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档式恋爱游戏》 1、离开 临近冬日，暖阳微曦。 横滨这座城市似乎也在为凛冽风声的来临做准备，树林间人影稀疏，除了鸟雀偶尔的惊鸣已经再无别的生息。 冬日……会有雪吗？即使是不爱出门的费佳应该也会有想要出去的欲望吧。 那么他可以趁机和费佳在雪色中交换一个吻。 费佳很少主动亲吻他，但长谷川沢介喜欢这样亲密无间的行为……当然还有拥抱。恋人单薄的身体使他具备一种与他灵魂不相符的脆弱感，他安静地躺着沢介怀里的时候常常给他一种错觉—— 费佳他好像，很依恋我呢。 他离不开我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的真是太好了。 长谷川沢介一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他在等人。 等待着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到来。 一天没亮的手机屏幕忽然闪了闪。 “喂喂沢介，你在看什么？” 一个半透明的可爱小正太凑到长谷川沢介身边，踮起脚尖毫无礼貌可言地扒住长谷川沢介的手臂，试图偷窥他手机上的内容。 外表温柔而精致的青年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有些散漫。 “是费佳啦费佳！啊…零，不是说好了不许窥探我的隐私吗！” 长谷川沢介揉揉额心，然后不疾不徐地将白皙的手指搭在屏幕上，好巧不巧地挡住了短信的内容，隔绝了零探究的视线。 还剩不到一分钟。 但是，想见费佳已经想到要疯了。 认识以来唯一一次离开恋人一整天，他的心仿若有数万只蚂蚁在爬。 ［信息］ 发送人：费佳 收件人：长谷川沢介 内容：雨夜似乎总是会带来不好的事情，但比起即将到来的黎明，状如豺狼者暗中叫嚣。我想，是时候该做出些牺牲了。（三分钟前）（已读） 那么，请您稍做等候。（两分钟前）（已读） 什么嘛，谈了这么久的恋爱费佳还是这么抽象嘛！虽然他们确实有默契到他消息一发出来沢介就瞬间领悟的地步啦。 总之！是要来找他对峙吧…>:-< 啊…这样说来费佳他…绝对生气了啊…… 长谷川懊恼地揉了揉起额前零落的碎发，那双如黑曜石般沉寂着千年岁月般碎金光芒的双眼瞪大，他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恼的表情。 就算是要“被对方放弃”了，但果然还是舍不得让费佳哭啊。 费佳要是哭了的话，他还怎么舍得走啊！就算……就算现在的情况好像是非走不可，但是他一定很快就会回来找费佳的。 零看着他的表情了然地撇了撇嘴，“沢介你个大白痴，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哭的嘛，从遇见他到昨天，你已经存档十几次了才勉强拿下他对吧？他的心计有多深你明明自己知道啦……总之陀思妥耶夫斯基才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哭！” “还有！笨蛋沢介明明才是要因为＇欺骗背叛＇而被定罪处死的人吧！” “而且而且，再说再说，能这么迅速地找到沢介，零大人就说嘛！他果然在沢介身上装了定位仪！但是不知道有没有窃听器……”“当然有也没关系啦，毕竟我和沢介的交流是不会被这个世界的设备「记录」下来的嘛。” 长谷川沢介对此不置可否。 但是他并没有流露出震惊的神色，反倒是有种意料之中的愉悦。 ……啧，差点就忘记了，一直以来沢介不仅不介意这种变态行为甚至还相当配合呢。 零忍不住瘪嘴。 小正太零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突然眼前投下了一片阴影，他抬头，那个面色苍白眼底一片深沉的男人出现在他眼前—— 陀思妥耶夫斯基。 沢介的费佳～ 零砸吧砸吧嘴，看好戏般的把目光投向长谷川沢介。 长谷川沢介目光犹如实质般钉在陀思脸上，一如既往地从他那双绀红色的眼睛开始，再到有点重的黑眼圈，高挺的鼻梁，毫无血色的嘴唇。 他们的对视很平静，没有擦出半□□味。 陀思微微有些凌乱的半长黑发被风吹起来，他的头发有些太长了，但是很漂亮，尤其是在他静静地看着长谷川，一言不发的时候。 长谷川沢介一直很喜欢这样的感觉，这样被注视的感觉，但此刻费佳的眼神并不是他所期待的那般眷恋。 他知道费佳是能言善辩的，而且很擅长控制他人的心理。于是他看到费佳抿着唇，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早安，沢介。” 如同寒暄一般。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他一定会很开心地步履轻盈地走到费佳身边，装作若无其事地抱住他纤细的腰身，把头埋在他的颈侧汲取着对方的呼吸不想起来。 啊，当然，他知道这是在他已经濒死读取存档点四五次的时候才能做的事情，在那之前费佳完全没有卸下心防……这么失礼的话会被直接果断地杀掉吧！ 长谷川沢介站起身来，他的手指留恋地落在陀思柔软的发顶上，好像漫不经心又极其珍爱的模样。 他说：“费佳为什么不戴帽子呢？今天有点冷呢。明明平时都一直带着的。” 骨节分明的手指流连而下，他捂住陀思的耳朵，不是很赞同地说道：“耳朵被冷风这么吹会很难受的吧，真是的…还有黑眼圈好重！费佳昨天果然又熬夜了吧！注意身体啊笨蛋费佳！” 他絮絮叨叨地，好像在交代着最后的什么。 这样的长谷川沢介，有点陌生。 陀思努力忽视心底的那丝异样……以他对沢介的了解“最后”这两个字是不可能从沢介口中说出的，那么迷恋他的长谷川沢介，离不开他的长谷川沢介。 “感谢您的关心。其实我一直觉得您像一朵藏匿在黑夜中的玫瑰，令人忍不住接近却又对荆棘丛中的尖刺视而不见。” 陀思说。 “您的行为经常发生「意料之外的偏转」呢，好像提前知道我会怎么样做一样，面对死亡也有着宛如无知的无惧。” “所以……是预言系的异能吗？” 语言直接，直戳要害。 “诶？！等等果然还是没办法绕过这个话题对吧！好嘛……既然得不到费佳的原谅的话，那么费佳决定怎么处决我呢？费佳～” 长谷川沢介有些无奈地笑笑，感觉就算再听下去也没办法从费佳口中听到什么好话了呢。 “您声称你没有异能，声称你爱我胜过一切。”陀思轻笑，意味不明地说道：“我的大脑经过很精密的判断，结论是您没有骗我哦。” “原来是这样陀思君才会和我在一起吗！我确实一直很爱很爱陀思君哦。” “所谓的背叛，是指陀思君发现我有异能这件事情吗？”长谷川沢介眯眼笑，“还是昨天的……可是异能我本来就是没打算使用的啊……如果不是出了一些意外，我永远都是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呢！” “因为意外而被定罪什么的，真的很让人不甘心啊！” “所以陀思君～不要丢掉我嘛！沢介，沢介是最最最最最最最爱你的！” 长谷川沢介脸上的表情不像哭也不像笑，他宛如无法接受般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眼中泪珠不住夺眶而出。 只有零听得清他在讲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爱我你们的爱都好恶心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总是猜忌我总是怀疑我好恨这个世界啊没有人爱的我到底为什么能活到现在第几次了究竟是第几次了如果不能给我那么热烈的极端的爱意就快杀了我快杀了我啊…… “……” 零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沢介……” 但是陀思说： “是哦，异能是原罪。” 长谷川沢介的心脏好像在那一刻彻底停止了跳动，他发疯般地低笑，陀思却只能看到他耸动的肩膀。 “我要创造一个没有异能者的世界。” 他想起初见时陀思这般对他说。 少年气色并不是很好，语气冷淡。长谷川沢介看着他，忽然说道：“那么请给我一个跟在你身边的机会。” “我永远愿意为了你而献出生命，做你手中最锐利的那把剑。” 后来在追求他的时候沢介认真地问过一个问题，“如果我是异能者的话陀思君会讨厌我吗？” 当时陀思的回答模棱两可，但沢介猜测是会的。既然会的话，那就更不能让陀思发现了……不然这段感情就会染上污点。 爱情里的「污点」，是他所深深排斥的。 “陀思君……” 长谷川沢介后退半步，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所以，我有＇罪＇对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说话。 长谷川沢介好像忽然轻松了一般：“那好吧好吧，如果审判和处决都是由亲爱的费佳出手的话……”那么我在这一条时间线上的「end」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圆满了吧。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 被挚爱的人亲手杀死这种事情……蛮美妙的其实。话说他还没具体地见过费佳的异能呢，啊，如果能将费佳也拉进来就好了……陪他，一起去死啊。 长谷川沢介闭眼。 一起死掉这种事情什么的，最最最最最美好了…… 他的微笑似有似无。 “也好。” 长谷川沢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雕像。 一秒…… 两秒…… 十秒…… 一分钟过去了！等等，费佳怎么还没动手…… 他猛然睁开双眼，却看到费佳似笑非笑的神情。 “沢介，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吗？” 陀思没再用敬语，长谷川沢介下意识后退半步，陀思就逼近一小步，“回答我的问题，昨天那个人是谁？” 他语气淡淡，压迫感却很强。 “如果我不想说呢！？”长谷川沢介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但是不会啦，因为我这么喜欢费佳，只要费佳问了我就会说的……等等，所以费佳…费佳是因为我和他接触生气的吗？！” 他好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纯墨色的眸子中翻涌着狂喜的色彩，长谷川沢介一把拥住近在咫尺的陀思，语气低得宛如情人低语。 “我和他的渊源早就断了呀，沢介是费佳的哦，从见到费佳的第一眼我的心我的身体我的灵魂就都献给费佳了哦。” “费佳很爱我对吧，介意的话就意味着费佳很爱我对——” “不对。” 陀思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长谷川沢介的情绪宛如绷紧的琴弦复被施压般断裂。 他的眼睛猛然瞪大。 这一次，他怔怔地盯着他的费佳。 陀思眉头狠狠一蹙，他没法形容那一刻漏跳的一拍子心跳，也没办法细想自昨日以来心尖密密麻麻的酸涩与杀意。 “我知道那个人是＇中原中也＇，但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他多半是为您而来，我看得出来。” 陀思妥耶夫斯基掏出枪，黑洞洞的枪口第一次指向长谷川沢介，他的声音好像带着诱哄，长谷川沢介却只感到手脚一片冰冷。 他清晰地感觉到。 费佳……在威胁我？ 为什么？ 我们……不是恋人吗？ 他急切地将这句话问出口。 陀思却只是说，“当然，所以我很有耐心。” 即使杀了他，陀思也能自己得到答案——他很敏锐地察觉到那个「中原中也」不是属于这个世界，或者说不是属于这条时间线的中原中也。 他也知道的，他应该现在就杀了长谷川沢介，这个可能影响到他实现自己毕生所求的变数，以及毁掉和对方有关的一切。 摒弃这段感情，他才能够站在更高的角度以更冷漠的态度看待所有事情。他有着天生睿智的大脑，他攻于算计，不应该被另一人左右。 更不应该被□□这种东西淹没……甚至做出那种，无用的、崩溃的、姿态。 但是他，陀思妥耶夫斯基，他发现他居然没法扣动扳机……真是糟糕。 他收手，枪支随着手的动作也离开长谷川沢介的眼前。 不对，这不对…… 这不是我想要的爱情啊！…… 长谷川沢介的手逐渐垂落，熟悉他习惯的零敏锐地做出反应。 “沢介沢介，你是要走了吗？可是零大人的能量不多了，只能最后进行一次存档点转移了，如果沢介不希望作出后悔的决定的话，那么最好多想一下。” “这次「存档」结束后，零大人就要进入短暂休眠啦！沢介要好好小心自己呜呜。” “不，我已经想好了。零。” 长谷川沢介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陀思妥耶夫斯基，以及那把，上一秒还在对准他的枪支。 他的脑海里闪过这一百多次存档中，一次又一次地真心，一次又一次地被践踏，他的心理越来越扭曲，如果刚开始还只是缺爱的话，后期爱情就已经几乎成为了他活下去的信念和执着的信仰。 他的爱是极端的，是失败十几次后累积的崩坏和浓郁。 “我想回到一切都还没开始前。” 他的面前出现了陀思看不见的荧光小屏幕。 陀思……还在等待他的回答。 他要结束这场拷问。 长谷川沢介想，费佳这样做简直就是在鞭笞他的心脏。好过分！简直是超级过分！明明可以利用他可以伤害他可以羞辱他，但是费佳……怎么可以不爱他呢？！ 好过分呐…… 他可能，解决问题后也不想回来找费佳了。 「选择」-存档点1/999。 ［长谷川沢介］-剩余存档次数:0。 ［系统提示：存档有风险，祝您旅行愉快。］ “存档点加载……1%” 2、意外 “啊……既然要离开，那么还是有件事想告诉费佳呢！”长谷川沢介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 “我的异能力不是预言哦。” 陀思口中的预言指的是系统给他的「存档」能力所带来的附加效应，由于提前存档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在他人眼中或许确实是与预言无异。 “是这个啦——” 长谷川沢介拉长了音调，话音刚落，一枚极小的淡蓝色罗盘悬空落在他手心，微蓝的粒子闪烁着亘古的恒威。 “异能力-時間機器。” 那一瞬间，淡蓝的光波恒贯了他周身数公里，而身处浩瀚星河之间的他，仿若至高无上的神明般不可亵渎。 “这是一个类似时间停止的异能呢……陀思君。”长谷川沢介露出了一个有些缱绻而又诡异的表情。 他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吐出唇齿却变成了一句暧昧的埋怨。“……费佳。” 唇间话语苦涩。 陀思依然保持原来站着的姿势，像一尊精致美丽的雕像，苍白而没有血色。 “如果我现在想对费佳做什么的话，费佳根本就拿我没办法吧~” 他的手指下移，挪到陀思整齐的衣领，纤长的手指解开最上方那颗扣子。 “不管是这样……” 他又解开一颗扣子。 “还是这样。” 陀思漂亮的锁骨清晰可见。 长谷川沢介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刚居然觉得陀思君的睫毛颤了颤……可是他的时停从来没有出现过失误！所以绝对是看错了吧！ 再说，如果费佳反应过来他的恶劣行为的话第一件事就是给他一枪吧。 “不过，以陀思君的智力，要猜到我有这样的底牌根本不难吧！那么……为什么还要过来呢？为什么刚刚不……直接杀了我呢？” “是自信我不会伤害你吗？…好吧，你猜对了。” 存档点加载……99%。 【请您做好准备】 “但是下次见面，费佳就没有拿这个威胁我的可能行啦，虽然理论上是不会有下一次见面的说。但是费佳，我不想再爱你了。” “就算是费佳也给不了我想要的感情呢~” 沢介的放弃向来是说一不二的，零托着腮帮子想到道，沢介也不吃回头草，明明喜欢的时候那么喜欢，每次换目标却也一点都不犹豫。 就好像把上一条时间线的自己杀死了一样！ ……所以陀思妥耶夫斯基是被单方面分手了嘛。他百无聊赖地想道。 “沢介快点啦！零大人好困～” ［信息接收99.99%］ 存档点加载……99.99%。 ［存档点加载完成。］ 【确定】【拒绝】 长谷川沢介犹豫了一刹，他最后深深地看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眼。 “确定。” 再见，费佳。 淡蓝色的光幕瞬间包裹住他，长谷川沢介在这个时间线的最后一点羁绊也被斩断。 陀思眼神微动。 ……消失了。 他下意识抬起手触摸自己襟前裸.露的皮肤，伸到一半却又忍不住收起了手指。 ……还是有够恶趣味的，或许他应该庆幸沢介的报复不是别的什么呢… ……明明是计划的一环，但真到了这一刻居然觉得心空了一块呢。 那个总是喜欢凑到他身边，从来不会拒绝他的人，就这样毫无痕迹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但是他们很快就会再见。 陀思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下一次见面，他会将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为了他的毕生理想，也为了他。 他铲除所有变数，哪怕是要杀死其他时间线的自己。 他是故意用话语去引导和刺激长谷川沢介的，从发了那条消息开始，之后的一切都在陀思的预料内。 他是那么了解长谷川沢介，了解到甚至不需要制定周密的计划，只是有个一个方向就可以从一而终的贯彻。 陀思面无表情地攥紧了衣襟。 呐，沢介。 我一直在考虑一件事情，那就是，我是否对得起我所经历过的那些苦难。 短暂地失去你的爱意，但是长久地拥有你、和我共同的未来，以至于永生。 这是我的选择。 既是为了打造一个没有异能者的美好世界，也是为了缔造你我的辉煌。 陀思早就看出长谷川沢介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爱有多虚伪。沢介只是追求渴望被人需要被人爱的感觉，或者说他追求的是“爱情”本身，但爱情本来就是因人而生的，可惜沢介不明白。 但没关系，他会告诉长谷川沢介什么才叫做真正疯狂的爱意。 真正的，不惜以所有人性命作为赌注的，疯狂。 - 时间回到昨日凌晨。 雨夜。 长谷川沢介撑着黑色的伞漫步在雨帘之中，他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安静地等待最新一条消息变成［已读］。 ［信息］ 发送人：长谷川沢介。 收件人：费佳。 内容：出来完成费佳之前给我布置的任务，边走边发呆回过神来就已经下雨了(><)现在在小吃街，费佳有什么想吃的需要我帮你带的吗？（一分钟前）（未读） 虽然他谎称自己没有异能，但要留在费佳身边肯定不能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啊，好在自己体术还是很顶尖的。 长谷川沢介想道。 就算不动用异能，他也能打得过大部分异能者。但这只是大部分，不包括…那个人。 中原中也。 一想到这个名字他就忍不住隐隐头疼。 港口mafia的干部，虽然在这个时间线和他没有交集，但每一次！不管是从谁口中听到中原中也这四个字他都会心漏跳一拍。 长谷川沢介边想边走到卖糕点的小吃摊前。 “您好，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点一份。” 他的语气很温柔，但细听却还是能感觉出一些与世隔绝的孤独和冷漠。 这就是长谷川沢介。 一个充满矛盾的人。 长谷川沢介第一次坠入爱河，倒霉到了极致，是和那个最阴晴不定的男人——太宰治。 足足一百九十八次的存档，到后来他甚至已经锻炼出了一种直觉，可以预判到太宰治的举动和情绪提前存好档。 其实大部分时候只是说错了一句话让对方不高兴，好感度基本不掉根本没有必要重来的，但可惜长谷川沢介对“初恋”格外珍重，对自己的要求更是十分苛刻。 “我没什么好不愿意的，这是因为我爱他啊。” 长谷川沢介看着零，表情纯良。 “我是做错了事才要重新开始啦，但果然还是要谢谢零，给了我这个可以改正的机会呀。” “是，是吗？！” 零挠了挠头，还不了解长谷川沢介的小正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但就算是这样子，沢介活得也太累了吧。” “没有哦。” 那时长谷川沢介的声音很轻，零听到他说，“治君需要我，这是一件多么让我兴奋的事情啊。” 零懵懂地点了点头。 但太宰治的“试探”太过频繁，而长谷川沢介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距离感”。 “……所以有什么差别吗？他之前不是也一直让你去送死。” “唔，不一样哦。现在我们是恋人！但是治君这样做……果然是不相信我吗？啊……被恋人不信任的感觉好糟糕，怎么办……” “好像，没那么喜欢治君了呢……” 长谷川沢介呢喃。 零看着他，忍不住问出了那句深藏于心底的话：“……沢介！” “嗯？” “其实他一直都是那样的吧？倒是沢介……为什么会对同一件事情报有两种不一样的看法……” “要零大人看来，沢介的问题明明也很大！” “嗯？是吗？零居然会这样想吗？”长谷川沢介托着下巴，“好吧，那么确实是我的问题。” “但既然是错误，那么改正的方法……只要回到还没有和治君在一起就好了对吧！这样的话，即可以达到修正错误的目的又不会伤害治君呢！” “就这样决定了！” “……沢介，其实还真是蛮无情的呢。” 他厌恶了太宰治的试探，选择离开。 离开，寻找下一个“恋人”。 长谷川沢介也没想到自己最后会和治君的搭档中原中也在一起，他们连相识甚至都是一场意外。 即使是身为港口mafia干部的中原中也，从不自恃身份的同时有着足够的气场却又十分懂礼貌，重感情。 虽然好像对自己的身高很不满，但是在长谷川沢介眼中真的很……萌。 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这样充满干劲，过着被首领压榨的社畜生活的中也，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人呢。 还有很多可爱的小习惯。 前两百周目经验让他对加入港口mafia的流程了如指掌，很轻松地就得到了这个极道组织的认可，然后又用了一点小手段……成为了中原中也的直系下属。 长谷川沢介想要打动一个人是很简单的，更别提他有着超乎常人的耐心。 就算是纯情的□□大小姐也完全没办法拒绝！ 一个无时无刻不在关心自己的人，一个从来不会对自己露出厌烦表情的人，一个愿意接纳他所有不好的人…… 而且中原中也坚信长谷川沢介很爱他，他虽然没有像太宰治那样对人心精密的把控，但是有些事情看眼神就知道啊！沢介……总是盯着他看。 完全不会掩饰自己的爱意。 但长谷川沢介最后还是离开了。 “理由居然是中原君的爱太温吞了吗？让你觉得＇少了＇？还是没有和太宰治恋爱那么刺激频繁地见血让你觉得很平淡。” 零砸吧砸吧嘴，忍不住吐槽道。 “而且我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中原君绝对会是你这辈子谈过最靠谱的男朋友的。” “既不会像太宰治那样肆无忌惮地伤害你，也不会给你添麻烦……等等，你和他谈恋爱用过存档吗？！唯一一次还是你自己处理事情出了差错差点错过约会时间。” “喂！笨蛋沢介！零大人最后问你一次哦，真的要走吗？” 当时他怎么说来着？ 他说，“嗯嗯，是呀，中也确实很好哦，我也很爱他。” “但是我也很确定，中也没办法给我我想要的爱情哦。” “所以快走吧，零。再晚一点，他要回来了。” “果然是笨蛋沢介！连告别的话都不敢说，无声无息的消失什么的……仗着自己有存档的能力根本不考虑后果是吧！” “……可怜的中原君，他会很担心你吧，至少在这条时间线是这样。” 长谷川沢介的离开是没有征兆的，所以中原中也根本就接受不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消失…… 况且沢介那么爱他，一定不会是沢介自己愿意离开的，一定不会…… 但是他要去哪里才能找得到长谷川沢介？一个出身不明，杳无音信的人。 “……” 意识回笼，长谷川沢介这才发现自己想得出了神。老板叫了他好几声，他赶忙从老板手中接过香喷喷的糕点。 “谢谢。” 费佳也已经回了消息。 ［不用给我带，早点回来。（四分钟前）（已读）］ 费佳让他早点回来！ 所以是在想他对吧！！！！！ 毫不夸张地说长谷川沢介那一瞬间真的想直接插上翅膀飞到陀思身边，然后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有时候简直黏人得像小狗一样啊，沢介。 他边走路边看手机，一辆速度极快的自行车想从他面前迅速穿过，溅起好几淌水花。长谷川沢介吓了一跳，他抬眼扫了一眼面前的人。 却意外的和马路对面的另一双眼睛对视。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呢？ 宛如澄澈的钴蓝色琉璃，倒映着窎远的天空深海和飞鸟，还带着某种惊喜的色彩，瞬间就攫住了他的呼吸。 他看见对方朝他奔来。 那一瞬间仿佛周围的万物都化作虚无，他的心里只剩下了四个字。 中、原、中、也。 3、重逢 跑、快跑！ ……长谷川沢介心中警铃大作，但是真正迈开步伐的那一刻，他又定住了。 走不掉的。 中原中也，港口mafia的重力使。对方想让他走不掉有千万种方法，然而此刻却没有给他施以重力压迫，反倒给了他逃跑的机会。 所以，中原中也还是毫无保留的相信他的。 但是他已经有费佳了啊！ ……不管怎么说，他和中也，绝对是没有可能了吧。毕竟他心里已经清楚，中原中也给不了他想要的感情。 那么，该怎么摆脱中也呢？ - 午夜。 中原中也躺在床上，却烦躁得根本睡不着…纯净如蓝色琉璃般的眼睛里暗色一片，赭红的稍长发丝也凌乱地贴在脸颊边上。 那张平日里看着俊美精致的脸上更是面无表情。 长谷川沢介已经失踪一年有余了。 他依然每天兢兢业业地完成港口mafia干部的工作，但一闲下来就一定是在找人，每次一有线索都会亲自前去查看，但结果只是一个个陷阱。 心情瞬间坠落谷底，港口mafia的重力使会用重力碾碎每一个心怀不轨之人。 但是没有人看得到，在中原中也低头的那一刻，他眼中闪过的孤独与悲伤。 “为什么会突然失踪啊！混蛋，混蛋！长谷川沢介你真的超级可恶的！果然只是…想抛下我一个人对吧……” “没有被人强制带走的痕迹，甚至提前处理好了之后的事，绝对就是自己走的啊喂！” “……但是。” “…如果是我哪里做得不好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这种，被放弃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啊。” 中也中原抬起手臂挡住眼睛，喃喃道。 “所以至少要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不对！又不一定是我的错！啊啊…——果然，还是等找到你的时候再质问你吧！！就这样决定了！