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叛军首领的千层套路》
1. 和亲
“哇—哇—”昏暗的林子里,传来几声鸦雀的叫声,阴森森地回荡在空旷的森林里。
一座与环境毫不相搭的龙凤花轿穿林而过。八人抬着大红色的轿辇一步步有力地向前走着,金玉穗子垂落在其四周,金碧辉煌。跟在这红艳艳的花轿后面的除了随从只有一个老婆子和一个不到及笄的小丫头。
初冬季节,地面上已经有些薄雪。抬轿的随从们身着普通灰色棉服,脚踩官靴。嘴中呼出一丝丝热气,在空中形成白色的雾气,心里头有些埋怨,为何偏是他接了这烫手的差事。
不过轿子坐的可是他们天饶国唯一的公主,即使不受陛下恩宠,却要下嫁给这等乱臣贼子,也着实委屈了些。想着又无奈叹了一口气,都为轿中的公主有些不平。
此时轿中正垂着头,睁开一双美人眼,眉心一颗小红痣,平添几分妖冶美艳。
“唔……”孛滺滺用嫩白的手指摸了摸额头,接着忍不住发出轻声的呜咽,似乎没明白自己的处境。
洁白如玉的额头上此时有一个青红色的包,好似长了一个犄角,却丝毫不影响美貌。
突然一支三叉箭破风而入,直直擦着她的耳边而过。
孛悠悠:!!
她双目一瞥,看向半空中半透明的系统:“不是说这是个恋爱攻略系统?不确定眼下这不是要我的命?”
那只四不像的据说是只叫做“乱世佳人”的系统,此刻正龟缩在一角望着天,显然准备打马虎眼过去:请在5分钟内完成新手任务一。
说好的恋爱游戏变成了惊险游戏,孛悠悠阴森一笑,比起那起鸡皮疙瘩的恋爱场面,这种刺激的场面才更对她的胃口。
她思索着摸了摸自己嫁衣的金丝袖口,然后旋身抽出头上的金簪。她该如何玩这个游戏呢?
轿子外打杀声不绝于耳,她掀起了红盖头,一张绝美的小脸露了出来,杏眸流光、唇若点樱,大红色的嫁衣衬得肌肤透着淡淡的柔光。
偶尔有几个黑衣人靠近花轿,就被孛悠悠以金簪刺杀。
刺客的惨叫闷在喉间——簪头淬毒的倒钩已剜出他左眼。
“第13个。”孛悠悠舔舐簪尖血珠,默默地数着斩杀的人数。
脑海中【乱世佳人系统】疯狂闪烁红光。“宿主生命值剩余1分钟!请立刻完成任务:与男主浪漫的相遇。”
这该死的系统,说什么只要没有按时完成任务,这具身体就会立即死亡。
孛悠悠烦躁地踹开轿门,染血嫁衣掠过雪地像绽开的曼珠沙华。
花轿外面一片血红,被她斩杀的此刻东倒西歪地倒在一旁。
她小心走出轿子外,偷偷打量现场的状况。
她的随从只剩下两人,老妪正远远地躲在后面的树干后面瑟瑟发抖,那小丫头像是吓傻了一样,双目无神地蹲坐在地上,看见公主出来,忍者惧怕爬着过来挡在她的身前。
敌人大概只有十余人,全都骑着高头大马,一个个如狼似虎地看着这美娇娘。
领头的一人高坐在马上,身着黑色锦袍,一双丹凤眼正死死地盯着她,嘴里噙着笑意:“你就是天朝的温宜公主?”
孛悠悠整个人像是被老鹰盯住的猎物,思忖着自己以一抵十的可能性,面前的这人身上肌肉匀称,一看就不凡。
想着放弃了暴力的突围,装作柔弱的女子道:“你是何人?我只是替公主代嫁的丫鬟。千万不要伤了无辜之人。”
马上的人笑出声来,讥笑道:“都道天朝的皇帝平庸,没想到养出来的公主也是如此天真幼稚,这般小儿般的计量,我岂会上当。如今天朝气数将尽,天朝皇帝还想着将你嫁出去以求苟活。”
风煜棋说着下了马,一只手捏住孛悠悠的下巴,话语之间转而带着几分阴狠:“比起嫁给一个花天酒地的废物,还不如我现在就了结了你,免得嫁去了也是受辱。”
孛悠悠一双碧波似得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对面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被人粗鲁的抬起下巴也不反抗,眼波流转,勾魂夺魄。
刹那之间,孛悠悠从身后抽出一只金钗,朝着风煜棋的脖颈处刺去,手速快出了一道残影。
风煜棋一时间被这双魅惑的眼睛晃了心神,突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当即退了一步,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准备抵挡,还是被尖锐的金钗刺破了血肉。
他用手一摸那处血痕,气得轻笑一声,没成想还被一个娇美的女子伤到。
风煜棋一双丹凤眼阴沉沉地望着对方:“你究竟是何人?”如今天饶国皇帝昏庸无力,南北方天灵、乌樾族屡次侵占国土,西南部西锦、中都、东庆三大义军成互相牵制之势。此人到底是哪一方的人?
他眼神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不管是真是假,如此心狠手辣的祸水那是断不能留的,中都是他们锦西打往天朝的必经之地,不能让中都变成天朝的看门狗。
孛悠悠嫌弃地将金钗上的血迹在血红的嫁衣上擦干净,漫不经心道:“我是何人与你又有何关系?问人姓名者自己不报上姓名来,岂不是失了礼数?”
风煜棋被第一次尝试被人堵的滋味,脸上的笑容一干二净,他眯了眯眼睛:“我看你是找死!”
孛悠悠暗自转动着手腕,作出攻击的姿势。
小系统在脑海中疯狂的尖叫:“宿主,快住手,假装受伤,让攻略男主来救你。”
孛悠悠心中泛起了白眼,她一代家主,为何要倒下,再说她何时答应要做这恋爱脑了?
系统感知宿主的真实想法,对着手指道:“宿主,要是让男主知道你这个公主身份是假扮的,攻略任务就算失败了,宿主就会即刻死亡,此时离男主到达还有5秒,5、4、3……”
她极力地握住自己的双手,才阻止自己暴走起来。顺势一下软倒在地,浑身逼出冷汗,打湿的鬓发贴在洁白如玉的脸颊上,整个人呈现一股虚弱苍白的美感。
正准备下黑手挥刀的风煜棋:……
正躲在大树后的姑姑和小丫头一脸不可置信,这是她们刚刚气势磅礴的公主?
空气凝滞,甚至能清晰听见乌鸦的叫声。
半晌过后,风煜棋看着像突然变了一个人的公主,眼神阴翳,想刀人的心思都藏不住,他并不打算放过这人,无论她是真公主,还是假公主,宁可枉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人。
在风煜棋思绪流转期间,不知何时一群人正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
为首一人披着红色加棉大氅,骑在马上含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幕。
风煜棋后知后觉,暗自气恼自己已然失了先机,在一旁稳稳心神,然后转身笑道:“这不是水公子吗?来接你的新娘呀?”
水柏舟看都不看倒在地上的孛悠悠一眼,反而吊儿郎当道:“今儿我来得不巧了,怎么没等着风公子办完事再来呢,我也免得多出些麻烦事来。”
风煜棋最看不惯中都这些人的姿态,大家都是草莽出生,装什么贵家公子哥。这些人仗着与皇族有着八竿子打不着的血缘关系,真以为自己就是天潢贵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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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今三大义军还不是互相明斗的时候,他不耐烦地抽回自己的软剑,也骑上了马,开始睁着眼睛编起了瞎话:“水公子,你可别误会,这些人的死可不关我的事,我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既然你来了,自己的娘子还是劳烦自己救吧,我就不多管闲事了。”
水柏舟阴阳怪气的哦了一声,爽朗笑道:“那就多谢风公子了,改日我一定登门——致谢。”
说着大家都场面性地笑作一团,孛悠悠还不得不继续装作无力地半躺在雪地里。
心中臭骂一声:呸,全都是些虚伪的狗男人!
系统适时在脑海中响起:已完成新手任务一,与攻略男主浪漫相遇。请在两日内完成新手任务二:让水柏舟亲手喂合卺酒。
孛悠悠想刀狗男人的心顿时改成想刀了系统。
等风煜棋等人快马而去之后,水柏舟一群人也不下马,慢慢地骑马踱步往孛悠悠的方向而去。水柏舟座下的马匹浑身漆黑,额前一团白毛,四肢纤细却高大,俨然是一匹良马。
一群人眼睛定定地望着地上的人,孛悠悠抽了抽眼角,几十年的功力差点破防,立马决定当做刚才的事情没发生,眼含泪花道:“驸马,你可来了,晚来一步可就见不着你的新娘子了。”
水柏舟此刻还没敛下笑意,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像是一个翩翩公子正在欣赏一个美好的事物。
孛悠悠的感官极其灵敏,对面的人虽然看上去漫不经心,但是此人身躯长硕,高高屹立于马匹之上,犹如狼虎之姿,莫名让她比刚才的刺杀更让人胆战心惊。
水柏舟看着眼前的人,挑了挑眉,终于从马上一跃而下,拿着黑色的马鞭在手中敲打把玩,边走边道:“你不是说你只是代嫁的宫女?”
孛悠悠被当场戳穿了谎言,脸上丝毫不见慌乱,两只手从地上撑起,嫩白纤细的手指在雪中冻得发红,鲜红的嫁衣显得小脸更加苍白,欲哭欲泣道:“那不是因为贼人太过凶猛,本宫害怕嘛?”
水柏舟蹲了下来,与孛悠悠两眼相望,眼神尤其热烈,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狼崽子,要是有任何异动就会扑咬上去,慢慢靠近孛悠悠的耳边轻语:“胡言乱语。”
孛悠悠脸色一白,准备再反驳几句。
没想到,跟前的水柏舟毫无预兆一鞭子抽打过来,结结实实地打在孛悠悠的身上,手臂上的嫁衣都破出一道血痕。
孛悠悠用指尖抓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不要作出应激反应来,眼中逼出大滴的泪水,整个人微微颤抖着,犹如一朵经过暴雨摧残的娇花。
面上却带着几分美娇娘的愠怒:“你竟然敢打我?”将天朝公主娇生惯养的模样学了十乘十。
水柏舟心中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整个人站了起来,像一座高耸的山站在孛悠悠的身前。
刚才,他亲眼从远处看到这位天朝的公主,不知使了何种手段逼退了风煜棋,所以他刚刚只是试探而已。
如今这样子,他倒是有些不确定,刚刚凌厉的威压像是一瞬间不存在了一般,嬉笑道:“对不住,是本驸马想多了,公主您没事吧?”
孛悠悠心下暗想:他让人抽一鞭子再来看试试!下次她要整死他!!
她强忍住心中的怒气,反而带着女子的娇憨,柔声道:“驸马,这次本公主就原谅你了,没有下次!”
正作势将人扶起来的水柏舟却突然挥舞着玄铁鞭再次朝着孛悠悠打去。
孛悠悠身子不由自主的侧身闪过,心下暗道一声不好。
2. 毒吻
玄铁鞭的森寒之气衬得水柏舟眉眼冰冷。他嘴角却扯出一个寡淡的笑容:“你果真不是公主。”
孛悠悠敛了脸上的柔弱笑脸,平淡地从雪地中站起身来,双手掸了掸身上的薄雪道:“驸马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水柏舟冷笑一声,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公主倒是与我一位故人容貌相似,只是性格全然不同不同。如今看来,公主倒是深藏不露。”
孛悠悠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却依旧保持着微笑:“驸马若是怀疑本宫,大可现在就杀了我。只是,天朝的怒火,不知驸马能否承受?”
水柏舟眯了眯眼,手中的力道微微加重:“公主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孛悠悠轻声道,“只是提醒驸马,这场和亲,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
水柏舟沉默片刻,忽然松开了她,转身上马离开。他头也不回地吐出冰冷的吩咐:“将这位假冒公主之人带入牢狱,我要亲自审理。”
转眼已过了整整一日
此刻黑暗的牢狱中被火把照得亮堂,孛悠悠整个人被绑缚在刑架之上,身上伤痕累累。若是寻常女子,在这阴森的牢狱之中早已被吓得半死。
水柏舟望着一眼淡定的女子,眉头微皱。
指尖轻轻扫过满是刑具的架子,烧红的烙铁映得他眉眼如妖,“公主这般玉骨冰肌,不知可否承受得住这些刑具?”
孛悠悠睁开一双美眸,嘴角含笑:“这就是你们中都的待客之道?”
水柏舟转身坐在一旁,一只手拨弄着一旁的炭火,漫不经心道:“我们中都只接待真正的公主,而不是你这不知哪里来的刺客。”
“驸马说笑了,中都不想合作可以直接拒绝,何苦为难我一弱女子?”说话间牵动嘴角的伤口,孛悠悠不自觉地皱了一下峨眉。
水柏舟突然从一旁的桌上端起一杯白玉杯盏:“公主可知,这是什么酒?”
孛悠悠眼中突然有些亮光:“驸马真是好兴致,牢狱中洞房倒是别有一番风趣,这难道不是我们两的合卺酒吗?”
水柏舟眼中诧异,这公主倒是嘴硬得很。他一把扯过她脖子上的铁索,一手拿着酒杯逼近,满眼笑意却不及眼底:“你倒是想得美,饮下它,说谎者会呕出心尖血,痛不欲生。”
孛悠悠此刻已经急不可耐,系统提示音在脑中炸响:【警告!请让目标饮下合卺酒!】
她近距离望着对面不怀好意的男人,娇媚一笑,主动凑近白玉杯盏,就着他掌心一饮而尽,唇瓣擦过他虎口旧疤,在耳边轻语道:“巧了,本宫这人最是真心实意之人。”
还不等水柏舟反映过来,便再次猛地攫住水柏舟下颚,将口中的酒渡进他唇齿。然后快速离开道:“所谓合卺酒当然要你我二人共同饮用才作数。”
【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务二,解锁痛觉共享。】
待水柏舟反映过来,口中的酒水早已穿肠过肚,一瞬间感觉身上一片火辣。“你对我做了什么?”
孛悠悠觉察到系统的【痛觉共享】已生效,不自觉从松了一口气:“将军如今已和我是同生共死之身,不如做个交易?”
水柏舟狐疑地望着她:“我凭什么相信一个刺客的胡言乱语?”
孛悠悠立刻咬破舌尖,一滴血瞬间从嘴角流出:“将军可感受到了舌尖的疼痛,可还要试试看?”
水柏舟在几乎同一时间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的痛感从舌尖处发出。这让他不得不相信此女的话。
他转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第一次受到他人的胁迫,咬着压槽道:“你怎么做到的?”
孛悠悠瞥了他一样,对这男主的咬牙切齿很是受用,动了动手腕上的铁索道:“驸马这是与人商议的态度?”
水柏舟高挑的眉尾气得有些发抖,不悦吩咐狱卒道:“将公主的锁链解开。”
孛悠悠从刑架上松绑了下来,立刻活动了一下自己满是血痕的手腕,整个人放松地坐到了水柏舟的对面:“是何原理驸马就不要想了,只需要知晓如今我两算是一条船上的人,我死了你活不成,你死了我也活不成就行。”说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狠狠地灌了下去,渴了一夜了。
水柏舟阴沉沉地盯着她,如今她说的都是真话,因为毒酒并没有发作:“你想如何合作?”
孛悠悠放下茶杯,认真地盯着他:“你允我以娘子的身份呆在你身边,我助你登上天下之主的位置。”
“就凭你?”水柏舟心中很是不屑,那个位置要争也是他自己,一介弱女子能有什么作为?
孛悠悠并不气恼,斩金截铁道:“就凭我。”
水柏舟又问道:“这样对你有何好处?”
“我身为天朝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早已看到天朝气数已尽,正是群雄争霸的好时机,与其等到国破家亡的时候等着别人的欺凌践踏,不如现在就为自己选条康庄大道。”孛悠悠说得头头是道。
但是水柏舟并不买账:“为何是我?如今中都的兵力并不强大,甚至在中都我也不是最强的那个。”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孛悠悠心中暗道。口上却说着奉承的话:“自然是相信驸马的能力。”
水柏舟口中哼了一声,却并不反驳,眼下这女子虽长相娇俏,但浑身透着练他也看不透的诡异,再说这身体痛感相连更是闻所未闻,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端起桌上粗制的茶杯,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孛悠悠:“那就祝我们今后的合作愉快。”
孛悠悠也丝毫不退让,眼神直视回去,以杯碰杯,发出叮咚一声轻响:“今后还请驸马多多关照。”
【系统提示:水柏舟好感度—20%。】
正在庆幸这个男人好忽悠的孛悠悠喝茶的动作一滞,看惯了笑里藏刀的人,这男人口上说着合作,心里却想着怎样处置而后快吧?!
从牢狱回中都的路上
孛悠悠一个人在马车上闲来无事,推开帘子一角打量起这中都城来,在她刚刚醒来的时候,原主的记忆就被系统一股脑灌输了进来。
原主确实是天饶国唯一的公主,但是天朝皇帝也就是原主的父亲昏庸好色,朝廷上下腐败得彻底,就连河水决堤,朝廷下拨的灾粮,从上到下的大小官员也要动上一动,最后到灾民手里连谷壳都不剩了,最后南方义军崛起,形成三支比较大的势力,分别是锦西、中都和东庆,她的驸马也就是中都卫大帅的义子水柏舟。
她焦躁地敲动着手指,又从帘子缝隙望了一眼前面马上的男人。
许是大婚的关系,男人身着暗红色的云纹衣裳,身姿熊壮,从臂膀处都可以看见明显的肌肉线条,足以可见此人体内力量雄厚。
到了中都城内,从闹市中穿过,竟是人声鼎沸,叫卖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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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马车行至半个时辰,水柏舟慢下步伐,到了马车的一旁,敲打了几声花轿的边沿骨架。
孛悠悠调整了一下自己表情,掀开帘子,再次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水公子?”
水柏舟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恶寒,还是镇静纠正道:“驸马。”
正准备说点肉麻话的孛悠悠浑身鸡皮疙瘩就快起来了,知道这男人是准备接受现在暂时的身份,即便她这个公主真是假的,他也会当做是真的对待。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她如今也正需要这层身份。
她娇羞一笑,重新叫道:“驸马。”说着还略微拖着最后一个字的尾巴,像极了调情。
水柏舟看着这随时转换角色的女子,有些无语。正色道:“如今公主竟然嫁到了中都城,我又无亲身父母,今日我们便要先进城去拜见各位统帅大人,到时候还请公主不要说错了话。”
孛悠悠眨了眨清亮的眸子,眼中仿佛透着清澈的愚蠢:“驸马说的错话是指?还请明示。”
水柏舟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这位天朝公主浑身散发着一股让人无法掌控的气息,他的贵公子形象在这人面前都快维持不住了。
他看了她半晌,一字一顿道:“那就什么都不要说。”
孛悠悠见人气出了内火,心中无比愉悦,刚刚被打的怨气顿时消散了不少。
“系统提示:男主好感度变化,目前为-30%。”
孛悠悠:……。
这该死的小气男人。
两人各自安好到了邵大帅的府邸,花轿停在了门外,两人被小兵领着进了府门。
来到会客前厅,早有几人正坐在客厅内闲聊。上座的是一个精瘦的长胡子老人,穿着月白色的长袍,此时正端着紫砂茶杯喝着茶,比起军人,更像一个饱读诗书的有识之士。
下首坐着两个穿着铠甲年逾半百的老人,都没有戴头盔,一胖一瘦。
胖的那位神色不善,大声“呼噜”喝了一口茶,皱着眉头,显然不喜这茶叶的苦涩味道,转头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见孛悠悠两人走了进来,下首的另一位短须老人走上前来迎接,此时能看见此人的右脚似乎有伤残,走起路来有些一瘸一拐。
水柏舟赶紧扶着此人重新回到了座位上:“义父,孩儿接亲回来了。”
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路上还安稳吧?”
