爹的香津。 何晏霆突然喉咙酸涩:“接风宴?!” 那些个片段涌来,纤细的腰肢确实比着臧暨笙细了不知多少:“所以那日…” 何晏霆睁大眼睛:“是你?” 臧海清揉了揉眼睛,眼睛疼得要命,他站起身,却被身后的何晏霆拉着:“别走,清儿。” 臧海清抬起小小的清丽的脸颊,他的唇瓣软而厚实,可爱极了,可偏偏对着何晏霆说:“我讨厌你了,殿下。” 生怕何晏霆听不见的那样,又说:“我也后悔了,殿下。” “我明日就带着宝宝回京城。” 何晏霆紧紧的握着臧海清的手腕,月色深沉,外面有了几点萤火,透过营帐而飞了进来。 臧海清眼睛因为泪水的洗涤变得更加清亮:“殿下,我要和你和离。” 第27章 月夜星驰, 微风不燥,整个天幕上密布的都是星子,臧海清这些日子菜园子都不去了, 暗五有时候会聊敲敲他的窗棂。 臧海清每次都无精打采的推开窗扇:“暗五, 今日不去浇水种菜了。” 暗五的面纱还是白的一尘不染,他点点头说:“好。” 远处的何晏霆已经好几天没和臧海清说过话了,只要他一靠近臧海清,臧海清就会转身就走。 他趁着半夜偷偷溜进臧海清住的营帐里,臧海清缩成小小的一团,侧着身子, 背对着何晏霆的方向。 何晏霆缓缓放轻脚步, 他悄悄的爬上了床榻, 揽着臧海清的腰, 嗅着他的芙蓉香。 半晌才小心翼翼的摸上臧海清的脸颊, 上面全都是泪痕,臧海清咬着唇瓣,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 两盏孤灯照雨, 何晏霆叹了一口气,蹭着臧海清的脖颈, 心酸泛滥成海:“想哭就别忍着。” 何晏霆抬起臧海清的下巴,臧海清扬起头颅,他眼睛大大的,何晏霆对他说:“臧海清,抬头看我。” 臧海清这些日子已经着手在收拾他的包袱了, 只不过何晏霆不放人,谁也不敢给他备马车,何晏霆捏着臧海清的下巴:“你想回京城吗?” 臧海清睫毛被泪濡湿, 一绺一绺长长的睫毛撩拨着何晏霆的心,何晏霆捏的更狠了:“说话。” 臧海清朝着何晏霆眨着眼睛:“我要回去,带着宝宝。” 何晏霆怒极了,他几乎都站不稳,半晌之后他才气的笑了出来:“好。” 他扯着臧海清的手腕,臧海清肌肤娇嫩,不堪一握,顿时就起来了成片的红。 何晏霆几乎是咬着牙问:“你还是要和我和离对吗?” 臧海清被吼的一愣一愣的,眼泪一颗一颗的又掉落,但还是咬着唇瓣点了点头。 何晏霆推开臧海清,将臧海清抵到墙壁处,臧海清背部被墙壁撞痛,他小小的嘶了一声。 何晏霆眼眸猩红,他怒极了,他感觉到他的臧海清在慢慢的脱离他的控制,他看着被吓的不敢抬头的臧海清,凑近他的耳畔低声说:“你是我朝圣上求来的恩典,你要是跟我和离,就把和离书递到朝堂上去。” 下一刻他就咬上了臧海清的脖颈,那处本该有他占有的天坤的腺体,他激发了他作为天乾的占有欲,臧海清疼得要去推开何晏霆,却被何晏霆狠狠地拧着他的手腕,臧海清觉得脖颈处被咬伤了,手腕也要被扭断了。 他终于不再忍着,不再克制的咬着自己的唇瓣,他如小兽一般悲鸣,趴在何晏霆的肩头,等待何晏霆的标记的结束,等待这场酷刑的了结。 何晏霆发着狠的要折磨臧海清,他撕开了臧海清的衣服:“我告诉你,你就算递上去,我也能拿回来,撕碎烧毁。” 臧海清吓的尖叫一声:“不许的,不可以的,我不愿意。” 何晏霆勾起臧海清的下巴,他勾起唇角,发着狠的说:“我不允许你和我和离,除非我死了。” 又是一夜颠簸,床榻上双影交缠,何晏霆看着被欺负惨了的臧海清,他满心满意的都是占有,不光光是娶回家当笨蛋老婆,还要捆在他的身边,让他无法逃出去,一辈子都只能和他在一起。 何晏霆醒来的时候,臧海清将自己紧紧的蒙在被子里,怎么都不肯掀开被子,何晏霆挠着头有些懊恼自己的鲁莽。 他看着臧海清半晌,轻轻拍了拍臧海清的背,臧海清还是一动不动。 何宸惺急匆匆赶来,他站在营帐外喊着:“二哥陆拾伍醒来了。” 何晏霆听见声音,便站起身开始准备穿起衣衫,之前臧海清揣着崽都要起身伺候他穿衣衫,都养成习惯了,这几日臧海清和他闹脾气,反倒是他自己来,还怪不适应的。 他转身又看看臧海清,臧海清偷偷拉下被子,但还是背对着他,何晏霆走过去摸摸他的头:“乖乖的,别气了。” 他走出营帐对着一身白衣的何宸惺说:“带他来见我。” 陆拾伍来的时候,脚是一瘸一拐的,他看起来气虚极了,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参见殿下。” 何晏霆挑眉盯着他看:“陆拾伍?” 陆拾伍面对何晏霆的时候,不敢抬起头颅,他拼命低着。 何晏霆对着他说:“青驹岭里我记得你是个脚力,每个脚力都身先士卒,脚力上了才轮到轻骑,怎么单单全军覆没就你回来了?” 陆拾伍抬起头,一直盯着何晏霆看,嘴里却结巴着:“回殿下,那日我…” 何宸惺急性子,他对着陆拾伍说:“说。” 陆拾伍继续低下了头不再看何晏霆:“行军路上我伤到了脚,所以后面的行程我赶不上,最后就落到轻骑之列了。” 何晏霆挑眉,他细长的眸子看起来如清冽的山间泉:“哦?” 何晏霆走上前就将陆拾伍的手腕攥起,陆拾伍挣扎不过何晏霆就喊着:“殿下…” 何晏霆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手掌心:“走路前倾,腿腹没有大块的肌肉,手指上有磨损的茧子。” 陆拾伍面露难色,他惊惧的看着何晏霆。 何晏霆拽着陆拾伍的头发,陆拾伍被迫扬起头颅看着他:“陆拾伍?” 何晏霆紧紧的盯着他看:“你为什么假扮你弟弟陆拾伍呢?陆拾肆?” 陆拾肆和陆拾伍是一对儿孪生兄弟,哥哥因为行动敏捷、头脑灵活,一早就被选来当轻骑,后来又让在家务农的弟弟当脚力。 陆拾肆的身份被揭穿,他突然站起,他的一瘸一拐都是伪装,他动作快速且敏捷,他掏出怀里的刀刺向何晏霆,何宸惺急的大喊:“二哥,小心。” 陆拾肆身手矫健,且下着死手,何晏霆侧身挡了一下,但还是被刺到了他的肩胛,顿时流出大量的血液,如日落般晕染了他的衣衫。 何宸惺对着远处的廖罗英大喊:“廖罗英,抓住他。” 廖罗英力气大的要命,他将陆拾肆踹倒在地,陆拾肆被踹的吐出来了一口鲜血,他笑了笑对着何晏霆说:“二殿下,你们马上就被包围了,朝堂上要变天了。” 何晏霆走到他面前踩着陆拾肆的肩胛骨,狠狠地将他钉在地上:“是你传出消息递给了老四,所以是老四派了人在青驹岭埋伏。” 何宸惺也反应过来了:“你连你弟弟的命都不在乎,当真禽兽不如。” 廖罗英指着营帐外的点点星火,他们在边境打仗多年,早已经练成在细微之处就能察觉军情的本事,廖罗英说:“殿下,已经有狼烟起了。” 何晏霆咬了咬牙:“目测多少兵马?” 廖罗英看了一下便说:“至少上万。” 何晏霆冷冷的笑了笑:“高看我了,打我这个全军覆没的营帐还带上万兵马。” 何宸惺第一次经历这个场面,他也有些慌了:“下一步怎么办啊二哥?” 何晏霆说:“慌什么?” 何晏霆蹙眉想了一下,他再一次抬起脑袋,对着何宸惺说:“你和暗五、廖罗英他们从西侧绕峭壁走平佑关,我先送了清儿和孩子,再去西北找连晟将军借兵马。” 何宸惺挠挠头:“暗五他们给你吧要不然,你自己一个人怎么送嫂嫂和侄子啊。” 何晏霆肩胛疼得要命,他抿着唇不给何宸惺再说的机会:“就这么定了。你到了平佑关哪里都不要去,那里是险关,何洛衫一时半会儿不会轻易动那里。” 何宸惺还想继续说:“可…” 何晏霆看他一眼:“没有可是…” “二哥你的伤…” 何晏霆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你二哥那么厉害能撑着去西北,你把心放你肚子里吧。” 何晏霆撕开布料简单的止了血,他在沙场上厮杀惯了,这些伤只要不是致命伤,他都能受的住。 他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到臧海清身旁,臧海清还在床榻上将醒未醒。 何晏霆轻轻拍了拍臧海清的背:“走。” 臧海清微微睁开眼睛:“怎么了?” 何晏霆觉得不对劲儿,他看见臧海清满脸通红,急忙的用手摸着臧海清的脑袋,烫的要命:“发烧了?” 何晏霆有些慌,但还是努力克制:“清儿听我说,我先把你送到你大哥那里,你不是想见你大哥吗?” 臧海清歪着脑袋,听见大哥的时候才将眼睛睁开,他轻轻的拉着何晏霆,声音很小,何晏霆不得不低下头去听。 半晌才听见臧海清一直在喊娘亲和大哥。 可怜的像一只被人弃养的猫,委屈的在找自己的主人。 何晏霆轻轻的将臧海清背起,臧海清软绵绵的没有任何的力气,他老实的趴在何晏霆的背上,要多乖有多乖。 何晏霆侧着脸颊蹭着臧海清的鼻尖:“我带你去找他。” 第28章 薄暮冥冥, 万物将离,何晏霆换了一身马夫装扮,他带着斗笠, 他将斗笠微微压下, 遮盖住了他的额头和轻轻蹙起的眉。 小黑猴渐渐长开了,臧海清之前就喊着暗五一起给他起名字,选了好几个才选了一个斐字,取斐然之意。 斐儿哭了几声,臧海清将他抱在怀里哄着,轻轻的摇晃着, 臧海清刚刚退烧不久, 身子骨还没好透, 荷月就在一旁有些担心的看着:“公子, 好些了吗?” 臧海清面色还是有些苍白, 但还是比着之前好多了,他对荷月说:“好些了。” 倒是孩子跟着他和何晏霆赶路,瘦了不少, 没少被折腾,这可给臧海清心疼坏了。 他捏捏斐儿的小脸:“这些时日, 宝宝都没怎么吃东西。” 斐儿握着臧海清的手指,咿咿呀呀的想要说什么,甚是可爱。 荷月也拿着手帕给斐儿擦去他额头上细密的汗:“幸亏我带了几罐子米汤,还能喂一路,不过也就一两日能捱。” 臧海清顿了顿, 他早就不给斐儿喂奶了,斐儿现在也将近一岁了,若是没有旁的粮食, 对幼儿来说真是难捱。 臧海清想我想,还是掀开帘子,他拍了拍何晏霆的肩膀。 何晏霆扭头就看见臧海清,臧海清杏眼微闪,潋滟眸光,简直动人心魄。 何晏霆对着臧海清说:“你怎么出来了?” 臧海清小声地说:“若是再这样赶路,宝宝就要饿死了。” 臧海清还指了指马车里的斐儿,眼睛紧紧的盯着何晏霆,何晏霆被他盯的心里痒痒的,都快忽略了肩膀上的伤痛了。 臧海清看何晏霆没说话,他便又戳戳何晏霆的肩膀:“找个驿站歇歇?” 一戳就被戳到伤口,幸好夜深,他也穿着麻衣黑袍,根本看不出他的伤口。 何晏霆蹙眉忍痛:“驿站是不能去了。” 臧海清撇撇嘴,干嘛那么凶?还皱眉头?还不是为了给他儿子找吃的嘛? 何晏霆继续驾车,明月追寻,他轻轻释放他的香津,白紫苏的气味裹挟着马车,护着他的娘子和儿子:“只能去找山间野户寻些吃食和热粥了。” 臧海清认可的点点头,又扭着小屁股回了马车,抱着斐儿,在白紫苏裹挟中深深睡去。 过了半个时辰,何晏霆才在山脚下找到一户猎户住所,那是棚改的屋子,简陋至极,甚至不能称作屋子,算是落脚地。 何晏霆掀开帘子,捏捏臧海清的脸颊,臧海清怀里抱着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斐儿,两人接连醒来,都睁开晶亮的眸子,看起来漂亮极了。 何晏霆摸了摸臧海清的额头,已经退烧了,何晏霆心里才稍稍放心:“下来。” 臧海清抱着斐儿在何晏霆的搀扶下走了下来,刚一站定就看见破烂不堪的屋子。 何晏霆走过去敲着门,门被叩响,里面传来一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谁啊?” 何晏霆特地隐了自己的声音,压低了些:“赶路人,在此叨扰了阁下了,寻些热粥给孩子饱腹。” 门被男人推开,他长相粗犷,颇英气,他对何晏霆说:“进来吧。” 等到臧海清抱着斐儿进来的时候,屋里的老嬷嬷就抬眼惊讶的说:“孩子那么小就赶路?” 臧海清捏了捏斐儿的小手:“嗯,回乡。” 何晏霆四处打量,不动声色的揽着臧海清的肩膀:“人在外,难免想家。” 老嬷嬷转身就端来一大盆干粮:“来,吃些干馍,不好吃,但很饱肚子。” 何晏霆拿了几个放在手中,掰开喂着臧海清:“多谢。” 老嬷嬷又从锅里舀了一碗汤递给臧海清:“这是热米汤,你给孩子喂一些。” 臧海清笑着说:“多谢。” 他因为清瘦太多,小梨涡也显现出来了。 老嬷嬷看着斐儿,逗弄着他:“这孩子五官多好看,以后肯定很漂亮。” 臧海清睁大眼睛:“真的吗?” 老嬷嬷笃定的说:“当然了,你看看其他小孩儿刚出生的时候哪有这孩子好看啊。” 中年男人也抬头应和着:“小孩子嘛,越长越好看的。” 老嬷嬷又笑着给臧海清添了一碗汤:“我这都是大实话。” 汉子抽着旱烟问何晏霆:“你们准备往哪里去?” 何晏霆本不想答,臧海清却开口说:“西北方向。” 汉子愣了愣:“怎么去那么蛮荒的地方?” 臧海清又说:“寻的人在那处。” 老嬷嬷站起身:“那给你们多带些干粮,路途遥远。”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如鸣蝉震动翅膀,何晏霆看了看汉子白嫩的手指,他挑眉:“什么声音?” 汉子啪嗒啪嗒的磕着旱烟,站起身:“估计又有黄鼠狼了吧?这些日子老来偷鸡。” “我去看看。” 老嬷嬷也担心的说:“你小心些,别被挠了。” 等老嬷嬷给臧海清拿窝窝头的时候,何晏霆立刻攥上臧海清的手腕:“走。” 臧海清瞪大眼睛:“可…” 何晏霆十来岁就在外摸爬滚打,他如鬣狗般早已能及时的嗅出危险的味道了:“这些人不对劲儿。” 臧海清的手腕被攥的生疼:“唔。” 门被打开,惊风穿堂而过,这个小屋里全都是惊惧的晚风。 何洛衫的声音响起:“走什么呢?二哥?” 何晏霆挑眉:“何洛衫?” 何晏霆几乎没有半分犹豫,他护着臧海清和斐儿,踹开了后墙壁的通道:“走。” 何洛衫举着火把进屋的时候,看见没有一个人,便说:“给我追。” 何晏霆架着马车,赶的飞快,臧海清紧紧的抱着斐儿,他对何晏霆说:“殿下,我害怕。” 他在华榕郡主和臧刻斌羽翼之下活的很是安然自在,他从来没有生死追赶的时刻。 何晏霆尽力安抚着他:“别怕。” 他们身后全是如萤火般的火把,何洛衫站在远处,目光梭巡如猎鹰,带着炽烈的眸光。 臧海清吓的腿脚瘫软:“唔。” 何洛衫大喊:“放箭。” 数以千计的羽箭待势齐发,全都如雨点般齐下。 臧海清吓的大喊:“啊。” 何晏霆听到臧海清的声音,心里也难受极了,但他不敢停下马车,赶马赶的飞快。 荷月紧紧的扶着臧海清:“公子还好吗?” 臧海清惨白着脸说:“还好。” 臧海清掀开帘子问何晏霆:“殿下,你还好吗?” 何晏霆在边境待了很久,他对这地形了如指掌,他将马车停在了峭壁之上,若是从这里下去就能走到关渡口。 何晏霆站定他对着臧海清说:“臧海清,听我说,你和荷月带着儿子去峭壁之下,沿着峭壁走到尽头,会有人接应你,带你去西北找你大哥。” 臧海清睁大眼睛:“你不一起走吗?” 何晏霆背对着臧海清,箭雨如下时他的肩胛的旧伤又被射中了箭,他实在是无力抬起胳膊,也实在是无力在多走一步。 他应该不拖累臧海清,该给臧海清和斐儿一个生路。 臧海清攥着何晏霆的腕子:“不要,我们一起走。” 何晏霆紧紧的盯着臧海清,他强撑着说:“听着,臧海清,你要带着儿子过去,我陪不了你。” 臧海清歪着脑袋问:“殿下,为什么?” 何晏霆推着臧海清,让他带着斐儿走:“走。” 臧海清不解的问:“你要抛弃我和宝宝了?” 何晏霆无力的要倒下,但他还是压咬着牙强撑着,他声故作音凶狠了些:“走远些,去找那个人接应你,他叫罗智。” 臧海清小猫似的喊了句:“殿下。” 何晏霆只能故作狠心,他推着臧海清:“臧海清,你不是要和离吗?我答应你,我们之间再无任何关系,你不是我的王妃了。” 风萧萧,雨又落,周边静的惊人:“没有任何瓜葛。” 臧海清杏眼微微闪烁,他愣愣的看着何晏霆,何晏霆继续说:“你之后的任何都与我何晏霆没有关系,听懂了么?” 他疼得实在是难忍,继续就要瘫软落地:“听懂的话,就给我滚远些。” 臧海清怔怔的抱着斐儿转身,每走一步他就想回头,但他又不敢,他像一只被抛弃的猫,这是彻彻底底的被人遗弃在山间,连带着他怀里嗷嗷待哺的幼猫。 何晏霆疼得双眼模糊,他却看见臧海清顿住,缓缓转过身,何晏霆怕何洛衫的人追来,他急的喊着:“走啊。” 臧海清抱着斐儿,夜色阑珊,烟雨消散,他眼眸早已泛红,他微微启着红唇:“后会无期。” 第29章 林间雾重霜浓, 夜色早已模糊了地界儿,看不清前路和脚下,臧海清眼眶酸涩, 他抱着斐儿, 腾不出手去擦眼泪,眼泪濡湿了他的睫毛,打成一绺一绺的,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了。 斐儿似乎感受到了臧海清的无助,也跟着哼哼起来,但不是闹人, 他像极了在臧海清肚子里的那般, 只是咿咿呀呀的盯着臧海清看着, 臧海清莫名的觉得一种油然而生的安抚。 臧海清渐渐的流下了清清浅浅的泪, 斐儿也似乎和臧海清心有灵犀那般也跟着哭了起来。 臧海清只得搂着宝宝, 轻轻的哄着:“宝宝,不要哭,他不要你, 我要你。” 斐儿似乎真听懂话般停止了哭泣,眼眸和臧海清一般莹润晶亮, 如鹿一般,臧海清看的欢喜:“乖乖的,我们去西北找大哥。” 风又起,夜色惊惧,这林间之路仿若没了尽头那般距关渡口遥遥无期。 荷月胆子小些, 她扯了扯臧海清的手腕:“公子,这黑灯瞎火的,真是瘆人。” 臧海清安抚她:“小心些。” 惊惧的晚风在林间呼啸而过, 枝叶也哗然作响,一些兽类也跟着吟啸,冷冽的月也撒下月辉,抛在人的身上,像是晕起一个又一个淤青。 臧海清突然手腕被荷月掐的生疼:“嘶。” 臧海清扭脸就又听见荷月喊了一句:“啊。” 倏忽间荷月被地网紧紧的围困,倒吊于高大的树间,臧海清吓的抱紧斐儿:“陷阱?” 斐儿也在哭,荷月也吓的高呼:“公子救我。” 臧海清个子小小的,他无助的看了看高大的树间,然后拍拍脑袋瓜,自己果然是个小矮凳。 臧海清攥紧小拳头,他安慰小姑娘:“荷月别怕,我来想办法。” 荷月吓的一直在哭,臧海清无助的张望着,四下无人,他对着荷月说:“要不然我去找人来?” 说完就抱着宝宝跑开了,边跑边说:“荷月等等我。” 荷月吓的声音都尖利了:“公子别走啊…我好怕…” 臧海清跑的飞快:“别怕…” 林间寂静一片,除了风声和枝叶声,其余的没旁的声音,臧海清蹙起小眉毛:“怎么哪里都没有烟火?” 斐儿也趴在他的肩头,呼呼大睡,无忧无虑的样子,惹人怜爱极了。 臧海清揉了揉眼睛,似乎他看到了一点点灯火,但他又不敢走上前,突然之间他的腕子被人扯住:“唔。” 那人在他背后,柔声道:“臧公子。” 臧海清睁大眼睛:“是你?孔老板?” 臧海清歪起脑袋疑惑的问:“这么晚你在这处做什么?” 孔笙比着平常更加的俊秀,眼眸炙热若残阳:“寻你。” 臧海清更加疑惑了:“寻我?” 一阵风起,吹得臧海清冷的瑟缩,孔笙惯以为常那般将身上披风披在臧海清身上:“刚才二殿下不是说让你去找罗智么?” 臧海清肚子也咕噜咕噜的响着,落魄狼狈极了。 孔笙紧紧的盯着臧海清:“罗智早已在关渡口叛变二殿下,现下你能信的只有我,只有我可以将你安然无恙的送回西北连晟将军处。” 远处的荷月继续喊着,都破了音了:“公子…” 臧海清抱着斐儿回应着:“荷月。” 他睁大眼睛,如鹿那般让人想要抱在怀里:“你先帮我把荷月救下来。” 孔笙移不开眼睛:“好。” 孔笙踩着树干,如清辉般攀着枝干爬上,解开了荷月的地网,又小心翼翼的扶着荷月下来。 臧海清急忙上前:“荷月你没事吧?” 荷月脸都吓白了,但嘴里还是说:“还好。” 荷月神色微动:“咱们赶紧赶路吧?” 似是怕极了。 孔笙踢开落在地上的地网:“关渡口不能走了,那里全是四殿下的人。” “走关雎岭。” 孔笙朝着臧海清伸出手:“来。” 荷月似是怕极了,她不敢轻信他人:“公子…” 荷月小声的问:“要信他吗?” 孔笙笑了笑,笑的时候,他的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不信的话,你们去关渡口也可以。” 臧海清想了一会儿就说:“我要去关渡口。” 孔笙笑了笑,他如冷冽的月:“二殿下紧要关头都能丢下你不管,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他早已脱险,他是故意抛弃你的,你也知道他有心上人的,他是被迫娶你的,他巴不得你和孩子死在这里。” 臧海清听见之后,心有些酸酸涩涩的,但不至于疼得要命,就是很不舒服,想要大哭一场,发现其实并不需要哭。 孔笙指着前面的关渡口的方向:“这往前就是四殿下的据点。” “数以万计的大军。” 孔笙缓缓走近臧海清:“你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他拂去臧海清肩膀上的尘埃:“他那么狠心,你怎么能信他呢?” 他不许他的宁音沾上尘埃,他该如月般高高悬挂,任由他仰望。 臧海清抱紧斐儿:“可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帮我?” 孔笙眉眼微微弯,他真长了俊秀至极的面庞,用白面书生、玉面狐狸的称呼来称呼他也不为过:“在你出意外之前,暮春时节,我曾在国子监的学桌前偶得了一枝春蕾。” 他微微抿唇:“遍寻多日,才知道那是你放的。” 他抬起眼眸看着天上的月:“总想着待我考取功名,便能名正言顺的走到你面前。” 臧海清低着头:“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孔笙笑了笑,他看着这样不同于当初矜贵公子的臧海清:“暮春,偶得花蕾,已是难得,记不得,也不强求。” 他对臧海清眨了眨眼,如月光旁破碎的星光:“走。” 荷月依旧不安:“公子…” 臧海清朝荷月说:“嗯,跟着他吧。” 孔笙听到臧海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想到了多年前的一天。 国子监都是矜贵公子的去处,最次的也得是个员外之子,总之,这些地方不是马夫之子出身的孔笙的去处。 孔笙刚刚十四岁就承接了父亲的马夫一职,他需要替代父亲接将军府邸里的二公子回府,他站在国子监门口百无聊赖的咬着狗尾巴草等待着,突然听到有人对他高呼:“臭马夫,你又在这里等谁?” 他索性不理:“谁也不等。” 那是将军家的庶子,府中势力复杂,这庶子甚至比嫡三公子还要受宠,孔笙抬眼看着他,那人却挑衅着说:“还挺犟?你以为你是谁啊?敢这样对我说话,知不知道我是谁?” 将军庶子指挥着那些个跟他一样吃的粉面肥肠的小孩儿们:“兄弟们,揍他。” 那些个小孩撸袖子就开始给孔笙一顿胖揍,他只能忍耐,要是还手了,他一定会被赶出府邸。 待孔笙被打的爬都爬不起来的时候,那些个小孩才稍稍解气。 将军庶子气哼哼的说:“今日那个小矮凳儿又在课上被夫子夸奖了。” 旁边的小厮应和着:“他算什么?处处抢咱们风头。” 小厮也出着馊主意:“孟春节不是快到了嘛?” 孟春节是少有的豆蔻节,街上或者宴席上会有二八年华的女孩赠花给国子监的学生,一来支持他们考学,二来也聊表情愫。 若是谁没了花,在国子监里是极其丢人的事情。 将军庶子来了兴趣:“怎么着啊?” 小厮挑眉奸笑:“抢走他的花呗。” 将军庶子觉得浑身舒泰:“我们猜猜他会不会哭鼻子?” 小厮讨好着说:“肯定会啊,就他那样的,不还得回家找爹爹娘亲讨抱抱?” 将军庶子也奸笑着:“越想越解气。” 将军庶子看见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孔笙睁着眼睛的时候,他就对孔笙说:“看什么看?臭马夫。” 孔笙移开了眼睛。 过了好几日,孔笙身上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太多了,他还是在门口等着将军三公子。 孟春节的清晨臧海清就怀里有了一大把的春蕾,他将春蕾小心翼翼的插在瓶口,便去课上找夫子问功课去了。 等再回来的时候,他看见空无一物的瓶口:“我的花呢?” 将军庶子手里摇摇晃晃着一捧花:“是不是要你的花啊?” 他指着□□:“从老子这里爬出去。” 臧海清瞪大眼睛,气的冒火:“你说什么?” 将军庶子继续挑衅着:“老子要□□骑马。” 孔笙本不想动手,但看见那个小小的臧海清,一脸惊惧和气愤,漂亮极了的脸上有了泪痕,他就忍不住忘记自己是个马夫。 他拿着一根铁棍就走上前朝着将军庶子的后脑勺就是一记棍子:“卧槽。” 将军庶子立即被开瓢见了血:“妈个巴子,你敢打我?” 孔笙彻底被这种反抗的快感所征服:“打的就是你。” 他彻底忘记自己的身份和要面临的后果。 他也想反抗,反抗他与生俱来的命运。 等他将将军庶子和那些个小厮打的奄奄一息的时候,他轻轻的躬下身子,捡起一朵还未染尘埃的春蕾,他用自己的粗布衣服小心翼翼的擦了擦。 他递给了臧海清:“给你的花。” 臧海清扬起漂亮到极致的脸,又惊又怕又感谢的看着他,精彩极了。 孔笙从小到大,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过了好久,他被一位贵人所捡,也终于如愿以偿的进入了那个国子监。 孟春时节,他向来不屑和那些个只会朝人抛媚眼的姑娘打交道,所以他无一人赠花,也是意料之内的。 但是他在课上的桌上,发现了一枝春蕾,小巧可爱,像极了某人。 孔笙蹙眉:“谁放的?” 他四处张望,发现了白纱下害怕被人发现的某人:“嗯?” 孔笙走过去,掀开帘子,看见了他日暮所想的某人:“你吗?” 臧海清羞赧的说:“嗯。” 但随即又大方坦荡起来:“礼尚往来。” 他对孔笙投桃报李,礼尚往来。 孔笙笑了笑:“好一个礼尚往来。” “多谢公子。” 孔笙对他飞蛾扑火,螳臂当车。 第30章 山光水色, 寂寥春色,荷月掀开帘子往外看去,路途倒是越走越宽, 只是觉得路途上的棚屋有些眼熟。 荷月蹙眉, 又放下了帘子,看着一侧抱着斐儿的臧海清:“这些路倒是有些熟悉。” 荷月心里泛着嘀咕:“这是不是回京的路?” 臧海清听到荷月这样说,也蹙起眉头,他掀开帘子往外看着:“回京的路?” 门外的道路几乎就是他来时的路。 臧海清掀开帘子看着坐在前方赶马的何晏霆:“孔老板,这是要回京吗?” 风微微吹动孔笙的发梢,他挺直的脊背宽阔, 穿着一身马夫的衣服, 俊俏倒是不显得违和。 孔笙挺到臧海清说话, 就转身看着臧海清:“公子醒了?” 斐儿趴在孔笙的肩头, 马车在路途上微微颠簸, 像极了人在微微晃着身子哄着小孩儿,他轻轻的对着臧海清笑了笑:“斐儿还在睡。” 朝着臧海清说:“嘘。” 荷月掀开帘子伸手要接过斐儿:“来,给我吧。” 臧海清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把孩子递给了荷月, 心里全都是,如果是何晏霆在这里, 他会不会这样做。 孔笙问他:“饿了么?” 臧海清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响:“有些。” 孔笙抿唇轻轻的笑着,他翻身下了马车,拿起两块儿石头就开始摩挲,直到点燃了火,又刨了一个坑, 拿着树枝盖着,放进去几块土豆,又点燃了火烤着。 臧海清哪见过这些, 他睁大了眼睛,一瞬不顺的看着孔笙:“你还会这些?” 孔笙细长的眸子微微挑起,他真是俊俏如朝露:“怎么不会?年少常饥,都是打些野炊来果腹。” 他用一根竖叉插着一个烤焦的土豆给臧海清:“给,尝尝。” 臧海清伸出手,刚一碰上,手指就疼得缩了回去:“烫。” 孔笙急的扔开了竖叉,他朝着臧海清伸出了手:“给我。” 臧海清小心翼翼的把手递给了他,他的指头尖尖被烫出了泡,孔笙低下头轻轻的呼着:“还疼吗?” 臧海清脸颊通红,有些不自然的缩回了手:“不…不疼了…” 孔笙看着臧海清被烫红的指头尖尖,蹙眉说:“怪我,你这细皮嫩肉的肯定拿不了那么烫的。” 臧海清脸颊彻底红的如鸽血,他将手抽回来攥紧:“无妨的。” 臧海清抬眼看着孔笙:“怎么回京了?不是说要去西北找我大哥吗?” 孔笙站起身又用竖叉插着土豆,给土豆翻面:“西北战事也起了,不安全,索性将你送回宰相府,后顾无忧些。” 臧海清听的似懂非懂,只知道自己见不到娘亲父亲了,便撅起了嘴巴。 孔笙觉得臧海清可爱,便摸了摸他的脑袋:“再说了这里沿着这条道儿走两日,就到了京,斐儿也少受罪些。” 臧海清小小的脑袋晃了晃,叹了一口气:“听你的吧,我也许久没见娘亲和爹爹了。” 孔笙内心觉得满足极了,这样可爱的臧海清,真是好想揣在怀里:“嗯,回京就可以见到了。” 孔笙将土豆吹凉了递给臧海清:“给,凉了些。” 臧海清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小口的咬了一下,孔笙急忙问着:“好吃么?” 臧海清觉得软软糯糯很爽口,便点头:“好吃的。” 