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夏》 1、楔子 文/20244.4 灿烂澄明的金光贯穿整栋教学楼的走廊,南榆七中的梧桐树已是绿荫遮天,充斥着夏天的味道。 天蓝云白,只要趴在栏杆上往下一看便能看见操场赤红跑道上飞奔而去的少年身影。 风翻着发黄的书页,几个学生凑在一起放声大笑,渐渐迷失在这顿时光里。 放学后的广播站播放着来自同学投稿的音乐,一首接一首,源源不断。 常夏踏上最后一层台阶,听见了存放在自己手机歌单里的音乐。 “myyouthmyyouthisyours你我皆知我的青春只属于你们/trippinonskiessippinwaterfalls带领你自由翱翔天际穿透瀑布/myyouthmyyouthisyours只希望将自己的青春献给你们。” 她透过玻璃窗户,窥见某个班级的黑板上方写着大大的十四个字。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唐·孟郊《登科后》 “哎,你这字写歪了,应该往左点。” “现在呢?” “好多了!” 常夏听见某个班级内,为黑板报绞尽脑汁的同学的对话,她们的手臂上沾染了五彩斑斓的颜料,脸上笑逐颜开。 “这道题肯定要用一次函数解! “为什么?” “你看看这图像是一条直线,而且这条直线永远不会与x轴垂直,斜率决定了直线的倾斜程度,而截距则决定了直线与y轴的交点位置。” “原来如此。” 有两个女同学并肩走着,相互侧头讨论着数学题目,并没有留意到常夏的身影。 常夏莫名其妙想到了叶穗在高一时问过她,你是喜欢晴天还是喜欢下雨天。 她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说的是在校园里的夏天。 只要在夏天,不管天气闷热干燥,还是多雨时节,人的灵魂都会热辣滚烫。这似乎特别不合理,但在她这又能说的过去。 为什么呢?常夏的视线追溯到前方。 细碎的光影盛满少年的眼眸,他清爽干净的蓝白校服灌满了夏日的风,不知名的心事在胸膛里鼓噪,引发无数次的山崩海啸。 “你会不会折纸飞机?” “肯定会啊。” “折的没我好看。” “放屁。” “来比比谁飞的更远。” “来啊。” 夏天的悸动,迎来了一场盛大的相逢。 常夏在高三这年,得到了答案。 少年赋予了夏天一个炽热的吻,以至于在这个季节里的每一天都是鲜活明亮的。 或许,热烈滚烫的从来不是十七八岁。常夏望向那头,唇边不知何时挂起了笑意,她抬手,抓住了一缕夏光。 微风拂过发梢,掀起校服衣角,篇章就此拉开序幕。 2、02 蝉鸣独奏属于热烈的开篇,梧桐树叶摇曳在清风拂绿中染上夏意。 南榆市巷口穿梭着的自行车来来往往,路边的野花开得正盛,橘子汽水的冰凉像是灼烧着心脏,热辣滚烫。 耳机里循环播放的歌是夏天的旋律,他逆着光明晃晃地笑,情愫在角落里无声疯长,在彼此看向对方的那一刻,你已经进入到他们的故事里。 常夏站在教学楼的长廊望向远方,余晖映照着白色衣裙,晚风扑面而来,高马尾被吹得凌乱。 一架纸飞机从长廊的另一端飞来,缓缓地滑落在她的脚边。 少年们的欢呼雀跃声响彻回荡。 常夏低眸看了一眼纸飞机,随后闻声抬头。 少女毫无征兆的与为首的少年对视。 奇怪的是,眼前这个人与她过去的记忆无一重叠,但在这一刻,灵魂无形触碰,在常夏的潜意识里,缘分告诉她,会有更多的故事在这里发展。 下一秒,原本懒散的少年突然端正了起来。 “抱歉啊同学,能帮忙捡起来一下么?” 这男生清瘦高挑,影子被余晖的光影拉的修长,蓝白相间的校服领子微乱,微分碎盖的头发蓬松,一双笑眼弯起,漂亮得不像话。他冷白皮肤,手臂上的青筋分明,还有一颗小痣在手腕处。 五官完美无暇,鼻梁高挺,嘴角旁隐隐浮现起两个小梨涡,一副朝气蓬勃的模样还有些乖痞。 常夏差不多把他各方各面在脑海里描绘了一遍才回过神来弯腰捡起那架轻飘飘的纸飞机。 她并没有走过去还回给他,而是捏在手里朝他重新飞去。 一阵风吹过,纸飞机偏离了轨迹又恰恰好砸中了少年的胸口。 常夏扑哧一笑,江槐抬眼,细碎金光映在她的脸庞上,一双杏眼好似装满了盈盈秋水,长睫忽闪几下就能激起阵阵涟漪。 鹅蛋脸,大眼睛,小嘴唇,高马尾,皮肤白得发光。 江槐一旁的祁温言双眼放大,笑着撞上江槐的手肘。“我靠,南榆七中什么时候有这么漂亮的妹子啦?” 常夏抿唇不语,她用手拴紧书包带,看了他们几眼就绕开他们走去尽头的教师办公室。 其间,祁温言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她。 江槐和程嘉然睨了他一眼,两人相当有默契的同时抬手打他的后脑勺。江槐笑道:“祁温言,你好意思么?” 祁温言摸了摸刚刚被打的地方,指责江槐道:“阿槐!你下手也不用这么重吧!把我脑震荡都打出来了。” 江槐:“……” 程嘉然上前一步搂过他俩的肩,江槐比他们两个还高出一点,所以程嘉然的姿势有些怪异。 “别在这逗留了,咱去我家附近新开的烧烤店尝尝怎么样?”程嘉然问道。 江槐不说话就表示同意,而祁温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俊俏的面容上全是坏心思。“谁请?” 程嘉然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阿槐。” 受宠若惊的江槐笑着踹了他小腿一脚,他抓了一把头发,视线却若有似无的驻留在方才少女背影消失的教师办公室门口。 他随意说道:“我请就我请。” 常夏进到办公室后找到对应的老师报道。 吴熙汀,理科部a班的班主任,也是英语老师。她为人和蔼可亲,看着近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还有些婴儿肥。 她与同学之间关系亲近,聊的话题也多,很少发火。 吴熙汀示意常夏坐下,她摘下眼镜轻声问道:“叫常夏对吧?” 少女乖巧的点点头。 “你爸爸给我发信息说你今天上午肚子疼,所以下午再来报道,老师等啊等,傍晚的时候终于等到了你来。”吴熙汀的脸上没有不悦,反倒是关心。“你现在没事了吧?” 常夏唇角带笑,摇摇头:“多谢老师关心,我已经好很多了。” 今天早上她不听常爸爸劝阻,从冰箱里面拿出来一瓶冰牛奶喝,结果恰好碰上例假,肚子疼得要死。 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下次再也不任性了。 好在疼痛感在半天过后就消散不见,常夏也不想将报道的事情拖到明天,索性在傍晚的时候着急赶来。 吴熙汀放心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从桌面上拿起有关于她的资料。 她每张都阅览了一遍,很满意的笑了笑。 “你以前在临城三中的成绩如何?” 常夏如实回答:“第一。” 都知道理科对于男生来说才是优势,但面前这个少女还真给自己闯出了一条路来勇上巅峰,实属难得。 一个女孩子能把理科融会贯通,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况且临城三中在全国高中也能排上前五,而她转来的这个南榆七中稍微差了些,不过也是在全国高中前十以内。 吴熙汀像是得到了一块宝似的。 “再过一年就要高考了,而且现在已经开学了两个星期,复习的内容相当快,你明天一定要尽快进入状态,知道了吗?” 常夏点头。 她长相精致,一下子就引来了几个在办公室老师的兴趣。 “这小姑娘,看着就惹人怜爱,熙汀,你真是踩狗屎运了。” “学理科的女孩啊,我倒是很少见。” “这么好的一颗种子可得好好培养。” 吴熙汀的喜悦感都快溢满全脸了。她招呼着常夏快去一楼领取校服,常夏向她道谢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太阳西沉,光影迷蒙,洒落在长廊上的光收敛了许多。 常夏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刚刚玩纸飞机的少年。 他也是在理科a班吗? 此时此刻,广播站播放着动听的旋律,常夏的思绪拉回,她弯唇笑了笑,朝一楼走去。 常爸爸是因为工作调动的原因,所以常夏也只好跟着他来到了南榆。 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常爸爸陪在她身旁,常夏的妈妈在她幼年时因为车祸身亡去世,导致她从小缺乏母爱。 不过她向来都是一个坚韧的少女,很少流露出一些负面情绪。 人总是要向阳而生的。 既然来到这个新的环境,那便会有新的开始。等明天的朝阳升起,又是一个崭新且充满活力的她。 常夏在心里为自己默默打气。 3、03 夜色昏暗,月牙高高挂在树梢。 常光旻忙于工作,常夏每天基本都是一个人搞定晚饭。 南榆市交通发达,汽车鸣笛声不断。 一旁的路灯明晃晃的照在少女的脸上,柔和了半边侧脸,漂亮得不像话。 她垂头走在路上,正想着今晚吃什么,谁知,突如其来的易拉罐朝她平面飞来,擦肩而过,“哐当”一声砸到树下的鹅卵石,常夏吓得思绪全被打断。 常夏抬眼一看,就见穿着南榆七中校服的女孩拦下一群头发五颜六色的混混,不让他们靠近她身后的女生。 他们脸色不善,嘴里叼着香烟,呼出的气浑浊不堪,衣服也是松松垮垮,敞开胸膛,脖子上还围着一圈圈金链子,闪瞎了眼。 女孩用手挡在她面前,常夏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 “你他妈谁啊,老子拿个钱还要你管?”为首的黄毛不满的朝女孩的腹部扔了个易拉罐,嘴里说着下流的话,打量她的神情也染上了几分玩弄。 又是“哐当”一声响,迎面飞来的易拉罐直中黄毛的脑门,清脆无比。 他往前面方向侧身一看,常夏眉眼含笑,乖巧的站在不远处,扔投的姿势还未来得及收好她便换成拍手鼓掌,幸灾乐祸。 对于这种蛮不讲理的人,常夏还是愿意多管闲事的。 黄毛忍无可忍,正准备再次开骂,女孩一巴掌给的干净利落,语气上扬道:“赏你的。” “你……!”黄毛的话被女孩的一脚踹去裆部堵住,他吃痛的叫了一声,旁边的弟兄看不下去,立马上前干架。 段柔勾唇冷笑,二话不说就把书包扔给被她保护的女生,女生受宠若惊,担心的话语刚到嘴边就戛然而止。 她先是上前一步扭人手腕,弄得他们骨头咔咔作响。再是送他们膝盖发软,恨不得跪地求饶,求她放他们一马。 常夏平静的看着,心里一万个愉悦,她总算是遇到一个和她武力值一样的女孩了。 “就这点本事也想出来混社会,在我之下的人都还不够资格呢。”段柔嚣张傲娇的神情都被常夏看在眼里。 “滚吧。”段柔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在这地盘里,就属他们最大,现在来了个野性这么大的女孩,下手比他们还要狠上个几倍,而且打的还是重要部位,他们又气又恼,吓得一溜烟儿就跑没了。 “没用的蠢货。”段柔嗤之以鼻。 解决完他们以后,段柔才回头朝被她保护的女生说道:“下次别傻愣的站那儿让人欺负,学不会还手,跑总行了吧。”她将落下的一缕碎发用手挂回耳后,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女生拼命点头,嘴里说着谢谢,把手中的书包还给了段柔。 段柔重新背上书包,与她背道而驰,与常夏看过来的目光相撞。 那个易拉罐是她扔的,段柔知道。 段柔是属于偏英气的长相,眼神凌厉,但因为眼睛大,所以有时候会给人一种她很柔和的错觉。 常夏很喜欢她高挺的鼻梁,和她爸爸一样,像是能在上面坐滑滑梯。此刻,段柔的头发是披散的,校服扣子也没扣好,单肩背包,懒散的朝她走来,在别人眼里,有种坏学生的感觉。 段柔比常夏高一点,比例逆天,就算是穿着校服也能看出她有一条大长腿。 她的目光落在常夏跟巴掌一样大的脸上,再往下移,她看见少女怀中抱着好几套南榆七中的校服,段柔挑了挑眉,盯着她明知故问道:“南榆七中的学生?” 常夏毫不避讳她打量的目光,笑道:“对啊。”她笑得甜美,牵动到段柔也弯了弯嘴角。 “好学生,你可别把我今晚恶劣的事迹告知于人了,要是我明天回学校听到关于我的流言蜚语,我可是要找你麻烦的。”段柔双手抱胸,给她警告。 常夏无动于衷,坏笑道:“我也是和你狼狈为奸啊。” 她也用易拉罐砸了那群混混,但段柔更猛,就差把他们的手手脚脚卸下来了。 段柔意外的瞥了她一眼,几分欣赏几分笑意。 “再说了,他们动手再先,你这属于自我保护,我双手双脚支持,只不过以后不能随意行事,要是被警察瞧见,你可是要进去坐几天牢的。”常夏轻声细语的说,语气很友好,也在为她着想。 段柔笑意未收,甚至更盛。 不知为何,她看常夏第一眼就觉得这姑娘人特别好,好到让她这种暴脾气的人甘愿收敛。她很少以一个人的面相作为评判好坏的标准,但她愿意为面前的这个姑娘破例一次。 “你叫什么名字,南榆七中几年级,几班?我叫段柔,温柔的柔。”段柔一上来就直白开问,跟审犯人似的。 常夏笑了笑,她很喜欢段柔爽朗的性格,交个朋友是件好事。“我叫常夏,经常的常,夏天的夏,南榆七中高三年级理科a班。 段柔听完,激动的搂过她肩膀,开怀大笑道:“你在理科a班,新来的转学生啊!好巧不巧,我也在理科a班,说不定明天换座位我们还能成同桌呢。”段柔一改生人勿近的样子,变得与人亲近,眼眸里的光细碎的闪烁着。 常夏说:“好啊,我很乐意。” 段柔很久都没有笑得这么畅快过了。“夏夏,我跟你说,就我这看人不爽立马打的脾气,没人敢和我走进,生怕我阴晴不定,受害者就是她们。所以我在学校挺孤独的,但听完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们俩很搭,非常搭!” 常夏在初中时爱看许多武侠小说,自认为自己要是和段柔打一架,应该不相上下。 但是大家都不会疏远她,她也不会受到欺负,于是她有很强武力值这一点除了她爸,就没人知道。 常夏和段柔,一个被人亲近,一个不被人亲近,被人亲近的她去接受不被亲近的她,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对!我们非常搭!”常夏也想用自己的方式和她交真心朋友。 段柔开心死了:“就冲你这句话,我请你去吃烧烤,你还没吃饭吧?” 常夏捂嘴偷笑,摇摇头,表示没有。 段柔心满意足,飙了句标准发音的英语:“let’sgo!(我们走!)” 常夏一直希望活在这世上的女孩子都能随心所欲,不被束缚,为自己而活。 既然如此,那就心气高一些,嚣张一些,毕竟你永远独一无二。 段柔哪怕是表现得再狂妄也有小女生的一面,十分钟后,她们走到了一家烧烤店。段柔掏出手机,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问他们在哪。 还在啃着鸡骨的祁温言用眼神示意程嘉然把他兜里的手机拿出来接听。 啃着鸡爪的程嘉然:“……。”你看我有手吗? 无奈之下,只好让江槐来接。 电话一通,他就听见段柔破口大骂:“祁温言你掉屎坑里了!?接这么慢!你们在哪,我们到了!” 江槐把听筒拿开,点了扬声器说道:“祖宗消停会儿,我耳膜都快被你震碎了。” 段柔一听是江槐的声音,立马收住音量:“你们在哪?” 常夏在一旁听着,莫名觉得好笑,段柔变脸比翻书还快。 “二楼包间三号房,你来。” “我们马上到!” 电话挂断后,江槐后知后觉不对劲。我们?还有谁?不是就她一个吗?他把手机还给祁温言。 段柔准确无误的找到三号房,一推开门,她就隆重介绍:“我宝贝,夏夏!” 祁温言和程嘉然一愣,相继抬头,这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段柔吗?她能说出这种话?看到她搂着的少女以后,祁温言差点呛到了。 “你宝贝?人家好学生刚来第一天就被你拐走了,还宝贝,宝贝。”祁温言阴阳怪气,嫌弃的说道。 “祁温言!吃你的鸡骨去,打你电话老半天没人接,天天就知道吃吃吃,胖死你。”段柔回怼。 祁温言摸着自己尖瘦的下巴,撇撇嘴,不再理她。 段柔没几个真心的女性朋友,但男性的,唯他们三个。 当时高一,还是祁温言拉着江槐和程嘉然跑过来和她搭话,或许是因为有着共同讨论理科的话题,他们渐渐熟络,开始变得无话不谈。 段柔就喜欢这种大大方方的友情,不像某些表面上和你玩的好,背地里又损你形象的人。 傍晚时分祁温言就给她发微信说今晚去吃烧烤,问她要不要一起。她那会儿还在文具店里买笔记本,看着天色昏暗,索性回家吃算了。 谁知,摊上了混混骚扰女生那一件事。她最是看不惯这种以强欺弱,定是要给女生出头,反揍他们一顿心里才舒畅。也是因为这样,她才认识到了常夏。 段柔当即就改变了主意。 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给他们听,程嘉然点头称赞道:“谁惹着了咱们祖宗,必死无疑。” 江槐看了段柔一眼,又把目光分回给站在她旁边的少女,轻声问道:“你们没受伤吧。” 常夏没忍住看了少年一眼,他抿着唇,眉头微拧,似乎有些担心。段柔直接替常夏回答:“哪能受什么伤,就是手疼,他们骨头硬。” 江槐微不可察觉的松了一口气。 “对了,忘了和你说。”段柔朝常夏说道,“这三个,南榆七中三大天王。幸运的是,他们都是我高中稀有的朋友。” 常夏扫视了一眼三人,江槐尤其突出。 段柔像个小导游似的,拉着常夏的手腕急急忙忙给她介绍“景区风光”。 “江槐,南榆七中公认的校草,不仅长得帅,成绩又好,还会弹钢琴,吉他,架子鼓,总之,就算口味刁钻的女生都会喜欢他。” 江槐闻言笑了一声,常夏又捕捉到他那浅浅的小梨涡,她有种想去戳一戳的冲动。 “程嘉然,学习和颜值也是没得挑,一天天的情书满天飞。”段柔说着说着给他翻了一个白眼。 程嘉然:“……。” 段柔最后再来说这个死对头祁温言。 她欲言又止,瞥了眼满脸期待的常夏,又望向祁温言一脸痴傻看着她,好像很想知道能从她嘴里吐出什么东西。 段柔深吸一口气,咬字清晰道:“过!” 祁温言:“……” 江槐和程嘉然差点笑出猪叫。 祁温言不服气,气势汹汹的站起来,大步迈向常夏,走到她跟前,清了清嗓子说道:“祁温言,要钱我大把,颜值上下左右都完美,学东西很快,追我的人从校门排到法国。” 程嘉然:“大哥,你别丢人显眼了。” 江槐:“抱歉,他今天忘记吃药了。” 段柔可没那么好声好气,她上来就是一脚。“神经病!” 常夏笑得直不起腰来,她只能干巴巴的回一句:“你真有趣。” “人家夸我有趣,你们连被回话的机会都没有。”祁温言笑得开朗,双手抱臂,一脸得意,浑身上下都是桀骜不驯。 段柔:傻蛋,人家那是在夸你吗?人家只是不好意思戳穿你而已!” 常夏觉得他们四个实在是太好玩了。 她在临城三中时,大家都埋头苦干,学习学到昏天黑地,迷失了自我方向,老师给的压力大,作业永远写不完,朋友之间的氛围勾心斗角,可没那么融洽,欢快。 大多数人的青春里,不是拼命努力的学习,就是听每日心灵鸡汤的浇灌,好像他们都忽略了青春这个美好的名词。 但现实中的青春总是与理想背道而驰。 走进喧嚣的世界,成为彼此治愈的良药,越发觉得真诚可贵。 常夏想,与其说青春是拿来奋斗追梦的,倒不如说青春是一场与朋友之间的必修课。我们会为了对方而笑,会为了对方而哭,我们勇敢,疯狂。 起码,至少我们曾在对方的记忆里鲜活过。 她很喜欢有两三个朋友的存在,就像现在这样,不需要人照顾情绪也能聊的开怀大笑。 梦寐以求。 “别愣着了,再不吃你们就都饿着吧。”祁温言麻溜的跑回位置上,嘴上说着狠心的话,实际却是先把肉最多的两块羊排夹到两个女孩的碗里。 程嘉然招呼她们入座,顺便拿起一旁的两瓶罐装可口可乐,单手扣住拉环,“啪嗒”一声,气泡喷涌而出,他拿纸巾将溢出的汽水擦好才递给她们。 江槐给常夏拿了一双新的筷子,少年很有教养,知道筷子大头朝着对方。 常夏多看了他几眼,江槐的笑眼很温柔有亲和力,就算他嘴角没有上翘,也会让人误以为他是在对你笑的。 “谢谢。”常夏接过。 江槐觉得她好像有些紧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刚才靠的太近。 因为这一个微不可察觉的举动,让少年不太自在的摸了摸脖子,心有些痒是怎么回事。 段柔总喜欢歪头和常夏聊天,哪怕是第一天才认识,现在都快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 “咱们阿槐明天可要上前操场的领奖台领奖。”段柔笑着调侃他。 常夏嘴里吧唧着酥肉,插话问道:“领什么奖?” “上个月市里举办了高中数学竞赛,阿槐拿了第一,奖金可不少,也可以凭借这个被一流大学提前录取。”段柔说道。 “那我可就期待着明天那壮观场面了。”程嘉然坏笑。 “常夏,你刚来,肯定不知道明天那场面有多刺激!”祁温言激动的拍桌子,搞得他才是明天那位万众瞩目的主角。“众所周知,南榆七中的初中部和高中部都是连一起的,江槐作为风云人物,那些小女生可是疯狂的要死要活,跟追星似的,要不是我跟在阿槐身旁,小爷我就要被人群吞没了。” “这么夸张?”常夏和祁温言大眼瞪小眼。 祁温言现在的状态,去演戏绝对不是跑龙套。“不信啊,那明天拭目以待吧。”他拖着尾音,兜兜转转传到江槐的耳边,嗡嗡嗡的吵。 “小心明天我拿你来当靶子。”江槐眼神警告他。 “哎哟,槐神槐神,我怕了,我怕了。”祁温言配合的抱头求饶。 “怂包一个。”程嘉然和段柔同款翻白眼。 话题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转到了常夏的身上。不用想,肯定是段柔把火烧起来的。 “我们夏夏如果也上去领奖台了,那么这个校园里就会分为两拨人。一拨追江槐,一拨追常夏。” 常夏这种长相,去哪都很吃香。 “但是呢,哪个男的敢用手碰夏夏一分,我势必把它剁下来喂狗!”段柔在无形之中已经成为了常夏的保安。 “我的死活你就不管了?”江槐微微挑眉。 段柔撇嘴:“你打架不比我差。” 常夏差点呛住了。“你还会打架?”少女下意识的问,完全忘记了他们只是刚认识的同学,关系还没到这种程度上。 江槐也意外的瞟了她一眼,正准备回答就被祁温言打断。 “当时,学校里有个男生,经常骚扰我们班的一个小透明,好巧不巧,男生想对女生做非礼的事情被阿槐撞见,女生挣脱不开,阿槐就一拳给了过去。男生好面子,自然不服气,他想还手却被阿槐拦下。后面男生去主任办公室里告他有暴力倾向,主任问阿槐是这样的吗,你猜猜阿槐说了什么?”祁温言将了一大堆,然后问常夏。 常夏想听他继续说下去:“说了什么?” “他说,没有暴力倾向,单纯看他不爽。”实在是太解气了,祁温言猛地鼓掌。 江槐给了那位女生尊重,没有说出那件事,但念在初犯,还是写了两千字的检讨当着全班人念。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打架,以后会不会再有就不知道了。 常夏实在是没有想到江槐还有这一面,她偷偷弯了弯嘴角,悄无声息的往背椅后靠,盯着少年立体的侧颜。 江槐没注意她,兀自吃着东西,时不时笑一笑,搭上两三句话,由内而外都散发着少年气息,淡淡的环绕着她,安静,美好。 4、04 骄阳升起,光芒赋予树枝交错的脉络。 天热得像在火里烤,树上的知了不停的叫。 南榆七中大到离谱,常夏晚到了一小会儿,操场就挤满了人。 她今天换上了普通蓝白相间的校服,扎了个高马尾,天鹅颈的线条漂亮流畅,单看背影足以惊艳。 理科a班的牌子明晃晃,常夏径直走了过去。 班长余晓远看到不属于他们班的陌生面孔,主动上前说道:“同学,这里是高三年级的理科a班,你是哪个班的?” “哎哎哎!夏夏这里!”段柔在后面朝她招手。 常夏还是有礼貌的向她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新同学,常夏,理科a班没错。” 余晓远下巴都差点惊掉了,她不可思议的推了推黑框眼镜,盯着那抹比例逆天的身影。 我去!她要立马和这个漂亮女生打交道! 余晓远把班牌递给替她受难的同学,同学问她:“班长,表彰快开始了,你去哪?” 余晓远大喊:“人有三急!” 常夏被段柔拉去后面不起眼的地方站着。 南榆七中的管理制度不严,学生可以自由带手机,但前提是不能在课上使用。 此外,学校里有一个论坛,每个学生都可以拿自己注册的账号发帖子,不限题材。 段柔知道常夏还没有注册,所以先把自己的手机给她瞧瞧。 “五分钟前有人拍到了江槐在后台,那叫一个帅啊!” 段柔把图片点开给她看。 图片里的少年带着一只黑色耳机,用手撑着桌台,穿着整齐的黑红礼服,不过衣袖被他掀上到小臂,露出白皙的肌肤。 乌发碎碎密密,鼻梁提拔,薄唇下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领导在他面前讲话,少年听着。常夏看着图片里头部轮廓的恍惚度,他应该是在点头。 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慵懒气息,而且这张图片角度刁钻,显然是偷拍。 常夏的心跳频率有些加快。 “新同学!你!好!”余晓远在背后吓她一大跳。 常夏愕然转头,女生脸圆,皮肤光滑,眼睛大还发亮,小巧的鼻子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八字刘海,短发齐肩,是一种很舒服的长相。 这不就是刚刚那个女生吗,常夏对她还有印象。 “新同学有什么不懂的问题或是有烦恼没人倾诉,都可以来找我,我叫余晓远,是理科a班的班长。”她是个热情开朗的性子,和常夏,段柔差不多。 段柔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她存有何种目的。她知道余晓远喜欢和漂亮女生贴贴,还爱看一些见不得光的小说,爱磕里面的cp,一提就会疯,她真是怕了。 “先来后到,你只能为侧室。”段柔眼里有杀气,她把长发一甩,手臂搭在常夏的肩膀上,一脸要干架的气势。 还玩出花样来了,那她岂不就是皇上?常夏心想。 余晓远哈哈一笑,她才不在乎什么地位。“新同学,我们就当认识啦!我得先回去了,免得那个替我拿班牌的同学说我掉进屎坑里了。”她幽幽道。 段柔没忍住笑了笑,逗得一旁的常夏也被感染。 此时,广播里响起了领导的讲话声音,段柔立马将手机揣进校服裤兜里,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装成一个乖乖女。 刚好排在她旁边的祁温言打了个哈欠,带着鼻音:“装模作样。” 段柔微笑着拧了他腰间的细皮嫩肉:“人模狗样。” 祁温言吃痛一声,换来的却是好兄弟程嘉然的嘲讽:“活该。”叫你多嘴。 常夏想,才认识他们第二天,笑得次数比她在临城三中多出好几倍。 烈日当空,一丝凉风都没有,大家的额头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但没有人叫苦喊累。 学生时代的领导就是这样,出发点的确是为学生好,但废话还是说的太密集了。 今天他们最期待的就是江槐上去台上领奖。 “接下来,要颁发的是上个月参与南榆市高中数学竞赛的获奖者名单。”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从论坛那张偷拍江槐的图片可以看出,他今天绝对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我校高二文科b班黎述,恭喜荣获第八名。” 掌声响起。 “我校高三理科c班陈歆,恭喜荣获第五名。” 掌声接连不断。 “我校高三理科a班江槐,恭喜荣获第一名!”领导恨不得将这个大好消息响彻云霄。 掌声在这一刻,淹没了领导的讲话声。 祁温言和程嘉然跟追星应援似的,拼命在挥手喊江槐的大名。 段柔心说:“你们两个丢人现眼的,江槐有你们可真是他的福气。” 班主任吴熙汀叫他们收敛些,结果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将她洗脑成功,带动她一起来喊,喊得比祁温言还大声。 段柔:班主任你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一面啊!? 日光穿过树梢形成了绝美的丁达尔效应,江槐站在领奖台上,前侧方正好是一棵高大又茂盛的梧桐树。 在常夏这个方位来看,只要微微掂一下脚尖,就能偷偷窥见少年的脸庞。 常夏觉得自己心底有股力量在推动着她往前进,那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大胆的看他一眼吧。 少年一张俊脸,眉骨如画,一双笑眼微微上挑,深黑色的瞳孔里映照着每一个人的缩影。 他微垂头颅,温烈的太阳光影披在他肩上,神情闲散自若,初看冷情淡漠,细看锋芒毕露,如同橘子汽水与冰块相互碰撞,清脆作响。 南榆七中的男款礼服是很有型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更是上升了一个档次。 意外的惊喜是,江槐微微屈膝拍完照,领导就顺理成章的给他递上麦克风。 谁也没有想到会临时给他安排一个演讲,要是换作别人,早就慌乱的七手八脚了。 江槐单手握着话筒,认真注视台下每一个人。 “其实,该说的道理大家都懂,我也不多说废话,那就简单来几句吧。” 他眯起眼,微微一笑。 “我很庆幸,我们正值青春年华,正值意气风发,我们心怀理想,憧憬着未来远大。” “前方的路途漫长险阻,我们或许会跌倒在原地,久久振作不起,也或许会因堕云雾中的前程,在道路上辗转反侧,提不起勇气与激情。” “不过没关系,这些终将成为我们前进道路上的垫脚石。” “我们终有一天会迎来风光无限,长成参天大树,屹立在风雨中岿然不动。” “心向远方自明朗,不惧岁月更迭长。” 彼时少年,我们皆是心高气傲。 广播站蓦然播放了一首歌曲——《这场青春值得骄傲》。 “阳光真好微风也不燥,它轻轻吹着鸟儿轻轻地叫。” “时光飞逝青春的每一秒操场上的人还年少。” “好像当时没有太多苦恼少年的心中海阔天高。” 常夏看见江槐四十五度鞠躬,最后说道:“我的讲话结束,谢谢大家。” 哪怕简短,也能从这些文字里汲取力量,这就是优秀的人魄力所在。 掌声沸腾,江槐的这些话给了许多遇到挫折的人鼓励,脊骨能被打断,但心之所向任凭谁也改变不了。 这偌大的操场似乎是有磁性,仿佛视线一靠近你身影,就已经没有逃脱的可能。 像是量子纠缠,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感觉到少年的存在。 江槐与常夏遥遥相望,微风没有看清是谁先收回炽热的目光。 可能只是碰巧,可能也是故意而为之。 常夏心里很雀跃,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见到他发着光自己也会跟着追随。 然后她就看见,江槐一下台,就有许多女生的蜂拥而至到他面前想给他送东西,但少年摆摆手,一一拒绝。 的确就好像追星一样,在追逐着那一束炙热的光。明明知道拥有不了,但还是愿意迈开一步尝试。 “夏夏,发什么愣呢,该走啦。”段柔轻声提醒她。 常夏收回视线,随后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祁温言从她们身旁如风一般跑过,送来淡淡的话语。“我靠,段柔,我都没听过你对我好言相待。” 祁温言拉着程嘉然跑去找江槐,段柔追在他们身后死命的骂,常夏哼笑一声,看了一眼不远处拐进教学楼的身影,快步走在他们后面喊:“跑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哎……哎。” 树叶被风吹的婆娑起舞,柔云浮于湛蓝的天空之中,上课铃声打响,少年少女们急匆匆的跑回课室,留下的是衣角的余香。 5、05 高三年级理科a班恰好在五楼的最中间,地理位置面朝初升的朝阳,空阔的走廊满地都是零零碎碎的金黄。 吴熙汀特意领着常夏走进班,瞬间引起全班轰动。 常夏站在讲台上,没有不知所措,反倒大大方方的性子很讨人喜欢。 “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往后会和大家一起拼搏冲刺最后一年,来做个自我介绍吧。”吴熙汀示意常夏往前一步。 少女微笑道:“我叫常夏,经常的常,夏天的夏,希望我的名字能在明年的夏天里,带给大家好运,一起奔向未来。” 起初,还有人在发愣只顾盯着她完颜的脸庞,唏嘘感叹真是好看,过了几秒,段柔在后排翘着二郎腿,靠着背椅,带头鼓掌道:“喂喂喂,鼓掌啊!别发呆!” 吴熙汀看到段柔又是这副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样儿,忍不住说道:“段柔,把脚放下,还有,一会下课来我办公室,你这次开学考英语怎么一下子退了十几分。” 段柔的笑容立马僵住。 她那会儿考英语时写到一半睡着了,以至于后面的作文就写了几段,她乖乖的放下翘二郎腿的脚,用手扶着额头,一脸生无可恋。 坐她前面的祁温言无情嘲笑:“英语课代表,你也有今天啊。” 段柔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江槐把祁温言的头掰正回来,无可奈何道:“你又想找打。” “常夏,你就先坐在段柔旁边吧,刚好她旁边的同学休学了。”吴熙汀说。 天降喜事,段柔打起精神,双眼发光,对请去办公室喝茶一事早就抛掷脑后,现在只期待着她新的漂亮同桌。 常夏闻言,朝那边看了过去。 旁边段柔,前面江槐,左斜前程嘉然,右斜前祁温言,这个位置真是……常夏在心里感叹。 这大概是全校女生都心之向往的位置吧。 常夏走过去把白色书包放下,段柔就凑上前和她聊天:“离我这么近,以后姐罩着你。” 祁温言听到后,多嘴一句:“常夏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南榆七中的校霸可是女的。” 常夏:???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祁温言飞了个眼神给她。 常夏看向段柔,眼眸中流露出惊讶,好似在说怎么可能,你人是浪荡了点,居然能担得起校霸? 段柔笑了笑,看透她在想什么。“怎么不可能,我脾气可暴躁了,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 每天都要被她一骂的祁温言不得不承认她的臭脾气,但他每次都甘愿让自己处在下风,什么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 “常夏,你猜猜我给段柔的微信备注是什么?”祁温言得意洋洋。 知晓答案的江槐和程嘉然默不作声,自顾自的整理学习资料,生怕插句话这把火就烧到他们身上,这祖宗的脾气,他们一清二楚。 常夏认真想了想,随后脱口而出令他们都意想不到的词:“飒酷小姐,甜心宝贝,国产好姑娘……。” 江槐和程嘉然差点笑出声,段柔更是笑得摇头晃脑,只有祁温言的嘴角抽筋似的动了动。 “常夏,你觉得以他们欢喜冤家的模式,祁温言会给段柔取这么好听又搞笑的备注?”程嘉然说。 段柔收敛回笑容,用脚踢了踢祁温言的椅子,语气不满道:“说,你给我设置了什么备注?” 常夏也好奇的凑了上去听。 祁温言干脆直接放弃挣扎:“霸王龙,好听吗?” 常夏忍住笑,另外两个少年可没那么能憋了。 段柔平静如水,反问他:“你想不想知道你在我这的备注是什么?” 祁温言勾起嘴角:“说来听听。”看看是不是和他想的一模一样。 关于段柔对祁温言的备注,江槐和程嘉然倒是没怎么听她提起过,这会儿他们也放下手中正在干的事情,洗耳恭听。 “小鱼小虾。”段柔惜字如金。 祁温言无语到白眼快翻上天了,他刚想开口反驳一下就被吴熙汀点起来回答问题。 我靠,他就说嘛,怎么一个个听到后都安静的要死,就他一个人背全锅。好你个段柔,好你个常夏,好你个江槐,好你个程嘉然,没一个提醒他! 意料之内的,祁温言没有回答出来,下课后被吴熙汀请去和段柔一路同行去办公室喝茶。 常夏还没真正熟悉这个前所未有的新环境,就连饮水机在哪她也找了好半天,她刚装完水回到课室后门就被一个陌生女孩拦下。 陌生女孩一直探头往她后面瞧,常夏不明所以:“怎么了?” 一句话将陌生女孩拉回神,她盯着面前唇红齿白,眼睛澄澈的少女,悬着的心似乎又往上升了点。陌生女孩推了推自己高度数的眼镜,支支吾吾说道:“同学,可以帮我将我将这份手写信给你们班的江槐吗,谢谢了。” 常夏还没有答应,她就一下子塞在她手里,急急忙忙的跑了。 常夏揣着这封沉甸甸的粉色手写信,垂眸思虑,应该是情书吧,包装的这么好看,上面还别了一朵鲜艳的假花。 “我靠,常夏你这么厉害呢,刚来第一天就收到男生给你的情书咯。”准备走出班的程嘉然看到她手里拿着的粉色手写信,以为是她的。 常夏抿着唇:“不是给我的,是一个女生叫我给江槐的。” 程嘉然懂那些追江槐女生的小心思。“那你就拿去给他呗,反正阿槐基本上不会看,更不会留。” “要不你给?”常夏不是很想做这个好人。 程嘉然说:“没空呢,我现在要去学生会那边开会,你就当送佛送到西吧!”话毕,他就跑走了,留下常夏一个人在原地。 她望着坐在课室里提笔写字的少年,无奈走了过去打扰了他。 江槐觉得有道阴影落在他旁边,于是停笔,抬头对上了常夏飘忽不定的眼神。 “那个……那个刚刚有个女生叫我给你的。” 江槐拿过来瞅了几眼,果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正如程嘉然所说。 “麻烦帮我还给她的。”少年的声音在这种场合下稍微变得淡漠了。 “可我不知道是几年级几班的……。”常夏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 “噢。”江槐听出她声线夹杂了一丝紧张,但为什么她会紧张呢?少年勾了勾嘴角,说道:“那就帮我扔了吧。” 常夏怔了怔,重新拿起那封情书去到垃圾桶前,犹豫不决,最后还是选择扔掉它。 回到座位后,江槐转头和她说:“我说什么你还真是听什么啊。” 常夏抬眸,发现他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那微眯的笑眼里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很快垂下眼,掩饰心口的那一阵悸动。 “你反悔了的话我可以帮你重新捡回来。”常夏说。 江槐抬手抓了一把柔软的头发,清咳几声:“这倒不必了。” 常夏等他转头回去后才暗自偷笑。 少女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除了偷偷瞄几眼江槐认真专注的背影,还有就是把整个理科a班看了个遍。 南榆的夏天可没有临城那么凉爽,常夏刚来南榆那几天,热的根本不想出门,只想窝在家里开着舒适的空调,吃着爽脆可口的冰镇西瓜解暑。 南方的教学楼倒是和北方有所不同。临城偏北,冬天会下雪,所以教学楼都是封闭式,班与班之间也只有靠里面才有窗户通风。但南榆的教学楼开放,每一层楼梯都会被太阳光照耀,即便在冬天也是暖烘烘的。 此外,就算班级在五楼,窗户仍是落地窗。南榆七中内种植了很多梧桐树,照进课桌上的落影轻飘飘的浮动,像一幅跟着光千变万化的画。 总之,给她带来很不一样的感觉。 接下来几天的课程对于高三生来说还是相对轻松,起码比她在临城三中时,压力要轻缓。复习这件常事常夏经常温故而知新,这也是为什么常光旻从来不干涉她学习的原因。 6、06 夕阳落山不久,天空还燃烧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 常夏住的地方离南榆七中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乌衣巷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因为居住地靠海,所以这条巷子到节假日时人潮流动多,人们都争先恐后的去吹夏日的海风和喂冬天的海鸥,连机动车都拐不进去,经常需要交警来疏通。 南榆七中的晚自习是自愿留下来原则,学校没有住宿生,学生出了校门就自由自在,不受禁锢。 常夏到家已经是傍晚时分,她在别墅门外换好拖鞋,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后惊喜的发现常光旻已经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等她。 “今天回来的这么早,没和同学出去玩啊?”常光旻看见她,问道。 “今天上课有道数学题没弄懂,想着回家研究一下。”本来段柔是约了她今晚去吃日式料理,但常夏查了查路程较远,她怕晚回家爸爸会担心,索性拒绝了她的好意,说改天再约。 常光旻点点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赶紧去洗个手来吃饭。” 常夏进厨房边洗手边问道:“爸爸你今天居然有空回家,还有时间做饭啊。” 常光旻算是炙手可热的建筑师,国内许多楼房样式以及学校布景大多数出自他团队一手,甚至在国外名声也浩大,不过这几年,他都只专注于国内发展。就比如现在这栋二层小别墅,就是他的自建房作品,白色格调,面朝大海,风也有咸淡的味道。 由于工作繁忙,常光旻几乎一个星期才回一次家,或是每天到夜深人静时才悄悄的回来看一眼宝贝女儿,等第二天天都未亮就离开,让常夏以为他没有回来过。 “今天工作顺利,晚上有饭局我也推掉了,就为了回来和你聊聊天,你这不刚刚好上学了几天嘛,问问你情况,怎么样,在学校还好吗?”常光旻长了一副温和的面孔,眉眼干净,仍是可以看出他当年风靡全校的校草时代。 “南榆七中挺好的,老师好,同学也好。”常夏说着,手握起筷子往常光旻碗里夹了一块精挑细选的瘦肉。 听到她说的这话他也就放心了,他还怕她会不适应换了个环境的生活。 “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买了些水果,有你爱吃的水蜜桃,你想吃就自己洗,我后面的两个星期要回临城办完一个建筑工程的手续,有什么事就微信或者电话找我,钱不够了自己在家拿,一个人注意安全,知道了没?”常光旻说。 常夏咬着筷子点点头。 聊完这个沉重的话题,常光旻又想起来一件事和她说道:“我今天走在乌衣巷,看到了有一个和你一样穿着南榆七中校服的男生,应该也是住这附近。” 这个话题有些无厘头,常夏没多想,以为只是常光旻随口一提。 “这么关注人家。”常夏笑了笑,把常光旻给她盛的萝卜玉米汤喝完。 “那男孩估摸着比我还高一点点,带着个黑色鸭舌帽,侧脸有你爸我当年的魅力,一看就是少女们爱慕的对象,我们夏夏厉害,说不定,以后他成了我的女婿可就好了。”常光旻开玩笑道。 原来如此。 常夏的饱嗝劲儿直冲上头:“爸,现在是晚上,别白日做梦了。” “你当我傻啊,你那会儿在临城三中放学回家,我时常看见男生们成群结队在后面跟着你,我女儿长了一张女娲亲手捏造的脸,还怕你倒贴人不成?” “爸,现在这社会上哪儿还有先看脸这么肤浅的人啊。” “你觉得你性格,品行,才艺,学习各方面都很差吗?常光旻这一问,把常夏给噎住了。“无话可说了吧,你就是哪哪都好,才会让人把一颗心死心塌地的放到你这儿……。” 等等,这么聊着聊着画风有些不对。 一旦开辟了新的方向,常光旻这碎嘴就停不下来,说得滔滔不绝,吓得常夏洗了几颗草莓塞住他的嘴,求他别再聊这些能让她脸红的情感问题。 饭后,常光旻去洗碗,常夏跑上去二楼,回自己的小房间,坐到书桌前把今天没搞懂的数学题解出来。 她的书桌前有一扇窗户,一推开就能听见风送来淡淡的海水声。现在是夜晚,常夏抬头望去也只能看见沙滩道路旁亮着的路灯,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平面上,隐隐约约透着夜空中的繁星点点。 半小时后,常夏收起复习资料,突然心血来潮的打开手机,点进南榆七中的校园论坛。 江槐在后台准备领奖的那张图片楼主没有删,稳稳的躺在本月的热搜第一。 常夏翻了翻评论,大多数都是女生在评论尖叫,最是显眼的一个热评账号叫“月亮”,点赞量和点击量不相上下,而“月亮”只发了一个捂脸哭笑不得的表情包。 这个“月亮”什么来头啊,常夏好奇,直接截图下来发给段柔问一问。 段柔秒回。 dr:【这个账号是江槐的。】 常夏看到显眼的两个字后,手机差点没拿稳。 cx:【论坛可以相互加好友吗?】 dr:【可以啊,你什么时候注册一个,我加你。】 常夏盯着这个“月亮”想了很久,最终决定注册一个论坛账号。 她在最近更新的表情包里面找到了一只玉兔,常夏毫不犹豫的选择它作为自己的昵称,并点击注册。 很快,手机窗口弹出来“注册成功”。 常夏心满意足的退出校园论坛,回复段柔。 cx:【注册了,玉兔表情包是我。】 dr:【收到!】 或许只有常夏清楚,这个昵称的寓意是什么。 玉兔依靠着月亮,月亮拥护着玉兔,不离不弃,不止不休。 没过几秒,微信消息蹦出来一条。 dr:【夏夏,明天能帮我带个早餐吗,我爸妈不在家,我是条懒虫,不到最后一刻都起不来。】 