水柏舟微微笑了起来:“无事。”接着拉着孛悠悠一起行礼:“邵大帅、贾大帅、义父,柏舟不误使命,成功接到了公主。”
就算是原主,对这些人还毫无印象,孛悠悠没有说话,看着水柏舟稳重的姿态,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
正座的邵大帅放下茶杯,笑道:“那就好,如今你和公主正式成婚,我们中都和天饶就是同个战线的人,以后你们小两口定当举案齐眉,安心过日子。”
还不等两人说话,右首满脸横肉的贾大帅,哼了一声。声音大得连客厅的几人都听在耳中。
一时间客厅内鸦雀无声,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义父卫子义有些不悦:“贾无妄,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大好的日子,不要在此这般煞风景。”
贾无妄也不是一个管得住话头的人,索性直接说了出来:“邵帅,我们中都哪里比不上东西两边的义军,需要靠着联姻的走段,来做天朝的走狗吗?这软饭卫帅吃得,我是断不敢同流合污的。”
3. 冷待
卫子义将茶杯狠狠地拍在桌上:“贾无妄,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当初我儿提出联姻的建议,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你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想当初……”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未开口的孛悠悠,又把话咽了下去。
当初他们遭到几方夹攻,中都地势平坦,良田多,粮食就多,谁都想得到中都这块肥肉,恰好天朝抛来了橄榄枝,才得以从夹击中得到喘息,这会倒怪起他们来了。
邵帅望了望现场几人的神情,也笑着打起了马虎眼:“罢了罢了,这个决定是大家一起做下的。如今看来也是极好的。”
如今中都就数邵帅的兵马最多,见到他说起了话,贾无妄也不开口了,把头转向一边,一口气将手中的茶喝尽了,皱眉将茶杯重重一放,在小桌上放出“哐当”一声,小小的茶杯瞬间一道裂口从下延伸到杯沿。
邵帅没有理会贾帅的无礼,他现在还需要天朝公主的这个身份,此时还不是直接和天饶国对上的时候。
他看了一眼还处身事外的温宜公主,客套道:“温宜公主,还请不要见怪,我们这些军中之人都是大老粗,也说不出什么好话,不过心眼倒是不坏的,以后有什么委屈,只管向本帅道来,我为你做主。”
在场的人都能听出只是一句客套话,孛悠悠却像是从梦中惊醒了过来,眼中立刻就蓄满了泪水:“邵帅可是说真的?”
邵英雄愣了半刻,像是没想到她会接话的样子,接着温和笑道:“那当然,大丈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孛悠悠优雅地走上前来,边走边道:“邵帅是大英雄,自然不会欺瞒我这个弱女子,虽说我是高贵的公主,但是到底到了这里,人身地不熟,随意一人都可以欺负我。”说着更是将刚刚的大氅掀开,滑落到了地上。
水柏舟眼角抽搐了几下,从刚才这个人开口之时,他就有预感这人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果然见到她故意将大氅掀开,身上的鞭伤顿时暴露出来。
孛悠悠此时已经走到了邵英雄和卫子义的跟前,说着还故意望着自己右臂上的伤口:“我本不欲多生是非,但是今日刚到中都,就被驸马一顿鞭打,我怕呀,指不定就见不到明日的朝阳了……”说着更是掩面而泣。
现场的几人都有些吃惊之色,他们虽说都看不上什么天朝的公主,但是面对如此一个柔弱绝美的女子,也绝不会生出折磨的意思来。
贾无妄是大老粗,此时嗤笑一声:“贤侄,邵帅将迎娶公主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对待公主的?要是让那狗皇帝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打破暂时停战的协议?”
贾无妄是直肠子,不知道卫子义父子两不知道骨子里卖的什么药,打心眼里反感两人。
卫子义作为水柏舟的义父,平日子看着他在外虽有几分浪荡,但从没想过自己的义子还有如此暴虐的一面,皱了皱眉头:“柏舟,你不解释一下吗?”
水柏舟狼一般伟岸的身躯此时也微微佝偻着,眼中满含愧疚,似乎充分意识到了自己做的错事:“是我不小心伤了公主,下次不会了。”
在场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帅准备狠狠地谴责几句,此时见他认错得如此之快,又将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孛悠悠在擦眼泪的空隙不由自主地想要笑出来,让他打了人还耀武扬威的,忍气吞声还会以为她好欺负。
【系统提示:男主好感度变化,目前为-40%。】
孛悠悠刚刚还翘起的嘴角顿时僵住了,她忘了这狗男人的小气。紧接着她又微微笑了一下,不管,反正气顺畅了不少,少生气、少得病。
邵英雄又接着话头,当起了和事老:“罢了罢了,公主,许是误会,你就原谅这小子吧,平日里在外面野惯了,突然成亲定是有些不适应的。下次他再作出这么没规矩的事,我定出面重重的罚他。”
孛悠悠本也没有指望他们这群人能真的为她出头,转头擦掉了眼泪,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大帅,谢谢您老,我会好好和驸马相处的。”
酒过三巡,已是深夜。
算得上是新婚,卫子义就带着他们的人赶回知州。
还不等出城,就听见卫子义在马上教训水柏舟道:“柏舟,义父这些年是怎么教你的?今日打公主这样的事我希望不要有下一次,虽说迎娶公主只是权宜之计,但是到底人家身份摆在那里,撇开身份不谈也只是柔弱女子,你作为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做得太过分。”
【系统提示:男主好感度变化,目前为-50%。警告,若好感度跌破-100%将被抹杀】
正在马车内偷听得津津有味的孛悠悠:……
不过一个时辰,一群人就到了知州的大帅府,从外面看去,府邸宽敞宏伟,卫府的牌匾像是不久前新挂上去的一样,黑色的油漆和大门朱红色的色泽完全不匹配。
孛悠悠和随行的姑姑、小丫鬟下了马车,看着这半新不旧的大门有些发愣。
一旁的老嬷嬷脸色有些阴沉,喃喃自语道:“这是……”
卫子义等人也不解释,直接将人带了进去。
过了前厅,卫子义道:“柏舟,带公主等人去你的院子吧。”
水柏舟从刚刚就不再给孛悠悠等人一个眼色,面对卫子义仍旧规规矩矩地应了好,就带人退了出去。
孛悠悠跟着人穿过了长廊,再经过一个石桥,向右进了一个侧门,门后俨然又是一个独立的大院子。
正院里中间有一大块空地,被扫得干净。左边用奇石圈着一个粗大的树干,此时正值冬季,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黑色的枝干虬枝盘曲,与地上雪白的薄雪形成鲜明的对比。
水柏舟招呼来一个小厮,虎着脸道:“带公主到后院的罩房歇下。”
小厮的表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水柏舟说完也不等人回应,径直出了院子。
在去后院的路上,孛悠悠见这小厮眼中清纯、面色白净,多有好感。
于是便闲聊了起来:“小哥,这里看上去好大,原是什么地方?”
小厮见公主面色和悦,又头一次见着这么艳丽的美人,一时间面红耳赤,低着头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孛悠悠看着小厮生涩的反映,更加来趣了:“小哥说话呀,怎生不理本宫?”语气中无意地夹杂了一些魅意,说出来倒没有责怪的意味。
小厮仍旧低着头道:“公主殿下叫我小六子就好。这里原是原太子废弃的行宫,卫帅他们起义到了知州之后,就把这里收拾出了一块地方当做了府邸。”接着他飞快地抬起头看了孛悠悠一眼,眼中居然有些可怜的意味。
孛悠悠没有错过这小厮的任何一个小表情,立刻追问道:“小哥哥,可是还有什么话想说?”
说着几人已经经过了穿堂,正式入了后院,迎面突然看见一块大石头挡在院中中间,四面更是环绕着各种石块。
院中久未打扫,石块之间长着许多枯黄的杂草。
小厮在大石头前顿了一下,被孛悠悠用那晶亮的黑眸子一望,头又低了下去:“就,公主也看见了,我们主子院子里没有女子,一般的男家丁都住在前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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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座房内,后院一般无人来,是故也无人洒扫,倒是要委屈公主了。”
几人小心穿过石块,走到罩房的门口,房檐上有杂草藤蔓垂吊下来,门上的窗户纸都破了几个洞,还没进屋,都感受到了屋里灰尘的呛鼻的味道。
还不等孛悠悠开口,身后的秋夕姑姑捂着口鼻道:“岂有此理,再怎么说公主嫁过来也是女主子,怎么能住下人住的罩房,而且还这么破败?”
小厮低着头也不敢多说:“公主,刚才您们也听到了主子的吩咐,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说着也不等人回应,就匆匆地退了出去,由于步伐匆忙,还院子里的乱石上磕了一下,险些摔倒。
眼看着只剩下主仆三人,身后的小丫头眼中含泪,快急哭了:“公主金枝玉叶,怎么能让公主住这种地方呢?”
孛悠悠推开摇摇欲坠的门扉,果不其然,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个顿时都捂着口鼻咳嗽了几声。
秋夕姑姑嫌弃地打量着这破败的屋子,对着她横眉怒目:“我说温宜啊,你这张脸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嘛?皇城中的人将你和你那过世的娘吹得神乎其神的,皇上皇后还指望你能迷倒中都的人,起到什么作用,现在看来,你也是自身难保了。”
看着这间房间稍稍好些,就赶紧将背上的包袱随手往那破床上一扔:“你们别跟我这个老人抢,今天我就住这个房间,你们自便。”
一旁的小丫头虽说有些畏惧她,还是嘟着嘴道:“秋夕姑姑怎么能这样?这里统共就这么一张好点的床榻,你睡了了公主怎么办?”
秋夕一双三角眼瞪了她一眼:“采薇,出了宫就没规矩起来了?”
采薇在宫里的时候被打怕了,赶紧缩到了孛悠悠的身后,一脸害怕地看着老妪。
孛悠悠看着秋夕姑姑那丑恶的嘴脸,记起了原主在宫中的记忆,原主的娘只是宫中一名普通的宫女,被那好色的皇帝玷污之后,也没有位份,她出生的时候就难产而死,从小到大,原主都是看着宫里人的脸色长大的,连宫中一个倒夜香的小太监都可以欺负到她的头上。
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好不容易长大成人,皇帝偶然看到她的脸才得知自己竟然有这么一位公主,才想到了和亲的馊主意。
孛悠悠弯起嘴角看着秋夕姑姑,并没有挪动脚步。
秋夕见她不动,眼角的褶子都气了出来,巴不得又找到宫中那时常备的戒尺打过去:“你笑什么?我说什么没听见吗?还不快滚!”
孛悠悠自从上任家主之后,还从没人被下人这么呵斥过,她定定地看着老妪的浑浊的眼睛问道:“本宫是谁?”
秋夕一时间被这个问题问住了,看来这公主真的一路上被吓傻了,连这种白痴的问题都问了出来,不由得嗤笑几声:“我看你脑子不好使了……”
还不等她话说完,就感到一阵掌风袭来,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吃惊地看着还在原地的孛悠悠。
孛悠悠依旧看着她,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嘴角微扬,依旧问:“再问你一遍,本宫是什么人?”
秋夕看着眼前和宫里判若两人的公主,嘴上虽带着些许笑意,眼中的冷漠与疏离在她的绝美中交织出冷艳与霸气,让她不由得心肝发颤,仍旧皱着眉嘴硬道:“以前你不过就是冷宫中一人人可欺的孤女,现在看情形更是能不能活着都成问题,还真当自己是什么高贵的……”
秋夕姑姑嘴中的骂出的“东西”还没吐出来,就被人一脚掀翻在了地上,老胳膊老腿被冰冷的地板磕得生疼,不由得哎呦地叫出声来。
4. 偷窥
秋夕姑姑手颤巍巍地指着罪魁祸首:“你……你……”
孛悠悠一个凌厉的眼神看过去,秋夕又畏缩着把手指赶紧缩了回去。这里毕竟不是宫里,没人给她撑腰,还是不吃这眼前亏的好。
孛悠悠见老妪不再顶嘴,自己慢悠悠地一屁股坐到了刚刚争的床榻上,一掀裙摆,一只脚就搭上了另一只腿,撑着下巴道:“说够了?”
秋夕紧闭着嘴巴,脸上胸口火辣辣地疼,不敢再开口,在地上缩着身子,也没敢起身。
孛悠悠换了一只腿搭在上面,本是粗鲁的姿势偏偏被她做得极为端庄优美:“本宫不管之前怎么样,但是现在我们几人只身到了中都,都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而我是主子,你们是下人,都要唯我的话是命,要是谁破了这规矩,胆敢吃里爬外,到时候别怪我不留情面。”
一席话说完,一旁地采薇眨巴着眼睛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家公主,心中小鹿乱撞,一门心思只有:好耶,他们家公主终于不窝囊,支棱起来了!
秋夕姑姑更是被一席话说愣住了,这哪里还是宫里那个唯唯弱弱的公主,别是被人夺舍,换了里子吧!?
孛悠悠也不管两人心里怎么想,现下她的处境艰难,自己身边的两人都不能为他所用,还要搞乱的话,日子只会愈发难过。接着吩咐道:“今晚就这样休息吧,明日一早把这里打扫一下。”
说完也不等两人反映,自顾地拿着旧衣服撕出布条将自己右臂上的伤口裹住,简单处理之后就着破床睡下了。秋夕姑姑和采薇只好缩在稍微干净些的长椅,裹着厚袄子将就一晚上。
……
水柏舟从半夜回知州后就独自出门了,一个人骑着那只额头一抹白的高头大马飞奔到了西大街奉安路。
此时街上静悄悄的,几盏昏黄的灯光点缀其中,“西风”的马蹄在大街的大石板上发出“嘚嘚”的疾驰声。
西大街的奉安路以卖酒闻名,街道两边都插着各色的酒旗,上面都书写着各种各样“清酒”“小酒”等字样。空间中各色酒的香气交杂,让人走在其中都顿感生出一丝醉意。
“西风”疾驰到了一酒肆,此处与其他店铺并不相同,只有前后两间茅草屋,屋前并不挂酒旗,而是一个大牌匾上写着:“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水柏舟熟门熟路地将马牵到一旁的木桩上套好,进门对着柜台边端正地坐着打瞌睡的人道:“师傅呢?”
那人五官端正、棱角分明,抬眼看了一眼来人道:“师,师傅老人家睡了。”
水柏舟今日被那莫名其妙的公主告了一状,心头愈发不爽。
来到后面的屋子,里面除了两张简单的床铺,什么也没有,其中一张床榻上张牙舞爪地躺着一人,此人不过半百,发丝雪白,两只手不老实地翻出被褥。
水柏舟平日里性格乖张,容易赖不住性子,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喜欢上师傅的酒肆与之喝上几杯,心中的那些不忿自然消散不少。
他进来后也不声张,静静地站在床前等着师傅醒来。
床上的谢七睡前又喝得咛叮大醉,半夜被自己的鼾声惊醒,突觉头顶一块阴影笼罩,直接去摸床头的挂着的“寒泉剑”。
眨眼之间,“噌”的一声泛着寒光的长剑已经出鞘,剑尖直指水柏舟的脖颈。
“师傅,是我。”水柏舟双手抬起,赶紧叫道。
谢七揉了揉惺忪加醉意的睡眼,将剑插回剑鞘:“你小子,进来也不吱声,小心我这剑误伤了你。”
“吱”。水柏舟快速学着老鼠吱了一声。
谢七见了笑了起来,接着许是天寒地冻的原由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水柏舟嬉皮笑脸地将一旁衣架上的大氅披到了他的肩上:“师傅,还是宝刀未老,出剑快得很。”
谢七让他点了灯,老人睡眠少,睡了一觉,如今被搅了梦,也就起身穿起了外套,再将大氅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两人走到前面的屋子,让前台的方静言温了酒,他最清楚这小子,有事就喜欢往这里跑,跑来也不爱说,只顾着自己闷头喝酒。
谢七给他倒上一小杯温热的酒水,他这里的酒酒气浓郁,温酒之后水分散发,更是醉人。
水柏舟也不管,直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这人在外面嬉皮笑脸,没个正行,有烦心事谁也看不出来,但是只有到师傅这里,才能卸下伪装,露出真正的里子。
“你不准备聊聊吗?”谢七自己也喝了一杯。
水柏舟此时心境已经平静不少,这些年来他的性子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好久不曾这么动荡,但是大仇不得报,冤屈不得伸张,终是有一团郁气常压心间,但他并不向外表露,又露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对着师傅撒娇道:“今日怎么说也是我的大日子,师傅也不来看看我。”
谢七带着笑意看了他两眼,知道他心情不好喜欢就插科打诨瞒过去:“我又不是你什么正经的师傅,我去干甚?”
“去给我撑撑腰也好啊,你不知道你的徒儿在中都万事艰难啊?”水柏舟无骨似的瘫坐在长凳上,巴不得后面有个靠垫躺上去。
谢七:“就我这只会喝酒的老头子,能干起什么事?年轻人,万事别只想着靠别人,多动动脑子自己想方法。”
水柏舟又叹了一口气,喝了两场酒,此时酒气上来了,整个人更是趴到了方桌上。闭着眼睛咕哝道:“师傅也欺负我……”话还没说完酒杯“哐当”一声掉到了桌子底下,人就着桌面好似昏睡了过去。
谢七又咳嗽了两声,雪白的发丝凌乱地披散在肩头上,看着蜡烛已然燃了大半,烛泪斑斑驳驳地掉地满地都是。
他想着桌上这年纪轻轻的男儿,从小被这滔天的冤屈压迫着,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捡着他的时候,脾气就像炮仗,一点就着,狼崽子一样的小子,不让人近身。周围的乞丐流民都离得远远的,生怕被他撕下一口血肉来。
谢七缓缓吐出一口气,满腹的才学和一身剑术,现在已经全然教给了他,他已经没有别的什么本事了,这风竹残破的身子早已伤痕累累,要不是仇恨撑着,早已散了架。
他自斟自饮了一杯,想着又将自己的大氅披到了水柏舟的宽阔的肩膀上,轻声道:“睡吧,先睡一会。余下的明日再考虑。”
冬日渐深,即使是晴日,天上的太阳也只散发出浅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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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光晕,毫无温度可言。
自从秋夕那晚上被收拾之后,之后的日子凡事也不敢多嘴了,干活虽还是偷奸耍滑,但是倒是难得地规规矩矩。
采薇无聊地扫着地上的灰尘,整日无事的她,这几日倒是把屋子里仅有的家具擦得珵亮,她嘟着嘴道:“公主,咱们这样也不是办法吧,眼看着过两日就是婚礼,府中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中都不是反悔了吧。”
孛悠悠这几日也没闲着,自制了一把躺椅,久违地享受了一把假日的悠闲,在现实中,她每日要处理家族业务,还要时刻防备有人暗算偷袭,她太累了。
她将一块糕点放进嘴中,若有所思道:“无碍,不过这消极怠工也差不多了,该整点动静出来了。”再说系统的第三个任务怎么也拖不得了,说起这个她就有些咬牙切齿,这个系统就是专门来折磨她的,她这才过几日的好日子,居然让她去偷水柏舟的贴身玉佩!说什么交换定情信物,有这么强制的恋爱吗?
深夜
天空黑沉沉的,冷白的月光洒在青瓦屋顶之上。院子中静悄悄地,偶尔有一两点灯火。
一位身着窄袖紧身短衣的女子,身姿轻盈地悄然绕过守卫,来到院墙脚下,抬头看了看那高耸的屋顶,嘴角轻轻上扬,随后双腿微微下蹲,然后猛然发力,双脚在空中轻点墙面,借助发力一跃而起,转眼人已经到了屋顶之上,一气呵成,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猫着腰,熟练地跨过一道道屋脊,快速地朝着目标前行,找到水柏舟的寝居,里面竟然还有灯光。
孛悠悠小心地趴在屋顶上,扒开一块瓦片,里面的情形顿时一览无余。
原主的记忆只听说水柏舟是冷脸的副帅,在军中的名声甚至胜过了卫子义。
孛悠悠眼中露出兴致来,她倒想试试这中都水的深浅,常言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屋里的水柏舟此时还没睡,头发还滴着水,浑身散发着刚刚沐浴的水汽,单薄的里衣外面只单单披着一件大氅,此时在小塌上盘着腿看着什么图纸。
孛悠悠细看下来,原来是一张舆图,看来这小子还喜欢研究军事。
突然她耳朵一动,突然听见远处不远处有轻微地声响,抬眼一看,不远处的屋脊上正有一个黑色的影子移动。
她眉梢一动,眼中顿时起了兴趣,这藏拙的水柏舟身边看来也是危机四伏啊。她跟了上去,没料到这人居然绕过角门的守卫去了后院,眼看着就往罩房而去。
是找她的?孛悠悠心中疑虑,想要上前打探到底是何人胆敢打她的注意。
黑衣人也注意到了她,但是这人并不逃跑,反而朝着她冲了过来。
孛悠悠边悠哉悠哉的还手,一边想要去解开他的面巾,这人身材矮小,露出的脸面白净,俨然年纪并不大。
黑衣人的攻击也并不致命,只想着撤退。两人无息地交手了数招,虽然都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响,还是很快惊动了院子里的守卫。
听着外面的惊呼声,一群守夜的士兵朝着这边快速赶来,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各自逃跑而去。
眼看着有人声越来越近,孛悠悠只得躬身钻进水柏舟的房间内。
5. 接触式攻略
窗外月光像一把银刀劈开夜色,将将军府中士兵铁甲上的云纹照得纤毫毕现。
破空声撕裂寂静,三支羽箭钉入她方才立足的琉璃瓦。孛悠悠足尖点在飞檐斗拱间,系统强塞的轻功在经脉里横冲直撞。身后传来盔甲撞击声:“有刺客!保护将军!”