孔笙对他说:“你再歇歇,等到了我喊你。” “你也别太辛苦,累了可以喊我。” 孔笙点头,他深深的看着臧海清:“好。” 飞花沾满树梢,余光打量不尽的花色,臧海清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推了推身旁的荷月:“嗯?到了么?” 荷月睡得昏昏沉沉,摇了摇头,又继续睡去。 孔笙掀开帘子,他睫毛弯弯,眸子细长,嘴巴微微勾起:“有些累了。” 臧海清正有些睡不着,他便弓着身子下了马车:“那我陪你聊聊天。” 孔笙对臧海清说:“来。” 说完他就攥紧了臧海清的手,跑的飞快,颇有洒脱恣意。 臧海清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去哪?孔老板。” 孔笙指着远处:“你看。” 一丛又一丛的蔷薇在远处恣意盛开着,臧海清看的入迷:“蔷薇?” 孔笙走过去拨了拨几株长的娇艳的蔷薇:“人行在野外,实在是饥饿难忍,是可以吃这些。” 又朝低处指着,臧海清垂下眸子就看着,眼前是涓涓溪流,朝他跟前而过。 “溪流?” 孔笙又朝臧海清伸出手:“来。” “敢登高吗?” 臧海清摇摇头:“不敢的。” “我来扶着你。” 孔笙挑眉:“试试?” 臧海清还是瑟缩着立在一旁。 孔笙朝上爬了一步,他说:“高处有神仙。” 又说:“望远可忘忧。” 臧海清看着远山青黛,也有些心动:“好吧。” 孔笙朝着臧海清伸出手:“来。” 臧海清还没站稳就差点滑下去:“唔。” 孔笙抱紧了臧海清的腰,才将臧海清抱了上来,臧海清吓得惊魂未定:“吓死我了呢。” 孔笙说:“那我松开了。” “嗯。” 孔笙指着坡下的景:“好看吗?” 蔷薇攀爬,溪流水绿,棚屋也一户挨着一户,整洁极了,臧海清发自肺腑的说:“孔老板,这里真好看。” “要是斐儿长大了,我要想到他来这里看看这番好风景。” 孔笙侧身看着臧海清:“风景难得,光景亦难得。” 臧海清有些想念斐儿了:“似乎斐儿哭…了…” 臧海清刚准备转身,就又差点摔下去,孔笙揽着他:“小心。” “唔。” 臧海清吓得攥紧了孔笙的衣角:“孔老板。” 孔笙笑了笑:“坐这吹吹风也好。” “来。” 臧海清歪着脑袋问:“孔老板可有婚娶?” “无。” “家世不高,身份低微,无人心怡于我。” 臧海清有些惊讶:“怎么会呢?” “孔老板样样出众,怎么会有人不心怡于你。” 孔笙好整以暇的看着臧海清:“哦?” “怎么才叫心怡呢?” 臧海清静了静便说:“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这才叫心怡。” 孔笙抿唇:“原来这才叫心怡。” “多谢指教。” 臧海清攥紧小拳头,摆摆手:“这算什么指教呢?” “还是多谢你,孔老板。” “救了荷月。” 孔笙摸了摸臧海清的脑袋:“应该的。” 他指着天上月,看着眼前人:“月亮好看吗?” 臧海清说:“好看。” “那小公子可否赏脸陪我多看看。” 臧海清用力的点头:“嗯好啊。” 两日之期很快就到了,臧海清在马车上坐的很是不舒服,他站在外面伸着懒腰。 一下马车就被几个官兵模样的人带到了一个他并不熟悉的府邸之中,并不见了孔笙的身影。 荷月四处张望:“这是哪里?” 臧海清问其中一个官兵:“到了京城了。” “那我可以回府邸了吗?” 那人斩钉截铁的说:“不行。” “孔大人说了不能放你们出去。” 荷月蹙眉问:“凭什么?” 那人冷笑一声:“凭整个京城都马上要换了天了。” 臧海清脑子笨笨的,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官兵将臧海清和荷月推进了屋子,就立即关了门。 荷月大喊:“开门!” 斐儿也吓的哭,臧海清轻轻哄着:“斐儿乖,不哭不哭。” 荷月是个小姑娘,吓得眼泪一直掉:“公子,这个孔老板也不是好人。” “把咱们哄在这里软禁起来了。” “刚才还说什么换了天。什么意思呀?奴婢读书少,听都听不懂。” 臧海清摇摇脑袋:“我脑子也笨笨的,不懂呢。” 半晌,门才被人推开,孔笙一袭紫色官袍,他朝着臧海清走来。 臧海清看见他之后立刻从床榻上坐起:“孔老板?” “你为什么骗我?” 孔笙笑了笑:“我怎么哄你了?” “没带你回京吗?” 臧海清撅嘴:“可你也没有将我送回宰相府啊?” 孔笙抿唇:“宰相府都没有了,怎么送啊小公子。” 臧海清眼睛睁的大大的:“没有了?” “是什么意思?” 孔笙给臧海清添茶:“外面局势复杂,太子陡然薨逝,几位殿下之间又迟迟未定太子。” 臧海清歪着脑袋:“嗯?” 孔笙缓缓说着:“所以谁能承大统呢?” “目前来看,应该是把持京城的四殿下了吧。” “你父亲臧刻斌是二殿下那一派系,现在皇上身子支撑不住,也护不住你的父亲,他现在在大理寺的狱里挣扎。” 臧海清愣了:“什么?” 孔笙按着臧海清的肩膀:“我的意思是…” “整个京城里我这里是安全的。” 孔笙眼睛里都是细碎的星子:“我会好好护着你和斐儿,你的父亲我也会保着他平安无事。” 臧海清看着孔笙:“我想见我爹爹和娘亲。” “可以吗?孔老板。” 孔笙点头:“过些日子,我来安排。” “我大哥他…” 孔笙冷冷的笑了一声:“他彻底反了,陪着你的二殿下,撕旗为证。” 臧海清攥着自己的衣角:“何晏霆他还好吗?” 孔笙很不喜欢臧海清一直提何晏霆:“小公子怎么那么可爱?” “挂念那个人渣干什么?” 臧海清被戳中心事,便觉得有些尴尬:“我…我没有…” 孔笙看着臧海清说:“他好得很,他现在在西北如鱼得水,随时都能攻进京来。” “毕竟他最喜欢的就是你大哥臧暨笙,有你大哥在,他定神勇极了。” 西北不同于旁的地方,这里干涸枯涩,全都是风沙弥漫,何晏霆因为失血过多惨白着脸,躺在床榻上。 他突然咳嗽起来:“咳咳…” 喉咙干涩,他觉得自己兴许三五日没喝水了:“水…” 吴泰急忙上前给何晏霆递水:“殿下。” 何晏霆双眼模糊,缓缓才看清眼前人:“吴泰?” 一声冷哼传来:“没死透?” 何晏霆听见这个声音,便愣了一下:“臧暨笙?” 臧暨笙掀开帘子走进屋内,他冷冷的看着何晏霆,何晏霆问臧暨笙:“我这是在哪?” 臧暨笙冷笑一声:“你西北老窝都认不出来了?” 吴泰对何晏霆说:“是将军提早知道了四殿下围截你们,派人去支援,晚了一步,但还好在林间找到你了,救了你。” 何晏霆缓了半刻,才猛然坐起,看着臧暨笙:“清儿…清儿呢…” 吴泰说:“找到你的时候,只有你一人,不见他踪影。” 何晏霆嗫嚅着:“罗智…” 他攥着臧暨笙的衣衫:“一个叫罗智的可有来找你?” 臧暨笙挑眉:“罗智?” 臧暨笙摇头:“从未。” 何晏霆胸口闷的当场就要呕血:“坏了。” 臧暨笙问他:“怎么了?” 何晏霆揉着太阳穴:“那日我身负重伤,就让清儿带着斐儿去关渡口找罗智,让罗智接应他,带他来西北投奔你。” “罗智常年往来边境和西北,脚程又快,道又熟,应该早就来了。” 臧暨笙攥紧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什么?” 臧暨笙气的脑袋嗡嗡的:“找,给我去找罗智。” 又咬着牙:“翻遍整个西北,也得把罗智给我找出来。” 门外将士大喊:“报!” 臧暨笙拧着眉毛:“说。” 将士继续说:“门堂上有血书一封。” 臧暨笙对将士说:“呈上来。” 将士将血淋淋的宣纸呈上来。 臧暨笙看了几眼就气的破口大骂:“妈个巴子!这何洛衫疯了?” 何晏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给我。” 臧暨笙递给了何晏霆,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宰相和郡主下狱,清儿在京城,孔笙手里有三个人质。 何晏霆咬紧自己的唇瓣,活活的咬出来了血,吴泰忍不住出声:“殿下。” 何晏霆看了他一眼:“西北境内有多少兵马?” 吴泰想了想:“十万大军。” 何晏霆又说:“何宸惺那边怎么样了?” 吴泰说:“四王爷一直攻不下。” 何晏霆蹙眉说:“密书一封让何宸惺带着邹骆、暗五他们分出一部分人去攻,一部分来守,替我们拖个三日即可。” 他看着臧暨笙:“阿笙,集兵吧。” 吴泰觉得有些仓促便说:“从长计议啊殿下。” 何晏霆站起身,他眼睛微微眯起:“宰相都下狱了,王妃和世子在老四手里,你让我从长计议?” 他指着吴泰:“晚一步,送来的就是他们的尸骨。” 臧暨笙和何晏霆对视一眼,常年的默契让他们达成了一致。 京城里的臧海清一直闷在屋子里,左右都不让出去,他就每天哄着斐儿,总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外面有人敲门,臧海清听见后便说:“什么事?” 孔笙推开门便走向臧海清,握住了臧海清的手腕,臧海清吓得说:“唔。” 臧海清转身看见何晏霆:“你?” 孔笙眼眸有着细碎的光:“月色很好。” “孔老板。” “嗯?” 孔笙的鼻尖抵着臧海清的鼻尖,臧海清面色微微红,他对着孔笙说:“你离我过近了些。” “好。” 孔笙往后了一些:“远了些。” 孔笙牵着臧海清的手:“来。” 臧海清的手腕被攥的很紧,他问孔笙:“干什么?” 孔笙身量高大,他伸手折过花蕾对着臧海清说:“簪花。” 臧海清羞的往后退了几步:“我不要。” 孔笙还是走过去给他簪花了,臧海清低着脑袋:“我又不是小姑娘家家的,喜欢头戴簪花。” 他将臧海清推到屋内的镜子面前:“来,看看。” 臧海清捂脸不肯看:“不看。” “小公子,不要捂脸。” 孔笙逗他:“面若桃花。” “春风拂面。” “春蕾娇媚。” “人更如此。” 臧海清松开了手,看到了簪花的自己,羞红了脸颊:“胡说什么。” 他便不理孔笙,将花蕾小心翼翼的摘下,放进了袖口,走到前面拐角处看见了一间画舫,仿的还是他在宰相府的画室,他歪着脑袋问着孔笙:“画室?” 孔笙站定在他的身后,冷冷的说:“不可以进的,小公子。” 臧海清吓了一跳:“唔。” 他便点了点脑袋:“好。” 孔笙有些事情就又被人叫走了,等孔笙走后,臧海清就将斐儿哄睡了,准备去画室看看,顺出来几张宣纸来作画。 刚踏出门就被荷月喊着:“公子,你去哪?” 臧海清吓得要捂住她的嘴:“小声些。” “偷偷去拿几张宣纸作画。” 他对荷月说:“你在这里帮我望风吧。” 荷月乖巧的点点头:“好。快些啊公子。” 臧海清一入眼就看见了满屋都是他的人物小象,他往前走着,上面写满了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头脑昏沉,直到他看见了肖似他和何晏霆的画像,他满腹疑惑。 突然之间,好像红尘往事全都往他脑海里钻,他疼得几乎瘫坐在地。 春水生,花日红,国子监里刚放学的臧海清背着比他高一个脑袋的书箱,摇头晃脑的就打算往家的方向走。 暗五就在他身后护着他回家,影子拉长一片,他转过身看着暗五:“暗五。” 暗五站定看着臧海清:“嗯?” 臧海清发出灵魂拷问:“你为什么总是带着面纱?” 狡黠的臧海清慢慢走近暗五:“你总不会要告诉我面容丑陋不敢见人之类的吧?” 暗五摇摇脑袋:“不是。” 臧海清眼睛亮晶晶的:“有人见过你的长相吗?” 暗五继续摇头:“除极少数人之外,再无旁人见过。” 臧海清有些不高兴的看着暗五:“我是旁人吗?” 他指着暗五又指着自己:“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不是么?” 暗五点点头:“……” 臧海清继续狡黠的笑着:“可以让我看看面纱之下的你吗?” 暗五几乎没有半刻犹豫,他掀开面纱,惊的臧海清说:“唔。” 暗五俊秀极了,如高山冷冽,如月色无边:“看到了吗?” 臧海清看呆了:“看…看到了…” 他指着暗五下颌上的红痣:“这里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臧海清发自肺腑的说:“你很漂亮,暗五。” 暗五勾勾唇瓣:“你应该说,你很帅,暗五。” “漂亮是形容姑娘的。” 暗五又看向臧海清:“也用来形容你的。” 臧海清反应过来,脸都红透了:“打趣我做什么?” 臧海清指着暗五:“你的脸没有…不能见人的地方…为什么不摘去面纱…” 暗五折了一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仰躺在草坡之上:“因为身份见不得人。” “不是因为脸。” 臧海清也扔掉书箱就势躺在暗五身旁:“我可以有幸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吗?” 暗五逗他:“没有。” 臧海清气的锤暗五胸口:“哼。” 暗五装作很疼的样子:“唔。” 臧海清锤完一顿之后便扭身不理暗五,暗五说:“小气鬼,气什么?” “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你这个小脑袋瓜装不了太多事儿。” 臧海清撇撇嘴:“我才不稀罕知道。” “好好好,你不稀罕知道。” 还有许多片段他往脑海里钻,他救何晏霆的画面,他和孔笙说话的画面,全都是如风沙般,飞絮般,在他脑海里打转。 他疼得头几乎要抬不起来,缓了半个时辰才好,他再抬眼的时候,已经不再有着之前那种娇憨的神色。 孔笙推开门,灌进来了凉风,吹得臧海清瑟缩一下:“小公子,你怎么在这?” 臧海清看着孔笙:“孔笙。” “你…” 孔笙挑眉:“你都记起来了吗?” 臧海清冷冷的看着孔笙:“你把我哄到了京城,真的是因为别的地方安全吗?” 孔笙在国子监的时候就是四殿下的犬牙走狗,为四殿下所驱使。 孔笙走进臧海清:“小公子,你怎么怀疑我?” 臧海清挑眉:“不该怀疑吗?” “你无所不用其极的帮四殿下,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是个心胸宽阔之人?” 孔笙的食指抵住了臧海清的唇瓣:“小公子,慎言。” 臧海清推开孔笙:“你是四殿下的爪牙,为他做尽一切腌臜事,为了他给的一些好处,你甘愿跪在地上爬。” 孔笙指着他的心脏:“我?” “是啊小公子。” 孔笙如蛇一般紧紧的盯着臧海清:“你高高在上,你顺风顺水,怎么知道我被将军赶出府邸,乞讨为生的艰辛,要不是四殿下救了我,你觉得我能活到现在吗?” “宁音,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光明正大的,不再卑微的站在奴才该站的位置。” 他走近了臧海清,鼻尖抵着臧海清的鼻尖:“知道了么?” “我会协助四殿下夺了这江山,我要□□那些比我腌臜百倍的世家名门。” 他看着臧海清:“我要把我能得到的一切都予你,是我给你的,而不是你本身就有的。” “你懂了吗?” 他戳着自己的心脏:“我的心。” 臧海清推开孔笙:“所以你和四殿下将我父亲下狱,围剿何晏霆,拐我进京?” “就是为了…” 孔笙冷笑:“为了囚禁你,让你在我身边。” “本想着过几日,再告诉你这件事的。” “既然你想起来了。” 他走近臧海清,勾着臧海清的下巴,迫使臧海清抬头看向他:“宁音,我们今日就成婚吧。” 孔笙喊着:“来人。” 随即来了十几个官兵模样的人禁锢着臧海清,臧海清挣扎不脱就喊着:“干什么?” 孔笙笑了笑:“来给夫人梳妆打扮吧。” 他看着臧海清微微翘的鼻尖,红的几乎渗蜜一样的唇,他笑了笑:“宁音,一定是最美的新娘,对吗?” 臧海清对孔笙喊着:“孔笙,你趁人之危,不怕天打雷劈吗?” 孔笙走上前,他看着臧海清:“何晏霆有我对你的一半真心吗?” “他能做到毫无保留的爱你吗?” “可以半路抛下你,能在婚前强迫你,能不认你的孩子。” 他突然面目狰狞起来:“你真的觉得我没他好吗?” 他越说声音越小:“就因为我当了四殿下的走狗,是你们这些清贵的人口中的乱臣贼子,所以我的真心就应该是肮脏的,沾染泥土的吗?” 最后带了些许颤:“宁音,我以为你和他们那些名门之流有所不同。” 他紧紧盯着怒视着他的臧海清:“但是没想到,并无半点不同。” 若为鹰犬走狗,便当不了人。 孔笙叹了一口气:“宁音,今日是我们大婚之日,不要闹好吗?” 臧海清还是拼命挣扎,头发都散开了些,孔笙走上前去,替他梳理他的头发。 他看着苦闹的臧海清:“斐儿在一旁呢。” 他触碰着臧海清的额间:“你要是不乖。” 轻轻的按了按他的眉心:“我可不能保证他会不会从奶娘手里摔下来。” “要是还不乖。” 指尖滑到了他的鼻尖:“你的父亲和娘亲会不会在牢里突然得了鼠疫暴毙而亡呢?” 臧海清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孔笙,孔笙蓦地觉得,如寒冬的雪融化不得,积攒心尖,寒凉了他自己的心脏。 公公公鸭嗓高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臧海清被孔笙牵着手:“宁音,我牵到你的手了。” “你的手好软。” 臧海清在红盖头之下,想的都是和何晏霆的大婚之日,何晏霆那时对他并不算好,甚至经常恶语相待,总觉得他怀着孽种。 现在何晏霆又在哪呢?知不知道他被孔笙给囚禁了呢? 丝毫不敢耽搁时日的何晏霆,马不停蹄的从西北赶来了京城,他在京郊清河隐蔽着。 何晏霆看着吴泰:“确定吗?” 吴泰点头说:“十殿下那边来信,确实已经拖住了何洛衫。” 何晏霆按了按突突跳起的太阳穴:“今日就攻进京去。” 吴泰蹙眉:“夜袭?” “夜袭不占优势,十万大军怎么藏?” 臧暨笙也是个直筒粽子:“藏什么藏?直接打过去?” 何晏霆心急的跟什么似的,娘子儿子老丈人全都在京城,他拍着桌子:“廖罗英听令。” 廖罗英回答:“是。” 何晏霆怒吼:“攻进京门。” 众将士们高呼:“攻进京门。” 这都是他和臧暨笙拼死带出来的西北大军,他们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正被孔笙牵着走,怎么也挣脱不开的臧海清突然听到门外有人高呼:“孔大人不好了。” 孔笙眼睛微微眯起,他带着愠怒看着那个小厮:“我大婚的日子,你在说什么?” 那小厮吓得跪倒在地:“二殿下率十万大军攻进城来了。” 长胜王何晏霆和连晟将军臧暨笙的名讳谁人不知。 孔笙冷哼一声:“小看他了。” 随即便着人发着命令:“把臧刻斌和华榕郡主给我从大理寺里请出来,带到城门上。” 城门高的几乎如塔一般,孔笙站在这处,只觉得寒凉,他从卑微的马夫一步一步走来,所有的白眼和酸楚,他都就这血泪咽进肚子里。 侍卫说:“孔大人,犯人带过来。” 孔笙冷冷的看了一眼:“押到这里来。” 几乎瘦了脱了形的臧刻斌穿着囚服,全身上下全都是血迹斑斑,孔笙笑了笑,恭恭敬敬的喊了句:“臧大人。” 臧刻斌暼了孔笙一眼:“孔笙你也是正经国子监门生,怎么能做出乱臣贼子之事,不怕遗臭万年吗?” 他啐了孔笙一口:“真是有辱斯文。” 孔笙拿着帕子擦了擦,将帕子扔在城墙之下:“臧大人,您是顺风顺水的做到了宰相之位,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知道我这般蝼蚁苟且偷生的痛处。” 他立在城墙之上看着十万大军压境而过:“你们永远站在高处谴责我。” 他看了看臧刻斌:“高处有什么?” 他抿唇,随即冷笑一声:“我孔笙也想爬到高处去望望。” 远处的何晏霆立在城墙之下,孔笙笑着朝何晏霆喊着:“何晏霆,这是你的老丈人,丞相臧大人,你要是敢动一支箭,驱动一匹马,我就把他推下去,粉身碎骨。” 臧刻斌冷睨孔笙一眼:“老夫自求一死,你这无耻小儿,以后必遭天打雷劈。” 孔笙细长的眸子勾起:“我本就是万丈深渊里的人,能见点光,都觉得是三生有幸。” “之后遭天打雷劈、粉身碎骨又何妨?” 臧刻斌气的青筋暴起:“孔笙你…” 孔笙转身望向这个曾经的宰相大人:“臧大人您是不是很想辱骂我?” 他顿了顿:“想用粗鄙的词来形容我,可又觉得有辱斯文?” “你们这些文人骚客,真是恶心。” 他走近臧刻斌:“我来教你说。” 他凑近臧刻斌的耳畔:“你应该说,你是癞蛤蟆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就很恶心,你是脚下泥,沾上就要洗去。” “会了么?” 臧刻斌气的说他:“粗鄙俗人。” 孔笙冷笑着点头:“对对对。”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我是粗鄙俗人,乱臣贼子,鹰犬走狗。” “我有自知之明。” 何晏霆早就和臧暨笙达成一致了,他吸引孔笙注意,臧暨笙带一队人绕后,他看着孔笙大喊:“放箭。” 箭雨如下,夹杂着料峭的春风。臧海清趁着那些个官兵不注意,就跑来了,他离了好远就看见臧刻斌和华榕郡主满身伤痕立在城墙之上。 他高呼:“父亲,娘亲。” 孔笙也侧过身看过去:“清儿。” 他蹙眉朝着臧海清大步走着,撩开披风,替他挡着箭雨:“你怎么出来了?谁放你出来的?” 臧海清被孔笙搂了个结结实实,孔笙生怕一支箭伤害他的臧海清。 狡黠的孔笙望着下面的何晏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怎么没有见臧暨笙?” 臧海清想要推开孔笙,他想要看看何晏霆,但是他的举动彻底激怒到了孔笙。 他突然捏着臧海清的脖颈:“清儿,我们来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你退兵?” 他笑着疯狂:“何晏霆,你娘子在我手上。” 他对何晏霆继续喊着:“今日是我和他的大婚。” 何晏霆听得一清二楚,他摆摆手,停止了放箭,将拳头攥的紧紧的。 孔笙满心都是愤怒,明明他爱臧海清爱的要命,可臧海清总记得何晏霆,凭什么? 孔笙笑着说:“哦,我记得你是说要和他和离对吗?” 他将臧海清推到了城墙边:“他是自由身,再一次婚嫁,你也管不到了对吗?” 何晏霆攥紧马缰,他看见他的娘子被孔笙抵在城墙边,他的娘子甚至还穿着婚服,他可真娇艳,娇嫩极了,如芍药一般。 孔笙叫嚣着:“你再往前一步,他必定会被我推下城墙。” 何晏霆扬起马鞭,他一身猎装,飒爽如雁,他冷冷的在风中看着孔笙:“孔笙你算什么东西?” “敢用他要挟我。” 他怒吼着:“进攻。” “谁拿了孔笙的头颅,奖千金百户侯。” 狂风猎猎,号角鸣响,大军压境。 30-40 第31章 早春满枝都是新花栖枝头, 城墙上的缝隙中也攀爬了许多不知名的白花,臧海清被孔笙抵在冰凉的石壁上。 臧海清的脸颊都被一块儿石块蹭破了皮,他疼得不停的挣扎:“放开我。” 流云丛丛, 微风阵阵, 吹过孔笙的衣衫,他眼眸里带着奇异的光芒:“宁音,你想起来了,对不对?” 他凑近臧海清的耳畔,轻轻的说:“我比他更先认识你对么?” 臧海清忍受不了孔笙的靠近,他挣扎的大喊:“放开我。” 远处的何晏霆比往常更加的冷冽, 周身都是如寒山般不可靠近之势, 他骑着马挥着剑, 左右杀着, 势不可挡一般。 孔笙眸子微微眯起:“你看他, 他不肯为你退兵,你在他心里,没有半点位置。” 他又勾着臧海清的下巴, 让他抬起头颅看着杀人杀的红了眼睛的何晏霆,他勾唇笑了笑:“看的清楚吗?” 臧海清看见何晏霆的身侧被人砍了一刀, 他惊的瑟缩了一下,孔笙捕捉到了他的恐惧,他拽着臧海清的头发,迫使他扬起头颅,疼得臧海清大喊:“孔笙, 你疯了么?” 孔笙露出不满意的眼神,他吻了一下臧海清的额头:“小公子,不再叫我孔老板了吗?” 他摩挲着臧海清的耳垂:“你应该叫我相公。” 臧海清实在是难忍, 他拼命的挣扎,孔笙却下手更狠的拽着他的头发:“你我今日大婚,你是我孔笙的娘子。” 雨不知何时开始下着,臧海清低头望着何晏霆他们在拼命厮杀,全都是血迹斑斑,雨越来越大,冲刷着血迹,在地面汇聚,渐渐如河般蜿蜒。 孔笙贪婪的看着臧海清:“娘子,你看雨色空濛,若是我被俘,我是乱臣,你当贼子如何?” 臧海清眼眸也被雨水打湿,他都睁不开眼睛了,他只得半眯着眼睛,孔笙笑的狰狞:“都该死到一处对么?” 臧海清撇开脸不想去看他:“孔笙,你真是疯了?” “放开我。” 孔笙看着下面厮杀的几乎快没了力气的何晏霆,他笑了笑:“放开你,那我下次再抓到你的时候,是何时呢?” 他狠狠地咬上了臧海清的耳垂,臧海清疼得挣扎,孔笙继续说:“宁音,除非我死了,我定然不会放开你。” “你忘了吗?” 他紧紧的盯着臧海清:“斐儿还在我手上。” 那些个野兽一般的厮杀,让臧海清实在是不敢再去看,那些个将士像是没了感情一般,只知道往前冲,骑着高头大马斩首冲锋,刀剑上全是血,雨冲刷着向下流。 几乎压境般前来,孔笙拽着的衣衫,他往后退去:“走。” 臧海清的下颌骨因为在石壁上剐蹭而红肿,他眼眶处全都是雨水,他被孔笙拉着往前走,一步一踉跄的。 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城墙后的萧庭处有一扁舟,萧庭洞开入护城河,他愣了半天看着一旁的孔笙:“你早有退路?” “你不是要这万里江山,成全你的大梦吗?” 孔笙走近臧海清,他搂着臧海清的腰身:“从一开始,我想要的就是你。” 孔笙细长的眸子微微挑起:“万里江山?高处不胜寒,那里可没有你。” 他炽热的眸子微微流转在臧海清的脖颈处。“我甘愿捧着那些在你面前,但是它们跟你一比,简直如尘间土。” 臧海清着实被这样的孔笙吓到了,他呆愣如木偶。 他朝着臧海清伸出他细长的手:“宁音,来。” 臧海清的手腕被孔笙握着,他实在是无力挣扎,孔笙力气大的要命,他只得喊着:“松开。” 孔笙的食指轻轻的放在臧海清嘴边:“嘘。” 他靠近臧海清的面颊:“想见斐儿吗?” 臧海清眼眶微微泛红,他想念他的宝宝:“你个混蛋,用斐儿要挟我。” 孔笙勾了勾臧海清的下巴,逗弄小狗那般:“跟我走,我们以后一家三口隐于乡间,只有我们三个,好不好?” 臧海清被他牵的踉跄:“你真是疯了。” 他趁着孔笙稍微不注意,便挣扎开来往后跑:“你妄想。” 孔笙蹙眉,他拽着臧海清的衣领,轻松的将他拽回,像是拎着小鸡仔一样:“你现在可没傻的时候好骗了,脾气一如既往的坏,小狗一样的脾气。” 他的唇瓣红润且有光泽,他朝臧海清笑着:“我真的很爱你。” 臧海清撇开脸颊:“你处心积虑的接近我,真是恶心。” 将士们冲锋陷阵的声音如虎啸狼咆,孔笙狠狠地拽着臧海清的手腕:“走,来不及了。” 臧海清不知道孔笙要将他到底带往何处,他内心的恐惧占了上乘,张开嘴就狠狠地咬着孔笙的手腕:“松开。” 一道黑影如飞刃般踹向孔笙的胸口:“滚开。” 孔笙被踹的向后倒去,但依旧没有松开握着臧海清的手,暗五走到前去狠狠地踩着孔笙的手腕,将他钉在泥土之中:“松开他。” 臧海清一抬眼就看见暗五和何晏霆一模一样的脸庞,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那一粒小小的红痣,他不得不喊了一句:“暗五。” 孔笙冷眼看着暗五:“你来了?” 孔笙挣扎不起,从怀中好像要掏出什么似的,臧海清大喊:“小心,暗五。” 暗五掏出手中飞刃截断他的心口,他走向前去,孔笙疼得整个人都快死去,面色苍白如墙泥,他小声说着什么,暗五听到之后,狠狠地蹙眉,从他怀里掏出一方小小的帕子。 暗五站起身不再看孔笙,他对着臧海清说:“走。” 臧海清小心翼翼的问:“他…他死了吗…” 暗五点点头:“兴许。” 臧海清微微翘的眼尾收着,看起来像极了耷拉眼皮的小狗:“暗五你怎么来了?” 暗五看了看臧海清:“你有没有受伤?” 臧海清摇摇脑袋:“没有。” 臧海清小狗般看着暗五:“他怎么那么容易就倒下了?” “我以为…” 暗五没等臧海清说话就开口:“殿下大军压境,何洛衫又被十殿下困在边境,他根本守不住的,他早就有了同归于尽的心了。” 臧海清心里酸涩的,他好像有些不太想让那个人死:“可…” 暗五将扁舟的绳子拽过来:“他在放你走。” 臧海清睁大眼睛:“嗯?” 暗五掏出一方帕子递给臧海清:“你曾在林间月湖处和一人深夜对语,聊起桃花源记,你说心向往之。” 那夜臧海清和暗五在林中玩耍,暗五有心逗弄他,和他玩起捉迷藏,林子那么大,他怎么找的出来?他便在那时听到了一人的声音,那人声音熟悉但却猜不出来,他也无聊,就和那人闲谈起来,谈了好久,那人就不肯转过身让他看看面容。 臧海清点点头:“对,那时候我还问你,知不知晓那人是谁?” “你说,不可说。” 暗五指着孔笙:“是他。” 暗五先踏上扁舟,又朝臧海清伸出手:“他引人带我前来。” 暗五声音越来越冷冽:“若是我想的不错的话。” 他指着护城河外的丛林:“此处便是他为你建造了一处桃花源。” 