屏幕前的常夏扑哧一笑。 cx:【想吃什么?】 段柔连发好几条表情包给她。 dr:【也就只有你最宠我了!我想吃三明治!】 刚好常夏想下去乌衣巷外面的711便利店买东西,顺便把明天早晨解决了也不成问题。 她说干就干,连忙穿好拖鞋跑下去一楼大喊:“爸,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 常光旻正研究着布丁烤奶的做法,被常夏这嗓子一吓,前面的步骤忘的一干二净。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不能生女儿的气,不能生女儿的气……。 “早去早回。”常光旻说。 夏天的夜晚被繁星点缀,微醺的气氛在鹅黄的路灯下蔓延,三三两两的人群结伴悠闲的逛着。常夏穿了件白色短衣,酒红色短裙,看起来娇小可爱。她带上耳机,一路上都在哼唱着小调。 711便利店门口人少,路灯的光投射到窗户上,常夏推门走了进去。 晚点时分,本应琳琅满目的货物架所剩无几,常夏拿着篮子绕了几圈,幸好三明治还剩两个,她全拿了,后面她又去前台要了份热乎乎的关东煮当作宵夜。 “欢迎光临”的声音从店里响起,常夏下意识的回头一看。 清爽的白色t恤露出坚实的小臂,压低的黑色鸭舌帽遮住眉眼,只露出薄薄的双唇,但常夏还是能一眼认出他。 少年长得高,似乎没有看见比他矮一个头的她,径直走向前面的冷饮柜。 常夏正想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就见他已经拿着两罐橘子汽水走到她身旁低声和服务员说道:“结账。” “噢,抱歉,你先结吧。”江槐看到有人排在他的前面,伸出去的手又收回,以为自己插队了。 待少女偏头,江槐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是你啊。”少年的声音洋洋盈耳,语气有些出乎意料。 常夏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撞见他,有种熟人与熟人碰面的尴尬。毕竟,常夏已经把江槐当作是心底不可言说的秘密了,这一遇见,小鹿乱撞,撞得头破血流。 少女还是保持在学校一如既往的笑意:“好巧。” 空气凝静了几秒,常夏率先开口:“这橘子汽水好喝吗?”她往常没怎么注意到这种小众品牌的东西,但江槐在她面前一拿,瞬间就显得这橘子汽水非常高级。 “挺好喝的,这么多年,我就爱喝这个。”江槐笑着说。 “噢。”爱喝这个啊。常夏说:“那你先结账吧,我还有东西没拿。”她故意捋着头发,来试图遮挡住自己回避的眼神。 常夏去到冷饮柜前,偷偷用余光去瞥那个身影。江槐刚结完账,头也不回的出了711便利店,她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少女踮起脚尖,同样拿了两罐橘子汽水。冰镇的感觉被她握在手里,好像和他的距离进了些有没有。 结完账后,她满载而归走出711便利店,谁知差点撞上在门口等待的江槐。 常夏膛目结舌,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还没走啊。” 江槐看了眼手表:“挺晚的了,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太好。” 所以他是什么意思,要送她回去吗!? 常夏有些慌乱:“其实呢,我家就住在乌衣巷里面,很近的,不用麻烦你。” 江槐低笑一声,眸中映出的是她小小的身影。“巧了,我家也在乌衣巷里面,不麻烦。” 常夏白皙的脸蛋迅速染上绯红,这次真的是想逃都逃不掉。她忽然想到常光旻今晚吃饭时说的那个南榆七中的男生,莫非就是江槐?常光旻还口出狂言说要他做女婿?是她爸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常夏无缘无故的咽了咽口水缓解紧张。 她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拒绝,只好作罢说道:“那谢谢了。” 江槐还想着伸手帮常夏提东西,她摆手拒绝,生怕他撞见自己也跟着买橘子汽水的秘密。 过了这个红绿灯口,拐进乌衣巷,少年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面。她走慢了,他也跟着慢,她走快了,他也跟着快,总之,就是不超过她,搞得常夏一路心神不宁,只祈求快点到家。 这种独处方式是她期盼的,亦是她恐惧的,因为在江槐面前,她总是很容易露出马脚,比如说替人给情书那件事。 好在,江槐除了提醒她注意脚下的阶梯,别的一句都不多说。 夜色遣倦,常夏一步三回头,她看见江槐单手插兜,垂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头,不亦乐乎,晚风卷起他的衣角,常夏嗅到了股橘子味洗衣液的味道,有种阳光充分晒过后很温暖的感觉。 他好像很喜欢有关橘子味的东西。 常夏停下步伐却被身后的人不小心撞了撞,少年的下巴磕在她的发顶上,江槐皱起眉头,往后退了一步。 “刚刚顾着看脚下,忘记前面还有你了。”江槐一边说一边用手揉着下巴。 常夏笑出了声,开玩笑道:“铁头功,疼了吧。”少女明晃晃的笑容,清纯甜美,让他有一瞬间失神。 江槐没有移开目光:“到了?”他抬头看了眼她家,白色格调很温馨,外围还种了花花草草,有种欧式的田园风。 常夏点点头,说:“谢谢。” “不用谢。”少年很快回道。 那么,“明天见。”两人异口同声,谁也没有想到会这么有默契。 江槐看着常夏进了门才离去,而门后的常夏贴近墙壁,不敢让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放到最大。 “回来了啊?”常光旻在客厅喊她。 常夏让自己缓了几分钟才进屋。 常光旻看她脸色红润,像是往脸上硬塞了两个小苹果上去,他不由疑问道:“外面很热?” 常夏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蛋,陶醉一笑:“热啊,热死了。”话毕,她就冲上二楼,不给常光旻问话的机会。 常光旻:“神经兮兮的……。” 洗漱完过后,常夏把两罐橘子汽水拿出来放在桌面上,而自己就抱着玩偶滚上大床,闭起双眼回想起今晚和江槐相处的种种。 她发现自己好像因为初遇时的那架纸飞机,开辟了一条心动的道路,吸引她的,始终是那前所未有的少年干净气息,深深缠绵着她,无法自拔。 窗外蝉鸣因为闷热而鸣叫,树叶因为夏风而摇曳,常夏一夜好梦,连空气都是香的。 7、07 得知江槐也住在乌衣巷,常夏今天没有赖床。她蹑手蹑脚的下楼,眼睛四处张望,发现常光旻已经出去了。 餐桌上贴了一张黄色便利贴,上面写道:“三明治我给你热了,记得吃完。” 常夏暖心一笑,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平日她可不起这么早,但青春期的小姑娘总是有一些小心思,盼望着偶像剧里的剧情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说不定从乌衣巷走出去的十字路口,恰巧碰到他呢? 常夏二话不说,洗漱穿衣,随手一扎的马尾蓬松自然,发尾微卷,走起路来像是在上面安了个弹簧。 今天天气不似昨天明媚,反倒让人觉得闷热窒息,有种想下雨的预兆。 常夏双手拴紧书包,尽量将步伐放慢,生怕走快了遇不上人。 乌衣巷的弯路有坡度,周围有黑色栏杆围住,不让机动车行驶在人行道上。高大的树木种植在两侧,还没到秋天就开始飘起叶子,缓缓落地又被风吹得翩翩起舞。 睡眼朦胧的江槐懒懒散散的背着单肩书包走着,他没有起床整理头发的习惯,通常都是随意抓几把,所以现在,几根呆毛不受控制的翘起,像是小猫耳朵,滑稽又可爱。 原本还有困意的他因为看到前方熟悉的少女背影,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他以为自己是看错了,谁知看到她左顾右盼的侧脸一瞬,吓得差点顺拐。 不是吧,现在才几点?江槐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早她就背起书包去上学,估计南榆七中的校门还没开吧。 还是说,她和自己一样,先是出来吃个早餐。 江槐摘下听歌的耳机,清了清嗓子,他快步跑上前,脚步轻盈却又容易被她发现。常夏回眸一看,被他带跑过来的风吹起她两边碎发,少年抱着头,侧首张扬一笑:“好巧啊,你也去吃早餐?” 常夏心一颤,步伐都被中断了。她盯紧江槐的小梨涡,自己的嘴角也不自觉的微弯,如含苞待放的花蕊,果实是鲜美透亮。 常夏好似丧失了语言功能,欲言又止。 “吃?不……吃?”江槐犹豫的拖长尾音,不好看她窘迫的样子,索性移开目光,去看她的小白鞋。 “吃!”常夏默默在心里叹气,吃两顿早餐也不是不行,只是对象是江槐,搞得她要悬着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动。 这大抵就是在青春期里的悸动,看不见他难过,看见他却把勇气的心收住,要再三思虑下才敢答应一件事。 听到常夏肯定的回应,江槐才说:“吃个早餐很快的,不耽误你学习的时间。” 嗯?什么意思?江槐以为她是为了早去学校吗?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常夏就顺着他给的台阶下,兀自点点头,跟紧在少年身后。 夏天的风跟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橘子味道浑然一体,宛如热烈的沙漠之风带着一丝甜意扑面而来,缠绕在空气中,带动着每一个嗅觉细胞,令人无法抗拒。 常夏不敢跟他走的太近,但江槐一用余光瞟到她没跟上就会停下来等等她。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要疏远我?”江槐一笑起来,那股少年感满的都快要溢出来。“那天故意用纸飞机扔我时,你可是眼里有光啊。”这点细节都被他捕捉到。 常夏有成千上万个借口:“没睡醒,怕双眼一黑撞你去十米开外。” 这回到江槐愣住了,常夏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后知后觉这个夸张用语有些尴尬。 “那个……我开玩笑的。”她慌张的解释,换来的却是江槐的一句:“困了我给你靠着。” 常夏自认为自己的心跳如同雷雨中疾驰的马匹,她的神经极度敏感,仿佛要被紧张的情绪吞噬。但她表面上风平浪静,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江槐继而勾唇:“那个……我也开玩笑的。” 少女眼神不定,平复心情,移开话题:“我们去吃什么?” 江槐果然被她牵着鼻子跑:“桂林米线,加辣不加葱。” 常夏终于找到一个和她一样不爱吃香葱的人。她前几天去了一次学校饭堂,大老远就看见余晓远在汤粉里勺了俩大坨香葱,坐下后吃的津津有味。常夏看得双眉皱紧,没敢上前搭话,怕余晓远一开口满嘴的香葱味就直窜入她的鼻腔。 “巧了,我也不爱吃香葱。”常夏说。 “那走吧。”少年回头看了她一眼,“去晚了可就没地方坐了。” 南榆七中的预备铃声打响,早读课是班主任吴熙汀。 段柔坐在后排掐着手表,疑惑常夏怎么还不来。祁温言也不例外,他困的直接把头放在江槐的空座位上,平躺着数秒。 “这两人怎么回事?”祁温言问。 一旁的程嘉然说:“鬼知道。” 以往这几个人当中就段柔最晚到,今天,反倒变成江槐和常夏了。 吴熙汀抱着英语课本,准备在黑板上书写早读任务。 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常夏一个滑步出现在教室后门,这一大动静,引得后排同学纷纷往外面看。 少女碎发凌乱,脸颊通红,呼吸急促,显然是冲上来的。 常夏和段柔打量过来的目光对视了一眼,就又跑到前面喊报告。吴熙汀侧头瞥了她几眼,垂眸看了眼手机,时间刚好卡上。 “报告!”江槐像一阵风一样出现在少女的身后,校服面料贴近常夏的书包,她咽了咽口水,身体不自觉的往前倾。 “你们约定好一起卡点到班的吧。”吴熙汀笑着调侃,她摆摆手,放常夏和江槐进去。 回到位置之后,少不了段柔八卦的问话。 “你睡过头了?” “排队吃早餐,人多。”常夏如实回答。 她和江槐刚到桂林米线店,就看见排着一大条长龙。江槐往里面一望,奇怪怎么今天怎么多人,以往他这个点到人寥寥无几。 后来才看见店里搞活动,桂林米线买一送一,天大的便宜谁不想要。 为了能让常夏吃上这碗热的桂林米线,江槐想都没想就排队了。 所以,就有了他们火急火燎冲过来的场景。 常夏摸着自己的肚子,胃里翻江倒海,她跑操都没这么卖力。 江槐一来,祁温言猛地坐起,学着段柔的问法问他:“你睡过头了?” 少年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常夏,语气平淡道:“排队吃早餐,人多。” 段柔:??? “你们一起吃的?!”段柔这一问,惊动了四面八方。 程嘉然闻声回头,满脸写着“祖宗,拜托你收收音吧”。 “段柔,你想干什么?”吴熙汀双眉皱紧,“早读开始了,你作为英语科代表要以身作则,我一会下课抽查你背诵第三段。” 飞来横祸的抽查降临到她身上,程嘉然切换情绪,用嘴型祝福她:“好自为之吧,加油。” 而祁温言没敢笑出声,怕下一个抽查到的人就是他。“恭喜恭喜。”他幸灾乐祸。 “恭喜你个头啊!”这次,段柔压低音量,用课本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警告。 常夏坐直身体,不忘和段柔解释道:“路上撞见就一起吃了。” 段柔点点头,现在已经没有兴趣再聊这个话题。她看着第三段,足足有一面纸,她默默的叹口气,捂紧耳朵低头背书。 显而易见,吴熙汀最会抓早读不认真的同学背书。 常夏默默的看了江槐一眼,平静下心开始学习。 8、08 窗外渐渐起风,天空上聚起一团团乌云。最后一节下课铃打响,常夏搁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她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天气的不对劲。 今天早上在家吃早饭时,她顺便打开了常光旻经常听的收音机,想调个电台听听故事。谁知,收音机一打开便有固定一套流程,先播报天气。 “受强对流天气影响,我市局部地区两到三日降雨,请市民外出备好雨具,以免淋湿。” 这句话反复重播了好几遍,常夏像是没听进去,不以为然的切断。 或许是因为她在北方待习惯了,观念还没有转变过来。 现在回想起来,她懊恼又无语。 常夏急急忙忙的收拾好书包,想趁着还没下雨冲回家。可惜事与愿违,她刚背上书包走到后门时,余晓远在讲台上喊住了她。 “夏夏!今天轮到你做值日了!” 常夏脚步一顿,尬笑一声,心道:“我今天怕不是个倒霉蛋!” 无可奈何之下,常夏只好不情不愿的拿起扫把,认真把每一个角落里的灰尘打扫干净。 班级里的人寥寥无几,段柔早读后背书没有背过关,现在在办公室被罚抄二十遍背诵句子,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祁温言和程嘉然一下课就跑没了影,江槐……对啊,江槐呢? 常夏视线扫了四周,遗憾的是,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她这整一日下来都在一心一意的埋头苦干,丝毫没有被今天早上的事情影响。不过一旦卸下了学习之力,她的十二分精神可都集中在少年身上了。 很奇怪,明明江槐都没有做什么引人注目的事,但他人光是站在哪儿就哪都耀眼,让人忍不住去追随,去深入了解。 常夏自认为,自己对感情方面的事,倒也没有愚昧无知,她更多的是小心翼翼,却又在某一刻敞开心扉,任心跳在慌乱中肆意跳动。 她在转学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举动。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在纸飞机飞向她的那一刻,是筷子递向她的那一刻,还是少年在演讲台上闪闪发光的那一刻? 明明他们在短时间内遇见,突如其来的喜欢或许一文不值,如风般一吹就散,甚至不值一提,可她还是甘愿停在漩涡里无法自拔。 少年不过如此,只是在情窦初开的少女眼中,他是星辰大海,举世无双。 想到这,常夏莫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怎么给了江槐这么高的评价?冷静思考过后,她问自己,你真的了解他吗?你对他的喜欢是短暂的吗?你有想过以后吗?常夏胡思乱想了很多。 她是一个有远大目标的人,但又是一个做事不计后果的冲动少女,两者相结合,必然是矛盾的。 没有人天生完美,常夏也是。小时候她得不到的东西不会哭不会闹,因为她清楚,自己还没有能力去拥有。长大后有了能力,她会去公平的争抢,而不会等别人一扫而光。 在这世界上,总有比你更优秀,更努力的人。他们朝着太阳奔跑,不停不歇,渴望抓住那一束光,温暖所有。 那么,江槐又何尝不是她的太阳呢? “啪嗒”一声,常夏手中拿着的扫把掉了。 “夏夏!快点搞哦,一会儿有检查的人来,我先走啦,记得关好电闸!”余晓远轻快的声音回荡在教室,随后毫不留恋的走了。 这下只剩她一个人了。 常夏弯腰捡起扫把,弯了弯嘴角,轻叹一口气。 等做好所有值日,她已经听不见楼梯间有同学们嬉笑打闹的声音了。 常夏走到座位旁,鬼神差使的拿出一支黑笔和一张便利贴,飞快的在上面写了四个字——玉兔奔月 别人都喜欢追逐太阳,可她偏做最特殊的那一个。 她要去奔向独一无二的明月。 常夏将便利贴贴在了笔记本上,只要一翻开就能看见,也能提醒自己朝目标还远着。 少女干了一件欢喜的事,笑容压根抑制不住,就连外面下起大雨她也没有察觉。 常夏下到一楼才后知后觉自己高兴早了。 豆粒大的雨珠滴在坑坑洼洼的水潭上,溅到了她的鞋面。 雨越下越大,常夏的心凉了几分,看来还真是要跑回去。 变化莫测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如果现在不冲,说不定一会下的更大,她总不可能在学校留宿一夜吧。 由于南榆市夏季炎热,常夏懒得随身携带校服外套。没有任何物遮挡,她只好将书包举在头上减少雨水与她的接触面积。 常夏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气,一股劲儿的冲出校门,鞋子与水坑的碰撞,步伐毫无节奏。 雨水打在她的脸上,碎发粘在一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要是常光旻看到她这副鬼样,指不定又是指着鼻子心疼的开骂,好在他已经去了临城办事,常夏松了口气。 “别跑。”一道夹杂着雨声的声音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 常夏以为自己幻听,跑的更快了。 “常夏,别跑。”这次,爽朗的声音里有笑意,也有股……训斥的味道? 常夏身体往前倾,可到底没有再迈出一步。 忽的,一道黑影落下,雨伞遮住了她大半个身体,雨水再也不能放肆的袭击她。 雨中清新的橘子气味轻飘飘的送到她鼻尖,常夏猛地一回头,对上了江槐深邃黝黑的漂亮眼眸,他眨了一下眼,意味不明的问:“跑什么?” 跑什么?常夏脑子抽了抽,对江槐的出现感到意外:“你……我……跑什么?”话题又无端端的抛回给他。 “嗯?”江槐发出闷哼,好奇的打量她现在这副模样。 常夏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可她又装的无比平静:“下雨,没带伞,想着冲回家。” 在她说话之际,江槐已经拿出了几张干净的纸巾给她。“擦一擦。”语气温柔的让人沉沦。 常夏接过,将脸上挂着的水珠吸干,不经意的问:“你怎么在这?” “刚从学校里出来,看见有人在雨中跑步,很滑稽,想着跟上去看看,问问要不要同撑一把伞。”听他这么一说,还真是恰巧被他撞见了。 “没想到是你,常夏。”江槐又喊了她的名字。“走吧。” 这人说话的间隙短暂,一点儿反应时间都不给她。 常夏像条小尾巴跟在他后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自己快要落下时他的步伐便放缓慢了许多。 从旁人的视角来看,江槐撑的伞何止是歪了一点,他简直淋了大半个身体。 “你不知道今天会下雨?”他忽然问。 常夏干笑两声,她总不能说其实自己知道,但不相信会下雨的话吧。 她为难的看了他几眼,说:“知道又不知道。” 江槐:“……你真有趣。” 常夏内心窃喜,从目前来看,这种相处方式倒是很顺她心意。 因着雨势太大,况且只有一把小伞,怕是还没走到乌衣巷,两人双双变成落汤鸡,迫不得已之下,他们只好找了个屋檐避避雨。 江槐收起伞,往一旁甩了甩上面沾着的雨水。 常夏看着他在雨幕中隐隐约约的侧脸,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却很好看。 “淋了雨还那么高兴?”江槐挑眉问。 常夏收敛起笑容,做贼心虚,为了缓解尴尬的氛围,她似是开玩笑的语气说:“能和南榆校草同撑一把伞,是我的荣幸。” 江槐无声的笑了笑。 过了几秒,他眼底有片白色东西左摇右摆,少年垂眸一看,是他刚刚给她的纸巾,她还留了一张。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觉得一张纸巾显得自己太过吝啬,可是常夏的纸巾落在教室里了。她暗自叹息自己怎么丢三落四。 “谢谢了。”少年接过,没有去计较这些不重要的东西,“一张足够了。” 常夏始终与他保持距离,她无聊到脑子开始拼命冒出奇怪的东西,少女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伞,想到之前在读书刊时,留意到的一句话。 浪漫的不是下雨天,而是曾经和你一起躲过雨的屋檐。 “在想什么?”江槐打破了她的思绪。 常夏苦笑,她怀疑面前这人有洞察一切的超能力。 “在想今天的数学题是不是真的只有两种解法,说不定……”她打了个响指,“还有第三种呢!” 又是满嘴谎言的一天。 江槐说:“好学生,出了校门满脑子还是数学题。” 常夏不可置否:“人生就是要不断学习啊。” 少年赞同,常夏满意的摆摆手,江槐打心底认为她这个动作多半是和段柔学的。 常夏求老天快快收住泪水,可别再下了。 她也的确被锦鲤附身,言语立马显灵。 人呢,要学会见好就收,知足行乐。她怕再和江槐单独待下去,率先破功的是她。 别看常夏一脸淡定,实际和喜欢的人站在一起,心里都开了好几场激烈的追逐战。 “雨小了,我们快走吧。”常夏催促他。 江槐没多想,既然雨小了那就走。他重新撑开伞,依旧习惯的往她那边倾斜,他浑然不知,在对面街角有两个清瘦高挑的少年在看着他这一举动。 同样在避雨可惜没伞的祁温言和程嘉然相视一笑。 “阿槐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人了?”祁温言发问。 “那也要看看是什么人啊,蠢货。”程嘉然说。 祁温言啧啧啧了好几声,摆明了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被兄弟讨论对象的江槐将常夏安全送到家门口,临走前还打趣道:“下回还去吃桂林米线么? 准备关上门的常夏听到这一问,随即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当然!” 得到肯定回复后,少年弯了弯唇,撑着伞,转身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常夏偷偷在门缝里目送他远去,脸上的喜悦根本收敛不住。 这大概就是心动的感觉吧。每一次对话都能与他拉近距离,正合她意。 大雨未停,心跳未止,或者也可以说,是持续的,长久的,不止不休。 9、09 破雨下个不停,南榆市一连好几天阴雨绵绵,等到周末才放晴。 常夏在八点醒来,她睁开眼时,大片日光投射在她的床铺边缘,晕染上一层薄薄的金色,仿若误入仙境。 她记得初中时化学老师讲过丁达尔效应。 乌衣巷靠海多树荫,光影在间隙中自由穿插,甚至有一束光挨着窗边的两罐橘子汽水,照亮了半边瓶身,忽明忽暗。 此情此景,常夏心血来潮,拿起床边摆放的手机,点开拍摄模式,记录下这唯美的一幕。 这两罐橘子汽水她一直没舍得动,想着收藏,有个回忆。 发愣之际,微信聊天框就弹出来段柔发来的消息。 dr:【夏夏,来市里的图书馆学习吗?我刚好有不懂的题目想请教你。】 今夕是何年,段柔居然想起来要学习?! 常夏忍不住调侃她一句。 cx:【今天不去外面浪荡了?】 dr:【我们要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熙汀姐说马上要期中考了,我可不想再在理科a班考倒数。】 其实段柔的成绩并没有差到离谱的地步,像南榆七中这样人才济济的学校,放在全国高中也很难被比下去。只不过大家现 在都向往着重点大学前进,学习能力稍微差一点的自然开始心慌无措,段柔也不例外。 刚好常夏今天闲着没事干,索性赴个约。 cx:【好,地址发我,等着。】 南榆市图书馆位于市中心,搭乘公交过去半小时,不算很远。 常夏将所有学习资料收拾好,以防万一又往包里塞了把伞。 虽说今天天气晴朗,蓝天上压根就没有乌云漂浮,但老天都狡猾的很,说不准下一秒雷雨大作,一点情面都不给。 南榆夏季时间长,尽管已经到了十月底,风迎面吹来还是燥热。 常夏穿了件浅底的里衣,外面搭配一条过膝的绿色连衣裙。连衣裙上面有细碎的雏菊,清新干净。 她把微卷的长发扎成丸子头,露出洁白的天鹅颈,线条漂亮的不像话。 在这个年纪的南方姑娘看来,她已经算是高挑,走在人群中惹人频频回头。 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方水多,更加养人,所以南方的姑娘看起来更加的温婉,娇俏可人,而北方姑娘更加的豪爽大方,不拘小节,两个地方的女生各有各的特色,但是有人说北方姑娘比南方姑娘更漂亮。 快到公交站时,常夏便习惯性的将随身携带的耳机从书包里拿出来,拿的过程中不小心将一面没有订装好的资料勾起,风一吹,纸张就轻飘飘的翻了个面,缓缓的落在不远处。 常夏正准备走过去弯腰捡起,出乎意料的是,一位素未谋面的男生先她一步,不紧不慢的拾起她掉落纸张,双指夹住,轻声问:“你是南榆七中的学生?” 常夏伸出去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待看清男生的面容时,才微微皱眉。 他的身高和江槐差不多,眼下有颗浅浅的泪痣,眼睛是少见的丹凤眼,看人时意味不明,又相当抓人眼球。 男生侧身站立,单手插兜,垂眸看着有些困惑的少女。 一副清清冷冷的长相,做出的动作却是放荡不羁。 常夏点点头。 这张纸上面有南榆七中独有的标记,被同校同学认出来也正常,只不过她没见过这位高冷的家伙。 她双手接过他递来的纸张,依旧礼貌的说:“谢谢。” 随后,常夏就听见他哼笑一声:“巧了,我也是,哎同学你几年级几班?” 常夏看了他一眼,只当他随口一问。“高三,理科a班。” 男生意外的挑眉:“以前没眼熟过你啊,新来的?” 对话的发展好像有些不正常,常夏本以为他问一问就作罢了,谁知他打破砂锅问到底……。 常夏点头。 这会儿,救星终于到来。 常夏看见相对应去市里图书馆的公交车匀速驶来,几秒后在她面前稳稳停下,她在口袋里掏出公交卡,没有和他说一句再见就径直走去准备上车。 陆希澈笑出声,连带着眼尾也微微上挑。他低语一句:“小女生,啧。” “喂!新同学,我叫陆希澈,希望的希,清澈的澈,高三文科c班!” 因为他的大嗓子,常夏吓得一回头,对上他的明眸。 原来他叫陆希澈。 之前月考放榜时常夏想过去凑个热闹,毕竟她刚刚转来,错过了一次考试的机会。 她看见理科部第一是江槐,当之无愧,听说三年都没有人撼动这个宝座,再者,所有人都在取笑文科部的最后一名,陆希澈。 “哥,你怎么还是垫底哈哈哈。” “陆希澈哈哈哈,你的实力还是如此,不是说这次肯定能往前进一名吗?” 被男生围的团团转的陆希澈潇洒一摆手,朗声道:“下次一定!” 周围一片唏嘘,而陆希澈笑得胸膛都在发抖,与他外表清冷的样子毫不沾边。 等人群散去,常夏才过去一看。 语文18分,数学7分,英语34分……常夏没眼再看下去了。 就算用脚踩一下答题卡也不至于考这一点分吧……。 她显然是忘记了他的长相,但这个名字一旦被人提起来,她就能想到与他关联的悲惨分数。 今天意外碰见本尊,本尊还自我介绍一番,陆希澈知道自己其实在理科部很出名吗?是差的出名……。 常夏不再深入去想,也遗忘了自己在不久前有一个举动。 公交车启动,陆希澈眯起双眼,看着公交车内少女模糊的轮廓,她带着耳机垂头看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陆希澈收回视线,就听见稚嫩的童音在喊:“哥哥,哥哥!我买到糖人啦!”他一回头,陆星幕就欢欢喜喜的跑过来,张开双手就要他举高高。 陆希澈挤出一个笑容,抱着她瘦弱的身体。 陆星幕不太理解刚刚哥哥的行为,童言无忌的问:“哥哥,你刚刚怎么扔下我去找那位漂亮姐姐了。” 陆希澈稳稳的举着她往前走,沉默了好一会。 那天月考放榜时,大家都围着他嘻嘻哈哈,讨论着下一次他能否一往无前。 而人群散去后,他独自一人重新折返,便看见一个背影纤细,扎着高马尾的女孩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惨不忍睹的成绩。 从侧面看,她好似很不可思议,又适当流露出同情。 哦豁,可怜他?陆希澈还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人,他身边的朋友除了会开玩笑就什么也不在意了。 陆希澈配合着他们,让自己也陷入这种情绪里无法抽离。 是人也有脾气,这种举动多了之后,陆希澈开始问自己,这真的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陆希澈盯着她的背影,没过多久她就离开。 他走过去,捕捉到自己的名字旁边有一个指甲盖般大的纸条,上面写着加油二字。 陆希澈哼笑一声,将它撕了下来揣在口袋中,这大概就是刚刚那位女生给他留的吧。 记忆中的背影在今天重合,那就认识一下吧,在所有人玩笑的言语中,只有她最真诚,哪怕是一张可以被人随意丢弃的纸条,他也万分在意。 回神后,陆希澈才说:“漂亮姐姐帮了哥哥一个忙,哥哥想过去认识她一下。” 陆星幕不懂,在他耳旁又叽叽喳喳的问:“漂亮姐姐帮了哥哥什么忙呀?” 什么忙?陆希澈说不出口。 这大抵是一只乌鸦被困在黑夜中盘旋飞翔,它渴望有人撕开云雾拯救它,过了很久很久,终于等来了黎明。 陆星幕见他不开口说话,于是只好问:“哥哥要背我去哪里?” 陆希澈说:“乖,我们去医院。” 10、10 半小时后,公交车抵达市图书馆。 市图书馆一共四层楼,面积大,书籍的种类丰富多样,能参考复习的资料数不胜数。段柔选的这个地方确实好。 常夏上到三楼,老远就看见段柔披肩长发,手撑着头,嘴里咬着笔帽凝思。 图书馆不得大声喧哗,常夏轻手轻脚的走到段柔旁边打了个响指。 段柔抬头一看,脸上的愁苦终于有了变化。“夏夏,你终于来了,我快溺死在这道物理题里了。”她把题目推给常夏。 段柔最薄弱的就是物理这一科。当初文理分班,她又不喜欢背这么多文字提纲,索性填报了理科。常夏知道她这一点,毕竟她也是 大概浏览一遍题目后,常夏很快就把解题思路写在一张纸上,又口头说了一次。“你先把速度分量式列出来,得出初速度大小后设夹角。” 常夏把之前在临城三中整理的笔记资料全都带了过来给她看,段柔双眼发亮,一页一页的翻,像是得了宝藏,嘴越张越大。 “夏夏,你实力隐藏的这么好吗?!你都快比上江槐了!”段柔差点没收住音量。 和江槐相提并论?她好像还不够资格。 “别说那么多比较的废话,赶紧做完你的题,有什么不懂的我给你讲。”常夏说。 段柔语气上扬:“常老师不得了了。” 常夏:“……。” “你坐着,我去选几本书来看看。” 常夏第一次来南榆市图书馆,地形还不太熟悉,三楼又正好是文学作品方面类的读物,她干脆挑一挑,增强文学素养。 她走过去琳琅满目的书架上,书灯感应开光,照亮了一本本书名。 常夏眼珠子不停转动,她发觉这一排的书籍她都在临城三中上学时阅览过,里面好的素材烂熟于心,至今还倒背如流。 “你好,我想问一下《书城》在哪里有?” 常夏脚步一顿,这个声音熟悉的刻在她心里,南榆市这么大,总不可能在这里碰见他吧。 心里是这样想,但常夏还是躲在了书架后,透过书籍的间隙打量前方。 “前面左转三排四列,应该还有几本余量。”工作人员温声提示。 “谢谢。” 少年的声音坦荡,干净,没有一丝杂质,常夏更加确定那就是江槐。 工作人员走后,常夏跟上他的步伐,哪怕心里知道是他,也想亲眼见上一面。 常夏看见江槐抬手拿起一侧的书籍,上面写着《书城》,看起来有点年代。 江槐靠着白墙,垂眸翻阅。也不知道是不是常夏的错觉,她发现江槐好像剪短了点头发,配上白衣黑裤,单肩包,身高腿长,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与旁人不在同一个图层。 乍然间,江槐抬头,常夏猛地往后一缩,手肘撞到结实的铁架,她痛苦面具瞬间浮现在脸上。 好在江槐没有看见,也没有靠近。 但常夏却听见他笑了一声,空气安静了几秒。她揉着手肘缓解疼痛,再一次胆大包天的出动。 江槐手里拿了好几本书籍,看样子是打算离开了。 少年刚走,常夏就来到他原先挑选的位置一一过目。 不得不说,江槐的眼光确实很好,最珍贵最有价值的几册《书城》都被他拿走,只剩下一本书封掉了一半的给她。 常夏看了几眼,里面的素材倒是对她很有帮助,她拿起书,折返回去找段柔,路上都在哼着小曲。 快回到位置上时,也不知道江槐从哪里冒出来,头都不抬的坐在她们后面,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开始抄写东西。 “夏夏,你愣在原地干什么?” “夏夏?” 常夏恨不得将段柔的嘴封死。 “嘘!别说话!”她跟做了亏心事一样,梗着脖子快速坐下来。 段柔还真没见过常夏还有这一面。“你在干什么?被人追杀了?害怕成这样,像不像话?” 只有常夏心里清楚,这不是害怕而是紧张,紧张江槐会发现自己,毕竟,暗恋这种事她第一次干,没什么经验,像老鼠遇到猫落荒而逃,又渴望拿到猫身旁的奶酪。 “对对对,我身后有鬼在追我。”常夏胡言乱语一通,换来了段柔一双快翻上天的白眼。 “大白天的说什么瘆人的话!”段柔无语。 “拜托,祖宗,咱们小声讨论,小声讨论。”常夏祈求。 就段柔这控制不好的音量,没准下一秒江槐听见过来和她们打招呼。 要是对面这个人换成祁温言,或许他们就要在图书馆打闹起来了……段柔懒得理她这一奇怪的举动,只淡淡的送常夏四个字:“神经兮兮。” 后面的一个小时里,常夏时不时抬头看看江槐在做什么。 这人一旦专注做一件事就不会分心,她观察他写字的力度,一笔一划都铿锵有力,常夏笑了笑,又低下头拿段柔的身躯挡着自己,以免被发现。 段柔总算解决完整一面的物理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常夏用手指敲着桌子,放低声音问:“你一会儿去哪?” 段柔轻哼一声:“去篮球场给祁温言送午餐。” 常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次?” “去篮球场给祁温言送午餐。” “你们不是死对头吗?怎么……。”常夏好半天都憋不出下一句,段柔打断了她,“昨天我和祁温言打赌,赌江槐今天会不会去篮球场打球,我赌会,他赌不会,我赌输了,他让我今天顺便给他带个午餐。”段柔低骂了几句,“也不知道是不是祁温言联合江槐一起来骗我的。” 常夏咽了咽口水,很想和她说,你再说大点声江槐就能听见你在骂他了。 出乎意料的,江槐莫名其妙的配合打了个喷嚏。 常夏:“……。” 段柔看了眼手表,说:“事不宜迟了,我先走啦。”她整理完资料,刚一起身就被常夏握住了手腕。 “我和你一起出去。” “你《书城》不看了?”段柔看她还剩一小半没看完。 常夏哈哈一笑,拉着她转身就走,不忘回去把书籍放好。“回家在网上接着看。” “夏夏,你今天非常不对劲。” “哪有?你想多了。” 两个女生在图书馆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常夏改为依靠着段柔的肩膀,段柔嘴上说着嫌弃,行动上半点拒绝的意味都没有。 轻轻的搁笔声只有江槐自己能听见,他缓缓抬眸,没有人看清他是不是在注视那两个渐渐远去的身影。 少年重新低头翻过笔记本另一页,笑着低语道:“生怕我听不见。” 11、11 南榆市的夏季漫长,七中操场边缘种植的梧桐树绿叶依旧,蝉鸣喜欢匍匐在上面奏乐,迎合着风的伴奏。 新的一周,随着一声号令,理科a班全体同学集合。 高三课程安排的满,体育课稀少,今天好不容易有一节,体育老师提议放松放松,来玩个追人游戏。 奖励是泡过冰水的冰镇西瓜。 谁都想吃上这一口冰镇西瓜,但数量有限,又不是人人都有。 今天实在炎热,站在外头一动就出汗,于是大家都恨不得这个名额是自己的。 理科a班正好五十人,抽签来选择抓捕成员,抽到相同数字的人彼此都是敌方。 抽取的过程中,祁温言觉得自己快要死在操场上了,昨天他吃完段柔送过来午餐,当晚就跟吃了泻药一样在厕所待了足足一个小时。 微信聊天框上,全是斗嘴的对话。 霸王龙:【赖我给你送的午餐有毒?常夏也吃了,我怎么不见她有事?】 小鱼小虾:【你挑着下吧。】 霸王龙:【神经病。谁让你一吃完就跑去打球?】 小鱼小虾:【你不会劝劝我陪你聊会儿天?】 霸王龙:【你要是想找我聊还需要我劝你?】 ………… 祁温言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 “你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姿势有多搞笑吗?”程嘉然踢了踢他屁股,“还吃冰镇西瓜吗?” 祁温言说:“吃啊,天大的便宜谁不想要。” “你确定你还能跑得动?” “试一试呗,现在感觉不太疼了。” 程嘉然无言以对。 作为好兄弟,程嘉然顺手帮他拿了一个号码。祁温言接过后打开,念出了自己的号码:“十八号。” 不远处有人扑哧一笑,祁温言抬头一看,段柔带着顶鸭舌帽,长发两侧分,蓝白相间的校服被她穿出股潮流味道,嘴里还叼着跟棒棒糖。 她双手抱臂,眼神凌厉,攻击性的美貌咄咄逼人。 “巧了,我也是十八号。” 程嘉然在一旁发出一阵爆笑:“冤家路窄,你好自为之吧。” 段柔走过来,扬起下巴问:“怎么样,比不比?我追你!”口气还真不小。 “你忘了我去年400米决赛拿了冠军吗?”祁温言说,“还是让我追你吧,说不定我赢了还能分你几口冰镇西瓜。” “我赢了就不分你了,毕竟你还在腹泻中。”段柔手指缠绕着头发,不屑的看着他,眼神挑衅的很。 远离了那一片战火区,程嘉然跑来找江槐聊天,无意间瞥到他手中拿着的号码,灵机一动,快速的将自己手里对应是常夏的号码给他。 “怜香惜玉这种事情必须要让有颜有才华的阿槐来做,你兄弟我先走一步,你我之间不必言谢!”程嘉然说的飞快,江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手中的号码就被换走了。 丝毫不知敌方更变的常夏还在期待自己的对手会是谁。 江槐想,程嘉然不会是知道对方是谁,然后发现跑不过,把这一重任扔到他头上吧。 的确,程嘉然是看见了常夏手中的号码和自己一样,但让他追一个女生,他觉得非常不妥。常夏身为他的朋友,又是女生,刻在骨子里的礼让让他败下阵仗。 他也想吃冰镇西瓜,所以绝对不能让他和常夏比。 于是,程嘉然敢断定,江槐就算跑的有多快,他也不可能会赢得吃冰镇西瓜的名额。 江槐倒是无所谓,他和谁比都没关系。 常夏缓步走来,左顾右盼也不知道在张望什么,江槐看着她,随口一问:“你的号码是多少?” “啊?”常夏对上他的笑眼,“我是九号。” 这次轮到江槐愣了愣。九号?程嘉然塞给他的就是九号! “你追还是我追?”这话一出,旁边的同学都开始打量起江槐和常夏,这种东西还能友好的沟通商量?!真是开了眼了。 “你也是九号!?”常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对手会是江槐,特别是他刚问出“你追还是我追”的话时,常夏有一瞬间的错觉。 江槐没说其实那是程嘉然给他换的号码,他说:“对,我是九号。” 过了几秒,江槐就笑道:“这样吧,我来追你,你就不用费劲追我了。” 常夏的思路差点被带偏:“你觉得我追不上你。”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少女双手插着腰,眼眸里泛起亮光,嘴角挂着笑意。 江槐笑了笑:“当然不是,你想追也可以。” 耳边的蝉鸣不绝于耳,心跳声仿佛要穿透耳膜,太阳光影散落一地,无风似有风,送来淡淡一句。 “总有一天会追上的,不是吗?” 或许是因为常夏的嗓音动听,让江槐有些迷离。 常夏胆大包天也胆小如鼠,她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问出直白的问题,也可以跟在他身后用目光亲吻脊背。 暗恋都是如此吗?常夏认为自己要更勇敢些。 江槐盯着她稍稍出神,常夏身披薄薄的金光,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下,不知为何,有些人,总是会无缘无故的给到你前进的力量。 “你想追上什么?”江槐问。 常夏假装思考过后,说:“一个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 江槐挑眉,语气上扬道:“你总能说出让我意外的话。” 月亮,可望而不可及,世界上独一无二,常夏没有说错。 口哨声响起,所有同学集结到跑道上准备追人比赛。 江槐整理了一下褶皱的校服,顺势就要往前走,他瞥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常夏,明知故问道:“今天热吗?” 常夏无言以对,“你这不是废话吗?” 江槐不承认也不否认:“那我来追你吧。”说完,他漫不经心的往前走去,留下一句无厘头的话语。 常夏失笑,这人怎么这样,什么意思啊,她追上去,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傻乐。 确定了对手后,同学们都迫不及待的伸展手脚,准备大战一回。 和江槐交换了号码的程嘉然的对手是余晓远,她追他逃,程嘉然放狠话给她:“班长,你放弃吧,我要是没有抢到这个名额,我在你面前做一百个俯卧撑。” 余晓远利落的摘下黑框眼镜,搓搓小手,嬉笑的说:“拭目以待!” 另一头的祁温言和段柔吵得口水都快干掉,最终决定以石头剪刀布方式决出谁追。 段柔一向锦鲤附体,常夏闭眼一想都知道她肯定会赢,果然,段柔从来不会让人失望。她说:“放心,不会让你输得难看的。” 祁温言咬牙切齿。她走到他旁边凑近耳朵小声说:“毕竟你还在腹泻,对于患者,我会多加照顾。” 祁温言:“……。” 相比之下,常夏和江槐靠近内侧的跑道就异常的安静。平日里的话痨子都不在他们那边,而江槐又站在她身后,常夏觉得自己汗毛都要矗立起来了。 似乎察觉出面前的少女双腿在发抖,江槐笑道:“别紧张,400米而已。” 常夏微微侧头,说:“你这么一说我更紧张了。” “来来来!我吹哨过后的八秒追逐者才可以出发,违规的同学奖励两百个深蹲起。”体育老师拿着大声公,准确无误的将每一个信息传到各个同学的耳中。 “三!” “二!” 常夏凝视着前方,握紧拳头。江槐懒洋洋的看着她的后脑勺,笑意淡淡。 “一!” 常夏的心快蹦出来了。虽然说只是一场小型比赛,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因为身后追她的人是江槐,她就不受控制的越跑越快。 “常夏,你跑步挺厉害啊。”常夏从一开始就闭眼了几秒,压根不知道祁温言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身边。 她抬头一看,忽然发觉自己居然跑在最前头,祁温言马上就要超过她。 这人不是还在腹泻中吗?不要命了,跑这么快。 渐渐的,常夏体力开始有点跟不上,她也不敢回头看江槐到了哪里,只自顾自的往前跑。 常夏的侧脸被飘逸柔软的长发拍打到,段柔像阵触不可及的风一样,两三步就超过了她,直冲祁温言去。 常夏感觉自己好像被扇了一巴掌......。 