屋里黑漆漆的,依稀可见水面的反光,屏风上挂搭着换洗下来的衣裳,原来她误闯的竟是水柏舟寝居后的浴室。
眼看着屋子外被士兵的火把照得通红,此刻身着黑衣的孛悠悠躲在屏风后却记挂着系统的任务,在一推衣裳中摸索着有无玉佩之类的物件。
这时只听有人轻轻地扣动房门。
“进来。”房间里的水柏舟将身上刚刚的舆图重新在匣子里放好,让人进来屋子。
云遮只身进屋,在水柏舟一尺远的地方站定,低着头回禀道:“我们刚才兵分两路去追人,一个不见踪迹,另一个身影和我们几经交手,轻功极好,也在前院失去了踪迹。”
水柏舟一只手臂撑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扣动着那实木的材质,安静的房间内一时间只留下咚咚的响声。
大冷的天,云遮的鬓角冒出细汗,他赶紧跪了下来:“主子,是我们一时失察。”
中都虽说是杂乱的义军组成的,不少军士成日没有战事都散乱地厉害,没有多少规矩,但是云遮这群人是水柏舟耗尽心血亲手培养出来的,向来军纪严谨,从没出现过这样的纰漏。
水柏舟见人认了错,抬起了垂下的眼眸,黝黑的眸子望过去:“你怎么认为?”
云遮握紧了腰间的双刃,沉吟半刻道:“属下认为这两人武功高强,但是并不同伙。看消失的位置,许是,许就是我们院中的人。”
水柏舟眼中闪过阴鸷,任凭湿发垂在扶手外,寒气由发根一直延伸到了脖子里面:“查出来这两只乱跑的老鼠,别让人坏了我的布局。”
云遮应是,眼看着主子不耐烦,转身退了出去。
水柏舟在椅子上干坐良久,好似感觉不到一丝寒冷,接着转头望了望屋子后。
孛悠悠皱着眉头,她敢确定她刚才并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难道这水柏舟的耳力惊人?
透着屏风看着水柏舟这时竟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走近浴室。
孛悠悠额边冒出了些许冷汗,这个浴室一眼望得到头,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除了……
温泉池水突然漫过口鼻时,孛悠悠呛了满肺的硫磺味。水波晃动间,一抹玄色衣角垂落池边,如丝绸般柔顺的材质在月光下粼粼如活物。
水柏舟此刻眼睛紧紧地盯着水面,他已经出了浴室良久,此刻水面依旧不太平静,微微泛着水纹。
“阁下是要本将军亲自捞你出来?”他突然开口道。
低沉的嗓音裹着水汽钻进耳膜,孛悠悠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隔着晃动的碧波,她看见男人胸前的肌肉线条流畅,水珠顺着胸间滚落,没入松垮系着的雪绸亵裤。
孛悠悠猛地蹿出水面,水花溅上水柏舟执鞭的手。寒光凛凛的玄铁鞭抵住喉间时,她湿透的夜行衣紧贴在身上,发间铁簪当啷一声坠入池中。
“将军恕罪!”她掐着嗓子学起了吴侬软语,睫毛挂着水珠轻颤,“谁让你如此冷落本宫的,本宫...本宫也是思君心切.....”说完自己内心都被恶心了一下。
寒凉的玄铁鞭突然挑起她襟前湿透的布料,露出锁骨下方朱砂痣,冷得她哆嗦了一下。
水柏舟俯身逼近,潮湿的黑发垂落她颈侧:“着急到要穿着夜行衣偷偷钻进本将军的寝居?”
孛悠悠瞳孔骤缩。她突然伸手抓住水柏舟的手腕,系统提示音在掌心相触时炸开:“接触式攻略激活!好感度+5,当前-45。”
系统怎么没告知她还有这种捷径可以增加好感度?那以后可以多来几下。
“将军英明。”她指尖轻轻摩挲他腕间跳动的脉搏,“可若我说,是来送您一桩大机缘呢?”
水柏舟忽然收回鞭子,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孛悠悠的眼睫。他转身时衣袖擦过她手背:“比如?”
孛悠悠盯着他腰间晃动的玉佩,水珠正顺着衣裳云纹滑落,“三日内中都必起战事,还请将军注意自己的人。”别问她怎么知道的,那破系统已经早就下达了下一个变态任务。
身后传来衣料窸窣声,玄色大氅兜头罩下。孛悠悠从织金锦缎中探出头时,正撞见水柏舟坚硬的胸膛。
他眉尾轻挑:“子时三刻闯寝居,就为说这个?”
窗外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火把将雕花窗棂映得通红。
孛悠悠裹紧带着沉水香的大氅,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水柏舟突然扣住她后颈,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那本将军该赏你什么?金银财宝?还是...锁进地牢慢慢审你这敌军细作?”
孛悠悠也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得险,但是说与不说都没有好下场,再说那该死的贴身玉佩还没找到。
冰冷的手掌突然摸进那松垮的衣裳,转眼间已从腰间掏出一个玉佩,一脸讨好道:“那倒是不用,将军只需将这小物件送我即可。”
水柏舟的眼中迸发出精光,一把将玉佩抢了回来,将人推出几步开外,神色不悦道:“我没闲功夫陪你在此饶圈子,说,你到底是如何知晓有战事的?”
孛悠悠眼见着任务时间开始了倒计时,系统提示音突然变成尖锐的蜂鸣。机械音像是从她颅骨内部炸开:【任务失败,启动惩罚程序】。
剧烈的疼痛突然从四肢百骸涌来。那不是寻常的刺痛,而是仿佛有人把她的神经抽出来放在铁板上炙烤。她踉跄着撞翻衣架,上面的衣裳散落一地。
孛悠悠身上地大氅滑落,她紧紧地抱着自己湿透的双臂,却发现水柏舟也同样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你..”水柏舟握鞭的手青筋暴起,冷汗顺着下颌滴落,“用了什么妖术?”
孛悠悠在剧痛中扯出冷笑,系统面板正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红光:【痛觉共享已激活,伤害同步率90%】。
她突然摸出随身的匕首往插向自己的左肩,果然看到对方脖颈瞬间绷紧,左肩也随之染上血迹。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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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信了?你杀我就是在剜自己的肉。”她染血的指尖抚上水柏舟突跳的太阳穴,在系统提示好感度-10的警告声中笑得妖冶。
水柏舟突然扯开她染血的衣襟,指腹重重碾过左肩的伤口。
剧痛如电流窜过脊椎时,孛悠悠听见系统播报:【接触式惩罚触发,同步率升至95%】。
男人眼底翻涌的暗火几乎要把她吞噬:“那就看看,谁先受不住这疼痛。”
当第二波惩罚降临的时候,孛悠悠死死咬着下唇,嘴唇被咬得出血。
“疯子...”她蜷缩着发抖,分不清涌进喉咙的是血还是泪。
【同步率突破100%,启动应急模式】。她突然能清晰感知到水柏舟心脏的每一下跳动,甚至看到了他记忆中母亲被万箭穿心的画面。
孛悠悠艰难地爬向水柏舟,一把抓住他的衣摆:“给我玉佩!”
水柏舟此刻也是喉间腥甜,明明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就是疼入骨髓,让人难以忍受。他咬着牙道:“理由?”
本被逼着完成系统任务的孛悠悠心中也甚是恼火,此刻也只能逼着一口气道:“我能帮你复仇。”
水柏舟痛得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大半,低头紧紧地捏着那细嫩的脖颈:“你都知道些什么?”
孛悠悠疼得厉害,又被人掐住,气息有些不畅:“我,我没有恶意,我们,我们是同盟,你的目标就是我的目标,你的复仇就是我的复仇。”
水柏舟的眼中散发出浓烈的恨意,手中的力道越发紧了,连带着自己也差点闭气。他本是不愿相信这世间有何妖术能将人身体痛楚相连的,此刻他深刻的感受到了。
他慢慢地松手,将对面的人整个提到自己跟前:“这次放过你,记住你说的话。”转身就要走。
孛悠悠剧烈地咳嗽后,连忙拉住他的衣摆,仍然坚持不懈道:“玉佩!”得不到玉佩这该死的系统会让人一直痛。
水柏舟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玉佩扔了过去:“如果丢了,你就拿你的命来抵。”
孛悠悠在结果玉佩的同一时间,身上地疼痛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摩挲着温润的玉佩,这玉佩定是来历不简单。回想着刚刚看到的画面,那是水柏舟的什么人?怎么会被人乱箭射杀?
翌日
水柏舟照例辰时从军营点卯,又在简陋的临时军营办事房处理公务,他作为卫家将军,总理军中事务,平日里总是军营办事房两边跑,办事的士兵也不方便,索性让人在军营值班的场所搭建了临时的办事房,大家训练、领取月银等都在一处,方便不少。
时间已经过了正午,卫谨谦身着华衣才施施然到了军营,作为卫家军的清闲将军,他从不来点卯训练,也没有胆敢说什么闲话。
他慢吞吞地扒开临时办事房的竹帘子,一屁股坐在一旁的长凳上,环视了一周,斜着眼咕哝道:“之前地方好上不少,偏要到这个破烂的棚子来干嘛?”
水柏舟放下手头的帐,斜眼看了一眼卫谨谦。要说自己军中的不稳定因素,那必然是这颗老鼠屎了,看来有必要留意……
6. 疑心生暗鬼
卫谨谦敲了几下那书桌的桌面:“给我领点月银花花?”
水柏舟严肃地看着他:“我记得卫将军这个月的月银前日里已领。”
卫谨谦皱着眉头,也并不梀他,只是有些不悦道:“那几个子,喝两顿酒就没了,哪里够用。”
水柏舟复又低下头去,正经道:“那也是没有的,下个月请早。”
卫谨谦一气之下站了起来,“啪”的一声双掌就拍在了桌面上:“水柏舟,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这里到底是卫家,说到底都是我自家的银子,我来向你只会一声,算是给你面子了。”
水柏舟手上的毛笔被这一巴掌振动,几滴黑墨就滴到了账本上,他将毛笔顺手放下,抬起眼来对视他。
“那你想怎么样?如果卫将军实在想支银子,请先请示大帅。”
卫谨谦气得浑身发抖,他要是敢要到父亲那里去,哪里会来这军营,这军营当时也是为了省钱,建在郊外一块空地上,四周环山,地面凹凸不平,除了临时搭建的几个棚子屋,什么都没有,来一趟骑马都要一盏茶的时间。
“姓水的,你别不知好歹。”卫谨谦指着水柏舟叫骂道。
水柏舟每月都要应付这种情况好几次,早已习以为常,他继续拿起毛笔:“卫将军请自便。”赶人的意思不言语表。
卫谨谦知道水柏舟一旦赶起人来便不会再理会他,今日肯定无功而返,偏偏父亲信任他,父亲丝毫不让自己碰银子,闲来只会让他多练武,只偶尔得一个运输物资的闲事。他是毫无办法,于是气急败坏地走出了办事房。
出去之后就遇上了正在一旁偷懒的几个副将,看见卫帅的公子气呼呼地走出来,赶紧上前打招呼。
“卫将军,什么事将你给惹生气了?”说话的是挂在他名下的副将卫树生,这人会说话,两人又臭味相投,喝过好几回酒。
卫谨谦不屑将郎中羞涩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遂黑着脸说道:“这水柏舟,真是个不知好歹又极为死板之人。虽说你们同为将军,说到底卫家军姓卫。”
卫树生虽说姓卫,但是同卫子义一族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原先本是一个连饭都吃不起的懒汉,如今仗着姓卫,又会在卫谨谦面前得脸,混了个副将的头衔,但是要知道军中有油水的差事莫非总管,他早就妒忌着水柏舟的好运道。
于是也跟着舔着脸道:“是啊,由他打理这军物后勤,简直是胡乱作为,不知暗自里捡了多少好处?”
卫谨谦倒从没忘这方面想过,于是勾着卫树生的背,两人哥两好似得朝着军营外走去。
两人骑着马到了西大街,过了奉安路往深处走,绕过一个小巷子,就到了中都著名的花街柳巷,卫树生熟练地带着卫谨谦进屋找老鸨,招姑娘,兴致高地喝起了花酒。
两人喝到兴致高处,卫树生又出起了馊主意,在军中的日子久了,这位置慢慢地也不能满足他的胃口。
卫谨谦高兴地端起酒杯,喝起了小酒,夸赞卫树生道:“卫兄说得对,我才是父亲的亲儿子,凭什么父亲总是偏爱水柏舟,有他在,我就永远出不了头,按你说的这样一来,我就既能有了脸面,又能赚钱,两手不误了。”
卫树生又敬了他几杯,两人一直喝到了三更半夜。
……
孛悠悠昨晚熬了大夜,又受了凉,今晨也偷起了懒,睡上了日上三竿,起床后就早有一个小丫头在门外端着早饭。
她打量着这个小丫头,只见年纪不过十二三岁,梳着双鬓,进了屋子头低垂着,眼睛都不敢乱瞄。
孛悠悠吃着馒头,笑道:“小姑娘是哪里的?怎生往日没见过你?”
小姑娘抬头看了一眼,又慌乱地低下投去,倒是像极了前些日子给她引路的小六子,她极为小声回道:“回,回公主,今日哥哥病了,我来给他帮忙。”
孛悠悠又低头喝了一口米粥,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哥哥又是谁?”
这会小丫头“回公主,奴婢哥哥是前院的小厮,叫小六子。奴婢九月。”
孛悠悠抬起头,认真瞧了瞧她的模样,小脸干净,眉眼如新月一般,倒是极为讨喜的样子。于是笑道:“你们一家子都兴这么取名儿么,你哥哥是六,你是九,是不是中间还有七八?”
九月小丫头一时间有些发愣,小脸闪过一丝红晕,不知道如何回答。
有意思,孛悠悠看着这兄妹两不由得生出一丝莫名的好感来,好像打从心底里想要疼爱一般:“你哥哥前几日好好好的,怎么就病了?严重么?”
九月:“不是什么大病,但是哥哥和我从小就是孤儿,没有父母照料,身体底子到底差一些,就是简单的风寒不好生休养也是可能要了性命的。”
小丫头说道了难过出,声音有些呜咽。孛悠悠宽慰道:“无事,你哥哥会吉人天相的。你到底是小丫头,院子里又都是男子,多有不便,我去跟将军说说,你这几日就留在我院子里吧。”
九月笑着擦了擦眼泪,跪下去磕头,连忙道谢:“多些公主,公主真是大好人。”一双眼睛弯弯的,闪着晶莹的亮光。
孛悠悠闲来无事,拉着九月就往角门走去,来到门口,果然仍见两个守卫站在门口,不准她们出去。
孛悠悠抽出自己袖中的手帕:“怎么?将军这是将我囚禁于此了?”
两个守卫眼看着公主转眼间就哭了出来,堪比最强戏子。一时间不知所措,放行吧,会被主子罚,不放行吧,这公主到底是院子明面上的女主人。
最终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公主,还是心软了一分,小心翼翼道:“公主是找主子吗?”
孛悠悠见人松了口,赶紧擦了擦眼睛,兴高采烈道:“是啊,将军在吗?我找他有事。”
出了角门,碰着一个年轻公子,孛悠悠并没有理会,只当是哪里来的客人。
这人正眼看见了她,眼睛顿时都光亮起来,打量几眼后反问道:“你是?”
孛悠悠眼见着此人眼中带着一丝猥琐,也不恼怒,反而笑道:“本宫是前几日嫁进中都的温宜公主,请问公子是?”
“哦。”这人摇着头哦了一声,笑容更盛:“原来是嫂子,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卫帅的儿子,也就是驸马的义弟。”
“你是?”孛悠悠故意疑惑道。
这人生的白白净净,又身着华衣,丝毫不像是军中的人,此时向着孛悠悠规矩地行了一礼:“嫂子,我叫卫谨谦。你叫我谨谦就好。”
孛悠悠捂着嘴一笑:“谦虚谨慎,倒是好名儿。”
卫谨谦被这一笑更是慌了心神,整个胸膛像小鹿一样乱蹦了起来。人如同木偶呆住了一般。
孛悠悠随即转身告辞,眼中带着一丝厌恶,按压下内心的恶心感,继续去院中找水柏舟。
水柏舟处理了大半日的公务,又都是一些军中琐碎杂事,心神具伤,在院中光着膀子舞剑,一把普通的军中铁剑被挥舞得雄浑有力,一招一式之间扫起地上的黄叶,犹如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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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枯蝶。
孛悠悠看着那强劲有力的臂膀,分明的肌肉,暗自心中比了一个赞,真心鼓起了掌来。
“啪啪”几声掌声响起来,水柏舟停下了动作,转身见到是公主,顿时不悦地望了一眼身后的守卫。
守卫小退了一步,为难地低下了头。
但此事的罪魁祸首却像个没事人一般,甚至走近了几步,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盯着他:“驸马,没成想身子如此壮健,每日里没少锻炼吧。”说着就准备上手赚个好感度。
水柏舟不察觉间微皱了眉头,飞速转身披上了武器架上的外衣,沉声道:“何事?”
孛悠悠又故意呜咽了两声:“驸马对着别人都是笑声晏晏的,唯独对我没有好脸色?整日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水柏舟颈间冒着晶亮的汗珠,在冬日里整个人也显得热气腾腾。
他突然站了起来,一双狼眼紧紧地盯着此刻嬉皮笑脸的孛悠悠,练他都有些看不懂眼前的这个人,一会柔弱不能自理,一会尖锐得像个刺客,口中没有一句实话。
“别忘了,你说的战事到底是何时?”
孛悠悠心中焦虑,她哪里知道,系统任务的计时器一直在倒数,但是任务的场景一直还未来临:任务:让男主在战场上为她画眉。
她用手遮住自己的眼帘,觉得这恋爱系统是不是头脑有问题,让水柏舟给她画眉就算了,还要在战场上,让男主也变恋爱脑?
正在此种尴尬的氛围中,刚才那位小兵来报,说是卫大帅召集人讨论谷雨镇的敌情。
大厅中
卫子义拿出知州的城防图,指着知州主城外的一个小村落道:“这里就是谷雨镇,经过打探,他们带着士兵虽然是不到一千人马的小队,但是这次乌樾族派的既然是他们部落最强的双子将领,我担心其中有诈,还是要安排人去再打探一番为好。”
卫谨谦这几日常在外,心思根本就没在这里,无所谓地说道:“父亲是多虑了,乌樾族哪次不是在恒河对面试探几番就无功而返了,哪里敢真的打过来。”
卫子义摸了摸他的短胡须,抬起头来对着水柏舟道:“柏舟以为呢?”
水柏舟又仔细地看了看舆图,没想到孛悠悠的话既然真的应验了,随后道:“今年的冬天天气尤为恶劣,我们知州都起了积雪,乌樾族多是高耸山川,必定更是恶寒,他们又不善种植,只会交换一些皮毛、药材等物,百姓恐怕已是难以生存了。日子艰难铤而走险也是有可能的。”
还不等卫子义开口,卫谨谦跳了起来,指着水柏舟道:“你知道什么?不知道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卫子义举起右手,跛着脚来回走了两圈,打断了卫谨谦的挑衅:“谨谦,以柏舟为主将,这次你和柏舟一起去锻炼锻炼,务必保证谷雨镇的百姓的安稳。”
“我为何要与他同去,要么我一个人就可以,这么芝麻粒大小的事情,用得着吗?”卫谨谦从来都不喜水柏舟,凭什么他水柏舟作为父亲的义子可以得到父亲的赏识,自己每次都只能被父亲训话。
水柏舟心中顿时起了波澜,于是笑道:“卫兄,义父这是让你去给我带头呢,当然有你一起带兵比较安心。”
卫谨谦顿时被夸得有些飘飘然:“既然义兄都如此高抬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吧。”
卫子义见两人化干戈为玉帛,于是笑道:“这就对了,都是自家的兄弟,要互帮互助才好,这次你们就一人带一千士兵前去巡视,发现任何异常立马上报。”
7. 强逼将军画眉
两人分别带着一千人马出了城门向着谷雨镇出发了,城门两旁有不少人前来送行,有年过半百的老妪,也有刚刚新婚的美娘子,一个个没有什么悲哀的神色,而是各个都有着抵御外敌的骄傲。
中都相比各地算是维持了表面的安稳之地,有很多逃难来的流民,为了混口饭吃,前来加入了义军。这两千人中有半数的人是今年春季才应招的新兵,还没经历过战场的悲惨,一个个都面带喜色准备建功立业。
两队人马很快到了谷雨镇后的高山前的空地处驻扎,水柏舟和卫谨谦则准备见见当地的镇守。
谷雨镇的镇守是一个身形微胖的长胡子老头,他们镇子在知州主城外不算小,镇中的许多人长期跟外地做粮食生意,知州不少的庄稼田地都在城墙外,商人都精通算计,镇子里的人都不愿搬迁到主城里面去,白白多了入城出城的时间。
镇守跟着一小队江湖镖师来到帐篷外面,还给士兵准备了一些热食,通报后,自己捧着一篮子精致的点心就进了主帐篷。
来到帐篷里,看见两位将军,将篮子放到中央道:“两位将军一路舟车劳顿,先随意吃点热食果腹。”
卫谨谦浑身裹着厚厚的白色厚绒大氅,抱着茶杯只哈气,抱怨道:“这里怎么这么冷,比城内冷多了。”
镇守见两人坐下,自己也坐到了一旁,解释道:“谷雨镇地势低,但是三面环山,正面正对恒河,正巧露出一个缺口,一到冬日,这冷风就往镇子里猛灌,如今前面那冰面上都冰冻三尺了。”
水柏舟正在看沙盘图,听见镇守如此一说,倒是心中咯噔一下,问道:“前几日这河里结冰了吗?”