臧海清睁大眼睛,他实在不肯置信:“他本可以…” 暗五看了一眼臧海清那漂亮极了的眸子:“本可以和你隐没那处,不再归京。” “可他本意,应该是捧着万里江山予你,他现下见不得自己的落败,又不想强迫于你。” 臧海清蹙眉看着暗五:“暗五,你怎得如此懂他?” 他又嘀咕:“像是多年旧友般。” 暗五笑了笑:“我和他都是如履薄冰之人。” 臧海清乖乖的坐在扁舟上,孔笙之前说他将斐儿放在了那处,他自然要先去找斐儿,他抬眼看着撑船的暗五:“暗五。” “我累了。” 失忆之后的他看着松松垮垮的肚子,又想起来了很多他和何晏霆的事,总觉得自己消化不了,就像是想要逃避那般。 他叹了一口气说:“像是大梦一场。” 暗五站直身子,雨落在他的身上,他的披风给臧海清撑着,他笑的清朗:“我陪你。” 扁舟还未离开岸边,暗五轻功本就了得,他撑船靠岸,他踩在船头跳到岸边,躬身拿起周边的火把,又挑了几块石头摩挲生火,他朝着这萧庭洞口放了一把火。 臧海清呆愣的看着暗五:“你干什么?” 暗五清逸至极,他又转瞬间踩着船头又到臧海清身边,他撑着船,将船越撑越远:“大启二十年,孔笙乱臣祸乱宫闱,祸起萧墙,于明承殿起事,被二殿下何晏霆驱退,死于宫闱,此起事死之不计其数。” 他指着臧海清,又指着自己:“你我就是那不计其数之中。” “我和你,都死于这场宫变。” 他看着眸子如小狗般清澈的臧海清:“我陪你归隐,如何?” 第32章 雨后天破晓, 江岸便有一扁舟远远前来,偌大的山门洞开,一个粉嫩如藕般的小女娃看着岸边的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 她穿着鹅黄色的毛坎子, 小巧的脸颊好看极了, 她看见臧海清就高声喊着:“爹爹,抱。” 臧海清在岸边等的时间久了,他觉得肩膀都有些受了凉,便将肩上的狐裘大氅裹得紧了些。 那是暗五给他猎的红狐狸毛皮,他爱惜的紧呢。 他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将小女娃抱了下来, 他摸摸宝儿的小尖下巴, 却明显的感觉到这宝儿又重了些:“宝儿最近都吃了什么好吃的了?怎么那么沉?” 宝儿一下船就钻进臧海清的怀里, 她可想爹爹了:“吃了可多了呢。” 前几日他和哥哥, 还有五叔叔出山门赶集市去了, 每年他们都只有将要过年的时候出一趟山门。 臧海清摸着宝儿的脑袋,她长的可真漂亮,就是翻版的自己, 尤其是那双晶亮的眼睛,滴溜滴溜转的时候, 像极了一串紫晶葡萄:“都有什么?给爹爹说说。” 宝儿现下才四五岁,从小就是在臧海清和暗五怀里宠着长大的,她摇晃着小脑袋:“五叔叔给我吃饺子,油煎包,小酥肉, 瓦罐汤了。” 臧海清低下头忍不住亲了亲宝儿:“我们宝儿那么能吃呀?” 宝儿惯会撒娇,她蹭着臧海清的脖颈就娇气的哭唧唧的哼哼着:“爹爹,我想你了, 下次你陪宝儿出去好不好?” 谁也受不了小猫撒娇,就算也是猫咪一样的臧海清,也受不了。 宝儿撅着小嘴,她拉着臧海清的手腕,小声地说:“我要五叔叔和你,还有哥哥,我们四个一起去集市吃好吃的。” 臧海清摇摇头:“爹爹不能去的。” 宝儿哼哼着指责他的爹爹:“爹爹有猫腻。” 臧海清“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他捏了捏宝儿的肉嘟嘟的小脸:“你还知道猫腻这个词呢?真难得,来,爹爹带你去钓鱼好不好?” 宝儿虽然小,但也是精灵的很,他知道他的爹爹身体不好,坐一会儿就累了,每次都是五叔叔把他扛回去的,久而久之,五叔叔就告诉宝儿,不要让爹爹那么累。 宝儿正经人的语气教训起她的爹爹:“不好,爹爹没耐心,坐一会儿就累了。” 又一扁舟远远前来,一黑影撑着船篙朝着臧海清和宝儿招手:“宝儿。” 宝儿看见暗五之后,立刻就来了精神,她也朝暗五挥着手:“五叔叔!” 暗五和何晏霆一模一样的脸庞,有时候臧海清都会觉得恍惚,暗五看着如春色般的臧海清穿着大氅在雪下站着,蓦地觉得人间如此值得。 宝儿不满暗五一直盯着臧海清看,她也要求暗五看看她:“五叔叔抱。” 暗五背着手,他低头看了看宝儿:“看看我都带了什么回来?” 宝儿摇摇脑袋,她知道暗五总会给她好东西,有时候是妆奁或者水煎包子。 暗五提着木笼,里面是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宝儿眼睛亮了起来:“哇小兔子!” 她又有些讨好的看着臧海清:“我要养它!” 臧海清揉了揉太阳穴:“你都有七八只小兔子了,怎么还养?” 宝儿撅着嘴:“宝儿就要!” 她熟练的掌握了山门外的村妇的撒泼绝技,她倒地抱着臧海清的腿,张口就哇哇哭着,臧海清蹲下身子弹了弹她的脑门,心里想着,再也不要让她去村头看村妇骂街了。 臧海清疼爱宝儿疼爱极了:“好好好,你要,你养吧。” 兴许是他总觉得亏欠宝儿,宝儿在他肚子里的时候,他就来到了山门内这个孔笙建造的所谓的桃花源里,宝儿出生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是暗五一点点的打猎换米,才把生下来就几乎奄奄一息的宝儿给养大了。 宝儿晃了晃手里的兔子宝宝,他看着暗五:“哥哥呢?” 臧海清也似乎想起来了自己的那个调皮的儿子:“对啊,斐儿呢?” 暗五把宝儿手里的小兔子放进了草庐之中和那些兔子圈在一起:“那小子说去挖些草药,兴许刚到山门,晚个半个时辰就会回来了。” 宝儿就熟练的抱着暗五的大腿讨他的抱抱,暗五将宝儿抱在肩头,臧海清看见了暗五手上偌大的伤口,蹙眉问:“你的手怎么了?” 暗五漫不经心的说:“兔子咬的。” 臧海清皱着眉头,回屋拿纱布去了:“信你呢,兔子嘴那么大?” 等出来的时候,宝儿被暗五扛在肩头转圈圈,笑的开怀极了,他看着暗五:“老实交待。” 暗五耷拉着脑袋,任由眼前炸毛的小猫凶着他:“野狐狸咬的。” 臧海清撇着嘴看着暗五:“给我。” 暗五老老实实的把手给了臧海清,臧海清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拭着,为他缠着纱布。 暗五有些恍惚,或许这就是老夫老妻的样子吗? 可他总觉得,和臧海清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像是偷来的。 可没人告诉他,他本该得到所有,如果没有一个叫何晏霆的插曲的话。 宝儿闹着下来,暗五将她放下来:“嗯?” 宝儿给暗五也小心翼翼的吹着:“我也给五叔叔吹吹。” 宝儿和臧海清长的一模一样,那微微翘的鼻子,小巧的嘴巴,可爱极了。 暗五揉了揉宝儿的脑袋:“乖。” 他牵起宝儿的手腕:“来,咱们看满月去。” 他又朝着臧海清说:“你也来。” 云间月,总该有人懂得赏的。 山门是通往山外村户的一个大大的山间拱门,需要乘着扁舟而过,斐儿背着大大的草药筐子,他手里拿着粗糙的竹棍,像极了乞儿,他已经在这里挖着好久的草药了。 大壮瞥见斐儿弓着身子在那里翻找着东西,便嗤之以鼻的说:“呦呵,这不是山门内的那个小孩儿吗?” 虎子对大壮说:“听说没,他爹爹是天坤呢?” 见大壮不解便说:“就是男人也能生孩子的那个天坤?” “你们猜他是不是也是天坤?” 大壮长相奇丑无比,他讨厌嫩生生的斐儿:“呸。” “他爹爹长的那个狐媚样子,能生出来什么好玩意儿?” 斐儿终于在石台缝隙中找到了一束小巧的金银川,将那小花扔进了筐子里就打算离开。 大壮看见了便喊着:“喂,走什么?” 斐儿脸上脏的如脏猫一样:“你喊谁呢?” 大壮挑衅的看着他:“喊你这个狐狸精。” 斐儿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我?” 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狐狸精?” 大壮挑眉继续挑衅着:“你那个狐媚子爹爹当然能生出来狐狸精儿子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能打洞。” 斐儿冷笑一声:“呵。” 大壮看向旁边的虎子:“他在嘲笑我?” 虎子点点头:“对,你没看错。” 大壮受不了这样的气,他可是村头的小霸王,打遍村里无知孩童无敌手的苟大壮是也。 苟大壮朝着他的小朋友们喊着:“妈的,打他。” 斐儿歪着脑袋,护着手里的草药筐子:“打我?” 他眼眸变得深邃,看起来不像是六岁孩子,起码也得十岁。 他将草药筐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三米远之外,他继续歪着脑袋,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我劝你三思。” 大壮得意的挑眉,苟大壮实在不知道他这个样子太欠揍了,长得丑还油腻:“怎么着?怕了?” 斐儿继续冷笑:“呵。” 他自幼跟着暗五学武,他一直牢牢记得暗五说的打不过就跑,打的过就往死里打。 他目测这个奇丑无比的苟大壮和他的虎头虎脑的傻兄弟虎子哥,觉得自己一拳一个小朋友,简直没问题。 他冷不丁的起身狠狠地飞踢苟大壮的下巴:“我怕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虎子在一旁看的惊呆了:“大壮!!!” “你碍事不碍事?” 大壮哭着揉着自己的下巴:“虎子,把他给我弄死。” 因为太过于使劲儿,所以他落地的时候有些重,直接踩翻了自己的草药筐子:“这么多金贵的草药都给我折腾没了。” 他顺理成章的把踩翻草药筐子这件事算在了苟大壮和虎子的头上,他冷冷的抬眼看着他们:“我突然…” 他站起身缓缓朝他们走过去:“有点生气了。” 他歪着脑袋看着被他踢脱臼下巴的苟大壮:“是不是别人不生气,就把别人当病猫啊?” 他勾勾唇角:“过来…” 他使了三成三的手劲儿,他狠狠地掐着苟大壮的下巴,苟大壮疼得叫:“唔。” 他指着他辛苦一下午才挖来的草药:“给我捡起来。” 虎子说:“你疯了?不知道这是王员外的外孙吗?” 斐儿紧紧的盯着苟大壮,跟看宝贝一样的看着他:“我当什么呢?” 又跟看大聪明似的眼神看着虎子:“好大的官,我好怕呢。” 他拍拍苟大壮的肩膀:“大壮,好好捡,不然把你脸打成猪头,你那个员外姥爷肯定认不得你。” 大壮感觉到了很强的威慑力,来自于一个六岁的无知小孩儿:“呜呜呜你个臭狐狸精。” 斐儿有在认真的思考,要不要打服这个苟大壮和虎子,让他们当自己的小药童。 开元五年,朝堂上总是对何晏霆后宫无嗣之事乱做文章,何晏霆索性来这宁山封禅,说是自己无欲无求,需要修心养性十年。 云溪是何晏霆的贴身大太监:“陛下,需不需要在山门外歇息会儿?” 他讨好的说:“午后封禅,必定暑热。” 何晏霆揉着脑袋,他自从五年前那件事儿之后,几乎很难入睡,他现下有些困了,但又听见有人在此哭闹便说:“什么人在此聒噪。” 云溪立刻就说:“奴婢前去看看。” 云溪一下车就看见远处的几个小屁孩在那里哭闹着,他走上前就破口大骂:“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在这里干什么?扰了贵人清净。” 大壮最会告状了,他立刻指着斐儿:“是他!” “他欺负我们。” 云溪推开斐儿:“滚开小瘪犊子,别挡道。” 斐儿看着云溪那双擦了粉的手:“你推我?” 他继续指着云溪的手腕:“你再推我一下试试看?” 云溪看见他这个样子,也来了气:“呦呵,怎么着啊?你个乡野小子还敢跟我拿乔了?” “看本官不好好治治你。” 他大喊几声:“来人,给我把他绑起来。” 几个太监就拿着绳子前来把斐儿绑了起来,就算斐儿会点三脚猫功夫,他还是打不过几个大人:“你凭什么绑我?” 云溪猛地扇了他一巴掌:“凭我是你爷爷!你个瘪犊子。” 半边脸被打肿了的斐儿怒视着云溪:“放开我!” 远处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云溪,这点小事都需要磨蹭吗?” 云溪立刻没了高涨的气焰:“陛下息怒。” 随即使着眼色给那些个太监:“带走,快点。” 云间月色虽被云雾遮蔽了些,但难挡起姣姣流萤般的光彩。 暗五就对肩头上的宝儿说:“这云间月像极了咱们宝儿出生的那天。” 臧海清应和着:“那天可折腾死人了。” 臧海清摸了摸宝儿的脑袋:“一个小姑娘家家,怎么那么折腾人?” 宝儿握紧小拳头:“宝儿很乖的!一点都不折腾人!” 她晃了晃暗五的手腕:“爹爹总是说谎话,五叔叔,宝儿乖不乖?” 她坐在暗五肩头,她捂着暗五的眼睛,臧海清笑着说:“你再捂着五叔叔的眼睛,爹爹就要打你屁股了。” 宝儿松开手,她下巴放在暗五的脑袋上,小狗一样的耷拉着脑袋:“爹爹坏坏,五叔叔好,要是爹爹打宝儿屁股,五叔叔帮宝儿打回去,好不好?” 暗五摇摇头:“不好。” 暗五逗弄她:“你爹爹乖乖的,比你乖好多。” 暗五从怀里掏出一块儿红布包裹的东西递给了臧海清:“给。” 臧海清接过来:“什么?还包那么严实。” “论语?” 暗五对他说:“你喜欢看书。” 他们没什么银两,全靠暗五打猎换些东西,臧海清心里暖暖的,一本书三百文,兴许是暗五帮别人砍了一个月的柴才赚到的。 暗五脸有些红:“不知道我买的对不对,我看人家都买。” 臧海清笑着点头:“嗯。” 小狗一样的眸子里有着月色的光:“欢喜极了。” 宝儿转过脑袋就看见他的爹爹笑了:“爹爹笑了!爹爹笑的好好看。” 她把暗五的头发都揉乱了:“哥哥去哪里了?还不回来,是不是又贪玩了?要是他贪玩的话,爹爹要好好训训哥哥。” 臧海清笑了笑:“就你鬼主意多。” 暗五说:“我去找找看。” 臧海清拉着了暗五的手腕,暗五挑眉:“嗯?” 臧海清笑的漂亮极了:“我也去。” 苟大壮的下巴还是脱臼,他疼得说话漏风,但还是不无得意的对着虎子说:“看见没,什么叫如有天助?这就叫有如天助。就看他不顺心,现在就有人把他带走了,说不定会被那个老头给打死。” 远处的臧海清看的清楚,他对着暗五说:“那不是山门外的几个村户家的小孩儿吗?” 他快步走到那些孩子们面前和气的问着:“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高高瘦瘦又白净的男孩,在山门采药?” 苟大壮瞪他一眼:“狐狸精?” 暗五走来,低沉的说:“你在说什么?” 苟大壮欺软怕硬极了,他立刻就拉着虎子往后走着:“没什么,没什么。” “我没看见。” 走了十来米远,苟大壮才松了一口气,自顾自的说着:“哎呀吓死了,听胖哥说那个头戴面纱的男的,武功高的吓人,要是他知道那个小狐狸精被抓走了,不得找我们算账吗?” 虎子喊了他一声:“大壮!” 大壮还在扶着自己的下巴:“哎呀别烦我。” 虎子指了指苟大壮的身后:“你身后…” 苟大壮看着虎子:“咋了?” 他缓缓转过头,看见了面色极其沉的暗五:“哎呀妈呀吓死我了。” 暗五一字一句的问:“斐儿被谁抓走了。” 他冷眼看着苟大壮:“说。” 苟大壮算是知道那小子的冷冽是跟谁学的了。 他哭着说:“呜呜呜村口来了不认识的老头,可凶了,他抓走了你儿子。” 臧海清在远处抱着宝儿,宝儿小猫一样的缩在臧海清的怀里,臧海清看见远处的暗五走来便说:“暗五。” 暗五安抚的拍了拍臧海清的肩膀:“别怕,有我在。” 他想在月色之下触碰臧海清的脸颊,可他不想冒犯他。 他总是太过于在乎臧海清的感受。 明明他也想和他在一起的。 他看着臧海清:“你和宝儿要不要等我?” 臧海清坚定的摇摇头:“不要。” 暗五笑着拉起了臧海清的手:“那一起去。” 他们三人在林间走着,像极了一家三口。 被绑了一天的斐儿渴的实在是受不了了,他朝着那些个擦着粉的太监说:“我要喝水。” 那些个小太监们拿腔拿调的说:“喝水?” 他们戏弄着斐儿:“来,给他撒泡尿让他喝。” 斐儿怒骂着:“滚开,不要靠近我。” 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他缓缓掀开帘子,他太过于柔弱,又太过于美丽,他眉间微微一皱,就如星君即将落泪般惹人怜爱:“住手。” 那些个太监看见东厂监丞便一个一个跪在地上:“榕膺大人。” 榕膺看着他们,懒得抬眼:“跟着云溪他胡闹什么?” 有个小太监不怕死说:“公公他说这个小孩儿…” 又说:“欠揍…” 榕膺给了他一巴掌:“胡闹!” 他指着斐儿:“把人家小孩儿绑来,还说人家小孩儿欠揍,我看你们才是欠揍。” 他指着斐儿,斐儿本就如乞儿般脏极了,又经过那些人的捆绑折磨,看起来更是可怜兮兮:“给他松绑。” 斐儿朝着那些个太监啐了一口:“呸!” 榕膺揉了揉太阳穴:“小孩儿,家在何处?” “我让人送你回去。” 斐儿朝他摆摆手:“不必了,我有腿。” 又学着大人作揖:“后会无期。” 榕膺觉得这小孩儿眼熟极了,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像谁了。 何宸惺掀开帘子走近屋内,他和何晏霆对弈:“陛下,今日封禅怎么推后到明日了?” 何晏霆这些年性情变了太多,狠戾非常,他冷冷的看着何宸惺:“没人在的时候,你还是喊我二哥。” 何宸惺便执黑子和他对弈:“二哥,早日封禅,朝堂上那些个言官也不敢说什么了。” 何晏霆白子堵截厮杀:“怕他们干什么?他们说一句,我就杀一个,杀干净为止。” 何宸惺抬眼看着何晏霆:“二哥,这些年你的戾气越来越重了。” “尤其是这些年后宫无嗣。” 何晏霆抬眼看着何宸惺,冷不丁的掀翻了整个棋盘,棋子纷纷落地:“怎么无嗣了?” 他指着何宸惺说:“你嫂嫂给我生的有。” 何宸惺看见何晏霆这个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五年前,嫂嫂他葬身火海了。” 何晏霆颓然的站起来转过身:“滚出去。” 何宸惺喊了一句:“二哥。” 何晏霆揉了揉太阳穴:“要我说多少遍?” 五年来,他几乎活死人一般,他只要一闭眼就想起,那个小孕夫站在峭壁之上喊他,殿下。 他小巧的,可爱的,又娇软的,怎么欺负就只会哭着搂紧他的臧海清,死了。 他心口酸酸涩涩的如针扎:“他没死,我儿子也没死,我有家有口,要什么后嗣?” “退下,朕累了。” 何宸惺只得点头:“是。” 远处的斐儿一听到何晏霆的声音,就小小的脑袋往这里探着,他知道这个就是云溪那个狗太监的主人。 斐儿冷冷的看着何晏霆:“真是什么人养什么奴才。” 他掏出怀里的取火石摩挲着,窜出几簇火苗,他抱着干草塞在门槛上,随即点燃了:“看我不烧死你。” 何晏霆在西北打仗多年,这六岁小孩儿小把戏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缓缓走到斐儿那处,拎小鸡一样的拎起他:“你怎么进来我这里的?” 斐儿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何晏霆,何晏霆挑眉:“刺客?” 反应过来的斐儿开始踢踏着腿挣扎着:“放开我。” 他看大聪明似的看着何晏霆:“你见过六岁的刺客吗?” 何晏霆摇摇头,又指着斐儿说:“见过你这个六岁的纵火犯。” 斐儿啐他一口:“放开。” 他是野惯了,如山间的风一般,那些个上过学堂的小孩都说他粗野,可他爹爹自幼教他读书,他会的不比那些学堂里的小书生学的少。 但是人弱小就被欺负,他自小就懂得,无人教就会了。 何晏霆觉得有趣,就装模作样的打了他屁股几下,斐儿捂着屁股说:“打我做什么?” 何晏霆勾勾唇角:“替你爹娘教训你。” 斐儿力气很大,他推开了何晏霆:“轮不到你。” 又被何晏霆拎起脖颈,又朝他屁股上打了几巴掌:“住手。” 何晏霆看着他的眼睛:“哭都不肯哭?” 奇怪,好眼熟,他看见这双眼睛的时候,只想抱紧他。 他想看到这双眼睛哭,好像哭了便能想起那个人一样。 他有些烦躁。 他松开手,斐儿被扔下地:“滚。” 他烦躁的想要宣泄,他朝着这个六岁的小孩儿说:“你这个有爹生没爹养的小孩儿。” 斐儿仰着脑袋恶狠狠的看着何晏霆:“我就是只有一个爹爹怎么了?” 何晏霆挑眉:“你没娘?” “我没父亲。” 何晏霆继续问:“你没父亲,只有爹爹?” 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的儿子,也是一个男人生的。娇弱的小公子,挺着大肚子,从京城到西北找他。 他想扶起这个和他儿子几乎一样年纪的孩子,却被小孩儿躲开:“滚开。” 何晏霆坐在远处,常年高位,让他不怒自威,他低声说:“坐起来。” “多大了?” 斐儿不害怕,反而很生气:“不关你事。” “家在哪住。” 斐儿站起来,拍拍身上泥土“”“和你无关。” 何晏霆太阳穴疼得厉害:“早些回去吧。” 他揉着脑袋说:“他会担心的。” 斐儿走上前踹了何晏霆一脚:“你假模假样的做什么?明明是你的人在路边把我抓回来,现在又说然后我赶紧回去,怕我爹爹担心。” 说完不解气又踹一脚:“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就这样恶心的吗?” 想起自己被打屁股更生气了,又踹了一脚:“难怪我爹爹不让我出山门。” 真是胆大的小孩儿。 何晏霆看着这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儿,心想着他可能今日受了些许委屈,便把云溪喊了过来。 他看着远处的云溪:“云溪过来。” 榕膺也跟着过来了,这些年因着臧暨笙和榕膺的婚事,何晏霆对榕膺也很重用:“榕膺你也来了?” 榕膺说:“这个孩子是云溪半道上从山门村口掳来的。” 云溪急忙说:“是这个孩子口出狂言,所以…” 何晏霆没那么多耐心去听这些:“把云溪带下去。” “杖毙。” 云溪立刻尖利的喊了起来:“不要啊陛下。” 榕膺也没想到惩罚会那么重:“陛下,这是不是有些过重了些。” 何晏霆不耐的看着榕膺:“榕膺,是朕这些年太宠你了,才让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吗?” 榕膺立刻跪了下去:“榕膺不敢。” “那奴婢带此孩童归山门。” 榕膺话音还未落,外面就乱成一团:“护驾,护驾。” “有人闯了进来。” 榕膺掀开帘子就问:“几个人?” 暗五一人如谪仙般落在他们面前,冷冷的说:“一个。” 侍卫们大声喊着:“来人,来人,护驾。” 暗五缓缓走向前去:“把人给我放出来。” 斐儿余光看见暗五走来,高兴的大喊:“我五叔叔来了。” 他朝暗五挥着手:“五叔叔我在这。” 何宸惺听到有刺客就提到赶来,他拨开人群:“让开。” 又掀开帘子看见何晏霆一切都好:“二哥。” 暗五声音又响起:“斐儿过来。” 何宸惺不肯置信的掉头看去:“嗯?” 他朝日所念的暗五立在圆台之上,谪仙一般在月色下清朗至极:“……” 风吹过何宸惺的发梢,他忍不住的想要靠近:“暗五。” 他不顾一切的想要冲过去,却被人拦下:“王爷小心,不要过去。” 他朝着暗五招手:“暗五,是我。” 暗五越过他,看着他身后的何晏霆:“把斐儿给我,不要逼我动手。” 何晏霆站起身,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斐儿,他陡然间想起在哪里见过他的眸子。 暗五如临无人之境般越过重重人群带走了斐儿,斐儿喊着:“五叔。” 随即肩膀一疼,双脚腾空:“你…” “唔。” 他被轻功卓越的暗五带着飞檐走壁,斐儿大喊:“带劲儿!” 他仰着脑袋看着暗五:“五叔,我这是飞了吗?” 暗五宠溺的对他说:“嗯,你飞着呢。” 斐儿举起手臂:“威武!!!” 又撇撇嘴:“之前怎么不带我飞?” 自顾自的说着:“难怪每次你跟我比赛回来,都比我快那么多,原来你是飞着回来的,根本不公平!” 暗五搂紧了斐儿:“六岁都糊弄不住了。” 斐儿撇撇嘴:“你以为我是爹爹和宝儿啊?” 正说着,就看见远处林见月湖处抱着斐儿等他们的臧海清,斐儿说着:“咦,是爹爹和宝儿。” 他喊了一声:“爹爹。” 宝儿看见斐儿之后也用力摆着手臂:“哥哥!” 臧海清急忙走过去:“斐儿。” “你有没有受伤?” 斐儿摇摇脑袋:“没有。” 臧海清指着他的小脑瓜:“以后你是别想出山门了。” 斐儿睁大眼睛:“啊?” 他嘟囔着:“爹爹也不至于吧?” 宝儿歪着脑袋问:“哥哥不能出山门,那宝儿可以出吗?” 臧海清也戳戳宝儿的小脑瓜:“想都别想了。” 撒泼打滚一条龙的宝儿立刻蹲下身子抱住臧海清的大腿,哭闹着:“不嘛不嘛爹爹。” 暗五蹲下身子安抚着:“宝儿你别闹。” 骑着黑马在林间飞速穿行的何晏霆,握紧了缰绳,他在远处看见了暗五和臧海清,以及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如寻常夫妻般。 他眸子暗了又暗,唇瓣紧紧抿着。 何宸惺看着何晏霆:“二哥,那是…” 何晏霆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暗五和你嫂嫂。” 第33章 两岸处扁舟都被风吹的左右摇摆, 何晏霆一身狐裘大氅,他立在那处,仰面望着天上云间的薄薄的灿光。 他沉声问着船夫:“这山门内通往何处?” 船夫指着山门口, 大声的说着:“云间月。” 何宸惺挑眉他问着船夫:“云间月?” 船夫是个自来熟, 他扶着撑杆说:“这里面来头可大了,光修建都花了好久呢。” 何晏霆眸子冷冽的如寒江水:“里面都有什么人?” 船夫诚实的摇了摇脑袋:“不清楚。” 他继续撑着杆:“这里面听说凶神恶煞多了去了,谁也不敢贸然前去。” 他抬头看着何晏霆和何宸惺:“你们二位这是准备去哪?” 何宸惺说:“云间月。” 船夫摆摆手:“哎呦两位,可别打趣我这小门小户了,那地方我不敢划。” 船夫赔着笑脸说:“要不您们另寻他船?” 他又继续说:“而且啊那山门呢,只要不开, 旁人就进不去。” 何晏霆挑眉问着他:“什么时候会开?” 船夫继续摇头:“那可说不准。” 何宸惺看向何晏霆:“二哥, 怎么办?” 何晏霆眸光忽明忽暗, 仿佛那其中是一把寒剑:“等着。” 何宸惺点点头:“好。” 他们在此地守了三日有余, 半夜灯火葳蕤, 有一小舟前面有一盏小小的烛灯,随着船的摆动而摆动。 看起来可爱极了。 宝儿扶着那盏小小的灯,她抬眼看着斐儿:“哥哥, 你划船划得太慢了,没有五叔叔快。” 斐儿朝她摆手:“你小声点儿, 不要被爹爹听见了。” 宝儿有恃无恐:“爹爹睡着了呢。” 斐儿掂了掂他的钱袋子:“一会儿出去去村门口给你扯段儿头花吧?” 宝儿立刻小狗一样的点头:“好啊。” 她握紧小拳头:“我要粉色的,荷花那样的。” 斐儿逗她:“挑最便宜的,你哥我挖了大半个月草药才换来的那点儿钱,你省的点花。” 宝儿撇撇嘴:“我要吃糖人。” 斐儿笑着说:“钱不够。” 宝儿摊开手:“那吃什么?” 斐儿早知道要吃什么了,他努力的划着船:“当然吃酸菜包子了, 给五叔叔和爹爹也带一些。” 宝儿不喜欢吃包子,就撇撇嘴:“哦。” 斐儿拍拍宝儿的脑袋:“你要是不哭不闹,就奖励你一个糖人。” 宝儿顿时抱住了她哥哥的大腿:“这才是我的好哥哥。” 斐儿也很开心:“走喽。” 论抱大腿, 宝儿是修炼的炉火纯青。 在一旁蛰伏的何晏霆眸光暗的像是深滩那般,这就是他和暗五生的女儿吗? 他不知不觉的握紧了拳头。 何宸惺推了推何晏霆:“走,二哥。” 小小洞口,从高处往里面越来越高,待划着小船进去之后便能看见里面的阡陌沙田,还有数不尽多少颗的桃花树。 何宸惺不禁感慨:“这真是别有洞天。” 他都想在这里住下了。 他咂咂嘴称赞着:“桃花源一般。” 何晏霆眸子暗的要命:“好地方。” 他缓缓往深处走着,那种感觉很奇妙,他将要见那个他五年来朝思暮想的男孩儿了。 那少年见他的时候,会眉眼舒展吗? 他走到了一间木屋前,停顿了片刻,整了衣衫,才敢推门进去。 屋里地龙烧的很热,白衣少年躺在床榻上,他的肩膀露出一大半,白净极了,何晏霆想起了他五年前是如何在那上面啃噬的。 少年背对着他,看起来比之前胖了些,到更是勾人,他有一种美而不自知的风流,他缓缓的睁开眼睛,眼眸亮的要命,尤其是忽闪忽闪的时候,像极了天上的星子。 少年听见声音,他揉了揉眼睛:“谁?” 又隔着纱整理了自己的衣衫:“暗五?” 他缓缓走下来:“你打猎回来了吗?” 掀开帘子却被何晏霆握住了:“今日怎么那么早?” 何晏霆紧紧的搂着他,要命一般的不松手,疼得臧海清大喊:“唔。” 何晏霆疯了一般的念着:“臧海清。” “臧海清。” “臧海清。” 