常夏心道:“祁温言,自求多福吧。” 距离最后一百米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在半路上以失败告终,侥幸存活下来的屈指可数,常夏倒是看见江槐朝自己冲过来的身影。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上午,夏日的阳光普照着整个南榆七中,树影斑驳,一个身穿蓝白相间,黑色长裤的少年用手背擦了几下额头的汗水,肤色白皙清透,薄唇微抿,挂着时隐时现的笑意,身影响应着风,无拘无束。 十几岁的年纪是什么样?大概就是热烈,疯狂,勇往直前的。 他明媚似阳光,朝她张开手臂,明明下一秒就能靠近,而他却挑了挑眉,用口型问:“怎么不跑?” 常夏一步三回头,恰巧撞上江槐炽热的目光,点燃她双眸盛满的光影。 终点线近在眼前,常夏一个迈步就跨了过去,江槐紧接其后,她气喘吁吁的撑着膝盖,头也不抬的问:“你追不上我?怎么可能。” 江槐眼都不眨的说:“程嘉然在我面前跑一半自己绊自己给摔了,我好心扶他起来之后发现你已经跑了半圈。” 千里耳的程嘉然愕然了好一会,他是摔了没错,可江槐也没扶啊!江槐跑在他前面,只看了一眼后面的动静就接着跑两步走一步的跑法继续向前,哪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好心。 程嘉然倒也不想那么快拆穿江槐,他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江槐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喂喂喂!程嘉然,你是不是忘记我们之间还有什么约定啊!”余晓远手里拿着冰镇西瓜,正津津有味的吃着。“看在你膝盖破了点皮的份上,就减去你一个俯卧撑吧!” 程嘉然:“班长,你还挺大方的……。” “减什么减,破了点皮而已,又要不了我的命,班长你这么关心同学,还是去照顾照顾正在腹泻中的祁温言同学吧。” 西瓜的汁水挂在嘴角,余晓远回他一个温和的微笑:“想支开我好让自己偷懒对吧?你做完我再去。” 程嘉然:“女孩子的心思果然敏感。” 这场比赛掐着下课时间点结束,常夏好不容易缓过来,抬头一看,发现江槐不知所踪。 下课后的南榆七中学生大多数都喜欢跑下楼来操场打球放松,又撞上大课间,足足有二十分钟休息。一分钟后,球场几乎都被初高中生占满了。 也不知道谁在不远处带头起哄。 “陆希澈!你球技这么好,来和我们比一个!” “就是就是,炫技一个给我们看看!” “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还是说不敢啊!” 杂七杂八的声音传到常夏耳中,她先是看到被四五个人围着的陆希澈,后是看见向她迎面走来的江槐,他手里拿着一块比所有人都大的冰西瓜。 陆希澈显然是站在台阶上注意到了她,不过,常夏并没有再接着看他。 “好啊,比就比。”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股冲劲儿,陆希澈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江槐把冰西瓜递到她眼前,笑着问:“你还没缓过来啊?” 常夏揉了揉膝盖,她挺久没运动过了。在临城三中时恨不得屁股天天粘住凳子埋头学习,虽然今天的运动量不大,但她也要慢慢适应过来。 “现在好了,你去帮我拿冰西瓜了?”常夏接过。 “对啊,怕没有了,过去帮你挑了块大的。”江槐拧开矿泉水瓶,仰头灌了几口,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看的常夏手里的西瓜差点掉了。 江槐帮她拿西瓜时被程嘉然拦截住,质问道:“不是常夏赢了吗?你吃什么?” 江槐淡淡道:“我帮她拿,她还没缓过来。”说完就顺势要离开,程嘉然立马把他拦下。 他也是刚做完一百个俯卧撑,现在脸通红,前半边的碎发湿哒哒。“你为什么骗常夏说你扶了我?” “你为什么换了我的号码?”江槐反问。 程嘉然一噎,无话可说。 江槐倒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很快,他展开笑颜,说:“你不是说怜香惜玉这种事情要我做吗?现在,我做了。” 程嘉然可算是搞明白江槐是什么意思了,他拍拍胸脯,一脸坏笑道:“作为兄弟是不是要坦诚对待,老实说,你是不是陷进去了?” 江槐抬手打了一下他的脑袋,没有说话。 “真的啊?其实嘛你们真的很配,郎才女貌,又有缘分……。”程嘉然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口无遮拦,江槐懒得理他。 “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快去医护室看看祁温言。”江槐好心提醒他。 程嘉然猛地一拍手,光顾着聊天,竟把这件事给忘了。 “你悠闲自在,你怎么不去?” 江槐说:“帮她拿冰西瓜前去过了,他状态良好,还口口声声说能一脚踩死十只老鼠,被段柔一巴掌盖去了脑袋上,欲哭无泪。” 程嘉然笑岔气了,他拍拍江槐肩膀,有病的说了一句:“加油!你可以的!”说完,溜之大吉。 江槐怔了怔,勾唇一笑,这才去找常夏。 西瓜清脆爽口,一口咬去,果肉鲜嫩多汁。江槐在一旁看着常夏吃得有滋有味,于是问:“好吃么?” “又冰又脆,还很甜。”少女晃着腿,喜悦溢满在脸上。 江槐笑了笑,觉得自己设计的套路蛮不错。 “今天热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 “那我来追你吧。” 他输得不明显,她赢得也顺理成章。既然天气热,她也觉得热,那么让她吃上一口也不难。 篮球拍打着地面的声音接连不断,陆希澈快速转身,在球场上疾驰如风,矫健的身姿引来一大片围观女生的喝彩。 陆希澈抱着球,那双丹凤眼像流光溢彩的琥珀,晶莹剔透,带着种蛊惑的美,只不过这种独特的光芒,犹如未知宇宙,只等待一人探索。 很快,那点隐隐约约的光灭了,变得深邃,静谧,蕴藏复杂的情绪。 常夏走了,甚至连眼神都不舍得分给他一刻。 男生的嘴角上翘,神情却是淡漠疏离。是不是因为还不太熟?陆希澈是这样想的。 他把球扔给对方,径直的走出球场,没有感情的丢下一句:“没意思,不打了。” 观众席里没有她,他再怎么出彩她也看不见。 其他人只是过客,而你却是我生命中的永恒。 12、12 祁温言在校医室搞了大半天,身为班长的余晓远听从了程嘉然的话跑去关心同学。直到回到教室,常夏还看见她手里拿着半个西瓜 常夏开玩笑道:“哎,余晓远,葱加西瓜应该会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尝试一下?” 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屁话,余晓远翻了个白眼,她属实是没有想到才来几个星期的新同学这么会说话。 “我是重口味,但也没离谱到喜欢吃黑暗料理。”余晓远哈哈大笑,一口就闷掉西瓜。 祁温言被段柔和程嘉然搀扶着回来,段柔边走到位置上边抱怨:“祁温言,你以后能不能少吃点,重死了。” 祁温言无辜的看了他一眼:“我这还重啊?你怎么不叫程嘉然少吃点?他都快成猪了!” 倍受牵连的程嘉然冷笑一声,瞬间撒手不管。祁温言一个踉跄,扑去段柔身侧,一不小心,嘴唇擦过她的额头,段柔浑身僵硬的定在原地不动。 刚送完资料的江槐进到教室看到这一幕,一字一顿道:“你们还挺暧昧的。” 常夏被他的话吸引,瞪眼一看,段柔的脸上迅速染上绯红,她不仅没有推开他,还死死的拽住祁温言不让他倒下去。 美好的氛围总是需要有人来打破的。祁温言吃痛一声:“祖宗,你扯到我肉了。” 段柔:“……。” 回到位置上,段柔喝了好几口水来缓解躁动。常夏最喜欢捉弄她:“原来我们的祖宗也会脸红啊。”少女故意拖长音,惹的江槐看了她一眼。 眉眼弯起,嘴巴张的老大,笑得马尾都在震动,光影总是特别眷顾充满生命力的人,她笑起来很甜美,像捏造出来的洋娃娃。 少年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嘴角上扬。 “是热,没有脸红。”段柔坚决承认。 常夏兀自点点头,重复道:“是热,没有脸红。”段柔就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女生的心思细腻,自然是彼此都懂。 在四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程嘉然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可移动的电灯泡,一下子就凑出了两对?以前他怎么没有发现祁温言和段柔这么搭配?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很快被祁温言嫌弃。 “你的笑声跟江槐的放屁声如出一辙。”祁温言一开口就报复了两个人的仇恨。 江槐:“神经病。” 程嘉然:“又忘记吃药了?” 常夏每天的笑点都来自于他们四个,她以前以为的高中生活都是枯燥乏味,没有乐趣。后来换了一个环境才发现,原来这些都是人的问题。 不要交一个只对你好的朋友,要交一群本身就很好的朋友。 放学之后,各回各家,常夏背着书包踏出南榆七中的校门。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车辆喇叭声不断,正值堵车高峰期。 晚风悄然来袭,绿叶摇曳生姿。 “常夏!” 常夏对自己的名字敏感,吓得一激灵,侧头一看,就见陆希澈穿了一件黑衣服一条黑裤子一双黑鞋,手里拿着一串圆鼓鼓的冰糖葫芦。 要不是他的脸白净,常夏就压根看不见快要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陆希澈。 陆希澈和江槐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长相。 江槐偏温柔,笑起来有小梨涡,少年气溢满。而陆希澈偏清冷,从中又夹杂一丝痞坏,举手投足间总让人感觉他是不良少年。 比如说现在,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得很随意。 “常夏!”陆希澈又喊了她一声。 常夏轻叹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过去问:“有什么事吗?” 看见她过来,陆希澈立马一本正经的的清了清嗓子:“还记得我是谁吧?” 常夏配合着点点头。 “这个冰糖葫芦送给你,我听学校里的人说你是从北方来到南方上学的,应该很久没吃冰糖葫芦了吧。”陆希澈把冰糖葫芦递给她。 见她没接,陆希澈又说:“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月考放榜,拿你在我名字旁边贴了个小纸条。我看见了,谢谢你,这个冰糖葫芦就当作谢礼。” 常夏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恍然大悟。 她弯了弯唇:“其实那天只是举手之劳,想着给谷底的同学一个鼓励,没有想到你还记着。”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那天在公交车站时语气对她这么友好,他是想找个机会当面答谢。常夏看着他,不好意思拒绝他的好意,索性接过冰糖葫芦,说了声:“谢谢。” 陆希澈抓了一把头发,眼神有些飘忽不定。“那个……你要回家了吗?” 少女点头。 “我们……可不可以交……交个朋友?”陆希澈结巴道。 常夏被他这个语气逗笑:“可以啊。”对于她来说,多一个朋友和少一个朋友其实区别挺大的。 得到肯定答复后,陆希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天色不早了,你快点回家吧,我还要去医……外面吃饭。”陆希澈话锋一转,没露出什么陷。 他目送着常夏远去,直到看不见身影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走上去医院的道路。 常夏在路上吃完冰糖葫芦,回到家后动手做了一盘水果沙拉接着填饱肚子。她上楼入了自己的房间,聚精会神的刷了几道数学题后,被窗外的几声鸟鸣吸引。 抬眸一看,几只麻雀驻足在电线杆上,再往上移,一轮明月皎洁无暇,高高的挂在夜空上。 常夏突然很想知道,江槐的论坛名为什么叫月亮,要不去论坛里私信他问问?反正他又不知道自己新注册的账号。 常夏的论坛账号空空如也,一点也没有透露出她的基本信息。 万一他高冷不回呢?自己这计划只能落空。 常夏想,江槐面对一张白纸,应该也得不出什么结论。及时行乐,是她一贯的作风。 常夏不再犹豫,点开江槐论坛账号,进入聊天框。 她发了一个打招呼的小表情过去,试探一下他有没有设置拒收陌生人消息的操作。 屏幕上显示发送成功,很好,没有。 等待之际,常夏随手翻了翻之前江槐在论坛上发过的日常,只有一条。图片里有两颗阿尔卑斯糖摆在笔记本上,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谁在下方评论问:【江同学最喜欢吃的糖是阿尔卑斯吗?】 江槐也只回复了这一条:【是。】 难怪常夏总能看见江槐的抽屉里平白无故的多出好几颗散装的阿尔卑斯糖,说不定是某些小女生给他塞的。 常夏心里也有了一个念头。 这会儿,她没料到江槐这么快回她。 月亮:【?】 常夏看着屏幕,陷入了凝思,她要以一个素未谋面的身份来和他进行聊天。 玉兔:【江同学,晚上好。】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常夏差点以为自己要以失败告终,好在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月亮:【有事吗?】 玉兔:【江同学,我很好奇你这个论坛名为什么叫月亮?】 这次,江槐很快回复。 月亮:【纯净,美好,向往,因为月亮代表我的心。】 常夏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套出来了,看来江槐还是很好说话的。 之后,常夏就没有再去骚扰他,她见好就收。总会有机会,月亮又不会跑了。 月亮的意义有很多种,常夏知道最简单的一种就体现在他的身上。 那就是月亮会反射太阳光,他也会将自己燃烧着的希望带给别人。 13、13 南榆七中的期中考试定在十一月初,和全国十大高校联考,其中就有常夏之前待过的临城三中。 都说北有临城三中,南有南榆七中,这两大高校暗中较劲,每年高考的录取重点大学的人数多的数不过来。但在这种你追我赶的环境下,学生的压力也大,有时候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下一秒就被人弯道超车。 这几天文科c班的同学肉眼可见陆希澈除了上厕所打水,其余时间都在埋着头用功学习。 有些和陆希澈同一个阶层的人看不下去他整天对着数学题皱眉的样子。 “喂,陆希澈,你吃错药了?居然想起来要学习?真不去打球啊?” 男生撑着头,手里转着笔,头也不抬的冷声说:“不去。” 那人似乎来了兴致,干脆也放弃打球,凑去他跟前打破砂锅问到底:“陆希澈,你变化太大我有点适应不过来。” “是不是你妹妹逼着你学习啊?还是说你父母……。”那人立马止住嘴,差点就忘了陆希澈的父母因为离婚,无人抚养,那年只留下十二岁的陆希澈和一岁半的陆星幕相依为命。 “你想考大学了?你有想要追求的女孩了?”那人就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听的陆希澈心烦意乱。 “周存青,你能不能闭嘴。”陆希澈终于抬起头,“学不学习是我的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周存青微愣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有脾气,行吧,你放心学,我不干涉你,也不让别人干涉你,这总行了吧。看在咱俩曾经并列倒数第一的患难上,我还是很讲义气的。” 周存青确实跟陆希澈玩的很好,起码在陆希澈的眼中,他只是适当开玩笑,没有玩的很过,也不会带头取笑。 虽然他有时候说话口不择言,做事鲁莽,但周存青心地善良,对朋友总是大大方方。 只可惜……陆希澈看着他,只可惜这个朋友或许很快就会灰飞烟灭。 “周存青。”陆希澈没好气的叫他名字,“你知道自己有病还整天往球场上跑,真想这么快下地狱啊。”他也是个说狠话的人,但事实就是如此。 周存青被这猝不及防的关心吓住,随即哈哈大笑:“陆希澈你还会关心我啊。”顿了顿,又道:“命运嘛,我也想握在自己手中,可惜很多事情都事与愿违,倒不如趁现在年轻气盛,我当然要抓住还能在球场上肆意奔跑的机会好好珍惜。” 陆希澈垂眸,他觉得自己其实挺感性的,听不得这种命运不公的话。 周存青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叫他不要剧烈运动他非是不肯听劝,一身反骨。也不能说他自作自受吧,他只是想用尽全力感受汗水的激情挥洒。 周存青说,他可不想等到下地狱之后被困在笼子里出不去,永远也出不去。 当年周存青考上南榆七中也有一定运气在身上,这到底是上天眷恋他还是垂怜他。他是一个不能掌握每一秒的人,却平安无事的度过快两年半的时间。 他想,或许这种运气是阶段性的,也是短暂性的。 陆希澈继续低着头,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周存青,我会突飞猛进,考上理想的大学,你最好活到我成功的那一天。” 周存青抱着球哼笑一声:“一言为定,让我看看吊车尾是怎样崛起的!” 期中考试如期而至,常夏帮段柔恶补了两天的物理,段柔信心满满,拍着胸脯大喊:“这次绝对及格!” 祁温言拆她的台:“祖宗,你每次都这样说……。” “祁温言,你想尝尝我的拳头可以直说。”段柔已经蓄势待发。 “你是不是有暴力倾向啊,就找我一个打。”祁温言立马弹起来,准备开逃。 段柔冷笑一声:“打的就是你!” 这基本上是理科a班每天一下课都会上演的一番场景。 程嘉然对着江槐无奈笑道:“这两人是不是幼儿园还没毕业啊。” 江槐懒散的背靠椅子,盯着那两个躲来躲去的身影,说:“怕是还没有上幼儿园。” 常夏可没这么多空闲功夫看他们打闹。她刚刚去讲台上偷瞄了一眼期中考试的分班座位表。 南榆七中是没有优差生分开考试机制,全部都是统统打乱,谁也不知道自己前后左右坐着的是不是高手。 当然,像江槐,程嘉然这种颜值,学习都出挑的公众人物,走到学校哪都有人认识。 好巧不巧,常夏就跟他们两个分到一个班。 她现在在数自己坐在哪一列的哪一排,江槐又坐在哪一列的哪一排。 常夏数了三次,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结果。 江槐就坐在自己的旁边,真的是走狗屎运了。 少女把头闷在校服里,偷偷弯了弯唇,心满意足的闭上双眼小歇一会儿。 期中考试在下午举行,铃声打响时,常夏有一丝紧张感涌上心头。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参加南榆七中的大型考试,也是将近一个月以来的的学习检测。常夏走进考场坐下时,手心在不断冒汗,仿佛已经穿越了时空,来到了明年的高考。 江槐和程嘉然进来看见她,面露惊讶之色,很快,程嘉然率先说道:“这么巧,你也在这个考场。他眼珠子一转,“还坐在阿槐旁边,缘分,缘分!” 这种喜悦的心情只有程嘉然一人懂。 开考前,江槐还特意面朝常夏,轻声说了句:“加油,尽力就好。” 后排有些认识江槐的男生下巴都惊呆了。 江槐居然和一个女生说加油,语气还这么温柔,该不会是动了什么心思吧,毕竟能和江槐玩得比较好的女生只有段柔一个,能聊的上天也只限制于理科a班内。 常夏也回了一句:“你也是,加油。”但她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江槐还要加上尽力就好这四个字。 第一科,数学。卷子发下来的时候她瞬间就懂了。 题目新颖有高难度,都是常夏没有碰到过的棘手题,她随意浏览了几眼,能看出计算量颇大,花费的时间长,公式也要运用的滚瓜烂熟。 开考铃声打响,常夏迅速进入到题海状态,脑子嗡嗡作响。 为期两天的期中考试一眨眼就落幕。 常夏觉得自己差点命丧在题海里,出不来了,不得不说,这种要拐好几个弯道的题,可以和许多人拉开差距。 一出考场,江槐就问她:“六场考试下来,感觉怎么样?” 走廊里已经有觉得自己考差的同学开始鬼哭狼嚎,她平静如水,掀不起什么波澜。常夏说:“挺好的,除了数学不太行。” 数学这一门科是常夏的弱项,回头要更加下功夫专攻。 她早已在临城三中经历过许多大考的场面,现在已经习惯了,反正考都考完,答题卡已上交,答案也更改不了,与其担忧当下,不如博取时间,赢得未来。 江槐看她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少年逆着余晖黯淡下来的光,微微一笑,说:“长得就很学霸,没准比我考的好。” 常夏摆摆手。江槐次次第一的宝座无人撼动,她初来乍到,还是收敛一下。 和他并肩也好,在他后面也罢,反正江槐是她始终想要追求的目标。 江槐笑了,小梨涡隐隐约约显现。阳光把他的发丝照得柔软,他单手夹着试卷,模样散漫。“走了,回家。”他转身,先行一步,背影清瘦却挺拔。 夏日,余晖,喜笑颜开,少年的气味如同清晨破土而出的嫩芽,衣角留有橘子味的清香。 江槐走了几步,忽然回头。 他高挑出众,在隔了四五个同学视线面前还是能一眼捕捉到常夏回避的目光。 “常夏,你侧头看看夕阳。” 因为江槐的一句话,她下意识的侧头。 盛夏傍晚,天气仍旧炎热。天空上大片大片的火烧云连绵起伏,猝不及防涌入常夏的眼眸。 光辉洋洋洒洒的落在走廊上,风过无痕,她在看晚霞,他在看她。 少年的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他似乎听不到嘈杂的欢声笑语,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没有节奏。 常夏用余光瞟他,好似每次和他待在一起时,风到何处都会有少年的身影。 黄昏渐晚,校内的梧桐树有了婆娑的剪影,枝叶随晚风飘动,这一刻,不知是谁的心动藏在了风中。 来来往往的同学逐渐减少,等常夏再次回头看时,江槐已经走远了,他好似只是温声提醒,注意看看美景。 常夏望着那抹快要消失的背影,他不断燃烧着最后的黄昏,她久久凝视,不曾离去。 14、14 回家前,常夏去文具店买了黑笔。回到家后,她把书包放下,从里面拿出带回来的废纸。 她刚想揉成团把它扔掉,奈何灵机一动,收起了这个念头。 常夏拿这几张考试发下来的草稿纸试试新笔笔墨。正想着写什么字好,江槐的名字就窜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 她轻轻一笑。提笔写下二字。 在目前来看,少女的心思无人知晓,唯有这张草稿纸清楚。 常夏初中时爱看的故事类型有很多,她总能透过文字想象故事里的主人公得偿所愿会是什么样子。现在,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天成为暗恋别人的小姑娘。 是不是故事里的夏天都特别美好,让人忍不住向往,刻骨铭心。 密密麻麻的草稿纸上没有语文古诗,没有数学公式,没有英语句型,只有重复了无数遍的一个名字。 常夏写满了一整张。 她把这张藏有少女心思的草稿纸夹进数学书里,每次一翻开看见似乎就会有无限动力推着她往前进。 暗恋总归是一件小心翼翼的事。 自从和江槐在论坛账号聊完之后,常夏空虚了好一阵子。她实在是找不到话题和他聊天,于是常夏每晚睡前都会翻翻他的账号,看看江槐有没有发日常分享。 她蹲了好几天,江槐的论坛账号除了有最新评论和点赞,其余平静的像潭死水。常夏双腿夹着玩偶在大床上翻来覆去,心里抱怨着江槐分享欲这么差的吗? 她点进去祁温言和程嘉然的论坛账号,瞪眼一看,不亏是好兄弟,屁大点事儿都要发在论坛里分享一番。 最新一条论坛是在一个小时前发布,配文配图:【weliveiics!】 图片里是三个穿着红白球衣的男生。 祁温言举着手机露出个微笑,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皮肤白净,脸蛋俊俏。程嘉然冒出个侧脸在喝水,轮廓流畅,赏心悦目。江槐看到镜头后嘴角微勾,走过来比了个反v,小臂线条漂亮,青筋微突,是动态的模糊,也不能阻挡三人的帅气。 篮球场的灯光柔和折射,树荫下的他们竟然晕染出一种让人在看漫画里少年人的感觉。 常夏反反复复看了好几眼,最终把这张图片保存了下来。 江槐好像总是出现在别人的图片里,怎么,是嫌自己拍照技术不好吗?常夏笑了笑。祁温言随手一拍的照片浏览量破万,他谁的评论都没有回,唯独把一个头像是女生咬着棒棒糖的人的评论置顶了。 那是段柔,常夏知道。 【不得了了,三人同框,某些人又该疯了。】 确实是只有段柔能说出来的话。 常夏抿着唇,看了眼时间。现在时间快十点,一个小时前江槐还在球场打球,估计这会儿应该到家了。 常夏再次点开江槐的论坛,没想再去打扰他。她盯着月亮,长吸一口气,睹物思人道:“那么,晚安。” 常光旻在两个星期后的一个周末回来,还没到家就给常夏打了个语音。 “喂,乖女儿,下午有事干吗?” 常夏刷了半天数学题也不想再继续刷下去,索性说道:“没事,怎么了?” 常光旻最会指使女儿:“那你去菜市场买点菜回来做一顿好吃的等爸爸回来。” 常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做饭?您是不知道我做的东西连狗都不吃吗?” 对面沉默了好几秒才道:“狗是不吃,但人吃啊,你就做吧,我很饿,希望回来就能看到饭桌上摆着香喷喷的菜。”常光旻飞快的说完就把语音聊天挂了。 常夏嘴角抽了抽。她长这么大还真没给过常光旻做一顿饭。不是她不想,是根本不敢想。 她想过尝试在网上学习一下基本做法,但不出三天她就放弃了。 现在逼迫她重操就业,属实太难了。她可是曾经把盐和糖弄混的人,说不准这顿做出来又是什么黑暗料理。常光旻的心可真大。 嘴上说着不愿意的常夏在行动上还是妥协了。 下午三点这个时候菜市场人不太多。阿姨们看见漂亮小姑娘在自己铺子前犹豫不定,纷纷自荐自己的菜有多新鲜,肉有多鲜美。 她们的热情一波接一波,阿姨看她长得漂亮乖巧,多送了几根辣椒和葱。常夏嘴里一直在说着谢谢。 采买完食物后,她折返回家里,途径711便利店时,毅然决定走进去。 常夏熟练的走到对应的商品栏,从货架上拿下两袋棒棒糖款式的原味阿尔卑斯。 不是她要吃,是她想给他吃。 傍晚时分,常光旻的航班总算落地南榆,他火急火忙的打了个车,和师傅说:“麻烦到乌衣巷34号,谢谢。” 常夏捞起最后一块红烧肉时,常光旻打开家门,拎了一大堆东西回来。 常夏把菜端出来,受宠若惊的看着他:“爸,你是去临城工作还是去旅游啊。”沙发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品盒。 常光旻笑了笑:“里面有一半是给你买的新衣服,有一半都是客户送的补品,比较适合你爸我这个年纪。” “新衣服?”常夏过去打开一看,春夏秋冬四件套都有,白的,黑的,蓝的,绿的,看得常夏眼花缭乱。“又乱花钱给我买东西。” 常光旻笑意更盛:“你是我女儿,长得漂亮,行走的衣架子,我乐意给你买!”他盯着常夏逐渐发红的眼眶,哎哟了好几声,“怎么哭了,不喜欢啊?” 常夏摇摇头,眼泪都被她甩了出来。 “爸爸,你知不知道爱常觉得是亏欠。你不要因为妈妈过世的早就不顾自己的劳累给我买这么多东西,你也不要觉得自己给的爱太少而愧疚。你爱我,就算我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你也爱我。” 这话说的没毛病,搞得常光旻也情绪低落。 “没事,女儿,爸爸累点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你开心快乐我就知足了。你是我的骨肉,是她最后留给我的礼物,我对你好是应该的。” 从小到大常夏就没哭过几次鼻子,所以常光旻只会笨拙的哄她。 常夏就是想到常光旻整日奔波,很累很辛苦,她心疼坏了。她拿纸巾擦干眼泪,缓好情绪,干巴巴道:“你下次也给自己买点东西啊。” 见她平复下了情绪,常光旻宠溺的说:“好好好,听你的。” “那赶紧吃饭吧。” 常夏坐到饭桌前,刚刚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未知的恐惧。她还没尝过做的怎么样,心里有些担忧。 常光旻起筷,先夹了一块红烧肉到常夏碗里,见她没反应,于是问:“怎么定住不吃啊?” “好东西先让爸爸来尝尝。”常夏心虚的说。 常光旻没尝过常夏做的菜,但他确实信心满满。因为有一次他偷偷窥见常夏在厨房研究菜谱,打心底就认为她会做的很出色。 他想都没想就把红烧肉塞进了嘴里咀嚼。 忽的,常光旻僵住,常夏期待的看着他:“怎么样?” 这可是她花费了两个小时的成果,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吧。 常光旻一边说着一边把嘴里的肉吐掉:“你要甜死我啊。” 常夏心道:“我早就说过我做的东西狗都不吃,偏偏你不信……。” 无可奈何之下,半小时后,外卖上门,常夏和常光旻相视一笑。 15、15 期中考试已经结束了快四天,祁温言整日念叨着自己有几道英语题把正确答案改成错误答案,为此丢失了整整十分。 程嘉然在位置上写着学生会总结报告,插了一嘴道:“别唉声叹气了,好像今天下午出成绩。” 祁温言哎的更厉害了。 “对了。”程嘉然似乎想起些什么,“上午学生会开会时说了,十二月初高年级有一场4x400m米的男女混合接力赛,本来高三就没有机会参加校运会,这场小型比赛还是厚脸皮的同学求回来的。” “怎么样,你们四个要不要代表理科a班报个名?”程嘉然看向他们。 段柔摊开双手耸耸肩,表示无所谓。江槐点头,表示没问题。常夏选择跟票,能和江槐一起比赛,她做梦都不敢想。 唯有祁温言特立独行的问:“你怎么不参加? 程嘉然回他一个笑容:“学生会有工作安排,我是会长,负责观看比赛。这种易如反掌就能获胜的比赛,当然得靠你们啊。” 祁温言怼他一句:“你说的倒是轻巧。” 放学的时间段,果然印证了程嘉然的话是真是假。 “期中考试成绩放榜啦!你们快去看!”余晓远的消息也灵通,现在扯着个嗓子在班里大喊。 常夏身旁的段柔不知所踪,但书包还摆在位置上。而祁温言一听到放榜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上江槐和程嘉然直冲出去。 教室里仅剩几人,常夏拉开书包拉链,想了很久的事情终于要实现。 她拆开包装纸,从立马抽出来两根阿尔卑斯棒棒糖,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到江槐座位旁,快速的扔进他的抽屉里。 “夏夏,你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段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后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常夏闻声回头,紧张的眼睫毛都在颤抖。 也不知道段柔有没有看见她往江槐抽屉里扔棒棒糖的一幕。 常夏淡定的走过去,反问她:“怎么了?” 段柔扑哧一笑:“没怎么啊,你刚刚一个人站在原地想什么呢?”听她这语气就知道她肯定是没看见,常夏微不可察觉的松了口气。 “在犹豫要不要去看看期中考试成绩。”她现在的谎话也是信手拈来。 段柔一惊:“成绩?!出成绩了?!”她刚刚去了一趟厕所,没听见余晓远的消息传播。“快快快,陪我去看看!”段柔拉上常夏往前跑。 公告栏处挤满了人,文理科班的人都堆在一起,拼命的探头想要看到荣誉榜和进步榜上有自己的名字。 周存青拽着陆希澈的校服衣袖,将他扯到最前面,指着理科部第二名的宝座问:“我靠,这女的什么来头,以前怎么没眼熟过她的名字!” 陆希澈眯起双眼,常夏这个名字映入他眼帘。 “新转来的。”他说。 周存青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他:“你又知道?” “你管我怎么知道。”陆希澈的脾气真是阴晴不定。他盯着常夏的分数,698分,这个分数太过遥远,他好像一辈子都触碰不到。 后方又是一阵讨论,都在说这个女生到底是何方圣神。 “我的天哪,常夏这么厉害,她平日里实力隐藏的也太好了吧,都快要把你超过了!”祁温言搂着江槐的肩笑眯眯,“程嘉然,你的第二宝座被人抢了,常夏把你挤去了第三,心里不好受吧啧啧啧。”祁温言又凑去程嘉然跟前犯贱。 程嘉然:“祁温言你上辈子是只鸟吗?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祁温言故作一惊,装模作样道:“被你发现了,好没意思。” 程嘉然:“……。”说实话,他心态好,没什么不甘心的。常夏超了他是她的实力,他甘拜下风,指不定找一天去好好请教一下。 说曹操曹操就到,常夏还没看见自己的成绩,江槐就瞬移到她的身边,低语道:“第二,恭喜,都快把我也给超了。” 江槐考了701分。这个7数字开头,很难有人能做到,不出意料,他是此次十大高校联考的第一名。 总有些人喜欢质问为什么江槐每天看起来轻轻松松,毫无负担,还有时间去打球,这样自在的生活没理由考这么高分啊。 常夏也经历一段被人质疑的日子,所以她很想替江槐发话。因为没有人天生就是学霸,在你看不见的情况下,或许他就在默默努力。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江槐很会合理安排。 听到自己考了第二名后,常夏久久没有缓神,看来自己努力的方向对了。 这个消息从江槐嘴里说出来让她感到意外。她说:“也还是没能把你超了。” 江槐爽朗一笑,语气上扬:“胜负欲这么强。” 少年的笑声总是与常人不一样,那种张扬热烈的感觉没有人能模仿的来,江槐从不刻意夹住声音,因为他本身就是少年,与众不同的少年。 “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江槐抱着双臂,比她高出一个头。常夏微微扬起下巴也只能看见他若有若无的笑意。 常夏脑抽的问:“你是不是在笑我?” 江槐挑了挑眉,发出气音:“我?笑你?我哪敢笑你。” “偷偷摸摸的在聊什么呢?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祁温言擅长破坏气氛,他把脖子伸长在两人中间,硬是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江槐嫌弃的推开他,说:“想听啊。”他拖长尾音,“等你有常夏一半成绩再说吧。” 祁温言震惊的看了他一眼:“阿槐,你会不会计算,我又没考过349分以下,开什么玩笑。” 江槐无所谓的哦了一声:“那你没上过600分。” “你就喜欢戳我痛处……。”祁温言一腔火气无可宣泄。 陆希澈已经远离了成群结队的人群,在不远处默默的看着他们谈话的这一幕。 “喂,看什么呢,还不走,你不是要去给星幕送饭吗?”周存青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嘀咕着:“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 陆希澈收回视线,说:“没什么,走吧。” 周存青以为他是因为成绩这事上难过。作为朋友,他想,陆希澈需要旁人安慰。 “哎哟,你别难过了。你看看,你这次已经不是倒数第一了,而是倒数第三。这说明什么,说明你这几天的确是用功了!成绩这事需要慢慢磨,慢慢来,不能急于一时,我相信你下一次肯定又能飞跃的!”这话说的周存青口水快干,基本上用了他毕生所学的词汇。 这次陆希澈没有陪他一起倒数第一,周存青莫名感到高兴。 陆希澈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周存青跟在他旁边,见他还是有些萎靡不振,于是移开话题问:“你给星幕买什么来吃?” 这个话题陆希澈倒是有点反应。 “鱼香肉丝饭,她最喜欢吃。” 周存青推着他往前走:“那还等什么,快走快走,别一会儿卖光了!” 16、16 常夏这个名字不出半天就在南榆七中火速传播开,纷纷都在议论着这位前不久转来的新同学有厉害。 “你们不知道吧,新同学不仅学习成绩好,长得也漂亮,像仙女下凡!” “没有那么夸张吧……。” “你不信可以自己去理科a班瞧瞧,反正我今天被好几个人拉过去看了一眼。就一眼,女神坐在座位上低头思考,模样乖极了!南榆七中就没几个好看的,理科a班的段柔长得是挺漂亮的,可惜了,脾气燥,又不爱和陌生人打交道……。”那男生说着说着自己也叹了口气。 “你这么一说,搞得我也想去看看了。” “去啊去啊,保证你不后悔。我今天已经看见好几个男生在理科a班后门虎视眈眈了。” 陆希澈漫不经心的听着,手中转着的笔一不留神甩到了地下,他没有立刻捡起,还是周存青帮他拿回上来的。还没等他一问,陆希澈就猛地站起来,也不顾预备铃声打响,头也不回的走出文科c班的后门,往理科部走去。 此时的理科a班异常的热闹。祁温言跟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一样,站在讲台上深情朗诵现在外边是如何讨论常夏的。 常夏坐在位置上,看着眉色飞舞的祁温言,也不管他说的是好是坏,只顾着自己乐乎。 程嘉然出奇的问她:“你不在乎别人怎么聊你?” 常夏笑道:“为什么要在乎?我又不喜欢多管闲事,做好自己比什么都强。” 在她眼里,她的人生可没那么多观众,大家怎么讨论都是他们的事儿,她不在意但不代表她不会汲取好的意见。 程嘉然也笑道:“你这一点倒是和阿槐很相似,他也是这样的人。” 不过江槐一下课就被吴熙汀叫去了办公室,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常夏想,看来作为学霸,在某种性子上还是有一定相同的。 一旁的段柔实在是没眼看下去祁温言这拙劣的演技。她拜托道:“祁温言,你下来,别丢人现眼了。” 刚好上课铃声打响,江槐回来了,祁温言也下台回到位置上。一坐下,祁温言就开始滔滔不绝的给江槐重复一遍刚刚的表演。 段柔在后面撑着头,无情笑道:“江槐,你也逃不过。” 这会儿已经快上课两分钟,有些没有注意听讲的同学看到有人在理科a班窗前来回渡步。 “这不是陆希澈吗?” “他不是文科部的吗?怎么来理科部了。” “长得挺帅的,来找人吗?” 八卦的同学小声的窃窃私语。 南榆七中的论坛曾经有一个榜单。 上面说江槐天之骄子,难以触碰。祁温言性格欢脱,待人友好。程嘉然豪放不羁,肝胆相照。陆希澈表面清冷,内心柔软,凤毛麟角。 这四位颜值出众,都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哪个女生都想将一款收入囊中。 可惜理科a班的这三人玩在一起,玩的还特别专一,外班的女生基本一个也不搭理,久而久之,倾慕的炮火有一半都转移到陆希澈身上。 也是刚期中考完的几天,就有高二年级的女生拉着他表白。周存青在旁边看着,陆希澈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平平淡淡道:“我呢这个人算不上好,也谈不上坏。但是我眼光高,高中毕业前都不会谈恋爱。”他后面说了句抱歉,就拉着周存青走远了。 有人在角落里把这一条偷偷录的视频发在论坛上,不出一个小时,那些想要给陆希澈送情书的女生心灰意冷,又开始移情别恋。 陆希澈突如其来的出现,让理科a班的同学大受震惊。 这节是自习课,没有老师,只有班长余晓远坐在上面管纪律。奈何她自己也忍不住往外看了几眼。 段柔撕开一根棒棒糖的包装纸,背靠着椅子,措不及防的说了句:“陆希澈这家伙来干什么。” 她的嗓音传遍四面八方,惹得常夏心神不宁,抬头一看,出乎意料的对视上目光。短短几秒,陆希澈像是来这到此一游,很快消失在众人眼里。 “你认识他?”常夏侧头问段柔。 段柔说:“没聊过一句话,只是上学期有一天我路过酒吧时刚好看见他在里面工作,帮人端酒递水,做了个服务员。” “在酒吧工作?”常夏怎么看陆希澈都不像是那种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装的? 段柔摆摆手:“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不过酒吧那种地方挺危险的,也搞不懂他为什么要以身涉险。”后面常夏没问,她也不再多说。 陆希澈以肚子疼去了趟厕所所以晚回来的理由躲过老师的责骂,周存青看透了他骗人的招数。 “真是肚子疼去厕所了?我不信。” 陆希澈平静道:“真的是肚子疼。” “你是不是去理科部了。”周存青追问。 陆希澈看了他一眼:“不是,你别问了,问了我也不说。”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到一半,祁温言就转头对他们说:“今晚晚自习都给我留下来,有大事要偷偷干。” “什么事啊?”段柔最烦他吊胃口。 祁温言一脸狡猾:“哎呀,你留下来就知道了。阿槐都留下来,你们没理由不留吧。” “拿江槐威胁我们?”段柔冷笑一声,但还是妥协了。 祁温言看向常夏:“你呢,留不留?” 常夏笑了笑,她没留过南榆七中的晚自习。因为学校并没有设立住宿生,晚自习结束已经是九点半。如果这个钟点才从学校回家,有些同学认为晚了些,干脆就不留了。常夏也是这样想的。虽然乌衣巷离南榆七中不远,但常光旻在家,常夏也想多陪陪他。 既然祁温言邀请她晚上一起留下来,那她就不好意思拒绝。常夏给常光旻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今晚留自习,晚点回。 常光旻没意见,只是叮嘱她走夜路回家要小心。 祁温言又看向程嘉然,程嘉然满脸写着“你看我还有拒绝不留的理由吗”,祁温言哈哈大笑,还好他们都愿意留下来,不然这么多东西他一个人可吃不完。 晚自习开始,理科a班的教室出奇的亮着灯,不过只有五个人围在后排不知道干些什么坏事。 “在教室里吃火锅?!祁温言,你胆子不小啊,一会儿被领导抓住我就把你供出去。”段柔边说边往自己的碗里夹一块热气腾腾的牛肉。她用嘴吹了吹,沾上沙茶酱,一口闷。 祁温言哄堂大笑:“祖宗,你嘴是铁做的吧,这么硬。” 祁温言从家里带出来的迷你电磁炉正在不断的运作,五个别人眼中的好学生正在偷偷干学校违纪的事, 常夏以前在临城三中胆子可没那么大,自从和他们交上朋友之后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不得不说,这种在学校里偷偷办火锅局的氛围在外面压根比不上。因为他们现在都穿着校服,没有踏出南榆七中这个校门都还是里面的学生。 “祁温言,你无端端把火锅端来学校吃干什么?”程嘉然问。 祁温言拍拍胸脯说:“为了庆祝我们期中考试都取得了进步!”他身边坐着的可是理科部前三,进步榜首位的人。这样显得他一个年级100名的人很菜。 这次功夫不负有心人,段柔的物理成绩飞升20分,常夏帮她补习了很多遗漏的知识点,段柔看到分数后就差给常夏下跪了。 江槐在一旁吃着,丝毫不觉得自己作为年级第一蹲在地上偷偷吃火锅有损形象,常夏看着他这姿势,似乎就算领导来了他也能扛着火锅逃跑。 “阿槐,你蹲的一点形象都没有。”程嘉然笑他滑稽。 江槐人高腿长,后排位置有限,又让给火锅一席之地,大家齐齐围着,他也懒得坐下。 火锅的香味弥漫整个教室,还好祁温言提前将所有窗户打开,味道过一会儿就散了。 江槐服务到位,帮他们都烫好了牛筋丸和福袋。少年打趣道:“别人晚自习学习,我们晚自习火锅局,真是天差地别。” 祁温言含糊不清道:“青春仅有一次放肆的机会,今晚就好好珍惜吧。” 祁温言爱拍照记录,不管到哪儿都习惯性的举起手机,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偷拍一张。偷拍的这张他保存,正式的一张他才道:“喂喂喂!你们看镜头!” 闻言,段柔刚好开完一瓶波子汽水,她举在眼前,摆好姿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烟的升腾,模糊了她英气的美感,这会儿显得娇羞大方。