镇守略微错愕,接着答道:“前几日还没下雪,冰是结了,倒是不像这几日这么厚,前头镇子里有一个孩童贪玩还掉下水去过。”
水柏舟沉思着,右手又无意识地用食指敲击着桌面,黑眸沉静如水,肯定分析道:“这乌樾族也不是些蠢蛋,为什么这么些日子只驻扎在镇子远处的山丘下?虽说只有几百余人的队伍,到底是要吃喝的吧。他们定是在等一个时机,看来眼下这河中结冰,他们的人就可以不过那敦睦桥,直接从河面上一起攻打过来。”
镇守听完大惊失色,搓了搓自己的双手,把手指上的几枚玉戒子都搓转了起来:“这可怎么办?我们镇子可没有像主城那般坚固的城墙,还请两位将士保我们镇中几百口人。日后卫家军如有任何钱粮上的需求,我们谷雨镇定当全力以赴。”
卫谨谦有些不明白,不就是河面结冰而已,哪里有这些无畏的猜测:“水柏舟,你别在这里危言耸听了,镇守,你放心,有我卫家将士在这里守着,谅他乌樾蛮族也不敢攻打上来。”
水柏舟也不反驳,但是想着乌樾族的士兵都是轻装步兵,平日里翻山越岭,善于快攻。暗自转头吩咐从今晚开始加强巡防,瞭望台上的士兵每过一个时辰敲一遍警钟。
卫谨谦瘪瘪嘴,觉得他太大惊小怪了:“没见过世面就是没见过世面,这么几个蛮族都被吓破了胆。”
接下来的几日,大规模的突袭并没有来,只遭遇了几次小规模的偷袭,双方伤亡不大。
夜深人静的时候,水柏舟皱着眉头,在帐子里看着地形图,乌樾族谨慎一些是对的,谷雨镇虽小,但是地处边界,背靠知州城,三面环山,南面只有一座桥可以通过,易守难攻。
此时帐外风雪卷着砂砾拍打在营帐上,孛悠悠低头看了看身上灰扑扑的士兵服,束胸的布带勒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这副装扮骗得过巡逻兵,却绝对骗不过水柏舟。
“系统,你确定这样能完成任务?”我在脑海中第无数次确认。
“叮!任务提示:目标人物水柏舟正在主营批阅军报,请宿主把握机会完成【画眉之约】任务。”机械音冰冷地回应。
孛悠悠深吸一口气,趁着守卫换岗的空隙闪身钻进那座玄色营帐。帐内陈设简朴,唯有一盏青铜灯在案几上投下摇晃的光影。
她捧着一壶热茶,瓮声瓮气道:“将军,天气寒冷,请用些热茶暖暖身子。”
水柏舟背对帐门而立,玄铁铠甲未卸,肩线在烛光下如刀削般凌厉。突然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人,以迅雷之势掀翻兜鍪,长长的黑丝瞬间就垂落四散开来,一只手掐住来人的脖子,将人逼退到帐子的角落,眼中露着危险的精芒:“怎生是你?!”
孛悠悠心头一跳,她拍打着水柏舟的手,哑着嗓子道:“将军的待客之道还是这么...别致。”
他转身,眸子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下颌有一道浅浅的疤,给这张本就冷峻的脸添了几分煞气。
“客?”他讥诮地勾起嘴角。“一个穿着我军服制擅闯主帅营帐的奸细,也配称客?”
孛悠悠此时学着男子束着长发,妖艳的相貌既然生出了一些英气,倒像是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她一双多情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双手也攀附上来:“将军既知是我,又何必动手?你伤我,自己也会疼。”
“放开。”水柏舟甩开攀附的手臂,左臂伤口因动作太大又渗出血来。那是日前敌军偷袭时留下的箭伤。
孛悠悠左臂一痛,看着他被血浸透的衣袖,叹了口气:“伤口又裂开了。”从袖中取出金疮药,“让我看看。”
他冷笑:“堂堂天朝公主何时学得这般好心?”
“从和某人绑在同一条命上的那天起。”孛悠悠不由分说拉他坐下,熟练地拆开染血的绷带。箭伤很深,边缘已经有些发红。
麻利地蘸了清水清理伤口,听见他隐忍的吸气声,同时自己也传来尖锐的疼痛。这诡异的痛觉共享让她连疗伤都成了折磨。
孛悠悠心里对着系统一顿输出,这算得上什么技能,要是水柏舟死了,那她岂不是也得痛死。
“忍着点。”孛悠悠撒气地将药粉撒在伤口上,两人同时闷哼一声。
指尖不经意擦过胸前一道深不见底的旧疤。孛悠悠动作顿了顿,这伤口这么深,当初差点为此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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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性命吧:“这伤...还疼么?”
他眸光闪过浓浓的恨意,却转瞬恢复冷硬:“公主深夜造访,总不会只为叙旧。”
系统提示音适时在脑海响起:“请宿主尽快完成画眉任务。”
孛悠悠咬了咬唇。要完成系统任务,必须先让他放下戒备。目光扫过案上堆积的军报,计上心来:“在宫里就曾听说北方的天灵族重骑兵,南方的乌樾族则擅步兵,他们常年翻山越岭,练就了发达的小腿,行军速度极快。我虽一直生在深宫,但是也与你们一样,有几分血性,想亲自助你们抵御外敌。”
水柏舟坐到一旁的皮毛褥子上,自己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凭你?”
孛悠悠看着这个对她的热血发言不为所动,转身媚眼如丝地趴在他面前的长桌,四目相对:“将军不信我吗?”
水柏舟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来人,将公主送回府中去。”瞬间几个巡逻的士兵就进了营帐。
看着和上一次同样的任务倒计时,本以为水柏舟吃柔情那一套,没想到对方是完全不接招。
孛悠悠反手抽出腰间软剑,将剑对着自己的肩膀:“三更天前,我要将军替我画眉。”
帐内一片死寂。士兵们瞪大眼睛,仿佛听见了什么疯话。
水柏舟缓缓抬眸,琥珀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你闯我大营,就为这个?”
“不然呢?难道将军以为,我是来投怀送抱的?”
剑光乍现。
等孛悠悠回神时,咽喉已抵上冰凉剑锋。水柏舟不知何时越过案几,刀剑稳稳压在她的命门上。
高出整整一头的身姿,阴影笼罩下来,带着铁锈与松墨混杂的气息。
“孛悠悠。”他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别以为你使了妖术我就杀不了你。”
孛悠悠忽然笑了。
右手握住剑刃猛地一拉,鲜血顿时顺着掌纹蜿蜒而下。几乎同时,水柏舟左手掌心裂开一道相同的伤口,血珠溅在他自己脸上。
“你……”他额头暴起青筋。
孛悠悠趁机逼近一步,剑刃在脖颈压出血线也不管不顾。
“水柏舟。”孛悠悠踮脚凑近他耳畔,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现在我流的每一滴血,你也同样会流,还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孛悠悠退后半步,提高声调:“现在,所有人都出去。”随即扫视了一圈呆若木鸡的士兵,接着笑道:“还是说,你们想看看将军怎么给女人画眉?”
帐内瞬间只剩二人。
孛悠悠嗤笑一声,径自翻出怀中的螺子黛,对着铜镜自顾自描起左眉。
“画好了就滚。”他在她身后冷冷道。
铜镜里,孛悠悠看见他背对着擦拭佩剑,肩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右眉画到一半,眉笔突然折断。
“你……”他转身时,孛悠悠已经把断笔递到他眼前。
“劳烦将军。”她指了指右眉,“画对称些。”
8. 深夜敌军突袭
水柏舟盯着那截断笔,眼神像要把它烧穿。孛悠悠慢条斯理解开衣领第一颗盘扣:“或者,将军更想看我继续流血?”指尖在锁骨尚未愈合的箭伤上轻轻一刮。
他猛地攥住孛悠悠的手腕:“你到底想干什么?”
孛悠悠直视他的眼睛,“我承诺永远站在你的这一边,你替我画眉。这生意你划算得很。”
帐外传来报更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水柏舟突然夺过断笔,一把将娇媚的女子按在妆台前。铜镜映出他阴沉的脸色。他左手钳住下巴,右手执笔重重落在娇嫩的眉骨上。
“轻点。”孛悠悠提醒道,“我疼你也会疼。”
水柏舟呼吸一滞,手上力道果然放轻了。断笔不好用,他不得不俯身凑近,睫毛几乎扫到孛悠悠的额头。温热的呼吸扑在鼻尖,带着熟悉的松墨香。
孛悠悠也一愣神,一种熟悉的感觉突然萦绕心间,似乎什么时候也被这种味道包围过,但是她又敢肯定这不是属于她的记忆。
水柏舟却突然扔掉眉笔,举手示意她安静,身子坐直,眼神一下子从慵懒变成了绷紧的状态,凌厉的眼光像一头随时准备猎物的狼。
夜半三更了,帐篷外安静得过分,但是瞭望台上的巡逻士兵没有敲钟。
他迅速穿起铠甲,朝着孛悠悠道:“呆着帐中,别乱跑。”说完拿起自己的佩剑,出门而去。
帐篷外面的士兵都已经穿戴整齐,一声令下,全都整装待发,迅速地朝着谷雨镇左面的山丘进发,之前他们就商讨过对策,如果敌军来袭,他们两队人马就分别躲在左右方的山丘之下夹击。
水柏舟压低声音问道:“卫将军那边准备好了么?”不知是不是听到孛悠悠的预言,总觉得这次战场会生出事端。
云遮答道:“我们出发的时候已经同时派人前去通知了卫将军,想必也该到位了。”
凌冽的寒风卷着暴雪,如刀割般刮过对面蜿蜒的冰河。
水柏舟带着的一队人马卧在山丘背面的雪地里,身体与雪地融为一体。
这是一群脱离温暖的巢穴亟需证明自己勇气的小狼崽,身子一动不动,唯有一双炽热的眼睛,如狼群一般紧紧地盯着河对面。
对面乌樾族的队伍果然在白雾中显出身形,领头的是乌樾年轻一代的名将乌苏可和乌苏星。他们容貌相似,体型不高但是尤其粗壮,一头棕发被扎成了一头小辫子。
一群人小心地轻轻踏过冰面,冰面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声响,除了寂静的黑夜,本应无人察觉。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像黑夜的影子一般,如同雷击一般迅速取人性命,然后将钱财一抢而空,最后再如同影子一般消失无半点踪迹,只留下现场一片狼藉。
此刻他们越走越近,呼吸的空气在空气中凝结成一团团白雾,眼神中透着凶狠与贪婪。
过到河中央,冰层下面传来隐隐的“咔嚓”声,似乎是冰河发出的警告。
敌军士兵脚步一滞,脸上露出惊恐之色,但身后的人群汹涌如潮,将他们裹挟着继续前行。
刹那间,冰面破裂!数人惨叫着坠入冰河那冰冷刺骨的深渊,河水瞬间被鲜血染红,但更多的敌人却不顾一切地向前冲,终于有一部分人拼死越过了冰河。
“杀!”水柏舟一声怒吼,恰似平地惊雷。
瞬间,喊杀声响彻山谷,刀剑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带着死亡的气息扑向乌樾敌军。
双方的喊杀声、刀剑声交织在一起,震得山谷瑟瑟发抖。刀剑在黑夜里碰撞出一串火星子。一时间,刀光剑影闪烁,血肉横飞。
水柏舟手中的长剑在风雪中划过凛冽的弧线,带起一片血雾,将一名敌军的头颅斩落,热血喷涌而出,溅落在他冰冷的脸颊上。
他望了望对面的山丘,依旧一片死寂,毫无动静,他们都算错了,这次乌樾怕是倾巢而出,过河的敌军都不止一千人,要不是提前在河中扎了小洞,清除了小部分敌军,这会儿恐怕半刻都抵挡不了,但是他们不能退,身后就是谷雨镇的百姓,山后就是知州城,谷雨镇一旦失守,到时候知州城就像一个浑身裸露在外的孩子,彻底成了被围住的困兽。
他在斩杀敌军的空隙向着云遮发了命令,让其快马赶回城中找卫帅请求支援,卫谨谦这时候就算是出现,也抵挡不了几时,这里敌军怕是应有三万人马不止。
敌军在遭受伏击之后出现短暂的混乱,乌樾双子将不愧是他们出色的将领,立刻发出明确的指令,将队伍在混乱中重新规整,再利用步兵的机动性强的特点进行还击。
风依旧呼啸,暴雪依旧纷飞,战斗进入白热化,冰河上的尸体越积越多,鲜血将冰面染成一片殷红,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
水柏舟没想到他期待的首战就遇到了如此的大危机,看着狼狈返回的云遮,他的心更沉了。
云遮翻身下马,快速报道:“城门没有卫将军的令牌不给开门,卫谨谦他们既然还在军营里面歌舞升平。”此刻他眼中带着愤恨,都急出了火来。
此刻,水柏舟身上的铠甲血迹斑斑,他一把抹去眼中的血红,抬眼望向那被战火映得通红的天空,突然大声吼道:“诸位,晨光将起,黑暗将不复存在。吾等绝不能辱没军威,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决不能让敌军入镇,誓要让敌军尝尝我军之厉害。”
他旗下余下的几百人齐声应答,吼声震天,都萌生出即使是死也要捍卫城池的决心来,那威势让敌军心生了几分胆怯。
……
孛悠悠并没有老实待着帐篷里面,而是跑到了瞭望台观察战况,当她看到乌樾的军队在恒河冰面上像长蛇一样袭来的时候,就感到了不对劲。
再加上卫家军左翼的伏击没有动静,让水柏舟的这场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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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得尤为吃力。
她望着不远处血红色的冰河,咬了咬嘴唇,在救与不救之间徘徊,之后系统的危急警告才下定决心,攻略的男主死亡即是攻略失败,她将永远都无法回去了。
“切”她还以为没有了攻略对象了这场游戏就自动结束呢。
她转身下了瞭望台,上了马往卫谨谦的驻扎地而去,高束的马尾在寒风中翻飞,红色的窄袖劲装犹如一团火焰一样燃烧在黑夜里。
“什么人?”卫谨谦帐子里的近卫果然将人拦在了营地外面,里面清晰的丝竹欢笑声传来。
孛悠悠内心有些窝火,同时又替水柏舟感到无比的凄凉,他的人在外面和敌军浴血奋战,这里的卫家军却还在享乐。可是她面上却丝毫不显,跟着近卫笑道:“劳烦小哥通传一声,就说温宜公主来找他有事相商。”
果然不出半刻,卫谨谦就亲自迎了出来。许是营中火升得大,卫谨谦只身着单衣,两鬓还依稀被汗浸湿了,他露着一脸讨好的笑脸,白净的脸面显得有些猥琐。
他笑道:“公主怎么来了?这里夜里尤为寒冷,快进来烤烤火吧。”
孛悠悠翻身下马,动作犹如行云流水,将卫谨谦看得有些痴愣起来。
她像是没注意到周围众人的一样,唇角上翘,恰到好处地轻笑一声:“卫将军真是和其余人不一般,对镇外敌没有半分害怕的心思,我可以害怕得整夜睡不着觉呢。”
卫谨谦这人就是听不得别人的奉承话,几句话一听就被捧得不知天南地北了,此时被美人称赞,脸上带着几分羞涩的笑意:“公主夸奖了。乌樾不过是一直蜗居在南方山上的乡巴佬,公主无需害怕。”
孛悠悠做竖耳倾听姿态,朝着卫谨谦走了几步,两眼媚眼如丝般在他跟前悄声道:“将军,您听见刀剑声了吗?”
卫谨谦这时像着了魔一样果真听见了兵戎相见的声响,早前出发之前,他本就打定主意,就算战起,也故意不去营救水柏舟,巴不得他死在战场上。这是他转了转眼珠子:“是吗?夜风声大,公主怕是听错了。”
孛悠悠翘起兰花指,轻轻地捏起了卫谨谦衣袖:“是吗?有将军在,本宫果然安心不少。不过往日深宫寂寞,要是哪日能亲眼见着将军退敌的英勇身姿,本宫也就满足了。”那尾声拖着调,愈发说出了让人欲罢不能的滋味。
卫谨谦近看她这白嫩嫩的指尖,这大冷的天,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烤炉里,浑身冒热汗。好似为了这么个美人,就是叫去死也是值得的。
下一刻,既然鬼使神差地下令要跟着水柏舟计划行军去左面山丘。
孛悠悠端坐在一块鹿茸皮草上,右手懒懒地撑着座椅,朝着高坐在马上的卫谨谦柔柔地笑,眉心的红痣闪着艳丽的光。
这人从一开始就在觊觎她的美色,她一清二楚。但是美色犹如伤人器,稍有不慎,便会让人陷入深渊。
9. 只身突围救援
眼看着兵士如愿行动起来,卫谨谦在孛悠悠面前显摆,不紧不慢地穿起了盔甲,还故意挺了挺单薄的身子。
孛悠悠神色如常,甚至带着些笑意,突然,在她耳中听到了细微的异响。
“窸窸窣窣……”
她敛下笑意,立马从鹿茸毯子上站了起来,一把将不在状态的主将扑到地上。
一支长矛擦着卫谨谦的耳尖而过,他迟钝地一抹自己的耳后,只摸到了一把黏腻的血红。
瞬间就尖声叫了起来:“有敌袭。”刚刚还在歌舞升平的军营顿时如一团乱麻。
顷刻间从军营后绕出百余个乌樾人,身形熊壮,跟随着几十支锋利的长矛从天而降,将毫无防备的士兵叉得对穿对过。
这群人又轰然聚集过来,拔下长矛,拿出腿侧的匕首,杀入人群,露出獠牙,犹如狼如羊群。
长矛是乌樾人常用的打猎器具,优点是一击毙命,毫无生还的可能,缺点也很明显,就是自身过重,除了手力和腿力都很惊人的乌樾人,其余人很难轻易的扔出去。
孛悠悠看着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卫谨谦,心中万般嫌弃,还是过去推了一把:“将军,再不下令,我们今晚就被屠在这里了。”说着还害怕地挤出几滴眼泪。
卫谨谦看着美色,心镇定了些许,从椅子后露出脑袋:“众将士听令,杀了这些乌樾人。”说完又赶紧缩了回去,身上披着穿了一半的铠甲,头上的兜鍪滚在一旁,都没顾及着捡回来。
这时,军营中的士兵才惊醒了过来,赶紧抓住手中的刀剑准备反击,无奈乌樾人放了几把火将军营烧了起来,在火光中身形鬼魅,杀伐熟练,跟这群只为混口饭吃的杂兵全然不同。
孛悠悠看着形势不对,悄悄向着旁边挪去,准备只身突围,进城去求援。
卫谨谦此时脸色发白,战战巍巍地拉住了她的衣摆:“公主上哪儿去?我,我保护你。”说话间竟打着寒颤,口齿不清。
孛悠悠身后跟着个尾巴,摸到了马厩一旁,里面也被乌樾人放了把火,后面铺垫的稻草已经烧了起来,里面的战马被热气烤得乱跑嘶鸣。
她躲到一旁,熟练的用地上的刀挑开马厩的栅栏,顿时群马喷涌而出,都争先恐后地远离那着火的后方。
孛悠悠看准时机,翻身上马,骑上了马群中的头马,将马群向着城中驱赶而去。
卫谨谦看着这凶猛的马群,害怕被踩踏,但是更害怕前方满地是血的屠宰场,也斗着胆子骑上一匹马,跟在了孛悠悠的身后。
几匹尾巴着火的马儿拼命地撞开前方的障碍物,将挡在前方的乌樾敌军也撞得人仰马翻。
两人骑着马飞速地穿越谷雨镇后面的山间小路,朝着知州城而去,到达知州城门,不知何时,身后的追兵已然不见身影。
卫谨谦看着近在眼前的城门,在马上驼着背直喘粗气,对着城门上大喊道:“我是你们卫公子,快打开城门。”接着转身朝着孛悠悠道:“公主,我们安全了。”
孛悠悠端坐在马背上,神色并没有因为到达城门而松懈,眼神凌厉,地上的雪白倒影在她上挑的眼中,显得格外冰凉。
透过鹅毛大雪,她眼光瞥了一下身后的马匹,然后回过头轻松道:“是啊,卫将军请走前面。”还不等卫谨谦作答,一巴掌拍过去,手中的尖刺深深扎进了他的马屁股里。
战马受到惊吓,陡然扬起前蹄,差点将卫谨谦掀下马去,他提心吊胆地拽紧缰绳,两人加快速度朝城门奔去。
城门刚开一半,孛悠悠边跑边在马上大声喊道:“快关城门,马群里面有敌军。”
守门的士兵一听,瞌睡顿时被惊醒了,几人合力抖着手赶紧将城门再次紧闭。
关门后,守门的士兵软了脚,刚刚他们分别看见了从马肚子下爬出来一群乌樾人,手中的匕首在雪夜里闪着寒光。
夜半,风雪肆掠,但卫谨谦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们的身后咫尺之地就藏着敌军,冷静过去才察觉刚刚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已是劫后余生。
孛悠悠看着一直在抹汗的卫谨谦,突然笑道:“将军,乌樾敌军倾巢而出,今夜之事多亏了将军察觉到异常,奋勇突破重围,要不然本宫这命都没了。”
卫谨谦愣愣地看着城门的方向,口中乱语:“对,对,我得赶紧去报告父帅,是我,我察觉了异象,前来求援。”
今夜的雪太大,湿寒的天气让卫子义伤病的脚疼痛地刺骨,他睡不着,披着大氅在烛下看书,一炷香的光景书册还是停留在那一页,倒是想起了许多陈年往事。
那夜也是今晚这样的大雪,他们行军在雪地里,被那暴风雪迷了眼,在边塞的雪地里迷了路,还被天灵族的重骑包围了起来,曾经的狼虎之师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
正回忆到厮杀突围的场景,卫谨谦就冒冒失失地冲了进来。
卫子义看他满身狼狈,连盔甲都没有穿戴整齐,皱着眉头道:“出了什么事?”