他吻着臧海清的脖颈,那上面的芙蓉香竟然一点味道都没有了:“你他么好狠的心。” 他不敢松手,他生怕又是一场大梦:“我这五年你知道我怎么过的吗?我就是一个死人,睁眼就想看到你,闭眼就想去找你,总觉得我应该也死了,可我偏偏还想着,你会不会活着?没有一天睡踏实过,吃踏实过,活的像是孤魂野鬼。” 臧海清挣扎着要逃脱:“放开我。” 何晏霆却抱他抱的更紧了:“清儿,跟我回去。” 臧海清眉眼如旧日,他甚至比之前更加俊美了。 臧海清推开何晏霆,他脸上带着些许酥红,像芙蓉糕点那般,想让人把他吃了:“是…这样的…” 他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紧张的手:“我那时候脑子不好使,还失忆了,所以我可能做了错事,我不该招惹你的。” 何晏霆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臧海清低下头,不敢看何晏霆:“我…”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现在恢复记忆了,也知道如果之前我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他抬起小狗一样的眸子,他真是漂亮极了,让人想要把他抢走,不给别人看。 他看着何晏霆:“陛下,您要不然就当是年少不懂事犯下了的错。” 又讨好一样的晃了晃何晏霆的手腕:“如何?” 何晏霆太阳穴疼得要命:“臧海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臧海清紧张到结巴:“我…我是认真的…” 他突然笑了出来,狰狞极了,像极了凶神恶煞的罪人。 他勾着臧海清的下巴:“所以我是你犯下了的错?” 又狠狠地捏着:“年少不懂事?” 他靠近臧海清,他咬上了臧海清的耳垂:“你不想对我负责了?” 大口的咬着,直到把臧海清咬出了血:“嗯?” 他这五年来疼得要死了,他也要让臧海清疼。 臧海清疼得推开他,他捂着耳朵说:“说反…了…吧…” 臧海清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厚颜无耻之人,他怀着宝儿和暗五在这什么都没有云间月里,生产那日,他和宝儿几乎都要一起死去,他是怎么有脸告诉他,他是负心之人的? 何晏霆继续靠近臧海清,他摩挲着臧海清的唇瓣:“我不管。” 他又咬上了臧海清的唇瓣:“你变心了。” 臧海清有些生气,他就说:“我好像一直没有动心过。” 何晏霆听见之后,他突然觉得好像有些东西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变了。 他的臧海清不喜欢他了。 那个热烈的小孕夫再也回不来了。 他难以接受的看着臧海清:“你把臧海清还给我。” 臧海清揉了揉他的脑袋:“陛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不懂我对你是什么心思。” 他索性往后退了几步,给何晏霆倒了一杯莲子茶:“要不然我也不会躲在这里。” 何晏霆挥开了那盏茶:“你承认了?” 茶碎在地上,臧海清蹙眉,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捡着碎片,何晏霆看着臧海清背对着他:“你承认你在躲我了?” 臧海清一片一片的捡起:“我…” 何晏霆抱紧了他:“…” 他酸涩的问:“这些年他碰过你没有?” 臧海清脑袋瓜嗡嗡的。 嗯?碰什么? 何晏霆看见臧海清迟疑的表情,心脏顿时如冰窖般:“肯定碰过对不对?” 他恶狠狠的攥着臧海清的手腕:“你给他生了女儿?” 臧海清睁大眼睛。 原来他不知道宝儿是他女儿吗? 他怎么做到怀疑他的? 臧海清更气了。 他瞥了一眼何晏霆,他矜贵公子哥的任性又被激起,他推开了何晏霆,自顾自的坐在秋堂木前品起来了茶。 “对,我给他生了个女儿。” 何晏霆气的脑瓜子也嗡嗡的,他的娘子和暗五睡了,还有了一个女儿。 他扶着秋堂木,忍不住的锤了一下,臧海清的茶盏都跟着晃了一下,臧海清厌烦的暼他一眼。 他冷冷的看着何晏霆:“闹够了没有,陛下。” 好生气啊,多少年不见的前夫跑来指责他不负责,还和别人生了孩子。 他好想扇他两巴掌。 但是他又看看何晏霆的身高,他就闷声喝起了茶,他现在不傻了,他打不过的。 他这些年连一点点都没有长,他还是矮矮的。 反倒是何晏霆人高马大的,人又英俊极了,谁也不知道他说这些年没怎么休息过,是真是假。 好生气啊,好想让暗五揍他,气死了。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不再看他,他脑中有一根弦就突然崩裂了:“你爱他?” 臧海清跟看大聪明似的看着他。 他把秋堂木桌子锤的砰砰作响:“你怎么敢变心呢?” 臧海清叹了一口气,把桌子上的茶盏都收起来了。 何晏霆就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点点的回应都没有:“我该怎么罚你?” 何晏霆走到臧海清处,就揽着他的腰身,将他抱着。 他摸着臧海清的唇:“他碰过你这里吗?” 他靠近臧海清说:“你让他吻你了吗?” “他够不够野?有我野吗?” 他嫉妒的要命,他这五年里是不是碰了他朝思暮想都是臧海清了,他该怎么亲吻他的娘子? 臧海清气死了,这个人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他。 何晏霆晃着臧海清的肩膀:“说话,臧海清。” 臧海清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知道如果是那个傻子,他会抱着何晏霆的脖颈说,殿下,我想你了。 臧海清恍然间觉得那个傻子是不是真有一瞬间爱过何晏霆? 怎么能爱这个蠢东西呢? 何晏霆紧紧的盯着臧海清:“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我。” 他好怕他的臧海清,对他一点留恋都没有了。 臧海清瞥他一眼:“你是个疯子。” 何晏霆笑着看着臧海清,他内心的占有欲又一次攀升,他想要撕裂臧海清的腺体,他要狠狠地标记他。 他笑的越来越狰狞,仿佛真的疯了那般:“对,我疯了,从你死的那天,我这五年都是疯的。” 从臧海清死之后,他的心都一直麻木着。 他掰着臧海清的脸,让他看向他身后的镜子,镜子里把他的疯狂照的分毫不差,他挑着眉,勾着唇角,咬上了臧海清的脖颈,那犬牙刺进肌肤的疼痛又一次席卷臧海清。 何晏霆仰起脸,他的牙齿上都是鲜红的血液:“可今天为了见你,我克制了不少,你要不要看看我能为你疯到什么程度?” 他用手摩挲着臧海清的脸颊:“臧海清,他碰过你哪里?”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臧海清的一侧,他脖颈流出的腥甜的血液,滴滴答答的染红了他的白衣,他蹙眉看着何晏霆。 他咬着自己的唇瓣:“何晏霆,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意思?我现在是臧海清,以前那个傻子不是我,你要找的人确实死了。” 何晏霆像是没听到那样,可臧海清看见何晏霆的眼眸里有一丝丝的无助,像被抛弃的狗那样,他无助极了,他没人要了。 何晏霆摇摇头:“你就是喜欢骗我。” 他又勾着臧海清的下巴:“如果要生孩子的话,你的哪里是不是他都碰过?” 他自顾自的说着:“你说我该怎么收拾他?” 臧海清挑眉怒视着他:“你敢?” 何晏霆摇摇头,他又像极了得到主人反应的狗那样:“我不敢,只要你说一句,你爱我。” 他对臧海清说:“我就不动他。” 臧海清叹了一口气。 何晏霆吻着他的唇瓣:“好吗?” “清儿。” 第34章 屋内的地龙烧的厉害, 暖春似的照的臧海清脸颊微微粉,他猛地推开何晏霆的胸膛:“你你你…” 他瞪着圆圆的眼睛怒视着何晏霆:“能不能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他脑壳突突的疼着,这是他失忆留下的后遗症, 他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 在五年前是你说的,我们之间和离了。” 他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了那个英俊魁梧的男人,眼神里全都是心疼和不知名的复杂情感。 他拧着眉头,微微的蹲下身子,半跪在臧海清面前:“我后悔了, 行不行?” 臧海清看着这个魁梧的男人伏在他的膝头, 他看见他的睫毛颤动着, 像是在隐忍着哭泣, 臧海清也有一瞬间心软了, 他突然厌恶了容易心软的自己,他不会再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他看着何晏霆说:“不行,你说过的话怎么不认?” 何晏霆抬起头颅, 他和暗五别无二致的面庞,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随我回京。” 他站起身, 周身冷冽的气度有了帝王之范,他看着臧海清说:“我许你当皇后,立斐儿为太子。” 臧海清看着何晏霆,突然那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他想要的是这天地之大, 有他一屋之宽,一隅之地过自己自在生活就好了。 “你总是这样。” 他杏眼微微闪着,躲避着何晏霆炽热如灼烧的火苗般的目光:“你从来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 何晏霆紧紧的盯着臧海清白皙的脖颈:“你想要什么?” 臧海清并没有应答。 何晏霆又勾起他的下巴, 臧海清眼神清凉,那小狗一样的眼神让何晏霆有些晃神,觉得像极了之前的臧海清:“嗯?” “和暗五在这不毛之地过一辈子?” 他指着自己:“我和他有着同一张脸,你看他看我,不都一样吗?” 不知不觉,地龙烧的灼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有些微火星跳到何晏霆的手背,灼的他生疼,他摇着臧海清的肩膀,眸子猩红:“你能不能不要爱他?” “来爱我。” 臧海清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不再看他:“傻子臧海清才爱你,傻子死了,你知道吗?” 何晏霆蹙眉,他讨厌极了这样的话:“你肯定被暗五迷惑了?他告诉你什么?让你那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在这里过五年,都不肯找我一次。” 越说他越愠怒,他眸子猩红如鸽血,撕心裂肺般说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欢喜,知道你和斐儿还活着的时候,我都要长跪观音堂不起了,我求菩萨五年,只求她给我一个你的消息。是死是活,让我知道个明白。” 臧海清努力的让自己不再心软:“陛下。” “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要贱,我替那个笨蛋收下您的话了,从此两清。” 何晏霆气的头疼的厉害,他觉得他要被臧海清气死在这:“臧海清,你拿什么两清?” 他戳着自己的胸膛:“只要我活着,我不会放你再离开了。” 他拽着臧海清的手,就想把他往外拖拉着,臧海清惊的半边衣服就被扯下,上面洁净一片,丝毫不像是和别人做了什么苟且之事的样子,臧海清大喊:“干什么?”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不容置疑的说:“回京。” 臧海清使劲挣扎着,攥的何晏霆手腕生疼,他生生忍了下来。 他朝臧海清脖颈处一记手刀,臧海清便软绵绵的晕了过去:“唔。” 他倒在何晏霆怀里的时候乖巧的没边了,何晏霆横抱起他。 何宸惺在门外看见臧海清抱着一个人出来:“二哥,这是…” 待他看见臧海清的面旁的时候,他有些惊讶:“小嫂嫂?” 何晏霆瞥他一眼:“废话别多说,走。” 何宸惺便急忙去把船划来,何晏霆小心翼翼的把臧海清放在船上,神色紧张的像是怀揣价值连城的珍宝。 何宸惺划着船问着何晏霆:“他怎么了?” 何晏霆紧紧的盯着臧海清,一刻都不肯移开:“一会儿就好了。” 何宸惺看了看臧海清:“他好像和五年前没什么两样,倒是长大了许多,更耐看了。” 何晏霆像是没听到何宸惺说话一样,他紧紧的搂着臧海清。 何宸惺这一瞬间觉得他二哥魔怔了,就是那种满心满意,只有臧海清一个人。 天地之大,何晏霆心里只容得下臧海清那般。 这和他之前的二哥完全不一致,果真这爱情是毒药,碰了就逃不掉,何宸惺叹了一口气。 云间月未被乌云遮盖,反倒是露出它微黄莹润的光泽,照在臧海清的脸庞上,显得他更加的娴静,何晏霆忍不住的又抱紧了臧海清:“乖乖,我来迟了。” 他鼻尖贴着臧海清的鼻尖:“以后不要躲我,好不好?” 臧海清醒来的时候,周围都是红鎏金镗的器物,他的脖颈有些发疼,他喊了喊:“暗五?” 站起身往外走,他随口喊着:“斐儿?” 腰身一紧,他被何晏霆横抱起:“唔。” 他问抱着他的何晏霆:“这是哪?” “京城。” 臧海清开始踢踏着,挣扎着:“何晏霆你是疯了吗?你绑我回来?” 何晏霆冷冷的挑眉:“那我该怎么让你回来?” 他如鬣狗冷冽的目光看着臧海清,他又问:“你怎么才会跟我回来?” 他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怒火,他咬着牙说着:“你在那里潇洒自在的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想起过我吗?你和别的男人过日子的时候,我在观音堂前长念阿弥陀佛,我跪的双膝都发软发麻,我都不肯站起来,我怕我不诚心的话,你回不来。” 他抬起眸子的时候,臧海清看到了里面猩红的眸子,和那种委屈到极致的神色:“我怎么知道你不要我了。” 臧海清心脏蓦地颤了一下,那个傻子臧海清仿佛还在,他甚至想要蹲下身子抱抱眼前的何晏霆,可他怎么能这么做? 他转过身不去看何晏霆:“对,陛下,我不要你了。兴许之前的臧海清会不顾一切的要你,但那不是我。” 何晏霆大力的将他转过来:“所以呢?” 他气昏了头,发了狠的大喊:“我会让你变成那样,不顾一切的。” 臧海清突然觉得好无力,他讨厌不被尊重的态度,他抬起眼看着何晏霆:“我猜猜你是怎么想的。” “把我再弄傻一次?” 何晏霆咬着牙,使劲忍耐着,生怕说出什么让臧海清误会。 臧海清继续说:“你当然敢了。” 那种冷冰冰的眼神,像极了陌生人,何晏霆无力的说:“别这样看我。” “求你了。” 臧海清继续问他:“那该怎么看你?” 五年前那个冷漠不把臧海清当回事的何晏霆在乞求傻子的爱意。 何晏霆认了栽,他小声地说:“你这样看我,让我觉得极其狼狈。” 可他慢慢的抬起头看向臧海清:“可朕是皇帝,九五至尊,在这大启朝无人敢忤逆朕,怎么能狼狈呢?” 趁着臧海清还未反应过来,一副沉重的镣铐铐在臧海清手上,臧海清喊了一声:“你干什么?” “时间还长。” “你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 臧海清晃了晃镣铐:“这是什么?” “镣铐。” 何晏霆挑眉吻了吻镣铐:“你别想逃。” 他要用镣铐铐紧了他的娘子,他不容许他再离开他半步。 臧海清害怕的后退:“你个疯子,你到底要怎么样?” 何晏霆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脑袋:“把之前爱我的臧海清找回来。” 臧海清紧紧的盯着何晏霆看:“何晏霆,你爱的是一个虚无缥缈不存在的人,他只是我受伤了才出现的,我本该是现在这样的,知道吗?” 何晏霆勾唇笑着:“朕知道,你若是不受伤,现在是状元或者探花了,兴许许配了哪家权贵的天坤,根本不会看我这个落魄皇子一眼对吗?” 臧海清怒视着何晏霆:“对,我一定不会和你有任何交集。” 何晏霆走上前就含着了他的唇,用一个差劲的吻,堵住了臧海清的话:“别说了,乖乖。”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我疼。” 第35章 北方无雁往, 寒风穿堂过,何晏霆在偌大的承明殿里站着,风将他的衣角吹起, 他目光冷冽如寒夜, 微微眯起。 他冷冷的转过身看着身后的榕膺,榕膺身子柔弱,他冬天里总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但看起来还是那般的消瘦。 何晏霆打量着跪在地上垂着脑袋的榕膺:“他病好了。” 榕膺依旧不敢抬眼,这些年来他在何晏霆身边深知何晏霆的暴戾恣睢,他继续垂眸。 何晏霆踱步到榕膺身边, 拽着榕膺的发梢, 微微掠过:“你医术如此高明, 治好了他, 果然是妙手回春, 扁鹊在世。” 榕膺头上有了细密的汗,他并不能抬手擦去:“奴婢不敢。” 何晏霆看了一眼榕膺,声音又冷了几分:“他有没有可能…” “再一次变成之前那样?” 榕膺蓦地抬头, 他有些惊慌的看着何晏霆:“陛下…” 何晏霆走到榕膺面前,捏着榕膺的下巴, 好整以暇的问着:“朕问你,有还是没有?” 榕膺看着何晏霆点头:“有。” 但最后还是一字一句的说:“但伤及根本,恐不能常人之寿而终。” 何晏霆念念的说:“不能常人之寿?” 风起又一次吹动他的衣角,他抬手按着,他想到了五年前在边境的时候, 臧海清在他面前穿的单薄,身上的白衣被风吹起。 傻子不知冷暖。 榕膺点头:“是。” 何晏霆的太阳穴突突的疼:“罢了…” 他觉得有些疲惫:“退下吧。” “是。” 榕膺身子柔弱,站起身的时候, 脚步有些不稳,何晏霆看着榕膺说:“这些时日他不吃不喝,你去看看他。” 榕膺朝何晏霆作揖:“是。” 走到紫薇殿的榕膺,抬眼就看到了这娇紫的瓦片,这是何晏霆建了五年的宫殿,几乎所有的好器物都被何晏霆放在了此处,颇有阿房宫之韵。 榕膺轻轻叩门,在屋里睡不着烦躁的生闷气的臧海清冷冷的说:“想进就进,反正这整个宫殿都是你的。” 他真的讨厌死这个只会囚禁他的何晏霆了。 榕膺喊了一声:“清儿。” 臧海清这才抬头,看见是榕膺来了,立刻就高兴的站起来:“榕膺!是你来了?” 榕膺解开大氅放在一旁:“嗯,我来看看你。” 榕膺走到臧海清身旁,捏捏臧海清的小脸,嫩生生的:“这些年过的好吗?” 臧海清点头:“好。” 臧海清有些结巴的问:“我爹爹娘亲还有大哥…” 榕膺觉得热极了,这紫薇殿兴许把所有上好的炭都给点了,不然怎么会那么热。 “郡主自知你死讯之后便身体不行了,这五年来闭门不出,臧大人也卸了官职不再任官。你大哥他,还在西北,但已封了异姓王了。” 榕膺这些年更加消瘦了,一直柔柔弱弱的,臧海清总觉得不知道哪一天榕膺就消失了,他问榕膺:“榕膺你呢?” 榕膺淡淡的笑了笑:“老样子。” 臧海清有些无奈的说:“我以为我大哥和你…” 随即像之前那个幼稚少年那样攥紧拳头:“他真是个榆木脑袋。” 榕膺也无奈的笑了笑:“别说我了,说说你。” “小皇子呢?” 臧海清想起斐儿就一肚子窝火,他被何晏霆拐来了,也不知道斐儿宝儿怎么样了,暗五会不会在找他。 “还在桃花源。” 榕膺对臧海清说:“陛下兴许这几日就会把皇子带来和你团聚。” 臧海清睁开晶亮的眼睛:“榕膺,我不想在这,我想走。” 榕膺按着了臧海清的手背:“别说了,清儿。这些年陛下暴戾恣睢,这些话别让他听到了,不然…” 榕膺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别给你家人和你自己惹麻烦。” 榕膺像之前那样捏着臧海清的小脸:“清儿,知道了吗?” 臧海清只得说:“知道了。” 臧海清心里盘算着,说着那样说,但做不会那么做,他要开启他的逃亡路线。 待榕膺走之后,臧海清找了整个屋子,就翻出来三百两银票,他拧巴拧巴塞进自己的袖子里,又觉得不保险,他就弓着身子在床板底下找出了一个暗格。 何晏霆刚推进门就看见臧海清弓着身子小猫一般的匍匐地上藏东西:“藏什么呢?” 臧海清听见何晏霆声音,就莫名的烦躁:“你管我?” 何晏霆走过去扫了一眼,便抽了过来:“银票?” 臧海清站起身子,高高的举起手,但还是太低够不到何晏霆手中的银票,他怒视着何晏霆:“给我。” 何晏霆笑了笑,他觉得眼前张牙舞爪的臧海清有些和之前相似了:“藏银票做什么?你想要钱,朕整个国库都能给你。” 臧海清蹦了一下,还是够不到,索性转身:“你懂什么?” “朕怎么不懂了,你要什么,朕都能给,区区三百两而已,要多少有多少。” 臧海清炸了毛了,他转过身直视着何晏霆,他指着何晏霆手里的银票:“你知道这些钱可以够我十年的全部花销了吗?我每天作画,暗五拿到集市的画舫去卖,顶多买个一百文,暗五砍柴捕猎,一天顶多四十文,我们要不吃不喝攒个十年,才有可能攒个三百两。” 臧海清在说民生疾苦,何晏霆满脑子都是在想他和暗五的小日子,何晏霆气的头脑发昏,他狠狠地按着臧海清的肩膀:“你甘愿和他过那种贫苦下贱的日子,也不愿意回到朕的身边吗?” 臧海清被何晏霆猩红的眸子,狰狞的神态吓着了:“疯子。” 何晏霆越想越气:“他就那么好?” 臧海清被何晏霆拽的生疼,他开始挣扎:“松手。” 何晏霆一个使劲儿就下意识的将臧海清半边衣服扯开,在臧海清的茹首上有一朵刺梅,娇艳欲滴,何晏霆顿时被灼了目。 臧海清急忙捂着:“你有病吗?你在干什么?” 何晏霆愣了愣:“梅花?” 占有欲在他身心膨胀,他讨厌别人给臧海清打下烙印,他冷冷的看着臧海清,猩红的眸子仿若滴血:“谁给你烙的?” 他晃着臧海清的肩膀:“是他对不对?” 臧海清刚想张口,就看见何晏霆直视着他,如鹰般的眸子,骇人的紧。 其实这明明是他自己烙着玩的,又不是后背那种地方烙不着,这个地方伸手就烙着了,干嘛需要别人帮忙。 何晏霆冷冷的看着臧海清:“朕要杀了他。” “你他么只能跟我在一起。” 臧海清挥手就狠狠给了何晏霆一巴掌:“滚。” 臧海清闷声说:“有多远滚多远。” 紫薇殿内被地龙烧的很热,但他并没有觉得暖和,反倒是脊背冷的惊人,他突然全身蔓延了那种无力之感,他好像越想靠近臧海清,离他反而越来越远。 他看着臧海清一脸嫌恶的表情看着他的时候,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留在紫薇殿了,他愣了愣,就转身出了殿门。 好像他自小就只知道争抢才能活下去,冷漠和疏离才是最好的面具,他无人照拂,从来如此。 等他遇见臧海清的时候,他麻木的心开始松动,但是他还是不敢卸下面具,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会有软肋,被人拿捏。 可他不得不承认,他讨厌失去,他害怕患得患失,他疯狂的嫉妒和他有着同一张脸的暗五,他嫉妒暗五在这五年里占有臧海清。 他该怎么把臧海清留下来?他看来是要下些功夫了。 他怔怔的在殿外,看着屋内的臧海清吹熄了蜡烛,那半敞的衣襟下有烙着梅花的茹首。 何晏霆心想他兴许是欢喜梅花的。 何晏霆对着大太监王全安指着紫薇殿后面的空山:“扒了,全栽种成梅花。” 臧海清刚一睡下就被后院里栽种腊梅的声音吵醒,他捂着耳朵想要睡着,但辗转几多还是无法忽略外面的声音。 他气的站起身推开后窗:“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了?” 何晏霆就立在他后院处,臧海清看着后面扒掉了空山,一车一车的往此处运来腊梅。 他疑惑的看着何晏霆:“你整什么幺蛾子?” 何晏霆小心翼翼的站在一侧说:“你不是欢喜腊梅吗?” “运来给你栽上。” 臧海清想到了自己茹首上的梅花,顿时脸害羞的通红,他捂紧了自己的衣襟,穿的严严实实的走到后院。 他对着那些忙的脚不沾地的侍卫说:“停下。” “好。” 何晏霆也跟了一句:“皇后命你们停下。” 那些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臧海清。 臧海清涨红了脸颊:“谁是皇后了?” 何晏霆走到臧海清身边说:“五年前朕就立了你,写在了族谱中。” 臧海清攥紧拳头:“你得到我同意了吗?我不同意。” 何晏霆紧紧的盯着臧海清,突然之间双手捂着了臧海清的耳朵:“干什么?”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臧海清的耳畔,酥麻极了,臧海清有些脸红的往后缩:“耳朵冻红了,朕给你暖暖。” 何晏霆继续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今日这还需要动一晚上工,要是皇后嫌吵,不如搬来朕的承明殿?” 何晏霆最后吻了一下臧海清的耳垂,耳垂小巧玲珑极了:“承明殿安静,不扰人。” 第36章 长夜漫漫, 这宫闱之间全都是冷冽的寒风不停的灌溉,馥郁的梅香早已被掩盖。 臧海清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他就来到了偌大的承明殿门前, 看着气派恢弘但也素的冷清的承明殿, 歪头看着何晏霆:“这就是承明殿?” 他咂咂嘴点评道:“冷冷清清的,不像是活人住的。” 臧海清转身就要走,他觉得这地方也不像是睡觉的地方,但手腕被何晏霆紧紧的握着,他蹙眉将要甩开何晏霆的手:“松手,我回去睡。” 何晏霆闷声说了一句:“别走。” “来人, 服侍皇后更衣就寝。” 宫人应声:“是。” 有个长相乖巧的小宫女就走过来要给臧海清宽衣, 臧海清蓦地红了脸, 明明生了两个孩子了, 但他看见漂亮小姑娘还是会有些害羞:“我自己来。” “你别…” 何晏霆冷冷的看到了臧海清晕起的红晕, 心里的醋坛子又打翻了,他推开那个小宫女:“我怎么舍得让旁人碰你?” 他拽着臧海清的衣领:“朕亲自来。” 臧海清握紧拳头朝何晏霆比划着:“你再伸一根手指头试试看?” “我告诉你,我可是也是会点功夫的。” 他也就是吓唬吓唬人, 明明什么都不会,要是梗着脖子在那里硬装。 何晏霆笑了笑松开了手:“清儿现在怎么那么凶?” 炸毛的小猫的毛得顺着捋。 臧海清这才哼哼唧唧的整理自己的衣领:“哼, 现在知道还不晚。” 他撇这脸威胁着何晏霆:“赶紧把我这个乡野泼小子放出宫去。” 何晏霆挑眉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等我臧海清:“泼小子?” “我看未必…” 他满带欲望的眼眸望着臧海清,他又捏了捏臧海清的茹首:“分明是泼妇。” 他因为喂奶而变大的茹首,臧海清气的眼睛猩红一片,他咬着牙看着何晏霆:“你个王八蛋,滚!!” 他指着何晏霆:“以后不要靠近我一米, 我看见你就恶心。” 说完臧海清就气呼呼的进了承明殿,关上了两扇厚重的大门,还在里面落了锁, 他越想越气,那家伙又占他便宜。 哼。 他越想越气,困意来袭,他爬上了床榻,抱着小枕头就很快睡着了。 他睡觉不老实,他翻了一个身子,半边的衣衫就落了下去,露出了他的香肩,白净的肌肤勾人极了。 突然他的腰身被人揽起,他吓得睁开了眼。 转身就看见何晏霆紧紧的搂着他,他蹙眉看着何晏霆:“你干什么?” 何晏霆那冰凉的手触摸着臧海清的脸颊:“清清朕好冷。” 臧海清翻了个白眼:“偌大的承明殿不点炭火,你这个皇帝穷酸成这个样子了吗?” 何晏霆委屈的说:“全搬去你的紫微宫了。” 他蹭着臧海清的脖颈,像是小狗那般讨好主人一样:“清儿,你疼疼朕,好不好?” 他把他的手伸在臧海清的面前:“朕好冷,冻手,手冻裂了。” 这可是何晏霆刚刚浸泡一刻钟冷水的手,冻人的要命,臧海清戳一戳,跟冰棍一样。 还没等臧海清说完,何晏霆就把手贴在臧海清暖和的脖颈上,冻的臧海清一哆嗦。 臧海清被冰的气不打一出来,拿着玉枕就往何晏霆头上砸,发出巨大的“哐当”声。 臧海清做起来掐着腰指着何晏霆:“你了不起,你睡觉不点炭火,找人当暖炉子呢?你三千后宫爱找谁找谁,别碰我。” 这个样子和宝儿撒泼打滚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转身就找自己刚刚抱着还很舒服的枕头,边找边说:“老子不睡了,老子走!” 