长谷川沢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纤长的手指指节下意识地扣住脖颈上的choker扯开了一点。 他于深夜中低语道。 我。 绝对。 不会。 放、过、你。 - 但是，意外来得十分突然。 就算是中原中也也没有想到，重逢来临得如此迅速。 ——明明上一秒刚处理完一个胆敢袭击港口mafia的组织，下一秒就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一年前。 那一瞬间，脸上还带着血迹的他一个人站在奔流不息的人群中，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里…是哪里？ 还在横滨？但似乎……有些变化。许多地方好像都变“旧”了，乍眼望过去他好像穿越了时间，这个幻境逼真得连记忆中几处熟悉的店面都是一年前未翻修过的状态。 ……不，或许不是错觉。 中原中也看着面前港口mafia的大楼，心里盈满了恍惚和急切。他的心跳得很快，根本不受控制。 他难以抑制地去想……既然是一年前，那么！这个时候，他和沢介还是恋人对吧？沢介还是没有离开他对吧？！ 那么，他就可以问出长谷川沢介的所有秘密！ 怀着一种莫名的委屈和久别重逢的紧张，中原中也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里建设，然后，坚定不移地走进港口mafia的大楼。 他不可能在最后一刻退缩。 ……话说回来，这个时间线应该还有一个他？ 这种感觉，真的好奇怪啊！ “……” 在和这个世界的“中原中也”见面之前，中原中也其实已经设想过无数个回答，不管是真心话还是谎言，是抛弃还是被迫，是移情别恋还是只是不喜欢他了…… 但却没想到，现实会那么地荒谬—— “你说，你不知道长谷川沢介是谁？！！”中原中也气血上涌，他想说的话太多了以至于一瞬间哑言。怎么会，怎么可能…… 那么温柔的，那么爱他的长谷川沢介……居然不存在吗？……他不信。 哪怕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真假。但心痛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长谷川沢介带给他的所有温度，冷暖与否，明明都被这颗心脏记录下来了。 啊……所以，残酷的现实是，即使回到的一年前，却还是没办法挽留沢介的离开吗？ 混蛋，混蛋沢介！……可恶可恶超级可恶，他一定，一定要把这个人狠狠地揍一顿，揍得对方倒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然后逼他说出自己的秘密！——绝对是沢介做了什么吧？不然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会就这样消失！…… 中原中也否认长谷川沢介可能不存在这个事实，并给自己找到了另一个新的答案。 ……一定是这样吧。 一定是的。 “……” “如果我死了，中也一定会哭的吧～” 长谷川沢介温柔地把脑袋搭在中原中也身上，有些惆怅地闷声说，“中也～中也！我说得对不对！” 啊…让他想想，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中原中也有时候是个很别扭的人，但是他对长谷川沢介一向直白而热烈。他很认真地说道：“对。所以我会保护沢介，所有对沢介有威胁的人都会被重力碾碎。” “啊，真是令人感动的回答啊中也。”长谷川沢介怔住，动作局促而僵硬地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 他笑嘻嘻地凑到中原中也身边，“那么我不会让中也担心的哦，我也会保护中也的。虽然没有中也那么强……但只要我想的话，没有人能杀死我哦。” 长谷川沢介勾了勾中原中也的手心。 “喂喂中也。” “嗯？” “中也～” “嗯。” 中原中也回头看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夕阳下橘红色的柔软发丝仿佛泛着某种金色的光芒，美得不似人间。 有那么一瞬间，长谷川沢介很恍惚，恍惚到他以为他所期待的永恒已经到来——他好像，已经摘到太阳了…… 他想要的黎明到来了，对吗？ 腐烂的灵魂也会被光照到。 但是……中也真的很像太阳呢。好温暖，好可爱只要待在中也身边就会有无限的动力，和自己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烂人比起来实在是天壤之别。 ……中也君会喜欢他这种人这件事，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对吧！对，对吧？！ 所以，中也是真的喜欢他的吗？ 中也，是不是也认为他可有可无，是不是随时都会抛弃他？ ……不行。 我绝对不能…… 我不要… 我不想再次成为被抛下的人了。 长谷川沢介回神。 “啊，没什么……只是觉得中也好可爱！想叫一下你而已啦。我真的真的好爱你呀！中也～” “……我知道。” 中原中也脸迅速地红了起来，他说话的声音细若蚊叮，长谷川沢介忍不住凑近了些，一张好看的脸在中原中也眼前放大。 “嗯？”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爱我啦！当然我也很爱你！！！……混蛋！沢介明明听到了，果然就是想骗我说出来吧！啊啊太可恶了！！！” 中原中也脸越来越红语气也越来越急，到最后，长谷川沢介甚至能幻视出那双蔚蓝眼珠中飞窜的怒意。 他笑得很开心，像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对呀，中也真的好聪明呢~生气的中也也很让人心动……果然，是无时不刻都在发着光的人呢。” “沢介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啊呀，我的意思就是！中也能不能再说一遍爱我，求求你啦，中也～宝贝～好不好嘛！～再说一遍！～～” “我真的真的，好爱好爱你哦。”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行了吧！”中原中也有些别扭地捏了捏长谷川沢介的手指，“沢介，有时候好像很没有安全感呢。” “但是不管沢介问多少次，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的…我真的很爱你哦，所以沢介，别再露出那种可怜的表情了啦。” “虽然不知道沢介过去经历了什么，但果然每一次，都会忍不住很心疼呢。” 真的，像天使一样呢。 长谷川沢介想道。 我好像抓到了我的太阳。 不幸的是太阳离地一亿五千万米。 “……” “所以当时＇抛弃＇中原君原来是这样原因啊～沢介有时候真的很爱钻牛角尖呢。” 零耸了耸肩，看着长谷川沢介不自然的表情又补了一句，“但是吧，以沢介这种扭曲的爱情观来说，和太阳一样的中也君确实没办法给你你想要的东西对吧？你自己不会开心。” “是的。”长谷川沢介说，“因为太阳离地一亿五千万米。” - 红绿灯闪烁着，零点零一秒的差距，似乎只要慢上一拍，他们就会被汹涌的人潮再次隔绝，交织的命运回归平行。 ……绝对不可以！ 不可以啊—— 这一刻，中原中也什么都不用想。 只要能，再次落入那个人的怀抱。 所有的疲惫，所有的委屈都会消失的。 呐，沢介。 我对你是多么的宽容啊。 所以，接住我啊！ 毫无征兆的，又似乎是某种宿命，中原中也撞进他怀里，巨大的冲击力带得长谷川沢介忍不住后退两步才堪堪稳住。 中原中也极力忍住澎湃的情绪，他抬头，与青年幽暗的墨色眼瞳相撞。刹那，浩瀚汪洋般汹涌的情感几乎要将黑色的阴霾吞没。 长谷川沢介彻底怔住，良久，他才伸出手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背。 中原中也鼻子一酸。 下一秒，他就听到长谷川沢介踌躇地开口：“很抱歉但是…先生。” “我们认识吗？” 4、纠缠 “你、说、什、么！” 喉头干涩得几乎失声，唇中的话语也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 中原中也猛地攥住他的领子，长谷川沢介趔趄一下，被迫低下头，他们的脸靠得那么近，连温热的呼吸都缱绻地缠绵在一起。 长谷川沢介平静地与他对视。 他甚至能看到中原中也脖子上努力忍耐情绪而暴.起的青筋。 一旁的小正太零看好戏不嫌事大地凑过去，从身上摸出来一块心率测试手环啪地一下按在长谷川沢介手上。 零摸了摸下巴，盯着手环上迅速跳动的红色数字：“一百一，一百一十五，一百二十五……哇！(??▽?)?” “其实沢介根本就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嘛！” “而且最最糟糕的事情，沢介已经发现了吧！这个中原中也就是被沢介始乱终弃的时间线里的那一个哦～咳咳……好吧其实零大人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出这种差错，现在正在努力想办法和法则沟通啦！” 话音刚落，零就挥挥手消失在了空气里。 然而长谷川沢介根本没办法分神去指责他的跳脱，他的视线完全被中原中也占领。即使在夜幕霓虹灯下仍然显得十分耀眼的橘色长发，扎起来搭在肩前的小马尾… 好像一个小太阳。 …他果然还是，不敢直视中原中也的眼睛。 “……哈？！混蛋！你说你不认识我？你居然敢说你不认识我？！！！” 衣领被中原中也过大的力道攥得变形，长谷川沢介心跳一紧，喉咙一片干涩，他只能迟钝地“嗯”了一声。 中原中也再也忍不住飙升的情绪，他一拳打在长谷川沢介脸上，长谷川沢介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蜷缩起身子捂住嘴。 “咳，咳咳！” 他仿佛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凌乱的黑发无力地落在脸侧。 但心里却有一种异样扭曲的满足感。 笨蛋中也，就是应该这样子对他啊，对他这种烂人……完全不需要手下留情的，快点报复回来啊，中也。 否则，我真的不敢看你呢。 “哇！没想到沢介有一天居然一会沦落到被中原君痛扁的地步！嘿嘿，零大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记录下来了～” 只是一瞬就回来的零晃了晃手里的相机，表情贱兮兮地，眼底却划过一抹担忧。 ……相机？鬼知道他是从哪里掏出来的啊。真的是，这种时候还这么悠哉，只能说不愧是小孩子吗？ 不像他，一个肮脏的愚昧的无聊的，大人。 “……” 长谷川沢介能感觉得到中原中也在看他，然而他却像见不得光的，阴沟里的老鼠，只能狼狈地躲避阳光的照射。 脸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嘛，像他这种人，果然还是不应该认识中也的。 ……像他这种人。 请，不要再把目光投在他身上了。 他的拙劣，他的不堪，全部都像被垃圾车倾倒的废物一般，零零碎碎地堆在中原中也面前。 “……” 好想离开。 他、他必须快点离开啊！费佳，费佳……对，费佳还在等着他呢…完全没必要再为了中原中也耽误时间，对，再不回去的话，费佳会起疑的。 他想起九百三十二周目由于被误以为是叛徒结果被陀思毫不犹豫一枪解决的那一刹，恐惧和空旷蔓延心尖罅隙的滋味。 他是借着时停在子弹穿透头颅的那一秒追溯存档的。 头好痛，脸也好痛，密密麻麻的痛。渐渐地就变成了从某一点扩散到全身的痛，好像过去所有的伤口都再次作用，而他只能站在原地被迫承受这莫大的无助。 对，对……接下来，接下来的事情…他要走了。因为他有恋人，一个比中原中也更适合他的恋人。他…不能，不能再和中原中也纠缠下去了。 快点离开吧，这样不管是对他，还是对中也都好。 “……你怎么了？” 中原中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痛苦，他松开手，蓝色眼眸中怒意转化为紧张，中原中也又重复了一遍：“沢介，你怎么了？” 好刺眼的阳光。 我，我会死掉的。 “……很抱歉。”长谷川沢介捂住额心，避开中原中也探究的目光，只是很固执地重复，“我真的不认识你哦，我要离开了。” “别抓着我了，先生，我的头很痛，手腕…手腕也很痛。你刚刚打了我一拳，我的脑子嗡嗡地叫，全身都很痛。” “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 长谷川沢介神经质地捂住耳朵。 中原中也下意识放开了手。 “对，对不起…我明明收敛了力道的，我只是太生气了！但那也是因为沢介——” 他还没说完，长谷川沢介就迫不及待地挣开他松开的手指。 不，不需要收敛力道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都这么温柔，为什么卑劣的人只有他一个…… 长谷川沢介浑浑噩噩地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是嫌不够快似的，他渐渐跑起来，仿佛身后有什么会吃了他的洪水猛兽，而他只能拼命逃离。 穿过人潮如浪的街道。 约过一块块闪烁着的霓虹灯牌。 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头。 他奔跑着，呼啸的狂风如亿万根针般扎在他的眼中耳中，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只能不顾一切地一昧向前奔跑。 身后，中原中也攥紧拳头。 “啧……” 明明已经发誓，如果再次见到长谷川沢介，他一定要狠狠地把他揍一顿，再严刑拷打逼问出对方关于“离开”的秘密。 但是，长谷川沢介刚刚的状态很不对。 仿佛自己再多说一句话，他就会像被揉碎的粉末一样散开……似乎再也没办法复原。这样的话，就算是他也说不出什么过分的话。 “可恶！” 那么只能下次，下次……下次个鬼啊！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去了，果然还是应该跟上沢介吧！ 混蛋跑那么急也不怕出什么意外，他有那么可怕吗？！！明明……之前还一直说他很可爱什么的。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看向长谷川沢介离开的方向。 明天，他一定会去找沢介对峙的！这次不管出现什么状况都没有用！ “再说，我刚刚……真的没用力吧？啊啊，明明对沢介的身体素质了解得很透彻的。但是沢介，好像真的很痛……” 中原中也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真是的……” - 长谷川沢介心跳得很快，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直到跑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巷，他才有时间拿起手机。 21:33。 比他平时回“家”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费佳肯定会问起的吧。然而他又隐瞒不了，因为费佳绝对不是他随便就能搪塞过去的人。 长谷川沢介蹲下来，盯着发出暗淡光芒的手机，目光有些恍惚。 他应该可以直接和费佳坦白的对吧。 毕竟他们是恋人啊，是世界上最最亲密无间的关系，不管旁人怎么看待他，费佳…费佳一定会理解他的。 ……但是，真的会吗？ 长谷川沢介的心一冷。 虽然他是爱情第一的价值观，但他的理智让他没办法欺骗自己。让陀思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不会是什么好结果的，他会成为陀思的棋子，或者说被陀思抛弃。 被、拋、弃。 我不要。 我不可以—— 所以他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才好。 “很简单啦，像对中原君那样就好了。”零耸了耸肩，“笨蛋沢介！快点回溯啦回溯！我看那个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不爽很久了！” “……真是难为你，居然还能记住他的全名。” 长谷川沢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但是我们好像都忘记了一件事情。” “费佳他，在我身上装了监听器啊。” 这一刻，即使是零也忍不住呼吸一窒。 他和长谷川沢介的对话类似于心电感应，所以他一直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监听视若无睹……但是，中原中也和长谷川沢介见面的事情，这下，绝对是怎么样也瞒不住了吧！ 对沢介来说，估计算是最糟糕的事情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揣摩出了几分绝望。 零双手叉腰，率先扬起声音假装满不在乎地说，“哎呀呀，所以我们只要快点逃跑就好了！快点啦沢介！” “不，不行……”长谷川沢介捂住自己的脸，喃喃道，“费佳和中也不一样……” “中也是太阳，但是费佳是和我一样的。” “我，现在的我…是绝对离不开费佳的！” “滴滴——” 一声短信提示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个时间会给他发信息的人…… 长谷川沢介再次打开手机。 宛如在阅读判决书一样，满脸写着英勇就义。 ［信息］ 发送人：费佳 收件人：长谷川沢介 内容：您带给我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真苦恼啊，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处理那么多信息呢。狡猾的鬣狗在暗处窥伺争抢，您的入局令我惊喜万分，无论如何，我会给您满意的答复。但在此之前。告诉我，您真的爱我吗？ 长谷川沢介手指颤抖着，一滴一滴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手机屏幕上，他仿若没有感觉地把手指点在屏幕上，艰难地打出那一行字。 「aye-shee-teh-roo」 ［あなたのことが好きです（我爱你）。］ 他无力地垂下手，蹲下来把头埋进膝盖里。 “下雨了吗？” 他感觉有水珠顺着他的脸颊划过，应该是的吧。 “沢介沢介！下雨啦，我们快找个地方躲雨吧！”零拉住他的衣服，焦急地催促道。 嗯。 他说，“好。” 好。 5、接住 长谷川沢介和零一起蹲在天桥底下。雨帘如细丝般铺成一片，仿若无形的牢笼将他们笼罩。 长谷川沢介望着远处发呆。 零拿了根树枝在地上慢吞吞地画画。 “……喂，沢介。” 零用小树枝戳了戳长谷川沢介。 “嗯？”长谷川沢介回神，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但零能敏锐地感觉到他的眼睛里面没有光。 ……这是第几次了。 沢介的愿望，好像是世界上最好实现的愿望，但却又好像是最难达成的。 一次次地重来，世界就像是游戏一样，即使是沢介也会觉得累，觉得迷茫吧。 但现在，他却有不得不说出口的话。 “是这样的啦……” 零挠了挠头，有些踌躇地嗯嗯呃呃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最后在长谷川沢介耐心的眼神中下定决心，一字一句地说道： “下一次回溯，零大人可能不能再陪着沢介啦！” “啊……就是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的时间线紊乱，然后我和世界法则沟通了一下，它说要把中原中也送回去需要很多很多的能量！零大人算了一下，送回中原中也之后还剩下一次回溯的机会。” “然后！零大人就要陷入沉睡了。” “啊，是这样吗？”长谷川沢介浅浅地笑着，好像并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 零松了口气，却忽视了对方藏在身后顿时攥紧的手指，力道大得几乎要在掌心留下血痕。 连零也要离开他吗？ 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会对他毫无保留的人。 他真的无能到，身边一个人都留不住吗？ ……真是好笑。 好笑。 太好笑了啊！你！长谷川沢介，你活着就是一个笑话！ 长谷川沢介很想痛快地笑出声，然后闯进雨中淋个痛快，就算被路人骂成疯子也没有关系。他的温柔，他的理智……早就被这共计九百四十三周目的凌迟给磨灭了。 他还剩下什么呢？他得到了什么？ 他依然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那么，零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长谷川沢介问道。 “这件事情零大人也不知道啦！可能是明天，也可能要很久很久……不管怎么样，沢介都要好好照顾自己啦，别总是那么让人担心。” “因为不能再仗着自己可以随时存档而为所欲为了，所以要重视自己的性命啦……” “既然是最后一次旅程，沢介，能不能多为自己活一点呢？” 零捧着脸问道，眼睛亮晶晶的。 长谷川沢介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又消失了一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零的身体就逐渐趋向于透明。 “嗯。” 他垂眸。 “等明天和费佳见面后，我会给零答案的。” 零很开心地嗯了一声。 “那这就是我最后的心愿啦！” - 为自己而活吗？ 长谷川沢介穿梭在时空隧道中，四周是一段段标记着存档点的时空碎片，而他在这一堆破碎而空虚的碎片中寻找着“最初”。 那个没有遇见过任何人的，独自一人苏醒于横滨之夜的“最初”。 长谷川沢介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长期对爱的渴望几乎扭曲了他的性格。他表面看起来清风霁月，总是以极其积极的态度面对周围的一切，但心底却全是腐烂的空洞。 他不明白为什么情侣之间会发生争吵，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会分手，为什么夫妻之间也会产生隔阂…… …啊！他知道了。 一定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爱情不够纯粹吧！这种爱情决定不是他想要的！ 爱情，是一个多么神圣的词呢。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视你若珍宝，心甘情愿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但是沢介。” 零看着他，“人类都是复杂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一张白纸一样永远等待着他人为它赋上意义，大家，其实都有自己的人生信条呢。” “这样的话，沢介就会显得格外被动了。因为沢介永远是在为他人而活，而旁人却不仅仅是因为沢介而活在这个世界上。” “嘛，虽然世界本来就是公平的，但这样就是让人很生气嘛！所以所以，如果沢介能只为自己活一次就好啦～” “拜托拜托！就当是为了沢介自己，也为了零大人我！” “毕竟！我可是比谁都要希望沢介能获得幸福呢。” 长谷川沢介终于走到时间隧道的尽头，幽古而波澜四起的时之银河如飘带般缠绕在他四周，他黑曜石般的眼中倒映出那日夜中的旖丽色彩。 不知何处来的风吹拂起他鬓边的碎发。 他张开双手，任由自己摔进一切的起源。 “……嗯，为自己而活。” 这是他对零的承诺。 - 深夜，横滨。 长谷川沢介一个人走在街上，他摸了摸口袋，果然是一分不剩。 啊…已经好久没有沦落到这么窘迫的境地了。 “……” 周身一片寂静。 所以，那个会在这个时候大声嘲笑他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啊。 长谷川沢介揉了揉发痛的额心。 总之，先想个赚钱的办法吧。 经过这几百周目的锻炼，他好歹也称得上是百般武艺俱全的全能人士了。 但仔细想想，他工作的地方好像一直都在港口mafia，猎犬部队，武装侦探社和死屋之鼠之类的…反正就是一些特殊组织嘛。 现在要让他步入普通人的生活做一个潇洒自由人，还真是有些困难呢。 为自己而活到底是什么概念呢？ “不管是否善良，是否正确，只要沢介开心就是对的！” 这是零的话。 是像果戈里的自由那样无拘无束吗？ 长谷川沢介摇摇头，那样的生活方式不适合他。 而且…说到果戈里，想到对方亲手割在他脖颈的那一刀，长谷川沢介都忍不住全身发麻。 那一次，如果没有零的话，就算有「存档」他也绝对是死定了吧！ 因为已经失去生命体征，是零强行把他的灵魂塞到过去世界的躯壳，当然这也很大一部分地消耗了零的力量。 长谷川沢介叹气。 老是在想这个问题…反倒会让思想变得很局限呢，当务之急果然还是快点找到工作吧！ 但以前的工作肯定是不能做的，毕竟要摆脱压抑的心情那必然不能和前男友碰面，但是排除掉那些他擅长的事情…长谷川沢介很悲惨地想道—— 他居然真的一点去处都没有！ 树影婆娑，树梢间三三两两几只鸦雀极速匿行。 凭借敏锐的感官长谷川沢介猛然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等等，究竟是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摆出防御的姿态，茂密的树梢上就簌簌落落地掉了东西下来。 视线所及全是纯白的带状物。 是绷带…… 长谷川沢介瞬间反应了过来。 “……” 这个，是太宰治吧。 啧，因为看到了好看的树想要上吊自杀这件事情，完全是可以理解的嘛！ “……” ……啊，其实根本理解不了。 长谷川沢介向上望，果然看到一个双手无力垂下，因为被勒得难受而脸色发白的人，他似乎还能听到对方断断续续地低语： “咳，上…上吊什么的，果然还是太难受了啊……” 幻听，应该是幻听吧。毕竟对方的除了表情不太正常以外，甚至没有一点挣扎的动作呢。 而且年少的太宰治，是在相处过程中让长谷川沢介感到最最难缠且不好对付的人。 当然，这是在他不爱太宰治时的客观说法，他深爱着太宰治的那段时间只觉得对方身上萦绕不去的孤独感让他心疼，却也沉迷其中。 长谷川沢介同样的孤独，所以他才能更加感同身受，并且深信太宰治就是自己要找的爱人。 明明港口mafia最年轻的干部，为什么总是那么追求死亡呢？不过即使是那么聪明的太宰治，尚且找不到生命的意义。 何况是他，他怎么可能用言语和行动说服太宰治嘛，这个人一向是我行我素。 ……所以，反正救不下这个人那么不如不要管他。而且他和太宰治已经没有关系了，就像两条平行的轨迹，所以此时此刻，他只需要离开就好了。 