卫谨谦一下跪在父亲面前:“乌樾族的士兵今夜倾巢而出,我们两千人不敌敌军,特来求援。”他平日里喜欢优雅书生的气派,此刻满脸黑灰,连衣角都被烧掉了一块。
卫子义跛着脚走到他的面前,虽然两鬓斑白,但是高大的身躯全然挡住了卫谨谦头上的亮光,让他整个人处在阴影里,莫名被气势压低了头。
只听头上之人沉声道:“回头再找你算账。”
卫谨谦头埋得低低的,好似他那肮脏算计的心思赤裸裸地摆在了父亲的面前。
卫子义没有再理会地上的人,转身利落地穿上了盔甲,迎着风雪开始点兵出城迎战。
……
水柏舟的千余士兵都是由他亲自训练的,比起其他的卫家军体格好上数倍,面对成倍的敌军,每个士兵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极限,他们的眼中都只有他们的千户,这个人冲在最前头,这个人就是他们的指明灯,只要明灯不灭,他们心中就有方向,就有希望。
水柏舟在战场的前端被双子将纠缠不放,尽管他剑术高超,但是双子星用的分别是弯刀和长戟,一近一远配合得完美无缺。
这头一剑刺向乌苏可,企图用长剑挑掉长戟,没想到半途就被另一旁的乌苏星用弯刀勾住了剑,刀剑相撞,在空气中迸溅出火星子,随即水柏舟的长剑居然从中央断开。
水柏舟没想到兵器居然抵不住乌樾族,有一瞬地停顿,被乌苏可寻到机会,一戟朝着脸面刺过来。
他顺势一滚,在地上堪堪躲过长戟,又要面临背后乌苏星的双手弯刀,弯刀犹如迅风一样朝着他的身子挥斩而来,水柏舟只能滚动着身躯离开攻击范围。
乌苏可也没放过如此的好机遇,挥着长戟就越到了他的另一面,两人开始夹击。
千钧一发之际,水柏舟只能靠着强劲的腰力从地上一跃而起,顺手捡起地上的的残破兵器抵挡住长戟,身后弯刀又眨眼间到来。
暴雪肆掠,迷了他的眼睛,心中不是直面死亡的恐惧,而是首战失败的不甘,他的首战即将结束了吗?不管他的父亲是死于天灵族的重骑还是天朝的阴谋,他都要查明真相,还父亲清白,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不甘,死也不甘!
正在绝望之际,两支有力的弓箭疾驰而来,与一双弯刀相碰,一时火花四射,发出尖锐的鸣叫。
只见不远处卫子义手高坐在战马上,手中拉着大弓,弓身由玄铁打造,重百余斤,在整个义军中,能拉动此弓的人屈指可数。
乌樾敌军一见知州的援军已经到来,知道攻打知州的阴谋已经败露,也不再恋战,急速撤退。
水柏舟一人挡住桥头,不准一个敌军从桥上回撤,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乌樾的双子将说着乌樾语,让士兵在河面上搭成人桥,边打边撤。
天已经蒙蒙亮,战场的惨烈已经暴露在了晨光之下,水柏舟跟着战士一起收拾着战场,两眼微红。
这场攻防战只能说是两败俱伤。卫谨谦的千余人除了少部分逃出来,大部分被敌军所伤,水柏舟的一千人拼死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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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也死伤严重。
清理战场后,士兵报着数:死八百余人,重伤六百余人。
回城路上,队伍的气势异常低落,望着城门口相迎接的百姓,水柏舟心中更是沉重,他下了马,朝着两道的百姓各鞠了一躬,高声道:“是我对不住大家,没有好好带大家一起回家。”
两道旁的百姓都用衣袖抹着双眼,嘴唇抖动,到底没人抱怨半句,突见人群中有一老妪,佝偻着背,边哭边道:“将士,不怨你。孙子在天有灵,得知自己守卫了城池,击退了敌军,也该知足了。”
其余人也跟着附和:“我们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我们都不怨你。”
卫子义骑着马走在最前面,他紧紧地抿着嘴唇,最终没有开口,心中憋得一股气。
回军营修整后,憋着气的卫子义终是爆发了,他平日里就像是一只沉睡的雄狮,昏昏欲睡,温顺得像猫。
此刻他将兜鍪取下放在一旁,端坐在营地的值房内,连平日里拖着的痛脚也稳稳地站在地上。
水柏舟浑身都是血,一言不发地站在屋子中,他无话可说,不管是不是卫谨谦的过错,他也算不得大获全胜,毕竟失去的生命太多。
卫谨谦此刻已经收拾过了,面上又恢复了白净,他一直觉得父亲虽是严厉,但是到底是慈爱的,此刻他站在他面前,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压迫。
他不禁抹了抹脸上的汗,试着开口:“父亲,我们也不知……”
“住嘴!”座上的人大吼一声,险些将人振到了地上。
卫子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稳着坡脚,望着他悠悠道:“当时你在军营干甚?你的军营是怎么烧起来的?”
卫谨谦以为是水柏舟告了密,转身怒道:“你这野狗既然告状?”
接着就直接被一脚踢翻在地,卫子义气得胸膛上下起伏,眉间的皱纹抖动着:“你这逆子,自己做错了事,还怪到了别人身上。”
卫谨谦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跪好,小声道:“我也没预料到乌樾这次会来这么多人。”脸上虽是惧色,但是毫无悔过之意。
卫子义指着他的手指直打颤:“我平日你教你的书都喂狗吃了!”说着就气得又退了两步,跌倒在了座位上。
一直没开口的水柏舟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轻声道:“义弟,你可知你一句不知晓就让手下的千余人几乎全都毙命,他们大多是走投无路之人,或是城中百姓的亲人,他们放心地将孩子交给我们,我们却没有完好地将人带回来,你我应该有愧!”
卫谨谦看了一眼座上的父亲,吞了吞口水,不敢顶嘴,心中却咕哝着这里也有水柏舟一半的错,凭什么父亲又只说他一个,父亲就是偏心这个义子,莫不是水柏舟才是他的亲儿子?
水柏舟也不等他辩解,自己也朝着卫子义跪了下来:“大帅,虽说这次卫将军没有按照计划前来伏击,但是就敌军的人数来说,来了我们也顶多多抵挡片刻,是柏舟太过自傲,没有考虑周全,请大帅责罚。”
卫子义镇定身心,他深知此次不是柏舟的错,但是玉不琢不成器,吃了败仗才会永远记着。他稳稳心神,高声道:“此次我军损失惨重,你二人作为主将,没有洞察先机,都有责任。卫谨谦先摘掉将军的头衔,从小兵做起。两人各罚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水柏舟毫无怨言,卫谨谦皱着眉头,心中不忿至极,凭什么摘了他的将军头衔?此时见父亲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多说话来辩解。
两人被当场执行,执行的小兵看着卫子义,半点也不敢造假,每一棍子都打得结结实实。
水柏舟半身躺在长凳上,眼见着屁股的白衣上都浸出了血迹,他的头上疼得冒出了汗滴,只见他死死咬着嘴唇,就是半声不吭。
与之截然相反,卫谨谦本身就细皮嫩肉,哪里遭过这样的毒打,从小连卫子义都没有打过,这时候被棍子打得哇哇直叫,差点骂娘。
水柏舟自从被扶会自己的院子之后,一直未开口,把自己关在书房内,连药都不让人上。
10. 牡丹楼里幕后东家
云遮等近卫都担心得不行,二十军棍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惩罚,要是伤口没清理好,生了脓包,可以要命的。
孛悠悠拿过云遮手中的金疮药,直接推门而入。
水柏舟一看是公主,皱了皱眉头,听说了她这次救援的事,也没当面撵人出去。
他侧卧在小塌上,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去继续看着手中的书,淡声道:“何事?”
孛悠悠深知这种人的性格,跟她前世一样的逞强,就是伤口疼的厉害,也定不会说出一句软话,这种时候,来软的是绝行不通的。
她两根手指头捏着药瓶在指尖晃动,娇声道:“听云遮说你不肯上药?”说着也不等他回答,就自个把药瓶一扔,大半的药粉都洒在了地面上,又惊呼道:“可惜这么好的药了,洒了一地,我看你这伤是好不了了!”
水柏舟看着此人做作的表情,一看就是故意的,心中气闷,又不好开口,于是强忍着不去看她,将整个脸面都藏在书后面,到底没忍住,呵斥道:“出去。”
孛悠悠拿出帕子,捂着眼睛抽泣:“驸马这么凶干嘛,本宫又不是故意的,就是往日在宫中娇惯,没做过这等粗活,才把药弄洒了。”
接着扑倒在水柏舟卧着的小塌上,眯着眼睛看了一样血淋淋的屁股,啧了一声假泣道:“要不驸马一日不好,我就每日都来问候一遍,免得夜夜担心得不得安眠。”
水柏舟有心思时都喜静,一想到每日都被人打扰就更加心烦,不禁放下书喊道:“云遮,你们都死哪里去了?进来上药。”然后又指着孛悠悠道:“你,给我出去。”
看见云遮进屋,孛悠悠仍旧定定地望着他,像要把那伤口看出花来。
水柏舟气得将书朝她扔了出去:“出去。”
孛悠悠娇笑几声:“驸马这是害臊了么?你我本是夫妻,不用这般小气。”说完倒也识趣地退了出去。
云遮从未见过主子生气得这般厉害,边小心地上着药边说:“主子,这次多亏了公主,援军来来得这般及时。”
水柏舟极力忽略伤口的疼痛,想到那晚红色的丽影,心中思忖,这公主平日里只看得见娇作,那晚的人倒像是换了一个人,整个人英姿飒爽。
最后得出结论:这个人不可小觑!目的绝不简单。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水柏舟这几日的兴致不高,总躲在屋里看书养伤,让他尤为烦心的是那温宜公主自从那日说了那话以后,果真每日都来,还一天一个花样。
这日孛悠悠带着大红色玛瑙步摇,披着红梅披风,又从后院往前院走,门口的守卫已经习惯了,要是他们不让行,这位公主就先哭为敬,惹不起,反正她也无法出前院的门。
一旁提着篮子的采薇道:“公主,咱们为何每日要去看驸马?他又没给你什么好脸色。”
孛悠悠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显然心情很好,嘴上说着:“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夫妻,落人口舌不太好。”心中想的却是看着那恼羞成怒的样子就很解气。
采薇单纯的点点头,心想他们公主真是又美丽又善良。随后拿出自己怀里珍藏许久的糖果:“公主,你吃糖吗?可甜了。”
看着那已经有些粘手的糖纸,孛悠悠摸摸她的小脑袋,柔柔笑道:“乖,你自己吃。”
采薇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感激地望着她,她喜欢现在的公主。虽然以前的公主也也好看,但是她们总是受宫里人的欺负,公主从不会这样笑,受伤了也不喊疼,说句大不敬的话,比人偶好不了多少。
孛悠悠规矩地敲了敲书房的门,在没听见应答的同时,推门而入。
看见站在书桌前写字的水柏舟,眼睛都亮了起来,整个人都扑到了桌面上,浮夸道:“驸马不光人英俊,武功超群,没承想书法上也如此有造诣。”说完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水柏舟停下了挥磨的笔,浓黑的墨在纸上留下了一个小圆点。
他将笔放到了一旁海水纹笔架上,写字的心思全无:“公主到底想干甚?”
孛悠悠捧起自己的小脸,一脸哀怨:“快到新岁了,我想出门去逛逛。”
水柏舟眉尾轻挑,有些摸不透这个公主到底是心思太重还是纯粹。“我并未阻挡公主外出,请随意。”
“真的?前院的大哥真凶,那日本宫想要出去,都拔刀了呢,到现在胸口还跳得厉害,不信,你摸摸?”说着就拉起水柏舟的手往胸前去。
水柏舟还没反映过来,就感到一手的柔软,赶紧把手缩了回去,甚至拿起自己的巾帕擦拭了一番。
孛悠悠心中万般咒骂,她身上是有脏东西?又默默念道,不生气,不生气,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是吧?本宫的胆子小的很,驸马记得以后不要吓唬本宫。”
水柏舟扔掉帕子,这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这人说的是那晚谷雨镇大战回来后的事吧,小东西倒是记仇得厉害。
那天回来路上一直想不明白这温宜公主到底是深宫里娇滴滴的公主,为何会有胆量独闯军营,还顺利甩掉敌军,进城取得援军?难道她真的是假冒的?
于是一回来水柏舟就一脸血污阴恻恻地盯着她,将孛悠悠逼到了院子的角落。
在黑暗中,他掐着她纤细的脖子道:“说,你到底是谁?”
孛悠悠在昏暗的地方,黑眸低垂着,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并没有抵抗,反而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身,被捏住的脖子说话间有些气喘,红唇轻启:“驸,驸马,我救了你,你不说声谢谢吗?”
水柏舟感到一股热气吐在自己耳边,让冻僵的耳廓慢慢苏暖,那女声软绵绵的,细腻又带着妩媚,好似一个天真小姑娘的轻唤,又好似真的是夫妻床间的轻语。
想起那日手间的滑腻,水柏舟的耳尖微红,捂着面轻咳了一声:“出去吧。”
孛悠悠抬眸促狭地望了水柏舟一眼,提着篮子又出去了。
采薇本是候在门外,看公主不到一盏茶的时候就出来了,惊呼道:“公主,驸马这么快就吃完这……炸鸡了。”说道菜名的时候她想了一下,这是公主亲手做的的菜,看着那鸡肉被炸得黄橙橙的,满屋子飘香,她都流口水了。
孛悠悠看了一眼篮子,愉悦道:“驸马许是吃饱了,咱们自己吃吧。”当初是觉着空手来不太好意思,走了这一趟,炸鸡该冷了,风味都下降了,可惜了。下次拿个空篮子意思意思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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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孛悠悠带着采薇直接大摇大摆的出门了。
雾隐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对着另一个暗卫道:“你说主子费那力气跟着一个废子公主干嘛?一个姑娘家能起什么风浪?”说着又喂了自己一颗糖葫芦,嘴边沾满了糖渍。
他是云遮的亲身弟弟,与老成的云遮不同,如今不过十二三岁,最是顽劣的年纪,尤其擅长轻功和隐蔽身形。所以常被安排打探的任务。
另一个影卫一眼不眨地盯着正在大街上大吃大喝的两个小丫头,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仍旧谨慎道:“主子性格谨慎,况且你那夜没看见公主在夜里策马进城求援的样子,那根本就不似一个公主,倒像位女将军,如今局势乱,越是身边的人,越是要留意是敌是友。”
雾隐嘟着嘴没有反驳,作为主子的暗卫,也没有多嘴的权利,要不然他哥不抽死他。
两人一晃神,只见公主身边那小丫头还在摊子上挑着糖果,却不见公主的影子。
雾隐咦了一声:“公主呢?”
一旁暗卫一拍脑袋:“糟了,又被公主耍了,此人果然不简单。”
此时此时孛悠悠已经独自从后门摸进了牡丹楼,被引进了上好的雅间,喝着茶水。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牡丹楼的老板,她眼含泪花,双手紧紧地攥着衣摆,既紧张又激动。
孛悠悠放松地将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据说这茶叶金贵得很,十金得一钱。
喝了半杯之后才开口道:“你是说这牡丹楼是我的?”
孛悠悠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上次来就觉得这楼建得与天饶国的风格有所不同,飞檐五层,攒尖楼顶,顶覆金色琉璃瓦,四周坠着木雕的牡丹花,华丽异常。
老板将一旁桌上的账本双手捧上:“除了牡丹楼,这些年,我们在各地的胭脂、茶叶等都有所涉猎。”
孛悠悠将茶杯拿在手中把玩,嘴角含着笑:“那这生意还算不错。不过……”她停顿了下来。
“不过我希望试探之类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孛悠悠眼尾微微上翘,眼神凌厉看过来。
老板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埋着头:“属下再也不敢了,请责罚。”
半晌,孛悠悠又重新坐到了椅子上,眉眼放松道:“起来吧,下不为例!”
孛悠悠按着额头想了想:“本宫初来乍到,不太清楚中都得局势,你给我讲讲。”
老板恭敬道:“如今天下局势不好,南方就出现了三股义军势力,锦西、东庆和中都,如今这中都城就有三名大帅,邵帅原是中都的布政使,掌握着中都的大部分官兵,贾帅原是中都的大族,也集聚了不少义军。只有卫帅原是从北边逃难而来,他的兵最少,又与贾帅不合,而且知州就临着南部的乌樾边境,还得承担着巡防的大任,情况堪忧。”
她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接着说道:“驸马是前些年卫帅收的养子,不知是何底细,但是据传言卫帅的亲生儿子一直都不太喜爱他,两人内里都是互不理睬的。”
孛悠悠晃动着搭在腿上那只脚,一副古灵精怪的表情,顽童似得吐出一句:“水柏舟这是内忧外患啊,不如我们帮一把他吧?”
11. 戏耍
水柏舟正出神地看着兵书,再次联想到那夜的孛悠悠翻飞的红衣,在黑夜里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一般烫眼。或许蛰伏已久,是该苏醒的时候到了。
“主子!”水柏舟突然被暗卫的叫声惊醒。
他瞥了雾隐一眼,翻动了手中的书页:“你这是跟人跟丢了?”
雾隐憋着嘴,脸上还带着白嫩的婴儿肥,不悦道:“没承想那温宜公主身边的小丫头惯会骗人,一直都在用吃的引开我的注意力。”
水柏舟将随手将桌上的笔扔了过去:“你这馋嘴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要不再将你送回楼里调教几个月?”
雾隐躲开没有什么攻击力的毛笔,赶紧跪在水柏舟腿边,拉着他的裤腿:“主子,不要。楼主好凶,还不给我吃饱饭,我还正长身体呢。”
水柏舟抽了抽自己的腿,没抽动,嫌弃道:“下次再玩忽职守,可没情面可讲了。下去吧。”
“是,主子最好了。”雾隐卖完乖就杳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书房内。
水柏舟重新坐到了凳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书桌面,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匆匆地出门而去。
正走出院门,就与抱着满手的孛悠悠碰个正着,盒子散落一地。
孛悠悠坐在地上捂着额头,嘟哝道:“驸马的胸膛怎生这般硬,你看定是将我的额头都撞红了。”
水柏舟看过去,果真见她莹白的额头上红了一大块,在白嫩的脸上尤为明显,一时间退后了一步。
孛悠悠见他没开口,伸出自己的右手,一双多情的眼睛望着他:“拉我起来。”
水柏舟微皱着眉头,黑着脸没有接话。
孛悠悠玩心大起,又娇软无力地捂着额头:“驸马不疼我了,晚上太累,我此时实在是无力得紧,拉我一下嘛。”说完更是娇羞地盯着他。
身后的暗卫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他们听到了什么,他们主子这是铁树开花了?