程嘉然手里还拿着筷子,江槐低头吃肉吃到一半被他勾搭上肩膀往后仰,一位少年的表情错愕,一位少年的表情得逞。常夏移到段柔身后,双眼明亮,笑逐颜开,比了个标准的耶。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在此处。 常夏心里有好几头小鹿在乱撞,这算不算她也有和江槐的合照了,虽然不是单人。 祁温言仔细看了看刚刚拍出来的照片,他说:“这里面笑得最自然最开心的就是常夏。”他拿给他们一看。 照片里的高马尾少女非常上镜。皮肤白皙,眼睛又大又圆。小小的脸上全是五官,精致的不得了。这倒是衬的段柔凶神恶煞。但就算再怎么凶神恶煞,她也是最漂亮最逼人的那一位。 “哈哈哈,阿槐,这回轮到你表情管理失败了。”祁温言笑他。 江槐爽朗一笑,用手肘戳了戳把他表情管理弄失败的程嘉然,说道:“脸在江山在懂不懂?” 祁温言啧了一声:“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学我一样臭屁了?” 江槐难得不要脸说了一句:“无时无刻。” 常夏笑着,差点把自己呛着了。有趣的灵魂安在少年的身上,就是妥妥的加分项。常夏不是看脸之人,如果她觉得对方的灵魂与自己契合,那么她就会心动一次,从一始终。 火锅局进行到一半,祁温言就提议:“常夏,你是不是还没听过阿槐弹电吉他啊?” 江槐还懂乐器?看不出来啊。常夏有些期待。 “阿槐小时候报的兴趣班全是乐器类,钢琴,吉他,架子鼓他都会。只不过现在教室里条件有限,恐怕给你表演不了电吉他,但吉他可以。”祁温言热情不减。 江槐好奇的问:“祁温言,教室里哪有吉他给我用?” 这一问题问到祁温言心上了!他自顾自的拍掌活跃气氛,然后跑到外头扛了个大型物件进来。 “喏,你这不是快要生日了吗?你的生日礼物,一台吉他,够不够义气!”祁温言特意给江槐准备了一个惊喜。 对于江槐而言,他对生日这种节日没有太放在心上,依旧平平淡淡的过去。祁温言当然也知道,所以他不喜欢举办生日派对那就不举办,但仪式这种东西他认为是不能少的。 除了江槐以外的三人都没有表现出过大的反应,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仿佛早就知道这一切。 “你们早知道了?”少年问。 程嘉然笑得前仰后合:“我们也是前几分钟前知道的。 几分钟前江槐刚好去了趟厕所,祁温言把要准备的事情都告诉他们。他把新吉他塞到江槐手中,随后收住音量的说了句:“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江槐都不知道自己该流露出什么样的情绪了。“我11月23号才生日。”他说。 “不差这几天,反正今晚就给你过了它!” “那我岂不是提前老几天?” 常夏笑得控制不住自己。江槐还说过她总是能说出让他意外的话。现在看来,大家都是彼此彼此,不相上下。 “少年人,是不怕被时间磨合的。不管几岁,开心万岁!”如果在教室里放置一个蹦床,那么祁温言肯定是要第一个上去玩。常夏感觉他好像不知疲倦,永远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真好。她想。他们都特别特别的好。 江槐熟练的调完音,干脆也坐在地上。他抱着吉他,忽然抬头问祁温言:“这吉他多贵?” 祁温言不以为然:“自己囤的零花钱买的,你就不要在意价格了。” 那看来是很贵了。 江槐试了试音,说:“我认真弹,你们别说话。” 四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会乐器的男生无论何时都很有魅力。常夏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流露出点点乐章。 wellfriendsaremadealongtheway 交往些许好友 ajourneyyoucantrecreate 在那场无法复刻的旅途中 inthesemoments 有些芳华片刻 ilosefocus 迷乱我双眼 ineveroveplicate 看淡风云 iknowthewayioperate 只因我心中有路 inthesemoments 那些芳华片刻 程嘉然没有想到江槐居然会弹唱这首《moments(时光)》。巧了的是,他们都会唱,于是,火锅局被吃了演唱会的感觉。 ohifeelasthoughimmovingthistime 我好像终于继续前行 sodonttrytostopmenow 我已无法停止 nodonttrytostopmenow 我已无人可挡 ohifeelasthoughimmovingthistime 我感到旅途还在继续 sodonttrytostopmenow 我已无法止步 nodonttrytostopmenow 我已无所可敌 ihavetomovetofeellikeme 在前行中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江槐的英文发音标准,常夏沉沦在少年干净的嗓音里,清澈的像是一汪泉水,悦耳动听。 江槐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眼眸漂亮,漂亮到仿佛可以看到日月星辰,山川流水。渐渐的,他的瞳孔中映照着一个小小的脑袋。 他们都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吟唱的人清醒。 少年明目张胆的看向乐在其中的少女。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哪里,哪里的事物就格外美好。 他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欣赏她。 窗外月色朦胧,繁星闪烁。 教室内的火锅还在沸腾,歌声不断,他们在这里度过了一次难忘又胆大的晚自习。 17、17 惊心动魄的火锅局告一段落,好在他们并没有太过张扬,祁温言也没有将照片发上论坛显摆。 他回头加了常夏的微信,顺便还建了一个五人群,把她也拉了进来。 祁温言是群主,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个布偶猫的头像,名字是一弯黄色月亮的表情,显而易见的,这人肯定是江槐。 常夏的微信名与论坛账号不一样,是普普通通的名字缩写,她也懒得搞成花里胡哨。她猜,这个布偶猫应该是江槐家里养的。 之前偶然听程嘉然提过一嘴,江槐家里养猫,是因为他的父母工作都在国外,一年只回来两三次,他们怕江槐一个人在家孤独,索性就让他养了一只猫。 这只布偶猫是银渐层,毛色很好,江槐能拿它当头像就说明他应该是很喜欢的。 有关于他的事物,常夏总是习惯性的点开,不过在看到发送好友申请验证的这一栏时,常夏心一颤,伸出去的手又退缩回来。 刚进群就加他未免有些太快了,再等等吧,不着急。常夏告诉自己。 这次期中考试成绩理科a班直接占上风,把吴熙汀乐坏了。特别是她英语这一门科,进步显著,全班只有祁温言一个人在退步。 祁温言被吴熙汀找去办公室谈话时,程嘉然拉上一堆人偷偷跟在他身后,等着看好戏发生。 吴熙汀刚一坐下就开始质问祁温言:“你这次怎么搞的?退了三百多名。” 祁温言这会儿就收敛起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姿态,站的笔直,乖乖的低着头,一副讨好的样子。 段柔蹲在外面,笑得差点发出声音。 吴熙汀到底也还是三十多岁的女教师,经历过这种时起时落的成绩,她没有想着对学生做惩罚,她要做的是一步一步的教导,让学生们都能步入正轨。 祁温言启唇道:“老师我下次再也不会改答案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 “有时候第一直觉会很准的,下次不确定就不要乱改,白白丢这么多分你不心疼我都心疼。” “我肯定心疼啊!没有下次了,再也不会有了。”祁温言认错积极,吴熙汀看在眼里。 吴熙汀倒了杯茶水,微抿一口,忽然想到什么,轻声对祁温言说:“你不是和程嘉然玩的挺好的吗?他英语这次年级第一,你好好请教一下人家。” 正在门外当个吃瓜群众的程嘉然听到自己名字后,瞬间打了个冷颤。 结果他就听见祁温言说:“老师,你这个提议非常好,我认为同学之间就是需要相互帮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样吧,将我和他绑定在一起,如果我下一次考试进步了就两个人一起表扬,如果下一次还是退步那么就批评他吧。” 程嘉然嘴角直抽筋,恨不得冲进去把他大卸八块。 吴熙汀又不是傻子,祁温言打的算盘响当当,生怕下水了没人陪他。 “你这话如果被程嘉然听到,没准追着你满走廊跑。”吴熙汀对他们平日里的一举一动知根知底。 祁温言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哪能啊,他不是这种人。” “祁温言你最好站着别动,让我先给你一拳。”程嘉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闯了进来,吴熙汀往他身后一看,这阵仗还不小。 江槐喊了句:“自讨苦吃。” 常夏和段柔从头笑到尾。 祁温言还真有点怕了:“你堂堂学生会会长怎么和段柔一样有暴力倾向?” 程嘉然冷笑一声,说的话和段柔一模一样:“打的就是你!” 吴熙汀服了这群欢脱过头的少年们,要是被领导发现她让学生在办公室打打闹闹,炒她鱿鱼都有可能。 “要打出去打,一会儿英语课别让我看见你们两个负伤。”吴熙汀觉得自己已经算仁慈了。 祁温言和程嘉然大眼瞪小眼……。 今天上午的英语课总共三节。 吴熙汀拿了半节课的时间评讲试卷。讲完后,她站在讲台上,把投影屏幕降下,笑着说道:“我们这次表现优异,给你们个奖励。” “这个奖励很特殊,可以说是仅此一次,也可以说不会再有第二次。” 祁温言一字一句道:“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吴熙汀干笑了两声,她教出来的学生好会拆台,祁温言从高一到高三每一节英语课都要动动嘴皮子作对一下。 “祁温言,你没尝够程嘉然的拳头现在想来尝尝我的?” 祁温言:“不是吧,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对我有暴力倾向……实话实说也有错……。” “所以老师,到底是什么奖励?”余晓远坐在第一排,仰头发问。 “后排的同学都往前坐,我们来聚一场不一样的电影。” 这话一出,全班都沸腾起来。按照以往,作为高三生每一门课程都需要抓紧时间,没有一刻是能松懈的。 “看见你们努力半学期的足迹了,老师慷慨,特意拿出英语课给你们看英文电影。你们这么多人能坐在一起看电影,人生只有一次,以后各奔东西,再想相聚就很难了。” 吴熙汀说完后,也不知道谁主动把教室的灯一关,两边窗帘一拉,整个理科a班都陷入了黑暗。 有些胆大的同学拿出手机,点开手电筒模式,瞬间就照亮了大半的教室。 吴熙汀也被这束光刺到眼。“我这次就当没有看见,下不为例。” 有了这话的保证,同学们开始为所欲为。 吴熙汀也不想管了,反正就一次,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吴熙汀选了一部来自美国的英文电影,名叫——《当幸福来敲门》 影片开始。 坐在后排的常夏和段柔往前移了一排,也真是有缘分,一移就移到了江槐旁边,常夏下意识的去看他抽屉。 那两根阿尔卑斯棒棒糖已经不见了,是被他扔了还是被他吃了?还是说嫌给他糖的人太多给别人享用了? 常夏想这些通常都不往好的方面去想。 “看什么呢?”身侧的少年歪头,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 常夏离得近,总感觉自己如果也歪一下头,温热的气息就会缠绕在周围,她看个电影都没心情看了。 但是,等等,在这么黑的环境下,江槐怎么能看清自己是在看他的抽屉?除非他一直关注着自己,否则……常夏摇了摇脑袋,重新靠回椅子上,说:“我在看你身上怎么有只虫子。” 江槐信了她的鬼话,下意识低头,发现看不清后又用手抓了抓。 哪有什么虫子,只有抑制不住的心跳。 少年在黑暗中抬头,隐隐约约的瞧见常夏对自己做了个鬼脸。 江槐轻轻的哼笑一声,心情莫名的疏通,竟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奇怪,他以前怎么没有。 电影音量放的不大,一旦有同学大声讲话就会听不见电影在讲什么。 祁温言轻手轻脚的跑到江槐后面,吹了两声口哨,段柔率先回头,被吓一大跳。 段柔压低声音问:“祁温言,你走路没声音啊,魂都被你吓跑了。”她一转头就看见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脸邪笑。 “这不是怕吵到你们看电影嘛。”祁温言笑了笑,“你喊一下他们三个,叫他们回头,我拍个照。” “你什么时候这么爱拍照了?” “照片这种东西可珍贵了,你信不信到我们长大以后再翻出来看会热泪盈眶?” 段柔没说话,没说话就是承认了。她拍了拍他们的肩,示意他们回头。祁温言故意不等他们反应,瞬间拍下收工。 程嘉然还没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祁温言就已经回到座位上翘起二郎腿,悠哉游哉的看着电影。 教室里围在一起看电影的氛围实在是安静美好,没人愿意打破这种感觉,祁温言拿着手机录下好多人的面部表情变化,就连吴熙汀也逃不掉。 窗外的微风已经有了秋意,它还妄想穿过窗帘的间隙吹进教室,让大家的燥热都消散几分。 “你吃不吃哈密瓜?”江槐突然冒了一句话出来问常夏。 常夏正视着前方,疑惑道:“哈密瓜?你还带了个哈密瓜来学校切?” 江槐被她这脑洞弄得弯了弯唇:“不是,是数学老师分我的,有两块,给你吃一块。” “数学老师分你的?这么好。”常夏感叹。 “成绩优异,奖赏的。”江槐说。 “你怎么不分给祁温言他们?”常夏问。 江槐发现她的脑子里装的都是问号,她到底有没有把这一块哈密瓜放在眼里。 “近者有份,你离我最近。” 常夏摊开手,向他索要:“那你给我吧,我帮你解决一块。”没人看出来表面风平浪静的少女,内心的戏份有多丰富。 江槐把哈密瓜放在她手上,多嘴问了一句:“你喜欢吃什么水果?” “最喜欢吃水蜜桃。”常夏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常夏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江槐早已放在心上。 电影放了一大半,快要到结尾时很多同学都开始流下眼泪。 常夏一直看得都很认真,时不时拿纸巾擦擦快要溢出来的热泪,倒也没有展示自己的哭腔给别人看。 段柔不同,她性子豪爽,哭的也惊天动地泣鬼神。 电影结束,灯光被重新打开,窗帘也被拉开。大片大片的太阳光洒进教室,大家都看见吴熙汀潸然落泪。 这种励志的电影不管看多少遍都会让人感触至深。 由于看完后英语课还没有结束,吴熙汀缓好情绪后就抽了几位同学来发表一下感想。 其中就有常夏和江槐。 常夏站起来,回想了一下画面场景。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里面的一句台词,所以,她用一口流利标准的英文说了出来。 “yougotadream,yougottaprotectit.peoplecantdosomethingthemselves,theywannatellyouyoucantdoit.ifyouwantsomething,gogetit.period.(如果你有梦想的话,就要去捍卫它。那些一事无成的人想告诉你,你也成不了大器。如果你有理想的话,就要去努力实现。就这样。)” 梦想很遥远,但你如果停留在原地,就只能白日做梦。 常夏在说话的时候极有力量,她那么耀眼,梦想的实现一定不会辜负她。 江槐看得很细致,依旧是模仿着她,说了一句激励自己也激励他人的台词。 “donteverletsomebodytellyou,youcantdosomething,notevenme.(别让别人告诉你你成不了才,即使是我也不行。)” 我的人生凭什么你来把控? 江槐坐下,和常夏对视一眼,在目光交错后,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吴熙汀很欣慰,看来这部电影的意义大家都看懂了。 “不要忘记开花,那是当你还是一颗种子时就与生俱来的梦想,距离高考的天数不多了,加油,别让老师失望。”吴熙汀说。 大鹏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们会是这般未来可期。 18、18 十一月下旬的南榆已经步入了秋天,校园里的梧桐树叶开始慢慢凋零,落在地上像是铺了一层金黄色的毯子。 夜晚的风有了凉意,常夏房间里的窗户半开,风涌入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以免着凉感冒,她从衣柜里掏出一件杏色风衣披在肩膀上,继续写着周末布置的作业。 遇到没懂的题,常夏翻书包想找出对应的书本时,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她瞟了眼作业登记表,继续找了找下一样对应的练习册,发现也找不到。 常夏大脑一片空白,该不会是粗心大意没带回来吧。如果现在不做,等到周一回去补就太赶了。 南榆七中周六周日是不开放给学生进入,常夏只能现在过去。 她看了眼手表,刚好九点整,距离晚自习结束还有半小时,她完完全全可以赶过去拿回来。 幸亏校服还没有换洗下来,常夏把杏色风衣拿下,穿上南榆七中的校服外套,打开房门,走下一楼。 常光旻正磕着瓜子看着球赛,见她下来有些意外。 “你要出去?”常光旻一眼就看破她。 常夏边穿鞋子边说:“我作业落学校了,我回去拿一下,不然周末没事干。” 常光旻坐起身子,看着她:“要不要爸陪你去,现在不早了。” “没事,我很快的,乌衣巷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不用担心我出什么意外。”常夏说完,就打开门跑了出去。 看她一副着急样,常光旻又坐回去,继续看着激烈的球赛。 常夏一路狂奔到马路口,她抬头看见南榆七中的校门口时,总算喘了口气。绿灯一亮,她就快步走了过去。 到了保安亭,保安看她是七中的学生,她说自己只是进来拿个作业,很快就出来。 保安嘱咐她:“同学,还有十几分钟晚自习就下课,你可得早点出来,不然大门关闭你就要在里面困两天了。” 常夏点头:“一定!” 保安把她放了进去。 常夏第一次觉得南榆七中大的离谱,她走的腿快抽筋了才到教学楼楼下。 常夏想到自己还要一步一步爬上五楼,去到中间的理科a班,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这次又教训了她下次不能丢三落四。 常夏生无可恋的爬着楼梯。 高三部晚自习就几个班亮着灯光,楼道一片漆黑。常夏上到三楼时,楼梯的灯忽明忽暗,正在不停的闪烁,她后背一阵发凉,原来夜晚的南榆七中这么诡异,她像是一个冒险家,前方都是未知的黑暗等着她探索。 越往上走灯光越暗。常夏心里抱怨就不能多安几个灯吗? 她从小到大都害怕黑暗的环境。因为这种环境总给人一种封闭性,像是一块石头压抑住自己,气缓不过来,心里又紧张。 好不容易爬到五楼,常夏一眼望去,走廊长到看不见尽头。 秋风肆意吹打着少女的头发,常夏想象力比常人都丰富。她总觉得下一秒走廊的尽头就会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朝她飞来,把她一口吞入腹中。 校园方面类的惊悚小说她可没少看,她现在后悔了。 理科a班在走廊的中间,常夏一鼓作气的滑步到班级前面,“啪”的一下打开了理科a班的电源,整个教室瞬间亮了起来。 重获光明的常夏卸去了满身疲惫,去到座位上休息了一会儿才开始翻找作业。 她的抽屉整齐干净,找几本资料花费不了多长时间。 常夏拿完相应作业,准备站起来离开时,突然,灯光熄灭,就连走廊里微弱的光芒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绿色的应急通道。 常夏心道:“糟了,该不会真碰上什么邪门的东西了吧。” 五楼出奇的安静,她在原地站着不动,伸手不见五指,她刚迈出一步就撞到了桌角。 这跟双眼失明有什么区别? 无奈之下,常夏才骤然想起自己还有手机这一回事。 她打开手电筒模式,往前面一照。 她看见一个穿着南榆七中校服,人高腿长的男鬼出现在她眼前,常夏惊呼一声,无形之中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脚踹上了他的膝盖,大喊:“妖魔鬼怪,统统闪开!你不要过来啊!” 江槐:“……。” “是我。”少年无奈的语气传到她的耳中。 常夏本来还想再踹一脚,结果动作凝滞在半空中,脑子抽了抽问:“鬼还会说话?” 江槐低头轻笑了一声。常夏等了几秒,鬼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往前走了一小步,再次照亮。这次,她终于看清了来者何人是谁。 少年一脸兴味的勾起嘴唇,像是在瞧一个傻子:“鬼是不会说话,但人会。” 常夏有点恍惚,原来她已经害怕到开始胡言乱语了。等等,她刚刚是不是发神经的踹了江槐膝盖一脚,常夏后知后觉刚才失态了。 “那个我刚刚不知道是你。”常夏的眼神有些躲闪,好在江槐看不清。“有没有踹疼你?如果踹疼了你就踹回来吧。”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脑回路,江槐笑意更盛,他说:“没什么感觉。” 常夏松了口气。 现在回想起来,她刚刚把江槐认成了男鬼,想想都觉得好笑,不过他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 “你也落东西在教室了?”常夏问。 江槐说:“对啊,笔记本落教室了,不回来拿周末写不了记录。” 能在同一天遇上和自己一样丢三落四的人,他还和自己挺有缘分的。 因为环境实在太黑,江槐只能看见常夏隐隐发光的校服外套。于是,他也打开手电筒模式,去到自己的位置上翻出笔记本。他说:“我刚才上来,听见有人说停电了。我们刚刚耗的那点时间,学生都估计走出校门了。”少年顿了顿,又道:“校门应该已经关上了。” 常夏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四十分,她在里面耗了这么长时间?!难不成真要在这里被困两天两夜。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校园里就我们两个人了?”常夏不确定的问。 江槐说:“可能吧。” 两人不约而同的遇见,江槐都没想到会撞见她。 “那怎么办?”常夏有些焦急。如果再晚点回去,按照常光旻这个性子,说不准直接去警察局报警说自己的女儿失踪了。 江槐轻松一笑:“没事,我们翻墙出去。” “翻墙?!”常夏惊呼一声,随后笑了笑:“你的行为一点都不像一个好学生,倒是像一个叛逆少年。” 火锅局违纪一事他也参与了,现在又要带她来干另一件坏事。 江槐说:“高一的时候有一次我就像今晚一样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后来在操场的角落里找到一处可以翻出去的机会,还没有摄像头,挺方便的。”少年适当弯了弯唇,“你别以为我看起来像什么三好学生,我其实挺浪荡的,只要有想做的事,一般人拦不住我。三年下来,没一个人发现年级第一居然选择翻墙这一条路出去。” 常夏莞尔一笑。谁能想到?她也没想到江槐这话说的有多坦诚。 “我就告诉了你一个人,别人都没这个机会。” “我们现在可是在同一条生死起跑线上。” 江槐连说了两句话,让常夏一愣一愣。也就是说,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年级第一会翻墙这事。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好像参杂了蜜糖,只属于暗恋味的蜜糖。 江槐拿完笔记本,准备离开教室,他没有忘记还有她这一个人,轻声细语道:“怕黑就跟在我身旁。” 常夏听话的跟在他旁边。江槐说的话总让人很有安全感,常夏的恐惧都被慢慢驱散。 走到楼梯口时,手电筒的光亮从四面八方扫射过来。 “谁?谁在那里!”一道洪亮的声音在下面传来,两人连忙将手机的手电筒模式关闭,呼吸声缓慢,定在原地不敢动。 脚步声由远到近,常夏的心悬了起来。下一秒,江槐抓住她的手腕,带她飞奔上六楼,也就是学校顶层的天台,平日里不开放给学生上来。 少年的校服灌满了秋日里的晚风,他抓的很紧,生怕下一秒她就跟不上他的步伐。两人似是穿进了一场游戏里的大逃亡,身后是拿着手电筒的怪物,正在追杀他们。 常夏的心跳的很快。以前她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现在除了害怕还有……少年手心的温度。 他的体温连接着她振动的脉搏,扑通扑通。 常夏想,就这样拉着她一起坠落在秋日的夜晚里,时间定格在此处,让少年多停留一会儿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到了天台,江槐熟练的打开铁门,常夏看着他不紧不慢的样子,像是干过八百回这种坏事。 没过几秒,铁门被顺利打开,江槐和常夏进去后就把门轻轻掩上,当作没人来过。 “我们为什么要逃啊,告诉保安让他放我们出去多好。”常夏喘了口气。 江槐松开她的手腕,笑了笑:“我们孤男寡女待在一起,你让保安看到后怎么想?说不定直接把我们抓去校长办公室等候校长审问了。” 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特别是现在他们立着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的身份,在这个时候传出流言蜚语对谁也不利,只不过这话从江槐口中说出令她有些害羞,常夏搓了搓手指,告诉自己不要紧张,要平静。 她张望一下四周,发现天台上原来摆着一个巨型的望远镜。 见她有了兴致,江槐干脆就说:“你去看看能不能看见星星。” 常夏果真被吸引住,她小跑过去看,似乎已经把要早点回家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少年看着她的身影,她的高马尾有些凌乱,估计是刚刚跑时弄得松散。江槐双手抱臂,无奈的笑了一下,跟了上去。 月光撕碎了夜幕的脸庞,朦胧中,天空上的碎星模糊,常夏瞪眼看了好久,一颗星星也没找着。 明亮的光影洒在少女的发丝上,江槐盯了她好几眼,最后目光落在她小巧的耳朵上。 “能看得见星星么?”江槐问。 常夏摇头:“什么都看不见。” “那你看看月亮?”少年抬手,帮她把望远镜移了一个方位。 视线攀上月亮残缺的一角,常夏有一瞬间的错愕。 眸中的月亮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少年的身影渐渐清晰。 她侧头看他,却又不见他,月亮是你,月亮也不是你。 少女嗅到了橘子香味,或许是今晚的月亮为她煮沸。 “怎么样,好看吗?”他看着前方问。 常夏说:“月亮,一直都很好看。” 少年踢了踢脚下的碎石,常夏闻声看过去,他鼻梁高挺,薄唇弯起,梨涡渐显,侧脸被月光照的柔和。他在笑,笑得眼睛都弯起来。 他的头发又长长了点,毛茸茸的像条萨摩耶,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下。 “你在笑什么?”常夏抿着唇问他。 江槐笑得轻快:“没什么,走吧,去翻墙了。” 这句话警醒了常夏现在已经挺晚的了。她把想问的话和复杂的情绪收住,脑子里浮现起常光旻担心的神情。她看了眼江槐,深吸一口气说:“那走吧。” 两人小心翼翼的下去,常夏怕常光旻真的做出去警察局报案说自己女儿失踪这事,她还是掏出手机在微信里和他说了一声自己现在就回来。 江槐带她避开了所有摄像头和夜巡保安,成功来到操场的角落。这一路,真的有种逃离世界末日的感觉。常夏胆战心惊,现在想想都觉得又可怕又刺激。 江槐搬来一块石头,他先让常夏踩上去,然后再踩上自己的肩膀翻过去。 常夏没有犹豫,因为害怕被发现,急速翻过去后,她隔着一面白墙,压低声音和他说:“谢谢啦。” 话毕,少年就逆着路灯下的灯光,身姿矫健的跳了下来。 安全逃离校园,这件坏事只有两个人知晓。这会成为常夏记忆中难忘的一段,好像有关和他在一起的事情,都很难忘。 两人相视一笑,还是江槐先开口:“走吧,送你回家。” 常夏应了下来。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亮,是常光旻的回复。目光再往上移,上面日期显示是11月23号。 今天是江槐正式的生日。而她还没有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常夏想着改天再有机会再塞几根阿尔卑斯棒棒糖到江槐的抽屉里,当作生日礼物,也好好感谢一下今晚他的帮助。 “生日快乐,江槐,岁岁常欢愉。”出其不意的祝福让江槐脚步一顿。他歪头看向步伐不停的少女,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走的越来越快。 少年朗声一笑,跑上去跟在她的后面。常夏听见他说:“谢谢。” “你也是,岁岁常欢愉。”这句话江槐说的很小声,风淡淡的吹过,把它卷走,不留痕迹。 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有人的情愫在无声的疯长,早已掀起海浪。 19、19 退去暑气的校园变得落叶纷纷,校门口的小贩逐渐多了起来,一到放学时分,初中生们都争先恐后的涌出来排队,生怕自己吃不到。 最后一节课下课,吴熙汀说了下周有高三年级接力赛这事。 “别的班名额已经报满了,咱班呢?没人愿意我就随便点人了!” 班级安静了几秒,大家都不谋而合的看向后排。祁温言被他们满怀期待的目光给吓住,他表现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说:“哎哟这种事我们几个承包就好了!” 江槐,段柔,常夏配合他点了点头。 余晓远得知常夏也上,激动的说:“这场接力赛最有看点的就是我们班!” 其他人也附和道:“到时候都不知道是看脸还是看比赛。” 余晓远说:“废话!当然是两个都看啊!” 吴熙汀看到有人报名也就放心了。不得不说,祁温言虽然爱和老师作对,但吴熙汀还是很喜欢这个少年的,性格确实讨人喜欢,做事也积极。 “那就你们四个代表理科a班参赛吧。” 这个事情敲定之后,大家都背上书包准备放学。 常夏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她看见江槐从口袋里拿出耳机带上,应该是准备要走了。他起身时,常夏故意弯腰绑着鞋带,然后她就瞥见一双白色球鞋停在自己面前。 “你不走吗?” 常夏绑鞋带的手一顿,没有抬头,谎话不假思索:“我一会要去找一下老师,你先走吧。” 江槐应了声好,他到底也是没有拆穿她假装绑鞋带的动作,只是无声的笑了笑,离开了教室。 常夏等了几分钟,确定江槐不会再回来后,从包里掏出每天携带的阿尔卑斯棒棒糖。 她打算这次给他放四根。 要不要再写点生日祝福?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知道江槐生日的能有几个人,他连论坛账号上的年龄都隐藏了,估计没多少人知道。常夏想想还是算了。 常夏把四根阿尔卑斯放在他的抽屉里,她再走远一看,挺隐蔽的,只要江槐伸手进去翻东西大概就能摸到。 没被发现的计划再次成功后,常夏哼着快节奏的小歌走出校门。 夏天的时候,多数小贩嫌热,所以在外摆摊的很少。但秋天不同,风里有了点凉爽,一吹就舒适。 热干面,臭豆腐,炸鱼球,干锅土豆,基本上热门受欢迎的小吃这里都会拿出来摆摊。 有一个穿着南榆七中校服的男生蹲在树荫下,手里拿着好几袋热气腾腾的小吃。 陆希澈刷着手机,时不时抬头望着校门口方向。很快,少女背着书包,缓步走出来,脸上还带着笑意,看起来很开心。 陆希澈眨了眨眼,站起身来,等她再靠近一点时,他就喊了一声:“常夏!” 常夏抬头,看见陆希澈朝自己招了招手。 常夏站着原地,拧着眉头,不解的看向他。陆希澈见她有些意外,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出现还是这里人太多,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 陆希澈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常夏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陆希澈不再有什么举动。 常夏走远了,陆希澈跟上去。 等到分岔口时,陆希澈再一次叫住了她。 常夏脚步停住,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回头问:“怎么了?” 陆希澈开始眼神躲闪,手无足措,他举着几袋小吃,对她说:“我一不小心买多了,刚好看你出来,你吃吧。” 小吃很丰盛,常夏隔着塑料袋都能闻到香味。 “你……。”常夏欲言又止。她想到了那天段柔和她说,陆希澈在酒吧里打工。 酒吧这两字对于高中生来说就是不得进入的地方,除非身份证上已成年。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陆希澈会沾染这种东西。 是热爱还是被迫? 她想问,但又堵在喉咙里。他们还没有熟悉到可以问私人问题的地步。 “你想说什么?”陆希澈看着她。 常夏话锋一转,走上前,接过他的好意:“我想说谢谢你。”她顿了顿,“其实下次可以不用想着我这一份,我对这种东西一般般。” 陆希澈笑着点点头:“那你喜欢吃什么?” 常夏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甜的,辣的我都爱吃。” 陆希澈说:“那我有时间就给你买。” 常夏连忙拒绝他:“没事,我也不是经常吃,谢谢你的好意。” 陆希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轻声说:“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的相处我认为就是应该这样。” 他说的常夏无法反驳。 “那好吧。”常夏还是挤出一个笑容,与他再见。 待常夏走远之后,有一道看戏的声音从陆希澈身后传来。 “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的相处我认为就是应该这样。哟哟哟,陆希澈,不得了了!”周存青用阴阳怪气的语气做着鬼脸。 陆希澈的眉目冷下来。“周存青,你跟踪我?” 周存青啧了一声:“哪能啊,别把话说这么难听。我只是刚好路过,一不小心看见这一幕。”他搭上陆希澈的肩,“话说回来,你是不是对常夏感兴趣啊?要是真的,你就得抓紧了,好多男生都想追她。” 陆希澈轻轻的推开他,没好气道:“人家是好学生,我算什么?”他说这话时,眼睛有些酸涩。 周存青拍了拍他的脑袋:“好学生怎么了,你就不能成为好学生吗?你也不算笨,只是颓废。说不定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一番话显灵了,你真就一鸣惊人,反倒变成她来倒追你。” 陆希澈说:“谁跟你说我要追她了?” 周存青挑了挑眉:“你又不是一见钟情的人。我们都是男生,男生当然懂男生。你有为了别人逃过半节课吗,你有为了别人在树下等候吗,没有啊,她是第一个。” 对啊,她是第一个。 少年的心事本来就隔着半层纸,如今被捅穿,不知如何是好。 陆希澈嘴硬道:“都是偶然。” “啊对对对,都是偶然,陆希澈你就死鸭子嘴硬吧!”周存青无语。 陆希澈突然说:“周存青,我记得你好像和我说过你也有一个喜欢的女生?” 周存青大大方方的承认:“对啊,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周存青是北方临城人,初中的时候为了接受更好的心脏病治疗,他的妈妈带他来到南榆,也在这里居住下来。 “我们好几年都没有联系了,估计她都忘记我了。”想到这,周存青苦笑了下,“不过,忘记我也是件好事,至少我死后,她不会那么难过。” “你别一天到晚把死这个字挂在嘴边行不行?”陆希澈求他。 周存青不再回忆起往事,他说:“走了,去医院,顺便我也要去检查。” 陆希澈想到他的心脏病,又不好受刺激,干脆懒得和他计较。 “走吧。” 20、20 常夏走进乌衣巷。 晚风已经有了凉意,她手中拿着的小吃还冒着热气。她走回来的路上已经尝了几口,味道确实很不错。 快到家门口时,她看见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身影。 “江槐?”她带着疑问,想看清少年蹲下来的脸庞。 江槐闻声回头,常夏看见他的怀里抱着一只黑色流浪猫,少年正在喂它吃火腿肠。小猫似乎怕人,看见常夏的靠近往江槐怀里缩了缩,把头埋起来不示人。 少年笑了:“漂亮姐姐你还怕?” 常夏脸一红,恨不得也将自己的头藏起来。 江槐因为家里养猫,所以驯猫起来很有一套手法。常夏安静的看着他,少年用手挠着它的头,小黑猫一脸享受。 “你好像很招动物喜欢。”常夏说。 江槐轻快的说:“你要不要来摸一下,它很干净,估计是刚被遗弃没几天。” 常夏从小到大都很喜欢小动物,奈何常光旻怕狗,又不喜欢养猫,所以常夏很难接触到毛茸茸的动物。 常夏朝小黑猫勾勾手指,小黑猫没有刚才那么怕她,甚至还朝她吐舌头,想舔她的手指。 “漂亮姐姐的手是你可以舔的吗?”江槐看着怀中的小黑猫,开玩笑道。 殊不知,江槐只要提起她一次,她的心跳就如同失去控制的野马,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膛。 “你家是不是养了一只布偶猫?”常夏明知故问。 “对啊,我打算把这只小黑猫拿回去养着,好让月亮有个伴。” 月亮,是他家布偶猫的名字。江槐为什么会取这个名字?很简单,因为它和他主人一样,主人想不到什么好名字,索性把月亮给它。 基本上,他的所有账号都以月亮来称,看来他真的很喜欢。 “那这个你打算给它取什么名字?”常夏多嘴问了一句。 江槐定住思虑了一下,“要不你给它取个名?我看它现在也挺喜欢你的。” 话题反抛回给常夏,常夏存有私心,想胆大一回。她对上江槐看过来的目光,笑着掩饰自己的紧张。 “叫玉兔吧,玉兔和月亮作伴。” 江槐的神情微不可察觉的有了些变化。他的眼眸映照着对面路灯的光影,细细碎碎的光住在里面,漂亮的不像话。 “好啊。”他应了下来,“就叫玉兔。” 常夏手心都在冒汗,他又说:“月亮和玉兔,就是相互为伴的。” 常夏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后来,每当她想起这一傍晚发生的种种,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这只小黑猫叫玉兔,它有了自己的新名字。它的主人是一个温柔又好看的少年,它一定会在江槐的家里过的幸福。 江槐无意间瞥见她手里拎着的小吃,笑了一下:“我就说玉兔怎么突然黏你了,原来是闻到香味了。” 等常夏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小吃时,江槐就问道:“今天晚餐?还挺丰盛。” 常夏也跟着笑了起来:“算是吧,朋友既然送了,那我也不好意思不收。” 江槐点点头,说:“时间不早了,你回家吧,东西凉了就不好吃,我带玉兔去宠物医院做个检查。”江槐抱起它起身。 常夏看了眼时间,刚好六点整,江槐又是一个自由人,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好,那我先回去了。” 江槐又逗玉兔玩了会儿,才道:“玉兔。你叫玉兔啊。好巧。”少年自言自语的说着小黑猫听不懂的人话。 江槐带完玉兔去做检查,回到家后已经是九点。 他给玉兔安了个又大又高的笼子,里面摆满了玩具,水和猫粮也已经准备好。月亮看见有新朋友的加入,一开始还是有些抗拒。不过江槐就眨了一下眼的功夫,玉兔就不畏生的扑了上去,和月亮打成一片。 他卸下一身疲惫,躺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它们嬉戏打闹。新成员的加入,瞬间就让这清冷的屋子热闹起来。没过多久,江槐的手机就响了。 江槐看了眼来电人,点了接通。 对方一上来就问:“小槐,在干什么呀?”那是一道温柔的女声,听不出来年纪大小。 “累了。躺沙发上休息,妈,你呢?”江槐问。 电话中的女人是江槐的妈妈。蒋明依,年纪轻轻身价上亿,二十出头就打下一片江山,全国企业五百强,有一半都是蒋氏集团的部下。现在走出国门,为中国经济带来巨大发展。 电话那头也传出沉稳男人的笑声:“累了就多休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前程似锦,身后还有一整个江氏和蒋氏等你继承。不过呢,你以后要是有想做的事情,爸爸也不干涉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人嘛,生命只有一次,不留遗憾。” 江氏和蒋氏这十几年合作,风生水起,集团里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国外竞争压力大,集团最是喜欢力争上游,江氏和蒋氏顺流而上,给中国添了不少对外发展的渠道。 蒋明依在一旁笑道:“你爸太久没和你说话了,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江如练是江氏的独生子,蒋明依也是蒋氏的独生女。两个人在十八岁时在大学相遇,从此,势均力敌的爱情在那一年开始。 不是一见钟情,而是日久生情。 后来两人结婚,微博服务器差点瘫痪。风靡全国的两个集团合作,能获取好的利益,有助于经济发展,自然是再好不过。 况且两人低调行事,恩爱的不得了,就算有人在背后评头论足,他们也不屑一看。 江槐作为两个集团的小少爷,从小万千宠爱集于一身,要什么就有什么。这种天之骄子,家财万贯,众星捧月。可以拿出来炫耀的家世,江槐从来都没有洋洋得意过。他无论在初中还是高中,一直没有和身边的人提起过自己爸爸妈妈究竟是谁。除了祁温言和程嘉然隐隐约约知道一些,其他人只字不提。 他不靠众人的吹捧,而是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向万众瞩目的位置。 江如练和蒋明依本来想将他一起带去国外读书,奈何江槐性子倔,非留在南榆不可。现在长大了,有些事情父母管不着,他们也由得江槐去做,从不干涉。 这一通电话也是隔了一个月才打来。 江槐理解他们的忙碌,倒也包涵。少年主动提起:“爸妈,我今天收养了一只小黑猫,它很乖,毛很顺,一上来就和月亮打架。” 难得听见自己的孩子和他们分享事情,蒋明依乐的把手头事情放下,好奇的问:“怎么突然想着收养猫了?是不是觉得月亮陪着你还是会孤单?” 江槐弯了弯唇:“就是看见它可怜,被人抛弃,无家可归。”顿了顿,又道:“月亮又不会说人话,一天到晚只知道蹭我,我每次学习它就喜欢在我脚下跑来跑去,时不时把我拖鞋叼走藏起来,最后又让我配合着它一起找,捣蛋的很。” 今晚江槐说了很多话,蒋明依心知肚明,她说:“你其实是想让小黑猫陪着月亮吧。” 被人戳穿的江槐看了眼翻滚在地上的小黑猫,笑问她:“妈,你想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什么名字?” “叫玉兔。” “玉兔,这个名字好啊!月亮和玉兔,多配!”江如练在一旁插话道。 蒋明依睨了他一眼,心说你耳力还真不赖,没开免提都能听见。 江槐笑意未减,故意问道:“爸,你之前不是觉得月亮和嫦娥才是最配的吗?小时候你总给我将嫦娥奔月这一故事。” 江如练哈哈大笑:“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居然还记着。