心安理得的离开。 毕竟死亡，不就是太宰治一直执着追求的吗？他何必打扰对方追求自己的人生奥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一次就够了！ 长谷川沢介迈开步伐。 对，为自己而活。 然而他根本没有想到，命运特地安排他的横滨的夜晚走上这条先前从未踏足的小巷，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给他一个suprise！ 为什么说是“惊喜”呢？ 因为那条吊着太宰治的绳子，它、断、了、啊！！！！！！ 身形单薄的少年直直地从树上掉下来，一瞬间，长谷川沢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等等…如果不接太宰治有没有一种可能对方会因为他看热闹而对他产生奇怪的不爽，从而在之后的日子里找他麻烦。 被港口mafia找麻烦这种事情，绝对不是平静的生活应该有的一部分吧！ 所以还是他还是很艰难地伸出了手。 不管怎么样，装个样子总是可以的吧！ 至于能不能接到，那就是太宰治自己的事情了！ 长谷川沢介闭上眼睛。 然而事实总是很残酷，因为黑发鸢眸的少年落入他怀中的时候，长谷川沢介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也就理所应当地错过了太宰治眼中的那几分错愕与探究。 为什么……要接住他。 还有，这是什么表情啊……是不情愿？那么，对方提前知道他的身份吗？ 在树下徘徊了有一会儿，但好像没看到他，后来注意到他上吊也不是和旁人一样惊诧得大叫或者想救他的情绪。 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感情。 就好像，对方已经看他自杀了千千万万次，直到彻底疲倦一般。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鸢色瞳中闪过一丝晦涩。 不、对、劲。 6、拉扯 长谷川沢介脑袋里的那一根弦瞬间崩断，试图把宛如烫手山芋般的太宰治然后一个转身潇洒离开。 只要他跑的够快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啊，早知道刚刚就不要纠结了！！！现在好了，太宰治肯定会对他起疑心。 ……简直堪称糟糕的开局。 长谷川沢介略微有些悲伤地想道。 他弯下腰，示意太宰治自己从他怀里下来，结果太宰治不仅不为所动，还用那种一如当初的——冷漠的，阴鸷的，甚至有些好奇的目光注视着他。 “先生，你该从我身上下来了。” 长谷川沢介仿佛从未见过他一般，以对一个陌生人的态度，温柔而冷漠地说道。 十五岁的太宰治，身上已经有了那种游离与整个世界之外的孤寂。 其实他轻得有些过分，像一片羽毛一样，即使抱着他都一路都不会让长谷川沢介感觉到有压力。但此刻，压在他心里的那份重量却犹如千钧之鼎般令他喘不过气。 九百三十二周目。 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人果然还是面前这位——理论上应该说是他初恋的存在。最初的爱情炽热纯洁，他从未有过的悸动和青涩全都献给了太宰治。 即使事实上他总是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 即使太宰治总是以各种理由各种方式去试探他。 即使他坚信，自己早就将那段失败的感情摒弃—— …但事实很残酷。 他无法否认的事实。 无论如何，只要与那双鸢色的瞳孔相撞，他就会瞬间陷入丢盔弃甲的狼狈之中。 但只要冷静一点，淡定一点。只要今日能够离开……啊，他可以离开横滨！去一个新的地方，那么过去的所有不堪都会如烟云般消散。 长谷川沢介直接把太宰治放在地上，对方曲起腿看他，缓缓地眨了眨没有被绷带遮住的那只眼睛。 好温暖…… 有点，不是很想被放开。 太宰治眼神一暗。 等等，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无声无息地占据了他的内心，从心尖开始蔓延的酸涩感如丝如缕，缠得他心跳如擂，呼吸几窒。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影响他？ 理智告诉他，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有“秘密”，将对方带回港口mafia，然后用他最擅长的拷问撬开他的嘴巴，这样他想知道的事情都会水落石出。 但是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抗拒着。 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你也不想，再次失去他第二次吧。 “好吵啊……” 太宰治烦躁地嘀咕了一句。 失去？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奇怪的想法……毕竟他确信他之前从未见过面前这个人。 会影响他的人，看来还是应该…… 他正盘算着怎么把长谷川沢介带回去，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簌簌的声响，他猛然回神，发现长谷川沢介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 太宰治迈开步伐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长谷川沢介还没走出几步就骤然感觉到身后有一股被人盯着的怪异感，长期培养出来的体术本能让他下意识就想一个横扫将对方踹飞。 ……但意识到身后那个人是谁之后，他又急刹车般地停住自己的动作。 夜色绰约，电线杆上栖着的乌鸦不知何时一哄而散，三三两两的鸦雀声戛然而止，他们的步履声就在万籁俱寂中格外清晰。 长谷川沢介漫无目的地走着，太宰治在后面打量他。 但是，在很早以前。 长谷川沢介忽然想道。 那个走在前面的人应该是太宰治才对。 他们之间好像形成了某种默契。太宰治完成干部的工作总是不太伤心，为了防止他在任务中受伤——或者是被某些组织的未处理干净的余孽偷袭……长谷川沢介总是跟在他身边。 长谷川沢介很强，港口mafia众所周知的强。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能力，知道他是太宰治的爱人，同时也是太宰治所豢养的疯犬。 ……是的，疯犬。 这个词属实不适合用来形容他，毕竟长谷川沢介平时温柔善良有礼貌，简直是港口mafia成员里极少的在每个人口中口碑都好得过分的人。 但是所有伤害太宰治的人，他都不会让他们死得太痛快。 长谷川沢介的异能是“时间机器”。 他可以抓住时间的空隙，让罪人身上的痛感永远保持在最强烈之时，却又在对方咬舌自尽时暂停时间让对方欲死不能。 这一点，即使是很多自称心狠手辣的人看到都会忍不住胆战心惊。 但长谷川沢介只会抹掉脸上的血，温柔地收起刀站起身，语气也是一种很好说话的温和：“好啦，我该走了哦。” “一会儿不看着治君的话，他可能又要跳河什么的。虽然治君的生命力总是很顽强，但是治君要是感冒的话，我可是会很生气的。” “不过我绝对不会对治君生气哦，所以——你们谁能承担我的怒火呢？” “碰。” 子弹摩擦着空气飞速射出。 长谷川沢介冷漠地抬起手，手腕微动，寥寥几枪百发百中……直接将躲藏在暗处潜伏决定伺机而动的叛徒和敌人清扫干净。 他是怎么知道那些人藏在那里的……？！！！ 其中有几个人甚至没有证据能证明他们说叛徒，但按照长谷川沢介的话来说，“背叛的迹象会和种子一样迅速生根发芽，所以还是尽早解决的好。” 某种意义上来说和太宰治极度吻合的观念。 身后的下属忍不住背脊一凉。 这个人……其实根本就不简单好吧！ 长谷川沢介在众下属胆战心惊的注视下漫不经心地收起枪，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嘴角隐隐约约有了笑意。 ［消息］ 发送人：长谷川沢介 收件人：太宰治。 内容：完成了治君布置的工作！！>:w<现在准备要去找治君了（爱心）！！！！～ 如果是在某棵树上或者某条河里找到治君的话，我会很伤心的，真的会很伤心……（哭） “……” “还要跟着我吗？” 长谷川沢介猛然回头，沉声问道。发现某只绷带精幽灵一样脚步虚浮地跟在他身后。 长谷川沢介步子迈得大一点，对方就跟得快一点。 太宰治垂着脑袋不回答他。 长谷川沢介凭借超乎常人的视力看到了太宰治被头发微微遮住的苍白脸色，他忍不住停下脚步，却发现对方的腰间不断地渗出血液。 估计是刚刚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被尖锐的树枝划伤了… 啊，好多，好多血…… 这个时候！这个时候！不管是出于道德伦理还是他所剩不多的良心，怎么都没办法坐视不理吧！！！！ 但是，如果再次对那个人伸出手… 命运这种东西本就玄乎妙幻，如果像织毛线团一样把两个人的未来卷在一起，那等到想要分开的时候呢？ 他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可是太宰治的血实在是流得太多了…… 从那棵树下，一直到他身后，断断续续地拖出了一条不浅的血色轨迹。 他到底应该怎么做…… 长谷川沢介攥紧手心，疼痛让他找回了一点清醒的意识。 对，你们现在是陌生人，你根本不需要怜悯他，他也不会接受你的怜悯。离开，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 太宰治，你就这么倔强吗？ 你就这么想死吗？ 你完全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吗。 一定要，一定要……像这样，根本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永远，永远站在与死亡一尺之遥的深渊之畔吗？ 可我，居然还愚蠢地奢望过救你。 甚至因为你愚弄般的驻足而感到窃喜。 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将你从深渊中拉出呢？ 或许有人能救你，但我想…你应该不会想握住我伸出的那只手。 所以，我要离开了。 我救不了你，我知道的。 长谷川沢介沉默地走着，但太宰治依然跟在他后面，即使因为失血过多头晕眼花但还是没有离开。 他们隔着几步距离，路灯下影子拉得很长。 “你认识我？” 太宰治忽然开口道。 “不认识。” 长谷川沢介很迅速地回答。 又是两相缄默。 太宰治低着头，长谷川沢介凝视着他毛茸茸的头发，微卷而凌乱的发丝软趴趴地搭在脸边……看起来像一只黑色的小猫咪。 好乖……等等他在想什么？！！！ 太宰治像猫这种事……长谷川沢介嘴角抽了抽，他用力甩了甩脑袋想把这个荒缪的想法赶出脑海，结果却是让对方那张姣好的脆弱容颜在他脑袋里满脑子乱窜。 “……” 话说，这个人，不是最怕痛了吗？ 长谷川沢介根本没办法忽视对方的伤口，他顿了一下，表情很难看地说道： “就算是想要自杀，但是这样不阳光不朝气不清爽的死掉，你也会觉得很憋屈的吧？” “失血过多死亡的过程是很漫长的，你是真的对活着没有一点兴趣了吗？” 可是这个时间对方刚加入港口mafia，如果长谷川沢介没记错的话，太宰治再过两年就会升职成为港口mafia最年轻的干部。 虽然太宰治总是说着自杀自杀，但长谷川沢介从没设想过有一天对方会真的死掉，甚至是死在他面前！ 即使他离开太宰治后都没想过这个可能。 “唔。”太宰治抬眸，“你好像很了解我。” “……” “不，没有。”长谷川沢介忍着怒意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微笑。“我们第一次见啊，先生。” 骗、人。 你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 你明明见过我千次万次，但那是在什么时候，你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呵。 太宰治盯着他，鸢色眸中黑泥翻涌。他薄唇轻启，表情似是嘲讽，却又如同抓到了老鼠的猫咪一般顽劣。 “骗、子。” 长谷川沢介瞳孔微缩。 7、说开 “你刚刚根本就不想救我吧？”太宰治观察着他的表情，不紧不慢地说道，“在树下的时候。” “结果现在却开始担心我的生命，真是虚伪呀～”黑发鸢眸的少年骤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却只让人胆寒于他的恶劣本质。 “……” “是，所以呢？” 长谷川沢介淡淡地说道。 “呜哇！生气了呢…”太宰治猛地凑近他，嘴里不断絮絮叨叨，“所以是特地接近我的吗？有什么目的——唔！” 太宰治的眼睛猛然睁大！—— 男人直接攥住他的手腕，一个用力就将他扯进怀里，温润而又无法抗拒的气息瞬间充斥在他周围。 太宰治的身体僵住，大脑中传来的从未有过的失控感让他的心跳得很快。 不，等等……他应该冷静一点思考。接下来，接下来要怎么从男人口中套出更多的信息？…… 智多近妖的人此刻思绪一片混乱。 长谷川沢介并没有松开他的手腕，而是就着扯着他一只手的姿势扯下了他手腕上的一小截绷带，动作迅速而熟练地缠在他腰间。 十五岁的太宰治，身形还是有些单薄的。他手腕很纤细，细长的绷带捆过劲瘦的腰间的一瞬间，两人心里都泛起异样感的波澜。 长谷川沢介：“……他的腰真的很细。” 只是感慨而已。 太宰治：“凭什么！凭什么……做出这么逾矩的举动！很过分，真的很过分。”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还带着强烈的谴责意味。 “不由分说地就擅自扯下我的绷带，真的很失礼哦。” 太宰治仰头看着说道。 “……而且你在紧张什么？攥着我的手的力度那么大…真的很疼。” 长谷川沢介一怔。 他下意识地松开手。 ……他到底是怎么了！居然会觉得面前这个人在撒娇…呃啊！虽然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太宰确实是一只黏黏糊糊的小猫咪，但在这之前，对方都是属于一个比较冷酷多疑的性格吧！！！！ 太宰！到底是什么在影响你啊！！！ 与此同时，太宰治心中也再次迅速地闪过一条疑虑——到底是什么在影响我啊！！！ 心底总是有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着。 相信他吧，相信他…他是不可能伤害你的，跟他走吧。 太宰治不理解，太宰治决定忽视这个莫名其妙的直觉。 “抱歉，只是看你一直流血很难受，我没有看别人死在我面前还无动于衷的习惯。”长谷川沢介揉了揉额心，“而且我没有在紧张，我只是怕你乱动。” 太宰治躺在他怀里，能清晰地听到身后那个人变得十分快速的心跳。 长谷川沢介说道：“如果不这样做的话，直接把你扯到我怀里，你一定会对我动手吧——”长谷川沢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太宰治，有些无奈地说，“毕竟，你从刚才就一直想对我开枪吧。” 他实在太了解太宰治了。 所以，即使太宰治将所有情绪都隐藏起来，他也能凭直觉猜到对方怀疑他的心路历程。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苦恼于该怎么甩掉太宰治——根本没有一种方法能消除这个对他起了疑心的少年的好奇心。 所以，还不如直接摊牌。 他也不必说得太清楚，剩下地交由太宰治自己判断就好了……至于对方能得出一个什么样的结论…那就是太宰治自己的事情了。 毕竟太宰治实在是太过聪慧敏锐，即使是身为曾经恋人的他，也没办法在对方面前完美隐藏自己。 不过就算是被知道他来自其他时间线的秘密也无所谓。 长谷川沢介目光飘渺地投向远方。 他只要为自己而活不是吗？太宰治的目光是会带来一些麻烦，但也仅仅只是一些麻烦。如果他想离开的话，没有人能留下他的。 毕竟他很强啊。 ……所以，只是因为刚刚重启世界线就遇到了让他情绪创伤严重的初恋白月光太宰治，导致整个人都没办法好好思考。 但此刻，他的理智已经全然回归。 “呀，居然被发现了呢。” 太宰治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错愕的表情，却又在下一秒恢复笑眯眯的表情看向长谷川沢介，抽出那把枪随意地扔在地上，“呐，这样子是不是很有诚意。” “既然生命安全得到了保障，你是不是该放松一点呢？” “所以所以，快放下防备啊！把你的秘密告诉我吧——” 太宰治拖长了调子，尾音微微上扬。 盯着太宰治饶有趣味的探究目光，长谷川沢介突兀地开口打破这一片沉寂。 “太宰，你现在走不动了，对吗？” 太宰治唔了一声：“是啦，走不动啦～但是你千万不要想把我一个人拋在这里哦。”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好看的鸢色眼眸亮晶晶的，真的很像一只狡黠的黑猫。 太宰治没问他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就像长谷川沢介没有询问他忽然的态度转变。 他们之间的氛围十分奇怪，好像忽然就越过认识阶段进入了好友模式，在这个模式下，长谷川沢介见到了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太宰治。 既不像恋爱时那般黏人没有安全感，也不像自己作为他下属时那般恶劣冷漠。 ……但还是能透过那张极具欺骗性的姣好皮囊看出其危险本质就是了。 没有接太宰治的话，长谷川沢介伸出一只手穿过他的腿弯，没有一句废话地就把这个矮了他许多的太宰治抱了起来。 是的，公主抱。 “啊，诶？！！” 太宰治下意识伸手抱住他的脖颈。 等等！这个，这个姿势——也太少女了吧？！！！ 他心里闪过一点隐晦的不爽，却没有先前那种时起时落的杀了这个男人的冲动。 毕竟，这个人…有一点意思，不是吗？ 而且，他一向是随心主义者。被人抱着走的感觉……其实还蛮舒服。 尤其是在失血过多脑袋晕乎乎的情况下。 走过一段漫长的小径，长谷川沢介踩过草丛传来的窸窣声伴着时起时伏的蝉鸣传到太宰治耳边，他又下意识开始分析—— 这个人认识他，而且很了解他。 但是，他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人信任。 “……” 所以，“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太宰治从对方怀中抬起眼睛看长谷川沢介，没有被绷带遮挡住的那只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黑色的猫咪从纸盒里跃跃欲试地伸出脑袋。 流畅的下颚线，纯黑的发色和瞳色，几乎整张脸都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但面无表情的时候眉梢和嘴角的神采又会让人觉得是一个温柔的人。 但好像，确实本质上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不过以他的判断，对方应该是杀过不少人吧。 直到到了天桥底下，长谷川沢介停下来。 “你有带钱吗？” 长谷川沢介问道。 “怎么了吗？”黑色的猫猫竖起耳朵，鸢色眼眸注视着长谷川沢介，“诶，是忽然想让我包.养你吗？” 太宰治摇了摇头，状似无奈地说道，“不可以哦，我最讨厌不劳而获的人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会杀了你哦。”太宰治抬头，“无聊的，追逐金钱利益的人。” “……只是我身上没有带钱，去便利店给你买些包扎的东西而已，毕竟你肯定不会去看医生的对吧？” 长谷川沢介叹了口气。 这是他所能做的最多的了，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诶？！”太宰治好像受到什么刺激一样，“是这样吗？！！！” “真的是这样吗？” 长谷川沢介头疼地嗯了一声。 “……明明刚刚还想直接把我丢下来不管，现在却又要对我这么好。” 太宰治说，“你真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呢。” “只是很可惜，我的卡在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丢啦。” 好像很失望很难过一样，猫猫垂下耳朵，“真是抱歉……” 看透他戏精实质的长谷川沢介只是笑笑。 “是吗？那真是糟糕呢。帮不上你的忙。” “那么，我们该分道扬镳了。” 长谷川沢介放下太宰治。松了一口气般，很轻松地说道。 太宰治瞳孔一缩。 仲夏夜中蝉鸣若梵婀玲上的交响乐，几点星子宛如黑布上泼洒的白漆，突兀地悬挂在空中。长谷川沢介看向远方，眼中是自由的，无拘无束的色彩。 他稍长的乌发被风吹起几缕，缱绻的风在亲吻这个比风更温柔的孩子。 有那么一刻，太宰治被他的容颜恍了一刹。不仅是因为那刹那灵动的惊艳，更是因为——他好像真的见过这个人。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经历了什么……但心底的悸动和疯狂是不会骗人的。 他也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好像一张烈火燃烧的白纸，在炽热的火舌中交织，却又走进末路，或将只余留一地滚烫的灰烬。 ……搞什么，明明是初遇啊喂！ 太宰治的心情十分复杂。 “算是对你最后的一些话吧，太宰。”长谷川沢介说，“我应该是不后悔曾经认识过＇你＇的。你是值得被爱的人，我们之间，从头到尾，所有的过错都由我的偏激导致。” 长谷川沢介迎风张开双手。 “但今后不会啦！因为——我欲如何，全凭我心。” “想要和我做朋友也好做敌人也罢，太宰，现在的我，已经不会被任何情感拘束了，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我了。” “担心我做出什么对你不益的事情什么的，根本没有必要啦……因为我啊，是决定要充满热爱地认真生活哦。” “我，发自内心地希望，你能好好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8、捉弄 “呜哇！就算是想离开也不要给我下这么恶毒的诅咒吧。”太宰治眯起眼睛，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我可是一个超级无敌热衷于自杀的人呢！” “再说，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愿望束缚在我身上？” 太宰治毫不避嫌地把身子又凑近一点，猫咪一样耳朵竖得高高的，好像在看什么好戏一样。他摸了摸下巴，语气略有些玩味：“这个世界就是很无聊啊……” “你也很无聊。” 很无情地下了定论。 长谷川沢介仿佛看到一只高傲的猫咪眯起那双鸢色的漂亮眼睛，仰着头对他指指点点。 “你说得对。” 长谷川沢介颔首，低头与猫咪毫不掩饰的恶劣的眼神对视。 他笑弯了眼睛，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释然。 “但这个世界上大家都是无聊的，为着一些毫无意义的东西奔波。我知道太宰君的理想就是＇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的自杀＇，那么，只要太宰治开心就好。” “毕竟我的看法，一点也不重要，不是么？” 太宰治一怔。 “那么，我要……” 长谷川沢介正欲道别，太宰治忽然扯住了他的袖子。 “不许走！”太宰治紧紧盯着他的动作半分不让，语气急促，“在我搞清楚你的所有所有秘密之前，不许离开。” 很难得的直白，不同于以往的暗中试探，似乎是觉得来不及暗中谋划布局，又似乎是想在灰烬被风吹散之前挽起最后的一点余灰。 太宰治又重复了一遍。 “不许走。” 猫咪伸出爪子把前饲主扒拉住，毛茸茸的细长尾巴无形中一圈一圈地缠在长谷川沢介的手腕上。 ……撒娇。 绝！对！是！撒！娇！ 可能是下意识给十五岁的太宰治带上了一个缺爱小猫的滤镜，长谷川沢介本来十分清明的思绪深深地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境地。 他没想到会在这条时间线的这个地方遇到太宰治。第一周目他爱上太宰治时他是港口mafia的成员，太宰治则已经是干部了。 所以，十五岁的太宰，其实是既敏感又充满好奇心的可怜小猫咪吗。 长谷川沢介陷入沉思。 虽然他知道这个想法很扯，但不妨碍他在脑海里偷偷做一些没用而且多余的yy。 已知太宰治的观察力和聪慧程度不受年龄段的影响，但想来心智应该是会有的……吧？ 所以毕竟是小猫咪，撒娇什么的简直天经地义嘛。 如果是第一周目的他，一定会被萌得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嗯嗯嗯嗯嗯嗯直接全部应下。 长谷川沢介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 确实很可爱。 不过，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一个麻烦呢。 “麻烦精……” 长谷川沢介叹气。 “……” 长谷川沢介看到太宰治身体一僵，听到这句话之后就低下头，无厘头地猜测道他可能是生气了。一言不合就炸毛的小猫什么的……嗯，有点可爱。 啊，不能再想了。 他真的真的不想养猫了，养猫是最最最最麻烦的。 虽然……被没有安全感的猫咪黏糊糊地要求贴贴很难以拒绝，可以肆无忌惮地揉捏猫咪柔软的毛发也很舒服啦。 但是！可能一不小心就要被猫主子骑在头上作威作福。而且他这个又怪又偏激的脾气他自己也知道。 他会因为一个很奇怪的原因丢掉对方一次，就有可能因为同样的原因丢掉对方第二次。 弃猫真的很考虑心理素质的，毕竟那种阴魂不散的负罪感短时间肯定是消不掉了。 长谷川沢介深吸一口气，把扒在他身上的太宰治扯出怀中，对方踉跄了一下，没被绷带遮住的那只眼睛鸦羽般纤长的睫毛眨了眨。 “啊……头好晕，看不清路。一定是失血过多啦，喂，你真的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吗？” 鸢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脆弱。 ……刚刚还在想着抛弃猫咪是不对的行为，下一秒就遇到了这个世纪难题。啧，该说太宰治不愧是拿捏人心的一把好手吗…简直，太恐怖了。 似乎完全洞悉他内心的想法一样。 长谷川沢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你可以让人过来接你，而不是一定要我陪你。” “而且。”长谷川沢介忽然反应过来，“不管怎么说，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吧？？！！