突然身子被何晏霆扳过来,何晏霆的食指摩挲着臧海清的唇瓣。 何晏霆挑眉挑衅的看着臧海清:“张口老子,闭口老子的,谁教你的?” 他狠狠地按着他的唇瓣:“怎么那么嚣张。” 小猫也长獠牙了,还是背着他长的。 臧海清不甘示弱的骂着他:“你个趴地的龟儿子松手。” 看何晏霆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臧海清张口就咬了下去,一点力气都没留,疼得何晏霆蹙眉。 看见臧海清那幅讨厌他的样子,他心脏又有些酸涩,他不想再搞砸了。 他举着自己被咬的发红的胳膊伸在臧海清面前:“你看朕胳膊都有牙印了。” 他垂眸,声音也压低了:“清儿,你现在好坏,对朕一点都不好了。” 臧海清抱紧枕头,坐在床榻上,不再看他。 何晏霆也跟着上了床榻:“朕明日还要早朝呢,咱们休息吧?” 见臧海清没说话,何晏霆抽出臧海清怀里的小枕头:“别拿小枕头了。” “整的跟离家出走一样。” 臧海清瞪他一眼,把小枕头又拽回来塞进怀里搂着。 何晏霆装作委屈的样子:“明早朕起不来,索性不早朝了,那些个言官巴不得朕晚起一回,他们早对朕不纳妃子不生皇嗣有微言了,这次要是知道朕是跟你睡在一起,还没起来,不知道朝廷上会怎么传呢。” “传到朕大舅哥那里…” 臧海清一听到要传到臧暨笙那里就老实了:“不许说了。” 他瞪何晏霆一眼:“睡觉。” 得逞了的何晏霆终于勾起了唇角,他躺在臧海清的一侧,觉得心尖尖缺失的那块儿也补上了。 他的手搭在臧海清腰上,感受到臧海清的呼吸,觉得那种感觉很奇妙,就是以为死去五年的人又活过来,他脑子里就是那句千金散尽还复来。 不知道这句诗和他心境有什么关联,但他就是蓦地觉得安心。 臧海清拍开他的手:“睡觉就睡觉,手在干什么?” 何晏霆搂的紧紧的,不肯撒手:“清清,朕手冷,你给朕暖暖吧,明日朕都握不了朱笔,批不了奏折了。” 臧海清小声咒骂一句:“臭王八蛋。” 半夜臧海清睡不着,他起来的时候,把何晏霆的被子掀开一角,寒风穿堂,臧海清心想,冻不死你。 早起起来的何晏霆一睁眼就开始打喷嚏:“阿嚏。”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清儿,昨日朕着凉了。” 臧海清睁大眼睛:“哦?” 何晏霆委屈的说:“朕没盖好被子。” “清儿夜晚起夜了吗?” 臧海清摇摇头:“没。” 何晏霆一看见臧海清这个装作无辜的样子就知道他说的肯定不是实话:“清儿撒谎。” 他随即又委屈起来:“你看见了,但是故意看朕没盖被子的对吗?” 臧海清死猪不怕开水烫:“是,怎么了?” 何晏霆垂眸:“不怎么。” 他小声的说:“清儿对我不好了。” “朕去上朝了。” 看着何晏霆有些落寞的背影,臧海清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了。 他拖着腮:“那什么,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好像是我欺负了他一般。” 这几日榕膺总会来陪他,他看见榕膺消瘦到不行的模样,他问榕膺:“榕大哥,你这什么时候可以休息呢?” 榕膺给臧海清梳着头发:“照常理来说,每年腊月初十会有宫假,大珰会有十日左右的宫假。” 臧海清睁大眼睛:“十日?还不够路上奔波的呢。” 榕膺有些疑惑:“嗯?什么奔波?” 臧海清尴尬的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榕大哥近些时日,你都憔悴了,别太操劳。” 榕膺面色苍白:“我这老样子,改不掉了。” 臧海清撇撇嘴,不可置否:“哪有,榕大哥可俊俏了呢。” 榕膺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臧海清没敢让榕膺太累,就让他早点回去了。 “阿嚏。” 臧海清正自己摆弄着毛笔,他托着腮抬眼看着走来的何晏霆:“你可真是人未现,而声先启啊。” 何晏霆坐在他面前:“你在这做什么呢?” 臧海清捂着他的纸张:“要你管?” 何晏霆还是看见了几行字:“我的宝贝亲亲大将军,可否腊月初十在京相会。” “嗯?” 何晏霆挑眉看着臧海清:“宝贝?亲亲?大将军?相会?” “你不是和你哥…” 一个念头在心中成型… “有一腿吧?” 臧海清气的拿墨泼何晏霆:“滚蛋。” “说什么呢?” 何晏霆又看见了最后的一行字:“落款是榕膺?” “你替榕膺给你大哥写的?” 臧海清点点头:“准确的来说,是我瞒着榕膺,以他的名义,给我大哥写的。” 何晏霆笑着说:“写个宝贝亲亲大将军?” 他揉了揉臧海清的脑袋瓜,也不知道这里面都装什么了,怎么这般可爱。 “清儿你真是个小天才。” 臧海清咬着笔,又拿了一张纸准备继续写着:“嗯?” 手上沾的墨被臧海清一碰,全都落在了脸颊上,脏猫一样:“我写的不好吗?” 何晏霆觉得他脏极了,他拿出一方小小的帕子给他擦着:“好啊。” “朕也来写。” 他笔力遒劲如苍龙般:“加个思之甚重,辗转难眠如何?” 臧海清咬着笔:“妙极了。” 何晏霆又继续写:“三日不见,思之如狂?” 臧海清点点头:“甚妙。” 何晏霆写完之后递给了臧海清,臧海清念着:“宝贝亲亲连晟将军亲启,榕膺敬上。自京城一别,奴自思之甚重,辗转难眠,三日不见,思如发狂,可否于腊月初十放宫假之时,在京相会,榕膺。” 臧海清咂咂嘴:“不错。” 他看了一眼何晏霆:“没想到你还有点用。” 他把纸扔在了何晏霆的脸上:“给,给我安排八百里加急送到西北我大哥那里,要快,不可耽搁一日。” 何晏霆拿开脸上的纸张,他探着身子朝臧海清俯身:“清儿这派头比朕这个皇帝派头还足。” 臧海清脸上还有一块儿两块儿的墨,他又揉了揉自己的脸,更花了:“不可以么?” 何晏霆看着眼前的花猫:“皇后管皇帝天经地义,皇后派头大当然没问题。” 臧海清瞪何晏霆:“别喊我皇后。” 何晏霆唇若朱点,微微一抿:“好,朕不喊,朕让别人喊。” 第37章 屋檐上的冰棱在渐渐融化, 一滴一滴的若雪燕般轻盈落下,臧暨笙站起身刚要推开窗棂,就听见远处的吴泰着急忙慌的高呼, 距离太远, 并不是听太清。 直到吴泰走到臧暨笙屋子前的时候,臧暨笙才听清:“将军,京城来信了。” 臧暨笙在沙场历练了几十年了,早看不惯旁人着急忙慌毫无定力的样子,他微微蹙眉:“急什么急?火烧屁股了?” 吴泰把手中的信展开,匀了一口气:“京城的信儿!” 臧暨笙瞥了吴泰一眼:“谁的?” “榕…榕大人…” 西北残破的城楼在远方, 有寒风打来, 吹落了一块儿土石, 掉落在地扬起来了一阵风沙, 臧暨笙晃了晃神, 他怎么也没想到是榕膺给他来的信,他的嗓子都嘶哑了:“什…什么…呈上来…” “宝贝亲亲连晟将军亲启,榕膺敬上。自京城一别, 奴自思之甚重,辗转难眠, 三日不见,思如发狂,可否于腊月初十放宫假之时,在京相会,榕膺。” 他一字一字的看着, 浑身上下都叫嚣着暖意,在这寒冷的西北,他这股子由内而发的暖意真是难得。 他记得他走的时候, 那人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白的接近苍白的脸颊,莹莹如玉的眸子紧盯着他看。 那人在期盼他归来吗? 吴泰看着愣神的臧暨笙小心翼翼的说着:“大人?您还好吗?” 臧暨笙缓过神来,捏紧了信放在自己的胸口:“出去…在我营帐里做什么?” 吴泰便立刻转身要离开,又被臧暨笙叫住了:“站住!” 吴泰转身不解的问臧暨笙:“怎么了将军?” 臧暨笙长相颇俊美,常年的征战磨去了他的白净,让他变得极其的俊朗:“本将军打算回京探探亲了…” 吴泰愣了一下就问:“啊?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你去打点一下…” 吴泰点头:“是。” 小六子是刚来这边跟着将军的,今天轮到他站岗,还没多熟悉营内,就听见臧暨笙在营帐内放肆的笑声。 阿陈要和他轮岗,刚来也听见了臧暨笙的声音:“什么声音?” 小六子小声说:“将军的笑。” “这笑的真骇人呢。” 阿陈逗小六子:“好啊你个小六子都敢嘲笑将军了,小心我报给将军,给你治个罪。” 话都还未说完,臧暨笙就掀开帘子出来了,小六子和阿陈心虚的跪了下去:“将…将军…” 臧暨笙看都没看,手里拿着一封信,边看边笑,给小六子和阿陈看傻眼了。 阿陈咂咂嘴:“小六子,这真是千年老树开了花,阉了的公猪发了浪,咱们这将军笑的瘆人呢。” 何晏霆这些时日气色都比寻常好了太多,脾气也越发的好了,大殿里的百官都纳了闷了,这皇帝何时转性子了? 何晏霆现下一下了朝就往承明殿奔,生怕他的心肝宝贝跑的没影没踪。 他刚到承明殿就听见小兔崽子没心没肺的喊着:“嘿,你摇骰子摇的还行啊,怎么运气那么好,赢了我那么多把?” 小兔崽子摸着一个小太监的手摇着骰子。 小太监老老实实的说着:“奴才家中原是开赌场的,小人从小就在赌场混着开骰子。” 臧海清开心极了,他指着小太监:“那你帮我摇六个花。” “是。” 何晏霆抿唇,他微微眯起眼,观澜一般的眸子看向臧海清,他沉声说:“怎么那么会摇?” 小太监吓得立刻跪下:“陛…下…” 何晏霆走近臧海清,他拉起臧海清的手,拿出帕子给他擦拭:“清儿这是做什么?他们脏,别让他们碰你。” 小太监撇撇嘴,谁敢碰啊,明明是臧海清碰的,哼。 你们厉害,你们说得对。 臧海清摇了摇手中的骰子:“这都看不出来吗?” 臧海清纤细的手腕系着红绳看起来更是糜奢,何晏霆轻轻的说:“看出来了,清儿真是好兴致,都能在皇宫开赌场了。” 何晏霆碰了碰他的红绳,指尖划过臧海清的肌肤,冰凉润色,他许久未尝过的味道,他都馋极了。 臧海清推着何晏霆:“别碰我。” 臧海清的一绺发丝被汗打湿沾在脸颊,何晏霆轻轻给他拨开:“清儿玩的累了吗?都有汗了。” 臧海清咬着牙看着何晏霆:“你…” 何晏霆这副皮囊真是容易迷惑人,让人看了都想缠上去,要不是臧海清之前摔了大跟头,他说不定又沦陷了,可是他的眉眼好俊朗,臧海清在想。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海棠一般的腮,他抿唇:“清儿你…脸红…了…” “清儿总是撩拨我…” 臧海清抬眼看着何晏霆:“谁撩拨你了?” 淡淡的芙蓉香从臧海清的脖颈传来:“桃花面芙蓉香,怎么不算撩拨我。” 臧海清心虚的低下头:“胡说,真是扰了我的兴致。” 何晏霆移不开眼睛,他心都快化了,他算是知道自己真是爱极了臧海清:“那给清儿讲个让你有兴致的事儿。” 臧海清蹙眉:“嗯?” “你大哥跑疲了七匹马,从边疆连夜赶回了京城。” 臧海清挑眉:“我大哥?” 他小小的脸颊偏偏挑眉,看起来可爱极了。 “他在哪?” 何晏霆眸子移到臧海清的唇瓣,那里软而厚实,他思念极了:“宰相府回都没回直接奔来了宫里。” “榕膺呢?” 何晏霆说:“朕要把他请来,你大哥不见。” 臧海清握紧拳头,恨铁不成钢的说:“嗯?他不就是赶回来见榕膺的么?” “对。” 臧海清看着何晏霆:“大哥在哪?我要见他。” 何晏霆轻轻的说:“承明殿外。” 倦鸟是在北方的冬天看不到的,天边寂静的如死寂一般,平添了一些些撩拨的醉意,臧海清走出去的时候,看见他大哥一脸疲惫,胡子拉碴,看起来就是几天几夜没睡的样子,偏偏三千里地他憨直的跑断马腿也是赶来了。 臧海清几年没见臧暨笙,他有些不敢抬头:“大哥。” 臧暨笙愣了一下,嗓子哑了几分:“清儿?” 臧暨笙大步走来,抱着臧海清,紧紧的搂着,生怕臧海清又不见了一般:“这些年你去哪了?知不知道爹娘想你都想的发疯了,尤其是娘亲,一提起来你就哭。” “别说我了大哥,日后有的是时间给你细说,现在重要的是你的大事。” 臧暨笙不解的看着臧海清:“你…你怎么…” 臧海清笑了笑:“不傻了是吧?” “嗯。” “不傻还不好?” 臧暨笙高兴的将臧海清抱着转圈,高兴的极了:“好啊清儿…” 臧海清惊的大呼:“放我下来大哥…” 臧暨笙这才将臧海清放下:“大哥真高兴,没想到还能见你,而且你的病还好了,真是菩萨保佑。” 林花谢了,寒风打过,臧海清觉得他大哥比寻常更是稳重了许多,也更疲惫了,因着这些年的变故和边疆的操劳,家国都背在了他这个也不过三十岁的男人身上。 臧海清寻了一间偏殿,他拉着臧暨笙:“大哥,来。” 将臧暨笙扯到卓边:“坐下。” 何晏霆一直在远处跟着,没走来打扰臧暨笙和臧海清的团聚,臧海清坐下之后他朝着在远处的何晏霆比划了一下。 何晏霆挑眉看着他的小兔崽崽给他胡乱比划着,看起来蠢笨极了,也可爱极了:“嗯?” 臧海清看他不懂他的意思,就叹了一口气,说了唇语,小兔崽子原来是让他喊榕膺过来。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一脸很是费劲又鼓起腮帮子生气的样子,突然觉得似乎回到了五年前,小家伙还未治好的时候,可爱极了。他愣了愣,脸上的笑便扬了起来。 榕膺来的不慢,他刚拨开帘子,就听见臧暨笙惊讶的喊了一声:“榕膺?” 他顿了一下,便看见臧暨笙红着脸坐在那里不知所措:“我…我…” 臧海清急忙走来拉着榕膺坐下,边走边问:“榕大哥,你近日身子还爽利吗?” 臧暨笙着急的站起来:“榕膺你身子怎么了?” 臧海清和榕膺都惊讶的看着臧暨笙,臧暨笙觉得有些没面子便讪讪的坐下:“咳咳,那什么,京城冷,多点一些火龙。” 榕膺是个知道礼数的,他侧身:“多谢将军。” 臧海清对榕膺说:“榕大哥,近些日子听说你要出宫,出宫可有去处?” 榕膺扬起小脸,他苍白的脸颊病态极了,看的惹人心疼:“早已无家可归,没有去处,无非就置办一些地产在一些偏僻安静之处养病罢了,冷清度日。” 臧海清听见“吨吨吨”的声音变侧脸看着一旁不停大碗喝酒的臧暨笙,臧海清小声地说:“大哥?你悠着点儿。” 喝的有点脸红的臧暨笙“腾”的一下站起来:“司丞大人,不必如此说。” 榕膺愣了一下:“什么?” 臧暨笙直勾勾的看着榕膺,如一条大狗一样热烈:“我…我没什么能耐…从小就混迹西北,活的跟个孙猴子一样,无拘无束,谁也管不着我,养了一身臭毛病,到了婚嫁之时,无人愿意嫁给我。” 臧海清扶着额说:“大哥你在说什么?” 臧暨笙又端起一碗酒一口闷了,才大声说:“我…我是说…无人嫁给我…我…我就孤独终老了…你…你不是也说冷清度日…要不然…我们…” 臧海清握紧小拳头,期待着。 臧暨笙指着榕膺:“一起养老?如何?” “大哥…” “将军…” 臧海清站起身:“那什么我刚刚落下了一个金骰子,我可得去找找,不少钱呢。” 臧海清被臧暨笙拉着:“我也去帮你…” 榕膺突然抬起脑袋,莹莹如玉的眸子看向臧暨笙:“将军…” 臧暨笙顿了顿:“我在…” 榕膺脸红了几许让他的苍白面颊多了几分气色:“您是说您…不嫌弃奴婢这个阉人…要奴婢伺候您终老…” 臧海清为了不当他们之间的阻碍,赶紧弓着腰溜了:“大哥我走了。” 待臧海清走后,臧暨笙走到榕膺处,他抱住了那个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他真是瘦削,身上没有二两肉,可怜极了,很好欺负的样子。 榕膺弱弱的喊了一句:“将军…” 还没说几句呢,榕膺就脸红了,臧暨笙心动难忍,抱紧了他的榕膺:“傻子,不需要你伺候,娶你当媳妇的,得我伺候媳妇。” 在远处的臧海清对何晏霆说:“看见没,我大哥和榕膺抱上了。” 臧海清还沉浸于他大哥和榕膺的美好爱情之中:“一对壁人。” 何晏霆眯起眼睛走到他身旁将他横着抱起,他吻着臧海清的脖颈:“嗯?羡慕了吗?” 他又吻上了臧海清的耳垂:“你也被我抱着了,清儿可以不要羡慕别人吗?我会吃醋的。” 第38章 残夜漫卷, 点点星子都被寒夜吞噬,暗五立在小舟前撑着竹篙,仿若和寂寥的河融为一色。 宝儿提着没有点亮的灯笼, 从小舟的后侧走到暗五一侧, 抱着了他的腿:“五叔,我饿了,想吃水晶糕还有荷叶鸡。” 暗五垂眸,他的眼底全都是晦暗一片,只是看着宝儿的时候才微微的带了点星子般的微光,斐儿坐在小舟后侧, 用脚踏着水:“别想着吃了, 咱们先找爹爹吧。” 宝儿撅起嘴嘟囔着:“找了好久都找不到爹爹, 爹爹是不是不要宝儿了?” 宝儿软软糯糯的样子像极了臧海清, 暗五揉了揉宝儿脑袋:“爹爹才不会不要我们的。” 那天暗五归来的时候, 宝儿、斐儿还有臧海清都不见了,他心脏微微作痛,他最怕的好像来了, 臧海清他们三人仿佛是他偷来的梦,大梦一场, 该醒了吗? 他发了疯的去找,找了一天一夜才找到了檐下躲雨的斐儿和宝儿,他才稍微心安一些。 暗五撑着竹篙指着岸边的客栈:“宝儿饿了么?五叔去那厢先劳作一晚,明日带宝儿吃好吃的,怎么样?” 宝儿立刻就点起了头:“好啊。” 客栈临江而设, 水上琵琶声不断,暗五身量修长,周身的矜贵之仪让人不得不侧目而视, 客栈老板看见暗五身后的斐儿和宝儿便皱着眉头:“怎么还带了两个小的?三张嘴?真不划算。” 暗五沉声凝视客栈老板:“小孩吃不了什么,我的匀给他们。” 客栈老板许久没见过这样有压迫感的短工了:“勉强行吧。” 客栈老板也不算压榨看着暗五带着两个小的出来寻活不容易,便给他安排砍柴的活计。 斐儿自幼就老成,他撸起袖子露出胳膊肘对着暗五说:“五叔,我来帮忙。” 宝儿也跟着哥哥站了起来:“宝儿也来。” 暗五摸了摸宝儿的脑袋,看着斐儿说:“你们歇歇吧,明日还得走很远,五叔不累。” 砍柴对暗五来说不是个难事,几乎是半刻便能搞定的,他刚准备劈柴就听见门外有骏马嘶鸣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到了紫顶黑盖的马车,微微愣了一下,这在大启只有两个王才配坐的了,一个是异姓王臧暨笙,一个是十殿下何宸惺。 暗五把头低下去了,无论是谁,在这里遇见都是麻烦。 客栈老板看见马车停了下来,便立刻笑脸迎了上去:“呦,大人,哪股风把您吹来了?” 那位暗卫微微拨开帘子,一双羊脂玉一般的手搭在暗卫的臂上,何宸惺抬起眸子扫了暗五那处,随即便飞快的转了目光。 客栈老板立刻搬来踏凳:“有贵客啊。” 何宸惺踩在踏凳上缓缓走下来,他不时的看着暗五那处,暗五带着半边的面纱,遮着他的下半张脸,但他的眉眼似乎比着之前更疲倦了。 客栈老板赶着旁边看热闹的食客:“麻溜点儿,都给贵客让让。” 客栈老板狗腿的弯着腰:“爷,您请。” 何宸惺朝着客栈老板勾手,客栈老板立刻走过去:“爷,您吩咐。” “打热水,沐浴。”何宸惺又瞥向了暗五,“喏,你来伺候更衣淋沐。” 客栈老板有些担心的说:“他是个短工,且还是个嘴笨的手生的,恐怕伺候不了爷,要不然…” 暮色照来何宸惺身上,他眉眼都带着一些柔色,他瞥了客栈老板一眼:“闭嘴,就要他。” 客栈老板给暗五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有眼色些,伺候好贵客,但是暗五全程都低着脑袋,一脸冰霜。客栈老板叹了一口气。 木头脑袋。 等了片刻之后,暗五立在门口,他轻轻的叩门,里面的何宸惺声音带着些微疲倦,但难得的慵懒:“进来。” 暗五推开门,看见了何宸惺丝毫无挂的在沐浴,他垂下了眼睛。 何宸惺双手扒在木桶上,露出他光洁的肩膀和小巧的锁骨,何宸惺对暗五说:“过来。” “捏肩。” 暗五轻轻的将手放在何宸惺的肩膀上,他可真是天潢贵胄,怎么生的如此的柔嫩,何宸惺拍了暗五的手臂一下,不轻不重:“没吃饭?劲儿那么小。” 暗五又暗暗使了一点力气:“哎呀,小点劲儿。” 何宸惺渐渐的困意上来,他侧着脸蹭着暗五的手,合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水渐渐的凉了,他才站起身,对着暗五说:“给我擦。” 他站起来的时候出其不意,几乎丝毫无挂的站在暗五的面前,水珠若落花一般分分掉落入地。 暗五撇过了脸:“你…我去给你拿衣服…” 何宸惺立刻攀上了暗五的胳膊,握住了他的手掌,将他的手掌摊开:“茧子怎么那般多…这些年一直做粗活…也不至于满手全是茧子…” “暗五,你怎么一遇见我就哑巴了?” 暗五这才转过身和何宸惺对视:“十殿下。” 何宸惺还是继续握着暗五的手掌:“前些日子让伶官新写了一个折子戏。” 何宸惺微微挑眉,随即又自嘲的说:“马放南山。” 暗五推开了何宸惺,转身就要走:“十殿下,你想说什么?” 何宸惺慌张的抱住了暗五的腰身:“暗五,本王…本王好像对你…马放南山,回不了头了…” 暗五叹了一口气,扯开了何宸惺的手腕:“十殿下慎言。” 何宸惺带着些微的苦涩,他真是压抑的久了:“这些年好像一直都没对你逾矩过,也没对你说过什么,但是本王不是死的,是活的,尤其这里,更甚。” 何宸惺出了浴,他走到茶台上端了一壶烈酒,仰头就喝了起来。 喝的满面通红,呛的咳嗽起来,暗五走上前抢走了他的酒:“你醉了。” 何宸惺喝的腮都是暖红色的,他打着酒嗝:“暗五,本王不醉是不会说这些的。” 暗五不耐的蹙眉:“属下告退。” 何宸惺喝醉了,若无骨的蛇一般倚靠在栏杆上:“那两个孩子都是嫂嫂给陛下生的吧?亏我那哥哥还怒火灼心的以为嫂嫂背叛了他。” 暗五这一生最恨的就是何晏霆,凭什么何晏霆就是什么都得到了,他什么都没有,臧海清和斐儿宝儿都是他偷来的一般,他走到何宸惺那侧看着他:“十殿下你怎么就确信不是我和清儿生的?怎么就确信清儿不会倾心于我?” “我就那么比不上何晏霆?” 何宸惺拽着暗五的领子就将他拽了过来,踮着脚尖吻了上去:“你…” 何宸惺的口中的酒香四益,他含糊不清的说着:“你哪里都比得上他。” 暗五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他咬上了他的唇瓣,不带一丝的怜惜,何宸惺大呼:“疼…” 暗五将何宸惺放开了:“疼就受着。” 何宸惺摸了摸自己往下滴水的头发,还未擦干,他指着暗五说:“头发湿的,我该着凉了。” 暗五吃了一口酒,闷闷不乐的说:“王爷自有旁人伺候。” 暗五的轻功在大内排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旁人没他的许可自然不能接近他,何宸惺指着他自己被咬红的唇瓣对着暗五说:“暗五你退步了,还是动心了?” 暗五抬眼看到了何宸惺肿了的唇瓣,咽了咽口水:“十殿下自重…” 何宸惺笑了笑:“罢了。” 他躺在贵妃椅上,拿着一块儿毛巾擦拭着他身上的水珠:“陛下全城都在搜捕你和那两个小的,现下外面全都是官兵,暗五你这次走不掉了。” 他微微抬眼挑眉看着暗五:“我可以帮你。” 暗五问到了一片桃林的味道,他拧着眉头看着何宸惺:“怎么帮?” 何宸惺从一侧拿了一根朱钗,挑眉 看着暗五,突然就要戳进自己的心口,暗五走上前折断了那根朱钗,但还是划破了何宸惺的锁骨下的肌肤。 他难得的生气,他几乎咬着牙看着何宸惺:“你干什么?” 何宸惺笑着眉眼弯弯:“帮你。” “你走吧,那两个小的我带回去给嫂嫂,你放心好了,我会护着他们。” 暗五骂了一句,将折成两半的朱钗踩在脚下:“疯子。” 暗五按着何宸惺,拿着帕子给何宸惺擦拭血迹:“你流血了,别动,会死。” 何宸惺朱唇皓齿笑了起来:“你在担心我么?不过小伤而已,怎么就要死了?” 暗五瞥了他一眼:“十殿下,你知道我们有可能是兄弟么?” 何宸惺抬头:“嗯?” 他拽下了暗五的面纱,和何晏霆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果真一模一样。” 何宸惺摸着暗五的下颌:“被处死的罪妃有在死前对我说过,暗五你和陛下一母同胞,都是匈奴可汗果参的私生子。” 他指着暗五脸上的红痣:“你这里可真漂亮。是不是几乎没人见过这颗痣?” 他笑的妩媚极了,世人常说十殿下俊朗无双,可偏偏他骨子里不似英勇,反而弱柔天成,勾人的很,他说:“匈奴拓安族人貌美似神,力大无比,还有一处称奇,就是族人都带着这粒红痣。” “你和陛下一母双生子,生出来的时候,罪妃看到你脸上的痣大吃一惊,着急命人把你送出宫外处死…” 暗五越来越低沉:“不要说了…” 何宸惺穿上了亵衣:“可偏偏匈奴王私藏祸心,换走了你,把你养成了暗卫,送入了陛下旁,直到那年春猎…” 暗五忍无可忍转身单手握住了他的脖颈,何宸惺睁大眼睛看着暗五:“你要要我的命?” 他因为些微窒息而面色通红:“暗五,你不是我亲哥哥,所以我可以来爱你吗?” 暗五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手:“你也知道…” 何宸惺抬眼,有着些微的哭腔:“马放南山,我绕不开南山,一心奔上去了…” “疯子,你会后悔的。” 何宸惺指着窗棂:“再不走就迟了…外面全是二哥的人…围起来了…只有我这里…我支开了别人…” 暗五叹了一口气,将何宸惺拦腰抱起,何宸惺惊呼:“你干什么?” 暗五踹开了门:“来人,大夫呢?” 何宸惺仰着头,门外正好有檐下燕停留,他对暗五说:“暗五,不走,你会后悔的。” 冬日正在过去,春日燕便早早来了。 第39章 走时春日宴宴, 古道马蹄乱,归来时雪满庭院,昏安的长廊被微微烛光点亮, 暗五端坐在何晏霆的面前, 他自来时就未吐一言。 何晏霆挑眉打量着暗五,暗五自年少时就戴着面纱,连他都未曾见过这个少年年少时的模样,想来也是和他一模一样罢了。 何晏霆冷冽如雪山之巅的眸光扫向暗五:“许久未见,暗五越发的有气度了,若是朕和你二人同现世人前, 你说有多少人会把你认成朕?” 暗五未抬头看何晏霆, 他只是盯着何晏霆落在棋盘上的黑子, 黑子不偏不倚落在了被围剿的地方, 暗五这才抬头和何晏霆对视:“殿下, 您下错了一步棋,您要悔棋吗?” 何晏霆冷笑一声:“后悔?朕落子无悔,反倒是你, 一步错,步步错, 现在后悔了吗?” 几片微雪落在暗五的肩头:“草民也落子无悔,无悔悔之。” 何晏霆闭上了眼喊了一声:“暗五…” 陡然抬高了音量,袖子挥落了棋盘,棋子错落纷纷落在地上:“你是不是觉得朕对你太过纵容了?才敢干下此等滔天大罪?” 暗五不甘示弱的紧紧的盯着他:“什么罪?” 烛光被吹灭了几盏,昏暗的长廊更加昏暗了, 何晏霆眸子更加晦暗难明:“拐带当朝皇后…这罪还不够大吗?” 更不用提,臧海清和暗五还生了一个女儿… 暗五勾起唇角:“陛下,草民带一个想离开您的人走, 算是拐带吗?” 何晏霆第一次见到暗五唇起带着笑意,那是一种藏在骨子里的轻蔑,他对何晏霆的不屑应该是许久之前就有的。 他开始暴怒,他有一种被人撕开他痛处的疼感:“你胡说…他不会想离开朕的…” 暗五扫了他一眼:“草民虽在草堂,但也知朝堂动荡,大启的承明帝恣睢暴戾,现在看来也是事实了,您看看您现在…” “到底和之前的您变了多少了…” “放肆!” 何晏霆手中的匕首将至未至的抵在暗五的喉咙,那是母妃的遗物,他偷偷藏起来了,带在身上许多年了。 暗五看见匕首的样式的时候笑的更加轻蔑:“拓安部落的匕首。” 暗五轻轻扬起了自己的脸颊,那粒红痣妖艳至极,偏偏夜里落雪在其处,月色又清冷,倒显得他看起来如谪仙一般,暗五挑衅的看着何晏霆:“看到了吗?” “那个女人为了一粒红痣就把我丢下了乱坟岗。” 暗五握着匕首的刀柄,缓缓的血液流了出来:“而你在皇宫里平安长大。” 血液滴在雪地里如杜鹃啼血,暗五和何晏霆一样的面容,两人地位迥然不同,但都是气度不凡,若一人一般。 暗五抬起眼皮紧紧的盯着何晏霆:“你我二人一母同胞…可命运一差千里…何晏霆…你有想过…你到底凭什么事事都要强过我的吗…” 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必要再想,暗五总是那幅冷淡又沉默的立在他的身后,他就真的忘记了他是一个有着火山般欲望的人了。 而他们本该拥有同样的命运… 何晏霆匕首又刺近了几分:“若不是拓安族可汗包藏祸心,偷换了你,养大了你,把你送到了我身边,不然我母妃怎么会被你害死?” 何晏霆恍然间想起了在他还是少年时,宫里处处都是人形的魑魅魍魉,他们恨不得让他和母妃死的无声无息,那天,父皇难得开恩说给他选了几个暗卫。 还恩准让他亲自去选,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因为他母妃母族落魄又不得宠,父皇偶尔的青眼都让他觉得惶恐… 纸鸢落地,粉荷满池,他和一群莽撞无知的孩童立在一起,带着一层面纱,格外的不同,风微微吹动他的面纱,有一粒小小的红痣,周围的孩童好像不甚喜欢这样的异类,总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 何晏霆蓦然想起了自己,自己在这宫里也是被人们这样打量的,带着轻蔑和不屑。 