爸爸当时忘记了嫦娥还有后羿嘛,现在回想,还是月亮和玉兔最配。” 蒋明依问他:“小槐,玉兔这名字是你起的?” 江槐无比坦诚的说:“不是,是一个女孩起的。” 蒋明依在电话那头对江如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女孩为什么要给小黑猫起玉兔这个名字?” 江槐脱口而出:“可能,她也觉得月亮和玉兔相配吧。” 他说完,引来的却是江如练和蒋明依的欢笑声。“听你这么一说,看来那女孩和你关系不错。怎么,也是爱慕你的女孩吗?” 大人说话直白,江槐早已习惯。他平静的说:“妈,她很优秀也很漂亮,我们不相上下,再怎么说也是我爱慕她吧。” “那你爱慕她?”蒋明依接受完信息,飞快的问道。 江槐哼笑一声,故作镇定的说:“优秀的人都是相互吸引的。” 蒋明依没有否认他这一说法。江槐压根不知,江如练和蒋明依笑得有多夸张,他们拍着大腿,只有经历过情情爱爱的人才了解,这句话有多高情商。 “那你保持这股劲儿,别让人家失望。” 江槐心高气傲的说:“你儿子什么时候让人失望过?” 蒋明依咯咯咯的笑了。 聊完这一通电话,月亮和玉兔也停止打闹,各回各的笼子里饱餐一顿。江槐起身走过去,拿手机随意拍了几张,打算发给常夏看看。 点进微信才发现原来自己没有加她。 常夏这边刚洗完澡出来,打开手机就发现江槐发送了好友验证申请。常夏激动的手一滑,手机差点掉地上。 她做了几分钟的思想建设才通过好友验证。 喜欢的人主动来加自己微信,常夏想都不敢想。常光旻刚好敲门进来给她送自己研究出来的布丁烤奶,恰好就看见女儿抱着手机傻笑的这一幕。 他嘴角一抽,问:“学习还给你学傻了?” “没有的事!”她只会越学越聪明。 “那你傻笑什么?考第一啦?老师表扬你啦?同学夸赞你啦?发财啦?恋爱啦?还是说,真的傻啦?”常光旻轻声细语又激情澎拜的说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常夏:“......。” “都不是,哎呀,谢谢爸的布丁烤奶,我要睡了!”常夏说完,没有形象的跳上床,扯过被子躺下,一步到位。 这次轮到常光旻:“......。” “别假惺惺的睡觉,你尝完我的手艺再睡。”常光旻嘱咐一声,走出去顺便帮她关上门。 门口没声音后,常夏才重新打开手机,江槐已经给她发了信息。 月亮:【看不看猫?】 cx:【看!】 图片消息弹出,常夏一张一张来看。 月亮:【既然小黑猫的名字是你取的,你也算是她的半个主人。】 江槐无聊翻了翻她的朋友圈。常夏发的不多,基本上都是分享阳光,日落,美食,跟个小博主似的。 点赞了的共友都可以看见,江槐发现基本上理科a班的人都在一个月前加了她,而自己现在才有她的联系方式。 江槐笑了笑,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 当他点进去给常夏备注时,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打上原名,而是思虑了一小会儿,打上“罗曼蒂克”这四个字。 少年心满意足的弯起笑眼。 或许真正喜欢你的人,从来不大张旗鼓。在内敛含蓄的人心里,他的心跳会波涛汹涌,但喜欢却是细水长流。 江槐平等的尊重每个女生,他认为一朵花开成什么样子都是属于绽放。 年少的喜欢藏在每一个与她靠近的细节里。从纸飞机朝他扔向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会砸中他的胸口,注定会跌落心底深处,埋下一颗种子,最后成长为参天大树。 江槐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想要什么。现在答案已经给出,他正在往前走,走到一定的高度。 或许那架纸飞机,真的打开了他的心门。 江槐没有喜欢过谁,现在,常夏打破了他心里的防线,一旦心动就变得不可收拾。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就陷了进去。看来不是他不会喜欢人,只是没遇到对的人罢了。 常夏现在在南榆七中深受欢迎,收到的情书都快赶上他了。也真是不巧,这么有元气,活力,优秀的女孩子他也想要。 理清楚自己的心意后,他就收到了常夏的回复。 cx:【谢谢你的分享,我看完了,它们都很可爱。】 月亮:【喜欢就好,有空再拍给你看。】 月亮:【早点睡,晚安。】 常夏用被子盖住脸,耳根子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她怎么感觉现在就有一种谈恋爱的感觉......江槐这脑子不是一心放在这学习上吗?居然也会说晚安二字。特别是对着女生,这种看似平淡的文字却是很戳常夏心窝子。 常夏不断的洗脑自己,可能江槐是习惯性发晚安,说不定祁温言和程嘉然也收到过。 丝毫不知正在被人怀疑的江槐还盯着“罗曼蒂克”这四个字。 “罗曼蒂克”是一种浪漫、纯真的爱情,拥有“罗曼蒂克”的爱情是所有人梦想的。那段时间,网上一直很流行一句话——浪漫至死不渝。 喜欢是很难平息的,喜欢也是很难消除的。 江槐想到江如练和蒋明依一起走过来的日子,他很憧憬向往有人默默无闻的陪伴,但他不会成为感情里的被动者。 因为江如练和他说过。 “爱迎万难,甘愿臣服。” 21、21 脱离了夏日的燥热,秋早就悄然而至,枯叶与风的缠绵,南榆七中遍地风光。光秃秃的枝干上没有梧桐树叶,就连花坛中的花也随之凋零。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理科a班同学的心早就飞去了今天下午的高三年级接力赛。 届时,全校师生一同观看。 不得不说,这届高三的待遇果真是好,以往除了元旦晚会高三学生允许参加,其余活动一律禁止。也不到是谁死缠烂打才搞到这样一次宝贵的机会。 “祁温言,你再扭来扭去试一试,我往左看黑板你就往左移,我往右看黑板你就往右移,你存心想和我作对是不是?”段柔没好气道。 “祖宗,我后脑勺又没长眼睛,哪知道你要往哪个方向看。”祁温言干巴巴的说道。 “你有多动症?”段柔撑着脸,生无可恋。 祁温言背靠着椅子,微微侧头道:“我这是在开筋活骨,好准备今天下午的比赛。” “时间充裕,你好好准备。”低头写字的江槐冒出一句话,常夏看见他嘴角挂着笑意,眼睛却是盯着笔记本。 祁温言啧了一声:“一心二用,你写题还偷听我们讲话。” 江槐搁下笔,朝祁温言伸了个懒腰,笑道:“不好意思,刚写完。” 祁温言:“......。”他懒得理这两人,索性回头问常夏:“怎么样常夏,有没有信心跑第一棒?” 常夏咽口水差点把自己呛死。她指着自己,笑道:“我第一棒?” “那我第二棒。”段柔说。 “那第四棒留给阿槐,我第三棒。”祁温言说。 等等,怎么就决定好了?没人发现她这个是疑问句吗?常夏哭笑不得,好像也没得选。 江槐无所谓道:“我都可以。” 激动人心的接力赛即将拉开帷幕。 秋天,下午三点,南榆七中初中部和高中部齐坐一起观看激烈的赛事。 比赛的内容单一,初中赛程进展的很快,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届破例的高三,能发挥出怎样的水平。 程嘉然在裁判席位置上坐着,他手里转着笔,一不留神就被人平白无故的抢走。他一回头,就见祁温言抱着手臂站着,显眼的是,他的额头带上了红色的抹额。 披着长发的段柔站在祁温言身后,她用一种看着傻子的眼神看他,这一切,都被程嘉然看在眼里。 “来找我有何贵干。” “你不是学生会会长吗?一会是不是有加油稿可以念?”祁温言找对了后门。 程嘉然挑眉道:“对啊,你可真是交对了朋友,我这边还要筛选加油稿,但你不同,直接免审够不够义气!”他起身拍了拍祁温言的肩膀。 段柔说:“这几份加油稿都是余晓远写的,你真以为祁温言有那么好的文采?” 祁温言:“......你别老损我。” 段柔语气上扬道:“这次不叫祖宗了?” 祁温言:“祖宗,行了吧。”歪腻死了。 “要秀恩爱滚一边去,看我单身好欺负?”程嘉然翻了给白眼。 段柔和祁温言相视一眼,同时冷笑,异口同声的喊:“谁喜欢他/她了?!” 程嘉然举手求饶。 程嘉然收下他们替余晓远拿过来的加油稿后,他还能隐隐约约的听见不远处,楼梯口,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声音。 祁温言笑得开朗,期待又不确定的和段柔说:“祖宗,真喜欢我就直说嘛。” “我喜欢你?我眼瞎了啊。”段柔停下来,觉得自己这暴脾气无处可泄,于是,狠狠的踩了祁温言一脚当作解气。 “你不喜欢我。”祁温言被踩了一脚还是笑眯眯,”那你为什么耳朵红了。” “过敏。” “那就去医院。” “没钱。” “我给你钱。” 段柔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我懒得去。” “我背你去。” 这会儿,段柔已经不止耳朵红了,就连白皙的脸蛋也透出绯红。 “祁温言你找打啊,嘴皮子这么痒,要不要我拿个鸡爪给你挠挠?” “你脸红了。” “那是热!” 两人就这样一路吵回理科a班。 常夏看见段柔时,还以为她的脸颊融了两个苹果进去。再看一眼祁温言,他倒是眼尾泛红,跟受欺负了一样。 也不知道谁欺负谁。 “你们刚才去打了一架?”江槐看他们满身疲惫。 祁温言还有力气说:“嘴皮子的功夫而已,我又不可能动手打女生,只有别人来打我的份。” “怂包。”段柔嘲讽一句。 “这叫绅士。”祁温言说。 “你不会就傻傻的站在那儿被人打吧?” “那也要看看是谁。”祁温言低头笑了笑,反手撑在板凳上吹着口哨,模样散漫的很。就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段柔终于在他看不见的情况下展开笑颜,眉眼有些得意。 常夏、江槐、段柔、祁温言坐在一起,怕是这场比赛上最好看的一道风光。南榆七中在有活动上面一般不管学生手机的使用,所以,路过的男生女生,有些大胆的就站近一点拍,没有足够勇气的就偷偷在角落里拍。 常夏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她一侧头,鼻尖就擦过江槐的衣袖,她顿时像一头受惊的小鹿,愣了好几秒才慢慢往后仰,动作轻到无人发现。 江槐在和祁温言聊天,没有察觉到自己衣服上的橘子香味又被卷走了些。 众所周知,南榆的秋季一到下午就热的不行,也不知道是哪个班爆发欢呼,班主任带来的绿豆味冰糕泛甜,可口可乐每人一罐,这些东西看的人羡慕不已。 “喂喂喂,陆希澈,你走慢点,我跟不上!”周存青在他身后大喊。 陆希澈步子放缓,回头,拧着眉道:“我让你来看我的比赛了吗?你不好好在医院里躺着逞什么强?” 陆希澈向来都是喜欢说重话,周存青早就习惯了。他这个人啊,如果不在意,你怎么都撬不动他的嘴巴。但一旦非常在意,就像现在这样,不带一点友好的态度。 说到底,就是一种无法感同身受的心疼。 周存青说:“我还生龙活虎的,没事干嘛天天躺医院?再不出来看看阳光,以后就没法看了。” “不是让你别说那么晦气的话吗?”陆希澈警告他好多次,他就是不听。 周存青搓搓手,扬起眉毛问:“陆希澈,你跑第几棒?” “第一。” “可以啊,抽签抽到和哪些班比?” 陆希澈站在他身侧忽然抬头,眼前一亮:“我只知道有理科a班。” 少女清纯甜美的面容呈现在他眼前,他们隔着一段跑道,常夏没有朝这边望过来,而是托着脸,听着旁边的人聊天。 “周存青,你拍照技术怎么样?” 周存青疑惑的看着他,还是答道:“还不错。” “那你帮我拍张照片吧。”陆希澈笑着说。 周存青懵懵懂懂的接过陆希澈递过来的手机。 “你把角度往上移,拍个上半身就行。”陆希澈催促道,“你拍快点,快点!” 周存青盯着屏幕,视线捕捉到那个身影。他即刻就明白了陆希澈想要留下的东西。 “好了吗?” “好了。” 陆希澈接过,看见照片中的自己笑容有些僵硬,不过这张脸清冷,双手插兜又显得痞坏,整体来看,那点笑容不算败笔,反而增添了酷拽的感觉。 “她入镜了,你仔细瞧瞧。”周存青好心提醒。 陆希澈将图片放大,周存青说的没错,她不仅入镜了,还鬼神差使的朝他们这边看来。陆希澈心一颤,不敢回头看一眼她现在在干什么。他慌慌张张的扯过周存青的手臂,说:“走走走,去检录处。”陆希澈生怕她发现自己的秘密。 “哎哎哎,不再看一眼了?周存青笑他。 “不看了!”陆希澈低声说。 没过多久,广播就响起:“请高三年级参加比赛的同学即刻到检录处检录。” 祁温言放下手中的衣服,温声提醒道:“走了!” 四人起身,一同下去。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们都没有打开手机看过论坛消息,殊不知,他们在这场接力赛中有多受欢迎。 【这种有颜值有实力的比赛也是给我看到了!!!】 【我赌理科a班必胜!】 【跟个票!】 【我以为常夏是属于安静类型的,没想到她这么元气。】 【说不定有双重人格哈哈哈哈。】 ........... 论坛评论正在不断的被刷新。 四人走到主席台下方,做好准备活动。 “加油啊常夏,第一棒可是很关键的,我看好你!”祁温言下蹲压着腿,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而江槐只说:“安全第一,尽力就好。”少年说完,就被裁判带去第四棒处集合。 “夏夏别紧张,重在参与!但我也看好你!”段柔豪爽的搂过她肩膀,给她加油打气。 标准跑道是400米一圈,所以第一棒开跑,第二棒才可以站在起始位置准备交接。 常夏站在第七道,陆希澈站在第八道。当她看见他时,嘴微微张大,没想到能和他分在同一组。 这次的接力赛4x400米是男女混合,所以第一棒有男有女,大家都互不相让。 准备开跑前,陆希澈看向前方的弯道,微笑着问常夏:“如果这场比赛你赢了,你会开心吗?” 常夏握紧拳头,说:“我赢了我不会开心。但是。”她侧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三个人,其中,江槐已经套上了最后一棒的橙色冲刺服。他们朝她一笑,常夏弯起唇角,坚定的说:“但是,我们赢了我会很开心。” 原来,朋友的力量是那么强大。 陆希澈低头自嘲了一声。他真羡慕这样能坦坦荡荡说出这句话的人。 “陆希澈,别发呆了,准备开始了!”周存青在跑道的一侧向他招手。 “知道了,周存青,留着口气,别喊我大名!”陆希澈喊的大声,周围的人都能听见。当周存青的名字传入常夏耳朵时, 她愕然抬头朝那边看。 周存青也是高挑,长得不出众但胜在干净标致,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好像有星星住在里面,常夏觉得似曾相识但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倒是这个名字,她还在临城时,听叶穗提起过好几遍。 哨声的提醒吹响,现在不是回忆事情的好时机,常夏收回一切思绪,努力跑好这一程。 “三,二......。” 陆希澈最后撇常夏一眼,她很专注,一点儿也不分心。怪不得他偷看她好几次她都发现不了。 “一!” “砰”的一声,比赛开始。 万众瞩目的一场比赛,基本上各班同学都趴在外围的栏杆上,摇晃着手,为参赛人员呐喊欢呼。 常夏在女生中跑的最快,她落后了陆希澈一大截。陆希澈位于领先位置,优势把握的很好。在灌了秋风的校服里,常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就连广播站在播什么音乐,她也不知道,只管大胆的向前冲。 跑到理科a班大本营时,余晓远非常卖力的喊:“夏夏啊!加油!冲啊!”班长的带头作用瞬间激起同学们的团结一心。 就连吴熙汀就紧张的跺起脚,张望着那个纤瘦却充满希望的背影。 江槐眯起眼,目光始终追随着她。常夏人气高,跑到哪,哪里的欢呼声就最高。她迅速调整好呼吸,在弯道处冲刺,尽可能的为队员争取时间。 段柔已经准备就绪,凉爽的秋风吹起她如瀑的长发,不笑时,她眼睛锐利,面容英气,漂亮的挪不开眼。她朝后伸出手,身体往前倾,蓄势待发。 常夏的高马尾变得低垂,她与段柔交接完接力棒,累的站一旁用手撑着膝盖喘息。 “厉害啊常夏,居然把男生超了。”陆希澈仰头喝着水,胸膛微微起伏。 常夏那会儿处于第二,段柔保持着速度,现在依旧在第二。陆希澈给她递了一瓶刚拧开的矿泉水,常夏口干,说不出话,一心只想润润嗓子。 她接过,点头示意谢谢, “慢点喝,你别呛着了。”陆希澈还有力气笑出来。 常夏点点头。她累是累,但她还是抬眸看着长发飞扬的身影在不断往前追赶。段柔已经跑了大半圈,她的步伐稳健,有着冲破一切的可能,祁温言就绪,红色抹额成为秋日操场鲜活的亮色。 在交接的前一秒,段柔成功和文科c班持平。 祁温言紧紧的握住接力棒,一转身就使出吃奶的劲儿,像一头脱了缰的野马,不受控制。 段柔走过来找常夏时,原本她站在她身旁的陆希澈早就没了人影。 “爽,太爽了!你知不知道我跑在那边时,她们喊我的名字喊得有多激情澎拜。” “你可是南榆七中的女校霸,你不出名谁出名?”常夏说。她的气息慢慢平缓过来,她们退去跑道外围,接下来就等着他们两个发挥。 祁温言的跑步技术让人挑不出毛病,他冲刺了大半圈,和第二拉开微小的差距。段柔看他咬牙切齿,明显是觉得腿酸了,但他依旧越跑越快,此时,程嘉然的声音终于出现在广播里。 “高三理科a班来稿。”低沉的嗓音回荡在偌大的操场,歌曲的鼓点声正好卡上他的每一个步伐。 穿着橙色冲刺服的少年逆光微微一笑,炽热的光映照出青春的张扬热烈。接力棒交接的那一刻,落叶在地上被风卷的沙沙作响,仿佛在呐喊着激情不灭。 少年肆意的笑容在这个秋天里灿若繁星,跌进热忱里。 “汗水浸湿了校服衣裳,我执笔点墨晕染了稿纸。你在奔跑,我在跳跃,赛道的风景在相机定格,你们的笑脸便是最好的回应。” 江槐跑在首位,汗流浃背的滚烫燃烧着血液。他迈开步子,璀璨如朝阳。这样的少年,最惹人注目,最让人动心。 比赛场地这么大,却装不下少年的梦想。有人问:“为什么他们都跑的那么疯狂。” 常夏与江槐隔着遥远的距离四目相对,她回头,和那个人说:“那是少年无畏,青春不悔。” 她始终不会忘记,自己曾有过盛大又张扬的青春。 “未来,风华正茂,万丈光芒,少年,请你勇往直前,别回头。” “我在终点等着你!” 这是余晓远的来稿,被程嘉然配着音乐一念,瞬间上升了一个档次。 江槐的橙色冲刺服耀眼,他冲在最前面,快到红线时,少年张开手臂,胜利投怀送抱,在场的喜悦声已经盖过了广播的音乐,全场都为这场比赛沸腾。因为真的太帅了,从常夏第一棒开始,理科a班就没有落后过。 常夏、段柔、祁温言一同冲过去江槐旁边,要不是碍于女孩子力气不够大,祁温言真想让她们两个配合着自己把江槐举高扔起。 陆希澈和周存青站在不明显的位置,周存青看见陆希澈的眼眸里有浅浅笑意,便好奇问道:“喂,大哥,我们班输了你还这么开心?” 文科c班的第二第三棒交接失误,导致落下了半圈,拿了个小组赛的最后一名。周存青反正是觉得很遗憾,陆希澈第一棒这么努力,好不容易稳住名次却被队友拖后腿。 但陆希澈心里清楚,他不是为了这场比赛而开心,而是看到她开心,他也会情不自禁的流露出笑意。 现在他们赢了,她一定很开心、开心就好,他希望她天天开心。 “我开心又不是因为这个。”陆希澈说。 周存青恍然大悟:“嘘,你别说,我懂我懂。”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啧。 另一头,四人被本班级的同学围住,就连程嘉然也从学生会的工作上溜走,跑过来一起庆祝。 高三年级分了三场小组赛,这是最后一场,理科a班用时最短,是高三年级当之无愧的冠军。 “学习好就算了,体育也比不上,理科a班的人才们,给条活路吧。” 这条来自论坛一分钟前的评论爆火,底下是一片哀怨和佩服声。 颁奖仪式即刻举行,江槐并不愿意一个人上去领,领导看他是江槐,江槐这人谁不知道,领导也给了个面子,头一次放四个人上去领奖。 “荣誉是我们一起获得的,我不做独吞之人。”江槐的碎发还湿着,脖子也流着薄薄的汗水,他露齿笑,梨涡出来的时候,常夏总想用手戳一戳它。 金牌挂上脖子时,常夏感到沉甸甸。她小时候参加的比赛数不胜数,获得的奖项都来自个人,从来都没有像今天一样,她能和最好的朋友一起,拿到团队奖项。 “怎么样常夏,爽了吧。”祁温言扬起下巴,“我们作为朋友,当然是要一起发光啊!” “是了。”这话段柔赞同,“但请你现在不要歪嘴吐舌,前面在拍照。” 祁温言立马把身体摆正,常夏努力憋着笑,江槐却是直接笑出声。 “以后怕是没有这个机会在南榆七中的赛道上比赛了。”江槐看着蓝天白云,空中飞鸟掠过,发出长鸣,“好在这一次,没有留下遗憾。” 常夏听见了江槐的自言自语,她顺着少年的目光朝前看。 天空上没有翱翔的雄鹰,只有轻飘飘的白云和一轮太阳。她忽然有些理解江槐说的这番话,他们留在南榆七中的时间不多了。 赛道上的围栏还没被人撤走,同学们的谈论声持续不断,广播站仍播着有关青春的音乐,这场激动人心的接力赛,好像没有留下遗憾,又好像留下了点什么在这里。 22、22 已经步入十二月的南榆,风吹过来只剩下凉意。常夏怕冷,所以已经换上了冬季校服。她叠加了好几件衣服,却不显臃肿。段柔看着她,撇撇嘴说道:“夏夏,你多吃点吧,裹这么多衣服看着还那么娇小。” 常夏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只披着一件校服外套的段柔,心说:人与人的差距真是够大的。 “你不是见识过我饭量吗?我平常吃很多的。”常夏属于典型的吃不胖。 这话听的段柔酸溜溜的,她恨不得将自己身上的肉分一点给她。 南方的冬季伴随着雨水,前几天刚下完细雨,今天天气仍旧灰蒙蒙的一片。因为常夏从小在北方长大,所以从未经历过南方的冬季。 北方是干冷,而南方是湿冷,刺骨寒风钻进你胸口让你浑身发抖的冷。 放学后,常夏来到学校附近旁的水果店。 她下午还在上课时,常光旻就给她发消息说回家前帮他买一些水果,他今晚打算做水果捞。 常光旻也是个怕冷的,没人约他出去工作,他连家门口都懒得踏出一步。刚好自己的女儿准备放学归来,他索性麻烦她一下。 水果店不大,人却很多。里面品种丰富,人们争先恐后的涌上去拿。 常夏站在一旁,懒得过去和他们挤。等人流少了一点之后,她打开手机,按照常光旻给她发的清单一一购买。 结完账,她提着一大摞走出门口。常夏一个不小心,东西撞到了一个人的大腿,她没有抬头,下意识连说了几句对不起。 擦肩而过时,少年低声笑了下,然后望向她急匆匆跑去公交站台的背影。 好巧,总是能碰上她。 江槐收回视线踏进水果店,一眼就瞧见货架上摆着一箱一箱累加起来的水蜜桃。 他走上前大致掠了一眼。 真是奇怪,水蜜桃成熟在夏天,在这个季节里最是清爽多汁。江槐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家水果店,冬天卖的水蜜桃又大又粉嫩,看起来很好吃,特别吸引顾客。 柜台小姐看见他在水蜜桃面前停留了好一会,于是主动上前搭话。少年的脸庞转向她时,柜台小姐立马心花怒放。 漫画里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笑起来有梨涡,全身上下充满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感。 现在的男生都这么帅的吗? 柜台小姐双眼发光,她看他还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失落的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微笑着和他说:“要来一箱水蜜桃吗?今天刚从国外进的货,都新鲜着,保证味甜汁多。” 江槐的确想买:“一箱里有多少个?” “一共二十四个,大小一样。” “那来一箱吧。” 爽快的顾客柜台小姐最是喜欢这种客人。她帮江槐打包好,江槐又去挑了点别的东西才一起结账。 虽然天寒地冻,但他一开始打算是走路回乌衣巷,后来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见常夏。 因为她的出现,他改变了主意。 和她一起坐公交车也不赖。 常夏在公交站台等了没多久,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走来。等她还在反应这是不是江槐时,少年就已经开口道:“好巧,你也坐公交回去。”他一脸坏笑,目光却是落在那箱水蜜桃上。 常夏愣了愣,随即笑道:“东西拿的太多,走路回去麻烦。” 江槐点点头:“我也是。” 常夏的目光也移到和自己相同水果包装的袋子上。江槐晃了晃手中的水蜜桃,说:“刚刚去买了点水果,我刚好是今天的第五百二十位顾客,柜台说我运气好,送了一箱水蜜桃给我。”少年的谎话张口就来,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常夏看着他低垂下来的睫毛,心中半信半疑。她不是经常来光顾这家水果店,只是偶尔来一次,但以前怎么没听说过有这种活动。 “我不是很爱吃水蜜桃,刚好看见你,你又说过喜欢,给你了。”江槐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我先帮你拿着吧,一会儿到家门口再给你。” 常夏呆呆的看着他弯起来的笑颜,心跳骤然加快。那天大家聚在一起看电影时,她以为江槐只是随口一提,不会真正放在心上。 没想到的是,尽管他说是柜台送的,他也记得她曾经说过的话。 如果今天没有碰见她呢,江槐会怎么处理这箱水蜜桃。 江槐压根不知道原来常夏的心里活动这么丰富。等车来了以后,常夏还在想这件事情。搞得她上台阶时扑空一脚,脑袋直接撞去了江槐的后腰上,软绵绵的,冬天里,衣角的橘子味更加浓郁。 江槐找到两个位置,他让常夏坐里面,自己坐外面。常夏捂着脑袋坐下,还是适当的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公交车启动后,江槐才问她:“还疼啊,看来我的腰是铁做的。”少年恶劣的笑了下。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常夏就懊恼。 “一不留神就撞上了。”她笑容很僵硬,心跳跟开马达一样不止不休。 果然喜欢的人给自己带来的感觉和别的男生不一样。 在江槐的眼里看来,常夏也和某些女生不一样。他见惯了大风大浪,高二那会儿,数不清的女生对他死缠烂打,想要把他追到手。江槐的抽屉里被人塞满了情书和零食。可惜的是,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所以对这些爱慕者提不起一点兴趣。 当初祁温言还调侃他:“阿槐,桃花天天在你眼前晃,你该不会要坠入某个人的爱河了吧?” 高二的江槐不以为然的拍了拍他胡思乱想的脑袋,笑道:“我应该很难情窦初开。” 殊不知,这句话在一年后自己打自己的脸。 常夏没有对他做过疯狂追求的事,她一直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热爱奋斗,又不失元气。江槐想,她应该是没那么喜欢自己的,可能只是把他当作了一个知心朋友看待而已。但不管怎样,他一旦死磕一个人一辈子,就很难再喜欢上别人了。 倘若现在问问江槐,她和未来,你会选择哪一个? 江槐会毫不犹豫的说:“她的未来。” 想到这,少年笑出来声音。 常夏抑制住情绪,好奇说道:“你总是喜欢莫名其妙的笑一下。” 江槐大大方方的承认,并问道:“常夏,如果现在有一个东西摆在你面前,但这个东西暂时不属于你的,而你又非常非常想要,那你会怎么办?” 公交车突然急刹车,好在常夏稳住身体,车厢内嘈杂的声音不断,但江槐隔绝了所有,唯独少女的声音,清澈明亮,一字一句砸在他的心尖。 “上天总会眷顾优秀且上进的人,把不可能变成可能,把虚的变为实的,我要做的就是把握当下,很简单,就这样。” 这话不仅是说给江槐听,更是常夏说给自己听。 公交车到站,两人一前一后的下去,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乌衣巷。 江槐说:“你说的话我都记着,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他把手中的水蜜桃递给常夏,在这个路口分别之际,他忽然回头说:“如果好吃的话,我不妨再去做一次那第五百二十位顾客。” 这话逗的常夏一笑。她答应下来,谢过后转身回到家,不顾形象的冲去找常光旻,让他掐一下自己的脸。 “爸,爸!你用力点掐我!掐这!”常夏指着自己的脸颊,笑得乐呵呵。 常光旻有些无语。他边掐边质问道:“你最近怎么了,好像有点神志不清?” 常夏闭着眼睛,感受到疼痛她才喊停。 她对于常光旻的话置之不理,反而答非所问:“爸,原来不是梦啊。” “什么梦不梦的?”常光旻拧着眉头,下一秒,常夏就把买好的水果全部放下,一言不发的冲上二楼,关紧房门。激动的声音传到一楼时,常光旻怀疑人生的眨了下眼。 他也抬手掐了自己一把,疼的,不是梦。他的女儿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等等。常光旻一眼就看见那放在桌上的一箱水蜜桃。 他给常夏发的清单里好像没有写到这个吧......。常光旻走过去打开,拿出来看了几眼就知道这些水蜜桃的品质好不好。 还不错啊。他掂量掂量。 常光旻猜,这箱水蜜桃估计是常夏在水果店中了什么奖,然后顺回来的。难怪笑得那么开心,换做是他捡到这种天大的便宜,他说不定在回家的路上就笑得变异了。 常夏躲在房间里,她一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江槐居然会记得她说过的话,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的脑子里涌上来密密麻麻的思绪,又突然想到今天放学后,她特意再次看了看江槐的抽屉。和上次一样,阿尔卑斯棒棒糖不见踪影。 常夏只在心中默默祈祷江槐不要把它们都扔了。 今天少年送的水蜜桃她很喜欢,喜欢里带有一丝惊讶。那这算不算是离月亮又近了一步? 坐公交车时,她把自己伪装的不问世事,平静的看着窗外风景,江槐偶尔和她聊几句她也淡定的搭上话。 几个月以来,大家都以为他们只是好朋友,但只有常夏自己清楚,她在情感方面很贪心,她会渴求喜欢的人对自己好,这样心里就会有一种愉悦感推着她向前走。 当然,单向的感情实在太难,在没有得到对方的肯定回复,常夏还是会觉得他暂时不会喜欢自己。 她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却是想着别的东西。 比你优秀的人比你更努力,你有什么理由不继续向前。更何况,未来有你想要拥有的人与事物......。 常夏脑子一转,学习的劲头再次汹涌来袭。 她跑去窗前坐下,拿起笔一干就奋斗到深夜。 23、23 临近平安夜的一周,常夏还是会经常访问江槐的论坛账号。终于,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看她太坚持不懈的份上,用了点法力让江槐开窍。 平安夜的前一天,江槐在论坛上分享了月亮和玉兔的日常,才五分钟,浏览就破万。 常夏眼皮跳了跳。她想,江槐这个姿色如果进去了娱乐圈,怕是能在当红小生中,靠颜值和才华撑起一片天地。到时候许多爱慕他的粉丝就会喊......常夏拍了拍自己的脸,低骂了自己一句,她怎么老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学校的论坛建设和微博差不多,大家基本上都是把它当作了朋友圈对待,可以在上面发发日常分享。 江槐这一条新论坛的出现,评论区都快沦陷了。常夏瞪眼一看,祁温言和程嘉然简直就是捧场王。一分钟发二十几条评论,全是惊讶恐惧的表情包。 常夏没有再翻评论,而是点开视频一看。 视频中的玉兔被江槐养了几个星期后,肉眼可见的胖了一圈。它和月亮在地上玩着毛球,一黑一白的身影的身影纠缠在一起,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常夏把视频声音开到最大,还能听见少年在一旁轻声笑了下,清爽明亮。 玉兔还想扑去江槐的大腿上,被他一躲开,少年顺势倒在了沙发里。手机画面剧烈的抖了抖,掉在了身上,黑屏了几秒后被江槐反手拿起。 一张少年感的脸庞出现在镜头里,常夏呼吸一滞,心跳随之加快。怪不得这条论坛瞬间爆火,不看到最后都不知道,有种和男朋友视频通话的感觉。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常夏躺在床上回味了好几遍。不管再来多少次,她还是会心满意足的傻笑。 常夏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清晨醒来后腰酸背痛。 今天是平安夜,刚好是周末。即便是放假的日子,常夏也没有让自己松懈下来。等到中午常光旻上来叫她起床洗漱准备吃午饭时,一打开门,就看见常夏坐在桌前,带着耳机,小声的朗读英语单词。 常光旻走进去,吃惊道:“乖女儿,你几点起的?” 常夏摘下一只耳机,淡淡道:“好几个小时前吧。” “你也不用这么拼吧?小心累坏了自己。” “不逼自己一把我就容易懒惰下去,反正离高考不远了,我再努力几个月就能放松了。你别担心,我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学习计划。” 这个话语成功让常光旻放下心来。在他的认知里。常夏从小到大就没有让人操心过。 “那你洗个手赶紧下来吃饭。”经历过上一次常夏给他做的饭的教训,他决定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饭桌前摆着三菜一汤,旁边还有沙拉拌苹果。常光旻坐下对她说:“今天是平安夜,吃完饭吃个苹果,平平安安,健康快乐。” 常夏应了声好,又忙着给常光旻夹菜,他一边吃一边问她:“你们寒假放几天?有没有打算带你新交的南方朋友去北方看看雪?” “高三课程紧,最多放二十天。我还没问过他们寒假有什么安排,有时间就问问吧。”常夏说。 “那提前说好,爸爸给你们买飞机票回去。”常光旻顿了顿,又想到什么东西,他继续说道:“你之前在临城有段时间不是住在了叶阿姨和叶叔叔家里吗?你还和叶穗一个班记不记得?” 常夏当然记得。 叶穗这个女孩子特别好,安静内敛,乖巧可爱都是假象,她妥妥的顽固大小姐,和朋友玩的很开放。 因为常光旻和叶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后来又是工作上的好友,交情颇深,在他出差的半年里,常光旻将常夏交付给叶樊帮忙照顾,叶樊爽快的答应了。也正好女儿在家闷,有了个好伙伴。 叶穗对她的到来感到兴奋。她知道爸爸有个朋友的女儿长得非常漂亮,她在临城三中见过常夏好多次,但她都不敢上去和她搭话。 她们的第一个话题还是常夏先提出来的。后面聊着聊着就渐渐熟络,开始变得无话不谈。 能上的了临城三中的人,要不就是成绩好,要不就是有钱人。两个都占了也不是少数,比如说常夏和叶穗。 但如果说长得好看,成绩还拔尖,又是生在有钱人家,那么在整个临城三中放眼望去,只有常夏和叶穗两人。 因此,有些羡慕嫉妒恨的同学会时不时传出点谣言,说常夏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叶穗什么眼光。 更可恨的是,有人扒出来常夏的母亲早就在她幼年时车祸身亡,是个没妈的孩子。那段时间,常夏在学校遭受了许多谣言上的攻击。而她本人依旧我行我素,一点情绪上的波动都没有。 叶穗对待朋友一向很好,自然是看不过去。她跑过去找到常夏,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问她:“常夏,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常夏抬眼,双眸清澈,表情淡定。“我能有什么反应,我觉得她们可怜。”少女低着头,继续写着笔记。 叶穗脑子转不过弯,索性疑惑道:“可怜?” 常夏说:“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听风是雨,这样的人,不可怜吗?”她的语气坚定,声线没有一丝颤抖。 她从来都不管外界的流言蜚语,只做好自己,勇往直前。 是了,叶穗笑了起来。她想交的朋友,就是这个漂亮又坦荡的女孩,常夏。 叶穗受她影响,也不顾别人怎么说她。一个人是否对你真心真意,不需要过多滤镜加持,毕竟她对你的好,都藏在每一个细节里。 常夏盯着碗里的米饭发呆,思绪早就飘回了和她相处的两年里。常光旻在她眼前晃了晃手,说:“吃个饭还能发呆。” 常夏笑了下:“我还记得叶穗啊,怎么了?” “今年北方那边下起了暴雪,为了保障安全,各大学校都改成了网课模式,包括临城三中,甚至还提前放寒假了。” “叶叔叔和我说,叶穗想你了,想来南方见你一面。” 常夏眨了眨眼,问:“什么时候?” “大概这段时间吧,你们手机上没有联系吗?”常光旻问。 她摇摇头。 常夏有叶穗微信,但平时学业繁忙,各自都在努力,所以并没有怎么沟通过。 她正想着要怎么跟叶穗开口时,江槐的微信消息就不合时宜的弹了出来。常夏手一颤,飞快的点开之后,眼睛瞪大,满脸匪夷所思, 月亮:【平安夜快乐,今晚海边有烟花看,去不去?】 “你又露出一副怪表情干什么?”常光旻一口一个苹果,都快把常夏盯穿了。 常夏摸摸自己的脸。她的表情管理很差吗?为什么次次都被常光旻抓包。 “苹果甜啊,甜到心坎上了。”少女眉眼弯弯,喜悦都写脸上了。“爸,今晚没什么安排吧?” “我看球赛,你想干什么?”近端时间以来,常夏奇奇怪怪的举动和反应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 “我的乖女儿,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常光旻不知何时托起脸,一脸坏笑的看着她。 常夏心虚的避开目光,平静道:“爸,你别乱说,我只是时常保持愉悦的心情才不会被烦恼困扰。” 来了来了,又来给他胡扯这种东西。 常光旻再次追问:“你今晚想干什么?” “海边有烟花,我想去看看。” 乌衣巷离海近,常光旻自建的别墅在二楼落地窗望过去可以看见一整片海域。但到底比不上现场看的壮观唯美。 “和谁去?” “朋友。”常夏说。 “那你去吧,别玩太晚。”常光旻再三嘱咐。 得到了允许,常夏也抑制住心里的跃动,给江槐回了信息。 消息一响,江槐打开一看。 罗曼蒂克:【好呀,海边见。】 少年在空旷的房间里盯着自己给她的备注好一会儿,随即笑出来声。 这个备注,果然浪漫。 24、24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的化不开。点缀在海面上的碎光是繁星点点,水中倒映着一轮明月。 海边聚集了许多慕名而来的人,常夏刚到就看见白墙上粘贴了一面巨大的海报,上面写着“平安夜烟火大赏”。 仅限今晚。 江槐的消息还真灵通,这都能被他发掘出来。 常夏带了一顶黑色贝雷帽,穿了一件白色羽绒服,搭配一条保暖黑裤,脚踩棕色短靴。肌肤胜雪,白里透红,精致的眉眼让她在这个黑灯瞎火的海边成了仙女降世的视觉感。 月亮:【我到了,你在哪里?】 常夏给他发了一个定位。 月亮:【这么近,哈哈哈,站着别动我来找你。】 常夏等了几分钟,愕然抬眸就看见江槐穿梭在人群中,朝她跑过来。 少年一身黑,外面套了件冲锋衣,他把链子拉到最高挡住自己的下巴。碎发被北风吹起,眼睛弯如新月,他总是爱笑。 月亮升空,从常夏这个角度看,仿佛他的脑袋在托着,也可以说,月亮向她奔来。 “来了,我以为你去了那边就一直在那等你,没想到你在这,让你吹了这么久的冷风是我的错。”诚恳又好笑的道歉方式逗的常夏一笑,少年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她说:“为什么要道歉,我也是刚到没多久。” 毕竟是他发出的约定,在江槐的教养中,没有让女孩子等男孩子的道理,见她没有要责怪的意思,江槐就抬手,给她递来一根长得奇奇怪怪的仙女棒。 常夏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样式,棒子都扭成了麻花状,但胜在它足够长,而且麻花一捆一捆,一共有十个,她欲言又止,实在不能从自己的知识储备量中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你要不要试着点一下?”江槐期待的问。 常夏倒是很想知道这根仙女棒出来会是什么形状。 “好特别,以前都没见过有这种款式。”常夏低头,小声嘀咕着。 “定制的,全世界独一无二。”江槐说。 常夏抬眼,望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少年,惊讶的问:“你这都能听见我说的话?!” 江槐拿手指刮了刮高挺的鼻子,好笑道:“我又不耳背,这里人不多,我还是能听见的。” 常夏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你刚刚说这东西是定制的?那是不是很贵?” 江槐捉弄她道:“对啊,特别贵,我都快倾家荡产了。所以常夏,拿过之后就不能反悔了,记得回去还我钱。” 常夏看着他胡言乱语,他不罢休道:“算了,不要你的钱,但真心难买,我拿这个买下你一个承诺。” 话题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他一开始的计划。 常夏被他牵着鼻子跑:“你想要一个什么承诺?”她无比激动,也不敢想象她能在江槐的世界里留下脚印。 江槐先问她:“有什么想考的大学吗?” 常夏毫不犹豫道:“南华大学。” 南华大学放眼全国大学位列第二,里面人才济济,竞争压力强大,每年招收的人数并不算多。想考上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就连稳定发挥的江槐也不一定有那么大的信心。 而常夏,可以说是面无表情地说出来,眼里溢满了光亮,由内而外的力量让江槐更清楚的认识到这位女孩的潜力究竟有多大。 追求更高难度的目标一直是强者的心之向往,江槐从口袋里拿出打火器,边帮常夏点燃仙女棒,边笑着说:“你的承诺先放我这里,我会和你一起考南华大学。”南华大学,他从高一开始,就已经开始追梦了。 话毕,火花猝然出现,在这黑暗的环境下夺目耀眼,引得不少人回头看这一动静。常夏沉溺在江槐的话中,久久没能回神。 他这是什么意思?要和她考同一个大学的意思吗?今晚的惊喜太多,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她只觉得年少的承诺总是一言九鼎,江槐从来都言出必行。 “妈妈!妈妈!你快看那位姐姐手里拿着的棒棒,好漂亮啊!我也想要!”一道稚嫩的童音传来,常夏这才发觉仙女棒上的麻花全部涌到前头,聚集在一起旋转着,慢慢的,逐渐平缓下来,有了清晰的形状。 是一朵燃烧着花瓣的玫瑰花。 灼灼如火的花瓣挨挨挤挤,层层叠叠就像红通通的玛瑙。火花从四面八方散开,落在地上弹起来手舞足蹈,一瞬间,它似是套上了变化万千的裙子,随着转动而长短。 江槐看着她被惊艳到的神情,站在一旁和她温柔的说:“它有一个专属名字,你想不想知道?” 常夏拼命的点点头。 少年看着这一幕,嗓音干净,笑着说道:“叫‘冬天是永不消亡的罗曼蒂克’。” 也可以说,在我荒无人烟的土地上,你是最后一朵盛开的玫瑰。 常夏一愣。她从网上看见过这一句浪漫的话——浪漫抵不过现实,但罗曼蒂克永不消亡。 这句话唯美,她甚至写过在初中的语文课本上。那时候情感还没有这个年纪的丰富,所以并没有对它进行过深的理解。 现在,她看着眼前快要燃尽的玫瑰花,忽然就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烟火大赏还没有开始,人们就已经被这一幕深深吸引住。有些人跑过来问站在女孩旁边的少年,问他这个是在哪里买的? 江槐侧身站立,摇摇头,轻声和她们说:“秘密,说了她拥有的就不是独一无二的了。” 她们心灰意冷的同时感觉自己的嘴里也被塞了一个酸柠檬。 玫瑰花燃烧结束,烟火大赏接连开始。 天空中绽放着五颜六色的烟花,在人们的一片欢呼中激情上演。黑漆漆的夜空被奇形怪状的烟花点亮,落下时如同仙女散花。 常夏在看过江槐带来的仙女棒之后,她就觉得任何烟花都比不上这根看似奇怪,实际独特漂亮的玫瑰花。 尽管它已经燃尽,但却驻留心中,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永不消亡。 