无理的人明明就是你！！！” “我不要。” “你不要走。” 太宰治说。 他们静静地对视。 长谷川沢介默然。 下一秒，他果断地迈开腿准备离开。 果然，他就知道……只要被太宰治缠上准没什么好事。明明他回溯时那么坚定，刚刚却又在不经意间几次动摇…… 所以还是快点走比较好！拒绝不良猫咪诱惑从他做起。 太宰治无声攥紧手。 长谷川沢介转身。 那么，这一刻起，他们就会走向截然不同的未来…… ——个鬼啊！！！！！！！ “……” 察觉到异样，长谷川沢介一抬头，昏暗的周围就被许多炽亮的车灯照亮，他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光，一恍神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数百黑洞洞的枪口一致对着他，他仰头，才发现天桥周围已经被港口mafia的人包围了。 surprise！ ……鬼知道太宰治是怎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偷联系上这些人的。 而且这个数量！是把他当成什么高危分子来处理了吗！！！！！！ 不透露底牌的情况下…太宰治能这么相信他的实力……长谷川沢介居然感到了一点异样的感动。 回头，黑发少年扶着墙，失血过多导致毫无血色的脸上，那只没有被绷带遮住眼睛透露出的神情冷漠而平静。 “如果不想被射成筛子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吧。”太宰治摆手。 “就算是面对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大概是＇前男友＇之类的角色我也不会手软哦。这种被羁绊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 “能和你周旋这么久，我的耐心也快耗尽啦。” 微风吹拂起两个人的衣角，数百人的包围之势中，刚刚还有些旖旎的氛围瞬间陷进了沉默而紧张的凝重感。 但似乎只有站在中心的两个人是淡定自若的。 啧，所以果然…在mafia的支援来临之前，所有的脆弱和可爱的话语，全都是装的吗？！！！长谷川沢介叹气。 ……果然，他就知道这只小猫咪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肚子坏水。 真是聪明绝顶啊，太宰君。 可惜……太自信也不是什么好事哦。 信息差导致的意外使对方没法精准地判断他的实力。那么，就让他给这个眼高于顶的少年好好上一课吧。 而且是毕生难忘的一课。 长谷川沢介感到自己的心里充满了久违的疯狂。 那是一种连杀人时都不会有的心悸。 他知道自己的情绪正在走向极端，但是他不想再如往常般抑制自我式的处理了。总之，按照零说的话，他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现在，他会让太宰治尝尝自信过头的教训。 也算是给对方留下一点最后的“礼物”吧。 “太宰……”长谷川沢介笑得很温柔，却有一些异常的诡异和兴奋，“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算计我了呢。” “我很生气哦。”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莫名有一些不祥的预感。 他后退半步。 “打破了我本来决定平静生活的计划，太宰，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吧。” 长谷川沢介抬起手，声音低沉。 “异能力——时间机器。” 淡蓝色的罗盘花朵般绽放在他手中，时光的芳华裹挟着极其强大的力量波横扫周围。 刹那，方圆百里所有风吹草动全部静止，世界像是被笼罩在最质朴而又玄幻的蓝光之中，所有细微的声音瞬间消失，唯余死寂一般的沉默。 太宰治看到周围所有人都定在原地，晃动的树影不再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一刻，世界为之默然。 …连天桥上都……？ 是时停之类的异能吧。那么这个范围，到底是多少呢？ 太宰治心里也很难估算出来。 此时可以自由活动的人只剩他们两个。 没办法，谁让太宰治的异能「人间失格」太变态了。长谷川沢介早就知道他的异能对太宰治一点效果都没有，这会儿也没有困住对方的打算。 “居然是时停吗？”太宰治沉吟道，“不对，应该不止这样。” 不受时停效果影响的少年兴致勃勃地扑到长谷川沢介身上，紧紧地盯着长谷川沢介，“还有什么——你还能做到哪一步？给我看看！我要看嘛——” 可能是因为猫科生物趋利避害的本性，小猫咪一旦陷入困境就会采取对自己有益的方式迂回试探。 好有意思啊。 太宰治今天一定要留下这个人。 不管用什么方法。 对方身上的谜团好像越了解越多，他活到现在还没有遇到过这么难搞定的人。 其实，对方还是有点意思的嘛。 长谷川沢介看着他。 即使是露出服软的弱态，想来也是经过精密的计算的。他很懂怎么把距离拿捏在一个不会让人升起戒备之心而又无所察觉的位置。 只要他想就可以让任何人信任他。 唔，堪称一流的洗脑专家啊。 长谷川沢介就是因为太懂他，太了解他了，才会从发现自己被港口mafia包围的那一刻就开始隐隐不爽。 就好像他明明已经知道了这个人的本质，但还是忍不住会沦陷，会中招。 明明同样的错犯一次就够了！ 不管怎么说，面前这个人再如何算计都和他没半分关系。就算上当的人是他自己，也只需要视为无关紧要的人的恶作剧离开就好了。 但是，平心而论，长谷川沢介自认为自己是做不到的。 他对感情这种东西观念一直很奇怪，所以直到这一刻他也没办法解释自己的心理。他没办法忽略心里的异样，若无其事地照一开始的规划走下去。 如果是为了过上平静的生活而选择忍气吞声，那才是真正的不自由，才是真正的受他人影响。 但他不想。 他要做他想做的事情。 “很好奇我的异能？” 长谷川沢介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乖巧地点了点头。 “嗯……不管怎么样都会有点好奇的吧，我感觉你的实力不止这样哦。” “好啊。” 时间罗盘被召唤于掌心，缓慢不断地滚动翻转，宛如时间长河永不停止。 长谷川沢介伸出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缓慢地拨动那个悬浮在他手心的蓝色罗盘表面飘渺虚幻以昙花花枝筑形的时针。 肉眼可见的，周围的事物开始疯狂生长，在达到顶峰后又迅速进入衰老枯竭的状态。 然而不仅是事物，连人类也落在了他的操纵范围内。 太宰治瞪圆眼睛，身后数百港口mafia的黑衣成员……一群身高八尺威武雄壮的硬汉，仅仅几十息之间，就全部都转变为了七八十岁的颓态。 皮肤褶皱深如沟壑，双腮鼓起牙齿脱落，本来乌黑茂密的头发也一根根发白掉落。 长谷川沢介半阖眼，那一刻他宛如至高无上的神，居高临下地睥睨众生窘态。 ……好强！ “已经是完全可以操纵时间的异能力了吧…” 太宰治喃喃道。 长谷川沢介卸下那种不可触碰的距离感，歪了歪头，露出他招牌的温柔无害的笑容。 想到这个人接下来的处境，他似乎是有些怜悯，装作恶趣味地挑起太宰治的下巴，看他蹙起眉头，仿若未觉般语调微微上扬。 “治、君～” 太宰治被迫仰起头来看他。 鸢色瞳中神色不明。 可怜的小猫咪，被反将一军了吧。 事实上，太宰治并没有他意料之中的那么错愕或是慌乱。对方只是用那双好看的鸢色眼睛注视着他，语气软软地说，“好厉害呀，但是对我没有用哦。” “虽然被人为操纵着自然老死也是一种很好的自杀方式，但是这样也太难看了啦。” 他抓住长谷川沢介的手腕。 “你很强哦，要不要考虑加入港口mafia。” 长谷川沢介嘴角微乎其微地抽了抽。 太宰，你怎么忽然森首领化了……虽然是师徒但是这种不看时间场合地点就想拉人进组织的行为不要学啊！！！！ 不过他到不觉得这是太宰治为港口mafia的未来考虑而做出的决定……多半是想把他哄骗进去然后更好地探究他的秘密。 “……我以为治君应该先考虑一下他们的问题。”长谷川沢介指了指他身后那几百个人，“再这样让时间流逝下去，他们都会死掉的。” 他的手指停在罗盘的某个位置。 长谷川沢介很无辜地笑了笑，“不能怪我哦，是治君非要看我演示异能的。” “只是为了抓我一个人就让港口mafia遭到这么严重的损失，即使是备受首领宽容对待的治君，难免也要受到一些严厉的惩罚吧。” “而且，你们抓不到我哦。” 长谷川沢介摊手。 “是啦，所以要怎么办好呢？” 太宰治好像很苦恼，“不如干脆就这样原谅我吧。你也不想看到我全身是伤躺在床上站也站不起来的样子对吧！呜…真是糟糕的设想呢。” 黑发少年嘴上很害怕，但实际上眼里只有完全不想掩饰的冷漠和好奇。 是在挑衅吗？ 真的是，很让人生气的一只坏猫咪呢。 “治君说得对，我确实不想让你受伤。” 长谷川沢介颔首。 “但是，惩罚是必须的哦。” “什么惩……呜！” 太宰治瞳孔一缩，长谷川沢介趁他没反应过来的空档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扯到身前。 他的体术极好，一呼一吸之间就稳稳控制住了太宰治的动作。随手将猝不及防的对方双手反剪背对着他压在墙上，太宰治纤细柔韧的身躯撞在墙面上发出很闷的撞击声。 ……真是一点都不手软。 他一只手扣住太宰治双手手腕，对方白皙娇嫩的皮肤已经被墙上细小粗糙的石粒磨出了几道红痕。 “…很痛诶，你到底要干什么？……” 太宰治根本挣脱不开这比枷锁更牢固的桎梏。 “很抱歉弄疼了你，嗯，等我找一下＇道具＇哦。” 长谷川沢介翻了翻口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时候，应该在这里会有的… 他在空荡荡的口袋里翻出了一只黑色签字笔。 “刚刚那句话，应该可以看作是在威胁我吧？” “治君，真的让我很生气。” 长谷川沢介打开黑色签字笔，毫不在意地把笔壳扔在地上。 金属质地的笔壳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震得太宰治没忍住心颤了一下。 太宰治转头想看他的行动，却被他以一种无法拒绝的姿态偏头按在冰冷粗粝的墙面上，眼眶也因为受到疼痛刺激难以抑制地泛出生理性的泪花。 不会是有什么变态的爱好吧……？ “快了哦，忍一忍吧。别用那种可怜的表情看着我……坏猫咪。” 说是可怜的表情，但长谷川沢介敏锐地察觉出了几分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阴鸷。 如果真的被对方抓住的话…想到对方令人闻风丧胆的审讯手段，长谷川沢介忍不住……更想欺负他了。 总是身居上位的人一朝摔得狼狈的模样真是令人忍不住想看更多呢。 长谷川沢介摆出了一个标准的握笔姿势。 下一秒，太宰治感觉到冰凉的笔尖触到了他耳后的皮肤，没有温度的墨水在温热的皮肤上留下痕迹，长谷川沢介的动作很慢，漫不经心地写着什么字。 宛如在进行对他的凌迟一般。 “嗯，很完美呢。” 对方甚至还有闲心做些评价。 “治君在算计我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呢？会在这么多的下属面前，在自己所效忠的组织人员面前…被欺负成这样子，只能露出那种让人怜爱的表情。” “啊，如果时停效果消失的话……治君也不想自己这副模样被人看见吧？” 长谷川沢介猜自己应该是穿的时间线太多了，连灵魂都变得十分混沌，说起骚话来根本就不带喘气的。嗯，不过他只是口嗨而已。 太宰治能感觉得到笔尖划过带起皮肤不自主的颤栗。 “等等…呜，很痛！你先放开我…哈…呜啊，你到底在写什么啊。” “…混蛋。” “……” “别嘀咕啦，好像我做了多过分的事情一样。”长谷川沢介有些无奈地说，“我有控制力道，最多让你觉得痒一点好不好。” “而且这是惩罚啊！惩罚！明明故意撒娇的治君才是犯规。” “你就是很过分！……” 太宰治喃喃道。 “我会让你后悔的……” 长谷川沢介无视他的抗议和诅咒，自顾自地落下最后一笔。 大功告成！他手指一松，自觉放开禁锢住太宰治的那只手，还十分贴心地帮对方翻过身来。眯着眼睛满意地打量自己的杰作。 在太宰治的耳后，凌乱漂亮的黑色字母一直蜿蜒到脖颈后侧，像是被主人打上了自己标记的猫咪。 黑色猫咪耷拉着耳朵和尾巴，没精打采地一下一下揉着自己的脖颈。 耳朵很红很烫……脖颈也是。 黑色微卷的凌乱发丝恰好遮住了部分字母。 但长谷川沢介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 一个英文单词。 ［badcat］ 喜欢算计别人的坏蛋猫咪，是要得到惩罚的。 太宰治也不再看他，只是固执地一直捂着后颈，垂着脑袋怎么也不愿意抬起来，鸢眸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到他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而且记事以来在所有事情上都是处于“掌控者”的身份。长谷川估计这样子对他的刺激还是有点太大了。 思及此，他也不想再过多地做些什么，只是拍了拍手准备麻溜跑路。 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好几次的长谷川沢介幽幽地想道。 “等我离开之后，异能力定时解开，这里的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的。” 他交代道，并没有商量的意思。 太宰治拦不住他，毕竟体术差距太大。 只是在他即将走出天桥的那一刻，一直保持失魂落魄飞机耳状态的可怜猫咪忽然喊住他。 “等等，至少让我知道你叫什么吧……” “……” 要不要告诉他呢？ 没必要吧。他们应该…不会再见第二次了。 他如此想道，但看着不远处太宰治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阴影处等待他回答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抬起嘴角。 “…长谷川沢介。” 那个人的声音轻得好像下一秒就要被风吹散。 太宰治张口，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长、谷、川、沢、介。 9、回忆 长谷川沢介漫无目的地穿梭在街道中，整个城市的盛大与喧哗似乎与他格格不入。 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都在向同一个方向流动。 黑压压的天空。 不断闪动跳跃的灯光。 他抬头。 商场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是一张艳丽的容颜，一个他不知道的女星。 后面的人笑闹着，忽然他感到自己的后背被人推了一下。长谷川脚下踉跄着向前一步，脸却被一张被风吹来的宣传单遮住。 他拿下那张宣传单。 彩色的图案和印纸，看起来可爱而又漂亮。 “新开的甜品店……？” 应该会很缺员工吧！ “让我看看…地址在哪里呢。” 长谷川沢介将宣传单翻过一面，宣传单的背面潦草地用黑笔写了一行地址。 居然就在隔壁街！ 长谷川沢介眼前一亮，逆着人流向后跑去。 进入自由生活的第一步——找到一个工作★达成！ ……虽然还没去应聘，但是工作经验丰富的长谷川沢介很自信地认为自己一定能通过老板的考验。 而且，他有学过做甜品，手艺还算精湛。 是为了“那个人”学的，不过到最后居然成了他谋生的新出路。 想到“那个人”…… 长谷川沢介深吸一口气。 五条悟。 那个脾气超级无敌差但是有一张极其具有迷惑性的逆天神颜的男人。 按照时间线推算的话，对方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进东京独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总之简称咒高就好了。 和五条悟的恋爱时间线是咒高二年级时，同期生只有他，五条悟，夏油杰和家入硝子。 至于他为什么会加入咒高……长谷川沢介嘴角抽了抽，还不是为了躲果戈里。 第三百三十二周目，被果戈里拿着锯子毫不留情一个人首分离之后，长谷川沢介回溯的时候整个人精神恍惚得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回到横滨。 就算他知道回溯的时间线中他和果戈里还不认识。 但是事实上，只要待在横滨他就没办法忘记果戈里，就连梦里都是对方那张俊美精致的脸上扬起的疯狂的笑容：“沢介～～～～～～～～～～～” 林梢风止。 白发男人利用空间异能瞬间出现在了长谷川沢介面前，然后在长谷川沢介骤然一缩的瞳孔和震惊的表情中露出矛盾的表情。 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提问！小丑接下来要做什么？！” “是小丑的告别魔术啦☆～只要杀掉沢介，飞鸟一定可以回归自由！绝对的自由哦～”果戈里露出害羞的笑，浅色的眼里同时流动着朝气和阴翳。 漂亮的小疯子。 ……果戈里最近总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沢介是我的牢笼。”“杀掉沢介杀掉沢介杀掉沢介！”“我是飞鸟，向往自由的飞鸟——”诸如此类的话。 长谷川沢介怎么说也算是有点预感，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么快。 他刚给果戈里买了戒指。 不过他猜果戈里肯定是猜到了他的打算，或者是用异能力偷窥他日常的时候看到了，所以才下定决心要杀了他。 如果说心之牢笼的界限无法定义，那么“戒指”就相当于可以具象化的，他亲手给果戈里戴上的锁链。 这对飞鸟来说何其残忍！何其悲哀！ 不管他如何极力否认，但是……只剩下一个方法了。 他不能被锁链拘住——就此失去他的自由。 在长谷川沢介送出戒指之前，杀掉他。 果戈里揪住心口的衣服，笑得浑身发抖。 他、不、可、能、后、悔。 那是他一直向往的自由啊—— 不再被另一个人的情感牵动，不再有所顾忌，多么美妙！！！他应该大笑才对！！！！！ 可是，沢介要死掉了诶。 “……” - “我才不信沢介一点都没发现果戈里要杀你呢！”零撇嘴，“但是他这个人太不按常理出牌了，沢介要是没来得及在他杀了你之前回溯呢？” “那么就拜托零啦。” 长谷川沢介双手合十。 青年被稍长黑发遮住的眼睛里神色有着不输果戈里的疯狂以及迷恋。 “可是，如果果戈里爱自由胜过我的话——那他也不是我想要的恋人哦。” “……笨蛋沢介！” 零很生气地转过头，嘴里嘟囔着，“但是死掉，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吧。而且你还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杀了你！” “如果很痛苦的话，沢介一定会有很大的心理阴影吧！这辈子都忘不掉的那种。” 零做了个鬼脸，故意吓他。 “即使是这样，沢介也要去试探果戈里吗？” 长谷川沢介垂眸。 ……“嗯。” 果戈里追求的是极度的自由。 他追求的是极度的爱意。 既然都是为了各自生命的意义而活，那么又有什么试探可言呢？总之…如果得不到满意的答案，他自然会离开的。 - 在横滨也不用担心转角遇到五条悟这个问题，毕竟对方此时应该在京都的五条家。 在长谷川沢介听他人描述的话总结出的结论里，上咒高前的五条悟冷酷淡漠，作为五条家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无论如何肯定是不会莫名其妙跑到横滨的！ 当然如果遇见对方的话，他直接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就好了。 毕竟在这个时间线，他们还不认识。不是吗？ 长谷川沢介站在甜品店门前，默默地看着那个「打烊」陷入沉思。 等等，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也没有戴表……不过，凌晨一二点甜品店居然就关门了吗？！！！！！ ……好吧，确实有点晚了。 那么应聘的事情只能明天再说了。 他身无分文又没有去处，兜兜转转绕到了公园里，长谷川沢介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沉思了一会儿。 反正他也不是很在乎生活质量，不然直接就近睡了吧，凑合着过一个晚上也没什么。 抱着这种想法，他很自然地躺在长椅上，把随身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头上。 ……这椅子还是有点短啊。长谷川沢介忍不住吐槽道。 都怪太宰治，他本来可以睡天桥的！ 天桥，有着一流的采风，一流的遮蔽能力，宽阔的场所和安静的空间，简直就是流浪汉安居的不二之所！ 不过事到如今，在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长谷川沢介迷迷糊糊地想道，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他还是太累了，才回到倒头就睡的地步。 曾经他可以无时无刻无拘无束地干任何事情，因为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零都会提醒他。 但失去零以后这个习惯却一直改不掉。 没人注意到，当他彻底陷入沉睡后，周身忽然亮起淡蓝色的微光。 一秒后，长谷川沢介消失在原地。 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蓝白色的鸟状团子，机械地在公园长椅上重复，“零…零…程序启动。重启存档二零九。” “准备。滴——进入成功。” 「梦」-01 “……” 是梦吗？ 长谷川沢介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像是被丢在洗衣机里的抹布，被一股莫名的力量不断拖拽着。他极力想要睁开眼睛，却没法睁开半分。 意识模糊间，他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这个房间…这个布局？等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里是——他和中原中也的“家”？？？？？？？？？？ 虽然只是对方众多豪宅中毫不起眼的一幢，但是由于他们十分默契地习惯性在完成任务后都会回到这里，所以某种意义上二人心里都给它打上了“家”的定义。 是梦还是现实？长谷川沢介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是梦的话也太真实了，周围的风吹草动都清晰可闻。 他用力地掐了自己一下——好痛！！！！！！！ 所以果然不是梦境！那么他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存档回溯吗？但零不在他根本没办法自主回溯啊！ ……到底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长谷川沢介满心疑问无从解答。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在房间里翻来覆去地找手机，终于在桌上的几本书下面找到了他的手机，刚一开机他的视线就立马投向了时间。 五月十九日。 至于年份是……！！！！！！ 等等！！！长谷川沢介心猛然震颤了一下，他抛下出差的中原中也离开不就是这一天吗？！！！！！ 他自己是很无所谓地回溯存档，但对中也来说那就是恋人的无故失踪啊！ 22:03。 离他上次离开这个世界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居然是这一天。 如果没办法回去的话，他要怎么面对中也啊！ 长谷川沢介不知所措地放下手机，烦躁地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对中也来说他们是恋人关系，但是在他的视角里他们已经分手很久很久很久了。 虽然是他单方面分的手。 但是，现在的他……是怎么样也没办法面对中也的吧！ 且不说中也本来就是让他最有愧疚感的前男友，其次……意识到中也的耀眼之后他就一直很害怕面对中原中也。 那样完美无缺宛如朝阳的人。 他不应该触碰的。 “……该死，为什么哪里都找不到你？” 他正思绪紊乱地一个人在房间里纠结时，大厅里忽然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是略微有些紊乱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的窸窣声响传入他耳中。 听得出来中原中也目前的怒意值起码是超过200%的。 长谷川沢介眼皮子一跳。 一步。 两步。 ……脚步声停在他房门前。 长谷川沢介心跳如擂。 拜托拜托拜托拜托……不管是什么缘由只要能让中也在此刻离开就好了…最起码，给我一些准备的时间吧！？ 然而命运直接将他判处死刑。 估计是想到有长谷川沢介不负责任溜之大吉这个可能性，中原中也恨恨地低声骂道。 “长谷川沢介，你……简直是混蛋！” 赭红色头发的男子怒不可遏地砸了一下门，他完全没有控制情绪的意思，毫不控制的力道让雕着古朴木花的厚重的房门瞬间碎成两半。 “……？” 长谷川沢介站在房间内对他投向了一个尴尬的目光。 中原中也：“？” 10、梦01 长谷川沢介却似乎对他的疑惑并未察觉。 “中也，你怎么了？” 长谷川沢介强作镇定地把担忧的目光投向中原中也，实际上手指已经忍不住地发抖。 如果忽视那堵裂开好几条缝甚至还在簌簌落灰的墙。 忽视碎成好几十个碎片凄凄惨惨地倒在地上的门板。 忽视在他看来表情十分可怕的中原中也！ 那么，这可能只是一个很平常的，他在家等待中原中也做完任务回来的横滨夜晚。 对他来说是跨越几百个周目的距离，对中原中也不过是短短两小时而已。 ……不过，中也居然这么担心我吗？ 居然…会因为我的离开这么生气吗？ 长谷川沢介垂眸。 中原中也松了口气，钴蓝的眼睛里闪过几分愧疚，他表情不甚自然地走到长谷川沢介面前，犹不解气地一拳砸在对方肩上。 长谷川沢介闷哼一声。 中原中也没用太大的力道，在长谷川沢介看来和挨了傲娇小猫一爪子没什么区别。 被揍了，但有点爽。 “……你刚刚去哪里了？” 中原中也抬头，紧紧盯着长谷川沢介，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没办法，只能见招拆招了。 长谷川沢介叹了口气，头疼地把这个问题丢回给中原中也：“中也以为我去哪里了呢？” 中原中也抿唇不语。 他攥紧手，思绪却有些恍惚……对啊，刚刚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呢？好像冥冥之中有一些预感，沢介离开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呢。 