他鬼使神差的朝着那个少年摆摆手:“叫什么?” 少年眸中带着微微的审视,随即低下头:“无名。” 何晏霆有些惊讶:“无名?何处来?” 少年摆弄了几下手中的纸鸢:“无父无母,不知来处。” 周围的孩童都开始奚落着他,发出怪异的笑声。 少年若无其事的不变脸色。 何晏霆想了想:“以后你就叫暗五。” “一二三四总不适合起名,五正合适,听起来不奇怪。” 少年看着何晏霆若有所思,他问何晏霆:“你叫什么?” 旁边比他稍大的孩子立刻教训着他:“放肆,怎么和殿下说话的?” 何晏霆倒是笑了,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奴才,那么不懂尊卑,他说:“何晏霆,我叫何晏霆。” 第40章 昏暗的长廊无一处花灯亮起, 细雨在不停的滴落着,雨打芭蕉叶的声音清脆极了,像是寺庙昼夜不停的敲击木鱼的响声。 何晏霆眸子晦暗难辨, 周身都是冷冽若寒山的愠怒, 他用匕首轻轻的指向暗五的脖颈,带着些微的戏谑:“暗五你不甘心……你不甘心朕九五之尊永远压你一头……你不甘心清儿又回到了朕的身边……你不甘心母妃抛弃你而选择了朕……” 暗五紧紧的盯着何晏霆的眸子,因着细雨而弥漫的潮湿又混着青苔的味道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微微眯着眼回看何晏霆:“我不甘心?是啊,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我要当你的暗卫, 凭什么你当皇帝我当奴婢?” 两人一模一样的眸子, 两人别无二致的面容, 都在这个雨夜显得如此的寥落, 何晏霆手中的匕首向着暗五的脖颈又近了几分, 暗五并没有往后躲,他双手握着剑柄,任由他掌中之血不停的向下滴落。 血渍滴落在地, 很快又被细雨沾染,渐渐的和泥土融为一色, 看起来并不起眼。 何晏霆今日才是第一次看清暗五的敌意,那种带着彻骨的寒让他觉得很是愠怒,他觉得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小的暗卫所挑衅,他压低声音轻启唇瓣:“呵,那你试试能不能来夺走朕的一切?” “好……”暗五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喑哑, 倒是让何晏霆想起了他的母妃。 他的母妃面色若玉盘般银润皎洁,眼眸柔的似乎可以沁水儿,微微闪烁的时候, 甚是觉得她灵动若谪仙。 她总是不愿意见何晏霆,看他的时候像极了看一个仇人,还得是杀她全家的仇人。 幼年时,他不过八九岁,宫殿里因着少了父皇的恩宠而显得格外的冷清,连天上的烟霞都显得格外的寥落凄清,他从来不被母妃允许去她的院落,几乎是能避着他就避着他。 清秋时落英遍野,他本就顽劣爱寻些妙趣儿,他带着一众的暗卫爬树摘果子,他天生便比旁人心思活络又健壮一些,爬的像是青蟒一般极快的便上了树。 树上的苔长得倒是旺盛,他手上磨出了小茧,但是他心思全在那个树上的果子那处,倒是到了树上的顶,他盘坐在枝干的时候,他才看清母妃院落。 母妃一身白衣素袍,簪着青色面玉的发簪,端坐在院落当中抄写着经书。 何晏霆脚下不稳差点摔了下去,他急忙抱住树干才使得他没有一头倒下去,倒像是个挂带一样系在枝干上,声响有些大倒是惊动了院落里的母妃,她微微抬眼往上看着便看见了何晏霆挂在院子外的杨树上。 她不知看到了什么,像是受惊了一般,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眸子圆的如杏仁一般好看,她急忙站起来往外跑着。 何晏霆第一次看到母妃担心他的样子,不自知的有了开怀的心思,便急忙下了树。 “母妃……” 清风抚来,院落里的草木都在不住的晃动,何晏霆抬起眼睛看着他的母妃,但是她伸手便给了他一个耳光,莺啼百啭,他耳边全都是嗡嗡的声音。 他的母妃捏着他的下巴:“你和你的阿父一样……果然什么样的人就会生什么样的孩子……” 兴许是她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急忙闭上了嘴,只是何晏霆一脸迷茫的样子紧紧盯着母妃。 多年之后,他才又在民间话本子里知道另一个秘辛,拓拔可汗正是偷偷爬上树梢看到了大理寺卿的女儿,强取豪夺未果便索性占有了她。 暗香一阵又一阵的传来,何晏霆眸子没了兴致,他打量着眼前和他别无二致的暗五。 俩人都是孽种罢了。 父不疼母不爱罢了。 暗五眸子若清水莲一般澈澄,但微微眯起的时候显得很是阴冷:“何晏霆那你可就要等着了。” “不许喊朕的名字,你不配……”何晏霆的匕首几乎要刺进暗五的肌肤。 暗五觉得何晏霆可真是矜贵,周身都带着帝王的气度,他不禁想要挑衅他:“何晏霆,你本不该姓何,你可是匈奴可汗的私生子……” “我看你要顶着这个虚假的名字待到几时?”他几乎与此同时拨开何晏霆的臂力,又一个飞踢踢落何晏霆手中的匕首。 他蹲起身子捡起那个拓拔族的匕首,拽起何晏霆的头发,月下两人斑驳的影子显得极其的寥落。 臧暨笙从远处赶来,他一来便看见何晏霆被暗五所挟持:“来人,保护陛下……” 本来他就是来找榕膺的,谁知道碰上这一出戏,妈了个巴子的,他心想还不如回西北呢,来这里一天都不得闲。 “暗五,你流血了……你放下匕首……”何宸惺本就不放心暗五和何晏霆待在一处,一直在院落外守着,见臧暨笙喊叫的时候,他才急忙推门进来。 一进来就看见暗五手掌鲜血直流,脸上的面纱被扯了下来,露出和何晏霆一模一样的脸颊。 臧暨笙待在月色下见到暗五的脸的时候,一时之间无语凝噎。 妈了个巴子,两个陛下? 他觉得自己见鬼了。 暗五在何晏霆耳畔轻轻低语:“何晏霆,这些年你脾气长了不少,但是手上功夫倒是差了些……” 他勾唇笑着,有些凉薄和不屑:“怎么那么容易就成为我手下的败将呢?” “放箭……”臧暨笙看清了暗五脸上那一粒小小的红痣,这是何晏霆所没有的,他便了然谁是陛下了。 “不要……”何宸惺大喊。 秋风不识来时路,寂寥月色下的草木皆随风晃动,暗五黯然笑了笑,他狠狠地将匕首刺进了何晏霆的胸膛,何晏霆疼的眸色一暗。 暗五贴近何晏霆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何晏霆的耳根,他声音若是野火烧出了秋色,带着不逊和挑衅:“后会有期,我的陛下……” 40-50 第41章 远处的山雾缭绕, 春燕环着泫泫溪水而飞旋不下,臧海清光着脚坐在溪边一个石块儿之上,他微微仰着头颅, 光自斜斜的射在他的身上。 一尾鱼跃出溪水, 水泼在了臧海清身上,他惊愣了一下,那双杏仁一般的眼眸看的何晏霆心都快化了。 清风拂杨柳,岸边的水不停的拍打到臧海清的脚踝处,臧海清扭头就看了何晏霆朝着他走了过来,臧海清不耐的蹙眉:“你怎么来了?” 何晏霆眼眸微微眯着, 他似乎和从前那般都是冷冽的如山间雪, 他看着臧海清说:“我来看我的皇后, 难道不可以么?” 臧海清肤色凝脂一般, 梨花色微微泛着蔷薇粉, 看起来胜春半分,他不愿抬头见何晏霆便狠狠的转过头说:“我听他们说,你把暗五逼走了?” 何晏霆眉头蹙着, 他挑眉看着臧海清:“谁那么多话,朕回头命人把他们的舌头都给割下来。” 臧海清从小溪边站了起来:“动不动杀杀打打的…真是粗鲁至极…暗五比你不知好了多少倍…” 臧海清比着之前虽然胖了一些, 但比着寻常人来说还是瘦极了,他今日又穿着宽松的青色袍子,不堪盈盈一握。 何晏霆眸子都快盯出火了,他作为帝王的占有欲几乎快要从胸膛钻了出来,他一把将臧海清拽了过来, 扛在肩头上,臧海清吓得惊呼:“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他比我好那么多?难怪当初你都不要我就跑了…”何晏霆抱着臧海清将他压在了溪水石头之上,他的眸子像是弱雪消融一般。 溪水不停的冲着臧海清的脚踝, 臧海清的后背紧紧的贴在潮湿的石块上,臧海清觉得有些凉便想着起身,何晏霆一个吻重重的覆下,何晏霆发了疯似的狠狠地咬着他的唇瓣。 何晏霆想要撬开臧海清紧紧闭着的舌尖,臧海清用贝齿咬了何晏霆一口。 但是何晏霆丝毫不恼,他紧紧的将他搂在怀里,他真是爱极了臧海清,想要把他的骨血融入自己骨骼那般爱着。 “但是现在你只能是我的…” 臧海清有些喘不过起来,他脖颈处的芙蓉香渐渐的被诱发了,他面色有些泛着蔷薇色,他猛的推开何晏霆:“放开我…” 臧海清眼眸带着秋水,虽然何晏霆没有强迫他做过分的事,但看起来他就是像被欺负惨了。 何晏霆看见臧海清这个样子也愣滞了,眼前的臧海清就像一只无助的小猫。 他恨不得抽自己的大嘴巴子,恨自己又不当人了。 春刚来的时候这院子里的花都发了芽,宝儿向来便爱极了花蕊,她便钻到后面的丛林采个尽兴。 满载而归的宝儿捧着一大把花从远处跑来:“爹爹…你看宝儿采的小花花…” 臧海清衣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敞开了,可能是被何晏霆拽的时候散开了,他俯下身子掬了一捧溪水洗了脸,又扣上了扣子,他冷冷的看着何晏霆:“你走吧,宝儿过来了…”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这幅样子,他才知道为什么美人会误了皇帝朝政,若是臧海清每天都是这个样子待在他身边,他一定不愿去上朝。 何晏霆握紧了拳头,竟然让他离开? 他怎么见不得人了? 他就那么宝贝他的女儿? 比宝贝他还宝贝? 何晏霆不悦的看着臧海清:“看样子你还挺宠你和暗五那个贱人生的杂种的…” 臧海清听到何晏霆说出这句话,心都凉了一大半了,他眸子暗了下来,蹲在地上拨着溪水。 半晌何晏霆才听见臧海清说:“你真是个孽畜…滚开…” 第42章 臧海清轻轻抬起手折了一枝寒山凝翠, 凝翠上几乎数不过来的瘦密的青针,风微微袭来,臧海清觉得有些冷便背过身去。 何晏霆愣滞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臧海清蹲在地上哭的春潮带雨, 他趴在自己膝头,肩膀不住的震颤,如将将游离的蝴蝶那般。 宝儿抱着一大捧采来的花走了过来,她摸了摸臧海清的肩膀:“爹爹,你怎么哭哭了?是谁欺负你了么?” 臧海清的情绪也让宝儿觉得不太高兴起来,她低着头坐在臧海清身边, 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哭泣的臧海清。 臧海清摇了摇头:“无人。” 只有孽畜。孽畜不是人。 “爹爹不哭哭了, 宝儿的花花送给爹爹, 你看多漂亮的花花。” 宝儿伸出手将一朵白色的小花塞在臧海清手中。小溪临着桥畔青荇杨柳, 周围的堂燕都绕了过来飞旋着, 南风一阵一阵的吹着,臧海清抬头就看见宝儿眼睛亮晶晶的,但是委屈巴巴的样子。 臧海清亲亲宝儿的脸颊:“对, 花花和宝儿一样漂亮。” 臧海清站起身,他牵着宝儿, 宝儿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袍子衬得她脸色红扑扑的,看起来娇嫩极了。 宝儿抬头问臧海清:“爹爹,我们这是去哪呀?” 臧海清说:“去找榕叔叔。” 榕膺住的地方不算近,尤其近几日又被臧暨笙换到了离他住的地方更近的宫室,臧海清走到榕膺住的宫殿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 一个男人喘的像是春潮带雨将要窒息那般, 另一个男人压低声音说着不太入耳的情话。 臧海清一听就脸红了起来,不禁怪起了臧暨笙和榕膺白日宣淫,害得他听了一出活春宫。 宝儿蹙眉问臧海清:“爹爹, 这是什么奇怪的声音?” 大大的眼睛有着大大的好奇心。 臧海清立刻蹲下身子捂住宝儿的耳朵,他说:“驴叫” 两个男人的吟哦此起彼伏。 臧海清慌乱的带着宝儿离开了。 本来臧海清是想着来这里找榕膺诉苦的,看样子他是占不到榕膺片刻时间了。 屋檐下臧海清若有所思的对着宝儿说:“现在不应该叫榕叔叔了,应该叫婶婶?” 宝儿问他:“榕婶婶么?” 臧海清咂摸着觉得也不太好听:“好像也不太好听,宝儿还是叫叔叔吧。” 臧海清这几日没见斐儿了便问宝儿:“你哥哥去哪了?” 宝儿戳戳手里的小白花:“被抓去上学堂了。” 臧海清挑眉问:“抓?” 宝儿点点头:“哥哥说不乐意,却被迫要去,就叫抓,就像抓壮丁那般。” 臧海清扶额看着宝儿:“你哥哥怎么什么都教你?去学堂应该是好事的,不然再让你们野下去,以后肚子里半点墨都没有了。” 宝儿噘着嘴:“哦。” 宝儿可不爱读书,宝儿要采小花花。 回到承明殿臧海清就忙活着收拾包裹,宝儿疑惑的问:“爹爹我们这是做什么呀?” 臧海清认真的看着宝儿说:“离家出走。” 宝儿还不太理解又追问着:“离家出走是一件好玩的事儿吗?” “当然了。”离家出走很多次的臧海清认真的点头。 宝儿自出生就没怎么出来玩过,寻常时候也就暗五带她去一趟集市吃吃好吃的,现在这几乎大的无边无际的宫殿让她好奇极了。 臧海清看宝儿想出去玩就说:“别去太远的地方玩,不然爹爹找不到你。” “知道啦。”宝儿得到了臧海清的准许便高兴的跑了出去。 院内雨打芭蕉的声音越来越大,何晏霆走到承明殿外的时候,就看见一团小小的身影,宝儿穿着一身鹅黄色蹲在地上,雨不疾不徐的打在她的身上。 何晏霆举着青色油纸伞走过去,给宝儿撑着伞:“你在干什么呢?” 宝儿冷不丁的听见何晏霆的声音吓了一跳,料峭春风吹着宝儿的脸颊,让她觉得有些冷,便瑟瑟发抖。 何晏霆和暗五长得一模一样,声音却不大相似,何晏霆看着宝儿说:“怎么不说话?” 暗五脸上是有一颗小小的红痣的,可何晏霆脸上干净极了。 “坏人。”宝儿便很恨的说。 宝儿其实刚才看到眼前的男人在小溪边欺负臧海清了,她握紧拳头,一脸不悦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何晏霆不高兴的皱着眉头。 宝儿继续说:“你不是暗五叔叔,你是上午欺负哭爹爹的坏人,我讨厌你。” 何晏霆只觉得太阳穴都被气的胀疼了:“暗五暗五暗五,你们父女两人真是会气人。” “呜呜呜好凶好凶,我要爹爹。”宝儿看着一脸怒色的何晏霆,他和温柔的暗五叔叔完全都不一样,暗五会宠溺的抱着她,而何晏霆蹙眉的样子活活的像个罗刹,宝儿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何晏霆听到宝儿哭,本能的害怕了一下,不是害怕宝儿哭,而是下意识的害怕臧海清斥责他,他脑袋都涨痛了,他赶紧捂着宝儿的嘴巴:“不哭了,你爹爹看见了我,我怎么说?” 他一想到臧海清就心虚起来了。 臧海清冷冷的在何晏霆身后说了一句:“你在干什么?” “我”何晏霆换换转身。 他看见臧海清眼睛哭的像是被水里泡了一天一夜的桃子那般红肿。 臧海清走上前推开了何晏霆,他蹲下身子将哭的伤心的宝儿搂在怀里:“宝儿不哭不哭。” 何晏霆看见臧海清和宝儿抱在一团,他也觉得喉咙酸涩,为什么他总这样惹人烦呢? 臧海清抬起眸子紧紧的盯着何晏霆,像是心中有无限愤懑不平:“你是不是觉得孩子都是一天就能长大的?斐儿你一天没养过,一天也没带过,现在他长大了回到你身边,你白得了一个儿子丝毫不费力气。可是他们都是我拼死拼活生下来的,一天一天养大的。” 何晏霆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臧海清挑眉看着何晏霆:“你说你比暗五强。” “可是他替我养了几年的孩子,可是你呢?你在这里当九五至尊,万人朝圣的皇帝陛下。” 何晏霆握紧了拳头,又旋即松开了,他确实做的不如暗五。 他失职了。 臧海清越说越委屈,泪如雨落的不停:“当初你把斐儿不也忘记在别人府中了么?” 何晏霆靠近臧海清,他蹲下身子摸了摸臧海清的脑袋:“那都多少年的事了?” 臧海清颤了一下便躲开了:“别碰我,我再也不想见你。” 臧海清本就瘦弱,但是他抱着胖乎乎的宝儿便走的飞快。 何晏霆只觉得心脏酸涩的像是春潮带雨淹没在泥里,窒息的让他快要溺毙。 榕膺本在为臧暨笙治疗腿疾,他刚给臧暨笙熏艾便有侄女前来说宝儿生了病。 何晏霆摆摆手,让榕膺赶紧来给宝儿看病。 臧海清住的不算偏僻,这一排排古木檀香小筑错落有致,他刚到院落便听见臧海清在低声说着话。 榕膺便轻轻的叩门,门被臧海清打开了,榕膺看见臧海清肿的跟个桃子的眼睛便着急的问:“怎么回事啊清儿?” 臧海清指着床上昏睡的宝儿:“她一回来就发热,兴许是受了风寒。” “别急清儿,我来看看。” 榕膺走过去给宝儿把脉,他本面色凝重缓缓的松弛下来:“没事,这是寻常的受凉了,小孩子难免不知冷热的,我给她开一些药便好了。” 臧海清一直咬着唇低下头看着宝儿榕膺揉了揉臧海清的脑袋:“清儿,我和你大哥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易,你大哥说若是不想在宫里,便让咱们随着他去西北,西北天高地远,是能过潇洒日子的。” 臧海清点点头:“去西北也是好的,我还没怎么那处好好玩过呢。” 何晏霆从一开始听到宝儿病了之后,就心急如焚,他来到承明殿外一直不敢进去,只能在一侧偏殿等着,等到榕膺走了之后,他才敢走进来。 何晏霆走进殿内的时候,只有零星几个侍女:“陛下。” “她好些了么?” “小公主吃了药便睡下了,皇后却没怎么合眼,一直拿着锦帕沾着水给公主擦拭身子来降温。”侍女说。 何晏霆缓缓掀开帘子,臧海清穿着宽大的白色素袍躺在宝儿的一侧,他锁骨处的扣子兴许他是嫌热了便解开了。 何晏霆看到他脖颈处的潮红,那是他热极了的反应。 何晏霆走过去拿起他手中的帕子:“我来吧。” 臧海清推开了何晏霆:“别碰她。” 何晏霆被他推了个踉跄,他其实他是气到极致的,但还是生生的忍下来了。 他唤人将宝儿抱了下去。 “你干什么?”臧海清立刻就盯着何晏霆。 何晏霆缓缓的躺在了臧海清的腿上,他闭上了眼睛:“让朕枕一下。” “你的芙蓉香能安抚我,这些年朕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闭眼就是后悔,一闭眼就是想起你和斐儿都不见了。”何晏霆摸着臧海清脖颈处的腺体,那处可以散发芙蓉香。 他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娘子的芙蓉香了,他逐渐的暴躁如雷。 但是今日他像是饕餮的孩子那般得到了满足。 “朕长跪佛堂前祈求菩萨佛祖能把你和斐儿送回来。” “菩萨仁慈,她真的把你和儿子还给我了。” “但是朕看到你和暗五,还有斐儿,还有你和暗五生的女儿在一起的时候,朕就嫉妒的发疯。” “可当初在佛堂前求的是,无论怎么样都好,只要你和斐儿回来就好。”何晏霆揉了揉眉心。 “是朕太贪心了,朕不该这样对你和宝儿。” “朕错了。”何晏霆声音很轻,轻的几乎都要听不见了。 “你能原谅朕么?” 臧海清一直看着何晏霆,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叹了一口气。 “朕明日就下旨将斐儿立为太子,宝儿立为镇国公主,你是大启的男后。” “朕会弥补你的。”何晏霆拉着臧海清的手。 “弥补我?”臧海清挑眉看着何晏霆。 臧海清用他最大的力气拽着何晏霆的手,将他禁锢在自己的两手之间:“那你给我生个孩子试试?” 臧海清一寸一寸的向下摸着,摸到了何晏霆的锁骨。 臧海清挑眉挑衅的看着何晏霆。 何晏霆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臧海清:“清儿你干什么?” “松手。” 臧海清轻蔑的笑了笑:“你不肯的,我知道,我也没想过让你真的给我生孩子。” “你在试探朕?”何晏霆有了一丝愠色。 “那个傻子真的好爱你,可是我不是那个傻子,我后悔给你生孩子了。”臧海清鄙夷的笑了笑。 说完臧海清就转过身背对着何晏霆睡了去。 倒是何晏霆闻着这安抚他的芙蓉香,一夜没合过眼。 第43章 春雨晚来如潮涌, 风碎拂面若千山,桐木琴在朝堂之上被弹起,何晏霆坐在大殿中央, 他神色恹恹, 不甚言语。 何晏霆之下全都是面面相觑的大臣,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都窃窃私语着,桐木琴一声一声的谈着,几乎要将他们的声音淹没。 何晏霆冷不丁的在朝堂之上大喊一声:“肃静。” 大殿内外的臣子都不敢再出一声。 直到一个耄耋老人缓缓跪下,他是先帝在位时就权倾朝野的左丞李文斌, 他声音若月一般寂寥:“陛下, 拓跋族现下拥立了一个新可汗, 自老可汗死了之后拓跋族就老实了一段时间, 但是现下他们在边境可是小动作不断。” 他带着对朝野的满满担忧, 言之切切。 又有人说:“那个新可汗先是屠戮周边的小族,合并西北大族,现下的军马不少于一百万人, 且都是骁勇善战的外族人。” 还有人说:“此人一定包藏祸心,陛下, 我们要先下手为强,若是待他乘势而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战乱呢。” 何晏霆眸子昏暗难辨,他真的极其烦闷,他厌恶极了暗五。 陡然间他发现暗五似乎没有一个叫的出口的名字。 不知道他当了新可汗之后, 他的名字会是怎么样的。 好听否? 殿内人声鼎沸,一声盖过一声,他们都在为大启朝担忧, 可是,那个暗五有什么值得他给费进心思的? 不过是他曾经的努力罢了。 何晏霆冷冷的对他的大臣们说:“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那些大臣看到何晏霆那么毫不在乎的样子都不甘心的再呼:“三思啊陛下。” 他们都喊着:“陛下” 听够了这些乌烟瘴气的何晏霆索性下了朝,他坐在偏殿里万千砂红幔帐后,他轻轻抿唇尝着江南进贡的金骏眉。 何宸惺在帘外缓缓跪下,他朝着何晏霆喊着: “陛下” 何晏霆似乎早已料到何宸惺会来,他微微抬眸,眸子昏暗难辨,周身冷冽若是寒山雪。 他站起身掀开帘幔,他瞥见何宸惺跪下且一直垂头不语。 何晏霆叹了一口气,他走到何宸惺身旁拍着他的肩膀:“老十,自幼朕便知晓你对暗五的心意,可从小到大,朕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过是一个暗卫罢了,想着你大了便不再肖想他了。” “臣弟惶恐。”何宸惺没有料到何晏霆会这样说,便急忙回应。 何宸惺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他向何晏霆讨要暗五多次,何晏霆一次都不答应他,反倒一直推脱。 原来何晏霆一直都知道。 他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何晏霆似乎妥协了一般,他微微俯下身子拽着何宸惺,他让何宸惺站起来了,何宸惺这些年真是大人模样了,曾经他还像个小不点一样跟在他身后要糖吃。 何晏霆眸子倏忽间亮起来,何宸惺有些恍惚,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何晏霆,或许见过的,在何晏霆年少时,他真是个清朗俊逸的少年,和现在这样暴戾恣睢的帝王丝毫不像。 何晏霆对何宸惺说:“你随着朕征战多年,立下汗马功劳,朕便全了你的心意吧,若是你想追随暗五,今日你便去了吧,若是过了今日,你没有选择暗五,留在了京城里,那你就只得为朕卖命。” “你这一夜好好想想吧。” 说完何晏霆便转过头了,他又一次走进了万千砂红帘幔之中,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帝王的寂寥。 “陛下。”何宸惺嗫嚅着。 何晏霆彻底走进帘幔之后,声音都有些闷闷的:“老十,若你选择他,朕不会怪你。” 何宸惺跪下给何晏霆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 “三哥对不住了” 说完何宸惺生怕自己会反悔似的,他跑出了偏殿,向来一般大臣是不允许在宫内骑马的,但是何宸惺一直是个例外。 他骑着偏殿外的骏马奔驰而下。 何晏霆听到马蹄声的之后,他摔碎了手中的银瓶,银瓶翻落在地,水渍沾染了地面,他只觉得心中酸涩不安。 臧海清避他如豺狼。 何宸惺弃他若鸡肋。 原来他除了皇位,他一无所有。 这都怨该死的暗五。 要不是暗五,他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他头晕目眩便摔倒在地,他捂住暴烈疼痛的脑袋。 听到银瓶碎裂的声音之后,那些太监婢女便急忙走上前来,看到何晏霆倒在地上便大喊: “陛下晕眩了,快叫太医。” 秋月不似春风争奇艳,它寂寥的像是浮梁一曲,何晏霆似是又梦见了寻常事,好像还是他当皇子的时候。 何晏霆当时不过十来岁,一身素衣端坐在院中,他学着母妃的样子弹着琵琶,琵琶促弦急转的时候,他弹崩了一根弦。 有一人穿着青衫立在院中,他在月色下垂手而立,他轻轻的鼓了掌:“好曲。” 他打量穿着白衣一身清朗的何晏霆好一会儿才悠悠的说:“果真似你母亲几分清冷,不近人情。” 何晏霆警惕的问:“你是谁?” 那人踱步到何晏霆身边,他长相俊美似神明,他说:“拓跋这边叫父汗,京城应该会叫父皇。” “放肆,来人。”被冒犯到的何晏霆立刻就喊。 那人好整以暇的抱着手臂冷冷的看着何晏霆:“别大声叫了,此处的人都被我给杀了。” 果真无一人进来。 那人抬头看着高高的杨树,他笑的极其妖异,他长相俊美却带着邪性,让人看了极不舒服:“这些年我每每的看着你和你的母妃在京城里,我就极不舒心,她不愿意屈服于我,而你又认贼作父。” 杨树缓缓落下杨絮,杨絮本不清,何问何时杨絮清。 何晏霆握紧拳头,他作为皇子的尊严不允许他被诋毁,他瞪着那人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若是我父皇听到你口出狂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那人俯下身子戳着何晏霆的心口:“那他知道你是个杂种的话,你也逃不掉吧。” “你和你母亲怎么都爱鼓捣这些琴啊琵琶之类的,这不都是戏子搞得吗?当初看你母亲蒙纱拨动琴铉,我便以为她是个寻常戏子,谁知道竟然是个千金大小姐。”那人越说越兴奋,他看着何晏霆的表情极其的灼热。 仿佛能从何晏霆脸上看到他母妃的模样。 那人戳着何晏霆的脸:“若是不信,你就去看看暗五的脸,他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胡说。”何晏霆拍开了他的手。 “你母妃想要让他自生自灭,是我救了他,他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儿子。” 那人俊美若神,偏偏邪性太重,看起来神不神,鬼不鬼的,他走近何晏霆说。 被何晏霆拍开了手,那人不恼,反倒是笑了起来。 何晏霆忍不住朝他吼:“胡说。” 何晏霆住的庭院偏僻难寻,偏偏这里有一戏台被红纱蒙着,像极了鬼魅所居之地。 他推开了那人疯狂的跑出院子,秋雨陡然间下了起来,不到一刻便将他淋的湿透了。 他到了那些暗卫所住的下人院所,他急吼吼的跑到暗五的房屋,狠狠地推开了房门。 暗五刚躺在床上便被何晏霆推门声吓的起来身:“殿下?” 他看见何晏霆满身风雨,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其实他了然,今日何晏霆所为何来。 他轻轻的抿唇,何晏霆终于知道了。 何晏霆走进屋子便拿出剑直直的抵在暗五的喉咙,他脸上全都是雨:“你的功夫向来便是如此的好么?” 暗五不再装了,他翻转手肘便躲过了何晏霆的杀招,何晏霆愣滞了一下便说: “那之前都是让我的么?” 暗五勾起唇瓣:“也就一招两式罢了。” 何晏霆盯着暗五脸上的白纱,他之前真是从未想过要看看暗五的脸,这些暗卫对他来说不过是奴婢而已。 何晏霆将暗五脸上的纱拽了下来:“” 他看到暗五的脸的时候,满心都是怪自己不该起疑窦,暗五几乎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除了他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红痣以外。 