常夏原本是站在他右边的身侧,她趁江槐不注意,慢慢挪到他的左边。一抬眸,就能看见少年的眼里闪着星光,脸上带笑。 常夏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和他一同望向海边上的烟花。 其实烟花漂不漂亮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站在你的左侧,离你的心脏又近了些。 25、25 平安夜的第二天是圣诞节。 常夏昨晚十点准时踏进家门,洗掉了一身的疲惫就滚去床上呼呼大睡。直到第二天中午,她被常光旻敲锣打鼓的声音吵醒。 她穿好拖鞋下楼,一抬头就看见家里的白墙上被贴满了装饰,全部都是有关于生日祝福。 常光旻把最后一颗草莓放好在奶油上,就用余光瞥见常夏慢慢的想接近他。 常光旻无声了笑了下,在她走到沙发旁,再次往前迈一步时,他突然大声说道:“宝贝女儿!生日快乐!” 常夏确实被吓到了,也没有反应过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常光旻把手头上的事情快速搞好,依旧笑道:“学习学傻了,连自己今天过生日都不知道。”他给常夏递过来一个大红包。 常夏接过后,笑颜展开:“谢谢爸。”她今天一觉睡到中午,刚才脑子还有些愚钝,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但,她有一点不解:“生日不是晚上过才有感觉吗,怎么提前了好几个小时?” 常光旻说:“昨晚你的手机就扔在沙发上,今天上午有一个女同学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我帮你接了。她说她叫段柔,今天晚上约你去ktv玩。我还追问那是不是正规的ktv,她说是朋友家开的。” “然后呢,你帮我答应了?”常夏觉得自己这两天真是大忙人。 “肯定帮你答应了!刚好我今天晚上有球赛要看,你也别整天闷在家里,快和朋友出去玩玩。” 常夏哭笑不得:“爸,你的心可真够大的。” 常光旻为常夏简简单单办完生日仪式后,常夏把他亲手做的草莓蛋糕一口吃掉,不忘夸赞道:“爸,你的手艺又进步了。” 常光旻骄傲的说:“那可不,你爸我的手艺梦想还很远大。”他不仅要当全国有名的建筑师,还有当女儿的御用手艺家。 “爸,你打算达到哪个阶层?”常夏随口一问。 常光旻思虑一下,脱口而出:“起码你以后婚礼上的蛋糕由我来做。” ......。 夜晚,风大寒冷,常夏很少在冬天的夜晚里出门,连着两天的更是头一回。 段柔把ktv的地址发给她,常夏定位后,发现走过去大约十分钟,和去南榆七中的距离差不多,只是方向相反。 这几天,她可算是见识到南方冬天吹的冷风有多让人心生畏寒。她把手揣进兜里,将半张脸埋进围巾中,只露了双澄澈的眼睛看着脚下的路。 陆希澈推开酒吧的大门,大步迈出来透一口气。呼出的热气模糊了眼前的视线,但他却还是能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上前,下意识的喊:“常夏!”突然,陆希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酒吧服务员的衣服。他立马转身,后悔自己喊出了她的名字。 他这样落魄,有什么脸面见她?他正想着伸手拉开门重新走回去时,一道动听的女音叫住了他。 “陆希澈。”常夏起初还没有认出他,但他的反应又太大,她没忍住多望了几眼,男生清冷又痞坏的侧脸映入眼眸时,她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段柔和她说过的话。 “你......你怎么会在这?”常夏怕出口伤人,又只能换一种隐晦的问法。 陆希澈有些不知所措的搓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常夏的手机响了,她习惯性的拿出来一看,陆希澈的目光也随之落到她的手机屏幕上。 是一句生日祝福。 今天是她的生日。陆希澈眨了眨眼。 这时,耳麦里传来前台呼唤他的声音。陆希澈最后看了她一眼,来不及道别就急匆匆的跑进去,留下常夏一个人站在原地。 常夏透过玻璃窗,看见里面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暧昧景象,男人环着女人的腰,掐着她的下巴,女人则是坐在他的大腿上,吻着他手臂上的纹身,姿势不忍直视。 她微微拧起眉毛。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在这里打工?她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但也看不得受过她鼓励的男生慢慢堕落。即便只是一个送酒水的服务员,看到辣眼睛的一幕真的不会留下阴影吗? 或许是她多想了,陆希澈究竟是自愿还是被迫?常夏看见他刚才欲言又止,更大的机率是有苦难说吧。 她收回目光,知道自己站这惹人注目,因此她选择远离了这里。 ktv的包厢内,祁温言已经为他们倒好果汁,四个人坐在沙发的两侧,把中间位留给常夏。 段柔今天穿了一件法式赫本风的加绒连衣裙,长发垂至肩侧,脸上没有化妆,英气又素净,祁温言快把她盯穿了。 “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喂狗。”段柔一开口说话,祁温言对她的滤镜瞬间破灭。 他微微一笑:“祖宗,有时候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程嘉然也是个砸场子的:“不行啊,段柔不说话,你就不会主动和她吵。” 祁温言眼皮一跳:“程嘉然,你什么意思?” “还不够明显吗?”程嘉然笑得合不拢嘴,用手肘怼着江槐的小臂,让他来说。江槐清咳嗽两声,一脸看透的表情,他深吸一口气,祁温言倒是要看看能从他嘴里说出什么东西。 “还不够明显吗?”复制粘贴程嘉然的原话,江槐也笑了起来。 他俩故意串通好的吧!祁温言恼羞成怒。他转头看向段柔,她表情平静如水,不紧不慢的喝着果汁,丝毫没有被这些话受到影响。 好啊,就他一个人被拆穿是这个反应。 “余晓远还不来吗?”程嘉然看着手表,“再不到常夏就要来了。” 话毕,门就被人突然推开,余晓远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余晓远提着个大蛋糕从马路尽头一直跑到这里,生怕来晚一秒今晚的计划就会前功尽弃。他们费劲心思策划了一个多月的秘密,一不小心被她无意间偷听。程嘉然发现她之后也顺便将她拉进这个组织,多一个人更加热闹嘛,反正常夏和余晓远玩的也不错。 余晓远的妈妈是开甜品店的,专门做生日蛋糕。她手里提着的双层蛋糕是刚刚急急忙忙赶出来的,上面的水果颗粒饱满,品种丰富,非常新鲜。不仅如此,她还拿了一袋小奶油,这是计划中的重要一步。 程嘉然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将它放到隐蔽的角落里。一切准备就绪,静等寿星到来。 五分钟后,常夏推开包厢的门,看见五个人坐的端端正正,像前台礼仪的先生和小姐,时刻准备着架子。 还是段柔先开口:“把气氛搞这么沉重干什么,来啊常夏,过来坐。”段柔向她招手,常夏见只留了一个中间位置,还是挨着江槐坐,有点微妙啊,大家的反应都好奇怪。 她硬着头皮坐下去之后,江槐伸手给她开了一罐橘子汽水,和便利店同款,只不过常夏一直没有尝过是什么味道。 “谢谢。”常夏接过,满怀期待的对嘴喝了一口。 在冬天喝冰冰凉凉的饮料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橘子汽水,在夏天常见,在冬天可不常有。每喝一口下去,都有淡淡的橘子香味在味蕾中爆发,气泡在口腔里跳动。如果问她,橘子汽水究竟是什么样的味道?常夏会说:“初恋的味道。”不仅是喜欢的人给的,还是他身上独有的魅力。 常夏抿嘴笑了下,紧张的心情被缓解了不少。她终于尝到了江槐喜欢的汽水口味。 祁温言说:“我这里的酒水果汁都是高档货,咱们阿槐看不上,就爱喝便利店的橘子汽水,一年四季,没有哪一季是不喝的。你看看,今晚他就带了好几罐过来,你没来之前他已经喝了三罐了。” 看来是真爱啊。 然而常夏从一坐下来的关注点就在这间包厢内。 包厢很大,前面的投影屏幕放映着周杰伦的mv,水果零食饮料都堆在桌子上,氛围感的紫灯在角落里闪烁。 常夏走进ktv门口时就看见玻璃柜台上贴着几张照片,她无意一瞥就看见祁温言那俊俏模样。他手里拿着奖杯,笑嘻嘻的望着镜头,旁边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想都不用想,能把照片贴在这里,那么照片上的男人就是ktv的老板,祁温言就是老板的儿子。 这家ktv足足有四层楼高,正规安全,来的人也多,是南榆市唯一一家高档ktv。 怪不得祁温言在当初自我介绍时说要钱我大把。今天常夏总算是见证了这一幕。 常夏以为今天邀请她来ktv纯属唱歌放松,谁知,麦都没有一个,六个人坐在一起唠嗑。 “常夏,你还不知道吧。”祁温言语气上扬,故意下个幌子来吸引常夏的注意力。果然,常夏转头看他,祁温言才接着说道:“阿槐被吴熙汀推荐上去元旦晚会的表演,你们又能当捧场王了。”这个消息如果祁温言没有随口一问江槐,估计这人到元旦那天才给众人来个惊吓。 元旦表演?常夏知道南榆七中每年都会有大型的元旦晚会,于是她追问道:“表演什么?” “他拿手的电吉他,我拿手的架子鼓。”祁温言自信的说。 江槐补充道:“不能让我一个人出彩,我把祁温言拉上了。本来也想拉上程嘉然,但他学生会主席,工作繁忙。” 程嘉然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 “那是什么曲子?”常夏又问。 “现在当然保密,到时候就知道了。祁温言说。 祁温言也会架子鼓,这个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废话不多说,赶紧来玩玩游戏。”段柔快无聊死了,恨不得把计划提前。 余晓远没意见,也附和道:“来来来!” 之前余晓远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常夏都不知道有她在。她笑道:“你也在这啊。” 余晓远微笑的看着她:“是了,夏夏,下回我应该捧一束用葱做的花过来,这样你就能注意到我了。” 常夏:“......。”这个葱的梗看来是过不去了。 段柔故意抛出问题:“玩什么?” 祁温言配合接道:“蒙眼抓人游戏。” 这里的空间大,人也不多,确实很合适。 程嘉然说:“那就黑白配吧,六个人,谁先出局谁就蒙上眼睛来抓人。” 五人齐齐看向常夏,常夏摇头,没有意见。 江槐无声的笑了笑:“那就开始吧。” 第一局,六人全出了黑,只有常夏一人感到意外。 第二局,六人依旧全出了黑,这回常夏笑出了声:“这么巧?” 五人相视一眼,像是达成了某个约定。 第三局,五人出黑,常夏出了白,显然,她出局,由她来蒙眼抓人。 常夏天真的以为一切只是巧合,殊不知在段柔帮她绑上黑布时,其他人都在安排好的位置上准备就绪。 祁温言给段柔飞了个眼神,段柔收到后就和常夏说:“开始啦!你先在原地转十圈,十圈后你就来抓人,我先躲起来!” 段柔说完就松开了她,轻手轻脚的跑去自己的位置。 常夏乖乖的转完十圈后,脑子冒着金星,迷失了原有的方向。她对未知的事物都会恐惧,但她都会尽可能的克服,战胜。 江槐从开始到现在一直留意她的一举一动,他在她转圈的时候他就把她面前的玻璃桌搬开,生怕她磕碰到尖锐的桌角。他清楚的知道常夏怕黑,所以提醒段柔把黑布往上蒙一点,给她留点光,让她少一点害怕。他故意发出动静,证明大家都在这个房间,并没有离她远去。 江槐看见常夏闻声朝他而来。 程嘉然用唇语问他们:“可以开始了吗?” 常夏马上走到中间。 段柔和余晓远跟在她的后面。 祁温言朝程嘉然打了个手势。 下一秒,常夏的黑布突然被段柔扯下来。紧接着,祁温言和程嘉然站在高椅上,朝着天花板拧开好几捧彩炮,“砰”的一声,彩带在空中打了几个圈,形状各异,没过一会儿就缓缓飘下来,有的甚至落在常夏的头顶,肩上,依附着她,送出真挚的祝福。 此时此刻的常夏愣在原地,白皙的脸上被段柔和余晓远抹上了奶油,她们自己脸上也有。江槐拿起麦克风,投影屏幕瞬间变成了有关于生日的动态。少年看着她一副神情错愕的样子,伴随着伴奏,温柔开口。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祁温言和程嘉然从高椅上跳下,也胡乱抹了一把奶油在脸上。祁温言手里抓了大把,走过去全呼江槐脸颊上。江槐也不避让,任由他们开心就好。 他们围着常夏,给她唱着生日歌,点着奶油在脸上,笑容灿烂,姿势滑稽,明明只有五个人在闹腾,却被他们玩出了一整个班的场景。 常夏站在中间,不知所措,她热泪盈眶的看着这一幕,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表达感谢。 起初,她真的以为今晚只是一次唱歌放松的邀请,却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成为主角。 她的脸上沾满了奶油,一颗滚烫的热泪从眼尾流下,藏进了奶油里,无人知晓。 “我呢,这个人不会说什么好话,但从遇见你的那天晚上开始,就觉得你是个特别好的姑娘。起初我还怕你很难融入我们这堆人里,没想到你适应的这么快,也聊得上天,主要是长得漂亮又肯努力,放在所有学校来说都是一个炙手可热的存在。以后你挑的男朋友,也必须是对你最好的。因为你值得,常夏。” 段柔很少对人这样抒情过,她豪迈,大大咧咧习惯了就很难再有像今晚这般柔和的语气。 祁温言说:“那天在烧烤店时,段柔说要带一个朋友过来。我还寻思着什么人能和她交到朋友,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直到现在,终于明白,交朋友的意义是什么。” 心诚,则值得信任。本身就很好的人只会吸引另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 “抒情的话我就不说了,你的优秀,努力,上进大家都看在眼里,见你的第一眼,纯属直觉,就知道你是个好女孩。果然,本班长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余晓远满意的点点头。 “那可不,常夏,我有点期待你以后会找的男朋友是什么样了。”一到程嘉然这里画风就突然转变。 江槐笑了笑,握住麦克风的手没松。他的声音干净,低沉,少年的眼眸含住星光,缓缓的把那天的话原话复述一遍。 “生日快乐,常夏,岁岁常欢愉。” 再一次,又一次。好像她说的话他都会记着,然后用自己的方式,赠予给她。 “谢谢你们。”常夏像一个爱哭鼻子的小朋友,依靠在段柔和余晓远的肩膀上哭泣。 换作别人,在这种不知情的情况下,看见大家为自己付出的一切,也会像她一样,痛哭流涕吧。 祁温言再次放了一个彩炮。 “奶油计划大功告成!我告诉你,你是不是没有想到我们会知道你的生日啊?”祁温言笑着问。 这个问题,常夏从一开始就想问了。 余晓远已经去一旁把藏起来的蛋糕切好,几个满脸奶油的人围坐在一切,彼此笑彼此模样搞笑。 “十一月份有一天,班主任把我们四个都叫去了办公室谈话。可能是看见我们和你玩的好,所以就来想我们打探你近来的学习状态。熙汀姐这个人就喜欢找别人打探另一个人,你也别介意,反正我们除了说好就没别的词可以冒出来了。然后段柔就无意间看见熙汀姐的文件盒上面摆着你的转校生个人资料,生日日期特别明显。我们出了办公室之后就想着给你来一场惊喜,也算是庆祝我们交到了一个知心朋友。谁知被余晓远偷听到我们的计划,程嘉然就把她一起拉进来了,正好她也愿意出这份力。” 祁温言指着她这一块大蛋糕,说:“喏,这个就是她妈妈做的。” 计划了一个多月的事情在今天圆满完成,他们别提有多高兴了,成就感正涌上心头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祁温言疑惑的跑去开门,还以为是自己的爸爸也要来凑个热闹,结果一开门,穿着服务员衣服的小哥给他递上一盒巧克力蛋糕,虽然小,但胜在精致。 祁温言问:“你是不是送错包间了?” 服务员小哥摇头:“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男生送过来,叫我给一位姓常的女孩。我翻看记录表,发现就少爷你在上面登记了有一位叫常夏的姑娘。” “那男生的模样你有看清吗?” “他带了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但他生的高挑,和少爷你差不多。” 祁温言拿过巧克力蛋糕,说:“知道了,你走吧。” 服务员小哥为他们掩上门。 “谁啊?”程嘉然在里面听的一清二楚,这个蛋糕是给常夏的。他狐疑的转头,还没开口就被祁温言不过脑子抢先一问:“常夏,你有男朋友了?” 常夏吓得手里的蛋糕都没拿稳。 “祁温言,你开什么玩笑?常夏要是有男朋友难道不会和我们说吗?再说了,人家现在一心想着考好的大学,你可别胡说。”段柔瞪他。 祁温言无所谓的“哦”了一声,问:“那你们说这巧克力蛋糕是谁送的?” “你是不是有朋友知道你今天生日,所以也给你准备了个惊喜?”余晓远问常夏。 除了常光旻,叶穗,还有他们,就没有人知道她的生日。常光旻今天中午已经给她过了,叶穗又不是遮遮掩掩的人,再说了,她是女生,这个条件就不符合刚刚那位小哥说的高挑男生。 还有谁呢? 陆希澈? 不可能啊。常夏在心底否认了这个想法。他们的交集屈指可数,她也没有向他透露过半点关于自己的信息。除非他好奇,否则就不可能。 在常夏还在思虑时,江槐看着巧克力蛋糕皱了皱眉,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疑惑。 最后,常夏只能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放在一旁不吃了吧。”这种未知的东西万一被有心人下了点什么进去,可是要人命的。现在社会上这种借着名义来害人的事情数不胜数,的确要有点防范意识。 程嘉然这话说的有道理,祁温言见常夏没有意见,于是就将巧克力蛋糕放去一旁,没有再理会。 小插曲过后,他们继续玩着奶油计划。 他们说,今晚谁被抹奶油抹得最多的,就是最幸运的人。 最后,常夏直接成了团宠,只露出一双透亮的杏眼和红润的嘴唇。江槐和她相视一眼,各自都取笑对方像个雪宝。 江槐连头发上都挂了彩,少年丝毫不在意形象,依旧往自己脸上抹着奶油。 “好笑吗?”江槐故意绕到常夏的身后,专门吓她。 常夏以为江槐要往自己的头上抹奶油,索性从他的手臂下弯腰溜走,像个中枪的兔子似的。 他们四个都在相互玩闹着,没人看见江槐及时拉住了常夏的衣袖,笑着追问道:“我这个样子好不好笑?” 常夏看着和自己一样,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张嘴巴的脸,忍俊不禁道:“好笑,特别好笑。” 少年笑了,但梨涡却被奶油覆盖,他说:“那我还有一个祝福。” “什么?”包厢内的音乐刚好到了高潮,常夏听不清他刚刚讲了一句怎样的话。 江槐伸出干净的手,假装是沾满了奶油,一言不发的拍了拍常夏的脑袋。 音乐高潮结束,少年含笑道:“天天开心。” 26、26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距离常夏的生日快过了一个星期。 南榆七中这届高三是没有元旦假期的,所以在跨年这天仍是要上学。 段柔坐在常夏旁边,盯她快盯了整一个下午。不仅今天,这整一个星期她都在盯。 终于,她今天忍不住了。 “常夏,你没事老摸自己的头干什么?你又不秃,再摸可能真要秃了。” 常夏把手放下来,不自在的笑了笑。 自从那天晚上常夏感受到江槐摸她头时,她整个人都僵在原地。然而这个罪魁祸首还幸灾乐祸,让她以为自己的头上被抹了奶油,实际却根本没有。 奶油糊在脸上她才敢脸红,因为江槐看不见,导致她这几天一想起她被江槐摸头这一事就气恼。 还挺爱捉弄人,但后面又说了句天天开心。 常夏趴在桌上,笑了起来。 “喂喂喂,你有没有听见我刚才问你的事?”段柔用奇怪的目光扫视了她一遍。 常夏刚刚光顾着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差点把这尊大佛给忘了。 她依旧是谎话信手拈来:“多摸摸头有助于思维的扩散,更好的想东西,然后迅速行动。”她说的飞快,以至于段柔都以为她这个语气是不是被祁温言附身了。 被想到坏处去的祁温言打了个冷颤,像上一次火锅局一样跟他们说:“一会儿下课都留下来别走,有大事要干。” “又来?你一天天屁事这么多呢。”程嘉然露出嫌弃的表情。 祁温言的骚话满天飞,他指着自己的心脏,可怜巴巴的说:“嘉然,不爱请别伤害。” 程嘉然:“......。” “我服了。”江槐深吸一口气,作为他的同桌,他已经完全习惯。 每次这种事情发生时,不可避免的就是段柔。她二话不说就踹他的椅子,无语道:“正经点。” “耳不听为净。”祁温言和她杠上了。 段柔又踹了一脚:“你正经点,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祁温言侧头,得瑟道:“我正经点你就喜欢我是吧。” “祁温言你喜欢谁啊,要不要上讲台和大家分享一下?”数学老师笑眯眯的站在他身旁,眼里闪着杀气。 一提到这种话题,全班自然是有人带头起哄。 祁温言吓得没坐稳,猛的往江槐身上一靠,却没有料到他刚刚被数学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到现在都没有坐下。于是,他像一条美人鱼,摇晃着腿脚,尴尬的笑了起来。 “一千字反省,元旦后交到我的手上。”理科a班的数学老师就是南榆七中典型的严厉代表教师之一。 祁温言伤心欲绝。 “都叫你正经点你不听,好心没好报。”段柔唉声叹气。 祁温言心道:祖宗,放过我吧。 放学时分,周存青收拾好书包就来找陆希澈一起去医院。出乎意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冬天,天气冷,周存青就变得不爱走动,整天窝在教室里无精打采,连吃饭都提不起精神。 “你最近没怎么做剧烈运动。”陆希澈把书本塞进书包里,“挺好的。”他说。 周存青笑道:“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你别老是露出一副忧愁的样子。”顿了顿,他又叹口气说,“你也别勉强自己大强度的工作,我看你每次明明都已经很累了,去到星幕那儿还要挤出一个笑容,让她安心,实在不行你就请几天假回去好好休息。” 陆希澈起身,背起书包,淡淡道:“我是她亲哥。”他抬头看向周存青,“她是我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周存青的话说到一半就被陆希澈打断。 陆希澈说:“你也是我这世上唯一的朋友。” 周存青脚步一顿,双眼有些酸涩。他没有继续刚刚那个话题,而是问:“常夏呢?她不也是你的朋友吗?” 陆希澈嗤笑一声:“我这人贪心,有了一束光照进就不甘愿现在拥有的。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恶心?” “呸呸呸,说什么呢,哪有人说自己恶心的。”周存青给他翻了一个白眼。“你喜欢她,别人也可能喜欢她,大家都是公平竞争,你何必贬低自己。” 陆希澈这次是真累了,有许多想反驳他的话压根没力气说出。 这世界本就没有公平可言,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走着走着,他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走去了理科部。还是周存青提醒他:“下楼梯。” 陆希澈抿着唇,目光涣散,还是决定说道:“我去看一眼。” “去看常夏啊?”周存青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低骂了一句,无奈的跟上他。 冬季昼短夜长,才傍晚六点,天就黑了一大半。同学们陆陆续续的走光了,祁温言才掏出珍藏已久的东西——拍立得。 在常夏初中时,常光旻也给她买过一台。可是后来搬家搬到了这里,拍立得就人间蒸发,怎么找也找不到。常夏为此还很苦恼,她才用过几次,几百块钱的拍立得说不见就不见。 她正想着这事,祁温言就说:“来来来,商家就送了十张,我全部带过来了。今年最后一天嘛,我这个爱记录的性子你们都知道的,配合我一下。” 祁温言拦住准备下楼的余晓远,笑呵呵道:“班长别走,帮我们拍。” 余晓远捞个好处问他:“有我的份吗?” “有,送你一张当辛苦费行吧。”祁温言慷慨大义。 余晓远爽快答应:“好啊,我要常夏和段柔搂着我拍。” 祁温言抽了抽嘴角。 余晓远先帮他们拍了两张五人照。 白光一闪过,刚好走到拐角的陆希澈和周存青一怔,没有再继续往前走,而是探出个头偷偷观看。 “他们在干什么?”周存青站在陆希澈身后,看的不是很清楚。 陆希澈说:“在拍照。” “开了闪光灯拍照?” “那是拍立得。” 周存青还想再看看时,陆希澈就打算回头走了。他连忙拉住他,压低声音问:“刚来你就走?不再看多几眼?你看啊,常夏笑得多开心,多漂亮?!你看看啊。”周存青真是为他操碎了心。 “不用你说我都知道她有多开心,多漂亮。”陆希澈看着他。 “然后呢?” “然后就走啊,再不走,公交车就坐不上了。”陆希澈平静到一点波澜都没有,周存青都怀疑他对常夏是不是假喜欢了。 他跟上头也不回的陆希澈,说:“男生能看懂男生,我看那年级第一的江槐十有八九是喜欢常夏。” 见陆希澈没有想拦住他说下去的意思,周存青继续道:“常夏在看镜头,江槐就在看她。哎哟哟,那小眼神儿!分明是真喜欢啊!” “你说够了吗?”陆希澈问他。 周存青努努嘴,发现自己好像在兄弟面前提别的情敌属实不太好。 “所以,陆希澈,你到底是不是喜欢人家啊?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陆希澈闭上眼睛,想到那天晚上在酒吧外的撞见就后悔莫及。他眨了眨发涩的眼睛,说:“她开心我也会开心。”顿了顿,他拍了拍周存青的肩膀,“但你不是说过‘好学生怎么了,你就不能成为好学生吗?’等我成为了好学生再说吧。还有,我今天很累,笑不出来,但是心里很高兴了。走吧,下去了。” 说话都说的这么低沉,看了他真的累了。 周存青收起心思,主动关心问:“累成这样,要不要我背你走啊?” “这倒不必。” “嫌我力气小?” “不是。” “嫌我比你矮一厘米?” “不是。” “嫌我比你瘦啊?” 陆希澈撇了他一眼,无可奈何道:“都不是,别问了。” 周存青又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 “还有一张。最后一张就留给常夏和江槐,俊男靓女,多般配!”祁温言说道。 余晓远猛地点头支持,程嘉然给他竖起大拇指,段柔一脸坏笑。 不对,这个画风很不对劲。 “去去去,别害羞,你们这么上镜,来来来,站好了!”祁温言当着指挥,段柔推着常夏,程嘉然推着江槐,余晓远举着拍立得站在他们面前,倒数三个数。 “三!二!一!” “咔嚓” 画面被定格在此处,常夏还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她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和江槐拍了单人照,超越了整个南榆七中女生梦寐以求的幻想。最重要的是,少年被推过来时还羞红了脸,以一种看似抗拒实际乐意的方式向她靠近。 这真的是江槐吗?常夏觉得他变了个人。 “常夏你快来看看!”段柔喊她。 “我去,这也太好看了吧。”余晓远惊叹。 常夏走过去,弯腰看向摆在地上的拍立得。相纸中,少女的鹅蛋脸上长满了五官,漂亮的无可挑剔,加上皮肤白皙,又扎着高马尾,显得额头饱满,更加上镜。少年站的散漫,骨节分明的手指喜欢比反v,眉眼长得俊,笑眼弯起,嘴角浮现出两个小梨涡。江槐本就属于那种在阳光底下温柔,在朋友面前乖痞的模样。这样一看,更加让人心动不已。 “江槐,你帅的有些过分了。常夏,你美的有些无法无天了。”祁温言照顾周全。 余晓远笑着打趣:“你们真是一点儿活路都不给人走。”她拿着那张属于她的拍立得,说完就溜之大吉。 常夏一直盯着那张独家回忆的拍立得,心里甜滋滋的。不得不说,有时候朋友就是一个神助攻的存在。 相比于其他的暗恋者来说,常夏觉得自己已经很大胆了。起码江槐在她这留下的东西还不少。 除了送给了余晓远的拍立得,其他的祁温言都收了起来。 一是段柔主动说她拿了可能会丢。二是程嘉然说拍立得把自己拍的很丑,没眼看。三是常夏说自己也会丢,四是江槐啥都没说。 大家都统一同意让祁温言来保管,他倒是没什么意见。 拍完拍立得,他们都各回各家,江槐走在最后,追上祁温言,搂过他的肩膀,小声和他说:“我和你商量个事儿......。” 27、27 跨年夜这天晚上,朋友圈都在卡着十二点发送祝福。常夏不怎么熬夜,但今晚也破例了一回。 祁温言在群聊里发了每个人的专属红包,程嘉然感动到直接开了个视频通话。常夏点了进去没开摄像头,因为她怕冷,早就裹成一团缩在被子里。点开麦之后手就不再愿意出来,她把手机放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他们聊天。 程嘉然:“祁温言你最近发财了是吧?” 祁温言:“都是囤货。” 江槐:“苟富贵勿相忘。” 知道江槐一点秘密的祁温言和程嘉然在镜头前相视一眼,很有默契一起道:“阿槐,你怎么有脸说出这句话?这句话不应该由我们来说吗?” 常夏听的一头雾水,就连段柔也忍不住开口道:“说什么呢,我还指望着我成年后整天躺在家里,有你们这群朋友养着。” 幻想太过美好,常夏都不忍心打破。 祁温言笑道:“祖宗,你这个思想真是超前。” “别聊钱钱钱的事了,你们听,外面全是烟花爆竹声,可惜我住市中心,愣是一个也没看着。”程嘉然的一句话激起了祁温言和段柔的兴趣,他们两个同时拿上手机,凑到窗前一看,黑漆漆的夜空中只有闪烁的星星,压根看不见烟花爆竹的影子。 “江槐,常夏,你们家是不是都住在乌衣巷啊?那边靠海,是不是能看见烟花?”祁温言问。 常夏翻了个身,透过窗户看见隐匿在楼层里的半个烟花影,好半天才闷闷的说:“对呀。” “你要睡了?”江槐听出她语气里的困意。 常夏的耳朵贴着话筒,江槐一开口说话她的困意就全部被驱散。过了几秒她仍觉得有电流划过耳朵,强制她开机。 “没有要睡啊,我只是把头闷在了被子里。”常夏没有开摄像头,他们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江槐闻言笑了一下:“还有一分钟就准备跨年,说完新年快乐,我就挂了。” “谁不是呢。”祁温言说。 常夏看着马上要跳转的日历,心中思绪万千。今年,真的比以往都要好太多了。没有了流言蜚语,没有了勾心斗角,只有用真心交换了真心的朋友留给她。 常夏一直都是一个很容易就满足的姑娘,尽管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得到过母爱,但她实在是太坚强了,坚强到有时连常光旻都会心痛不已,临城三中里任同学们怎么说她她都只会做好自己。 个别同学过来嘲讽她时,她认真执笔写字,头也不抬道:“留着点口水吧,我们已经不是同一个阶层了。” 这话说的大快人心,叶穗在一旁拍手叫好。 常夏表面看上去人畜无害,背地里的心却坚如磐石,稳如泰山。 “他们想将我拉下地狱,我偏要扶摇直上,变得无坚不摧。” 叶穗想,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常夏,那她一定会说:“没有人能打败她,能超越她的只有下一个自己。” 所以当她回想起这三个月以来的相处,简直就像梦境一样。原来,她也可以拥有很多很多的朋友。甚至,遇见了自己想要追求的人,以他为目标,来激励自己必须要赢。 新年的钟声在这一刻被敲响,外面的烟花爆竹声声扩大了好几倍,夜空都被烟火照亮。常夏慢了半拍说:“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新年快乐!祝愿我们今年高考上岸!”段柔说。 “新年快乐!祝愿我们今年依旧生龙活虎,年年都如今年!程嘉然说。 “新年快乐!那我就说个近点的吧。”祁温言说,“祝我和江槐今晚演出顺利!” “新年快乐,祝你们今年都能得偿所愿,包括我自己也是。”江槐也没有开摄像头,谁也看不见他现在的表情,但常夏却能听出来,他应该是在笑的。 “放心,我作为学生会主席,坐在第一排,今晚肯定嗨起来。”程嘉然也是个捧场王。 常夏和段柔很期待这两人的演出,不过两个女生都各怀心事,只是看的人不同罢了。 五个人相继挂了电话之后,常夏把手机放在一旁,一秒入睡。 新的一年的第一天,也就是元旦当天,大家进到班级都互相祝福着,说着新年快乐。 常夏收到了不少同学送过来的糖果和饼干,其中还夹杂着别的班男生送过来的情书。段柔看见后,笑道:“常夏,你今年是不是要走桃花运了?” 这话逗的常夏扑哧一声。还是别了吧,她害怕。但如果桃花运中的男生是江槐的话,她倒是十分愿意。 人啊,一旦陷进去了就会变得双标。常夏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是。 段柔看着情书上标注的名字,好奇的问常夏:“你不打开看看?说不准还真挑到心仪的。” 常夏对这种事情不是很放在心上,本来学习就够忙活了,她可不想再让别人插一脚进来干扰。 “你要是一会儿闲着没事干就帮我送回去吧。”常夏期盼的看着她。 段柔拿起情书,突然朗诵道:“高三理科e班,范海纳。嗯,这个我认识。高三理科b班苏见业,嗯,这个我认识。高三文科b班赖熙,嗯,这个我也认识。” 常夏的眼皮不止抽动了一下。 要不是今天下午江槐和祁温言去会场彩排,程嘉然去了学生会工作,不然他们三个在场,肯定会大笑一回。 “本来呢送出去的东西再换回给人家不太好,但是,我愿意替你做这个罪人。放心,一切都交给我好了!”段柔信心满满。 常夏冒昧的问:“你怎么认识这么多人?” 段柔说:“这三个都不是什么好货色,爱欺负女生,弄哭了人家还在旁边取笑,后来全被老娘一一揍过。尝过我拳头的滋味,他们就不敢惹事生非,我替你把情书还给他们,好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罩着的人。” 常夏恍然大悟,瞬间戏精上身:“老大,请受我一拜。” 于是,在放学之后,那三人收到来自段柔的警告,以笑来掩饰尴尬,恨不得赶紧溜走。整个南榆七中,哪个人不知道高三理科a班的段柔比男生还能打。在心里有鬼的人眼里,就觉得段柔这个行为有失女孩子的风范,但在常夏眼里看来,会防身术的女孩子,简直酷毙了。 段柔拍拍手,朝她走过来,一身轻松说:“怎么样?” 常夏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那走吧,我们去会场,准备看表演。”段柔说。 一路上,段柔都在和常夏说,南榆七中里面的会场有多大,说的常夏压根想象不出来那场面有多壮观。 她一次也没有去过,所以满怀期待。等到天色渐晚,会场大门才打开让全校师生进去就坐。 一进到去,常夏确实被惊艳到了,甚至,她还觉得段柔说保守了。 整个会场像正式的歌剧厅,座位由高到低,从上面进场往下俯视,像身临其境的演唱会视角。 两旁的灯光还没亮起,舞台上的红幕并未拉开,透着一丝神秘感。 高三理科a班被安排在第六,七,八排,舞台的视线范围极好。可惜的是,这次校领导并不允许学生携带手机进场,怕大家拍完照就顾着玩,不尊重舞台上卖力表演的同学。 常夏和段柔找到位置坐下后,程嘉然刚好拿着节目单走过来找她们。 “阿槐和祁温言的节目被安排到了压轴,太有实力了。”程嘉然说。 “你看见他们彩排了?”段柔好奇的问。 “哪能啊,他们属于保守派,我今天下午愣是一个人都没见着。” 程嘉然这么一说,常夏和段柔的期待值增加了不止一百倍。 那可是整个南榆七中为之尖叫的两个大人物,常夏有预感自己今晚的耳朵会聋。 演出还有十五分钟开始,常夏在这个时候想上洗手间,她怕自己一会再去就错过了许多精彩的节目。 常夏和段柔说了一声,就起身往后台的洗手间跑,难以置信的是,二十几个人在排队等着。常夏心一凉,毅然选择换一个方向,往教学楼一楼赶。 解决完个人问题,常夏看了眼手表,还有八分钟,她赶过去绰绰有余。 刚从一楼拐角走出来,常夏就迎面撞上了飞奔而来的陆希澈。男生没来得及急刹车,但却侧身躲开了她,扶住一旁的白墙借力停下。 常夏下意识的想拉住他,让他别摔跤,陆希澈看着她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他无声的笑了笑。 “那个......你没事吧。”常夏看见他的手掌红了一大片。 陆希澈甩了甩手,说:“没事。” 他看样子很急,常夏也不好多说什么。“你小心点,我回会场了。” “去吧。”陆希澈看了她一眼,就在她转身迈出一步时,他喊:“等等。” 常夏回头,男生眼底的黑圆圈特别重,双眼也发红,一看就是休息不够。陆希澈哑着声音,还是选择说了出来。 “新年快乐。还有,元旦快乐。” 常夏微笑道:“新年快乐,陆希澈,希望你今年可以一鸣惊人,高考上岸。” 南榆的冬天,陆希澈一直觉得没有很冷。但从今年的冬天开始,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畏寒了。好奇怪,是不是自己能提前感知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现在就已经心凉了。 但,加上他刚刚奔跑过,又因为常夏的一句话而温暖,他现在不怕冷,只怕她刚刚说出的话和面前的人都是假象。 “你有急事对吧?那我先走了。”常夏看他还在原地发愣。 一通电话把陆希澈的思绪拉回,常夏已经走远了,他也回过神来,继续往前面奔跑,不敢停歇。 “是陆星幕家属对吧,患者现在状况不太稳定,请你速到医院四楼403重症病房,看看是否签字进行第五次化疗。” 陆希澈人还没到医院,就焦急的说:“我签,我签!请先帮她做第五次手术,我一会儿到医院大楼交钱。” 随后是急促的脚步声在教学楼里回荡。 ............。 由于在教学楼耽误了一点时间,常夏回到会场时,第一个节目已经开始。 段柔看见她终于回来了,悬着的心也放下来,她说:“我还以为你掉屎坑里了,正想着叫程嘉然去后台看看你在不在。” 常夏笑了下:“后台洗手间太多人了,我去了教学楼那边。” “行了行了,回来就好,看表演吧。”段柔看向舞台说道。 第一个节目是南榆七中乐器社团的弹奏,古筝和扬琴的完美结合,将中华传统文化演绎的淋漓尽致,博得众多坐在高位上的家长好评。 段柔也是个捧场的性子,不管这个节目是否无聊,她都会在结束的时候带头鼓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祁温言感染了,常夏现在看段柔拍手的模样都像极了他。 看来人和人待在一起待久了真的会同性化。 “你老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段柔用余光瞥见她一直在看自己,索性摸了摸脸,光滑平整,什么都没有。 常夏笑着摆手:“我只是突然发现你和祁温言有点像。” “我和祁温言有点像?”常夏本来以为她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她居然追问道:“哪里像?” “各个方面。”说不上来的感觉常夏统一概括。 段柔还是那个段柔,瞬间失去了兴趣,默默了翻了个白眼。 等到中间的节目开始时,坐在她们两个后面的余晓远有些按捺不住的趴上前问:“江槐和祁温言的节目还不出来吗?” 不止余晓远一个人期待,基本上整个南榆七中都被传开了江槐和祁温言要合作表演。但具体合作什么只有几个人知道,再具体一点就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主角都是压轴出场的懂不懂?”段柔说。 余晓远拧着眉头。看来她阅历丰富,看的小说类型繁多,潜意识里就认为主角是第一个登场的。 “行吧,等就对了,可惜拍不了照,我都已经能想象到那个场面有多帅气了!”余晓远开始犯花痴。 常夏抿着嘴偷笑。 后面的几个节目常夏快看困了,特别是轻音乐伴奏的舞蹈。段柔打了个哈欠,说:“南榆七中之前的元旦晚会也是这样,越到后面越无聊,要不是压轴节目还在支撑着我,我早就睡死过去了。” 话音一落,舞台上响起了主持人的声音。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常夏一听这话就知道最后一个节目准备开始。她刚想拍拍段柔,谁知一转头就看见她满脸花痴的瞪大双眼,嘴角漾起笑容。 常夏猝不及防的问她:“你期待江槐还是祁温言啊?” “当然是祁......其实两个都非常非常期待。”段柔话锋一转,一碗水端平。 看来女生有喜欢的男生时,都是一样嘴硬。 “下面,是大家最期待,也是欢呼声最高的压轴节目!”主持人故意停顿几秒,全场爆发出呼喊。 “有请高三理科a班的江槐,祁温言同学,为我们带来电吉他加架子鼓版本的《lwannabeyourslave》!” 有同学已经开始议论起这首歌的歌词有多劲爆,不敢想象两者相结合的画面有多好看。 红幕渐渐来开,大家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盛大的舞台中央,前奏响起的那一刻,灯光师从上往下扫射一边蓝光,同学们捕捉到了架子鼓的影子。 忽然,场上渐渐喷出白雾,一道金光洒向舞台左侧的男生。祁温言身穿黑色卫衣,脖子上挂着一条十字架黑链,脸上的笑容肆意妄为,好似散发着光芒,让人想要不断靠近。 iwannabeyourslave我想做你的奴隶 iwannabeyourmaster我想做你的主人 iwannamakeyourheartbeat我想令你怦然心动 runlikerollercoasters乘过山车似的忐忑 男生修长有力的手指拍打着节奏,将现场的气氛推向高潮。 “我靠,祁温言这头发精心设计过吧,太帅了!”余晓远叫的最大声。 现场的激情四射,随着架子鼓声音的传递,段柔看向台上的他,竟褪去了眼里的尖锐,只剩下柔和,少女原本情窦初开的青涩慢慢显露出来,再也收不回去。 就在此时,少年从白雾后面散漫走出,肩上挂着蓝白电吉他,身穿白色卫衣,微长的刘海刚好到眉梢,笑眼里溢满了随性。常夏看见他的左脸颊画了一个和祁温言脖子上同款的十字架,野性和乖痞相结合,瞬间让他焕然一新。 电吉他的音律清晰明亮,缤纷多彩的各种混响,如同酒中的醇烈与麻醉。 麦克风立在江槐面前,高潮渐入,电吉他的声音随之放大。 江槐和祁温言的声音略有磁性,带着一股蓬勃的少年气,一开口就引起女生们的疯狂尖叫。 “iwannamakeyouhungry/theniwannafeedya/iwannapaintyourface/likeyouremymonalisa/iwannabeachampion/iwannabealoser/illevenbeaclown/causeijustwannaamuseya......” 两位男生勾唇的笑容实在太过于迷人,程嘉然在下面挥着手,大叫着。 我靠,他要是个女的,这场晚会结束之后他就追着他们两个死缠烂打! 祁温言挥棒的手大敞大落,大家沉浸在节奏在中,身体也跟着摇晃起来,果然这种摇滚风就是能带动全场气氛。 江槐蓬松的黑发跟着晃动,骨节分明的手弹动着电吉他的每一个音节,协调自然,半眯的笑眼掠过所有人,常夏的心怦怦跳动着。 灯光师打的光恰到好处,勾勒出江槐修长的身姿,而祁温言简直和光融为一体,耀眼夺目,以至于整个音符跳动的背景板都成了虚影。 电吉他与架子鼓相得益彰,将这首歌演奏到最高境界。 一曲结束,祁温言的鼓点并未停止,他把嘴巴再次凑到麦克风面前,笑着念出一句歌词:“iwannamakeyouloveme/theniwannaleaveya(我想带你坠入爱河,然后便潇洒离去)” 江槐也说了一句,以此来结束这场表演。 “andifyouwanttouseme/icouldbeyourpuppet(如果你想操控我,我就做你的提线木偶)” “我靠,我死了!老娘要死了!太会了!啊啊啊啊啊!”也不知道哪个班的女生这么张扬,喊得撕心裂肺。 “全场最佳!我评的!我靠!能不能让我来操控!” “我来!” “让我来!” 常夏第一次见证到原来他们的人气在南榆七中是这么火爆。 不出意外的,估计论坛已经爆了。 