他会失去什么。 但是对方不是在这里吗？一如既往的，带着温柔浅笑无奈地看着他。 ……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中原中也说不上来，那种来自内心深处根本无法描述的怪异感。 “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啊，好吧我知道中也不是故意的，只是…” 长谷川沢介指了指门，摊手，“但好歹门是无辜的吧？” 中原中也一愣，反应过来自己那个门居然是被自己打碎的，下意识撇开脑袋，有点心虚地低声道，“啊，抱歉……” 长谷川沢介确实还在这里，他也确实一时冲动做了无礼的举动。 “关于没回家也不在组织里这件事情，其实……” “我只是出去给中也买礼物啦。”长谷川沢介故意拉长音调，黑曜石般的眼睛缀入委屈的色彩，他靠近中原中也，孩子气地说道，“只是因为圣诞节……明天是圣诞节啦！” “中也只是道歉怎么行呢！” 长谷川沢介绞尽脑汁地转移话题，试图让中原中也放弃追究他莫名消失的那段时间。 毕竟细查下去就能发现他根本没去任何地方，而是真的“消失”了。 “中也…应该要给我一些补偿啊。” “但是中也很忙很忙，应该没时间管我的哦…我知道哦。” 长谷川沢介蹲下来身来把头埋在膝盖里，柔软的黑发垂在脸颊两侧，他的表情忧郁而低落。 “莫名其妙就对中也提这种要求的我真是好过分啊。” “不过既然会对我发脾气，会因为我生气…中也果然还是不信任我对吧，我就知道的……我好像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中也身边，和我谈恋爱是中也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他刚开始还在无厘头地东拉西扯说一些莫须有的东西，但讲着讲着忽然就很难过很真情实感地代入了。 至少决定离开中原中也的那段时间，他的想法就是这样子。 他是中原中也温暖耀眼人生中的累赘。 “所以中也，我们还是……” 分!手!吧！！！！！！！！！！ 铺垫了那么久终于迎来主题，长谷川沢介猛然抬起头，不知是激动还是心悸的导致的晶莹泪花在他眼眶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看起来像一只要被人抛弃的可怜小狗。 但是小狗不想被人抛弃，小狗会体面地主动离开。 ……搞什么！明明好像要被始乱终弃的人是他吧？！！！ 无头苍蝇一样找了长谷川沢介两个小时的中原中也叹气。 “……” “……你这家伙…啧，真是的。” 中原中也看着缩头乌龟一样的长谷川沢介沢介，慢慢地俯下身子。 他随手摘下帽子，赭红色的发丝凌乱地散开。 在长谷川沢介抬头的那一刹，他轻轻地撩开长谷川沢介额前遮住眼睛的碎发，他的身形在长谷川沢介皱缩的瞳孔里不断放大。直到他柔软的唇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贴在长谷川沢介唇边的那一刻—— 长谷川沢介都保持在一个震惊无措的状态。 中也，在亲吻他…… 上一秒要说的话好像被丢进了抽水马桶里，这一刻他什么也想不了，满心满眼只有眼前这样赭红色头发的俊美男人。 中原中也。 喉头无比干涩。 他竭尽全力想要摆脱这种无力感，但中原中也很轻易地就击溃了他所有的防线。 似乎是嫌弃这个姿势接吻太麻烦，中原中也直接动用武力把他推倒，然后跨坐在了他身上。 长谷川沢介的背抵在了冰冷残破的墙角上。 本来就没有力气的身体更加被动。 他的一切似乎都被中原中也掌控。 中原中也的舌头很轻松地撬开了他的牙关，于是长谷川沢介无处安放的手很自然地落在了他腰上。 很柔韧的触感，隔着衣服还能感觉到温热的皮肤……以及那薄薄一层极具力量感的肌肉。 我…… 中也…… 我…长谷川沢介喉头滚动。 我该怎么办…… 一个很窒息很激烈的深吻，从一方的主动进攻到双方竞相角逐，长谷川沢介不自觉地就握紧了中原中也的腰，另一只手按在他后脑勺上。 喘不过气。 有点……呼吸不过来。 长谷川沢介瞪大眼睛，倏然放开中原中也，捂住心口大喘气。 等等，我不是…… 我不是要和中也分手吗……？ “为了不从你这家伙嘴里听到奇怪的话，所以直接把你的嘴堵住了。” 中原中也叹气，“你……” “我要怎么做才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呢？” 他们第一次如此直接的谈论这个话题，那样直接地把长谷川沢介的伤疤揭开，赤.裸裸地展示在聚光灯下。 长谷川沢介呜咽一声。 “没，没有办法了……我，我……” 他低着头喃喃自语。 “我，我果然……” 没办法正常地面对你啊。 思绪紊乱如麻线。 不加思索的话语脱口而出。 “…我果然，可能，还是想要中也的补偿！” 长谷川沢介伸手抹了一下刚刚亲吻时眼角忍不住泛出的生理性泪水，有些任性地说道。 虽然不知道他的思维为什么跳跃得这么快…一下子话题就又回到了这件事情上。 但是长谷川沢介知道自己在逃避中原中也的靠近。 “嗯。” 而中原中也也很简单地被他带偏了，不好意思地撇过头，“说到这个，那个、把你的门弄坏了，真是抱歉啊……” “这样的话，沢介是为了给我买圣诞礼物才悄悄离开的吧。我……因为一些我也说不清的理由就对沢介生气。啊，果然还是应该赔礼道歉对吧。” 中原中也的表情十分真诚。 真是有礼貌的好孩子啊。 不过幸好…长谷川沢介想道，如果对方一直保持刚刚那个进攻性很强很强势的模样的话……他是真的一点都应付不了的。 “那么沢介想要什么呢？” 中原中也想了想，“玫瑰、机车、首饰……沢介真的有想要的东西吗？” 中原中也很烦躁地挠了挠头，满脸懊恼，但却真的无法在记忆中找到长谷川沢介偏爱的东西。 “钱能买到的东西都不好送啦……毕竟沢介也不缺钱。” 当然有。 长谷川沢介默默回答。 那个时候的我，最想要的就是你的爱啦。 如果中也能把自己当做礼物那样送给我，我一定会超级超级开心的。 “而且说到这个，我也有给你准备了圣诞礼物。” 中原中也说。 “诶？！”长谷川沢介下意识问道，“是什么？！！！” 他们一直有在节日互送礼物的习惯，但长谷川沢介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来自“恋人”的礼物了，所以下意识感到有些惊讶……以及，悸动。 中也，为什么那么温柔呢？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暂时不能告诉你！” 中原中也昂起头，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这样的中也……我…真的还要欺骗他吗？ “那么，我还有从中也这里提一个要求的权利对吧？”长谷川沢介深吸一口气，慢吞吞地说道。 “赔礼道歉倒是不用啦，我……” 他踌躇片刻，“中也，我们……” 分……手……吧…… 这三个字死死卡在喉咙眼。 说不出来。 …根本说不出来啊！ 面对中也耐心聆听的可爱表情。 以及对方对他这个糟糕的精神状态该死的宽容态度。 ……分手的话什么的，根本就说不出来啊！ “我们……嗯…” “…明天可以去游乐园吗？” 话音刚落，长谷川沢介自己都觉得空气沉默了一两秒。 好，好糟糕的说辞…好生硬啊！ 怎么办，要被中也看破了吧…… 长谷川沢介心跳得很快。 中原中也默然。 但很快，好像恍然大悟一样，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所以沢介看起来很奇怪果然是压力太大了吗…想要去游乐园过圣诞节啊。嗯，如果这是你的要求的话，我会和森首领请假的。” 他倒是答应得很爽快，根本没注意到长谷川沢介话语中的怪异和完全无法闭环的逻辑。 长谷川沢介：“……” 中也，意外的单纯呢。 可能是太久没见，他忽略了中原中也一向对他的信任，只是下意识地把太宰治的试探态度和费佳对他的利用放在了中原中也身上。 但事实上，中也和他们都不一样。 中也善良、真诚、有礼貌，讲义气。 是像太阳一样温暖的存在。 意识到这一点后，长谷川沢介又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他总是在纠结着很多事情，但是他改不掉，这糟糕透了的性格是他与生俱来的，如果抹除了这一点他就不是长谷川沢介了。 这就是他啊。 卑劣的他。 长谷川沢介复又叹了口气。 没有人会爱他的。 九百周目的回溯早已证实这一点。 十二点的钟声准时敲响，窗外落着冰晶般的雪花。火炉炽烤着冰冷的心脏，平安夜的狂欢准时开始—— 中原中也转过头来，澄净的蓝眸在微光下如水晶般漂亮澄澈。 长谷川沢介看到他伸出手。 “圣诞快乐，沢介。” 11、梦02 “嗯，嗯！圣诞快乐。” 长谷川沢介瞳孔一缩，他嗫嚅着唇瓣勉强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之后便深深地低下了头。 好可怕…… 很久没有收到祝福了，根本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表情…会不会很生硬，啊，一定会被讨厌的吧。 虽然想要离开中也，但是很自私地不想被讨厌。 即使是忘记也好！但是，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被讨厌…… 他好像不敢握住中原中也伸出的手。 长谷川沢介悄悄把手藏在身后，神经质地蹭了蹭裤腿，不自觉地扯出了一个有点讨好意味的僵硬笑容。 “啊……我说你！”中原中也挑眉，语气似乎是有些不满，“怎么出去一趟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好像在外面流浪了很久一样。 “嗯？有吗？我、我……” 长谷川沢介无措地挥了挥手，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辩解一些什么，但手腕却忽然被中原中也用力握住。 长谷川沢介怔住了。 那惊人的、炽热的、难以渴求的温度—— “你在害怕什么？”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脱下那质地极好的黑色手套，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点安慰意味地攀上指节轻轻抚摸着长谷川沢介每一根手指。 然后，十指相扣。 “嘛，是因为我离开了太久吗？” 中也…很会照顾恋人的感受呢…… 平时是一只很单纯傲娇的小狗，作为mafia干部抽烟喝酒飙车打架无一不精，但在长谷川沢介眼中的中也其实是一个非常非常乖的孩子。 十五岁之前烟酒是一点都不沾，嗯，虽然成年之后收藏了很多很多的酒…… 不过，中也不喜欢被称作“好人”。 “你不觉得被称作好人是一件很逊的事情吗？” 好像是很遥远的记忆中，他看到中原中也趴在栏杆上，回头看着他，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这般说道。 “……” 长谷川沢介屏息。 明明中原中也此刻只是很正常很担忧地询问着他，长谷川沢介却觉得对方在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提问这种事情……最可怕了！ “不、不是，都不是！我没有在不安……” 黏热的汗湿了掌心，长谷川沢介知道自己的表情很奇怪，而且情绪是越来越糟糕的。 “诶？”中原中也凑近一点，“可是沢介看起来很奇怪。” 他用手比了一点距离，“和之前都不太一样，差这么多——” 如果太宰治在场的话一定会十分恶劣的狠狠嘲笑他“没脑子的小蛞蝓连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搞不明白”，然后中原中也被气到炸毛，两个人于是争吵起来。 啊，真是活泼的场景呢…… 长谷川沢介苦中作乐地脑补了一下。 窗外鹅毛般的雪还在细细地飘着。 “呐，不管是不是不开心，抱抱我吧…沢介。” 中原中也说。 可能是因为不擅长说肉麻的情话，中原中也脸越来越红，声音越来越小：“之前听人说＇感到寒冷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取暖就会很心安＇什么的。” “再说！沢介不是也很喜欢拥抱吗？” 中原中也很清楚自己的恋人有多黏人。 他张开双手，不是很自然地重复了一遍。 “总之就是这样啦，像以前一样，像沢介经常做的那样……咳，你在犹豫什么啊笨蛋！” 长谷川沢介被他诱惑着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 我真的，还可以触碰你吗？…… 我，还有这个资格…被允许—— 接近你……吗？ 一米八几的长谷川沢介比中原中也高挑不少，黑发男人眸中迷茫害怕的神色被凌乱的头发遮住，他伸出手，态度宛如对待一件易碎的玻璃制品。 轻轻地，抱住了中原中也。 然后渐渐的，加大力度。 像一只黏人的考拉。 “喂……太紧了啊喂！！！” 中原中也几乎喘不过气，“你这家伙！！！！！——” 即使是刹那的温暖也可以的。 我已经，很满足了啊。 “谢谢你，中也。” 长谷川沢介的脑袋在他脖颈处蹭了蹭。 中原中也钴玻璃般蓝色的纯净眼眸划过一点不自然的释然和温柔。 “……算了，随便你吧。” 他喃喃道。 如果分手了也还能和中也做朋友的话就好了！既不用让中也被他肮脏的情感玷污，还能得到中也的关心…… 那实在是太好了。 - 但长谷川沢介发现了一个问题。 中原中也似乎很期待他的“礼物”。 这一点让他十分苦恼……毕竟本来就什么都没准备啊！他根本没料到一个荒谬的谎言后续处理会这么麻烦。 重要的是，中原中也现在似乎根本没有离开他的意思。 壁炉的火舌张牙舞爪得像是要从古铜色的笼子里钻出来，火星子摩擦着在木柴上迸溅。 接近两点的深夜，两个无所事事的人开了几瓶酒，窝在沙发上取暖。 长谷川沢介自觉异常清醒，但是…… “喂……”他捏了捏中原中也的脸，“中也，你真的不困吗？” “别撑啦……睡觉睡觉！” 中原中也支着脑袋把他的手拍掉。 “哈？” 喝了几瓶酒的中原中也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别小瞧我啊混蛋！” 中原中也摇摇晃晃地坐起来盯着长谷川沢介，深呼吸之后酡红的脸上表情有些怔愣。 “喂，你……”中原中也小声地说，“你…你！！！！” 他忽然很愤怒地抓住了长谷川沢介的领口，“你是不是没那么喜欢我了啊！！！！！” “不行！就算只有一点也不行！！！快变回以前那样啊…笨蛋沢介！”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超级无敌大笨蛋！” 长谷川沢介失笑，却忍不住心口有些发痒。 好可爱…… “中也……不能喝酒就少喝一点。” 中原中也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谁说我不能喝？谁说——” “……等等，你不许转移话题！” 中原中也莫名警觉。 被勒着脖颈的感觉很难受，但中原中也不肯放开他，只是闷声重复，“你快回答我啊——”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啊？” 长谷川沢介眨了眨眼睛哦。 心口的悸动感久久不散。 “没有哦。” 他说，“我没有不喜欢中也，我一直深深地，深深地爱着中也。中也是我的太阳。” “直到现在，直到以后、永远、一直没有改变过的。” 但是太阳离地一亿五千万米。 懦弱的他没有能力接近太阳，就像是夏日的冰淇淋，仅仅只是待在光下就会融化成水滴，最后蒸发消失。 离得越近，融化得越迅速。 唯有一点他不能否认。 中也是是特殊的那个，是被他不得不主动抛弃，却最愧疚，最深藏于心的那个。 他爱着每一个恋人。 但离开却总是从容的。 唯独在中原中也面前，唯有中原中也，他所有的狼狈，所有不堪与懦弱，明明表面隐藏的很好，但却肮脏到连他自己都唾弃。 现在的他……不，就算是之前，他……永远都不可能和中原中也在一起的。 上一次离开，是因为中原中也给不了他想要的爱。 这一次下定决心却是因为他给不了中原中也想要的爱。 “哦，是吗？” 中原中也闷闷地笑，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飞扬着笑意，他醉酒的脑袋迟钝地想了许久，才缓缓地开口，声音沙哑： “那沢介要多抱我。” “亲我。” 长谷川沢介彻底愣住。 “嗯……”中原中也哈了一口气，在冷空气中泛着点红酒的甜香，他吻住长谷川沢介的唇瓣，然后——长达一分钟都没有动静。 面色酡红的中也很满足地闭上眼睛。 “就是、就是像这样子啦……” 没有下一步。 他们亲昵地贴着，不像亲吻，似乎只是两只遍体鳞伤的小动物在大雪中的依偎温存。 壁炉里传来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 雪从屋檐簌簌落下。 “只有这样就好啦！…” 中原中也轻轻地捧住长谷川沢介的脸，“沢介也很喜欢对吧？” “喜欢被亲密地对待，喜欢如野兽般不可抗拒的爱恋，喜欢深入骨髓的触碰，喜欢沉溺于没有边际的欲望之海。” 中原中也自言自语道，“我早就知道啦……” “沢介其实就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胆小鬼。” “总是用可怜的表情看着我，在港口mafia会用莫名其妙的理由跟在我身边，有时也会说奇怪的话，或者故意弄伤自己想让我请假陪你什么的，真的受了重伤却又自己藏起来不肯让我发现…” 喝醉的中原中也毫不留情地把之前发现的长谷川沢介的秘密抖了出来。 长谷川沢介：“……呃！” 死去的记忆忽然开始攻击我。 “我想假装没发现的——因为我也想多陪你一会儿啊混蛋！”中原中也嘟囔道，“但是工作…因为私人感情抛弃工作也太自私啦……” “沢介，下一次…下一次不许这样子做了。嗯……” “嗯，啊…抱歉，都是我的错。” 长谷川沢介无奈地点了点头。 “才不是！”中原中也生气地抓了抓头发，“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想说——” “想说什么来着……？” 中原中也昏昏沉沉地低下头，眼皮子已经开始打架了。 他想说。 没关系的。 用见不得光的手段讨要陪伴也没关系的。 因为我愿意给你。 因为，我也是这样的…… 我同样渴望着沢介的触碰。 啊，这种话说出来和受虐狂一样！ 但是…如果能被很深刻地爱着，即使是粗暴的亲吻或者被紧紧拥抱。 真是太好了啊…… 沢介…… “沢，沢介。”中原中也迷迷糊糊地呢喃道，“嗯…沢介……” 我…… “怎么了？” 长谷川沢介打开床边的暖灯，轻轻地把他放到床上，替他盖上被子。 “快点变回以前那个黏糊糊的样子吧……” 中原中也声音很低很低，像是在撒娇一样，“求你啦……” 其实，一点也不烦人。 沢介的行为，让我很开心。 12、梦03 日上梢头，鸟鸣喳喳。 “唔……” 中原中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窗边的闹钟响了好几次都没吵醒他们俩，最后被长谷川沢介烦躁之下随手关掉扔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了。 “嗯……” 几点了？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休息过了。啊，他也不需要休息，作为荒霸吐而存在的他，理论上甚至不算一个真正的人类。 但是，在沢介身边的话会很自然地感到疲惫…… 像这样两个人相拥在一起汲取对方身上的暖意的夜晚，是很让人安心的。 长谷川沢介手脚并用地抱住他，像抱着什么毛绒玩偶一样，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 男人黑色的发丝乱糟糟地翘在脸边，那张温柔英俊的脸上带着毫无防备的神采。 浅浅的呼吸萦绕在他耳边。 中原中也下意识想伸出手描摹长谷川沢介的容颜，却发现对方真的抱得很紧很紧，以至于他连动都动不了一点…只能艰难地在对方怀中抬起头看他。 中原中也：“……喂！” “呃……” 长谷川沢介呼出一口气，理智还没彻底回笼，只是迷茫地用还带着鼻音的沙哑声音询问道，“嗯？嗯……怎么了啊，中也。” …中也真的好小一只，冬天抱在怀里好暖和啊。 ……诶？！等等，中也？？？？？ 长谷川沢介这才猛然想起来，他现在正在三百多周目的时间线里。 所以昨晚发生的一切全部不是梦啊！！！！！！！！！ “喂，沢介。醒醒！” 中原中也伸出手推了推他。那双蓝色的眼瞳干净而澄澈，他有些不满地说，“你压在我身上很重啊……” “唔。”长谷川沢介眨了眨眼睛，慢半拍地说道，“可是中也可以用异能让我变得轻飘飘啊。” ……混蛋！那样子的话你等下肯定又要说奇怪的话了！绝对！！！ 而且，会借机找到戏弄他的借口…这样出门前就又要耽误好多时间。 中原中也心里满是愤怒地想道。 话是这样说，长谷川沢介还是自觉地松了松手。 “几点了……？” 长谷川沢介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中原中也站起身来，他站在衣柜前拿衣服，闻言有些无奈地磨了磨牙，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也不知道。” “闹钟呢？” “被你扔掉了。” “唔，天色好暗，还没有早晨八点吧？中也…再睡一会嘛……” 长谷川沢介从被窝里探出一个脑袋，幽幽地勾引着中原中也回到温暖的被窝。 “我好困啊…中也……” “才不是！只是因为窗帘昨晚被你拉下来才会显得那么暗。” 中原中也用力地拉开窗帘，冬日刺眼的阳光无情地扎在长谷川沢介身上，他缩了缩手，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藏在被子里面。 光…… 好耀眼，好可怕…… 别墅采风极好，向下望是广阔无边的蔚蓝大海。海风、鸽子、宛如碎金般粼粼的波光，完美地融为一体。 “哇！沢介——” 中原中也眼睛亮了起来，“旁边的街上已经做好了圣诞节的装扮诶！” 他掀开长谷川沢介的被子用力拉了拉他，语气轻快，“快起来看看啊！…” 长谷川沢介被迫无奈地坐起身来。“中也好像很期待呢。” 中原中也整个人顿住，而后红着脸欲盖弥彰地大声说道，“也也也也……也没有吧！我根本只是觉得你会喜欢才叫你看的啊笨蛋！” “圣诞节这种事情小孩子才会喜欢过的吧……像我这样的成年人是绝对不感兴趣的！” “嗯……” 长谷川沢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沉吟片刻，伸出纤长的手指指了指门口，露出了一个璀璨的笑容。 “…中也快看！那个是不是圣诞老人爬烟囱进来放的礼物！——” “诶？！”中原中也眼睛一亮，瞬间转过身，“哪里……！！！” 门口空空如也。 “噗嗤。”长谷川沢介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哈哈哈哈。” “啊啊啊居然用这种诡计，别以为你是我男朋友我就不会揍你啊喂！” 中原中也恼羞成怒地挥了挥拳头。 “呃啊，真是抱歉呢。中也快点原谅我吧…你最好了！” “…哦，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勉为其难！原谅你吧。” 中原中也不自然地转过头，也不看他。 真是单纯啊……和中也相处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呢。 长谷川沢介想道。 不过刚刚……其实中也期待的是来自他的“礼物”吧…很惊喜地以为他悄悄把礼物放在那个地方什么的…… 真是糟糕啊…他还没想好要送什么礼物呢。 此刻，他才有些恍惚地察觉到。 圣诞节已经来临了啊。 今天，是崭新的一天吗？ 中原中也的衣柜大部分都是他在港口mafia穿的那套。白色衬衫黑色外套，柜子里整齐摆放着那条涩爆了的choker。 他拿了一套出来随手丢在床上。 “出去玩也要穿得这么正式吗？”长谷川沢介拿起那件干净整洁的白衬衫，“尺码好小……好可爱。” 语气感慨，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踩了雷区。 中原中也：“……” 呵，很好，很有你的。 “沢介，你果然是想和我打一架对吧？” 中原中也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绝对没有，毕竟我是柔弱的文职人员嘛。” 长谷川沢介把头埋进衬衫里，轻轻地嗅了嗅，“啊…中也好香。” 余光瞄到的中原中也：“……” 长！谷！川！沢！介！你在干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是变态吗！” 中原中也打了个寒颤。 “诶嘿。” 长谷川沢介耸了耸肩没再说话，表情看起来却有些奇怪。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他的指尖状似不经意地碾碎了一个藏在衣服上的微型监听器，细小精致的金属在巨大的力道下化为齑粉。 是谁……？ 想要伤害中也吗？ 不、不行，我会让你——死无全尸。 长谷川沢介心底盛大的黑暗在无声滋长。 可以把这种东西悄无声息地放进他们的家中的人，如果不是今早他一时兴起拿起中原中也的衣服看甚至根本不会察觉到…… 心底迅速地排除一个个可疑目标。 最后锁定到那一个人身上。 太宰治。 长谷川沢介并不意外，他甚至能猜出太宰治的目的和心态。 毕竟反反复复攻略了两百次，他对太宰治的了解可谓是细致入微，但是…… “……之前也有吗？” 长谷川沢介喃喃道。 有些头疼。 什么时候开始的？ 又要开始试探他吗？ 即使并不相识，却能从细微之处猜到他和中原中也的恋爱，猜到他实力有所隐瞒。然后抱着“小矮子的恋人有点好玩”这个想法暗戳戳地不断试探他。 太宰治是什么时候注意到他的呢？ 他分明记得这条时间线他们没有丝毫的交集。 他…应该去会会他吗……？ “……” “沢介你又在嘀咕什么奇怪的事情啊，快点来洗漱。我刚刚看手机已经十二点了啊——” 中原中也站在洗手间门口催促道。 “…不要忘记我们今天还要去游乐园约…约，咳，约会！…总之你快点就是了！！” 长谷川沢介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中也其实可以一个人先洗漱啦……” 他慢悠悠地磨蹭到中原中也面前，像一只懒洋洋的蜗牛。长谷川弯腰佝起身子把额头贴在中原中也的下颚处，温热的呼吸打在对方锁骨。 “我好困啊我要困死啦……” 他一只手拿着牙杯手肘搁在中原中也的肩上，另一只手慢吞吞地没力气地刷着牙齿。 镜子里的两个人身高差了好大一截，长谷川沢介盯着镜子里的他们发呆。 就外表来看……其实还算般配啦。 …不然就这样过下去吧？ 他的心底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 “文职人员也要处理很多事情吗？感觉你很没精神啊。” 哦，话说回来这条时间线的他还没有展露过异能和体能，单纯只是一个在港口mafia底层混吃等死的文职人员。 