原来那人说的… 竟然是真的… 何晏霆不可置信的看着暗五的脸:“你,你是个怪物。” 暗五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何晏霆推开暗五,他跑进了雨里疯狂的跑着,他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那人在屋檐下避雨,他看着何晏霆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看到了么?他是你亲兄弟。” “滚开。”何晏霆朝他怒吼。 少年的他无助的在雨里行走。 他竟然是个孽种。 浓重的烟雨将他淋透,他跪在母妃的庭院外,他一下又一下的拍着门大声喊着: “母妃,母妃。” 他嘶吼着像条野狗。 在雨里快要冷的昏厥的时候,他的母妃开了门。 她若谪仙一般悲悯的看着他,他似乎想从他母亲眼睛里看到一丝怜爱。 但是并无。 他母妃若神明,爱极了草木万灵,偏偏没有爱过他。 他母妃缓缓开口不悦的看着何晏霆:“何事?” 何晏霆伸手想要抱着他母妃的腿,却被他母妃厌恶的往后退了几步,何晏霆的眸子彻底暗了下来,咬着牙说:“暗五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他是我的亲兄弟么?” “什么?”他母妃惊呼一声。 原来他母妃不是神明,也会张皇失措。 燕雀南飞,烟雨渐渐消退,他母妃眼中带了一股子杀气腾腾,她捏着何晏霆的下巴,仔细打量着他,审视着他。 “你把暗五喊来。”过了一小会儿她对何晏霆说。 何晏霆站起身来,准备喊暗五。 却被他母妃拽住手臂,他母妃小声的说:“不,擒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听见他母妃这样说,何晏霆心中已经了然,他眸子更暗了像是潭水千尺,他冷冷的喊着暗卫:“暗七,暗九。” 暗七从房檐上露出脑袋:“是。” “是。”暗九从树后钻了出来。 两人得了何晏霆的命令也不敢耽搁,立刻就去了暗五处,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直在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何晏霆要捉拿暗五? 暗七来的时候就看见暗五蒙上了新纱,他便说:“暗五,你究竟犯了何事,殿下要我们捉了你去。” 暗五伸手便用铁扇扫出几处骨钉,暗九一个两个都用脚给踢走了:“别挣扎了,这兄弟们都过来抓你了,你也知道其他人下手肯定不会轻的。” “我何曾犯事了。”暗五冷笑道。 他说完之后闭上了眼睛。 他何曾犯事了? 生而带着原罪罢了。 到了殿内,他垂头跪在大殿上,乖巧的不是他了。 有一婢女喊着:“娘娘来了。” 暗五猛然抬头,他从未见过他的生母,他有时候能听到院内有一女子轻弹琵琶,他便眷恋的听了几曲。 可惜那院门总是紧紧关闭。 他不曾得他母亲一丝怜爱。 女人高高在上,清冷至极,她若寒山雪上下审视着暗五: “暗五?” 第一次听到他母亲喊他,暗五愣滞几分。 “你过来。”女子再一次唤起他的名字。 她面庞似银月,眸子微微泛棕,像极了云归落霞,她真是俏丽动人极了。 “娘娘”暗五眷恋的开口。 “过来。”女人朝他伸手,她芷若翩然。 暗五朝着她递了过去自己的手,旁边的暗七说:“这家伙只听娘娘的话。” 暗九也应和道:“啧啧啧。” 随即何晏霆走来敲了他两人爆炒栗子,他们便讪讪的离开了。 何晏霆刚走进来便看见他的母妃牵着暗五的手,神情似菩萨般温柔,她打量着暗五不知道再问些什么。 因为何晏霆离他有些远了。 但随即她便像是个罗刹夜叉那般将暗五的面纱撕了下来。 她紧紧的盯着暗五的眸子,她在暗五的身上,她从吃惊到惊恐,再到愤怒,她陡然间又迸发出无限的恨意。 何晏霆没见过这样的母妃。 他印象中的母妃清冷至极,没有任何的笑或者怒。 绝对不是今天这个样子。 只有一个可能,暗五真是何晏霆的亲兄弟。 “”暗五像是受了伤的小兽,他不解的看着他的生母。 原来真的有人不会愧疚,她不会愧疚她抛弃了她。 她真的觉得他是个污点。 暗五苦笑几声,眸子由亮转暗。 何晏霆的母妃不顾一切的朝着暗五扑了过去,她紧紧的扼住暗五的喉咙,她瞪大眼睛,恨极了的问暗五:“谁把你送进来的?说,是谁把你送进来的? 第44章 暗五被她掐的面目狰狞, 他脸色紫涨像极了濒死的鱼。 他武功不是一般的好。 眼前的女人若不是他放了水,根本碰到他一根汗毛。 可是暗五就这样任由她掐着他的喉咙。 他的信仰早就倒塌了。 他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何晏霆看着他母妃在暗五耳边喊着:“你是个孽障,你阴魂不散, 竟然活到了现在。” 那种咬牙切齿的痛恨真的让何晏霆惊惧。 他的母妃疯了一般的死死扼住暗五的喉咙:“我要掐死你, 我要掐死你。” “母妃,住手。”何晏霆看不过去便拽住他的母妃。 “他会害了我们的。”她母妃眼睛通红,她狠狠的对何晏霆说。 她真的害怕自己瞒了一辈子的事情现在被人泄露。 她常年念佛,念的不是修行,是念的消罪孽。 她怕死,极其怕。 何晏霆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母妃, 原来他母妃也是个常人, 和寻常女子无有不同:“原来可汗说的都是真的, 我原先是不相信的。” 暗五冷笑:“娘娘, 您真的从一开始就想杀了我么?” 何晏霆母妃惊惧的看着何晏霆和暗五这俩兄弟, 事后叹了口气:“这都是命” 何晏霆瞥了一眼暗五,他面色如死灰,何晏霆是知道暗五的武功的, 他不可能会被人掐着脖子的。 暗五被何晏霆的母妃绑了起来关在了佛堂。 秋色绵绵,一路烟霞, 何晏霆坐在小河上的岸头,他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不禁向后张望。 是那人。 似美神又似邪魅。 带着一粒红痣。 他说他是他的父亲。 那人很满意何晏霆惊惧的目光:“我将在臧家大公子的簪礼上,让暗五杀掉皇上,让他替代你成为下一代的陛下。” 何晏霆惊呼:“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不紧不慢的朝着何晏霆走来:“暗五从一开始就被你母妃抛弃,又被你当成暗卫奴婢, 他只有我这个可汗为他筹谋,你说这样的人当陛下对我们拓跋来说好处多,还是你当陛下对我们好处多?” 何晏霆不禁站起身就想跑开。 那人邪魅的笑了笑拽住了何晏霆的手臂:“儿子, 好好的继续当你的三皇子。” 月色像是烙在了何晏霆身上,他惊惧的推开了男人。 何晏霆跑回了大殿,他着急的拍开他母妃的门,他母妃头发丝都乱了,带着平日没有的张皇失措。 “母妃,拓跋已经密谋下去了,看样子是有十足的把握,要不然我们逃吧?”何晏霆来不及喘息便说。 他母妃挑眉质问他:“逃到哪处?” 有一铁扇扇骨钉朝着何晏霆和他母妃而来,截断了一根红箭。 那箭直冲着何晏霆。 何晏霆看见之后立刻护在他母妃身前。 何晏霆说:“母妃小心。” 黑夜寥落暗五自阴翳处而出,他拿着铁扇走了出来,他朝着何晏霆扬了扬手里的铁扇。 示意他帮了何晏霆和他母妃。 暗五缓缓开口:“你们走吧。” “你怎么会如此好心?”何晏霆疑问道。 暗五只是冷冷的开口:“我有时候真的在想,你们对我完全都不愧疚么?” 何晏霆那时候看到了暗五的眼神,像一只小心翼翼想要靠近却害怕被抛弃的野狗。 何晏霆顿时觉得他俩可真像。 像两条缺爱的野狗。 “母妃,我们走。”何晏霆低下头对他母妃说。 他母妃那时候第一次握住了他的手。 臧海清从榕膺那处听闻何晏霆生了病,在偏殿昏厥了,榕膺问他要不要来看看陛下。 他当时信誓旦旦的对榕膺说: “谁要照顾谁照顾,我才不照顾他呢。” 但是星夜寥落,臧海清品着金骏眉,总觉得内心不安。 他揉了揉脑袋:“你个傻子不会还要去看他吧。” 去看吧,万一死了呢。 当送行了。 到了承明殿,这可真是金碧辉煌,但也极其冷清,偌大的宫殿一点烟火气都没有,臧海清走到何晏霆旁托腮问他:“喂,臭男人,你真的快死了吗?” 何晏霆蹙眉不语,他浑身都是滚烫发红的。 “死了才好呢。”臧海清戳戳他的脸颊。 “我给你说,我可不是来照顾你的…” “我是来监督的,我生怕你好过一点…监督你什么时候早点死…”臧海清清清嗓子。 何晏霆微微睁开眸子,他头疼欲裂,那是晕厥的缘故,他现在只想抱着一块冰凉的冰降温。 何晏霆闻到了臧海清脖颈后的香味:“香…好香…芙蓉…” 臧海清睁大眼睛看着何晏霆带着欲望的眸子:“什么?不是吧…” “你潮期来了?” 何晏霆忍不住的要搂着臧海清,却被臧海清拍开了手。 何晏霆晕厥了,有些神志不清的,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他像条委屈巴巴的野狗看着臧海清。 臧海清蓦的觉得有些心软:“坐下…想要芙蓉香吗…” 何晏霆乖乖的蹲下身子,坐在臧海清身旁,他轻轻的凑近细嗅清儿的香味。 “香…”何晏霆咂咂嘴。 臧海清翻了白眼。 傻子。 现在轮到你当傻子了吧。 臧海清搓搓小手,他要好好治治这个臭皇帝。 秋月下红叶芬芳,何晏霆什么都闻不到,宫殿里的龙涎香,全都被臧海清脖颈的芙蓉香压下来了。 何晏霆贪婪的闻着。 他眼睛微微迷离,那是他晕厥的缘故,眼眸里只有能安抚他的臧海清。 他像条乞讨的野狗。 他希望臧海清能给予他一点点芙蓉香就好。 臧海清戳着何晏霆的脑门说:“那就从现在开始听我调教…啊不…听我指挥…” 臧海清托腮问何晏霆:“你真的很讨厌…为什么喜欢我大哥…” “还把我当替身…”臧海清越想越气,他狠狠地捏着何晏霆的下巴。 何晏霆像条野狗看他。 妈的,干嘛那么好看… 不忍怪罪了… 臧海清撇过头不去看何晏霆,心想自己要有出息一点… 何晏霆嗫嚅着,他很怕臧海清生气,便压低声音说:“我以为是他救了我…” 臧海清拍拍他的下巴:“贱男人…谁救得你…这都分不清楚吗…” 何晏霆闻到臧海清的香味再难自已:“好香…想要贴贴…” “不许贴贴…”臧海清推开何晏霆。 “你给我蹲下…对…蹲墙根…”臧海清指着墙角对何晏霆说。 “数数…”臧海清命令他。 “冷…”何晏霆委屈巴巴的对他说。 潮期让何晏霆变得不像他了,好容易被调教。 臧海清心想这样的何晏霆还算妥帖。 真是不错。 “我让你数…你就数…”臧海清打断何晏霆的话。 好爽。 好想一直让何晏霆晕厥呀。 难怪何晏霆喜欢傻子时候的自己。 太容易拿捏了好吗? 乖巧可爱的紧。 何晏霆蹲在角落小声的说:“一,二,三……” 不知道过了多久,臧海清特地释放的芙蓉香溢满了屋子,何晏霆因着这充足的芙蓉香而暂时有了清明意识。 “三千八百三十一……”何晏霆说。 他彻底回过神。 他看着床榻上睡得香香的臧海清。 他觉得真是漂亮极了。 他在臧海清的安抚下暂时回了神智。 他还是心痒痒的,头疼难耐的。 “我数不动了……”何晏霆缓缓靠近臧海清。 “睡着了么?”臧海清的被子被何晏霆掀开。 臧河清被吵醒,他不悦的蹙眉。 何晏霆抬起眸子就这样看着,却丝毫没有搂抱他。 这宝贝醒了之后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头疼。 索性就这样一直看着清儿熟睡的模样。 【拜托审核员大大,我真的没写什么……请您再好好的看一下……想破头都不知道还能怎么改了……您再好好看看好吗……】 “小家伙就这能耐还想跟我玩呢?”何晏霆刚刚想起臧海清指挥他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何晏霆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想要吓醒他。 何晏霆抓住了臧海清的手,臧海清吓的惊醒:“嗯不要…” “你住手…你不是…”臧海清看见一脸精明相的何晏霆大喊。 “以为我晕厥后就神智无知?”何晏霆朝着他挑眉。 臧海清一脸震惊。 妈的,我醒来之后就变天了? 何晏霆得意的勾笑:“错了宝贝…我哪里都清醒…” “极其的清醒了…” “我操你大爷…”臧海清狠狠地踹向何晏霆心口。 本来何晏霆只是想要捉弄他而已,并不想做什么。 他没注意就被臧海清踹了出去。 何晏霆委屈巴巴的说:“清儿,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吧…你再离开我了…朕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 他看见臧海清并没有理他。 “你打我…”何晏霆再一次可怜兮兮的说。 “别装可怜…”臧海清撇撇嘴。 臧海清说完就拂袖离开,却被何晏霆拽住了衣袖。 “你去哪?”何晏霆问他。 “松开我…”臧海清狠狠地瞪他。 “今夜就当我没来过……” 第45章 春风几许, 杨絮早已纷纷扬升,燕子来来去去的像是有人追赶似的,偏偏料峭寒的人身上发冷。 何晏庭端坐在承明大殿之上, 周围冷冽如山间雪, 底下的百官都跪着不敢抬头。 他轻轻的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便听见有人说了一句:“陛下,东土有乱。” 他眉目微微一抬,他冷冷的看了过去。 他眸子晦暗难辨似乎风摧雨折后的夏晖,他启唇:“说清楚点儿。” “拓跋族的新可汗在边境烧杀抢掠,又并进了许多的边境小族, 壮大到一定程度, 又开始勾结东土。” 东土顾名思义坐落在大启的东边, 本就是个东地小国, 早些年先王在的时候就已经把它给打的服服帖帖的。 何晏庭自然也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大臣们纷纷开口:“东土的禅王好早之前就已经没有了臣服之心, 今下又被拓跋族撩拨,现在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他好以整暇的站起身子看着臣服他的百官,穿堂风呼啸而过, 让人觉得瑟瑟的发寒。 他不禁发问:“那你们呢?” 那些大臣都开始面面相觑。 先王在世的时候,本就奢靡颓废, 大臣们有样学样,也跟着成了一堆废物。 他扫了一下那些大臣。 都几乎成了哑巴了。 他不禁眯起了眼睛,冷笑一声说:“只会给朕倒苦水儿,却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么?” 有一人着白衣,佩青剑, 面庞似明月般皎洁,他的眸子似水底流光。 臧暨笙在无人开口的大殿之上高呼:“臣愿领兵。” 众大臣便你看我,我看他, 最后又都看向了这个少年时便成英雄的大将军。 臧暨笙一如从前般清逸俊朗,他和清儿长相很是相似,但是性格又极为不同。 他继续紧紧的盯着何晏庭说:“在他们还没有开始动手之前,抢占先机,或许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或许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 可是,若是大动干戈的去讨伐拓跋,那暗五的模样被人瞧了去,他和他母妃绞尽脑汁瞒了大半辈子的身世。 就被人知晓了。 他看着臧暨笙灼热的眸子,他却退却了:“容朕思量思量。” 臧暨笙看着何晏庭的背影楞滞在了远处,他没想到他追随多年的兄弟,当了皇帝之后便犹犹豫豫的,丝毫没了当年英勇的模样。 他握紧了拳头便追赶了上去,跟着何暨笙进了偏殿。 风吹薄了何晏庭的衣衫,他似乎比着从前瘦弱了不少。 臧暨笙不解的问:“陛下,为何如此犹豫?” “您从前可不是这样?” 臧暨笙的质问让何晏庭晃了晃神,从前的时候他是怎么样的? 明月穿云下佩剑征伐? 竹林下酒肆对酌几杯? 他恍然的似乎回到了西北征伐的时候,那时候他身边有着一个傻乎乎的小娇妻。 他不再困觉的时候老是因为母亲的惨死而惊醒。 他不会因为暗五的模样而做噩梦。 可是现在。 他是比山间巅雪都更孤寂的陛下。 他轻轻的勾唇笑着:“朕从前?” 他眉目一抬便垂下:“朕从前只是个落魄的皇子,如果不隐忍筹谋,就是别人的刀下鬼、板上鱼肉。” 臧暨笙微微蹙眉,他像是第一天认识眼前的何晏庭那般。 他眼神满是陌生不解。 “但是朕现在是九五至尊,万民之首,朕有万万千千黎民百姓。”他掀开了重重的红帐,像是血色吞没了他的衣衫。 “你打仗惯了,见惯了厮杀拼搏,但是朕只想少些杀戮。” 臧暨笙微微抬起眸子,他轻轻的哂笑了一声。 他第一次轻蔑的笑了。 还是对着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狗屁社稷。 明明是人变了。 何晏庭听到了他的篾笑,他掀开帘子露出他瘦的不成样子的模样:“可这有关社稷安定。” “容朕思量思量。” 何晏庭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思量什么。 他这些日子老梦起他故去的母妃,他像是稚儿想要得到他那个小娇妻的安抚。 偏偏他恨他恨得入骨。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惊弓之鸟,草木皆兵,像是不得安眠的尸体。 怎么登了这皇位之后,没一件顺心胜意的事呢? 臧暨笙声音像是寒江暮雪,他说:“陛下,您的犹豫和八年前我见到的您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您意气风发,哪怕在朝堂上宫廷内被打压,还是不会害怕失败。” 怎么到了今日打一个拓跋,都要瞻前顾后的想良久? “怎么到了今日就是这样的面貌?” 他抬起三秋一般肃杀的眸子:“速战速决难道对黎明百姓不是更有利么?” 半晌,何晏庭才点了点头。 他走到臧暨笙的身旁说:“你说的对。” “其实朕,朕只是害怕输。” 臧暨笙是大启的常胜将军,有他在的战役,几乎就没有输过。 臧暨笙蹙眉侧脸看向何晏庭:“输?我们何时输过?” 何晏庭闭上了眸子,缓缓喘了一口气。 承明殿的偏殿万千红纱被穿堂风吹起,他的发梢也被吹的扬了起来:“拓跋族的新可汗,就是暗五。” 他似白骨青灰一般,面目苍白,他不愿意提起暗五。 无论是在谁的面前。 他都不想提起。 臧暨笙听了之后便凝神想了片刻:“什么?他是拓跋族的可汗?” “不对,若是他是新可汗?那您们俩”他仔细的盯着何晏庭的脸颊。 暗五当初逃跑的时候,他的确看到了暗五的模样,他只当暗五是暗中培养的影卫。 传闻贵族为了在自己的生死关头,通过假死逃生,便用相貌相似的人来顶替他。 后来臧暨笙便没有多讲什么。 但是如今拓跋可汗竟然是暗五,那暗五的来路极其的可疑。 “你是想说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对么?” 臧暨笙点头说:“是。” “我们是兄弟。” 臧暨笙抬起眸子,猛然的说:“什么?” “所以我更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开战,我不能让他的脸在别人面前露出来。” “所以我要让你去杀了他。”何晏庭的眸子冷的像是山巅寒雪,又似冷冽寒江。 “悄无声息的,将他杀死,让他不能再成为我的噩梦。” “还有,若是你看见老十” 窗外一声喜鹊鸣啼,何晏庭轻轻的开了口。 “将他也杀了吧。” “背叛我的人,不需要活的太久。” 臧暨笙再抬起眸子看向何晏庭的时候,他紧紧的握紧了拳头,他和他自幼在西北摸爬滚打,纵然他对清儿的确过于凉薄,但是他是君,而他是臣,他只得还是向他臣服为他征战西北。 最起码,他还算是个明君。 西北的互市造福了万千黎明。 比着先王也是强了几十倍。 他的拳头猛然砸到墙壁上发出了巨响,他几乎是咬着牙才开了口的:“十殿下自八年前就跟着我们出生入死,我怎么能手刃一起奋战的亲兄弟呢?” “你是说我不近人情?”何晏庭着着一身黑色,像极了天空云顶的那抹墨色。 臧暨笙缓缓地后退,他的眼神极其的凌厉:“若是我挡了你的道,陛下是不是也要把我枭首?” 他在质问他的无情。 “你不一样,你是清儿的哥哥。”何晏庭缓缓说。 “难怪清儿假死也要躲你。”臧暨笙只是冷哼了一声,便垂下了眸子。 “你说什么呢?” 臧暨笙眉目轻扬便转过身去了:“陛下,我会为您杀了暗五,但这是我最后一次为您卖命。” “之后我会带着榕膺卸甲归田,当个农夫便可。” “至于清儿,还请您尊重他的心意。” 看着走的果决的臧暨笙的背影,何晏庭缓缓的坐在偏殿的龙椅上。 果然无边孤寂。 “你们一个个的都要离朕远去?” 臧暨笙站在偏殿的门口说:“陛下,万人之巅必定孤寂无边,那是吾等享不了的荣耀。” 何晏庭忍不住怒吼:“连你也,你可是朕唯一信得过的人。” “臣告退。” “下次臣会提着暗五的头来见。” 说完臧暨笙便走了个干脆。 臧暨笙倒是分毫未变,他纵马平原惯了,倒是潇洒。 他勾唇笑了笑:“孤家,寡人。” “好一个孤家寡人呐。” 宫殿内最近肉眼可见的萧条了许多。像是三秋肃杀下的深潭,臧海清觉得自己也很久没有见到何晏庭了。 大概三个月了吧。 他的承明殿香烛常亮,有时候臧海清会站在门外看几许,直到朔风吹动他的薄衣。 何晏庭是一个极其卑劣的人。 但是有时候,他会觉得这样的可恨的人,一定有可怜的地方。 好在他学聪明了。 他收起了他泛滥的慈悲心。 他不是神明,他只是个凡夫俗子而已。 这几日闲来无事他便常来榕膺的住所,因着臧暨笙的缘故,何晏庭便不再让他伺候了,榕膺落了一个清闲。 这几日倒也面色红润,圆滚滚起来,臧海清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榕膺侧躺在楸木塌上团成一团。 臧海清弯了弯眉眼,他笑着说:“榕大哥,最近你怎么圆了许多?” 宝儿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坎子,她走上前摸了摸榕膺的小肚子:“榕叔叔,你小肚子的确圆了许多,比宝儿的都圆。” 榕膺顿时面色红涨了起来:“我” 这熟悉的态度。 臧海清捂紧了惊奇的嘴巴。 他也摸了摸榕膺的肚子,软乎乎的,他说:“榕大哥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我大哥的?” 榕膺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说:“是。” 长安的雨带着秋衣,朔风四起,但是榕膺眉眼都带着笑,看起来像是被他大哥养的很好的样子。 “你们也没天天在一起啊?”臧海清继续惊奇的说着。 听完臧海清的话,榕膺更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颅。 臧海清看见榕膺害羞了之后便也不好意思的说:“不好意思榕大哥,我不是故意说话那么直的。” “我是高兴,太高兴了。” 他搂着小小的宝儿说:“我孩子都有两个了,大哥一个小孩都没有呢。” 风一阵一阵的吹起,臧海清拂袖信步到榕膺身旁,煮茗的香气引来堂前燕,臧海清眼睛眨呀眨呀像个月亮船。 臧海清摸着榕膺的肚子说:“我大哥,他知道吗?” “还不知道。”榕膺垂眸摇了摇头。 臧海清嗔怪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他呢?” 榕膺颇担忧的看着臧海清,近些日子不太平,他们都是能察觉到的。 榕膺忧虑的低头看着自己已经隆起的肚腹:“将军又要去打仗了,此次比着之前更是凶险,随行的将士不过三千,我怕将军分心。” 宫廷内一尾鱼跃出倒春寒的湖面,臧海清托腮看着榕膺,他看着榕膺那双碧波似的眸子,这样的男子怎么不招人心疼呢? “那真是太委屈你了。”臧海清牵起榕膺的羊脂玉一般的手说。 宝儿倒是听懂了,她高兴极了,她高兴的举起手大声的说着:“宝儿要有小弟弟了。” 榕膺和臧海清都被他逗笑了。 “我想有个小妹妹。”榕膺倒是继续垂眸颇温柔的看着自己的肚腹。 “妹妹也好,女孩儿贴心。”臧海清点点头。 要是和宝儿一样标致的小姑娘,那就更招人疼爱了。 现下梅雨时节便是初歇饮一杯春酒的好时节,他抱着宝儿闲逛到杏花前,宫内的竹门半阖着,隐约见苔藓,清风拂岸柳絮,这竹林的好风光果然还是名不虚传的。 就是颇寂寥了些。 宝儿不知想起了什么便摇着臧海清的手腕晃动着:“爹爹,宝儿不想在这里了,这里不好的。” “为什么不好?”臧海清向来对宝儿是极其有耐心的,他蹲下身子问宝儿。 宝儿撅起嘴不高兴的说:“这里没有暗五叔叔,宝儿想暗五叔叔了。” 宝儿自幼便是暗五养大的。 她欢喜极了她的五叔。 宝儿继续摇着臧海清的手腕,她不甘心的问着:“暗五叔叔会来找宝儿么?” “会的。”臧海清只好安抚她。 春末料峭极了,在这竹林丘山处,万千草木卧堂前,有些垄外炊烟一阵一阵的升起,闻起来颇辛涩难忍,又听闻数百百匹骏驹从远处奔来,仰天萧萧长鸣。 宝儿赶紧捂住了口比,她说:“大火?” “爹爹你看到大火了么?” 臧海清微微蹙眉看着眼前顺势弥漫的大火:“大火烧起来了。” 有一宫女抱着财物便匆忙的出逃,有太监看见便问:“怎么回事?” “快跑,快跑,拓跋可汗进了宫了。”宫女着急忙慌的喊着。 宫女甩开太监的胳膊便说:“不跑等死啊?” 青鲤一尾一尾的跳出水面,火烧轻挼草蕊,越发的闷热难忍,臧海清念念的说:“拓跋可汗” 拓拔可汗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便听见有人骑着白驹从火中奔来,臧海清转过身就看见何晏霆如玉一般的面庞。 他说:“上来。” 雨渐渐的滴落下来了,顿时水烟袅袅在檐下浮游,竹林的路是长长的,他沉默着站在潇潇雨中,面色像是朝露待日,又似至月如钩。 他眉目轻轻的一抬,朝着臧海清伸出了手:“别发呆。” 臧海清愣住了,像极了多年前他在西北征战的时候,他也曾给他伸出这一只手。 “上来清儿,我再说一次。” 他真是天生的王,他周身冷冽似寒山凝碧,又似云海绵延万里,他身后是滚滚浓烟,都被他出挑的容颜衬得像极了云烟升起。 臧海清心想,何晏霆的模样的确上乘。 要不是他这一张脸,当年他傻乎乎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心甘情愿的。 臧海清踩着马镫上了马,他抱着宝儿,而何晏霆搂着他。 臧海清嘴上不饶人,他侧脸对何晏霆说:“你这个皇帝要被人篡位了么?” “这有什么稀奇的?”何晏霆舒了眉头, 又似南风润了他的黑眸,他似乎不以为意的说。 “不稀奇,就是上次离你篡权的时候也不过五年。”臧海清唇红似红樱桃一般。 旧事阑珊,不禁细数。 岁月年年,不堪回首。 何晏霆凝神沉思便说:“确实五年了。” 清风拂杨柳,臧海清被何晏霆搂在怀里的时候,他还觉得不自在,他们很久没有那么亲近过了。 他自回宫以来便有意无意的回避着何晏霆。 生怕自己又心软。 臧海清侧脸问何晏霆:“斐儿呢?” “榕膺带着出宫了。” 在岸边水谷,天色渐渐向晚,呈现出好看的沉靛蓝,他们骑着白马奔驰,身后两边水岸波光似锦缎,一阵一阵的江风微拂何晏霆和臧海清的素罗衫。 何晏霆低下头轻轻的嗅着臧海清的芙蓉香。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偷得一丝芙蓉香,而不被排斥。 那些穿着奇装异服的将士便从他们身后追赶着,想来那便是拓拔族人了。 那些人高呼着:“来人,他们逃走了,西北方向。” 第46章 听到了那些拓拔族人的声音之后, 何晏霆便骑得更加的快了,在这空谷山风弥起,寂静无声处, 有一丝斜阳照射到何晏霆和臧海清的身上。 枝头的云雀不知道人间忧愁, 依旧叽叽喳喳的闹着,雨打芭蕉的声音渐行渐远。 白马踏着绵绵风沙,万千红叶飘零而下,残霞裹着一丝微光透过云彩照在何晏霆的侧面,他紧紧的抱住怀里的臧海清,他低头在他的耳边狠狠的说:“抓紧缰绳。” 兴许是风沙太大迷了眼睛, 或许又是这个男人温热的呼吸让他乱了心神, 臧海清再一次的心脏若小鹿般乱撞, 他无法克制的恨自己的无能。 为何又要心软? 他不得不咬紧牙根:“占便宜的时候你可从来不会错过。” 