水柏舟长腿一迈,捂住眼前这张乱说的嘴:“你胡言乱语什么?”
“唔唔……”孛悠悠似乎还在狡辩什么,温热的气息吐在满是厚茧的手掌上,甚至接触到了唇间的嫩软。
水柏舟又将手掌缩了回来,为了阻止她再次胡言乱语,将整个人拦腰抱了起来,大步往书房走去。
雾隐在暗处道:“主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比如喜欢书房这种特殊场所什么的?”
另外的那暗卫名雨过,是个瘦高的青年,平时举止斯文,由于常年生病脸色惨白,此刻脸色更是白得吓人,他握住自己想要打人的手,拉扯着嘴角:“我劝你还是不要再乱说话,小心主子真把你扔回楼里。”
雾隐立刻将自己嘴唔得严严实实的,害怕地点了点头。
关上书房的门,水柏舟想将孛悠悠扔下去,没承想她双手紧紧地环抱着他的颈项。
水柏舟冷淡道:“下来。”
孛悠悠将一双手抓得更紧,脸突然贴近水柏舟的耳垂,在耳边轻语:“驸马,都将人抱进来了,不干点什么吗?”语气突然变得绵软缱绻,堪比妖孽。
水柏舟的俊脸有点黑,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脸上就如雨过天晴。强劲有力的手臂瞬间收紧,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进。“公主这是想圆房吗?”
说完这句话更是不等孛悠悠回答就将人一把按到了小塌上。两具火热的躯体贴得紧,在严冬腊月互相取暖,将屋子熏得暖洋洋的。
不知为何,此时的水柏舟脸上虽带上了笑意,孛悠悠却本能地觉察到了危险的气息。连忙放开他颈后的手,改成推在两人的胸膛间:“这里冷得很,还是改日吧。”
言语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没了往日的从容。雪白的小脸也爬上了两朵红云。
【系统提示:男主好感度+1%。】
这人是不是有大毛病,色痞!
孛悠悠在慌忙逃出书房之后,满脑子都是想骂人的话,回到后院,一屁股坐到桌子前,接着猛灌了自己几杯茶水。
一眼瞥见正准备溜出房门的秋夕姑姑。
孛悠悠将手在桌上一拍:“慢着。”
秋夕的一只脚都迈过门槛了,听见孛悠悠语气不善,又犹豫地收了回来,站在门口讨好道:“公主,可有何吩咐?”
孛悠悠仔细看了她一眼,这人自从那晚被教训一顿之后,一直都还挺规矩的,今日趁自己没在,这般鬼鬼祟祟。“将你怀中的东西拿出来。”
秋夕被吓得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身子一抖就跪了下去:“奴婢,奴婢怀里没什么东西。”
孛悠悠站了起来,朝她走进了两步:“是吗?”
秋夕连忙跪着往后又缩了两步,却被门槛挡住了去路,一低头就看见上次踹过来的一双小脚。大冷的天,额头上都急出了冷汗。
她颤颤巍巍地将一只金钗摸出来,一双手抖如糠筛。“求公主饶命。”
孛悠悠本就是颗皇室的弃子,也没指望能过来享福,嫁过来的时候带的嫁妆不多,没想到这老妪连最后这点家底也想将她掏空,要是她就是原主,没了驸马依靠,自己贴身的钱财也没有了,就只能活活被饿死了。
她拿过那支金钗,原主的一缕悲凉感顿时滤过脑海,原来这支钗是原主母亲的遗物。
她把玩着金钗,漫不经心道:“你是想私自典当了本宫的东西?”
秋夕昏黄的眼睛急出了火,额头上的皱纹更加深了,连忙磕头道:“公主饶命,奴婢也实在是没有活路了,每日连吃都吃不饱。”想她往日在皇宫里虽然被一起关在冷宫,但是她到底是背后有人,每日克扣的冷宫用度也是不少的,如今这个陌生地界,这公主像是换了个人,欺负不得,周围的下人更是对她好不理睬,可以说是一点油水都捞不到,她每日没有进账是心里像猫爪似的。
“你说谎。自己去院子里跪上一炷香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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孛悠悠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没有同她继续废话,到底是仁慈了。
秋夕被公主的眼神镇住,果真退后几步,跪在了雪地上,这几日正是雪大的时候,鹅毛大的雪从天而降,不到一刻就落满了她的头发,花白的头发瞬间变得雪白。
苍老的身躯冻得直打抖,她咬牙切齿,对孛悠悠的恨意又多上了几分,要不是陪嫁出来,现在怎么会受这种苦。她这一生都在皇宫,也存了不少积蓄,在皇城郊区买了一个小院子,养着唯一的儿子,如今听说儿子早已娶妻,孙女都满一岁了,真想回去看看小孙女。
被罚跪后的秋夕姑姑年岁大了,果然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对孛悠悠的态度更加恭顺了,见着人都垂着首,看都不敢看人一眼。
这日,秋夕姑姑出门,正出门就遇上了卫谨谦,他前段时间挨了军棍,好得比水柏舟慢上许多,此时还拄着拐杖往外走。
看见孛悠悠身边的姑姑,倒是很有礼貌问好:“你是嫂嫂身边的?”
秋夕看见卫谨谦,知道是卫大帅的公子,也讨好地行了一礼:“见过卫公子,奴婢是公主身边的秋夕姑姑。”
卫谨谦一听孛悠悠,浑身精神都来了,身后的伤口都似乎没有那么痛了,眼睛冒着精光:“嫂嫂在吗?这么久我都还没去拜会过嫂嫂。”
秋夕姑姑是宫里的老人,此人什么污秽的心思都摆在脸上,哪里有不明白的。这会采薇也被指派出去了,公主一个人在房中,于是立马就想出了主意。
她低垂着头恭敬道:“这会公主正在房间里,公主也一直都念叨到卫公子,每每说起了公子的英雄事迹,都是赞不绝口。”
卫谨谦一听,立刻浑身都舒畅起来,本约了卫树生几人喝酒,这会酒局都不重要了,还是拜会嫂嫂重要,于是笑道:“今日那不正巧了吗?我这正好得了一个外地来的夜明珠,不算稀奇玩意,但是也是我对嫂嫂的一片心意,我这就取来给她送去。”
秋夕姑姑老脸上堆满了笑意:“那老奴就替公主感谢卫公子了。这会儿奴婢还有采买的任务,就先行告退了。”
卫谨谦拄着拐杖这时候伤口倒是像好了一般,健步如飞地取了夜明珠就往后院去了。
自从水柏舟不再限制公主出门之后,后院把守的人都撤了去,卫谨谦穿过角门,到了公主的房门外,如入无人之境。
他敲了敲门,礼貌道:“嫂嫂可在?”
见无人应答,就不请自入了。一走进房间内,卫谨谦就深吸了几口气,感觉果然是公主的闺阁,连屋内都带着一股好闻的暖香,不自觉陶醉了片刻。
许是屋内烧着炭火的缘故,卫谨谦小心地走在里面,特地放轻了拐杖的声响,轻轻拿起,然后轻轻点在地上,内心激荡万分,热气熏得他有几分潮热。
“嫂嫂?”他轻声呼喊。
“吱嘎”一声,内室的门被他再次打开,屏风后面的床榻之上显出一道朦胧的倩影。
12. 入局
那就是嫂嫂,公主此刻正睡在一屏之隔的床榻之上,卫谨谦的心蹦蹦乱跳起来,额头甚至有热汗滴落了下来。
他捧着夜明珠慢慢绕过屏风,接近床榻,榻上的人睡得正香,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的接近。
一股背德的快感在他的心中涌过,即时不能比过水柏舟那厮,让他失去一些东西也是好的。
他像是失神般颤抖着手欲去解开那厚厚的被褥。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卫谨谦就感觉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飞到了屏风上,紧接着屏风被掀翻,整个人再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夜明珠脱手而出,咕噜噜滚到了桌子下面。剧烈的疼痛让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孛悠悠习惯性浅眠,从刚才开始,她就察觉到了屋内陌生男人那急促的呼吸声,她闭着眼睛躺在榻上,不动声色。
等男人走进,她在一瞬之间披上被褥,一脚将人踢了出去,甚至在来人还没察觉的时候就多踢了几脚,快得连卫谨谦都没看清动作。
此刻她转过脸来,反佛才发现是卫谨谦的样子,一副惊讶的表情:“原是卫公子?你怎么在这?”
卫谨谦胸膛疼得厉害,好似内伤严重,脑中一团浆糊,甚至在怀疑刚才出手的人和现在面前软弱的公主是否是一个人,许是他糊涂了。
他耳朵内也嗡嗡的,呆愣片刻,才渐渐听到有人问话:“我,我”想了一阵,才发现手中的夜明珠不知跌落在了何处。
又忍着痛,趴着身子找起了夜明珠:“我刚刚得了一颗夜明珠,想着来献给嫂嫂。夜明珠呢,夜明珠呢。”
孛悠悠故作娇羞地躲到了床幔子后面:“卫公子,本宫谢谢你的好意了,只是,这孤男寡女的,教人看见了实在是不妥,你还是请先在院外等我穿好衣裳再请你进来吧。”
卫谨谦抬起头一看,果然看见孛悠悠一截白嫩的手臂露在外头,又一阵心神动荡。立刻垂首道好,退出了房门。
孛悠悠心头骂了几句,这卫谨谦上次见着只觉得有些窝囊,眼神不正,这次居然直接闯进了她的闺房,不教训一下他,出不了这口恶气。
她开始慢吞吞地在屋子里找衣裳,更衣大半,平日里一盏茶的功夫就做完的事情,今日足足拖了一个时辰。
等她盛装开门的时候,卫谨谦已经浑身是雪,活活冻成了一尊雕像。
“卫公子,你没事吧,我就只想着想装扮妥当,给公子留个好印象,不成想冻着公子了。”说着捂着脸,一副愧疚的样子,惹人怜爱。
果然卫谨谦见了美人落泪,急忙斗着身子道:“无妨无妨,我不碍事的。”
孛悠悠这才停下了假哭:“本宫谢卫公子体谅,只是本宫刚起身,还没用早膳,此刻人发晕,要不下次本宫再去拜会公子?”本是赶人的话,从她的口中吐出来就显得柔弱无比,让人无法拒绝。
卫谨谦非但没有被赶的不悦,还心疼起这位嫂嫂来,连忙道:“那嫂嫂先用膳吧,我改日再来拜会。”
等卫谨谦一瘸一拐地出了角门,孛悠悠坐在桌边,漫不经心地吃起了早膳,不由得慢慢思索。
这卫谨谦进来的时机太过于凑巧,采薇不在院子里,秋夕又刚刚出门,不是这卫谨谦在监视她,就是秋夕那老妪特意透露的。
再结合前几日她断了那老妪的财路,看来是她抖露的风声无疑了,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这老妪还真是个祸害。她摸着自己的光滑的袖口,杀气顿显。
秋夕其实并没有什么采买的任务,公主和他们几个丫头大多数吃喝都靠着一旁的厨房,自己只需要打扫洗衣即可,才来一个月有余,还不到春季,衣裳也暂时不需要添置。
她是来雇镖师的,想要将之前典当的金银送回皇城儿子所在的小院子,算是她这个长辈对孙女满周岁的礼物,不能亲眼看一看孙女,让他们在远处多点银两傍身,可以好好生活也是好的。
她做完这些事后就着急着回后院了,急切地想去看看事情的发展。
孛悠悠已经吃完了早膳,正半卧在小塌上喝茶,一脸含笑地把玩着一颗一手大的夜明珠。
想必这就是卫公子说的礼物吧,两人还有这等私交,哪日要是被驸马察觉,定是容不得公主的吧。秋夕垂首一脸阴沉。
突然听见孛悠悠在自言自语:“秋夕姑姑,你帮我好好挑一件合适的衣裳,明日我要约卫公子去长留山赏雪。”
秋夕姑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眼尾满是褶皱:“好的,公主,老奴定为公主选一件最好看的衣裳。”
孛悠悠又放下夜明珠,为难道:“如今这局势动荡,当日那贾大帅就恨我入骨,单独外出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吧?”
秋夕姑姑忙道:“怎么会呢?公主乃是天潢贵胄,有谁敢如此不长眼睛。”
孛悠悠看了她一眼,拿着手中的茶杯打转,淡淡道:“也是,有谁会这般不长眼睛呢?”说完也并不等秋夕的答语,自顾让人传信去了。
长留山就是城外谷雨镇后面的山脉,这座屹立于东南方边陲的巍峨山脉,巍峨耸立,是天饶国与乌樾敌国一道天然的屏障。
登上长留山,仿佛进入了仙境。那白雪皑皑的山顶,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云海缭绕之中,一方冒着热气的天池镶嵌在山巅,别人都道这里是仙子居住过的地方,故也有很多人来此赏玩。
孛悠悠此时裹着厚厚的雪白大氅坐在天池边的小亭子中,亭子四周都蒙上了草席,山外的寒风还是能从缝隙中钻进来。
孛悠悠抱紧了手中的暖炉,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心中盘算着自己不该来受这个罪。她斜眼瞧了一眼一旁冷得直打抖的卫谨谦,笑道:“卫公子怎生不多穿些衣裳?”
卫谨谦本就昨日受了寒,还在喝药,今日又被带到这雪山顶,脸都冻得有些发青了,一看见孛悠悠那在风中被冻红的脸蛋,老毛病又犯了。挺直身子道,故意问道:“我身子好,不冷。倒是嫂嫂,今日约我有何事?”
他问出这句话不过是些场面话,自从他听了秋夕的话,再看嫂嫂对他的态度,就觉得此人果真是小女孩,水柏舟对她冷淡得厉害,只要有人对她稍加嘘寒问暖,就会倾慕于自己。
孛悠悠扫了一眼他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抬头间已全是忧伤,她拿出手巾,在干燥的眼皮上擦拭了几下,柔声道:“如今在这中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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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人都厌恶我,驸马更是将我闲置在后院,连个下人都胆敢对我呼来喝去的,只有卫公子真诚待我了,我今日特地来感谢卫公子的。”她并没有称自己为本宫,而是称“我”,在男人面前更显得柔弱可怜。
卫谨谦听着这如泪如泣的声音,心中果真就更加柔软起来,再加上对水柏舟恨之入骨,此刻咬牙切齿道:“水柏舟怎敢如此对待嫂嫂,嫂嫂好歹也是公主。”心中更是肯定了自己的计划,一定要除掉水柏舟,虽然他对这公主冷待,但是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如果他雇人绑架了嫂嫂,水柏舟如论如何还是会去营救的。
想着他侧目看了看天池边的树林,树林里面就是卫树生找的江湖人士。
孛悠悠站了起来,幽幽地望了望远处的天池,哀怨道:“在中都,我还有何公主的颜面,我不过是天饶皇室给义军求和的货物。”说完又转过头来,接着道:“今日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来,这是我特地做的酒菜,于如此仙境中喝酒赏雪也是一大快事。”她懒得和这色痞废话。
说着她拿起小炉上温着的酒,将佳酿倒入小巧的白玉酒杯中,亲手递给卫谨谦。
卫谨谦看着她露出的一截白嫩嫩的手腕子,被冻僵的心又活泼乱跳起来,从未见过如此艳丽的容貌,如此晶莹透亮的皮肤,比这山顶的白雪都不逞多让,怎会有水柏舟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或许等水柏舟死后,他不仅能继承父亲的义军,还能报得美人归。
他双手接过那白玉酒杯,甚至觉得那杯子上都是美色的暖温。喝上一口热酒,从口中暖到了肚子里,火辣辣的~渐渐感觉双眼都有些迷离,只看见孛悠悠一双担忧的眸子。
孛悠悠踢了一脚嘴角还带着笑脸的卫谨谦,脸上嫌弃厌恶的表情都溢出了眼睛,从上山的路上,她就觉察到了有人跟在后面,或许是卫谨谦的人,他想干什么?
想着也像喝醉了酒一样半倚在了长椅上。
卫树生此刻正在天池边上的林子里,那天池里飘过来的暖气让他们一群人浑身暖洋洋的,他时不时朝着亭子那边望去,看见两个人竟然都躺下了,不由得在心中□□起来,没想到卫公子真是厉害,这么快就把这美人给搞定了。于是在这暖暖的环境中开始打起了瞌睡。
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一群人将亭子里的两人抬走了。等他清醒的时候,亭子里的两人早已不见踪迹。他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卫公子难道是被美色所迷,改主意了?这么想着也只有散了这群人,回去了。
孛悠悠闭着眼睛感觉自己被人绑上了一辆破旧的马车,马车吱吱嘎嘎地行走在山路上,颠簸地厉害。觉察到马车里面没有外人就睁开了一双黝黑的眼睛,看见一旁只有还昏迷着的卫谨谦,额头在马车内撞出了几个青红的大包。
她冷笑一声:活该。接着摸了摸头上的银簪子,这是她前几日托九月去特地打造的,比起其他簪子,更粗更长,万一遇到险境还可以当做武器使用,唯一的缺点的是金银太软,即使是比一般的簪子更粗也不能和正经的武器相比。
她又轻叹了一口气,可惜之前的武器没有跟着她一起带过来,那材料刚硬度,根本不是现在的朝代能够比拟的。
13. 开端
马车约莫行了三四个时辰,终于入了城,却不是知州城,而是临着的定州城,正是贾大帅所在的城。
孛悠悠在马车内又轻笑一声,这秋夕果真是个听话的叛徒,说了贾大帅,果真找了这贾大帅来绑人。
从牡丹楼打听的情报,贾无妄是个大老粗,原本是中都的乡绅氏族,有些家底,脾气又急躁,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一向主战,从一开始,就不同意和皇室和亲,当这个缩头乌龟。他的想法直接又暴烈,就是一个字:打。直接打到天饶的皇都去,砍了那昏庸的狗皇帝,建立新朝廷。
所以得到这么好的机会,他第一时间就行动起来,将她绑了,而卫谨谦,完全是受了她的牵连。
到了城内,他们又换了一辆更加朴素的马车,在城中蜿蜒穿行,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一个宅子的后院,被绑着手脚关进了一个柴房。
等人走之后,孛悠悠睁开清明的眼睛,眼中丝毫不见慌乱,好奇地大量着四周的环境,还能听见屋外两个守卫的交谈声。
“不知大帅怎么想的,大老远将人运来,照我说在山上就应当一刀了结了这劳什子公主,这仗不就能打起来了嘛?”一个守卫声音洪亮,说着朝着自己的双手呼了几口热气。大雪的晚上格外寒冷,可怜他们为了掩人耳目还不能生火取暖。
“快别胡说,大帅自有大帅的想法。”这人的声音就小多了,像是害怕别人听见一般。
“算了,谁让人家是大帅呢。不过既然想将人藏起来,何必将人直接带来这大帅府呢。”那守卫又嘀咕了一句。
“嘘”另一个守卫更是直接嘘了一声,让那人说话小声些。
再后来两人再嘀咕什么孛悠悠张着耳朵也没听见,她也不在意,转头看见地上还昏迷着的卫谨谦,这时候药效应该早就过了吧。
她皱着眉头站起身来,踢了他两脚。
果然见卫谨谦皱了皱眉,疼痛地叫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孛悠悠赶紧蹲下身来,眼中挤出点泪光,慌张道:“卫公子,你无事吧?”
卫谨谦看着近在眼前的美色,立马忽略了身上及头上的疼痛感,呆愣道:“无事,无事。”看到孛悠悠放松了些许表情,才注意到四周昏暗,借着窗外的白雪才看清这里既然是柴房。
他暗中思忖,这卫树生做事也太逼真了,不过他不记得他说过连着也把他也绑了来呀,而且这是什么地方,又冷又饿,到时候不要冻坏了嫂嫂。
看到在黑夜中孤立无援的美人,一时间有些于心不忍,这般不怜香惜玉,真是看错了卫树生那人了,不行,他得做点什么来博一下嫂嫂的好感。
他朝着孛悠悠深深地望过去,柔情道:“嫂嫂,不要害怕,还有我,不管是什么人,我定会护着嫂嫂的。”
那深情的眼睛让孛悠悠身上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人不仅恶心还有点喜欢自作多情。孛悠悠垂下头,忍着想揍人的冲动,点了点头。
在卫谨谦看来这就是娇羞地垂下了头。他挺了挺单薄的胸膛,突然朝着门外大喊:“来人啊!”