前两百周目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当社畜地为mafia那个屑首领森鸥外打个那么久的工，重开的时候长谷川沢介一时只想摆烂。 当然，还有不想让太宰治注意到他的成分在就是了。 “没有啦，反正人困起来是不需要理由的。” 中也是不会懂的。 在费佳手底下工作比森鸥外还要没人权啊！！！！！而且他为了瞒着费佳一直不用异能，单靠体术解决问题真的蛮费劲的。 真的要算上来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一觉睡到自然醒过了。 好不容易洗漱完，长谷川沢介看着一如既往把头发扎起来搭在肩上的中原中也，忍不住有点心痒痒。 “中也的头发好长，好漂亮……” “谁告诉你漂亮这个词是用来形容男人的啊！不许这样说我，对了！可爱也不行！！！” 中原中也很不爽。 “暖暖的橘红色，像太阳一样…” 长谷川沢介拈起一缕发丝，语气循循善诱。 中原中也撇过头轻咳了一声，“啧，也、也没有那么好看吧……” 脸上却难免有些开心的神色。 长谷川沢介眼睛一亮，感觉有戏！ “借我玩一玩嘛——中也，求求你了，这是我这一生的愿望了！” 长谷川沢介双手合十，满脸写着真挚和诚恳。 “谁一生的愿望会这么随便这么简单啊喂！”中原中也不自然地说，他的耳朵红得滴血，“咳，既然这样那就勉强，给你玩一下吧。” “我的愿望一直很小啊。” 就连人生目标都只是谈一场真挚的爱情。 长谷川沢介边说边动作灵巧地把柔软的发丝分成几缕，然后编出了一个超级可爱，超级元气的麻花辫！ “看！超级无敌世界第一可爱的中也！诶？是中子小姐吗！” 长谷川沢介眼里满是愉悦，在中原中也怒意值达到顶峰而爆发之前，他已经想好了让中也保持这个的战略。 “好久好久才能见到中也一面，这样子的你格外好看呢……” “呃！” 可恶，打感情牌…… “如果能让中也保持这个发型和我出去玩我就算是现在死掉也会超级满足的……” “呃！！！” 不要这么诅咒自己啊混蛋！！！！ “嗯，中也之前一直很垂涎的那瓶世界独一无二的酒我想办法买到了哦。” “呃！！！！！！！！” 中原中也努力忽视心中的异样感，忍着把这个在他看来极其别扭的发型拆散的冲动闷闷地开口：“……啧，真是受不了你啊。” “我可是一个男人啊。” 中原中也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知道的。” 中也是一个很强大很帅气的男人。 长谷川沢介笑嘻嘻地握住中原中也的手，“那么就说定啦！我们快点去游乐园吧——” “所以就算是mafia也要过圣诞节啦！” 长谷川沢介的眼里缀满璀璨星辰。 中原中也被他的喜悦感染，一时怔住。 ……真是的，和我一起过节有那么开心嘛… 他忍不住吐槽道。 心底却悄然开出欣喜的花朵。 而长谷川沢介仿佛忘记了，就在昨晚他还在为怎么和中原中也分手而发愁。 至少此刻，他是幸福的。 是，全世界最幸福的那个人。 13、梦04 圣诞日的正午，太阳不高不低地悬挂在空中，温度倒也还算宜人。 中原中也认为自己穿工作服出去挺好的。 但是长谷川沢介十分坚持要让中原中也换一件他精心挑选的白色毛衣出门，中原中也一眼就看到连着毛衣的帽子上有一个超级无敌显眼的暖绒绒的白色猫咪立耳。 某毛绒控的xp瞬间暴露无遗。 长谷川沢介露出一个无辜的微笑。 那张苍白俊美的脸上神情自然，好像这真的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中原中也没有不小心看到他拆开那一套衣服的时候配套的下装分明是一件深蓝色的jk短裙的话。 ……如果长谷川沢介能抑制住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兴奋笑容的话！ “啧……” 中原中也皱眉，满是抗拒地推了推他的手：“……喂！这是什么东西啊！我才不要穿……！！” “这种东西明显就是给小女孩穿的吧！” “啊……是吗？” 长谷川沢介遗憾地叹了口气，眼睛里温润的神采暗淡了几分。他失落地垂下头，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眸被藏在零落的碎发中。 中原中也忍不住身形一顿，烦躁地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 长谷川沢介却忽然抬起手拿起另一件衣服，凑到他身前语气轻快地说道，“可是这个是情侣装啊！情侣装！！！！！中也——” 长谷川沢介手上是一件和刚刚那件白色毛衣如出一辙的黑色毛衣，只是后面的耳朵是狐狸般的狭长。 “情！侣！装！” 长谷川沢介重重地重复了一遍，好像很期待很期待的样子。 “我想…和中也穿情侣装出去玩……” 一米八的男人无力地倒在床上，嘴里喃喃道，“如果没办法和中也穿情侣装的话我的人生我的信仰我一些美好的品德…全都会毁掉的。” “……这样的生活是如此暗淡无光，啊，好像没有力气了。站不起来，走不动了，根本走不动路啊……” 中原中也：“……” 你这家伙！真的很可恶…… 长谷川沢介闭着眼睛在床上躺尸。 中原中也抓住长谷川沢介的手腕，明明他很轻松就能把男人拉起来，但还是下意识放轻了力道，本是威胁的话语在此刻也和有点妥协意味的服软无二。 中原中也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长谷川沢介的腕骨。 “…给我穿jk的制服配套毛衣，真的要说起来，该找沢介算账的人是我才对吧！但是沢介却自己在生闷气……” 中原中也嘟囔道。 “很过分啊！把我当女人什么的……” 其实，沢介也会更喜欢柔软可爱的女孩子吧。 总是说我很可爱，喜欢趁我不注意玩我的头发，喜欢拿好看的衣服打扮我，笑着捉弄我。 …其实，果然是在把我当成女人看待！然后心中幻想自己在和阳光开朗的纯情jk谈恋爱吧！！！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也是mafia的干部！干着见不得光的工作…而且身份阴暗得和jk半点都不沾边吧？！ 把我当女孩子这种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很生气……但是很无力，我……既不能杀掉沢介，甚至连揍他一顿出气这种简单的事情好像都做不到！ 啊！所以到底该怎么办啊！ 沢介他，真的把我当成女孩子来看待吗？… 中原中也心里乱糟糟的。 事实上，他们两个都把对方宠坏了。 既不肯任性地对对方发脾气，又时常因为一些小事情介怀。相处的氛围无时不刻不满溢着热恋中浪漫、炽热却又纠结的情感。 中原中也沉默地看着他，蓝色钴玻璃般的眼眸中情感复杂。 沢介…… 中原中也收紧手指，长谷川沢介的手腕被无情地圈出了一道红痕。 “…呜停停！很痛啊中也，禁止家暴！” 长谷川沢介安抚性地拍了拍中原中也的手背，示意他松手。但某只陷入思维怪圈的炸毛小狗却死活听不进去话。 “喂喂……”长谷川沢介艰难地坐起身来，“理理我嘛！” “理理我呜呜……中也——” 中原中也低声说，“沢介，真的很过分很过分……” 但是…要我放手，绝对不可能！ 我才不要放过你，虽然你是一个混蛋。 中原中也无法形容这种满满涨涨充斥着整个心脏的复杂情感，他好像独自踩在悬崖边的攀登者，下一秒就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长谷川沢介看他表情越来越不对劲，只好无奈地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揉了揉中原中也的头发，语气亲昵，“居然这么委屈啊哈哈，所以我说……中也是笨蛋小狗！” 中原中也：“！！！！！！” “如果中也不想穿的话我当然不会强求啦，不择手段地想要达到自己目的的我确实很过分。嘛，中也明明知道的啊——” “我，就是一个变态啊！” 长谷川沢介自信得仿佛说出这话的他是一个正人君子。 中原中也脸瞬间红得不成样子，他瞪大了眼睛，手指颤抖，“你……你你你！！” 一点也不会羞耻的吗？！！！ 长谷川沢介无所谓地摊手，可能是谈及性.癖，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兴奋，苍白的脸上有了点正常的血色， “女装也好猫耳也罢，真正能牵动我心弦的人……其实是中也啊！” “因为是中也才会想看，因为是中也才会有莫名其妙的欲望……所以的一切都是因为中也啊！” 中原中也捂住脸，“啊啊啊啊我知道了！你先别说了！我，我！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心里的疑虑尽数打消。 笨蛋中也，又在逞强啊…… 明明刚刚还在质疑自己，质疑我吧。 但是，很可爱。 长谷川沢介闷声笑了笑。 耳朵痒痒的，柔软的话语好像缱绻的风从耳朵里悄悄钻了进去，直到五脏六腑都暖了起来，中原中也才蓦然恍惚地意识到—— 沢介，是在哄他吗？ 长谷川沢介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好吧，确实是在安慰他。 时钟的指针悄无声息指向下午两点。 长谷川沢介带着点诱惑意味低低地在他耳边撒娇道，“所以中也……会答应的对吧？” “……嗯？嗯嗯！” 中原中也胡乱点头。 耳朵……好烫。 罪魁祸首还在他旁边满脸愉悦，笑得花枝乱颤。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 临近傍晚，落日西沉。 昏昏暗暗的暖阳携去半边天光，没有平安夜的狂欢，也没有白日的喧闹，游走的情侣亲昵地依偎着，享受着节日最后的余温。 “其实游乐园确实没什么好玩的吧，毕竟是给小孩子来的地方。” 中原中也牵着他的手，百无聊赖地观察了一下周围。 “而且那些娱乐设施真的很一般！我平时和敌人打斗都比玩那些来得激烈。” “中也……”长谷川沢介无奈扶额，“游乐园根本不是用来找刺激的地方！应该是要…感到开心才去玩的。” “但是我也不觉得很开心。”中原中也想了想，很自然地说道，“只是，和沢介……” “嗯，咳…和，和沢介，咳……！两个人在一起，有一点…一点点的开心！”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长谷川沢介失笑。 果然还是傲娇系的小狗啊…… “那么，我们来亲吻吧！” 长谷川沢介弯腰，那张俊美的脸庞猛然凑到中原中也面前。 “什什什什什…什么！！！” 中原中也无措地后退两步，“周围人很多啊！！！” “不。” 长谷川沢介笑眯眯的。 “中也不是会在乎别人视线的人，刚好，我也不是啦。” “被中也拒绝的话，我会很伤心很伤心，难过得吃不下饭，躺在床上没有力气起来，失去活着的希望……” 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其实明明沢介自己都很紧张吧…… 中原中也腹诽道。 长谷川沢介按住中原中也的后脑勺，对方柔软的橘色发丝手感很好，中原中也脸红得不成样子，脖颈也是一片通红。 好烫，好烫…… 心跳得好快。 沢介，沢介…… 我…… 完全不想拒绝…… 那么，只要接受就好了对吧…… 中原中也闭上眼睛。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看起来竟然有些乖巧。 长谷川沢介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后颈，有些好笑地调侃道，“中也真的很纯情呢……连接吻都要闭眼啊。” “明明已经亲过好多好多次了呢。” “混蛋！闭嘴啊……唔！” 中原中也有些羞恼地低语。 长谷川沢介撩起他的头发，毫不犹豫地吻住他，然后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紧紧地将他按在自己怀里。 在中原中也看来这个桎梏实在是微乎其微，但此刻，他却没办法挣扎半分。 好像悬溺于生死边界的未名海。 无法呼吸… 周围，全是沢介的气息。 完全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少，整个世界都沉浸于这个盛大的热吻中，周围的一切走马灯般迅速流过。 “……” “先生，买花吗？” 街边带着头巾的卖花小女孩轻轻扯了扯长谷川沢介的衣角，笑得甜甜地说道，“给漂亮姐姐买一束吧。” “姐姐一定会很开心的。” 中原中也趴在长谷川沢介怀里，手用力攥着他的衣服，轻薄的外套几乎要被扯得变形。 他和长谷川沢介表情都相当的怪异。 姐姐？？？？？？？？？？？？ 好吧其实也不怪这个小女孩，毕竟从背影来看中原中也身形娇小，穿着白色猫咪的毛绒衣服，扎着可爱的麻花辫……很难让人不误会啊！！！！！ 长谷川沢介极力忍住自己的笑意。 不，不行！如果笑出来的话会被恼羞成怒的中也狠狠地痛揍一顿吧！ 长谷川沢介心口一颤。 “那么，给我一束玫瑰吧。” 长谷川沢介从钱包里拿出一张整钱，温柔地笑了笑，“不用找了。” 小女孩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有拒绝，只是红着脸大声说，“谢谢大哥哥！您和姐姐一定会长长久久永远在一起的！” 等她拿着花篮走向别人时，中原中也才把一直埋在长谷川沢介怀里的脑袋探了出来。 “……沢介，你刚刚绝对是想笑吧！！！” “呃哈哈。”长谷川沢介没有否认，只是把玫瑰塞给他，语气宠溺，“诺，给你买的哦！～可爱的中子小姐。” 烈火般的花瓣好像要在暮色中绽放出极致的瑰丽与烂漫。 中原中也：“……” “你……！！！！” “万分抱歉最近好像总是做让中也不开心的事情，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请中也原谅我吧。” 长谷川沢介说道。 “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一个很糟糕的人啦。”长谷川沢介抬头，目光飘渺地落向不远处。 中原中也心头一紧。 “谁说的！你怎么又开始了——好吧，中子小姐就中子小姐，但是不这个称呼能告诉别人！绝对不行！” 他气冲冲地一股脑说完，抬起头却发现长谷川沢介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融尽岁月山河的温柔目光静静地注视着他。 中也，你绝对不会知道的。 “…能够遇见你，应该是我这一生做过的唯一的最正确的事情吧。” 毕竟我总是在犯错啊。 “真是的，忽然这么肉麻……”中原中也摸了摸手臂，表情有些不自然。 “那么，接下来就去坐摩天轮吧——” 中原中也一只手抱着玫瑰花束，另一只手扣住长谷川沢介的手指，“出门前查了资料，据说在摩天轮升至最高点时接吻的情侣会永远在一起对吗？” “中也信吗？” 长谷川沢介沉吟道。 “不重要，因为就算不去我们也会永远、永远在一起的！” 中原中也坚定地说道。 明明是很天真，很幼稚的说法。 其实只是想和你一览横滨的夜空，在数万星辰的见证下拥吻。因为与你，才有了无视世界枷锁与桎梏的勇气和浪漫。 只是因为和你。 只是因为，我爱你。 “中也今年才十八岁对吧？”长谷川沢介说，“啊，是很具有少年意气的年纪呢。” “你这句话真的奇怪！话说沢介你不是和我同岁吗？！！！！” “嗯……”长谷川沢介沉默了一小会儿，“是吧。我只是想说，我们还会有很久很久的未来…” 他哪里是十八岁，回溯这么多次真的要按年龄算起来他起码是个百岁老人了。 虽然最久也只活到了二十八岁。 长谷川沢介执起中原中也的手，摘下他的手套，低头亲吻他泛红的指尖。 “走吧，去坐摩天轮。” 他抬头轻笑。 中原中也指尖忍不住收缩了一下。 - 中原中也自告奋勇去买票，长谷川沢介则是乖乖在原地看守他们买的气球，和那束鲜艳的红玫瑰。 因为是圣诞日所以人很多，但长谷川沢介其实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 人潮如同流水般从他身边倾泻而过，忽而又带着不知何方来的匆匆碌碌，模糊的人形一个接一个地撞入他的视线，又一个接一个地消逝。 太仓促了啊。 他仰头，乌黑的发丝散落。 其实横滨的夜空真的很美不是吗？只是愿意驻足去欣赏它的人少之又少。 长谷川沢介倏然就捕捉到了一股倦意。 他轻轻眯了眯眼，有些困倦地坐在附近的长椅上。 或许不是错觉…… 他好像，真的要睡着了。 ——等等，他是在消失吗？！！！！！！！ 长谷川沢介蓦然瞪大眼睛，就发现他的手指逐渐变得透明，而后迅速地，以一个无法逆转的趋势，蔓延至手腕手臂，乃至全身。 这是为什么……？ 我还不想离开啊！ 怎么办？ 怎么办…… 他要离开了吗？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和中也告别。 中也还在等他啊…… 他们还没有一起坐摩天轮…… 还没有，在横滨的夜空下接吻。 为什么离别来得那么迅速？ 为什么总是不给他自主选择的机会。 长谷川沢介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一刻他都在默默祈祷着—— 拜托拜托…… 不管怎么样，不管是因为什么，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吧。 给我一次，回到中也身边，认真地和中也告别的机会…… 否则的话，我实在是太混蛋了啊。 - 公园长椅上的蓝白色鸟状团子歪了歪头，似乎是接受到了什么信息，机械地吐出一串数字。 “零，零……系统恢复，安全回归。登记，存档点/944。” “准备，记忆提取，记忆冰冻。滴——回归。” 极其袖珍的小鸟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长谷川沢介。 男人被扔在公园长椅上，然后由于木板太过狭窄他直接滚到了地上，摔得头晕眼花。 “哈……” 长谷川沢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搞什么，我的睡姿有那么差吗？”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他无路可去不得不沦落到在公园长椅睡觉前的那一刻。 长谷川沢介伸出手茫然地揉了揉眼睛，垂下脑袋地自言自语道，“好困……等等，已经白天了么？怎么感觉好累啊。” “嘶…跟没睡觉一样。”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但究竟是什么呢？他极力回想却没有半点头绪。 也可能只是他的错觉吧。 不想动脑子思考的长谷川沢介放弃追究，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身上的灰，懒懒散散地穿好外套，打了个哈欠，愉悦地朝甜品店的方向走去。 “找工作这种事情嘛，随缘就好啦。” 他揉了揉不断发痛的额心。 心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抽搐疼痛的感觉。 不过，似乎真的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呢…… 是什么呢？ 14、回忆 “你好，欢迎光临～” 一道甜美散漫的女声传来，长谷川沢介推开甜品店门口垂下的纱帘，暖黄的灯光衬得室内一片亮堂，即使是白天也有一种深夜的孤独感。 ……没什么人呢。 奇怪……明明是开在市中心十字路口拐角处的店铺，再怎么样也会有一两个客户吧。 况且现在是人流量最多的午后诶！ 长谷川沢介心里想着，因为是来应聘的脸上习惯性地露出他那个十分具有迷惑性的招牌微笑，抬头将目光投向甜品柜后。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子抱着游戏机叼着棒棒糖半靠在铺了抱枕的椅子上，毫无形象可言地翘起脚，一点也没有身为店主该有的样子。 长谷川沢介：“……” 可是……只有她一个人的话，那店主只能是她了吧？！虽然，看起来一点也不靠谱的样子。 真的要给这样子的人打工吗……长谷川沢介沉默半晌。 “蛋糕在甜品柜里，看上了可以自己付钱带走，但很贵哦。” 女孩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漫不经心地说道。 很贵？ 长谷川沢介充满好奇心地凑到透明的玻璃柜前，黑曜石般的眼睛十分震撼地瞪大——等等！这个价格？！！！！ 已经不是一般的贵了吧！！ “三千日元，四千日元，五千日元……” 长谷川沢介喃喃道。 “贵点也就算了吧，但是这个蛋糕做得…嗯……” 难以评价，只能说是很大的惨案。 没有抹匀的奶油，切得四分五裂的草莓，奇形怪状的创意…比如说长得像鸡的羊，长得像牛的狗，黑巧克力酱和草莓酱的文字乱七八糟地涂在上面。 像是小孩子的涂鸦……总之，绝对不是能卖得出手的商品吧！！！！！！！ 长谷川沢介嘴角微乎其微地抽了抽。 “不想买吗？无所谓啦～”女孩把手机举高，仰头注视着熄灭的屏幕，液晶屏中倒映出她精致可爱的容颜，以及那双充斥着散漫态度的双眼。 “我知道我做得很烂，你要是想离开的话就快点走吧，不要怕尴尬哦。莫名其妙的礼节什么的最讨厌了！” 女孩挥了挥手，放下手机，一只手支着头喃喃道，“果然，还是不行吗……可恶！连店员都招不到这种事情…” “明明我很努力地在学啊！！！” “……” “……很抱歉打扰了，那个，但如果是缺店员的话，我能试着应聘一下吗？” 长谷川沢介闻言不假思索地抬起手，那张白得过分的脸上满是认真的神情。 “诶？！！！！真的吗！！！！” 女孩猛地站起身来直视长谷川沢介的眼睛，然后很激动地冲上前去握住他的手，“终于有人看得到本小姐的天分了吗！！！！” “你是不是也认为我一定能成为横滨第一的甜品师！！！” 长谷川沢介：“……” 为什么说是“也”，难道真的有人会这样想吗？！ 他张了张口，违心的话却堵在嗓子眼。 好在女孩思维很跳脱，下一秒就转移到了新的话题上了，“那么工资呢？月结？日结？你想要多少——每天一万行不行？！！！” 长谷川沢介震撼到失声，“咳，咳咳！一万——实在是太多了！等等，我的手艺可能没你想的那么高超……” “不，不不不！” 女孩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甜品师是我，你只要做我的助手招待客人就好了。好吧，一天一万是不是太少了？” 她掰了掰手指，有些苦恼地说道，“最多只能两万啦……人家的零花钱也不多，还要留着一些买别的东西。” “但是等我彻底继承家业可能就可以了！不然你过两个月再过来吧！”女孩很期待地双手合十，语气诚恳，“拜托拜托！” “我的名字是知花樱奈，你叫我知花就好了。” 长谷川沢介：她在说什么？？？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一天一万，而且只要招待客人，未免也太多了吧？？？” “不会！因为招待客人是很麻烦的事情。”知花樱奈摸了摸手臂，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虚虚地说道，“人家超级无敌社恐的。” 长谷川沢介：哈哈，完全看不出来呢。 好吧虽然很不可思议，但秉着有钱不赚王八蛋的原则，长谷川沢介很可耻地心动了。 反正，招待客人这种事情…他也可以做的！ 他是一个懂随机应变的男人。 “好，我的名字长谷川沢介，请多指教。那么…我要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呢？” 长谷川沢介接着问道。 “今天就可以！以后随时都可以请假，我超级无敌好说话的！！” 知花樱奈又点开游戏机的屏幕，一副醉心游戏乐不思蜀的样子。 ……算了，能赚到钱就好了。 长谷川沢介默默叹息道。 看起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呢。 但这种身份的人又是怎么会有那么强烈的想当甜品师的欲望呢？ 长谷川沢介挪了把了椅子坐到柜台旁边。 店名很大，甚至有点空旷得瘆人的感觉。 “知花小姐，为什么不装饰一下店面呢？现在这样子实在是有点太空旷了吧。” “唔……”知花樱奈勉强从游戏中抽出几分思绪，含糊着说道，“本小姐之前有找人来装过啦，但是明明自称是什么横滨金牌设计师，品味却差得不行诶！” “想着那几千万不能白花，所以本小姐勒令他们按照我的想法改了啊……” 知花樱奈趴在桌子上，“但是效果一般般啦，因为生意更惨淡了。爷爷说或许我可以拆掉原来的布置重新装饰一遍……” “呜！实在是太麻烦了啦！” “品味糟糕？”长谷川沢介摸了摸下巴，有点好奇，“那是有多糟糕。” “啊，花架上有设计方案册哦。” 知花樱奈想了想说道，“我的方案也在那里面。” 长谷川沢介走过去，翻开薄薄册子的第一页，赫然就是原先设计师的作稿。 备注简洁明了，笔迹流畅醒目，低调奢华的店面，几堵墙之间不同的层次感，再看那鲜花与灯光的映射……感觉不只是横滨，以他的眼界这也已经达到世界级金牌设计师的水平了吧！ 不愧是几千万…… “好厉害……” 长谷川沢介低声说道。 “诶？！” 知花樱奈却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一样竖起耳朵猛然抬头，很自信地回复道，“对吧！本小姐的创意也是世界第一的棒—— 长谷川沢介看着原设计师的方案沉默了一秒，欲言又止地翻开下一页。 那赫然是知花樱奈的作品——只要看那个和蛋糕上一样歪歪扭扭的字迹就知道了。 依然是那么不堪入目的品味啊…… 看着那个把整个房间改造成鬼屋一样阴暗的方案，长谷川沢介再一次陷入沉思。 “知花小姐…真的不考虑换一个职业吗？……” 或许做鬼屋策划组或是什么离奇小说的策划组会一炮而红也说不定呢？ “不，人家的志向就是甜品师，而且是世界第一的甜品师——” 知花樱奈拖长音调，很大声很无赖地向他宣告。 ……好吧，他知道了。 长谷川沢介百无聊赖地翻了翻这个本子，后面还有好多的空白页，想着反正一时半会也不会有客人光顾，他拿起笔也开始勾勒自己设想的房间布局。 嗯……这里可以放一盆向日葵，这里放一个书架，这里隔离出一片区域放留声机，几面墙可以装饰成不同风格的样子… 他拿起黑笔，认真地地在纸上勾勒着。 “……” 时光飞逝，转眼间就已经到了日落黄昏之际。 不出意外的，今天下午也是一个客人都没有呢。 知花樱奈打完十几局游戏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傍晚了，她疲倦地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嗯……又是亏本的一天呢。” 她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投入的时间精力和成本，只是一昧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 知花樱奈回过头，发现长谷川沢介趴在那里不知道在写什么。她充满好奇地蹑手蹑脚偷偷凑过去，发现长谷川沢介在干的事情后，大小姐第一时间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嗯，很一般嘛。” 知花樱奈嘶了一声，抽出他手中的纸，坐在茶几上反反复复地品味着。 但是，很有烟火气。 