身后的马蹄声阵阵像是打鼓似的环绕在他们的周围, 何晏霆并没有揶揄他的小心思, 他只是贪恋的亲了亲臧海清的侧边,便小声的说:“搂紧我的腰。” 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 是一种何晏霆从未给他的安全感。 其实他想要的东西也不是很多,他想要的不过是相公能够对他有几分赤诚和炽热罢了。 他怎么要的算多了呢? 明明很少的。 身后的拓拔人分成几队骑着马前来追, 天边像极了落枫一般染红了晚霞,黄昏渐渐向晚, 归鸦一声一声啼鸣。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在马上高呼:“来人,追。” 臧海清的确是是害怕的,他这些年虽然养在山谷间,但也是被暗五娇生惯养着, 哪里再一次见到这阵仗,原来这骑马打仗、篡权夺位可真是能要了命的,月色之下, 一片氤氲之中,何晏霆似乎成了他唯一的庇荫之处。 他手心充满了汗,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勾住了何晏霆的前衫,男人饱满滚烫的胸膛和他紧紧相贴。 身后烽火一片一片的扬起,一片喊杀声,他们似乎无处可藏。 倒是真的像极了五年前他们被逼着逃命的时候。 不知从何时起,有一快马奔驰而来,经过何晏霆的一侧,白色的光影晃了一下臧海清的眼睛,他忍不住的揉了揉眼睛,再睁眼睛的时候便看见何晏霆的胸膛后被这铁骑插入了一把尖刀,何晏霆咬紧牙小声的骂了一句:“操” 月色像是醉了一般,洒下的光斑也是绰约不可见,晦暗一片,何晏霆被惹恼了,他反手便拽住了旁边铁骑的臂膀,铁骑挣扎的时候被他拧断了脖颈,倒在了地上,臧海清还是呆呆愣愣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对面死不瞑目的铁骑。 直到何晏霆漫无血色的捂住自己的胸膛,从他的指缝间流出越来越多的血渍,臧海清声音都哑了几分:“你怎么了?” 他依旧沉默着如寒山,他一骑踏沙入了山林,直到将后面的敌人甩开了才缓缓的喘了一口气。 何晏霆紧紧的皱眉,他疼的要命,但他还是咬着后槽牙忍着。 臧海清看见何晏霆的样子便知道他受伤了,他小心翼翼的问:“你受伤了?” 何晏霆面色惨白,没有说一个字。 他怎么敢不搏命,这可是他的妻儿。 风过芙蓉,臧海清的脖颈处飘来了一缕淡淡的清香,何晏霆再也忍不住的嗅着,他受伤的胸膛疼的要命,他也委屈的要命,他的小妻子这五年再也没给过他一丝一丝的香津。 下了马还未等臧海清站稳,他像是久不见光的囚犯陡然间走向了白昼,他不顾一切的搂紧自己的小妻子:“这些年,为什么不要我了,我真的很疼。“ 他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自己流血的胸膛痛,还是这些年委屈不得诉说的心脏痛。 他胸膛不停的流着血,他疼的要命,臧海清的香津给了他唯一的慰藉。 他喑哑着嗓子对着臧海清说:“我给千座山都建了佛堂,我一座一座的爬上山,我虔诚的不能再虔诚了,我从来不肯退却,可怎么你那么狠心,怎么对我一直退却不肯相认,任我以为你死了,让我这五年苦的不能再苦。” 他们都困在小小的天地之间,彼此都觉得自己为难极了,委屈极了。 臧海清微微抬起眸子,他也委屈极了:“你还委屈上了?你是个孽畜,你对我有几分好?你何时对我说过真话?还骗了我当了你的妻子。” 何晏霆听到臧海清的哭诉便怜惜极了,他拈花一般拭去臧海清眼眶的泪:“臧海清我只说一遍,你是我的妻,也只你配当我的妻。 第47章 潇潇烟雨几乎蒙了人的眼眸, 臧海清察觉到何晏霆身上有一处濡湿,随即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道,他抬头便着急的问何晏霆:“你受伤了。” 寒风一阵一阵吹来, 臧海清缩着身子抱紧了何晏霆, 何晏霆轻轻的蹭了蹭臧海清的脖颈,他轻轻的拍了拍臧海清:“我没事儿。” 突然听到了轻轻的脚踩枯枝的声音,何晏霆下意识的护着了臧海清:“嘘。” 暗夜里有绿蜡般眼眸的光闪烁,随即便有狼啸传来,几只雄壮的狼慢慢的靠近他们,何晏霆护着臧海清和宝儿退后:“小心。” “爹爹, 有狼。”宝儿吓得直哆嗦, 她紧紧的拽着臧海清的衣角, 臧海清只能轻轻的哄着她。 何晏霆四处环顾,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便是得护着他的清儿和宝儿,他早前狩猎的时候便习得射御之术,这些狼群一类极其怕热, 他迅速的低下头找可以点燃的东西,他对臧海清说:“清儿不怕, 咱们点燃火把,他们畏光畏热。” 还没等何晏霆点燃起草料,几只野狼便又缓缓向前,偌大的地方几乎要被它们占领了,臧海清和何晏霆只得护着宝儿退后。 何晏霆拔出他的剑用力挥舞着呵退那些狼群, 他怒呼:“别过来!” 宝儿吓得缩在臧海清怀里,臧海清摸着宝儿脑袋轻轻哄着:“宝儿别怕。” “操他么的,滚开。”何晏霆捂着受伤的地方, 另一只手挥舞着刀剑不让野狼靠近,臧海清能听到何晏霆浓重的喘息声,他伤的太重了,臧海清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何晏霆,他以前是知道何晏霆带兵打仗的,总觉得刀剑无眼,但毕竟没有亲眼所见,还是不知道里面的凶险。 这次他见到了浑身是血的何晏霆,方知险恶。 何晏霆剑眉轻敛,他微蹙着眉头看着又几只野狼前来:“怎么越来越多?” 何晏霆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他对臧海清说:“野狼兴许是闻到了我的血腥味才发狂的。” “清儿,你走吧。” 臧海清抬起眸子使劲摇头:“你在说什么胡话?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走掉?眼睁睁的看着你这个大活人死掉么?” “我发现你的记性真的很差。”何晏霆轻轻笑一声。 何晏霆的眉宇之间凝重的像是一层霜:“你忘记是我喜欢你大哥又惦记着你,还让你怀孕了么?当时我对你不管不顾的,你都忘记了?” 臧海清真觉得如黄粱一梦一般,他那时是个蠢笨的孕夫。 何晏霆想到自己做的混账事都想给自己一巴掌,但他不得不再一次提起:“我欺负你是个傻子,把你玩弄的团团转,我觉得你真是愚蠢,怎么会有那么愚蠢的人?” 他那时蠢笨的脑袋带着一颗赤诚的心朝着何晏霆走来,可何晏霆看不上。 “你都忘记了么?” 他卑微的爱着一个不爱他的男人。 “这样卑劣的我,你都要救么?”何晏霆燃起火把塞给臧海清,将臧海清和宝儿推向了出口,他吹着口哨便吸引了狼群的目光。 似乎以前,他也做过这样的抉择。 “你忘记当初你救了我之后,发生了什么了?” 臧海清楞楞的拿着火把,抱着宝儿。 反应过来之后,看见何晏霆吸引了所有野狼的注意,他便抱着宝儿拼命地跑了出去,他脑子嗡嗡的,他心脏疼的酸涩如青梅。 差点忘了。 他做了和之前不一样的选择。 他大哥簪礼的时候,他误认为何晏霆是暗五,看见满身是血的何晏霆,他下意识的脱掉自己的外衫给他换上。 而他换上了何晏霆的外衫。 身边的丫鬟荷月担忧的问:“公子你穿上他的衣服会不会引来祸端?” “那是暗五,自然要救的。”臧海清摇摇头对荷月说。 第48章 那年不知怎么了, 在大哥簪礼临近的时候,万万千千策马奔城而来的异族人像是毒蛇一般盘踞在阴暗之处,皇城里的守卫加了一倍又一倍, 但夜色寂寥中羌笛声隐隐约约起了又起, 未曾消减半分。 荷月略带担忧的看着藏海清:“少爷,您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向老爷、大少爷交代?” 藏海清微微蹙眉,他的眸子略藏了几簇星辉:“无妨,我心中有数。” 藏海清小心翼翼的闻到了带血衣衫上的白山茶的余味,他有些迟疑,暗五的味道他向来没有闻得那么仔细过, 细察只觉得有些古怪, 这衣衫上除了血腥腥甜的味道, 还多了几分鲁莽的辛香。 他只当自己闻错了。 后来他只记得烟雨蒙蒙间有数百上千的异族人, 他们挑灯宛如毒蛇般潮涌而来, 藏海清觉得自己像是误入陷阱的猎物,在等着捕猎者一步一步的蚕食,他身上的血衣上的血渍早已沾染了他的味道, 如绯红的芙蓉在万千挑灯毒蛇中等待花瓣掉落。 可能过于恐惧,手无缚鸡之力的他看着那些异族人举着镰刀而来, 他尝试逃脱,但是落入陷阱的他怎么逃的掉?异族人在寒月下刺向他的胸膛。 “死了么?”拓跋可汗那美艳如神的模样,在寒月中更显得比秋月更加动人,他不疾不徐的走来。 他看见眼前一动不动被打的遍体鳞伤的男人说:“不愧我大费周折的安排这一场场戏。” 他蹲下身子捧起了男人的脸:“你死了,我的大计就成了, 我就能倾吞了这个中原大地。” 那些异族人在用拓跋族的语言庆祝一个男人的死亡。 但看清了男人脸庞的拓跋可汗突然间怒不可遏的高声咒骂:“该死,怎么不是他?” “人呢?”他指着那群挑灯的异族人。 一袭朗朗月白长袍的暗五不再带着他的面纱而来,他脸颊上的红痣让人流连不忍移开目光。 他眸子向来波澜不起, 但是此时此刻多了腾腾杀气,他微微挑起眉问着拓跋可汗:“你杀了他?” “你杀了我的小公子?” 拓跋可汗那么矜傲的人怎么忍得了别人这样的质问? 暗五扫了一下藏海清苍白无息的样子,他的眸子越来越冷,如山巅雪冷的让人畏惧,他拿起刀扛在自己的肩头,缓缓走到拓跋可汗的面前,突然将刀抵在他的脖间,拓跋可汗忍无可忍:“你疯了么暗五?怎么能用刀指着我?” “我是你的可汗。” 暗五扬起头颅望着秋月一轮白淡无辉,他眸子亦如死色:“可是你伤了我的公子。” “你确定要继续动手?你的母妃,你不怕伤着她了么?” “你答应过我,不伤她一根汗毛的。”暗五笑了笑。 “作为王,你要学会反悔。”拓跋可汗不甘示弱的和暗五对视。 暗五摇摇头:“可我不是王,我只是个暗卫。” 拓跋可汗惯会蛊惑旁人,他漾起一抹轻蔑的笑:“我能让你做王。” 他又说:“同样是她生的孩子,为什么何晏庭能有资格,为什么你没有?” 暗五的刀又近了半分,他声音喑哑:“你是个奸佞之人。” “可我是你的恩人,是我在乱坟岗子救了你。” “我恨你,是你让我一生都陷于噩梦之中,惶惶不可终日。”暗五叹了一口气。 暗五恨自己像条可怜的狗,无人爱抚,好不容易见到了藏海清,有了自己小少爷,偏偏自己又保护不了。 他是母亲认为的孽种、怪物、噩梦 他是父亲手中的棋子、玩物、听话的狗 他是哥哥那个充满恶意的坏人 所有人都不爱暗五,他自己也不爱。 那又怎么样,不是他要当暗五的,又不是他要这样活着的。 第49章 拓拔可汗他眉眼如雨廊下的清风, 微微抬起眼的时候便让人心浮云边,拓拔一族长得都是妖艳动人,他微微侧身看着在远处的女人, 女人像往常一样如神明般淡漠清冷, 拓拔可汗心里起了玩味,他微微眯起了眼审视这个女人: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让人一眼就忘不掉,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念念不忘?小姐,你真的让我念念不忘许久了。” 女人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她面似银月, 眸子泛粽, 眉头蹙着总有一股子浓稠怨恨化不开, 她身上总有着水乡桂花的味道。 让人难忘, 拓拔可汗贪恋的闻了几许。 女人依旧不愿对他多说几句话, 她的唇紧紧的抿着,拓拔可汗当初只是一时起了歹意,没想到这个女人还给他生了这么一对儿俊逸的好儿子, 他笑了笑说:“当初我便是唤你小姐,你抬眼的那个瞬间我永远忘不掉。” 女人倏忽间抬了眸子, 她如梅雨初歇般清冷难以接近,她眸子少了年少时的纯真,多了几分淡漠和恨意。 拓拔可汗真是看不够了。 他越过暗五向女人走去:“你生来就该是我的女人。” “每时每刻都是如此。” “混蛋。”女人只是动了动唇瓣,神色更加的冷了几分。 “我是个混蛋,但是我爱你。” 拓拔可汗奇异的占有欲再次占据了他的心脏, 他要这广阔国土,他要这清冷女人,他要她生的儿子。 都像狗一样粘着他, 等待他的垂怜。 他们族人生来就是如此妖异。 他又说:“爱你给我生的孩子们。” 女人的鬓边不知为了竟然也染上了春雪,她似乎瘦的也若水烟般浮然,她的声音像极了细细夜雨敲青瓦 ,她冷冷的看了几眼眼前的男人:“你的爱让我觉得恶心。” 女人拿着匕首就不管不顾的朝他跑来,暗五大喊一声:“不要。” 她怎么能不恨? 可她一个妇人家怎么打得过壮汉,更不用说眼前这个拓跋族人最为杰出的可汗,她的手腕还未完全挨着可汗的时候就被他紧紧的攥着,他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来制裁着眼前的女人。 女人疼的止不住的低泣起来:“当年你掳走了我,对我百般凌辱,如今又要害我和我的儿子,你真的没有心吗?” 可汗笑了笑,他心中并没有 起多少波澜,他可笑女人的弱小,不值得他怜悯,他转过身对暗五说:“暗五,她就是那个把你弃在乱坟岗子的母亲。” 女人那银月似的芙蓉貌让人移不开眼睛,她叹了一口气说: “我背负着罪孽活到了现在,我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了,我恨我自己,我活在慌张惊惧当中,念佛能够消弭的宿罪,可我还是觉得痛苦。” “是他让我那么痛苦的。”她抬眼紧紧的瞪着可汗。 她眸子里都是哀求,她对暗五说:“求你杀了他。” 暗五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 她脆弱极了如小鹿一般。 拓拔可汗不屑的说:“暗五,我能给你无上权力,只要你能听我的话。” “你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女人大叫起来。 拓拔可汗未理那个女人,他只是如怪物般在暗五旁边引诱着他: “可就算我死了,你也好受不了,你要记得,何宴庭他还活着,只要他活着,你就好受不了。” 暗五听到了何晏霆这三个字,蓦地有些烦躁,这个男人和他只能活一个吗? 暗五又盯紧了眼前的拓拔可汗:“也许是我和他本不该存活,但你更不该活着。” 他杀了他的小公子。 他把满身罪孽的他救活了。 他又把他当成棋子送进了火坑。 他的满身功夫都是拓拔可汗教的,他太知道男人的弱点,拓拔可汗的心脏就是他最大的弱点,他力大无比,妖艳动人,偏偏心脏长在了右侧,他曾不经意间对暗五说过。 暗五记下来了。 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就这样捅进了他的胸膛,他满眼的惊惧。 原来他怕死。 那些拓拔族人都拿着寒刀如蛇般朝他涌来,他拔出了插在拓拔可汗心脏的匕首扔在了地上,拓拔族人恨意将他淹没,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被折磨,他们将他和拓拔可汗的尸体捆在一起,像是一个祭祀仪式。 而那个女人只是呆愣楞的看着这一切,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她想到了初次见到暗五的时候,她恨他为什么活了下来,可是又是庆幸他活了下来,她希望他隐姓埋名的好好的活着,有些母子本就是陌生人不是么? 但是彼此都能好好活着不是么? 她看到了那双和何晏霆一样的眸子,那是和何晏霆一样都是她的儿子,她忍不住的站起身就要追上去就要抢暗五回来。 “来人,就是这里有刺客。”偏偏一声响亮的声音响起。 “娘娘。”何宸惺匆匆跑来,他满眼焦急。 何宸惺说:“娘娘别急,我会救暗五回来的。” “十殿下,你都听到了么?”女人面色冷了下来。 【终章】 第50章 春风仍未过, 女人的眸子执拗的清亮,她紧紧的盯着何宸惺,她死死的攥着何宸惺的手腕: “听到了么?” 何宸惺手腕被她捏的发痛…但还是不住的点头… “帮我守住这个秘密好么?”女人最后几乎接近哀求, 她哀求别人不要告发她, 不要告发她的孩子。 她一直以为被人揭露这种丑事,自己会无法面对自己的羞耻往事,但她内心最恐惧的还是她不想让她一双儿子去死。 明明她恨得要命的孽子。 女人眼睛像是蒙了一层薄雾,她竟然心脏痛的要落泪了:“你三哥和暗五都是好孩子,你也是好孩子。” “看在我养育你一场的份上。” “好。”何宸惺坚定的点头。 而在多年后的今天,何晏霆被暗五围猎进狭窄的古道, 周身都是狼群和大军的踏踏马蹄声, 何晏霆看着眼前的臧海清不禁轻声细语, 他说狠话的时候都不舍的在让臧海清害怕了。 “你救了我, 还因此变傻了, 而我却恩将仇报,认错了人,报错了恩。”何晏霆垂下眸子。 “清儿, 你该恨我。” “走。”臧海清不死心的想要将何晏霆搀扶起来。 可是他偏偏是柔弱的书生,怎么都扶不起来他的相公。 臧海清眸子略过一丝不可察的痛苦, 若是他和臧暨笙一般威武强壮,他自然能保护何晏霆了,他轻声说:“何宴庭,你撑住,我去唤人来。” 何晏霆面色苍白, 只得点头。 待臧海清走远后才笑着说: “傻子,走远点。” 我只会带给你痛苦。 便毫不留念的点燃了火烛,一场大的火光陡然升起, 照的他脸庞如秋霞般苍凉。 宝儿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扭着小脑袋向后看去,突然惊呼一声: “爹爹,大火起来了。” “走远点儿。”何晏霆看着火光不住地说。 “爹爹,他这个坏蛋会不会死掉了?”宝儿吓得发抖紧紧依偎着臧海清。 “宝儿,他不是坏蛋,他是你父亲。”臧海清心脏疼的要立刻倒地,他蹲下身抱着宝儿,心脏酸疼的难以平抚。 臧海清明白一定是何晏霆点燃了大火,他是多么骄傲的帝王,不远拖累妻儿,不愿落在敌人手里凌辱。 “父亲?”宝儿抬眸,小小的脸庞像极了何晏霆的样子。 “对,他是你的父亲。”臧海清点了点头,脸颊上都是谷雨般的泪。 “那我们就这么走么?” “爹爹你怎么不说话?” “宝儿,他用命救我们,我们不走不就辜负了他了么。”臧海清摸了摸宝儿的小脑袋。 那年他们初见,他懵懂的一无所知,怎么就爱上了这个披着羊皮的狼,现在一切一切的都有了答案。 万千春意盎然,莺飞草长漫绿,爱意本就无法衡量。 天光被火烛染上了红霞,臧海清拖着宝儿一步一步的走着。 自私自利的坏蛋,竟然就这么抛弃他先要投胎,他定是追到阴曹地府也要把他找回来。 “何晏霆,抬起头来。”满地都是雨打湿了的春泥,“你还是落在我手里了。” 暗五微微眯起眼睛,他不再带着面纱,他可以自由的裸露那颗他生来就带着原罪的红痣。 他和他的族人在一起时,才不会格格不入,那是他们荣耀的象征。 暗五打量着何晏霆:“瞧瞧你现在狼狈至极的模样,跟条狗一样。” “每次见你,你都会变得不像是你了。”何晏霆冷笑几分如寒烈的皑皑白雪。 “不,你变得越来越像你了。”何晏霆又紧紧的盯着暗五,“你和拓拔可汗一样的妖异凶烈,你像条毒蛇一样潜藏在暗处,想要对我一击毙命。” 暗五穿着拓拔可汗宽大的衣袍,他和前任拓拔可汗一样,都是美艳魅惑的妖物,他像毒蛇一般吐着信子,环伺周围的阴冷。 “你错了…我的陛下……我应该是最后这样喊你…你像条狗一样匍匐在我的脚下…却依然高高在上…幻想着我的恶劣我的凶残才会让你变得如此下场…”暗五一步一步的走近何晏霆。 “你应该承认你向来不如我…” “你比我少了一颗能被人认出的痣…只是运气好了那么一点点…被那个女人选择了而已…”暗五拿着匕首指着何晏霆的喉咙。 很早很早之前,何晏霆已经意识到了拓拔可汗的真正的意图。 若是他们的目的只是争霸中原,那就果断的把一无所知的且未有防备的他杀了不好么?为什么多此一举的告诉他呢? 只是当局者迷。 “你我之间没有赢家的,暗五。”何晏霆叹了一口气。 “闭嘴!不许叫我暗五!”暗五眸子都是愤怒的血丝,他怒不可遏的走上前来,紧紧的掐着何晏霆的脖颈。 “不许叫我暗五!”何晏霆喘不来气。 “我说过了不许…”暗五眸子冷了下去。 何晏霆苦笑一声。 何晏霆忍着痛说:“你知道当初我为何那么多人中选中你来当我的暗卫么?我想着我在京城最华贵之处,无母妃疼爱无父皇庇佑,纵有兄弟们也不错。我将你们这些暗卫养的不好吗?你问问暗七暗九,我何尝亏待过你们?” 你们的确是我的兄弟。 未有山移水落,你们永远是我的兄弟。 但我不知道我们的身世如此不堪。 “若是这个秘密隐藏,你便是一直是我身边的暗五。”何晏霆苦笑。 若是不落入拓拔可汗的圈套,他们本不必如此。 拓拔可汗本意就是要他们三人为他献祭痛苦,永远这样可怜悲哀的挣扎,没有出口,在原罪中浸泡。 “瞧瞧你这个模样…自私自利…凭什么我要躲在暗处?”暗五气的发笑。 “何晏霆,我从那个女人死之后,无时无刻不想着让你对我匍匐称臣,你们带给我的苦痛远不止如此。” “来人,放箭。臧暨笙大呼。”暗五听到了臧暨笙的声音,他的眸子变得阴狠,原来这家伙没死。 “妈了个巴子,你真当你在西北能将我臧暨笙轻易杀死么?”臧暨笙一身红衣烈烈,果然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 “我自然知道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不会轻易死,你看这是谁?”暗五冷笑几声。 红瓦黑砖的城楼上有一柔弱男子被人绑着推了出来,他已经肚腹溜圆,看起来月份不小了。 “不要管我,阿笙。”榕膺看着他的大将军,他舍不得拖他后腿,他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人呢,他饱读诗书都形容不出来这么好的男人。 清风霁月,光明磊落。 臧暨笙不错眼的看着他的妻子,目光终究还是停留在了他的肚腹,他在想他的妻子独自孕育生命,是不是累的会夜半哭泣,没有他的香味安抚,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孕期的小夫君怎么能熬过来的。 “暗五,我讨厌别人拿榕膺来威胁我。”臧暨笙紧紧的盯着眼前的暗五。 他一声令下,万千黑箭从四面八方射来,他作为大将军从来没有如此后怕过,他在拿他的妻儿赌一场战事。 榕膺身后的士兵都被臧暨笙的士兵捅死,直到小孕夫被解救下来,臧暨笙才移开了眼眸。 “……”一把箭直直的朝着暗五的心脏射去。 一个黑影窜了出来推倒了暗五,那是一箭穿胸的血渍,喷涌的哪里都是,何宸惺倒下的时候他紧紧的抱着暗五:“暗五,暗五,我的暗五。” “老十?!!”何晏霆看见何宸惺倒下的时候,也不住地惊呼。 他的十弟,也倒在了他的面前。 “你怎么回来了?”暗五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察觉到了心脏酸涩的痛楚。 “暗五这是他们的局,臧暨笙在西北假死,已经往东阻击了来驰援的东土禅王的大军,他们设计将我们引到了宫内,这里到处是他们的弓箭手。你我逃不掉了,我们的西北大军和他们外围厮杀伤亡惨重。”何宸惺已经没了力气。 “果真我就是该这潦草荒谬的收尾么?” 春下梨花开的抖擞,却还是被风吹落如雪。 “何晏霆,你有个为你筹谋拼命的好兄弟。”暗五不甘心的看着何晏霆。 “果然你的运气永远比我好一点。” 暗五握着匕首捅进何晏霆的左心,臧暨笙射出一道箭穿过暗五的左手,臧暨笙大喊: “住手,暗五!” “可是我怎么也也不甘心,那我们一起死如何?”那把匕首穿透了何晏霆的左心。 “……”何晏霆死死的拽着暗五的手腕。这人明明可以穿透他真正的心脏的。 “你看吧,我明知道我们拓拔人心脏都长在右边,可我偏偏只愿意刺进你的左心。” 我不适合做刺客、帝王,我觉得我也不适合做暗五。 那我该是谁呢? “春日好长啊,日头也大,偏偏莺飞草长从来不欢喜我,可我明明,明明是春日里出生的。”暗五的手被臧暨笙的箭给穿透,他索性躺在了这冰凉的土地上。 我和你一样,出生在春日里,偏偏只能躲在暗处当你的影子。 我的不甘心,都变成了我的妄想。 春日妄想。 我的妄想。 我不过是想光明正大的走进春昼而已。 暗五闭上了眼睛。 风追着柳絮,宫内已经没了当初骚乱的模样,臧海清带着宝儿回了宫,他冲到何晏霆的宫中,确认何晏霆无碍之后才不快的坐在何晏霆的身边。 “暗五死了吗?”臧海清问。 何晏霆垂下了眸子。 “何晏霆你怎么敢杀了他?”臧海清气的跳了起来。 “他未死,我这次不拦你见他。”何晏霆叹了一口气说。 “你去吧。” 在废弃的妃子宫殿里,暗五被关在了一间只有一把琴的屋子里,他知道这是他母亲的宫殿,原来他的母亲如此清苦不受宠的生活着。 如冷宫一般的宫殿。 “暗五?”臧海清轻轻的走进屋内,唤着他。 “小公子。”暗五苦笑一声。 “何晏霆不会把你处死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他把你杀了。”臧海清走近暗五,他抬起眸子悲伤的看着暗五。 “可是死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不是么?”暗五闭上了眼眸。 “我都听何晏霆说了,你们的身世…” 臧海清摇着暗五的肩膀,他坚定的说: “你们不觉得拓拔可汗的本意其实就是让你们落入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陷阱中吗?何晏霆害怕被替代被发现,而你陷入了不甘心和嫉妒。” 他不许他的暗五堕落。 “你们本就是你们自己。” “我觉得拓拔可汗最终的目的,就不是让你取代何晏霆,而是告诉你你可以取代,告诉何晏霆他会被取代,让你们自相残杀,成为残忍的猎物,和你们的母妃一样,可怜懦弱悲惨的命运不停的轮回。” “我想何晏霆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不肯杀你。”臧海清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暗五。 这个如影子一般的男人,怎么突然就哭了起来。 “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暗五大喊着。 “暗五,走出来吧,去当你的拓拔可汗,何晏霆说永远和西北互市,万千黎明间不再有杀戮。”臧海清也酸涩的要命,他也不住的流泪。 “来不及了…”暗五不住的摇头。 “母妃死了,何宸惺也死了…” “我无处可去了…” 春好长,月也好高,暗五再一次看清了他的小公子,臧海清杏眼微闪如当初初遇一般: “他没死,何晏霆都把你救活了,自然不会让十殿下也死去…” “他在哪?”暗五握着臧海清的手腕。 他一直是别人的影子,躲在阴暗处去觊觎去嫉妒去爱恋,可竟然有人如密不通风的墙包围了他的心,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对何宸惺的爱意。 臧海清摸着暗五的脑袋: “他醒来之后,何晏霆告诉他你也死了,这也是何晏霆的恶趣味吧,十殿下心如死灰哭求着何晏霆说他要留在拓拔族,他说他在那里曾与你成婚,按照拓拔习俗,他要为你守寡直到死去……” “蠢货,怎么和我一样被何晏霆骗…” “……”臧海清点点头,臭何晏霆,大坏蛋。 “何晏霆确实很可恶…不然当初我也不会逃跑了…”臧海清很认可。 一身白衣的暗五朝着臧海清在月下挥别,臧海清第一次见他穿着白衫,暗五自清朗如当初少年:“何宸惺说我穿黑色显老,还说不让我像影子一样只喜欢黑色,他说我有选择别的颜色的能力与权利。” 臧海清用力的点头:“自然的,去过好日子吧。” 月下柳叶弯弯,还有燕子在屋檐下叽叽喳喳不停,臧海清小心翼翼的推开何晏霆的房门,蹑手蹑脚的踏进屋子。 下一刻就被何晏霆抱个满怀。 何晏霆紧紧的嗅着他脖颈的芙蓉香津:“你还知道回来?” “谢谢你救了暗五和十殿下…”臧海清低声说。 “纵然你知道他们永远是你的心腹大患…你还是将他们放走了…” “他放下纵然是好,不放下也罢,我和他再斗个百来个回合,我自然也不会输…”何晏霆摩挲着臧海清的脸颊。 “臧海清…” “???”臧海清抬起眸子看着何晏霆。 “你能答应我…” “不要让我再成为孤家寡人好吗?”何晏霆吻上了臧海清的唇瓣。 “好…”臧海清眨了眨眸子。 春月高照,爱意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