孛悠悠被这明目张胆的叫声吓了一跳,刚刚平复的揍人的心思又喷涌而出,要不是还要维持着娇弱的公主人设,她能把这猪脑袋揍成连他妈都不认识。
这深夜的一声响亮的喊叫声,果然引来了门外的守卫,两个守卫刚刚酝酿的瞌睡被人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有人打进来了,惊醒之后才后知后觉发现是里面的人醒了过来。
两人拔出刀,怒气冲冲地就进了门,雪花花的刀刃在孛悠悠两人面前晃荡。
刚才那个大喉咙守卫横眉怒眼望着刚才叫了一嗓子的犯人:“你叫魂呢,急着上路?”
卫谨谦看了守卫一眼,暗自好笑,这人演得好逼真,连他都快被忽悠过去了!
看见被绑着双手双脚还敢嘲笑他的犯人,那守卫顿时火冒三丈,一脚就踢了过去。将人踢得顿时就趴在了地上,口吐酸水。
口中还骂骂咧咧道:“你小子笑什么笑,马上就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口。”
卫谨谦被一脚踢得有些恍惚,一个给钱办事的人居然殴打雇主。他顿时也有些不悦,当着公主的面又不好发作。这找的都是些什么人,等事情办完之后绝对要扣钱,扣得他后悔今日这一脚。
孛悠悠看见卫谨谦被打,也只是装作害怕地缩在一角,并没有出声,她要安安静静地呆到明日,明日他们失踪的消息才会传到知州,不知水柏舟会如何应对,她倒是有些期待。
那守卫看着一脸愤愤不平的卫谨谦,不由得又踢了好几脚,直到看到人吐出血来才骂骂咧咧地停了手脚。
出去之前甚至还“啐”了他一口:“死到临头还不消停的家伙。”
孛悠悠见人走了,慢吞吞地挪过去,看着那出气多进气少的卫谨谦,心中顿时痛快不少,谁让这人胆敢打她的主意,随后又柔声问道:“卫,卫公子,你怎么样?”人却离得远远的,生怕此人趁机靠过来。
卫谨谦此刻脑袋混沌成了一团浆糊,这群人也太逼真了,好似真的要将他打死,转头听见嫂嫂的温言细语,一时之间就不想那么多了,只要嫂嫂没收到折磨就好。两人枯坐到了天亮。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卫子义和水柏舟终于知道了两人被绑的消息。
水柏舟站在大厅的中央,垂首将调查的结果禀告给了卫子义,卫子义端坐在上首的椅子上,表情还算平静,但是微曲的手指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这畜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既然私自邀约公主外出,也不怕人说闲话。”虽说嘴上骂着,但是心中难免有不舍,那毕竟是他唯一的亲生儿子,母亲去世得早,他难免对他疏于管教。
他皱着眉头:“都是我的错。”
水柏舟表情淡然,好似出事的不是自己的妻子,理性分析道:“义父,现下最关紧要的是救出义弟。贾无妄想要独占知州城的心思昭然若揭,此时绑架义弟,定是要让义父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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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子义站了起来,右腿明显短了一些,整个人右肩低沉,显得有些佝偻,他咽下心中的火气,沉声道:“我知道,义军内部一直都不和谐,但是眼下四周虎狼环绕,不该是内斗的时候。况且贾无妄这个人太过于一根筋,这绝不是他能想到的奸计,背后人定是另有主谋。”
水柏舟也隐隐觉得此事蹊跷,但是卫谨谦毕竟是义父的儿子,再怎么混账也还是该救的,他抱拳道:“义父,此事交给我。”
卫子义并不怀疑他的能力,但是仍皱着眉头开口道:“这毕竟是我的家事,我也应当一同前去。”
水柏舟犟不过义父,恭敬道:“义父,此时应该提前通知邵大帅,现在的形势来看,贾无妄说什么还是比较忌惮邵帅的。”
卫子义赞成地点了点头,立马亲自修书一封,着人快马加鞭朝中都城赶去,他们则领着一队士兵赶往定州城。
到了城外,暗中将士兵驻扎在城外,父子两人只身进了城门。
一到城门口,两人就被贾无妄的人围了起来。
贾无妄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趾高气扬地看着二人,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你们父子两人真敢只身闯这龙潭虎穴。”
卫子义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并不想参与这口舌之争。
水柏舟站到义父的前面,高大的身躯隐隐蓄着力,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狼,虽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却给人危险的错觉。
他淡淡地扫了贾无妄一眼,也轻笑一声:“贾大帅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们中都的义军本是一体,说得定州好似是什么危险之地一样。”眼神中带着调笑的轻蔑感,根本就不将周围的士兵放在眼中。
贾无妄此人在叛乱前就是此地的地头蛇,贾氏一族掌管着定州的经济命脉,当地几乎所有的乡绅贵族都出自贾家。作为贾家的掌权人,从来都是被人恭维的,没想到近日这般场景还这样被一个无知小辈下了面子。
他阴沉着脸,脸上的横肉被怒气激得有些抖动:“老子看你是欠打,今日就替你这义父教训教训你这黄口小儿。”
水柏舟脸上仍旧挂着不羁的笑脸,丝毫不见惧色,幽幽道:“大帅肯亲自指点指点我,柏舟自然是喜不胜收。”说着下马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贾无妄在定州出名的除了他那暴脾气,还有就是力气大,他的武器就是挂在马腹上的一对千斤锤,此时看着水柏舟身无长物,也赤手空拳地翻身下马。
贾无妄脚没沾地就提起拳头朝着水柏舟的面部重了过来,行走间都带着拳风,足见出拳的力道定能将人骨头都砸碎。
水柏舟侧身一躲,同时左脚向前迈出一步,用腰力带动右臂,朝着贾无妄肋骨下狠狠击打去,借力打力。
贾无妄在义军中威名显赫,没人能在他手上过去几招,显然没料到水柏舟能躲开他的攻击,被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闷哼一声。不过,他毕竟力气大,很快就缓过神来,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直拳和勾拳,带着明显的怒意直奔而来。
14. 入瓮
水柏舟连气息都不见紊乱,他眯着眼睛,犹如一只盯着猎物的狼,仔细地观察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很快他就是发现贾无妄每次出拳前,肩膀都会微微下沉,这是他发力的前兆。
于是当他再次挥出一记凶猛的右直拳时,水柏舟提前预判,身体快速下蹲,同时双手抱住他的右腿,用力一拉。
贾无妄原本就因为出拳用力过猛,身体失去平衡,被这么一拉,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顿时整个人都是蒙的,他从没想过会在自己的地盘这样被一个小辈踩了脸面。
他狠狠地从地上爬起来,恼羞成怒道:“给我将他二人抓起来。”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刚刚还一副来送死模样的父子二人,此时又像是害怕了一般,还士兵还没反映过来之前就翻身上马往城门外逃去。
贾无妄拿起马腹旁的铁锤,嘴上的胡须都气得直抖,厉声喊道:“这时候想跑,晚了。给我追。”
他身后的副将是个黑脸的中年壮汉,和贾无妄憨直的性格不同,为人较为谨慎,平日里都是他出谋划策,相当于贾军的军师的位置。他张了张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从卫子义两人只身进城门开始,他们就好像跟着对方的节奏在走,别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他大声提醒道:“大帅,卫家父子阴险,穷兵莫追,小心遭了道。”
贾无妄此刻正是怒气上脸,满脸通红,哪里听得见规劝,仍旧在马上急奔:“胆小如鼠,怕什么,这里是我们贾军的定州城,还能怕他们不成?!”
副将知道大帅的脾气,也不敢再多劝,只能打马跟上。
卫子义和水柏舟在马上好似失了方道一般的疾驰而去,眼看着就要上了郊外的一座荒山。
贾无妄在马上更是被这父子儿子的蠢样笑了出来:“你看,我道这大名鼎鼎的卫大帅是何般英雄人物,也不过是遇到事情就知道逃之夭夭的鼠辈,这云落山荒芜,上山的小道也是崎岖不平,定将成为二人的坟冢。”
云落山北坡积雪皑皑,水柏舟策马回身时,嘴角噙着三分薄笑。
贾无妄的追兵刚至山腰,忽闻头顶轰隆巨响。卫子义早埋伏在此的五十名重弩手自山岩后现身,浸了火油的箭矢如流星坠地,顷刻点燃埋在山道的硝石。冲天火光中,贾无妄的枣红马惊得人立而起,将主人掀翻在焦黑的雪泥里。
“贾帅可知这山为何叫云落?”水柏舟踩着断戟居高临下,火光在他眉骨投下锋利的阴影,“据说前朝三万叛军在此中伏,尸骨化成的磷火,每逢雨夜便如星辰坠落在山腰。”
一时间硝烟弥漫的云落山上,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水柏舟站在高处,冷眼看着山下混乱的贾家义军。他精心设计的陷阱已经奏效——浸满火油的箭矢点燃了事先埋好的硝石,火势顺着山道迅速蔓延,将贾无妄的军队分割成数段。
“将军,贾无妄已被困在第三道火线后。”云遮低声报告。
水泊舟微微颔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敌军中央那辆囚车。透过浓烟,他隐约能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孛悠悠,他名义上的娘子。
“按计划行事。”卫子义沉声命令。
山下,贾无妄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枣红马早已不知去向。他抹了把脸上的黑灰,怒吼道:“卫子义!水柏舟,你们这两个卑鄙小人!”
“贾帅此言差矣。”水柏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站在雪山之上,衣袂翻飞如鹰隼,“兵不厌诈,不是你先绑了我娘子和义弟吗?”
贾无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正要下令突围,忽听囚车方向传来一阵骚动。他转头看去,只见孛悠悠和卫谨谦两人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镣铐,往山林深处逃去。
“岂有此理!”贾无妄怒不可遏,拔刀就要冲过去。
就在此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中贾无妄持刀的手腕。他痛呼一声,刀应声落地。
“保护大帅!”贾无妄的亲兵立刻围了上来。
贾无妄眼见中了埋伏,更加怒极攻心,不够黑脸副将的劝说转身带着一个亲兵朝着树林追去。
走至一半,面对两条岔路,正要下令分头追击,忽然感到后心一凉——一柄短剑从背后刺入,穿透了他的胸膛。
“你..”贾无妄艰难地转头,看到了一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
贾无畏面无表情地拔出短剑,在兄长耳边低语:“哥哥,你残暴不仁,天怒人怨,早该让位了。今日,弟弟送你一程。”
贾无妄瞪大眼睛,缓缓倒地。他到死都不明白,为何自己最信任的弟弟会背叛自己。
……
孛悠悠拖着不明所以的卫谨谦逃至山林深处,后面紧追的步伐声让他们不得半点喘息。
卫谨谦怎么也想不明白本是他让人绑架,然后他再来一次完美的英雄救美,公主嫂嫂一定会倾心于他,不过,现在此种情形,难道他们是真被绑架了??
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山洞,两人赶紧躲了进去,并用杂草将洞口遮住。
山洞内阴冷潮湿,洞顶渗下的水珠在石面上敲出空洞的回响。孛悠悠背靠岩壁,手腕上的麻绳已磨出一圈血痕。她微微侧头,看向同样被缚的卫谨谦,一副惊恐的样子,比她更害怕上百倍。
“嫂嫂,你还好吗?”卫谨谦挪动身体靠近,眼中满是带色地关切,“让我看看你的伤。”
孛悠悠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掩去眸中寒光。她任由卫谨谦用牙齿解开她腕间绳结,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她的指尖正悄悄摸索着地上尖锐的石片。
“多谢卫公子...”她声音细若蚊蝇,却在绳索松开的刹那猛地发力!石片锋利的边缘抵上卫谨谦的咽喉,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压出一道血线。
卫谨谦瞳孔骤缩,眼中透露出愚蠢的清澈:“你……”“很意外?”孛悠悠轻笑,手上力道又重三分,“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那些肮脏心思!”
她膝盖狠狠顶上对方腹部,“还有那日在长留山在本宫酒中下了什么?”
卫谨谦闷哼一声,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孛悠悠——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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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低眉顺眼的公主此刻眼中燃着冰冷的火焰,仿佛毒蛇亮出了獠牙。
“你以为绑住我的双手就能任你宰割?”孛悠悠用石片拍打他的脸颊,“贾大帅的追兵倒是帮了我大忙。”她突然拽住卫谨谦的衣领,将人掼在岩壁上,往卫谨谦的嘴里塞了一包药粉。
卫谨谦立刻抱着自己的肚子打起滚来,气弱道:“你……你到底给我喂了什么?”
洞外暴雨如注,雷声掩盖了卫谨谦的痛呼。孛悠悠慢条斯理地用撕下的衣料捆住他的双脚,动作优雅得像在包扎礼物。
她指尖划过卫谨谦颤抖的头顶:“本宫这人很公平的,也没什么,只是一包让人会时不时腹痛的毒药罢了,算得上是小惩大诫了。”
卫谨谦嘴角渗出鲜血,终于露出狰狞面目:“贱人!我爹找到这里,定让你生不如死!”
“哦?”孛悠悠歪头一笑,突然听见远处隐约的人声。她眼神瞬间变了——方才的狠厉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盈盈泪光。她飞快地解开自己衣襟两颗盘扣,扯乱发髻,然后在卫谨谦惊愕的目光中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不要!卫公子别这样!”她突然凄厉哭喊,声音在山洞中回荡,“求您放过我吧...”
卫谨谦尚未反应过来,洞口藤蔓已被利剑劈开。火把的光亮中,卫子义和水柏舟带着十余名亲兵赫然出现。映入他们眼帘的,是衣衫不整哭得梨花带雨的孛悠悠,和正扑在她身上的卫谨谦。
“逆子!”卫子义暴怒的吼声震得洞壁碎石簌簌落下。
孛悠悠趁机滚到一旁,抱着膝盖缩成小小一团。她透过散乱发丝观察局势——卫谨谦脸上还凝固着错愕的表情,而卫子义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爹!不是这样的!”卫谨谦慌忙爬起,“是这贱人——”
“闭嘴!”卫子义忍着痛脚一脚踹在儿子心口,“众目睽睽之下还敢狡辩!“他转身亲自扶起孛悠悠,声音立刻柔和下来:“公主受惊了。”
孛悠悠适时地晕倒在地,临闭眼前正巧看到水柏舟将他抱在了怀中。
洞外雨势渐歇,一缕月光穿透云层。谁也没发现,看似昏迷的孛悠悠唇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冷笑。
哼,男人!
……
夜幕降临,军营中篝火通明。卫子义坐在主帐内,听着各部汇报战果。此役大获全胜,不仅歼灭了贾无妄的主力,还收编了大批降兵。
帐帘掀起,水柏舟款步走入。
孛悠悠已换下破烂的衣裙,着一袭素白长裙,在火光映照下宛如仙子,安静地趟在军用榻上。
“将军。”她盈盈一拜,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水泊舟在塌边坐了下来,两眼认真地望着此人,此次的吞并贾家军简直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他以为有什么陷阱,但是直到目前,贾无畏带着残部归顺,不像有任何陷阱的样子。
他忍不住道:“你是故意被贾无妄绑去的?”
两人对视一眼,孛悠悠敛下眼睑,静默片刻之后柔柔道:“怎么会?”
15. 焦躁
水柏舟一双狼眼在昏暗的军帐里闪着精光,定定的盯着她:“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最好别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孛悠悠心中不悦,这男人是不知道好歹,自己一心为了他,当然也是为了一路跟着他活到大结局,但是再冷的心也该捂热了一些吧?
她一把拉住水柏舟的衣襟,两人差点鼻尖贴着鼻尖:“将军真是好生让我伤心,我一心只有将军,将军直到现在怎生还一直怀疑呢?”
温热馨香的鼻息扑面而来,水柏舟冰冷的心真的被掀起了一角,但他却愈发焦躁,不知是被孛悠悠的不明目的惹得还是别的什么?
两人都如烈火般的性子,此刻都像给干燥的柴火加了火油,一点而燃。
烛火的灯影下,互相扒拉着彼此的衣裳,简易的榻边满是布料的碎片,木支的床榻发出难听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热气,除了偶尔的喘息唯独不闻任何人声。
水柏舟红着双眼机械的暴动,一只手将人禁锢双手,一只手捂住了对面人的嘴,那柔软的贴着掌心,让他更加焦躁,从未有什么人或是事让他如此失控。
孛悠悠前世家主,高高在下,从未有过如此憋屈的时刻,身下的剧痛如此清晰,满头都是细密的汗珠,她却硬是没有发出一声哼唧声。
红烛燃尽,烛泪凝结如血。孛悠悠背过身去强迫自己紧闭着双眼休憩,军被凌乱地堆在腰间,露出肩头一片青紫。她突然睁眼盯着粗制的军帐布料,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水柏舟清醒过来,自己浑身也透着疼痛,看了一眼榻上的血迹,有些愕然,他们这对本该争锋相对的假夫妻居然圆房了,还是在军帐里面。
“你,无事吧?”
孛悠悠没有应答,指尖轻轻抚过手腕上的勒痕。昨夜水柏舟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是如何粗暴地钳制住她,那带着喘息喷在她耳畔时说了什么——“我不管你有何目的,都给我乖乖的。”
她皱了皱眉眉头,□□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生硬道:“我要洗漱一下。”
水柏舟在军中的名声一向很好,半点不沾女色,如今也不便吩咐外人,自己穿好走出军帐。
在水缸前自己退掉上衣,取了凉水就往身子上冲洗,冬日的水冻得割人,接触到温热的皮肤就冒上几缕热气。
紧接着自己在火堆旁开始烧水,一会就提了一桶干净的热水进了军帐。
孛悠悠一直都没睡着,虽不是有特别的洁癖,但是浑身的湿热也睡不踏实,听着有人提水进入,就爬了半坐起来。
两双眼睛突然就对视在了一起。
孛悠悠的眼神中不自觉带了些薄怒:“你,出去!”声音沙哑一片,早已没了往日的矫揉造作,反而更添一分别的风情。
水柏舟第一次没有反驳,乖乖地让出了自己的军帐,转眼进了云遮的帐子,心安理得地挤了上去。
云遮是护卫,一向觉浅,看见自家的主子上了榻,整个人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甚至整个人都弹坐了起来,一向伶俐的他口齿都有些不清了:“主……主子……我,我不是……”
水柏舟脑中一片混乱,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今晚到底干了什么,又看见自己护卫一副娇羞模样,瞬间火起,差点一鞭子抽过去:“想什么呢,睡觉!!”
看着已经躺下睡好的主子,云遮还是不慎放心,自家主子不向不近女色,外头一直都这方面的传闻,自己又还有几分姿色,还是小心为上,于是第一次违背了主子的命令,灰溜溜地挪出了帐子。
次日,孛悠悠就被送回了知州,美其名曰养伤。从那日开始,连续好几日也未见过水柏舟。
自从上次系统检测到好感度一直跳来跳去之后,最后仍旧掉了10%,孛悠悠就不厌其烦,索性让系统没有大的变化不要告知了。
水柏舟忙着清点战后,卫谨谦一直昏迷不醒,她思忖着该找个时间出去一趟。
可以周围的暗卫很烦人……
明日就是庆功宴,院子里却如临大敌,本是卫子义和贾无妄的内斗,邵英雄这时候开庆功宴,想想也知道里面定有阴谋。
孛悠悠借着采买新衣裳还是出门了。
来到成衣店,孛悠悠摘下帷帽,露出明媚的笑容:“我想看看新到的云锦,要最鲜艳的那种。”
掌柜眼睛一亮:“姑娘好眼光,昨日刚到一批上好的蜀锦,请随我来。”
孛悠悠嘴角微翘跟着掌柜走向里间,眼角余光却瞥见门口闪过两道黑影。
在里间挑选布料时,孛悠悠故作挑剔地翻看着各色绸缎,同时悄悄观察着店铺的布局。后门处挂着厚重的布帘,想必通向仓库或后院。
“掌柜的,这块绯红色的不错,但我还想看看其他花样。”
她故意提高声音,同时从袖中滑出几枚铜钱,悄悄塞给旁边的小伙计,“小兄弟,能帮我到对面胭脂铺买盒香粉吗?穿蓝衣服的那位姑娘等着要呢。”
小伙计接过钱,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不多时,孛悠悠透过窗缝看到一名暗卫果然跟上了小伙计。她心中暗笑,继续与掌柜周旋。
“哎呀!”她突然惊呼,手中的茶盏不小心打翻,茶水泼湿了掌柜的衣襟。
“对不住对不住!”她连连道歉,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为掌柜擦拭,同时趁机将一枚银锭塞进对方手中。
“掌柜的,我实在内急,能否借用一下后院?”