她捧着下巴想了想，忽然好像又有了什么离奇的点子，踮起脚尖拍了拍高她许多的长谷川沢介的肩膀，欣慰地说： “很好，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助手了。刚好本小姐最近灵感枯竭，不然新的方案就照你这个来吧！” “等等——我只是随便画着…” “好！——就这样决定了！” 知花樱奈笑眯眯地收起那张纸，黑色凌乱的双马尾随着她的动静十分可爱地晃了晃。 长谷川沢介无奈地想道。 真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啊…… “现在已经下午五点了，该下班了呢。”知花樱奈收起双肩包，不舍地挥了挥手，“拜拜长谷川，明天见哦。” “今天的工资我会找人打到你卡上的。” “这么早？！！！” 再说只上四个小时都能领一天的工资吗？？？ “加班会让美少女变憔悴的！我才不要加班！！！！” ……到底谁才是店长啊。 长谷川沢介又双叒叕沉默了。 “我暂时还没有银行卡。”长谷川低头寻思着要不要编个什么理由来解释他黑户的身份，知花樱奈却只是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哦哦，那我等会找人带你去办吧。” “……” “……知花小姐，没什么想问的吗？” 长谷川沢介微微一怔。 “……啊？为什么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啊。”知花樱奈揉了揉头发，有些烦躁地嘟囔道，“真是麻烦啊…本小姐可是从不多管闲事啊！” “…而且，最最重要的事情！” 知花樱奈很认真地看向他，“愿意做本小姐助手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坏人！！！” “我相信你啊，长谷川。” 知花樱奈背起包，边走路边打游戏，语调轻快。漫不经心的姿态一如初见。 长谷川沢介听她之前提起的话拿过一旁猫爪形状的门锁，十分细心地替她挂上打烊的门牌，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嗯。” 长久的缄默后，他才恍然地应了一声。 “哈哈，很感动吧！本小姐就知道——咳咳，既然这样，就要好好做我的助理啊！” 知花樱奈笑得很灿烂。 他们一起走出门口，一辆很低调的黑色劳斯莱斯停在门口，长谷川沢介一眼看出这辆车起码是十亿日元起步的。 而司机等待的人，毫不意外就是他身边这位大小姐。 街角的红绿灯下，车水马龙的十字巷口前，日落给黄昏披上朦胧的薄纱，宛如少年梦境中的轻盈。 “拜拜～” 知花樱奈眨了眨眼，又重复了一遍。 “知花小姐。” 长谷川沢介嘴角勾勒出一点真挚的浅笑，“…再见，明天见。” 少女满意地点了点头，拉开车门俯身进去。黑色的轿车迅速消失在了人潮拥挤的繁华十字路口。 “……” 今天的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啊。 …原来他也可以过上这样正常的生活吗？ 就算不是世俗概念中定义的“正常”。 但是像这样正常地上班，正常地为生计而发愁。 有正常的人际交往关系。 正常的情绪。 正常地感到开心，感到失望。 长谷川沢介站在原地，身上那种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气息逐渐褪去。 “……真好啊。” 他有些病态地佝起身子，攥住心口的衣服。 就这样吧，永远这样吧。 ——爱情这种东西，他再也不敢奢望了。 他时常为什么而崩溃，为什么而妒忌、憎恨、恐惧，其实都不重要吧。 因为零说过，他要为自己而活。 为自己而活。 - 知花樱奈派来的人来得十分迅速，仅仅只用了五分钟就在一群高矮胖瘦不一的人流中找到了他。 而且对方的个人修养非常高，办事效率非常迅速。话说回来…长谷川沢介混了这么多条时间线还是第一次以正经方法办上身份证。 一开始他还很担心会不会被盘问自己的来历或者被拒绝，但或许是知花樱奈有所交代，那个西装革履的人跟事务所的人耳语了两句话后对方就很爽快地放过了他们。 接下来的流程也是一路畅通。 太快了。 ……真的太快了。 长谷川沢介跟在对方身后穿梭在一个又一个事务所，基本上都是在凭着关系走快捷通道。 两个小时后，他迷茫地捧着那张热乎乎的银行卡，男人告知他他的身份证过两天就可以自行来取……等等，没有身份证怎么办的银行卡啊—— “基于您的情况特殊，我们这边特地为您做了一下安排。”男人抬了抬眼镜，有条不紊地说道。 “还有，小姐为您准备的员工宿舍地址在这里…另外这个是您的员工手机。” 长谷川沢介恍惚地接过他递来的这些东西。 ……原来甜品店员工待遇这么高的吗？！！！！ 手机也是最新款的…… 很贵吧。？ 他能猜到知花樱奈的身份特殊，但也绝对没想到对方这么视金钱如粪土…… 会是哪个家族呢？ 他在心里思忖道。 知花……？ 男人交代完事宜就以事务繁忙为理由告辞了，长谷川沢介木着脸沉浸于震惊的情绪之中，只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他一个人走在横滨的街上，俊美的脸上没有过多的神情，口袋里是刚办的银行卡。 拒绝了几个前来搭讪的jk之后，看着手机备忘录里员工宿舍的住址，长谷川沢介本来想打车过去的，但繁华的市中心在晚九点下班高峰期交通尤其拥挤。 想着多走走还能锻炼身体，他便沿着路边漫步。 但这条路却越走越不对劲！！！ ——弥漫得越来越重的黑气，表情诡异好像受到了重大压迫力匆匆离开的行人……等等，那是什么？！！ 路的尽头黑泥涌动。 长谷川沢介眼瞳微缩。 特级咒灵？！！！！！！ 在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 来不及想那么多，他的视线只被漩涡中央一个幼小的身影占据。 就算是冷漠如他！也没办法做到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稚嫩的生命当着他的面被丑陋的咒灵活生生吞掉活着撕烂啊…… 长谷川沢介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异能力——时间机器！” 刹那间，时间碎片巨大的伟力席卷而过，时之片段被物化成枷锁向那只特级咒灵冲去。 …现在的他，应该能打得过特级咒灵吧……？ 来自十年后后一手捏爆一个特级咒灵脑袋的长谷川沢介的感慨。 对于这种出生就带有的能力，根据类别的不同，被称之为「异能」或者「咒力」。 此二者的差别大概在于一般的异能者是看不见咒灵的，除非用些别的手段。而咒术师也很难像异能者那样无拘无束长久而持续地使用能力。 长谷川沢介一早就发现了自己的特殊之处。 他一直称呼自己的能力为“异能”，但在误打误撞进入高专后却又发现他平时看到的那些可怕怪物居然就是咒术师口中的咒灵。 时间的禁锢与特级咒灵庞大的身躯相碰撞，长谷川沢介心中一时有了定数。 ——打不过！这只咒灵实在是强得过分！！！！ 就算是全盛时期的他……也会有点悬吧？ 要知道，长谷川沢介当年在咒术界可是有“六眼之下第一人”的美誉，因为太过强大而又不服从管教被高层暗地里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 “……” 长谷川沢介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 几秒后，他当机立断地决定冲上前去抱走小朋友就跑，但真正冒着生命危险近身的那一刻却发现这只十二只眼睛的触手咒灵根本没有攻击他的打算。 而是十分温顺地，摇摇摆摆地试图靠近他。 看清它的那一瞬间，长谷川沢介脑中有一根弦骤然崩断—— 妈的，这不是……他自己吗？！！！！！！！！！！ 好吧这事情说来话长。 长谷川沢介在高专的第二次恋爱经历是和那个扎着丸子头还带耳钉的火辣dk夏油杰，夏油杰性格温和，比前任五条悟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体贴恋人，凡事都会咨询他的意见……好像对什么事情都很宽容，但细品之下还是能察觉出那理智表面之下的傲气。 作为“最强”之一的傲气。 第二次经历夏油杰的苦夏，长谷川沢介知道他转变的缘由，表示理解他并追随他，他们复杂的情感交织着，在苦涩的青春中谱写出壮美的华章。 至少，在长谷川沢介看来……他们之间根本没有隔阂可言。 但那一天——夏油杰被乙骨忧太重伤，狼狈地离开，却被五条悟杀死的那一天。 长谷川沢介通过回溯在五条悟杀死夏油杰之前带走了他。 但夏油杰的状态很怪。 黑色的狐狸把自己蜷缩起来窝在他的怀里，很长的黑发散落在脸边，他喃喃自语道，“诅咒女王…哈，我一定要得到她……那么就下次，下次——” “杰，别再浪费力气了……你流了好多血。” 长谷川沢介皱眉，担忧地说道。 夏油杰好像想到了什么，瞳孔猛然缩小，疯狂的神情稍微有点收敛，他语气十分温柔地向长谷川沢介询问道：“沢介，你爱我吗？” “嗯。” “真的吗？” “嗯！” “很爱很爱我？无论怎么样都离不开我？会愿意永远在我身边？” 长谷川沢介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夏油杰摸了摸他手上和自己一套的对戒。 长谷川沢介很强很强，但身为咒术师的他却未必愿意背负起杀死所有普通人的罪孽。 但如果只是作为一个“工具”呢？一个只由他支配的工具，没有过多的自主意识，成为他手中最危险也最强大的底牌的长谷川沢介…… 哈哈…… 夏油杰心底的黑暗不断滋生、蔓延。 这里…现在，他想到更好的方法了。 祈本里香身为一个普通人，与乙骨忧太偏执的爱意便能使她如此强大。但长谷川沢介不一样，他本身就是力量强大的咒术师——既然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可以依次为条件直接创造一个新的“诅咒之王”？ 爱人与理想他应该如何择取？ 就当是为了大义。 我…… 不可能下不了手。 只不过是一些、微乎其微的，牺牲罢了。 为了大义。 夏油杰声音沙哑缱绻。 “沢介，我也爱你。” 那一刻，他是否下定了某种决心。 即使代价是永远失去面前这个人。 「咒术师死于非咒力会变成诅咒。」 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长谷川沢介只依稀记得下一秒金属刀具毫不留情地捅穿自己的心脏，他怔愣地抬头呕出鲜红血液。 长谷川沢介的心在下坠。 杰……？ 杰，在做什么？ 为什么…… 夏油杰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抽出刀子，复又捅了进去。而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咒灵操使舔了舔唇，一如既往地温柔笑道。 “沢介，谢谢你这么爱我。” “既然如此，就成为我收服的最强咒灵吧。帮助我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永远、永远在我身边。” “就当是——为了大义！” 「大义」 滂沱大雨哗啦啦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击出了雷鸣般的轰响。 ［20xx年，特级过怨级咒灵长谷川沢介现世，力量不稳定下与诅咒师夏油杰共同摧毁一座城市，造成最高达万人伤亡。咒术高层特发此通缉令，追捕特级过怨级咒灵长谷川沢介与诅咒师夏油杰。］ 后面的记忆十分模糊，他身为咒灵那段时间几乎都处于不清醒的状态，直到零最终找到了一个将他灵魂剥离的想法长谷川沢介才得以解脱。 而那只特级过怨级咒灵在那条时间线依然存在，不过仅剩下一个躯壳，虽然实力依旧不可小觑……但，它已经不是“长谷川沢介”了。 不知道夏油杰会不会意识到呢？ “……” ……所以，这个咒灵版的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长谷川沢介站在风中凌乱。 而那个被他护在怀里忽视很久了的小朋友见状还以为他强大到把咒灵一招秒杀了，从他怀里钻出来语气十分赞赏地说道，“哇哦，你很强哦。” 很稚嫩但是耳熟的声音和语气。 “……” 长谷川沢介浑身僵硬地与小朋友那双清澈的苍天之眼对视，对方白色的头发微微凌乱地翘了几根，表情是不符合年纪的高傲和试探。 “你是老橘子派来的人吗？最好不是哦。” 五、条、悟。 一只缩水成小朋友的搞事白猫，就算再萌也没办法掩饰其恶劣的本质。 此时长谷川沢介心里只剩下一句话。 靠！五条悟这个难缠前任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而且还是他妈的五岁啊！！！！！！时间线完全对不上吧！！！！！！ 15、白色小猫 “没有，我打不过它。” 长谷川沢介稳住心态，他没有托大，只是紧紧地将五条悟抱在怀中，温热带着些凉意的气息裹挟住小朋友幼小的身躯。 不管怎么样，面前的人都只是一个小孩，丢下一个孩子离开什么的……他做不到。 如果这只咒灵真的是“他”的话，那么事情将会变得很糟糕。 要知道当初咒灵版的他可是连特级咒术师夏油杰都难以完全驾驭的存在！ 二十八岁的五条悟，站在世界巅峰的最强，它也有着一战之力。 长谷川沢介深吸一口气，时间之罗盘再次幻化于他掌间，浮动着杀意和怒火。 自己打自己的感觉真是微妙啊。 “…你打不过它？” 五岁的白色小猫愣住，那双苍蓝色圆溜溜的漂亮眼睛瞪大，不可思议的神情中透露出了一丝傻气。 这可能是五条家的六眼打出生以来第一次这么震撼。 五条悟迅速地看了看那只咒灵，又看了看长谷川沢介，能看破一切咒力轨迹的六眼眨了眨，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和惊诧。 “它的咒力痕迹…你！” 长谷川沢介瞬间领悟到了他的意思，目光微闪，急促地呃了一声，“等等你听我解释！！” “好吧，它确实是因我而产生的。但具体怎么说…嗯，不好说还是不说了。” “小朋友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嘛。” 长谷川沢介把他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 而且罪魁祸首还是你未来的挚友。 没等五条悟表达自己的抗议和不满，长谷川沢介再次看向那只咒灵，深吸一口气。 “如果你能听得到我说话的话…放我们离开。”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和“它”对打没有半点胜算，甚至可能拼到最后也只是以他的重伤谢幕。 如果能够不动用武力解决问题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 十二眼浑身黑雾的咒灵缓慢地蜷缩起身子，像是在极力忍受什么一样，它毛绒绒的躯体下还有几根触手，看得长谷川沢介汗毛直立。 …这样的怪物，居然是他吗？？？ 这个事实比他得了绝症还要可怕啊喂！！！！ 夏油杰… 又想到那个男人，长谷川沢介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嘲讽而疯狂的浅笑。 你果然没有心啊。 说是为了保护咒术师而存在的大义，却唯独要用我的性命来为之奠基。 说到底，我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你的理想。 但一切既然由我咎由自取，我自然也不会责怪你。只希望从今往后的时间线里我们再无半点交集。 否则的话。 否则… 我一定会亲手让你感受到我有多么地痛苦。 即使…这会让我再次被命运束缚。 长谷川沢介目光下移，看到畏畏缩缩的咒灵在他面前迅速缩小，而后扑通一下变成了一只双手就可以捧起来的白毛小狗。 然后，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跑到了他腿边，咬着他的裤腿转圈圈。 长谷川沢介：“……” 这么蠢的东西绝对不是我！！！！！！！！ 他心里一阵凌乱，迈开腿试探着离开，小狗却执着地跟在他身后，也不理会他糟糕的心情，一副跟定他了的样子。 长谷川沢介伸脚踢了踢它，小狗狼狈地翻了个身，抖抖被蹭脏了的毛发，还是委委屈屈地跟了上来。 五条悟趴在他的肩上饶有兴趣地低语：“这只咒灵…” 他努力在脑海里翻找词汇来描述眼前的场景，但五岁小朋友狭窄的知识领域严重地限制了他的发挥。 五条悟嗯了半天才恍然地拖着调子在长谷川沢介耳边说道：“它是不是把你当爸爸了？” 长谷川沢介：“……” 按照你这个说法夏油杰岂不成它妈妈了……啧，别搞。 “就是像书上说的那个''''''''雏鸟情节''''''''什么的…因为你说他是你生的啊。” 五条悟的表情理直气壮。 长谷川沢介气得狠狠掐了一把他白嫩的脸蛋，又在五条悟愤怒的表情中装作十分冷淡平静地说，“不过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工具，它才不是我生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比谁都希望他消失。” “我可不想给一只狗…咒灵当爹。” 长谷川沢介特地加重了语气，阴沉的情绪让白色小狗抖了抖身子，停在原地两秒，但还是跟了上来。 只不过看起来蔫蔫的，一点也没有刚刚那股活泼劲。 长谷川沢介选择无视它。 五岁的五条悟小朋友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和服，看起来可爱又矜贵。 长谷川沢介本来想联系五条家来接他回去的，但考虑到同一个世界出现两只五条悟什么的对五条家来说可能太惊悚了，还是作罢。 况且，可能只有在他身边才能找到把小悟送回去的机会。 他看着闷闷不乐的五条悟问道，“你是京都五条家的六眼吧？为什么会在横滨呢？” 五条悟静静地看着他，张了张口似乎是想问他为什么知道自己是谁，但下一秒又低下了头，“我不知道。” 长谷川沢介不知道他那一秒到底想了什么。 就算是所向披靡的六眼，在只有五岁的时候一个人独自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也是会害怕的吧…… 长谷川沢介叹了口气。 “你会在这可能是因为时间线紊乱…好吧这也和我有不小的关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段时间可以先和我住在一起。” “我…之后应该会有办法送你回去的！” 只要等到零回来就好了…也不用很久……吧？ “我一定会很努力地找到办法，在这段时间请和我一起吧。” “嗯……” 五条小猫的声音细细弱弱的，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他别扭地把头撇开，不愿意和长谷川沢介对视。 长谷川沢介忍不住失笑。 其实悟小时候是一个很乖…好吧也不是，但起码是一个很可爱，有些傲气的小朋友呢。 长大以后性格奇烂不说，情商低得要死，而且全身上下都是无法收敛的狂气。 唯独喜欢甜品这一点很萌。 虽然五条悟有目中无人的资本就是了。 他带着五条悟走进商场，打算先买几件睡衣和常服应急一下，但他挑选的衣服无一例外都得到了五条悟的嫌弃。 “你真的好难伺候…” 长谷川沢介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五条悟牵着他的手，一双触之便使人惊心动魄的眼睛眨了眨，他拽了拽长谷川沢介的手指，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指向最中间的那家店。 那家在长谷川沢介眼中巨巨巨巨高档的起码是他现在的生活水平沾都不敢沾的店。 小猫毫不犹豫地带着点傲娇的口吻，“我要那个！” 似乎能给他买东西是长谷川沢介的荣幸一般。 长谷川沢介：“……” 我现在把你丢掉还来得及吗？！！！！！！ 他只觉得心里几千匹马奔腾而过，而藏不住表情的小悟还偷偷抬眼看他的表情，似乎此刻他拒绝的话，五条悟就会很嫌弃地说上一句，“你好穷，真的能养活我吗？” 虽然此时单纯傲娇的白色小猫应该说不出这种贱贱的话，但只是脑补一下那个场面长谷川沢介就觉得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遭到了狠狠践踏。 …不就是几件衣服吗！ 他！买！了！！！！反正他也知道五条悟什么生活水平，被财大气粗的五条家娇生惯养长大的小朋友怎么可能受得了一夜之间天差地别的变化。 而且，他找到工作了不是吗？ 长谷川沢介想起知花樱奈…不然找那个不靠谱店长预支一下工资吧……？ 但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家高奢品牌的衣服都是几十万起步的。 “养猫真是麻烦啊……” 长谷川沢介喃喃道。 太宰治那只黑心猫咪也特别难养，一天到晚闹着自杀不说，黏人的时候特别黏人，该心狠手辣的时候又一点都不含糊。 让人根本猜不透。 在长谷川沢介看来，太宰是外表优雅高贵内心却细腻敏感的黑色流浪猫，小悟则是 娇贵并且可爱的白色家猫。 但是对他来说，真的要选一只养的话他还是会选择小悟。毕竟小朋友真的很可爱…而且五条悟的心眼子比太宰治少太多太多了！ 他漫不经心地想道。 但五条悟忽然抓紧了他的袖口，语气有些生硬踌躇，“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用。” “？” 长谷川沢介微微一怔。 怎么…忽然一副这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幼稚的笨蛋猫咪，根本不知道自己把心事全部摆在脸上了啊…… 是因为我刚才说的那句话？ 害怕被我抛弃吗？ 因为他现在无家可归了啊…… 长谷川沢介揉了揉他发质柔软的白色头发，在小朋友别扭呆滞的神情中，温柔地顺毛，“我不会抛弃你的。” “我答应你，在你离开之前，我不会主动丢下你，好吗？” 毕竟五条悟小朋友现在会出现在这里跟他肯定是有着脱不掉的关系的。 照顾无家可归的五条悟是他的责任，虽然责任这种东西根本就是自由心证，他若想离开也没人能够阻拦。 …但长谷川沢介根本没办法看着那个一向无畏不羁的人有朝一日成为在雨幕屋檐下瑟瑟发抖的野猫。 在大雨来临之前，他应该先带他离开。 长谷川沢介伸出手，五条悟慢慢地拉住他的手指，耳朵红热滚烫。 “……好。” 成功拐回家一只白色小猫咪。 长谷川沢介心情愉悦，却没发现悄悄跟在他身后的咒灵小狗似乎十分失落。 至于那些衣服，最后是知花樱奈付的款。大小姐十分爽快地借了，几百万是亳不眨眼挥金如粪土。 但作为提前预支几百天工资的条件，知花樱奈说要让长谷川沢介答应她一个条件。 “是什么呢？” 长谷川沢介下意识问道。 知花樱奈却只是唔了一声，不甚在意地说道，“本小姐还没想好嘛。但你放心，绝对不会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 知花樱奈愿意这么相信他，借给他这么大数额的金钱，长谷川沢介本来就对她好感暴增。 听她这样说也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好。但其实过分一点也没关系。” “悄悄告诉你，我的能力蛮强的哦。” “诶？！是吗！那我岂不是赚大了！！！” 知花樱奈很小学生地拍案而起，长谷川沢介忍俊不禁。 被他牵着手的五条悟偷偷抬头看他。 聊得这么开心。 还是和一个女人！ 这个人，不会是什么花花公子吧！ 16、家养 员工宿舍在离市中心不远的一个高档小区里，是独立的二层公寓，装修温暖惬意。 室内有镂空的阁楼，装了细枝攀升的藤萝家，屋顶上吊了好几盏花，装修风格与知花樱奈的魔鬼品味格格不入。 …知花小姐，真是大手笔呢。 长谷川沢介再一次感慨道。 他打开客厅的暖灯，穿着和服的小悟刚开始还乖乖地坐在沙发上，没过一会儿就困得东倒西歪了。 白色的咒灵小狗跃跃欲试地想跳上沙发，被长谷川沢介发现并阴沉地瞟了一眼后就用爪子扒住沙发，很无力地瘫软倒在地上。 “…你在做什么？” 五条悟揉了揉眼睛，强撑起精神打了个哈欠问道，小朋友的声音很稚嫩，听起来还有些口齿不清的懵懂。 “做夜宵啊，你要吃吗？” 长谷川沢介身形一顿，温柔地接道。 “嗯……都行。”五条悟抱住柔软的云朵一样的抱枕，“我有点困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古灵精怪的白色小猫忽然支棱了起来，踩着大几码的拖鞋蹬蹬蹬跑到长谷川沢介旁边。 “我来帮你。” 五条悟仰起头说道。 真漂亮啊。 那双闪烁着天穹之光的双眼。 长谷川沢介弯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得五条悟有些不自在地后退了几步他才悠悠然地沉吟道，“算了吧。” “为什么？” “因为你连烤箱都够不到啊，笨蛋。” 五条悟瞪大眼睛，“你不是在做夜宵吗？怎么是甜品——” 他有些困惑地嘟囔道，“好奇怪的习惯。” 长谷川沢介哭笑不得地耸了耸肩。 确实是个奇怪的习惯，但有这个习惯的人明明就是你啊！！！！！ 他忽然想到小时候的五条悟可能没那么喜欢吃甜品，后来是因为长大后发现甜食能更快地补充能量才大量摄入，然后吃着吃着就爱上了。 “…是啊，确实怪。” 长谷川沢介赞赏地点了点头。 当初他大半夜做完任务回去还要被某只黏人大猫缠着去买喜久福这种事情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好笑。 悟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 但不适合我。 长谷川沢介漫不经心地想道。 因为悟的心里咒术界占了很大的一部分，学生也占了很大的一部分。 那个改变整个咒术界的高远理想——实在是太伟大了啊。遥远得让他们的爱情显得如尘埃般微小。 …中也也是这样的。 中也对□□的绝对忠诚深深地吸引着他，却又让他忍不住为此失魂落魄。 为什么…我不是“第一”呢？ 就是那种……无法替换的第一啊。 如果面前燃烧着的是名为理想信念与追逐的熊熊烈火，他只会担心自己的爱意如火炬般微小，微弱得在烈焰灼烧中不值一提。 但长谷川沢介忘记了，在黑夜之中往往是高举火炬的人为他人照亮行路。 “叮——” 烤箱设置的定时解开，长谷川沢介带着厚手套取出烤盘，香气四溢的泡芙弥散着沁人心脾的甜香。 五条悟忍不住踮了踮脚，伸出爪子想要去够那个烤盘，但是被长谷川沢介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小心！刚拿出来真的很烫啊…”真的是一只很让人操心急性子的笨猫咪！！！！ 长谷川沢介叹了口气。 五条悟把差点作案的爪子悻悻地放到背后，歪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有点、想吃。 长谷川沢介拿油纸包了一个泡芙递给五条悟。小悟眼睛亮晶晶地接过，对长谷川沢介来说一只手可以拿好几个的泡芙他要两只手才能捧住一个。 五条悟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好吃！！！！！！！” 猫咪很开心地大快朵颐并大肆赞赏饲主的高超手艺，那张玉雪可爱的白皙脸庞上沾上了好多奶油。 长谷川沢介失笑…毕竟是专门为你学的啊。 