常夏激动过后还算镇定,而段柔还在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看着他们谢幕离去。 “段柔,你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常夏说。 段柔闻言,立马抹了抹,什么啊,根本就没有,常夏捉弄她呢。 段柔被气笑了:“你别和祁温言学那些坏的。” 常夏意味深长的“哦”了好几声。 元旦晚会结束后,因为表演人员有大合照,所以常夏和段柔先行离场,各回各家。 一到家,常夏就迫不及待的打开南榆七中的论坛。她没猜错,果然爆了,在榜首的位置。 她点进去一看,摄像机抓拍的角度极好,不会太亮也不会太暗。 一共有三张江槐的单人照她都保存了。 常夏其实挺喜欢音乐,可并不真正的懂它,但她就是喜欢。 就好比如......她很喜欢江槐,可并不真正了解他,但她就是喜欢。 没有人能随便定义一个人身上独有的浪漫,当今晚他与电吉他同在时,喜欢这个词早就升华,早已不停滞在意识和躯体里。 更多的是灵魂,快要溢出的持久性多巴胺。 常夏刷了会儿论坛,洗漱完后,称心遂意的睡了过去。 28、28 元旦晚会的结束,预示着高中生涯的活动已经结束。哪怕下学期再有活动,高三的同学都被禁止参加,全力以赴的冲刺高考。 南榆七中的期末考试在一月中旬进行完毕,学校强制要求高三生多留一个星期才允许放一个小长假,下学期回来以后便是百日誓师。 为期二十天的假期,对于高三生来说,已经算是很长了。 祁温言奋斗完一个星期,参加完期末考试后,在放假前的最后一天累到趴在桌子上,手手脚脚都不想动一下。 他感叹道:“还有几个月,我就解放了。” 祁温言为了这次期末考试呕心沥血,当时常夏在和段柔讲解题目时,她们就听到祁温言和江槐、程嘉然有气无力的说:“我今天凌晨五点才睡的,为了背完一千个英语单词。” 好在成绩出来之后,祁温言的努力没有被辜负,甚至被吴熙汀表扬了好几次。 “很快的,时间不等人。”江槐在说这话时,手上拿着的笔还在不停的滑动纸张。 论努力,还是江槐更胜一筹。明明都已经站在顶峰上的人了,还要继续往上爬,好像有什么在激励着他,停下来就会失去什么似的。 “哎,说个题外话。”程嘉然突然冒出一句,他先看了看江槐,劝他道:“你也别写了,听我说话,你看人家常夏都在看着我。” 莫名被点到名的常夏一愣,心说:我刚刚在盯着你那边思考着黑板上的数学题。 江槐闻言一笑,放下笔挑了挑眉,不由自主了回头看了眼常夏。好巧不巧,常夏也看着他。 程嘉然忍无可忍:“看我啊,你们眼神拉丝是什么意思?” 常夏:“......。” 江槐:“......。” 段柔打了哈欠:“说啊说啊,别像某人一样吊人胃口。” 一听这话祁温言就瞬间弹了起来,哪还有一点累的痕迹。不过他这次放聪明了,留着点力气,懒得和她拌嘴。 程嘉然问道:“你们见过雪吗?” 除了常夏,其余三人皆摇头。 “我从小就在南方长大,压根没去过北方一次。”段柔说。 “我也是。”江槐和祁温言同时说道。 “我倒是和你们不一样,我从小到大都在北方生活,来南方也是因为爸爸工作的调动。”常夏说,“所以,我冬天经常能见到雪。” 段柔的眼里已经流露出羡慕的目光。 “我刚刚刷着手机,看见微博推送了一条关于临城的热搜。我点进去一看。发现是那边建了一个很大的滑雪场。”程嘉然说着,也把图片放出来给他们看,“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 图片中的滑雪场在半山腰上,山顶还有一间间民宿层层环绕,格调黑白相配,外表简约大方,常夏一眼就能认出这个建筑的设计出自谁手。 是常光旻,她爸爸。 甚至,这个建筑拿了全国设计大赛的一等奖,常光旻这个名字在建筑界可谓是响当当。 “哎,常夏,你不是临城人吗?正好,你有没有打算放假时回去一趟?”程嘉然问她。 常夏摇摇头。他们家没有什么亲戚,而且该拿的东西也全部拿了过来南榆,她并不打算回去那边。不过,程嘉然既然能这样问,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当导游吧?”常夏脱口而出。 程嘉然说:“聪明!” 常夏去过个地方,但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现在场地重新开发,面貌都和以前毫无相干,就连去的路也可能有了变化。 “你们想放假的时候去临城玩?”常夏随口一问。 祁温言:“去玩玩也不是不行。” 段柔:“你知道这对一个南方人的诱惑有多大吗?我反正是想去。” 程嘉然:“劳逸结合,去那边放松几天。” 就连江槐也说:“我也挺想去的。” 常夏笑了笑。她无所谓,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多简单啊。正好常光旻也问过她要不要带朋友去北方看看雪。她说:“那我们年前去吧,人不会太多,那个滑雪场是限流人数的,必须要提前一个星期买好预约的门票。” 他们没有意见的点点头。 “门票这事就交给我,我们到时候微信聊。”常夏把这个棘手的事情承包下来,旅游团瞬间有了主心骨。 这件事情定下来之后,放学铃声响起,高三生终于迎来了他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长假。同学们领完好寒假作业之后,吴熙汀就放人走了。 在路上,常夏还听见好几个高三生抱怨几十张卷子数量太多。她抿嘴一笑,早已习以为常。她在临城三中时,高一的寒假作业有一百多张卷子,做得她麻痹,差点就崩溃了。现在一看,她背着这些作业已经算是满身轻松了。 走出校门,车流量不算多。常夏准备走去红绿灯时,忽然,她用余光看见角落里有道清瘦的身影蹦出,伸出去的手伴随着如同百灵鸟的声音,汹涌而来。 常夏的双眼被人遮住,那个人笑着问:“夏夏!猜猜我是谁?” 常夏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只有她自己清楚,这种突如其来的见面会有多惊喜。不过,常夏故意说道:“你是谁啊?” 果然,这话叶穗就不爱听了。她放下手,绕到常夏的身前,看见她明媚的脸蛋之后,想骂人的话全部憋回去了喉咙里。 “我的天,夏夏,你好像胖了点。当然,我的意思不是指你人胖了,而是说你的下巴没有在临城三中那样尖了。这个南榆七中的伙食是不是特别好,还是说,常叔叔给你做了特别多好吃的?不会是你交了几个零食朋友吧?你背着常叔叔偷偷吃好的?” 叶穗一连几个发问,常夏都被她逗笑了。 以朋友之名为你感到开心,叶穗一直都是这样。 “你怎么来了?”常夏还没有从她的出现缓过神。 叶穗长了一张乖巧脸,但她又不是真的乖乖女。虽然在学校里她一直保持着安静内敛的角色,但一走出校门,她就是个叛逆且恶劣的大小姐,内在的人格也就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 所以高二有一次家长会,叶樊听见自己的女儿在学校安静内敛时,吓得愣在原地,被叶穗无情嘲笑。 不过这位大小姐对朋友是真心真意的好。常夏一开始以为自己又遇上了个娇生惯养的女生,后来相处过程中,叶穗一口一个夏夏,叫的无比歪腻,她的声线又夹着点撒娇的味道,常夏怎么也讨厌不起来,以至于到后面越玩越好。 “我来南榆一个星期了,一直没和你说就是想给你个惊喜。你不也是,都不联系一下我。”叶穗撇撇嘴。 常夏无辜的眨了眨眼。她最近起早贪黑,全心全意的为期末考冲刺,把一堆要做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要不是叶穗提醒这一回事,她还真的忘记了。 常夏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太忙了。” 叶穗倒不是一个爱计较的人,换做是她,她的记性跟有健忘症差不多。 常夏看着她,刚想问她要不要今晚来我家吃个晚饭时,常光旻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常夏按了接通。 “喂,你见到穗穗没?” “见到了,就在我旁边呢。” “那你们两个今晚自己出去吃,我今天下午出门的时候眼瞎了没看路,踩空了三个台阶崴到了脚,在医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常光旻说。 常夏一怔:“你崴到脚了?是不是右脚?” 叶穗看她脸上的神情出现了焦虑。她今天上午就和常光旻说好下午来接常夏放学,他说好了之后,还说今晚留在他们家吃顿饭,叶穗也答应了。 现在突然出了意外,她实在没有想到。 而常夏,她是清楚的知道常光旻的右脚有旧伤,是两年前的一个工地考察,一根钢管恰好没有绑紧松了,从高空中掉落。常光旻的身体躲开了,右脚却来不及往外迈。这场小型事故导致他右脚脚骨断裂,在家休养了大半年。 “是右脚,但.......。”常光旻还没说完,常夏就焦急的打断他说:“哪个医院,地址发给我。”她不给常光旻拒绝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转头和叶穗说:“抱歉啊穗穗,我要去一趟医院,今晚不能陪你吃饭了。” 叶穗摆摆手:“吃饭是小事,我陪你一起去。” “好。” 市中心医院离南榆七中不算很远,为了节约时间,常夏叫了一辆出租车。两人十分钟后抵达,付了车费就急匆匆的赶上了四楼。 四楼很大,是肿瘤科,心脏科和骨科的专属门诊和病房。常夏和叶穗绕了快五分钟还没有抵达常光旻在微信上说的c区。 “我靠,陆希澈,你想烫死我啊!”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生,长的干干净净,说话声音却像老大粗似的。 而另一个穿着单薄黑衣的男生撇了他一眼,平静道:“我没叫你现在喝。” 周存青撇撇嘴,很不服气。 他们刚想拐进去病房,拐角就出现两个快步走过的女孩,像风一样,直冲过去走廊的尽头。 周存青眼尖,立马拍了拍陆希澈的手臂:“喂喂喂,你快看前面,那是不是常夏?!” 陆希澈向来对这个名字极为敏感,他下意识抬头往前一看。 南榆七中的高三生今天才正式放假,那女生穿着南榆七中的冬季校服,标配的高马尾,娇小的身影。 陆希澈都不知道用目光看过多少次,甚至熟悉到可以听脚步声辨人。 他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是她。” 周存青已经习惯了他忽冷忽热的语气,他干脆道:“算了,你现在也提不起什么兴致,你一会儿去找陆星幕玩吧,不用管我。” 陆希澈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那条长长的走廊里,两个女孩的身影还没有消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周存青的目光追随着常夏身旁紧跟的女生。她穿了一件淡绿色羊毛大衣,头发过肩,有些卷翘。也不知道是不是冬天静电的原因,她的头发炸毛,上面飘起来好几根。 周存青用力的瞪眼,还在怀疑那是不是错觉。他竟然会把一个没有看清楚脸的女生认成是她吗?那未免也太荒谬了。 “还不走?在看什么?”陆希澈催他。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起过我有一个青梅竹马?”周存青愣愣的问。 “记得。” “我好像看见了她,但又不是她。”周存青还在看。 陆希澈抬手掰过他的后脑勺,把他拽进去道:“再盯着人家看,别人就以为你是色鬼了。”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周存青就不乐意了。 “哎不是,我顶着这张脸去当色鬼?”周存青的语调都快飘上了天,“我还不如去当男模呢。” “别发神经。”陆希澈回道。 周存青哼笑一声。换做以前,陆希澈指定要骂他两三句自恋,臭屁,恶心。现在这位冷淡的哥,惜字如金,连骂都不想骂了。果然,人变得就是快。 不知道真相的周存青还沾沾自喜的觉得陆希澈怕了自己脱口而出的屁话。 陆希澈看着他摇头晃脑回到病床上的模样,都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常夏找到常光旻时,他正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休息。 “爸,你不是说不严重吗?”常夏实在是没有想到常光旻已经住上院了,而且右脚包了好几圈纱布,惨不忍睹。 常光旻嘴硬道:“还行吧。医生说了,住个两三天就能出院了。” 常夏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那这两三天我就坐在这陪着您。”她说。 常光旻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常夏这孩子性子倔,一旦认定了某件东西,就不会再改变了。 叶穗也说:“那常叔叔,我给您送早午晚餐,要不要叫我爸也来看看您?” 叶樊也跟着自己的女儿来了南榆玩,只不过夫妻恩爱,叶樊天天带着老婆去打卡南榆的风景名胜,把女儿扔在一边不管不顾。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去黏着常夏玩。” 叶穗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常光旻“哎哟”了一声:“别叫,别叫,省的他跑来跑去的。” 三人宁静了几秒,常夏拿过一旁摆着的纸杯,起身说道:“我去帮您装杯热水。”她把沉重的书包放下,转身出了门外。 叶穗没有跟着去,她留下来陪常光旻唠嗑。 四楼的饮水机在楼梯口旁边,也就是说常夏又要绕过长长的走廊,途径心脏科,肿瘤科才能抵达。 常夏恨不得骑着架摩托飞奔而去,这四楼大到离谱。 好不容易看见了饮水机却发现要排队。 无奈之下,常夏只好默默的等待。 装好之后,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了。这里是肿瘤科,又靠近手术室,来来往往的患者,医生繁多。常夏看见一个女人和孩子跪坐在地上,被推进去手术室的应该是她的丈夫,他们双手合十,对着医院的天花板默默祈求。孩子还小,不懂什么生离死别,而女人,早已潸然泪下。 常夏收回视线,不敢再看下去。 忽然,一个光着头的小女孩跌跌撞撞的朝她跑来,小女孩还笑着回头看,眼看着就要撞上自己时,常夏本想侧身躲过,谁知,小女孩自己绊倒了自己的脚,不受控制的撞到常夏的大腿上。她手中的热水没拿稳,有一半都倒在了她的手背上。 幸好是冬天,这个热水的温度她还可以接受。要是夏天碰上这种温度,简直烫死人。 好在常夏护住了小女孩的头,没让她的小光头上面滴到热水。 “陆星幕你跑什么?!”陆希澈急匆匆的赶来,手里还拿着一袋葡萄干。他抬眼发现是常夏时,愣了一瞬,视线落到她有些泛红的手背上,再看到地上多了一滩水,陆希澈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陆星幕,你给姐姐道歉。”陆希澈说。 常夏也很快猜到了这个小女孩的身份。她没有想到陆希澈还有个妹妹。 “没事没事,不用道歉,我也没有伤到什么。”常夏顺势拍了拍陆星幕的小光头,无声的安慰着小女孩不要自责。“小孩子嘛,你不要和她计较。” 陆希澈用手按压着眉心。这时,跟在他后面的护士也赶了过来,陆希澈蹲下,和陆星幕平视,轻声开口:“星幕乖,走,跟护士姐姐回去打针,打完针就可以吃你最喜欢的葡萄干。” 男生原本清冷的一张脸在妹妹面前变得柔和,常夏静静的看着他。现在的陆希澈和在学校里的陆希澈性格是截然不同的。 一个是作为哥哥,一个是作为被取笑的差生。 “我不要我不要,哥哥总是骗我,说好了上一次是最后一次打针,为什么这次又有了!哥哥是大骗子!”陆星幕莫名的信任常夏,将她的大腿抱紧,以此来寻求安全感。 陆希澈欲言又止,常夏看出他的窘迫,她摸着小女孩的光头,心里已经清楚了什么。她说:“你哥哥想让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你要乖一点,配合好治疗就会好啦。” 陆星幕这小女孩聪明的很,知道她刚刚依靠着的姐姐也站去了哥哥那一方。她瞬间泄气,神情难受又难过,自己小声嘀咕着:“都是骗子。” 最后,她不情不愿的被护士拉走,陆星幕回头看了陆希澈一眼,偷偷的流下一滴泪。 陆星幕逃跑失败,被带了回去之后,陆希澈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她。他留在原地,垂眸看着常夏,说:“你的手?” 还在惦记着这事啊。常夏微微一笑:“小事而已,你别担心,一点儿都不疼,还很舒服,暖暖的。” 陆希澈沉重的点点头。 “你妹妹......?”常夏吞吞吐吐,不太好意思问出口。 陆希澈也没打算隐瞒着她,干脆全盘托出。 “父母离婚,无人愿意抚养。我看着他们在我面前吵,最后是我抱着仅有两岁大的陆星幕走的。”中间的苦楚陆希澈全部省略,愣是一点也不提。“后来再大一点,我带陆星幕去医院做了个检查。医生说,脑部里长了一个恶性肿瘤,治愈率几乎贴近百分之零。” 常夏倒吸一口凉气。 “常夏,她是我唯一一个亲人了。我本就一穷二白,所以,我可以向你解释我为什么要去酒吧那工作。那边工资高,有钱了才能给陆星幕更好的治疗。”陆希澈顿了顿,“我甚至有打算过退学,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学习的料。我没去参加这一次期末考试,因为医生说,做再多化疗也是徒劳,她活不过三个月,化疗也只是让她看起来精神状态好一些。我这个做哥哥的,真是没用,她说我是骗子,对,我真的是骗子,连自己都骗。” 即便被生活打断了脊骨,陆希澈也从未放弃过陆星幕。 常夏听完,眼睛有些酸涩。明明这个男生在学校喜欢和别人嬉戏打闹,笑起来时满面春风,哪有什么清冷的架子。但是人啊,生来就有伪装的那一面。 陆希澈把自己所有的锋芒都显露出来,唯独最温柔的一面只留给他的妹妹。 常夏知道了前因后果后,眼眸里夹杂着同情。她和陆希澈没有很多交集,论名义,他们不算是亲近的朋友,所以常夏对他并不了解。 似乎很少人知道陆希澈有这样的一面,就连常夏都被他骗了过去。 “我很信任你的,常夏,所以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陆希澈说。 常夏点头:“我会的,你放心。” 陆希澈低头看了眼鞋尖,也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对她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信赖,这大概是他和她接触以来,说过最多的一次。 陆希澈悲观的想,或许没有下一次了。 在他思绪飘走之际,常夏往他手里塞了两百块钱。不等陆希澈拒绝,她就快速说道:“我刚刚进医院之前,瞥见外面的街道上有挺多小吃的,你请我吃了几次东西,这次我请你吧,礼尚往来,你还可以给陆星幕买一点。” “我还赶着回去看我爸爸,有什么下次再说。”常夏绕开陆希澈走出几步路后,又回头,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少女说完,这次真的头也不回就走了。 陆希澈笑了笑。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吗? 他低头看着这两张他还不回去的两百块。 陆希澈稀里糊涂的想到圣诞节那天晚上的巧克力蛋糕。 正好,也是两百块。 29、29 常光旻住了三天医院,叶穗说到做到,这三天里,早午晚餐从不缺席,菜品就没有重复过。 叶穗知道常夏也是只小馋猫,买的时候多买一份,而她自己则是吃完再帮他们打包。 出院那天,常光旻躺在病床上等着护士换药。他随口一问:“怎么样,有没有约到同学放寒假去玩?” 常夏点点头。 她本来想今晚回家再和常光旻提,既然现在说开了,她就接着道:“有,我们约去临城玩三天。” 正在手机上挑选衣服的叶穗一惊:“你要带朋友去临城玩?是不是去那个滑雪场?!”她双眼发亮,连衣服都没心思挑下去。 常夏疑惑:“你怎么知道?” 叶穗一拍手:“今年临城的滑雪场搞的这么盛大,门票又要提前预约抢购,有些外地没见过雪的都慕名而来。我告诉你,现在网上的票全没了,好多人唉声叹气,说可惜了可惜了。” 常夏的心沉了下去。 她前几天还和他们说门票这事包在她身上,谁能想到程嘉然一找就找了最火爆的。 “不过呢。”叶穗来了个反转,语气上扬,“我手里有六张门票,是我爸爸的朋友送的。” “一送就送六张?!”常夏不可思议。一张门票快六百多,叶樊的朋友还真够大方的。 “对呀,蒋氏集团的千金和我爸爸是合作伙伴关系,刚好我爸爸在今年完成了他们旗下的一个建筑大工程,蒋氏千金给他发了一大笔工钱和六张门票作为答谢。后来爸爸觉得对他没什么用,就全部都给我了。卖钱也好,和别人出去玩也罢。” “这不,刚好听你说要带朋友去临城,这样吧,不介意带上我一个,我也挺想去滑雪的。”叶穗说。 这个蒋氏集团常夏倒是听说过,毕竟蒋氏集团和江氏集团强强联手,在国内名声响大,走出国门更是为国争光。 常夏没记错的话,程嘉然那天给她看在山顶上的民宿就是江氏投资起建,后来江氏邀请了常光旻这位著名的建筑师一手策划,常光旻办的相当风光。 常光旻一听她们说是要去临城那个重新翻新的滑雪场,顿时高兴的不行。毕竟那边有很多游玩项目,给个两天都玩不完。一旦进去了,只有山顶的民宿可住,常光旻就是盼望着有一天可以带女儿去见识一番自己的成果。可惜了,他脚崴伤,这次不能陪同。 带多叶穗一个自然是没有问题,他们几个恨不得人越多越好。只是这个门票有了,民宿位置就不一定能抢到了。 常夏打开微信,找到群聊,上一秒她发出:【门票有了。】 下一秒,江槐就发了一句:【民宿已经订好了。】 常夏吓傻了眼。她和江槐这么同时的吗? 程嘉然:【你们两个,厉害。】 段柔:【佩服。】 祁温言发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表情包。 “你叫他们发发身份证号码,我去帮你们在网上买机票。”常光旻说。 常夏点头说好。 本来还没商量好的事情,在这十分钟内快速解决。叶穗欣喜若狂的看着常夏,给她竖起大拇指。“看来你转来南榆七中,是个最好的选择,竟然交了如此高效率的朋友,搞得我都不想在临城三中待下去了。”叶穗撇撇嘴。 常夏笑了笑。“我还没和他们说你也会去,到时候给他们一个惊喜。” 叶穗笑嘻嘻:“行咯,那看来民宿应该少订了一间,到时候我和你住一起。” 常夏不可置否。 常光旻换好了药,穿好了衣服,三人就离开病房。 医院里的走廊人依旧是多,陆希澈帮周存青打包了一碗皮蛋瘦肉粥上来。 周存青住在双人病房,周母时常过来看他。有时候周存青在闭眼假寐,他不能平卧,只能靠着竖起的枕头上,一旦久了,脖子就会酸痛。 当年周存青父亲临终时,很抱歉的对着周母和仅有两岁大的周存青说:“是我不好,家族遗传病的概率落到了我们的亲生骨肉上。如果有下辈子,我们还能当父子,爸爸一定会还你一个健康的体魄。”周父说完这话就在医院里断了气。 周母有一段时间是恨过他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消磨,恨意慢慢消散,逐渐被想念代替。 如果周父有以后,如果他们的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那他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他一定会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可惜这世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如果。 陆希澈知道周母每次都会在外面整理好情绪后进来,临走时又会在外面偷抹眼泪才离开。不过这些,陆希澈都没有和周存青说。 不用说他都知道。 周存青生在一个普通家庭,这几年为了帮他治疗先天性心脏病,周母跑了很多城市寻求名医。 但最后得到的回复都是无能为力。 本来需要被安慰的人反倒成为了安慰别人的人。 “怕什么,大不了死一回,来世再相逢,你我还是好兄弟啊!”周存青喝了口皮蛋瘦肉粥,还笑着评价道:“挺好吃的啊,你下回再给我买。”顿了顿,他却换成了苦笑,“突然想起来,我以前挺讨厌这个味道的。” 陆希澈在一旁帮他倒水。“为什么?” “以前觉得难吃啊。” “那现在又喜欢吃了?” 周存青弯着嘴角:“我的青梅喜欢吃啊,刚上初中那会儿每天都给我带早餐,样式是一点都不变,天天都是皮蛋瘦肉粥,搞得我夜里做梦都是皮蛋瘦肉粥。后来她送我就吃,吃着吃着就喜欢上了。” 陆希澈把热水递给他。“还喜欢人家啊。” “喜欢啊,我可是喜欢了她好多年的。只不过离开临城前,她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说几年后吧。这几年一眨眼就过去了,我还是没有回去。估计这大小姐早就怀恨在心,觉得我是个说谎精,把我给忘了吧。”周存青低着头,陆希澈没有看清从他下巴滑落到粥里的是他刚刚沾到嘴角的水滴,还是从眼睛里流下的眼泪。 陆希澈说:“既然喜欢,那当初为什么不表白?” 周存青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情况。先天性心脏病,随时都有可能心衰。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欢去祸害人家姑娘一辈子的等待,这样,太自私了。” “当然,憋着也难受。但是没办法啊,谁叫是我先动心的呢。”周存青嗤笑一声。 陆希澈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又知道她不喜欢你?对你没有感情?” 周存青拿粥勺的手一顿。 此时,病房的大门留了大半个门缝,能看清楚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像是有什么东西刺激到周存青的眼睛,他立马翻身下床,甚至忘记了自己在打着点滴。 陆希澈被他这一大动静给吓住了。他连忙把周存青的点滴拿上,陪他一起冲去门口。 周存青定住了,目光直直的望向门外。 过肩的黑发,乖巧的脸庞只是外表,她在外话多,声音吵,习惯圈住别人手臂晃来晃去,那是小时候的习惯,改也改不了。 “喂,周存青,你干什么?”陆希澈差点以为他丧失理智了。 “我......看见......她了。她来了,她来了,她居然来南榆了。”周存青激动的有些口齿不清,全身都在颤抖。 陆希澈看见他哭了。 “她?你的那位小青梅?” 周存青的声音里有哭腔:“我没看错,那是她,叶穗。” 陆希澈第一次听见周存青提到小青梅的名字。他看着他,周存青压根都不敢眨一下眼,生怕只是自己的幻觉。 叶穗打了个喷嚏,鬼神差使的回头看,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然而,她的身后只有忙碌的医生和护士,还有穿梭在走廊里的人群。 哪有什么人盯着她看。 叶穗嘲笑了自己一番。 周存青在她回头的那一瞬间转身。她没有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很好,他无声的笑了笑。 “周存青,你看完了就给我回去躺着,你还要不要命了,刚刚要不是我帮你拿着点滴,那针你就别想要了。”陆希澈担心人起来连脾气都暴躁了。 周存青张了张口,默默的滚回床上躺着。 他的先天性心脏病,只有周母和陆希澈知道。就连和他从小玩到大的叶穗,他都没有告诉。 一来,被那么多人知道不好。二来他过不了轰轰烈烈的一生,找寻自己的平淡就好。本来陆希澈他也没有打算告诉,是他自己发现了他的行踪,最后死缠烂打问出来的。 眼见陆希澈没有再计较这件事,周存青的思绪就又飘去了刚刚的身影上。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认错,只是惊讶大于欢喜。 原来叶穗和常夏认识,她们是好朋友。 原来这个世界这么小,周存青还以为自己死前都见不到她了。 “有没有想过去见一面?”陆希澈问他。 周存青笑道:“怎么见?”他晃了晃自己的病号服,“这样见吗?” 陆希澈无话可说。 书本上说过,有的人,见一次就够了,已经淡去的东西很难再深化,何必强求人家记住你。 你是谁?你也只不过是万千世界里平平凡凡的人罢了。 周存青和陆希澈说过,让她忘记我也是件好事,至少我死后,她不会那么难过。 挺好的,就这样,他不希望被她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30、30 去临城的时间定在了年前。 这几天叶穗一直住在常夏家里蹭吃蹭喝。常光旻即使脚崴了也拄着拐杖在厨房里忙东忙西,每天研究出来的美食都不重样。 肉眼可见的。叶穗的脸圆了一圈。 “常叔叔,你是不是想过要去当美食家?”叶穗吃着新鲜出炉的炸牛奶,好奇发问。 常光旻笑笑:“哪能啊,能吃到著名建筑师为你们做的美食,是你们的荣幸。我没想去当美食家,只不过女儿爱吃甜品,我学一学罢了。” “你别看我每天在家都是闲着的,实际微信都快响爆了。要知道,能请的动我是很难的一件事。”常光旻眉色飞舞。 叶穗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身体不受控制的靠去常夏耳边说:“幸福咯。” 常夏的神情都染上了笑意。 “吃完了就快点上去收拾行李,明天你们要早起床去机场。”常光旻嘱咐道。 两人点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快速洗漱穿衣,打包好常光旻提前热好的早餐就准备出发。 因为是赶最早的一班飞机,所以这会儿才六点不到。 出门的时候,常光旻刚好从二楼慢慢的走下来。常夏抬头一看,立马就放心不下道:“我不在的几天你可以自己换药吗?不行的话我就叫一个护工来。” 这话给常光旻整笑了:“可以啊,当我是小孩呢。我的乖女儿,你就放心的去吧,让自己好好放松一下。” “行了行了,快走快走,再不走飞机就不等你们了。”常光旻催促道。 常夏兀自点点头,托着行李箱,跟在叶穗后面走了。 南榆市的机场很大,常夏和叶穗下车后就一路狂跑。 在跑的路上,常夏还有心思调侃叶穗说:“你把你爸妈都抛弃在南榆不管了?” 叶穗跑在常夏旁边,气喘吁吁的说:“也不看看是谁先抛弃谁的!” “他们知道你和我回临城玩吗?” “知道啊,电话里头和他们说的。他们说在南榆一直玩到过年才回来,叫我和你们玩完之后就回家待在。 常夏听出了叶穗话中夹杂的无语,她幸灾乐祸的笑着。 两人都是第一次单独坐飞机,取好票之后找了一会登机口。常夏刚想低头核对一下信息时,就有人喊她:“常夏!这里!” 常夏抬眸,看见了他们几个站在不远处,正朝她挥手。 常夏弯唇一笑,带着叶穗往那边走去。 原本叶穗还顾忌着那是常夏的朋友,想着把自己安静内敛的一面拿出来装一装,谁知,她大吃一惊的说了句:“我靠,你朋友吃什么长大的?” 四人齐刷刷的看向她。 被俊男靓女盯着看有些不好意思,叶穗咽了咽口水。 祁温言挑眉道:“常夏,你还带了个朋友来?” 常夏解释道:“对,我之前在临城三中的朋友。她刚好过来南榆找我,知道我和你们要去临城玩,她也想着跟去。她嘛,土生土长的临城人,知道好吃的好玩的肯定比我多,算是我们这一程的小导游吧。” “说的好像你不是土生土长的临城人?”叶穗隔着衣服面料戳了戳她的手臂。 常夏笑道:“比你少半年嘛。” 叶穗无言以对。 “你叫什么名字?”段柔走上前,朝叶穗扬了扬下巴。她不擅长交集,玩的好的也就这几个。但因为是常夏的朋友,所以她也想来认识认识。 在叶穗的印象里,大多数南方女孩长相偏温婉。但段柔不同,这种英气侧漏,攻击性的美在她眼里看来就是仙品。 叶穗都懒得再装下去了,她露齿笑道:“我叫叶穗,叶子的叶,麦穗的穗。” “嗯,段柔。”段柔说。 “我叫祁温言,很高兴认识你。”祁温言说。 “程嘉然。”程嘉然朝叶穗点点头,“这次旅程就多亏小导游了。” 叶穗摆摆手,客气道:“应该的,应该的。” “我叫江槐,槐夏的槐。”站在后面的少年开口清脆,叶穗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他了。长的好看又气场强大的人,很难忽视他的存在。 程嘉然不理解的笑他:“阿槐,你的自我介绍什么时候从槐花的槐变成槐夏的槐了?”在程嘉然的印象里,江槐一直用的都是前者。 江槐扬起眉毛,视线却是落在有一个星期没见面的常夏身上。 “喜欢,所以改了。”少年淡淡道。 程嘉然理解的一头雾水。 “走啦走啦,该登机了!”叶穗贴心的提醒道。她这个导游,真是尽职尽责。 南榆飞往临城需要四个小时,大家起得早,这会儿都在补觉。 常夏倒是没有什么困意。她的目光放在了斜前排的江槐身上,一动不动的打量着他。 也就隔了一个星期而已,这人的头发长的可真快。 江槐闭着眼睛,戴着耳机在听歌。他的侧脸流畅,皮肤白皙又平整,鼻梁高挺,长长的眼睫毛落下阴影。长得简直逆天了,就连站在前面的空姐也看了不下十次。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觉得冷,抬手就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最高,只露出一双眼睛。 常夏莫名有一个想法。 她想把这一幕给拍下来当手机壁纸。 常夏坐在段柔和叶穗中间。段柔已经睡沉了过去,叶穗把头埋在自己带的颈枕里,没有察觉到她的一举一动。 常夏偷偷摸摸的打开相机模式,鼓起勇气和自己说:“咔的一下就完事了!” 但事与愿违,空姐推着推车行动在过道上。她没注意的拍了一张,空姐的身躯入镜,把江槐给挡住了。 常夏气笑了,不甘心的举起来想再拍一张。 没了空姐的遮挡,常夏倒是有些心虚。她刚一举起来,看到手机屏幕的画面时,差点吓得手机都拿不稳。 常夏没有成功拍到,因为江槐回头看了。 极为不明显的一笑被常夏捕捉到,少年看了她一眼,几秒后收回视线继续闭上双眼。 常夏心慌死了,这算不算是被他抓包了?可是她的动作也很快,不知道江槐有没有看见手机对着的方向就是他。 “外向一次换来了终生内向。”叶穗不合时宜的睁开眼,在一旁无情的嘲笑。 常夏又被一吓,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常夏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叶穗朝她勾勾手指:“我闻到味就醒过来了。” 常夏天真的嗅了嗅空气,问:“什么味啊?”她怎么什么都没有闻到。 叶穗重新闭上双眼,摇头晃脑道:“恋爱的酸臭味。等着我找你算账吧!”她轻哼一声。 常夏:“......。”完蛋,被人误会了。 四小时后,飞机安全落地临城。 常夏掏出手机给常光旻报了个平安。 临城今天没有下雪,但地面上仍是有前段时间下的雪厚厚堆积,一脚踩下去软绵绵的,祁温言差点整个人陷了进去,还好被程嘉然拉住。 他没见过世面,笑道:“原来是这种感觉!我还以为是那种感觉呢!” 程嘉然:“......所以到底是什么感觉,你不能用词语形容一下吗?” 祁温言:“你以为我语文很好?” “没文化的小屁孩。”段柔在一旁嗤道。 “小屁孩?”祁温言语调都快飞起来了,“祖宗,我高三了,再怎么说也是大屁孩吧?” 程嘉然一噎,段柔翻了个白眼,就江槐、常夏和叶穗三人在笑。 过了几分钟后,一辆宽敞的七人座车朝他们驶来,司机摇下车窗,朝叶穗点点头。 叶穗贴心的为他们拉开后座,自己则是坐到副驾驶上。 “小姐,抱歉,来晚了几分钟。”私家司机说。 叶穗摆摆手,示意没事。 “牛啊,叶穗!小姐!我的天,你地位岂不是和我这个少爷差不多?”祁温言乐呵呵。 叶穗谦虚道:“没有啦,别把我捧的那么高。” 一路上,叶穗和他们混熟之后,满车都是叽叽喳喳的声音。就连江槐也问东问西,把临城都了解了个遍。不过,江槐问的却是常夏。 常夏耐心的给他介绍了一遍,她的目光不敢看他,所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认真听她讲。 江槐看她一副激情澎拜的样子,耳边的碎发沾到了嘴角也丝毫不知。他低低的笑了一声,说:“头发。” 常夏:??? “要被你吃到了。” 常夏摸了摸嘴角,把碎发拨开。她不自觉的抬头,撞上了江槐含笑的眼眸,少年连眉梢上都染上了捉弄的意味。 车内开了暖气,两人的距离拉近,江槐问:“怎么不继续讲了?” 常夏觉得自己的脸上出现了红晕。她恨不得现在跳下车,捧一捧雪呼自己脸上降温。 常夏干脆把脸转向车窗,镇静道:“困了,我休息一下。”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心跳平缓而已。 江槐没有说话,常夏更不敢回头了。 最近江槐是怎么回事?常夏怎么觉得他好像有些不对劲?特别是对自己,莫名有种放纵的感觉? 常夏以为是自己多虑了,江槐那样的天之骄子,有那么容易为一个人心动吗?她不太相信。 当然,除非那人是自己。 想到这,常夏觉得自己一定是发神经了,怎么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青春期的女孩子是不是都这样?她还以为自己可以逃过一劫,没想到一旦有了萌芽,就抑制不住它的生长。 在飞机上,她没怎么睡,这会儿是真的困了,慢慢的,她就没有了意识。 江槐看她真睡过去了,悉心的将车里的一张毛毯盖在她的大腿上。他做完一切之后,后知后觉发现车内已经安静了好一会。 江槐抬头,除了常夏,司机以外的人都在看着他。 少年不失尴尬一笑,随即把祁温言也拉下水道:“祁温言,你学着点。” 程嘉然和叶穗秒懂,段柔半懂不懂,祁温言:“......” 31、31 下午时分,抵达了滑雪场。 江槐叫醒常夏之后,六人下了车,踏进这一片园区。 滑雪场的周围群山环绕,形成一道道天然的屏障。雪后初晴,眼前的世界一望无际,与蓝天相映成趣,像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卷。 滑雪这一项目,就是冬天临城里的璀璨明珠。 没见过雪的南方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玩起打雪仗。 程嘉然朝祁温言的后背命中一击,祁温言不屑一顾,就想着欺负段柔。程嘉然咬牙切齿,转移了目标去攻击江槐。 江槐侧身一躲,肆意张扬的笑了起来。“程嘉然,你完了。” 此时的程嘉然还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紧接着,江槐下蹲,双手抓了一大把雪追着程嘉然跑。往他头上撒的,屁股上扔的都有,笑得常夏和叶穗都直不起腰。 在场地外玩完一轮后,六人就交了门票进了滑雪场。 因为门票仅限于今日的滑雪项目,所以他们就把行李寄存在寄存处,然后去雪具店租各类滑雪用具。 穿好滑雪服、雪裤和雪鞋后,他们就拿着滑雪板和雪橇乘坐滑道上去山顶。 常夏和叶穗有滑雪经验,但不多,起码能稳住速度。但他们几个就不一样,四人都没有碰过这种东西,连怎么穿戴都不知道。 上到山顶滑坡,人特别多。祁温言亲眼看见初学者们摔得前倒后仰,有的劈叉,有的翻跟头,还有的直接脸着地。相反,技术高超的人能在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转,稳稳落地继续前行。 祁温言幻想着自己应该就是这样的。 实际上,他固定好的滑雪板只要一往下滑一点点,他立刻叫怕。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段柔也就适应了两三分钟,就带上黑色雪镜在祁温言眼前跳来跳去炫耀。她双手抱臂。长发飞扬,那一抹得瑟的笑显得她很坏。 “快练练吧,刚刚还说要和我比赛,看看谁最快到下面。”段柔说,“你可别给我滑一小步就吓尿裤子了。” 祁温言冷静的笑了笑。从小到大,能被他克服的东西多的去了,他还怕滑雪?怎么可能! 祁温言把白色雪镜往下一带,把手套快速穿戴好,他勾唇笑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有一个自封的名号?” 段柔看着他。 祁温言活动一下筋骨,随后大展身手,不畏恐惧的向下一滑,声音飘荡在空气中,铿锵有力。 “我可是‘不败之神’!” 有那么一瞬间,段柔觉得动漫里的热血少年走出了大荧幕。 她哼笑一声,也跟着滑了下去。 叶穗望着那两抹逐渐变小的身影,打心底佩服他们的勇气。第一次滑就有胆量滑全程,希望别受伤就行。叶穗在心里祈求。 另一边,江槐向常夏请教完如何穿戴滑雪板后,少年就自己开始研究起重心应该放在那一边才能稳定住本身。 常夏看他学的有模有样的,于是好奇发问:“你知道怎么滑?” 江槐摇摇头,说:“刚刚乘着滑道上来时,我观察了好几个专业的滑雪者,现在就来回忆一下他们的动作。” 常夏长舒一口气。学霸不愧是学霸,总有超常于人的观察力和记忆力。就刚刚那几个动作,搞得常夏都以为他是会滑雪的。 江槐说:“我不会滑,要不常老师教教?”说完,少年逆着太阳光,讨好一笑。他没有把雪镜带上,那双笑眼弯起,漂亮的不像话。 常老师?常夏愣愣的笑了笑:“倒也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是只会一些鸡毛蒜皮。”常老师这个称号弄得她紧张到手心出汗,身体发热。 “嗯,那也总比我强。” 常夏强忍着平静教了他几个基础动作,江槐学的快,三分钟之后就掌握了。程嘉然看到常夏这么会教,也想过去凑个热闹。 奈何叶穗把他拉了过来,单独开授课堂。 “你过去瞎凑什么热闹,想当电灯泡啊?”叶穗说。 程嘉然微微挑眉,他可算是遇到一个同道中人了。“你也看出来了?是不是特别般配!我靠,太照顾我的眼睛了。” 叶穗赞同的点点头:“傻子才看不出来。” 程嘉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 “一会儿你试着往下滑,注意膝盖要微屈,身体要前倾,双臂前伸呈环抱状,两眼记得目视前方。”常夏耐心的说。 江槐选的是双板滑雪,一个人的重心把控是不倒的关键。 常夏怕江槐站着也能滑倒,索性伸手护住他的腰,但没有碰到。 前方是大面积的雪场,滑坡坡度大,对于初学者来说是有一定的难度。 江槐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比他矮一个头的少女。她的脸被山顶上的冷风吹红,配着她那双澄澈的杏眼,看起来楚楚可怜。 江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面罩递给她。“带上吧,别吹伤了。” 常夏摸了摸自己的脸,后知后觉有点刺疼。不过她说:“我也带了,只是放在了叶穗那,我过去找她拿。”说完,她准备转身走时,被江槐拉住了手腕。 “别走啊,没有你在我的身边护着,一会我自己不受控制的滑下去怎么办?”江槐笑道。 常夏看了眼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握住自己纤细的手腕,顿时,热流淌过,常夏像是被电击中一样颤动了一下。 这语气怎么听着像是在撒娇。常夏微微抿着唇,不敢抬头看他。 江槐再次把面罩递了过来,常夏这才注意到这副面罩是粉色的,和自己滑雪衣的颜色一模一样。 “你喜欢粉色?”常夏直白的问。 江槐心虚的碰了碰通红的鼻尖,目光飘忽不定道:“随手买的,我用不上,给你。” 常夏觉得好笑,但她还是接过说了句谢谢。 面罩带好之后,这下,江槐只能看见她的一双眼睛,亮晶晶。 成功送出去之后,少年别提有多愉悦了。常夏看他像个开心鬼,梨涡渐渐跑了出来。他现在这副模样,跟中了七百万的彩票似的。既是高兴又要不动声色的掩饰,常夏看的明明白白,因为她也是这样。 常夏站在江槐身旁问:“试试滑下去?”常夏声音不太,又隔着面罩,周围人群喧闹,江槐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少年弯下腰,再次询问:“你刚刚说什么?” 常夏眨了眨眼,盯着他的耳垂,重复了一边话语。 江槐轻笑一声,吐字清晰道:“我有点害怕。” 的确,从上往下的俯视角度,像是一个巨大的无底洞。 常夏开玩笑道:“槐神不是无所不能吗?别害怕呀。” 江槐目视前方,眼神坚定。他淡淡一笑,肆意又张扬的指了指山脚下,也就是终点处,朗声说道:“对啊,我无所不能。” “我一个人闯可没意思,拉上你,才算荣耀。” 橘红色的阳光笼罩着山顶上的松树林,北风呼啸,刮的人头发左右摇摆。 少年少女踏着滑雪板,在太阳光的晕影里,两个人周身仿佛镀着光圈,自由又随性的穿梭在人群中。 他们从未演练过却又配合的天衣无缝。 