掌柜捏到银子,脸色立刻缓和:“姑娘请便,后院左转就是。”
孛悠悠道谢后快步走向后院,一出门便如离弦之箭般翻过后院矮墙,落入一条幽暗的小巷。
她此刻如鱼入水,几个转折便彻底甩掉了剩下的那名暗卫。
穿过大半个城,孛悠悠终于来到知州南部集市一处嘈杂的茶楼。月光透过多彩的窗棂,在地上投下五颜六色的影子。她轻车熟路地登上二楼,推开最里间的房门。
“你迟到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黑暗中传来。
孛悠悠反手关上门,屋子里没有开窗,微弱的火光映照出贾无畏微胖的脸庞,他躺坐在椅子上,拿着金算盘,眼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甩掉水柏舟的狗腿子花了点时间。”孛悠悠撇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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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贾无畏对面坐下。
贾无畏不像他的哥哥那般强壮魁梧,身着华衣,长得一副和善的微胖脸,眼睛中带着些商人的狡诈。
他笑着站了起来,将金算盘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打开一旁的窗子,楼下歌舞升平,各色人都有。
据说他是贾府的小妾所生,亲生母亲是娼妓,从小就在鱼龙混杂的地方长大。
他饶有兴致地听了一会曲,突然转身对着孛悠悠道:“放心,这里很安全。”
孛悠悠坐在一旁喝茶:“贾先生的地盘,本宫当然放心。”
贾无畏看了她一眼,这位天朝的公主仪态果然不一般,喝着茶都带着赏心悦目:“公主果真做到了,但是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公主解惑。”
“先生但说无妨。”孛悠悠好似心情很好。
贾无畏抿了抿嘴巴,似乎在找合适的语言:“公主现已是水柏舟的娘子,为何要做我的谋士?”
孛悠悠放下茶盏:“乱世自保之法而已。不只是水柏舟,连卫家军都不成气候,哪里比得上贾家军,财大气粗。”
“那邵帅呢?”
孛悠悠没有直接作答,而是说道:“先生也不用再猜忌本宫了,本宫也是顺势而为,邵帅如今已经年岁大了,又无子嗣,势必在贾家和卫家之中挑选继承人,庆功宴上可记得好好表现。”
说完便站了起来,走到门口道:“出门已久,先走了。合作愉快!”
孛悠悠走后,贾无畏抚摸着自己的金算盘,眼神阴翳,不知在想什么。
……
这几日对于卫谨谦来说更加难熬,时睡时醒,梦中好似过了短暂的一辈子。
卫谨谦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床榻上。
“少爷,您醒了?”小厮端着铜盆进来,“您都睡了整整三日了,还好没有错过今日的庆功宴。”
卫谨谦猛地坐起,胸口仿佛还残留着那柄长剑刺入的剧痛。他明明已经死了——死在水柏舟的剑下。
他颤抖着摸向胸口,光滑的皮肤上没有任何伤痕。
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今日是何时?”
小厮看着惊恐的公子,不明所以:“现在已经快午时了。”
卫谨谦暴躁地抓住小厮的衣襟:“我问是何年何月?”
小厮从未见过如此脾性的公子,他们家公子一下梳妆整洁,举止从不想军营里的武夫,反而像如玉的富家公子。一
时间有些慌乱:“是,是永和五年腊月二十。”
“重生..”卫谨谦放开小厮,低声呢喃,随即大笑出声,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天不负我!”
小厮惊恐地看着他。卫谨谦收敛笑容,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去告诉父亲,我今日身体不适,就不参加庆功宴了。”
待小厮退下,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开始写下记忆中未来三个月将发生的每一件事。尤其是关于水柏舟和孛悠悠的。这两人会在未来的几个月一路攻坚拔寨,会夺了父亲大帅的位置。
“既然重来一次,”他蘸墨的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团黑雾,“我要你们生不如死。”
16. 庆功宴
孛悠悠踩着月色回到偏院时,衣袖间还残留着淡淡的脂粉味。
她轻手轻脚推开自己的房门,却在踏入的瞬间浑身一僵——烛火无风自动,映出窗边一个修长的身影。
“私会可还愉快?”水柏舟的声音冷得像冰,转过身来时,那双锐利的双眼此刻漆黑如墨。
孛悠悠心头一跳,竟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将军可有事?”
水柏舟冷笑一声,突然逼近,“我派人日夜保护你安全,你却甩开他们去私会贾无畏?你可还记得你的身份?你现在还是我水柏舟的娘子,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耍任何小花招。”
“保护?”孛悠悠也因为水柏舟的油盐不进感到恼火,此时不退反进,仰头直视他,“监视才对吧?堂堂将军还惧怕我一小女子的动作?”
水柏舟眼中随即被怒火掩盖:“贾无畏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劝你还是少接触为妙,你和他合谋不亚于与虎谋皮。”
孛悠悠脑海中闪过一丝讶异,水柏舟这是在关心她?
她转头搂住水柏舟的脖子:“将军,这是在担心我?”
昏暗月色下,水柏舟的耳尖发红,却侧脸望向一旁,嘴硬道:“胡说八道,我这是在担心你坏了我的事。”
孛悠悠柔嫩的双手缠绕在颈后,指尖在身后的肌肤划动,抬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脸庞,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情绪让她心头一颤。
水柏舟这意外的纯情让她不自觉开口道:“今晚歇在我屋里?”
水柏舟心底又起了无名的火气,不能掌控地感觉让他对自己的都恼火异常,自从上次军营之后,每日晨起时都不自然想起孛悠悠的温暖。浑身都无法控制的火热,他一直让自己忙着,才能忍住不见孛悠悠。
他恶狠狠地将人推到榻上,蛮横地开始撕拉衣裳。
“你,别……”孛悠悠赶紧将人动作的手按住。
水柏舟眼神一滞,似乎当场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我是说……我这衣服挺贵的,不能见一次撕一次,挺,浪费的。”孛悠悠一本正经解释道。
水柏舟一直带着冷意的眼睛里除了火热,第一次带了一丝笑意。声音沙哑道:“赔你!”说着继续手上的动作。
许是有了上次的经验,水柏舟除了刚开始比较快之外,后面都变得有条不紊起来,磨得孛悠悠有些不耐起来。
当水柏舟的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的时候,“水柏舟,你行了!”孛悠悠怒吼起来的声音也跟小猫差不多,带着喘息。
这都是第四次了,她实在是受不住了。
听闻身后隐忍的笑意,孛悠悠第一次像是抓毛的小猫,差一点提脚将人踹下榻去。
“明日庆功宴,你必须出席。”水柏舟躺在一旁恢复平静后,认真道。
“好。”孛悠悠干脆答道。她不会天真的以为两人有了夫妻之实,水柏舟就会倾情于她,两人充其量不过就是互相的“p友”。恰好配合度不错的那种。
孛悠悠不自觉叹了一口气,看好感度就明白了,什么人家的好夫妻好感度—90%。
她简直感觉想要立马扑过去咬几口,事实上刚刚在失控间她也确在他脖子上咬了几口。
一场惨烈的战场过后,孛悠悠既然沉沉睡去,要知道她一向浅眠。
水柏舟看着孛悠悠毫无防备的侧颜,无声地坐了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纤细雪白的脖颈处,那么脆弱,仿佛一伸手就能将之捏碎,那样就没什么东西能让他失控了。
庆功宴
定州大帅府的庆功宴比往年的年夜宴更加盛大。邵英雄从中都城带来的美酒佳酿摆了满桌,丝竹声中,将领们推杯换盏,却掩不住席间微妙的气氛。
孛悠悠坐在女眷席上,一袭正红色长裙衬得肤若凝脂。她刻意不去看对面男宾席上的水柏舟,却总被他脖子上的红痕吸引了目光。
这人就不会害臊吗?明目张胆地露出来……
当她第三次抬头时,正撞上水柏舟来不及收回的视线。两人同时别过脸去,却都没错过对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
“公主今日气色不佳啊。”坐在对面的贾无畏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
孛悠悠余光瞥见水柏舟握杯的手一紧,故意对贾无畏展颜一笑:“昨夜睡得晚了些,多谢贾先生关心。”
她低下头来,微皱着眉头,这贾无畏不会是在故意挑拨她和水柏舟的关系吧?这阴险男人。
“贾先生,令兄的事都是误会,还请不要为了这误会断了我们中都义军之间的和气。”邵英雄突然插话,花白胡子下的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热闹的席间顿时都安静了下来,毕竟知州失了主帅,既然这么轻易地说成是误会,邵英雄这和稀泥的本事又见长了。
大家都等着看贾无畏的反映,贾无妄死后,他就是名正言顺地成为贾家军的下一任掌权人。之前只听说贾家有一位娼妓生的庶子,在做生意方面很有一手,富可敌国。
“邵大人说笑了。”贾无畏从容举杯,“我是个生意人,又不会打理军队,战败后就将这军权交给了卫大帅。”
好一招祸水东引!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这下邵英雄针对的可不就是卫子义了吗?
就在在场的人都替卫帅捏一把汗的时候。
“说到卫兄——”邵英雄突然话锋一转,“可是力气惊人,这个年纪还能拉动百余斤的玄铁大弓,功夫不减当年。
不如咱们比划比划,给年轻人助助兴?”
卫子义端着酒杯的手纹丝不动,笑容不减:“邵兄老当益壮,子义自愧不如。不如让年轻人...”
“哎!”邵英雄大手一挥,“卫兄莫不是嫌弃老夫年迈?还是说...”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卫子义的腿,“卫大人另有不便?”
空气瞬间凝固。卫子义多年前战场上留下的腿伤,是知州军中无人敢提的禁忌。只知那是一场异常惨烈的战争,在那场战争中,卫子义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从那以后,他就南下参加了义军,不再忠于天饶。
“邵帅。”水柏舟突然起身,白衣胜雪,“义父腿伤未愈,不如由柏舟代劳?久闻邵帅力气惊人,一把大刀耍得出神入化,柏舟斗胆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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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英雄眯起眼睛,突然哈哈大笑:“好!水将军少年英雄,正合老夫心意!”
庭院中央很快清出一片空地。邵英雄脱下外袍,露出精壮的上身,完全不像六旬老者。他从亲兵手中接过宽刃大刀,磨得发亮的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水柏舟没有用自己的玄铁鞭,只取了一柄普通长剑,白衣飘飘,宛如谪仙。两人相对而立,满座宾客屏息以待。
“请邵帅赐教。”水柏舟抱剑行礼。
邵英雄也不客气,手臂一挥,大刀带着破空之声直取水柏舟面门。水柏舟侧身避过,剑尖轻点鞭身,借力后跃。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过了二十余招。邵英雄刀法老辣,招招狠厉;水柏舟剑走轻灵,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杀招。
席间喝彩声不断,唯有孛悠悠不自觉轻皱眉头,心中不知为何有些跳动得快。
“好身手!”邵英雄突然变招,大刀左右挥舞,犹如两面用刀做得屏障,竟同时封住水柏舟左右退路。
水柏舟眼中精光一闪,正欲迎击,余光却瞥见席间的卫子义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电光火石间,他故意慢了半拍,大刀的一角狠狠抽在他左肩上,顿时血染白衣。
“柏舟!”卫子义猛地站起。
“无碍。”水柏舟单膝跪地,强撑着笑了笑,“邵帅武功盖世,柏舟心服口服。”
邵英雄收起大刀,脸上掩不住的得意:“水将军承让了。来人,快请军医!”
“不必。”孛悠悠不知何时已离席走来,手中捧着药箱,“我来处理。”
她跪坐在水柏舟身旁,动作利落地撕开他被血浸透的衣袖。伤口狰狞,皮肉外翻,但她只是微微蹙眉,取出金疮药熟练地撒在伤处。
水柏舟闷哼一声,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孛悠悠的手顿了顿,声音低得只有他能听见:“忍着点。”
她指尖的温度透过药粉传来,水柏舟垂眸看她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明明还在生气,却第一个跑来为他疗伤...这个念头让他心头莫名柔软几分。
“为什么故意输?”孛悠悠突然问,手上包扎的动作不停。
水柏舟一怔,随即苦笑:“你看出来了?”
“你的剑法我见过。”孛悠悠系好绷带,抬眼看他,眼中情绪复杂,“你本擅长用鞭,你却用剑。”
水柏舟沉默片刻,轻声道:“这个场面不是出风头的时候。”
孛悠悠手上力道不自觉地加重,引得水柏舟倒吸一口冷气。她瞪着他:“所以你就这么不顾自己身子?”
“二位。”邵英雄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水将军伤势如何?可要暂歇?”
孛悠悠立刻收敛情绪,起身行礼:“回邵帅,伤口已包扎妥当,但需静养几日。”
“那今日就到此为止吧。”邵英雄满意地捋着胡须,环视众人,“老夫与卫大人还有军务要议,诸位尽兴。”
人群逐渐散去。水柏舟在亲兵搀扶下起身,与孛悠悠擦肩而过时,低声道:“今晚,来我房中。”
孛悠悠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背影,心口莫名发疼,也不自觉跟了上去。
17. 暗杀
夜半时分
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
孛悠悠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快步穿过庭院。孛悠悠如约来到水柏舟房中,将长发高高束起,一身红色劲装让水柏舟眼前一亮。
“咚咚”——她轻轻叩响雕花木门。
门几乎是立刻被拉开,水柏舟的身影出现在门缝中。他身着素白中衣,外披一件墨色长衫,长发松散地束在脑后,眼中闪烁着警觉的光芒。
“进来。”他低声道,迅速环顾四周后将门关上。
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简单却雅致的陈设。一张书案上摊开着地图,旁边是几封拆开的信函。水柏舟示意她坐下,自己却站在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观察外面的动静。
“邵英雄不会就此罢手,”他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他今晚必定派人暗杀我和义父。”
水柏舟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她:“我安排在邵府的探子冒死送来的消息。”
她展开信纸,上面只有寥寥数语:“今夜子时三刻,双杀令下,卫、水二人必死。”
水柏舟默无声息地坐在椅子上,指尖习惯性地敲击着桌面,像是自言自语道:“公主可知如今的形势?”
孛悠悠望了他一眼,在空气中嗅出了点信任的意味,自己明里暗里帮了他这么多回,这个人只要不是傻子,都应当知晓他们应是一路人。
“大概,知晓。”
水柏舟似是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以为她还会继续在他面前装柔弱。
他抬头斜眼看她:“哦?展开说说?”
孛悠悠也彻底不装了,坦然坐了下来,分析道:“之前中都是邵帅、贾帅、卫帅三人算得上是互相压制,三足鼎立,才得以安稳,如今三足已然缺失一足,邵帅绝不会允许卫帅独大起来,所以如今正是我们最危险的时候。”
水柏舟压在心里的火热不知为何又被这女人三言两语地勾了出来。
他指尖缠绕着一缕头发玩耍,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身上坐下,轻声道:“公主到是个明白人。”
孛悠悠不太适应地挪了挪位置,身下的稍硬的触感让她不太自在,这是在谈正事呢,这人怎么不分场合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水柏舟像是没听见一般,双手也不老实地爬上了那纤细的腰肢。“等吧。”
孛悠悠蹙着秀眉,不太赞同。坐等着可不是她的作风,当然,也定不是水柏舟的作风,这只狼崽子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窗外传来一阵窸窣声,两人同时噤声。水柏舟拥紧,悄无声息地移至门边,一只手按在腰间玄铁鞭上。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子时已到。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熄灭多余的烛火,只留下一盏微弱的油灯。
片刻后,他放松下来:“只是夜猫。”
黑暗中水柏舟的眼中冒着幽幽的绿光,更像是一只盯着猎物的狼。
是什么让他的心变得如此多疑,难以融化?
“我想听听你的事情,”孛悠悠突然道,声音柔和了许多,“我听说你从小就被义父收养。”
空气中静默了片刻。
“我很小就在外流浪,那时候风餐露宿,为了一个馒头一个落脚的破庙,都可以跟别人打得头破血流,是师傅和义父捡到了我,给我吃的穿的,教我功夫。”
孛悠悠静静听着,目光专注。在安静中主动覆住水柏舟的大手。
空气中多了些两人都陌生的东西,什么东西正在生根发芽。
一阵风吹过,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在墙上投下两人交错的影子。水柏舟忽然伸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
“所以无论,我都不能让人伤害义父。”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就在这一刻,屋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水柏舟眼神一凛,迅速吹灭油灯,拉着她躲到床榻之后。
“来了。”他在她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黑暗中,孛悠悠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水柏舟的手紧握着她的,力道适中,既给予安全感又不至于让她疼痛。
窗户被轻轻撬开,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月光下,刺客手中的短刀泛着冷光。又有两个黑影从门口潜入,三人呈合围之势向床榻靠近。
水柏舟捏了捏她的手,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当刺客距离只有三步时,他突然从床后跃出,长鞭如银蛇出洞,直取为首刺客咽喉。
孛悠悠同时从另一侧闪出,手中短剑精准地刺入第二名刺客的肋下。第三人反应极快,短刀划破空气向她袭来。她侧身闪避,却仍被划破衣袖,手臂传来一阵刺痛。
水柏舟见状,剑势陡然凌厉,逼退面前刺客后回身一剑,将攻击孛悠悠的刺客逼退。两人背靠背站立,形成防御之势。
“身手不错。”水柏舟低声道,语气中带着赞赏。
“彼此彼此。”她回应,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温度与力量。
刺客们显然没料到目标如此难缠,其中一人吹响一声尖锐的口哨。水柏舟脸色一变:“他们在呼叫援兵!”
话音未落,更多黑影从门窗涌入。水柏舟拉着她退至墙角,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砸向地面。一阵浓烟瞬间充满房间,刺鼻的气味让刺客们咳嗽不止。
“走!”他搂住她的腰,从预先准备好的暗门冲出。
两人在曲折的走廊中狂奔,身后传来追兵的脚步声。孛悠悠的手臂伤口火辣辣地疼,但她咬紧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
“去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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厩!”水柏舟指引方向,“我备了马匹。”
当他们冲出后门时,五名黑衣人已拦在去路上。水柏舟毫不犹豫地掷出三枚飞镖,两人应声倒地。剩下三人挥刀冲来,孛悠悠与水柏舟背靠背迎战。
刀光剑影中,她感受到一种奇异的默契。无需言语,他们似乎能预判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配合得天衣无缝。当最后一名刺客倒下时,两人都已气喘吁吁,身上挂彩。
“没想到你武功这么好。”水柏舟喘息道,眼中闪烁着惊喜。
孛悠悠抹去额头的汗水:“彼此彼此。”
马厩中,两匹骏马已经备好鞍鞯。他们翻身上马,冲向府邸后门。然而刚出府不久,前方街道上突然亮起数十支火把,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是邵英雄的亲兵!”水柏舟勒住马缰。
身着铠甲的士兵已将街道两头堵死,弓箭手在屋顶就位。为首的将领冷笑道:“水将军,深夜带着美人私奔,未免太不把邵帅放在眼里了。”
水柏舟将孛悠悠护在身后:“邵帅这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将领大笑:“谁会知道呢?明日只会传出水将军深夜外出,不幸遭遇山贼的悲剧。”
弓箭手拉满弓弦,箭尖寒光闪烁。孛悠悠的心沉到谷底——这简直是天罗地网,插翅难飞。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四周的屋顶突然冒出更多黑影,无声地解决了弓箭手。街道两侧的巷子里涌出大批黑衣人,将邵英雄的亲兵团团围住。
将领脸色大变:“这...这是...”
水柏舟挺直腰背,声音洪亮:“尔等还不速速放下兵器!”
形势瞬间逆转。邵英雄的亲兵面面相觑,在绝对的人数劣势下,纷纷弃械投降。
孛悠悠震惊地看着水柏舟:“你早有安排?”
他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不未雨绸缪的人活不长久。”
云遮上前行礼:“将军,按照您的吩咐,已控制所有叛逆。邵府也被我们的人监视起来。”
水柏舟点头:“做得很好。将这些人押下去,严加审问,务必问出何人指示。”
当他们策马赶回卫府时,府中一片混乱。仆人四处奔逃,喊着“大帅中毒了”。
水柏舟脸色煞白,几乎是飞奔向卫子义的寝居。孛悠悠紧随其后,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寝室内,卫子义躺在床上,面色铁青,嘴角有黑色血迹。府医正在施救,但摇头表示情况危急。
“是谁?”水柏舟声音颤抖,跪在床前握住义父的手。
老管家老泪纵横:“是...是卫谨谦少爷。他给老爷送了参汤..”
水柏舟如遭雷击:“卫谨谦?不可能!他是义父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