甜度的调配，奶油的多少。他闭着眼睛心里都有数。 等到他们两个解决了大半泡芙，长谷川沢介拿纸给吃撑的小花猫擦了擦脸。看了看时间思忖着也该睡觉了，他便准备收拾盘子顺便去铺房间的被子。 但藏在桌下的咒灵小狗忽然咬住了他的裤腿，殷勤地摇了摇尾巴，差点把旁边的茶几撞翻。 “……” 长谷川沢介和五条悟对视一眼。 心直口快的五条小朋友恍然大悟地说道，“它是不是想吃你的泡芙？” “不是。” 长谷川沢介沉默片刻，然后冷冷地抛下这句话，五条悟被他忽然的态度转变吓了一跳，小手抓着他的衣服，六眼紧紧盯着他的脸庞。 下一秒，长谷川沢介就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揉了揉五条悟的脑袋。 “想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哦，咒灵怎么会需要吃泡芙呢？它也吃不了，对吧？” 长谷川沢介忍耐着心底的复杂情绪耐心解释道，五条悟似是而非地囫囵点了点头。 他懒洋洋地伸出双手，“我好困，我要睡觉。” “嗯嗯。” 长谷川沢介把体重轻得几乎没什么压力感的小朋友抱起来，迈步走上二楼的房间。 吃剩的泡芙被无情地丢在原地。 像被他放弃的某个人的心脏一样，在原地逐渐腐烂，却没办法等到他的再次垂眸。 几乎是他刚踏上二楼的台阶，咒灵小狗就轻松地跳上了它的几倍高的桌子，懵懂的白色团子安静地守在那一盘泡芙旁边。 它就那样趴在那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塑。 爸爸，变得好凶好凶。 …明明是为了躲避脾气越来越阴晴不定的妈妈偷偷跑出来的，但爸爸好像也不是很欢迎它。 白色的咒灵小狗蔫蔫地垂下耳朵。 它是一只没人爱的笨蛋小狗。 - “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长谷川沢介在分配房间之前事先询问了一下五条悟的意见。 肉眼可见的，困到极致的小悟出现了一丝迟疑。 明明他在五条家的时候也不用别人陪着睡觉…但是，不想一个人。 不想一个人…… 五条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他把这个想法压下去，看着长谷川沢介，慢吞吞地说道：“…不要。” “嗯？什么…” 长谷川沢介没有听清，把头又朝他的方向凑近了一点。 本来就很纠结的五条悟仿佛被点燃的小炮仗一样，“我说——不要！！！” “唉，我知道了嘛。”长谷川沢介捂住耳朵，哀怨地蹲下来抬头看他，“你好吵！！！！” 他把刚刚买的睡衣拆开递给五条悟，“给，你应该会自己穿吧？” 五条悟接过衣服，手指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柔软的衣服按出几道褶子，他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催促道，“我要睡觉了，你快走，快走——” 话还没说完，他就用力推了推长谷川沢介。 这点力道和被小猫爪子挠有什么区别！！！！ 长谷川沢介忍住笑意，轻咳一声，再确认了一遍，“那我走了哦？” 五条悟闷闷地点了点头。 长谷川沢介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走的时候还顺便关上了房门。 小悟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 “……” 完了。 他其实根本不会脱身上这件衣服！！！！！刚刚不过是在逞强罢了… 虽然他一个五岁的小朋友也没什么强好逞的，但就是不想让那个男人看扁自己。 “背后的结，根本够不到……和服这种东西为什么这么麻烦啊！” 五条悟喃喃道。 他恨恨地磨了磨牙。 愤怒的白色小猫用力扯了扯衣服，在确定可以直接把衣服扯坏后他几乎马上就有了计划，但真到施行时又有点犹豫…… 那个人，其实没有很有钱吧？ 小悟回想了一下长谷川沢介借钱的场景，虽然一点窘迫的样子都没有，但他手上的动作还是一瞬间停了下来。 但是，如果明早起来被发现还穿着和服的话……会被笑话的吧。 啊，早知道刚刚就答应和那个人一起睡了。 他到底在逞什么强啊！！！！！！ “算了，不管了。” 抱着这样不负责任的想法，屡试屡败的小悟很自然地放了自己一马。 反正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太纠结太敏感的性格。 五条悟滚进软乎乎的被子里面，睡姿极差的小朋友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像一只摊开肚皮的白色猫猫。 “……” 后半夜，窗外有雷声传来。 打雷了呢…… 长谷川沢介迟疑着缓慢地睁开眼睛。 客房的窗帘似乎是特地设计成半透明的，如果光一直照进来的话，那家伙的眼睛…绝对受不了吧。 明明是很强大的天赋技能“六眼”，但也因为太过敏感所以不能受到太多刺激。 抱着这样的想法，回过神来时长谷川沢介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客房门口。 他叹了口气，拉开房门。 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长谷川沢介心头一紧。 五条悟呢？ 跑到哪里去了——难道？！！ 还没等他做些什么不好的设想，不断发出窸窣声响的禁闭衣柜就在一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长谷川沢介拉开衣柜的门。 空荡荡的衣柜里蜷缩着一只白色小猫，紧紧抱着一个比他还大只的枕头！ 他微张着嘴呼吸，因为密闭空间内的窒息氛围皱眉。 长谷川沢介松了口气。 注意到周围的声响，五条悟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长谷川沢介，无意识地撒娇。 “闪电…嗯……” “我的眼睛…好难受。” 五条悟哼哼唧唧地抱怨。 长谷川沢介无奈地把他抱起来，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脊给他顺毛。 “笨蛋，为什么不直接去隔壁找我？” 五条悟趴在他的肩膀上，纤细的手臂抱住他的脖颈。 “忘了。” 某人试图用撒娇来蒙混过关。 “衣服没换也是忘了？” 长谷川沢介似笑非笑。 “……” 小悟罕见地沉默了。 半晌，他才有些不开心地闷闷出声。 “我…不想麻烦你嘛。” 17、梦01 最后还是一起睡了。 小小的白色猫咪被他抱在怀里，像一只很小很暖和的小烤炉，长谷川沢介调整了一下姿势以免压到他。 没一会儿，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硌到了的缘故，五条悟不满地发出一点哼哼唧唧的呼噜声，然后小手胡乱捞了捞，从他身上拽下一个硬物直接砸在他脸上。 长谷川沢介：“……” 你小子！！！！！！！ 他面无表情地坐起身揉了揉发痛的鼻子，拿起五条悟丢的那个东西，借着昏暗的月光仔细端详了片刻。 那是一枚白鸟状的罗盘，镶金的边框不落俗气，顺着罗盘边缘攀延而下的是幽暗神秘的荆棘和藤萝花。 而白鸟凌驾于罗盘中央，展翅欲翔。 这只白鸟…长谷川沢介瞳孔微缩。和零的本体极为相似呢。 零曾经说过他的本体白鸟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是时间长河所铸造的，只看一眼就能让人印象深刻得难以忘怀。 …再说这个罗盘，简直和他异能幻化出的“时之罗盘”如出一辙啊！！！！！ 长谷川沢介倒吸一口凉气，他试探性地拨了拨罗盘的指针，出乎意料的，一个淡蓝色的屏幕被召唤出来。 紊乱的数码不断地组织——重启。 屏幕上记载着他此前经历过的数个存档点，这个界面与零先前所召唤出来的主界面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这件事…与零有关吗？ 怀着满心疑问，长谷川沢介心情烦躁地随手翻了翻他的存档记录，一直到最后一条都没有异样…不对！！！！！ ——他离开费佳，也就是他印象中的最后一个存档点——应该是「九百四十三周目」才对。 可现在，在九百四十三周目之后，竟然还出现了一个新的存档点。 ［查询存档点信息。滴——九百四十四周目。］ 备注：？？？ 留言：？？？ 时间：？？？ “……” 长谷川沢介粗略地瞟了一眼，除了存档点名称以外竟然所有信息都是灰色的问号，连离开时的图景记录都只是一个巨大的黑色问号。 所以这是…新的周目？ 什么时候的…？完全没有头绪啊。 已经失去存档能力的他，档案中为什么还会有新存档的出现呢？而近来的众多时间线紊乱又是怎么回事？ 一切似乎都只有等到零回来之后才能得到确切的答案。 “……” 长谷川沢介心乱如麻，强作镇定地平复了一下心态，心事重重地进入睡眠。 几乎是他一躺下，五条悟就再次凭本能熟练的滚到他怀里。 长谷川沢介垂眸，下意识松了口气，抱紧黏人的白色小猫。 - 白色鸟状罗盘在黑暗中发出幽夜的蓝色微光。 “零…零…程序启动。重启存档九四四。” “准备。滴——进入成功。” 「梦」-02 “……” 公园长椅上，阖眼小憩的长谷川沢介缓慢地睁开那双疲惫的眼睛，撑着脑袋的手有着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的酸痛感。 他下意识用力揉了揉手臂的肌肉…两秒后，意识彻底回魂。 上一次被封锁的记忆尽数归还，那种澎湃的悸动感还带着暖意和彷徨滞留在心中。 他…还是回到中也身边了吗？ 这是……梦境？不，不。他知道不是的，这确实是真切的“回溯”。 那么，刚刚睡前在原时间线看到的主屏幕那个第九百四十四个存档，大概率就是指他上一次入梦离开的时间点吧。 …离开梦境的他，会失去记忆。 也就是说现在，他被一种未知的力量控制，进入了第九百四十五个存档点。 长谷川沢介攥紧拳头目光晦涩……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真糟糕啊。 究竟是谁在操控着他的命运？ 长谷川沢介抬眼望天，眼底是完全无法掩饰的阴鸷以及疯狂的杀意。 十分地，讨厌这样被支配的感觉。 即使是要付出死亡的代价，他也会不惜一切赌上所有去与背后的“操盘手”一战。 但目前，却似乎只能顺着时间线的进展被动往下走了。 既然回到原时间线就会忘记这一切，那么，他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处境呢？他要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和中原中也交往… 他能带给中也的只有逃避，和无穷无尽的欺骗。 如果零在的话就好了。 如果零在的话…至少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没有头绪地一头扎进死胡同里。 九百多个周目的回溯经历中，虽然小朋友总喜欢插科打诨。但不可否认的，他们都将对方视为自己生命的唯一依赖，唯一可以停靠的港口。 长谷川沢介孑然一身游行于世人之中，遍尝人情冷暖，厌恶着飘渺虚无的人际关系。 而零也是一样的。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来历也没有去处，连容身之所也没有的人只有他们两个。 总是匆忙地赶着末班车进入下一趟旅程，极少数的温暖和爱都是在对方身上汲取的。 但零最终却离开了他。 现在的他，是一个独自游离于世界边缘的怪物。 格格不入的怪物，只剩下了他一个。 长谷川沢介的背脊越来越低，他无法抑制地发抖，根本不敢抬头看这个容不下他的世界。 …或者说是不敢面对某个人。 圣诞夜的夜色中带着点点星光，温柔的金光在天际中不断跃动，耳边窸窸窣窣传来孩子的欢声笑语和圣诞夜之歌的吟唱。 但是他的脑袋乱成了一团浆糊，周身的一切根本就什么都听不进去。 中原中也买完票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黑发的男人低垂着脑袋，乖巧地坐在长椅上。他身形清瘦而高挑，却像一只畏寒怕冷的动物缩在角落，神经质地抓着自己的裤腿。 我是一个怪物…… 好想离开… ……但是中也还在等我。 长谷川沢介如此想道。 他不能，总是抛下中也一个人。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放在了他头上，轻轻地揉了揉他柔软的黑色发丝。在长谷川沢介愣神之际，中原中也很自然地看着他。 “走吧，我买好票了。” 橘发的男人眸光雀跃，弯起眼睛挥了挥手上的票据，对于长谷川沢介忽然的不对劲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十分坚定地、握住他的手。 对于这一刻的长谷川沢介来说，这是一个极其可怕却难以拒绝的举动。 只有真的和面前这个人肢体相触，他才再次深深体会到那种汹涌澎湃裹挟着五遍爱意的情.潮。 真要说的话… 平安夜的23:50分，他看见了足以照亮整个世界的太阳。 中原中也其实很明显地能感觉到，长谷川沢介那一刹那的僵硬，无措，茫然…还有一些微乎其微的焦躁。 他很担心，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笨蛋沢介，总是让我担心啊…” 可是这么糟糕这么可恶的你，为什么让我这么这么喜欢呢？！！！ 为什么我总是忍不住心疼你发呆时无意间流露出的疲倦呢？ …真是太可恶了啊，明明是恋人的关系，却总是有事情瞒着我。 不对… 这样不对！！！ 你的悲伤你的痛苦你的懦弱你的无助…都应该让我知道才对！！！！ 因为我们——是恋人啊！ 先前买的玫瑰花被搁置在摩天轮下的置物处。 长谷川沢介支着脑袋眺望摩天轮窗户外，被倏然绽放的烟花引燃的夜色，但迸溅的火星却没有一点能落到他的心里。 他的心，宛如一潭死水。 23：59 摩天轮升至最高空。 “诶…中也，这里可以看到海还有……” 长谷川沢介散漫地撑着头轻启唇瓣，饶有趣味地转过去想和中原中也分享他刚刚看到的东西。 但回眸对视中原中也视线的那一刹那，幽暗的黑曜石被耀眼的蓝色钴玻璃照亮，乍破天光的烟火祭下，他们瞳中映衬着对方的容颜。 没有丝毫犹豫地，中原中也吻住了他。 真的到了这一刻，长谷川沢介才恍惚想道——就算是温柔纯情如中也这样的小太阳，果然也还是有身为港口mafia干部的血性在呢。 ……好凶。 00：00 一分钟，摩天轮缓缓落下。 中原中也意犹未尽地松开他的肩膀，两个人嘴角都亮晶晶的，至少在长谷川沢介看来他已经丢盔弃甲输得一片狼藉。 长谷川沢介有些难堪而又激动地捂住自己的脸：“中也——你这是偷袭！” “…很过分，是很过分的行为。” “我，我、我很紧张……” 我… 我的心脏跳得好快。 但永远既定的事实。 只有这样粗暴的，不顾一切的举动才能让他深深意识到，自己是被爱着的。 就算想要逃避，也没有办法拒绝。 啊啊。 好过分呐。 中原中也的脸也很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因为喘不过气憋的。他闻言烦躁地扯了扯自己脖颈上的choker。 “才没有…倒是你，又为什么忽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沢介！别再想太多奇怪的事情了！” 中原中也捧住他的脸，语调沙哑而温柔，“不管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都会永远、永远爱着你。” “forever” 青年的声音低沉而又温柔。 这是一场盛大的，直白的告白。 摩天轮再次升至最高空。 长谷川沢介仰头看着他，颤抖着瞪大的瞳孔中流露出几分希冀，晶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 “！！！！！” 中原中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笨蛋！就算是感动也不要哭成这样子吧……” 好狼狈。 好狼狈…… 中也，你的愿望如果能实现的话。 那真的是太好了啊…… “…在摩天轮升至最高处时许下的愿望一定会成真吗？” 如果可以的话。 我也想… 永远、陪在中也身边。 18、梦02 塔楼上时针与分钟交叠然后分开，不知不觉间新的一天已经到来。因为时间太早耳边没有传来晨钟哀哀的余音，目光所及一片寂静。 有别于破晓晨曦带给人的清晰暖意，长谷川沢介竟在深冬的夜捕捉到了几分飘渺的“希望”。 是的，希望。 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希望是一种什么概念呢？ 平日里行将就木浑浑噩噩地活着，没有去处自以为自由却是更深的束缚。希望，是指积极有目标地活着吗？ 一日的忙碌与放纵好像泡沫幻影般消逝在冷风中，圣诞日盛大的庆典匆忙散场，人们稀稀拉拉地散去，只有地上的狼藉能够印证它昨日的存在。 下了摩天轮，凉风裹挟着寒漪清而澈的气息向他们袭来，长谷川沢介佝起背，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稍长的黑发乖顺地落在脸颊两侧。 长谷川沢介悄悄看了一眼中原中也。 他们自然地十指相扣，温热的呼吸交错间，二人的身形越靠越近。 两个人手牵手漫无目的地走出游乐园，长谷川沢介将另一只手搭在中原中也肩上，抬头看着夜空自顾自地叹息道： “…好冷啊，我一直很怕冷诶。” “啊，说起来，我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出来过了——横滨的天空，原来是这样子的吗？” “…嗯。” 中原中也本来想把他的手拍掉，但一手被他牵着，另一只手抱着玫瑰花束的他根本挪不出空闲的手去阻止长谷川沢介的动作。 长谷川沢介垂下头捏了捏他的手指，中原中也的手指白皙纤长指节分明，指头还泛着很可爱的粉红色。 “如果觉得冷的话，就算很不好意思…但是你可以试着拥抱我。” 中原中也想了想，有些生硬地偏过头，“因为我的体温相对于你来说偏高啊。” “……” 很纯情，很中也。 可是，他真正冷的是心脏啊。 就算把他放在火焰上炙烤，灼烧他身体的所有，等待灼热跃动的火焰迫不及待地将他吞噬…然后呢？最后也只能留下一捧暖不了的冷灰。 “……” 长谷川沢介的沉默让二人间的气氛变得有些窒息冷硬，连呼吸的冷空气都带着刀片般尖锐的刺痛感。 冷漠的心脏弥漫着酸涩的感触。 “…抱歉。” 甚至还没回过神来，长谷川沢介就下意识将歉意诉诸于口了。 “你…不许突然道歉！！” 中原中也恼火地把脑袋埋在他肩膀上，闷闷地说道，“喂…你不是总爱说我是太阳什么的吗？” “既然是太阳，温暖一个人的能力总是有的吧？！！” “如果可以的话。”中原中也仰头，注视着他的目光满是认真，“我只要做沢介一个人的太阳就好了。” “如果，我能让沢介感受到温暖的话。” 啊啊。 …你这么耀眼的人—— 真的、要为我驻足吗？ ……要为了一个，糟糕的、腐烂的灵魂而停留吗？ 长谷川沢介撑着手跃身坐在天桥的栏杆上，俯瞰下方目光所及便是横滨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暗色海洋，他仿佛还能听到海鸥急促的细语。 是错觉吗？ 印象中那条白色优美的弧线贴着海面划过，传言这预示着夏日和晴天的到来。 即使很清楚地意识到现在是深夜。 是冬日。 没有海鸥。 但长谷川沢介知道——他看到了。 深藏在幽黑深海中的璀璨烈日。 “喂…你小心一点啊！这样很容易掉下去吧——”中原中也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拉他。 “…中也。” 长谷川沢介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始终悬空的重心有了着落点。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取出两根，自己抿唇叼住一根，然后垂着眉眼期期艾艾地将另一根递给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不明所以地就着他的手指叼住拿根烟，含糊不清地说，“…你什么时候也会抽烟了啊……等等，你有带火吗？” 长谷川沢介点了点头，拿出打火机利落地给自己点上，然后——手指松开，打火机被随手抛在天桥之下。 小巧的金属制品无声落入海中，只激起了很小的一圈涟漪，转瞬即逝。 中原中也一瞬间瞪大眼睛，惊愕地看着他：“你！！！” 我还没点火呢！！！！！！！ 长谷川沢介却在这个时候轻轻拉了他一把，他亲昵地低了低头，二人唇边细长的香烟凑在一起，不到半秒，交接之处火星子碰撞溢出，簌簌地落在他们脚边。 白色细长的烟圈缠绕在二人视线前。 他们的目光无声接触，未言间迸发了比烟草更滚烫的温度。 …点上了啊。 中原中也出神地摸了摸唇瓣，长谷川沢介低下头闷闷地笑着。 偌大的天桥只有他们两个人。 也正因此，彼此的心跳都清晰可闻。 噗通、噗通。 致十八岁的悸动。 深藏于大海之下的爱意，即使再强烈都无法克服自然压制燃起连天的烈焰。但当刺激的汽油浮在海面上时，便给了爱意再一个泛滥滋生燃烧的引子。 此刻——谁人欲将爱意烧予海。 “……” “中也…我……” 我… 我们… 永远在一起吧。 那一句话似乎是呼之欲出。 漂泊许久的心也会在这一刻找到归宿。 长谷川沢介喉头滚动，激荡的剧烈心跳几乎将他的脑袋震昏，他甚至在开口的那一刻萌生了退意。 “嗯？” 中原中也疑惑地歪头，很耐心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长谷川沢介的手心全是湿黏的汗水。 奇怪，明明是冬天啊。 但是全身都在发热。 脸很烫、胸口很烫、心很烫——好像连灵魂都被审判式放在十字架上炙烤。 … 我想说… 我想说的是—— “我们…” 长谷川沢介的声音沙哑，话一出口就带了些恳求的意味。他湿润的狗狗眼不安地低垂着，看起来很乖很可怜。 明明比中原中也高了二十几厘米，但踌躇起来却觉得自己好像缩水成了一个袖珍的泥土小人。 不安、焦躁，恐惧…但却舍不得放手。 明明知道回到原时间线他就会忘记这一切，但长谷川沢介很自私地想要永远留住这抹日光。 毕竟他应该还会再回来的，不是吗？ …虽然不知道具体机制是什么样子的。 “我说…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啊？” 中原中也撑着栏杆，借力很轻松地就坐在了他旁边，偏头很好奇很关心地看着他的脸，等待他的未尽之语。 就算是这样，我也会找到办法的。 一定会的。 所以—— 长谷川沢介飘渺没有着落点的目光终于坚定了下来，他终于下定决心，注视着中原中也，十分认真、生涩地说道： “中也，我们——” 永、远、在、一、起、吧。 “呲啦——” 长谷川沢介的话被车轮急刹摩擦过地板刺耳的声音打断。 下一秒，数道圆柱形耀眼的光打在他们身上，几十辆轿车停在他们周围，无声无息地包围了他们。 而还有更多的黑衣人守在后方，等待着领头人的指示。 两人都几乎在一瞬间就判断出了这群人的来历。 车是带有港口mafia标志的专车。 而领头人是…太宰治！ 长谷川沢介心里咯噔了一下，那种弥漫在心间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沉重，他沉默着，没有作出半点反应。 他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呢？… 中原中也动作轻盈地跳下栏杆，毫不客气地看着太宰治，语气里满是不爽和恼火。 “混蛋太宰——你知不知道打扰人约会是很没礼貌的举动啊喂！！！！” 当着港口mafia众人的面，他倒是没有丝毫遮掩自己和长谷川沢介办公室恋情的意识…毕竟一直顾虑着这一点的人始终是长谷川沢介。 但今天，他想任性一次。 …不过那家伙也真是的，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他又不介意啊……明明以对方的性格一定会很想公开来着的。 太宰治依然穿着那件单薄的黑色风衣，他就那样站在车前，没被绷带缠住的那一只眼睛眨了眨，“是吗？真是对不起呢…因为根本没想到黏糊糊的小蛞蝓也能找到恋人啊。” 骗子。 知道他暗中监视他们恋爱生活的长谷川沢介下意识想道。 不过，他们俩还真是一如既往…一见面就能吵起来呢。 “能看上这种小矮子的人，眼光真是差劲啊。”太宰治一点都没有踩爆雷区的意识，语气淡淡地输出着自己的观点。 “喂！！！！！！！” 中原中也瞬间气成河豚，他果断挽起袖子，磨了磨牙齿，“想打架就直说啊！太！宰！——” “不要。”太宰治眸光渐落，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了下手中的档案。 “因为时间很晚了我就有话直说了——啊，本来我是想直接翘班溜走的嘛，但没办法，谁让＇那个人＇有着极其强大的异能呢？” “除了我，别人来好像都带不走他呢。” “那个人？” 中原中也一头雾水地喃喃道。 “嗯，对啦！” 太宰治拖着语调抱怨道，“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才会出现在这里的啦。” “反倒是你，中也才是碍事的人啦。” 他一长串付有深意的哑迷让中原中也一时间十分茫然，想不通的某人特别烦躁地质问太宰治：“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是新的任务？” 太宰治没有回复他，而是将目光投向那个始终坐在栏杆上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们俩的黑发男人，对方宛如一个禁止的雕塑一样沉默地待在原地。 好戏，即将开场。 “不是哦，中也。” 太宰治露出毫不掩饰的恶劣表情，似乎是在欣赏什么颇有意思的闹剧，他看着中原中也，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森首领派我来捉拿叛徒。” “一个异能力极其强大，有着超越者级别实力却隐瞒实力潜伏港口mafia已久，伺机偷走了首领办公室多份重要文件的叛徒。” “——长、谷、川、沢、介。” 太宰治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安静，冷漠的男人脸上。 舞台剧里聚光灯聚焦似的处刑。 长谷川沢介好像完全置身于状况之外，不带一丝感情地旁观着他人的惊讶与恶意。 只有长谷川沢介知道自己心里的悲哀。 以及极端的疯狂和恶意。 只差一点… 明明只差一点啊！！！… 为什么。 为什么要给我希望？ 为什么要让我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为什么要让我如此难堪，然后在殷切地期许后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自私卑劣和不配。 别看我了啊… 怎么办？ …完全、不敢看中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