常夏下意识的答应他,原本恐惧的心理也被少年发出的邀请压了下去。 好像和喜欢的人一起完成一件事情会很有纪念意义。常夏是这样想的。 出乎常夏意料的是,江槐的速度控制的非常好,甚至在她之上。她透过雪镜,望见江槐也在看向她。 少年勾唇一笑,滑的更加快了。两人一左一右,丝毫不知身后的白雪飞扬,引得人频频抬头向前看。 这种坠落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常夏听见江槐朝蓝天呼喊的一声,热烈的激素快要在体内喷涌而出。 这里不是学校,不在课堂,但常夏总觉得无论身处何地的江槐,都完全符合这句“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我靠!那不是常夏和江槐吗?”祁温言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立马揉了揉眼睛。没错!就是他们! 段柔看了眼屁股还扎根在雪地里的祁温言,无语片刻后才看向两人对他说:“简直帅爆了!” 祁温言拍拍屁股站起身时,常夏和江槐刚好抵达终点。两人在他们面前稳稳停下,同时将雪镜往上一抬,将含笑的眼睛露了出来。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刺激?”江槐问常夏。 何止是刺激啊,她现在心里五味杂陈,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看到没,这两条道都是我们闯出来的。”江槐很少在祁温言和段柔面前炫耀过自己的本事。那看来这次,他真的是喜上眉梢了。 “看看人家滑的,再看看你滑的。”段柔没眼看。 十几分钟前祁温言胸有成竹的说:“我可是‘不败之神’!”滑下去没几秒,他鬼哭狼嚎大叫道:“败了败了!” 他没控制好方向,摔了又出现站起来,站了起来又重新摔了下去。反反复复的,段柔看着就疼。奈何她每次想帮帮他时,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祁温言又滑了下去。 段柔:“......。” 祁温言撇撇嘴:“还好雪是软的,不然我这屁股就别想要了!” “让开!让开!快点让开!我要撞上去了!”四人闻声回头,就见程嘉然狰狞着面容,快速的向他们冲来。 祁温言低骂了一声,迅速把段柔拉开。好在江槐反应快,抓住常夏的手腕和她一起后退。 第二次了,第二次抓手腕了,常夏的心痒痒的。 四个人注视着程嘉然是如何挣扎,如何大叫,如何翻车的。他摔在雪地上,屁股朝上,手僵硬的晃了晃,笑料百出。 祁温言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你知道你现在像个什么吗?像个□□哈哈哈。好像把你发到论坛,让爱慕你的女生都看看原来她们喜欢的男生稳如狗啃骨哈哈哈。” 程嘉然抬起脸,显然是气笑了:“有你这样损好兄弟的吗?” 常夏四处张望却不见叶穗的身影。她发问:“叶穗呢?” 过了一会儿,叶穗姗姗来迟。 还不等他们问是怎么一回事,叶穗就对着程嘉然说道:“吓死我了,你一言不发就滑了下去,我一眨眼就没了踪迹。” 程嘉然站起身,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我想着自己练练吧,没想到滑雪板一滑,我整个人就栽了下去。” 叶穗舒了口气。 祁温言笑够之后,还是关心的问程嘉然有没有受伤。程嘉然也是个记仇的,“祁温言,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祁温言:???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祁温言:“......。”什么歪理?! “行了行了,既然集合了,就再去闯几次!门票可不能白费啊!”段柔已经迈开步子,走在前头说道。 几人相视一眼,眸中又有了欲望。“那就走!” 32、32 夜幕降临,像一张黑色的天鹅绒帷幕,将白天的喧嚣慢慢吞噬。 晚上八点,滑雪场关闭,大家都是等到最后一刻才肯离开。 此处有专门的车辆送往山顶民宿,他们归还好装备后就乘车出发。 路途不远,大约十分钟后抵达。 下车后,祁温言率先抬头一看。 藏匿在雪松柏林里的民宿豪华大气,像一座座白色的城堡叠加,无与伦比。它的存在,让整片浩瀚的星空瞬间黯淡。迷雾中,周围的吊坠灯亮起,宛如仙境般迷离。 “我从宣传图里看见是很大气漂亮,但实在是没有想到会这么惊艳!”祁温言张大嘴巴说道。 常夏也惊呆了。这种高超的设计与建筑理念放在全世界来看都找不到第二个人。她爸爸还是低调了。她一时之间定在原地,没有反应。 “走了,里面暖和。”江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走到常夏旁边时故意等下,等着她一起走进去。 里厅简约,以暖色调为主,气息更加符合北方民宿的传统。 “天呐!这个民宿居然是国内著名的建筑师常光旻先生所策划。”祁温言从一进来就满脸震惊,不可思议。 常夏听到爸爸的名字后,探了个头过去瞧了一眼。 人生风光事迹都被列在了上面,常夏拿出手机,淡定的拍了一张,随后发给了常光旻。 “好巧啊,这大名鼎鼎的建筑师也姓常,和你一样,常夏。”祁温言说。 常夏嘴角抽了抽,还是选择了隐瞒。“哇,那真的好巧。” 祁温言拧起眉毛,含笑的打量她一眼。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常夏用这种僵硬的语气说话。 知晓一切的叶穗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哇,真的好巧啊。” 祁温言搞不懂这两人在唱什么戏,神经兮兮的。 江槐站在前台,听完工作人员说完注意事项后,就回头朝他们道:“把你们的身份证给我一下。” 他们递了过去之后,就站在江槐后面闲聊。玩了半天也筋疲力尽,他们实在没有力气再走动,干脆就站在原地说笑。 工作人员扫过常夏身份证时,很意外的抬头和江槐对视上了一眼。工作人员问:“六位里哪位是常夏?” “是我,怎么了。”常夏不明所以的站了出来。 工作人员笑嘻嘻道:“你是常光旻先生的女儿,在我们这都是有免费提供的服务的。” “什么?!你爸爸是常光旻常先生?!”祁温言、程嘉然、段柔三人异口同声,差点把工作人员也给吓住了。 怪不得,怪不得。祁温言看常夏的目光都染上了敬佩。怪不得她刚刚说出哇,真的好巧啊这句话时他会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哪是什么好巧啊,简直就是诈骗。 “你爸爸真是国内大名鼎鼎的建筑师常光旻常先生啊?!”段柔再三确认。 常夏哭笑不得的点点头。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你家庭背景那么厉害?”段柔拍了拍她的肩,没有怪罪的意思。 常夏说:“我爸说过,家世不是你炫耀的资本,想达到一定高度,仍需要自己努力。既然你们都没有问过,我就没有说了。” 段柔笑了,叉着腰道:“你爸这观点行啊,你都已经是赢在起跑线上的人了,还那么刻苦用功。常夏,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常夏看着她。 段柔接着说:“有的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会给你带来动力与价值。” “行了,废话不用多说,我以后奉你为我的榜样,在学校天天缠着你,让你陪我学习。” 一旁的祁温言和程嘉然已经失语,说不上话。常夏疑惑的问道:“这个消息很夸张吗?”她看江槐一脸淡定,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话说回来,江槐真的平静到出奇,她以为他也会像祁温言和程嘉然那般大反应。现在看来,显得他沉稳许多。 祁温言和程嘉然在窃窃私语。 “如果常先生去做游戏里面的场景建模你觉得怎么样?” “非常可以。” “我也觉得。” 忍不住窃听的叶穗听到后:“......” “这边已经办理好入住,江小少爷请随小的来。”工作人员说。 这回轮到常夏、叶穗、段柔疑惑。 没错,又有段柔。 祁温言和程嘉然一惊,立马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事。 “江小少爷?!”段柔先开口,她一个人的音量覆盖了其余二人。 江槐微笑的看着她们。 “江小少爷,快走吧。”工作人员一点儿都不识相,还满面春风的笑着。 被捅破了身份,江槐也不知道怎么圆回去。 “停!先别走,你最好给我说清楚点,什么江小少爷?”段柔奇奇怪怪的打量江槐一眼后,又转向平日里最八怪的祁温言和程嘉然问道:“你们不感兴趣?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合着就是在场只有她一个人对今天发生的任何情况一无所知。 江槐苦笑着揉了揉眉心,说道:“我们放下行李,洗漱完,坐下来好好再谈。” 昏暗的环境下,沙发前,暖炉旁,六个人搓着小手围在一起,身上都穿着保暖的睡衣袍。 “你居然是蒋明依和江如练的儿子!!!”听完江槐讲完一大串之后,叶穗比段柔更加震惊。 毕竟今天的滑雪场门票就是蒋氏千金蒋明依给叶樊的,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儿子现在就坐在自己面前。叶穗长大了嘴巴,还是常夏提醒她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常夏本人也很吃惊。能买的起乌衣巷附近房子的人都算得上富裕。因为那边靠海,海上风光一览无余,所以价钱也自然提升上来。 也难怪他能这么快订到民宿,说到底,这本来就算他家的。 她知道江槐是有钱人家,但却不知道有钱到这种地步。 光是江氏集团一拿出来就能用钱砸死人,更别说与蒋氏集团携手共赢。这两大集团风靡全国,在全球来看也有一席之地。 小说或电影里的男主角家世背景这么硬的话不都拿出了炫耀了吗? 常夏咽了咽口水。 江槐不存在小说也不参演电影。现实中,就有那么一个人低调行事,默默努力,从不以家世背景来压榨老师和同学。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待人温柔,性格肆意张扬,他好像永远都不会止步于此,他会往着盛大的未来不断前进。 江小少爷这个身份公开,常夏依旧把他当成江槐看待。只是少年摇身一变,变成了她爸的上司。 如此看来,她想和江槐一起登上顶峰的难度是不是上升了些?常夏想。 其实平安夜那天晚上,江槐问她想去哪个大学。她说想去南华大学。 常夏说的时候心里没多大底气。那可是南华大学啊,每年的学位发放只有八百位。其中有一半是竞赛名额直上,有少数是保送。常夏不参加文理竞赛,所以对她来说还是有点悬的。她在数学这一方面有些薄弱,只能考一百分多一点点。拿这个成绩放在南华大学一看,指定是倒数。 南华大学可是一所注重全面发展的学校。知难而进一向都是她的作风,区区一点难度还搞不倒她。 再说了,要是真的能跟江槐上同一所大学,她会开心的起飞。玉兔奔月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常夏一刻也不让自己放松。 少女的脑子里装着心事,不由自主的看了江槐一眼。 他洗完头后只拿了毛巾吸干水,这会儿额间的碎发还湿哒哒的的贴在脑门上。江槐往前坐,想着用暖炉周围的热气烘干一下,效果蛮不错。 少年无意间抬眼,撞上了常夏的目光。 常夏避开。甚至很不自然的和旁边的叶穗聊了几句,以此来掩饰自己的行为举动。 可是她装的一点儿也不像。江槐笑了下。她是不是以为自己演的天衣无缝?但在他的眼里,她漏洞百出。 在场和谐的气氛只是宁静了一会,段柔就按捺不住了。 她积压着脾气:“好啊,今天一个两个的才把事情告诉我。”段柔站起来,双手叉着腰,又是穿着纯棉的黑睡衣黑睡裤,在原本就亮了几盏黄灯的环境下,她真像黑夜中持美行凶的恶霸。 祁温言和程嘉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两人缩在软榻的边缘上一动不动。 “江槐我把你当了三年的朋友,你居然连这种事情都不告诉我,只告诉了这两个人?!”段柔指了指祁温言和程嘉然。 这两人双眼一闭,开始装睡。 “他们也没知道多少。”江槐耸耸肩。 段柔深吸一口气:“那也总比瞒着我好!” 祁温言偷偷摸摸的睁开一只眼睛,观察了一下这位祖宗现在的神情。太暗了,他看不清,但他猜,她下一秒肯定会破口大骂。 谁知,与祁温言猜测的毫不相干,偏离了轨道。 “我要是早知道你是江小少爷,那会儿高一高二出去揍混混时我就报你名头,说你是我大哥。”段柔唏嘘一声,“这不比拳脚功夫有效?省了我力气。” 江槐听完后,拍手叫绝。程嘉然也懒得装睡,拉着祁温言一起哈哈大笑。就连常夏也也赞扬道:“不愧是你。”南榆七中校霸,果然名不虚传。 江槐开玩笑道:“还好没告诉你,不然两个集团的名声就要被你败坏了。” 段柔握紧拳头抬手吓唬他,江槐配合的遮住了脸。 这下,祖宗什么气都消了。 段柔先是得知常夏她爸爸是著名的建筑师,后又得知他们南榆七中的校草是隐藏了家族实力派。单单是这两样,就足以压垮她。好在她的家庭也是个富二代。妈妈是名模特,爸爸是娱乐圈内小有名气的导演,表哥又是流行歌手。虽然他们几年都见不了一次面,但放眼整个南榆,都是无敌的存在。 段柔认识常夏没多久就和她说了这件事。当时常夏还夸她道:“原来你妈妈是模特呀,难怪你人高腿长,气质非凡。” 段柔满心欢喜,高傲的像只白孔雀,她扬起头,笑道:“那是。” 现在回想起来,段柔发现自己对他们真是毫无保留。 段柔重新坐下,表情恢复自然。罢了,晚听点又不会缺胳膊少腿。她不是斤斤计较的小人,这事也就过去了。 屋内的温度暖和,混合的沐浴露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伴随的还有蒜香鸡翅,夏威夷披萨,石锅拌饭等味道。 这些都是工作人员提前知道小少爷要来时做好的准备。毕竟,是蒋氏和江氏宠起来的独生子啊,他们哪敢怠慢。 他们六人住的是民宿里配置最好的独栋别墅。一共三层,一层客厅厨房,二层男卧,三层女卧,阳台外还有一个露天温泉。 刚才为了听江槐更好的“演说”,他们都裹了一床被子下来客厅沙发里窝着。这会儿没有人说话,空旷的客厅里静悄悄的。 安静到程嘉然挪了挪屁股,一旁的叶穗都要被吓个半死。 “话说回来,我们为什么不能开着灯聊天?”常夏的声线明显颤抖。 她怕黑的环境,非常怕,所以每晚睡觉的时候她都会习惯性的留一盏小台灯。 江槐知道她怕黑,那会儿学校停电她就慌的不行。他自告奋勇道:“我去开。” 电源开关在门口,江槐没走几步就被祁温言叫停。他回头,听见祁温言说:“别开灯啊,这种氛围最适合讲鬼故事。” 鬼故事?!她是怕黑没错,但对于听鬼故事来说,常夏又菜又爱玩。 之前寄住在叶穗家时,叶穗就经常跑来她房间,趴在她的床上给她讲鬼故事。明明虚构的东西被她讲的无比夸张。 比如双面镜,有鬼在另一边窥视你。比如床下有人,三更半夜鬼爬床,然后扼住你的喉咙让你发不出声音。 常夏听完后,魂魄都快升天了。幸好她不太信这些东西,因此平时也没有做过噩梦。 叶穗来了兴致,兴奋的弹了起来。常夏看他们都没有反对祁温言说鬼故事,她也不想扫兴,索性就压抑住自己的害怕。反正她也好久没听了,但说无妨。 江槐透过昏黄的光亮,眯起眼睛瞧见常夏故作平静的神情,像一只竖起毛的小猫。他笑了笑,折返回去对着段柔说道:“你坐去祁温言那儿,我坐你这。” 段柔不理解道:“你为什么不去?”图谋她的位置?想都别想! “你不怕?”江槐挑眉问道。 段柔支支吾吾:”鬼故事而已!有......有什么好怕的!”还死鸭子嘴硬。 江槐没记错的话,高二那会儿有一次露营活动。 他们四个人除段柔以为都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老师眼中,他们从不违反学校设立的规章制度。背地里,他们早就破例了好多次。首先,他们不是被段柔带坏,其次,少年的心性在这个年纪本就是一身反骨。 “走不走,去山林里探险?”祁温言朝他们吹个口哨。 “走!”他们异口同声,丝毫没有犹豫。 不太寂静的营地里,同学们都在帐篷里欢声笑语,玩着小游戏。四个人躲开老师的视线,绕进了一条小道穿进山林里。 这片山林是相对安全的,既没有野狼也没有狗熊出没。四个人打着手电筒,隐隐约约瞥见到丛林里有萤火虫伏在上面。 夏夜里的萤火虫多的很,小精灵自由自在的飞来飞去,闪烁着大片光辉。 忽然,山林刮起了风,段柔的长发被吹的凌乱。 再一眨眼,萤火虫慢慢消失不见,风也停止吹拂。 段柔脚步一顿,不敢再上前。 “怎么不走了?”祁温言在她后面问。 段柔小声问道:“你们没有听见哭声吗?” 祁温言看了程嘉然一眼,江槐也望着他,三个人对着口型说道:“没有吧,那不是夏蝉的叫声吗?” 段柔觉得背后发凉。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段柔就后退,下意识的抓住祁温言的手臂,拉着他快速往回跑。她喊道:“有鬼!” 有什么?有鬼?他们的耳朵出问题了吗?这话莫名其妙的。 江槐和程嘉然停在原地,淡定的抬起手电筒往他们折返回去的方向一照。 跑的比兔子还快,哪还有什么人影。再往下一照,他们看见祁温言遗落的一只鞋子。 没过几秒,山林里回荡着少年们止不住的笑声。 这次的山林探索以失败告终。后来他们都知道了,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祖宗居然怕鬼。然而段柔坚定的说:“那晚我听见的就是哭声。” 真细思极恐。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有哭声。纯属自己吓自己。 他们无可奈何道:“好好好,是哭声,就是哭声!” 段柔:“敷衍至极......。” 之后,祁温言老爱和程嘉然聊妖鬼神魔的那些事儿,段柔每次一听见就躲的远远的。这下,段柔怕鬼就更加确定了。 回想起来,再听段柔说这屁话,江槐才发觉这人的嘴不是一般的硬。 江槐毫不留情道:“去吧,让祁温言保护你。” 段柔:“......。” 祁温言:??? 程嘉然一脸看透了的表情。这一举动,一石二鸟,棒极了。他光明正大的给江槐竖起两个大拇指:“神助攻。” 江槐微微一笑。 段柔嘴上说着不愿意,身体却诚实的不得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祁温言不自然的看着她。段柔小声警告他:“别讲太吓人的。”言外之意就是让他自己掂量掂量。 祁温言明显松了口气道:“放心。”其实他还想说:“如果怕了就抓住我的手臂。”像那晚不顾死活的扯着他跑一样。 不过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说了出来会引来什么后果——段柔怕是比鬼故事还吓人。 常夏看着身旁的人从段柔变成了江槐。毫不夸张来说,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跳到嗓子眼上了。 常夏用手捏住睡衣衣角,用余光瞟他。 江槐坐下来后没有说话,好像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坐在这里,坐在她旁边。 常夏抿着唇,她生性多疑的性子又开始了。 祁温言清咳几声,坐直了身体,轻缓道:“我要开始讲了哦。” 五人屏息凝神。 33、33 “有一天。” 这熟悉的开头。 “阿明一个人在家看电视。” “突然!”祁温言的声音放大了一倍,段柔打了个冷颤。 “他听到了一个古怪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仿佛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常夏能感受到叶穗的兴奋,应该是她没听过的类型。 “阿明非常害怕,但他又忍不住好奇,于是他跟着声音走到了楼上。声音的主人竟是一个年轻女子,她躺在阁楼的地板上,满脸是血,眼神恐惧。” “女子跪坐在地上,向阿明伸出一只苍白的手,她哀求道,阿明,请你救救我。阿明心里一阵发寒,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子会出现在这,为什么她会认识自己。可是他决定帮助她。于是阿明伸出手,想要拉起那个女子。” 程嘉然憋不住笑道:“阿明傻啊,没脑子吗?拉一个不明不白的人,真的笑死我了,哈哈哈哈。”他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祁温言无语道:“闭嘴!别破坏气氛!” 好在程嘉然的笑声让房间里沉重的气氛减少一半。常夏一动不动,聚精会神,没人真的她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 “别怕,故事都是假的。”少年的声音响起。 常夏呼吸一滞,说:“我不怕。” 江槐淡淡的“嗯”一声。 常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怕江槐不相信,心里燃起了胜负欲:“我真不怕。” “嗯,你真不怕。”江槐点头。 常夏有些泄气,觉得自己完了。 江槐坐在这里的目的是不是为了挑逗她? “就在这时!”祁温言站了起来,语气激动。很好,常夏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段柔冷着脸,摆明已经习惯了他的大惊小怪。 “女子突然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尖叫。她的脸变得扭曲,看上去狰狞可怖。”祁温言演的手舞足蹈,连带着女子的叫声都被他生动的喊了出来。 五人仰视的视角像是在看一个失去控制的僵尸。 “阿明吓得连连后退,却发现自己的手卡在了女子的手中,无法拔出。”祁温言把手放在程嘉然怀里,做着拔萝卜的姿势。 “阿明用尽全力挣扎,但女子的手越来越紧。阿明感觉自己的手快被她夹碎了。”程嘉然配合着把他的手夹紧。 没错,此时此刻,两个人正在上演着一场“他逃,她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的戏码。 “终于,阿明用尽最后的力气,成功地把手从女子的手中拔出。他退后几步,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祁温言迅速切换角色,先前的情绪一扫而空。 看戏的五人一致认为,这哪是讲什么鬼故事啊,这简直就是在演一部喜剧片。 “但就在这时!”又是熟悉的语气。 “阿明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冷气从他身边袭来,他感到自己无法呼吸,体力在快速耗尽。他看向女子,只见她那扭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阿明意识到自己遇到一个恶灵,恶灵不断朝他靠近,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压制住,没法儿动弹。” “恶灵越来越近,阿明觉得自己已经无路可逃。就在恶灵准备袭击的那一刻。” 祁温言俯身凑近了他们的脸庞,留有悬念的转了一圈,随后一字一顿道:“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诡异的气氛下,段柔没忍住大叫了一声,连忙拿过被子把自己半个头盖住。 “阿明整个人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全是汗。他意识道刚才一切都是一个噩梦,他松了口气。” 不仅是阿明松了口气,在场除了祁温言以外的人都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个梦啊。”常夏和段柔天真的以为没有了后续。 祁温言勾起坏笑,继续道:“阿明走到门口......。” “我靠,还有?!”段柔服了。 不然呢,高潮才刚刚开始。祁温言看她实在害怕,于是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给予她一点点安全感。 “阿明走到门口,开门时心里还是有些紧张。门外站着的,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年轻女子。女子看到阿明,微笑着说,‘你是阿明吧?我听说你在找人求助。’” 常夏反应过来鬼故事的走向逐渐不太对劲。 江槐笑道:“假的。” 她什么情绪都能被他捕捉到。 她当然知道是假的!可是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下,周围又空旷无物,难免会心生一丝畏惧。 “阿明吓得不知所措,他想起了刚才的噩梦,慌乱的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祁温言的声音越来越细:“女子的微笑变得扭曲,她缓慢地伸出手,说道。” “阿明,请你救救我!” 鬼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啊!”段柔尖叫,伴随的还有一阵门铃声。 等等,一阵门铃声?再等等,还是在门外?! 我靠,不会吧。 段柔已经丢弃了形象,一头撞进祁温言怀里寻求庇护。 这会儿,祁温言也有些坐不住,就连胆大的叶穗也不吱声。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可全场鸦雀无声,祁温言立马打消疑虑。 大晚上的,别这么瘆人好吗? 常夏是真害怕。 房间里只有微弱的灯光,她睁着眼看向似黑洞的大门,心里发慌。 鬼故事这么应灵吗?不仅房间内的人配合演绎,就连房间外的人都相当积极。 门铃声停止,改为了敲门声。 满坐寂然,还是程嘉然破口大骂一句:“有病啊!”能不能说一下人话? 这招还真有效,敲门三声后,门外没了动静。 “真有鬼啊。”叶穗颤颤巍巍的说。她都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讲与听鬼故事太多遭来的报应。 常夏皱眉道:“怎么可能。” 到底怎么回事? 另一边的段柔把祁温言骂的狗血淋头:“叫你大晚上讲鬼故事!还演绎场景剧!现在好了!鬼自动找上门来了!我杀了你!” 经历过门铃声,敲门声之后,六人皆以为无事发生时,一道电话座机铃声响起。 苍天啊,大地啊,大晚上别这样好吗? “这......这个电话铃声跟......跟催命符一样,就不能换一下吗?”叶穗说。在害怕的同时,也不忘吐槽。 江槐:这话你应该去找老板总负责人谈谈。 “你别吓唬自己,其实没什么......。”祁温言安慰段柔的话说到一半被硬生生掐断。 因为房间陷入了黑暗,连仅剩的光亮也灭了。 段柔绝望了,常夏也不例外。 程嘉然壮着胆子离开组织,奋不顾身的跑去按电源开关。啪嗒了几下没反应,他又麻溜的跑回来继续窝在沙发里。 大概只用时了十秒。 绝。 常夏缺乏安全感,她想找个物品抓住,不曾想有人摸索着她的气息,准确无误的让她依靠。 少年的声音落在她的耳旁:“需要就靠着,别逞强。” 他坐在这里的目的就是这个。 常夏有分寸感,犹豫道:“不太好吧。” 江槐笑了笑:“那你抓住我的手腕,当我是导盲犬。” 常夏放松了紧绷的心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比喻啊,奇奇怪怪的。 她没有靠也没有抓,只是单纯好奇的问:“你对别的女生也这样吗?” 此话一出,江槐一噎,反问道:“怎么样?” “就......就现在这样。”可以给肩膀靠,可以给手腕抓。常夏看不清他的面容,这一刻,她好像忘记了自己对黑暗的恐惧,只剩下对江槐回答的期待。 所以,她抬头,面朝着他的方向。 下个瞬间,房间里的灯光全部亮起,常夏不适应的眨了眨眼,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撞上了江槐含笑的目光。 “没有,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江槐如实说道。 江槐看见她脸蛋绯红,表情凝固,不知道是因为燥热还是躁动。 灯亮了,六人懵了几秒,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是几句留言。 留言自动播放:“由于天气寒冷,民宿电箱出现暂时短路。请客人们稍安勿躁,五分钟后光源恢复。在此期间,请勿踏出房门。深夜叩扰,深感抱歉,望体谅。” 原来如此,虚惊一场。 “所以,前不久的门铃声,敲门声,第一通电话是工作人员来提醒吗?”段柔闷着头,逐渐舍得离开祁温言的大腿。 “估计是吧,不过我们当时吓个半死,哪还管这么多。”程嘉然的睡衣褶皱,像是被人折磨过一样生无可恋。 祁温言的大腿麻痹,四肢终于得到解放。他本来不害怕的,只是因为段柔的颤抖让他担心。 段柔干巴巴的傻笑。她现在狼狈至极,眼角还有泪痕。今夜,她此生难忘。 叶穗是笑得最欢的那个:“好刺激!有种玩恐怖综艺的感觉!” 月黑风高夜,五个人围在一起听一个人讲鬼故事。主要是部分的情节还和现实对应上了,都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反正段柔是快晕厥过去了,她发誓再也不会听鬼故事,不管恐不恐怖。 这场意外告一段落,大家吃完夜宵后就相继会楼上准备休息。上楼梯时,叶穗发觉常夏神情恍惚,她从吃宵夜时就开始这样了。 “你后劲还没散啊?”叶穗笑着问道。 常夏抿着唇,没有说话。她的眉眼弯弯,指定是在偷乐。 “你在高兴什么呢?”叶穗一眼就看穿她。 常夏想了很久,决定告诉她。 她在感情方面上很吃亏。因为她一窍不通,了解的不算多,就连什么时候喜欢上江槐的她也懵懵懂懂。她的心在告诉她,她对江槐大概是一见钟情,覆水难收。到后来这份心意暂时说不出口,变成了少女的暗恋不可窥见天光。 常夏觉得自己露出的马脚其实挺多的,江槐不怎么察觉,久而久之,她的胆子就大了些。 现在,她想让叶穗解答她一个疑惑。 常夏把叶穗拉进自己的房间,还没来得及坐下,她就迫不及待的问:“就是,那个,叶穗啊。”叶穗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常夏语文一直很好,能有什么问题让她语言系统组织不上来,还那么羞涩。 “如果一个男生对你做了一个破例的事情,在此之前没有对别人做过,那他是什么意思?” “对你做什么啦?”叶穗像个秒懂百科,“是江槐对吧,哎呀,我想想。他这么做肯定对你有意思啊!你是第一个人,独一无二的偏爱!啧啧啧,这都要问我,你长了个脑子只会用来学习啊?” 常夏想动嘴皮子,叶穗又说:“你别告诉我不是江槐。那天飞机上的场景我看的可是一清二楚。你呀,热情似火,走火入魔。” 常夏:你把我说的跟变态狂似的。 见她不说话,叶穗就更加坐实了这个消息。 “没想到有一天,咱们大学霸夏夏也会为情所困。”叶穗感叹。 隔墙右耳啊,常夏拜托她了。 那会儿在临城三中时,常夏就像个只会学习的机器。临城三中的环境压抑,同学们很难在空余时间喘上口气。 但南榆七中不同。叶穗能看的出来。 从他们的欢声笑语里,从他们的一举一动中,叶穗想,南榆七中应该是有好的教育方式,有好的校园氛围,同学关系相处融洽,没那么多勾心斗角。老师给的压力适中,最重要的是,大家都肯上进。 常夏现在的状态,可比在临城三中好多了。 何止是叶穗没有想到,就连常夏自己也没有想到。 “对了,你在南榆七中有没有听过周存青这个人?”叶穗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问,现在刚好给了她机会。 她一提,常夏就想起在叶穗家那会儿,叶穗经常跟她叨叨起周存青,还给她看过他初中时的照片。 “我跟你讲,我有个青梅竹马,叫周存青。” “他是个骗子,专门骗我。” “说好了会回临城找我,到现在五年过去了,我人影都没见着一个!” “最可恶的是,联系方式都不给我留一个。” 叶穗语气里带着滔天的怒火,脸上却是挂着笑意。 叶穗偶尔会和常夏讲起她和周存青小时候的事儿。 玩泥巴、踩水坑、丢手绢、捉迷藏......总之,好玩的每样都沾点儿。 要说他们是怎样认识的,那大抵是叶穗很不愿意回想的事。 七岁那年夏天,天空湛蓝,飘着几朵白云。 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 堂堂大小姐,光天化日之下,莽莽撞撞的翻了个矮墙,爬到别人家的果树上摘果子吃。 可笑的是,分叉的树枝勾起她白色的裙摆,惨不忍睹。叶穗身体僵硬,害怕一动就摔了下去,弄一屁股灰。 “你站在上面做什么?”冷不丁传来一句声音,把叶穗吓一跳。 “啊!”她喊了一声,一个没站稳,从树上摔了下来,手里还死死握着果子。 周存青眼皮抽了抽,没有想到她会掉下来。他于心不忍,连忙跑过去扶她。 这小女孩模样乖巧漂亮,脾气却怪的不行。 “不就摘了一个果子吗?你至于吓我吗?!小女孩鼓起双颊,满脸怨气。 周存青无语片刻。他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见这种不讲道理的人。他觉得这事棘手,本来想不管不顾的回头转身回家。 奈何目光往下移时,他看见他白皙的膝盖上破了皮,渗出了血,一路流到小腿内侧。 周存青抿着唇起身,和她对视上一眼后就往家里跑。 叶穗看了眼他跑的方向......我靠,这果树是这个小男孩家中种植的,现在他不会跑回去向家里人告状吧。 倒霉,实在是倒霉。 叶穗不管三七二十一,艰难的站起来后,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呜呜,她后悔了。 “喂!停下!”被这一吼,叶穗真停住了。 叶穗心想:“完了完了,他不会带上他的家人出来抓我这个盗贼吧。”小女孩眼泪都快溢出来了。 只见周存青提了个小药箱,绕到她面前,按着她的肩膀原地坐下。 许是看见她穿着白裙子,又细皮嫩肉的,周存青从药箱里拿出一块小布,垫在她屁股下面,这样白裙子就不会脏了。 叶穗感到意外,又觉得不好意思。“那个......其实我。”好半天都憋不出下一句。 周存青眨了下眼,说:“你忍着点疼。” 他拿出棉签,蘸取消炎水帮她伤口消炎。 小男孩低着头,做事认真,一点儿也没发现她在瞧他。 周存青小小年纪面容就这般标致,主要胜在干净,长大后肯定少不了帅气。他的眼睫毛很长,跟女孩子一样,一扇一扇漂亮极了。 贴好创可贴后,周存青扶她站了起来。 他比她高出半个头,小男孩低眸问她:“你刚刚想说什么?” 周存青一开口,嘴里就被塞了个果子。 是她刚刚摘的没错。重要的是,它还没熟。 周存青觉得自己一定是脑抽了才会咬开它尝味道。 酸,酸死了! 小男孩拧着秀气的眉毛,表情痛苦。 叶穗哈哈大笑起来,跳着伤腿落荒而逃。 “那个,我想说的是,谢谢你啦,这个果子送你吃,不用客气!”话毕,那个欢脱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周存青气笑了。他怎么就遇上了这样一个人。偷他家树上的果子吃不成,说他吓她,导致她从树上摔下来,最后还毫不犹豫的把果子往他嘴里塞。 坏的无可救药。 周存青万般无奈的收拾地上的残物。 这就是他们的初见,叶穗不堪回想。原来小时候的自己这么蛮横不讲理,行为恶劣,妥妥的地主家小霸王。 常夏听过她讲很多故事,只是每次讲到初中那会儿,他离开了临城就再也没有回来后,叶穗就没有继续讲下去了。 “夏夏,喜欢一个人真的好难开口啊。”叶穗托着脸对常夏说道。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又是青梅竹马,不喜欢才怪呢。 “他现在在南榆七中过的怎么样?”这个消息,还是叶穗自己打听回来的。 常夏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在学校与周存青零交集零接触,偶尔眼熟一下,那会儿并未多想。 常夏听过叶穗口中的周存青,也看过他初中时的模样。直到接力赛那天,陆希澈在她旁边,喊出了他的名字。 周存青长得干净,嘴角一直挂着笑意,他高挑,在人群中很打眼,的确好看,但不算出众,是一位开朗爱笑的少年。 这是常夏对他的初印象。她想了一会儿,于是如实回答:“我好像就见过他一两次。他很爱笑,身边也有一位好兄弟。” 叶穗弯起嘴角:“是呀,他小时候板着张脸难看死了,还是我每天变着法子逗他玩。我说,板着脸会变成大苦瓜的。” 一提到往事,叶穗说的停不下来。等她说完一大堆后,已经是凌晨了。 “所以啊,我告诉他,多笑一笑,没有烦恼,长命百岁!”当然,这也成了过去小孩子之间的童言无忌罢了。 “既然他不回来临城找我,那等我高考完后去南榆找他。找到他后,我就追着他满条街骂。骂他不守信用,骂他喜欢骗人。”叶穗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常夏点点头,笑着问她:“打算高考后表白吗?” 叶穗挠了挠耳朵,红着脸,低语道:“有啊,早打算好了。”顿了顿,她问,“你呢,不也打算高考后找江槐表白?” 常夏坦诚道:“有这个想法,但我仍需努力。” 叶穗笑了笑:“说的这么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徒手摘月亮呢。” 哎,被她迷迷瞪瞪的踩到点上了。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能摘到呢?”常夏也露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叶穗双手抱拳:“那就祝你好运!” 人生在世,不留遗憾嘛。 “嗯,我也等着你的好消息。”常夏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不早了,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叶穗也意识到自己困了。她打了个哈欠,说了句晚安就帮常夏关上门离开了。 34、34 短短三天的旅程很快结束。 最后一天时,叶穗带他们去临城周边逛了逛,买了些特产,随后一路将他们送去机场,以免晚点。 叶穗说:“我还是要留在临城上学的,高考后,我有的是机会来南榆找你们玩。”她朝他们挥手。 “好啊,到时候,由我来当这个小导游,带你玩遍南榆!”程嘉然拍着胸脯说。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和叶穗道别后,他们就去过了安检,上了飞机。 飞机落地南榆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 夜幕降临,常夏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里。 不出意外的话,常光旻正在客厅里,嚼着瓜子为喜爱的球队呐喊。 “必胜!必胜!” “哟,回来了。”他转头就瞥见了常夏关门的身影。 常夏把行李箱放在一旁,累的直倒沙发上,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去旅游累很正常,怎么样,玩得开心吧。”常光旻起身去厨房给她倒了杯热水。 临城和南榆的温度天差地别,常夏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穿了两件大棉服,热的发慌。 “挺开心的。”常夏边脱去大棉服边说。 常光旻点头:“开心就好,快上楼洗漱休息,你爸我要熬夜追球赛。” 常夏笑了笑,却问道:“你脚伤好了?” “没好啊。”常光旻说的理直气壮。 “熬夜伤身。” “就一会儿。” 常光旻像个顽固的孩童,半点老父亲样都没有。 常夏放弃挣扎,她劝不动。 大年初一的时候,常夏是被鞭炮爆竹声吵醒的。 南方这边的年味不比北方差,在乌衣巷,家家户户一大早就起床忙着给家里换新装,贴对联。 常夏推开窗户往下一看,小街上的行人大包小包,一眼望去,喜气冲天。 不仅街道上热闹,就连南榆七中的论坛都炸开了花,大家纷纷都在庆祝着新的一年到来。 常夏每次一上学校论坛,总是习惯性的先看江槐有没有发新的内容。 破天荒的,他居然真的发了。 月亮:【各位,新年好!】 不用多想,又是上千条评论,全是在说:【槐哥新年好!】【槐神新年好!】【江槐新年好!】 五花八门的称呼,什么都有。 祁温言和程嘉然更是玩起了当下流行的梗。 一串用文字符号组成的小火车,上面闪烁着:【阿槐,过年好啊过年好。】 好奇怪,明明是文字,常夏却能隔着屏幕仿佛听见这两个活宝的声音。 她没有跟风,而是壮着胆子在键盘上打出一行字。 常夏垂着眼,指尖在发送的边缘徘徊。 发还是不发? 她选择发了。 恰恰好,她正是第一万条评论。 【月亮,新年好!】 常夏眨了下眼,她发的这条评论很快就被新的评论吞没,她长舒一口气。 这条评论比较特殊,在别人都说江槐名字时,只有她用了月亮称呼。她胆大完后就后怕江槐会喜欢翻评论,然后捕捉到这一条显眼的评论。所以常夏发完后就迅速退出论坛,关闭手机,再也不碰一下。 寒假最后七天,她并没有轻松到哪里去。吴熙汀在班群里发了开学考的内容,常夏有清晰的认知,知道劳逸结合,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她早睡早起,回归到三点一线的日常,睡觉,吃饭,学习,严于律己。 二月中下旬,南方沿海地区的温度逐渐有了些回暖。 含苞吐蕊的大树枝桠横斜,在春光里灼灼闪耀。雨过天晴,嫩芽随风摇曳,地上光影交错,如诗如画。 南榆七中也迎来了春季开学季。 按照惯例,一开学便是熟悉开学考,为期两天,常夏得心应手。 成绩公布的当天,是个极为特殊的日子。 这次的成绩并不像以往那样公布在公告栏,而是把成绩单分发到班主任手上,由班主任公布。 吴熙汀笑的灿烂,理科a班同学的成绩就没有让她失望过,每一次考试的平均分都是理科部的第一。 “看来大家在家自学的都不错啊。”吴熙汀手里握着成绩单,“这次的年级前三依旧在我们班。” 大家相视一眼,心知肚明。肯定是江槐、常夏、程嘉然这三人。 “哦不。”吴熙汀推了推眼镜,“准确来说,应该是年级前二在我们班。” 怎么个说法? “常夏和程嘉然并列第二啊?” “不会是江槐和程嘉然并列第一吧?” “我觉得是程嘉然第一,江槐和常夏并列第二。” “不可能吧......。” 什么说法都有,听得常夏心一紧,手掌不停的出汗。 新学期换了新的位置,现在常夏和段柔坐去了江槐和祁温言的前面,从而变成了江槐一抬头就能看见她的后脑勺。 江槐手里玩转着黑笔,漫不经心的勾唇一笑,随后,吴熙汀的声音落在大家耳旁。 “都猜错了。” “是江槐和常夏并列第一,程嘉然第二。” 班级里沉寂了几秒。 没一个人猜对。 “我靠!牛!”祁温言带头鼓掌,侧头对江槐说道:“看了以后年级第一的称号不单单只有你咯。” 江槐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挺好的。”轻飘飘的三个字,却又很有重量。 “两位同学均为697分。” 这个分数刚好是上一年南华大学理科录取的最低分数线。 常夏听到后,全身紧绷的身体得到松懈,看来寒假最后的努力冲刺没有白费。主要是,她这次居然能和江槐并列第一,这个她倒是没有想到。 “常夏,你倒是好,把第二还给我,跑去和江槐一起当第一了是吧。”程嘉然轻哼一声。 常夏摸着头,轻声的语气却让程嘉然感到她很欠揍。 “不好意思。”她说。 程嘉然变成苦瓜脸,指着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喘。 祁温言和段柔无情的嘲笑他。 江槐没多大反应,好像早就猜到了会是这种结果。他没有控分,按照以往水平考。是常夏的刻苦用功追赶上了他,哪怕两人原本差距就不太大。 他不会觉得自己长期霸占年级第一的名头给别人分去一半是个笑话。他只会更加欣赏与佩服她,因为任何一个闪闪发光的人,都有值得别人学习的点。 少年笑眯眯,朝背靠着椅的常夏说:“保持。”顿了顿又道,“或者超越吧。” 常夏侧过头,露出小巧的鼻尖。她愣了愣,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 “夏夏,你怎么能这么厉害。”每一次的考试成绩与排名出来,段柔就对她一次又一次的改观。 这个女孩的潜力好像永远都没有上限。 常夏说:“勤能补拙。” 道理谁都懂,但长期坚持做一件事真的要考验人的毅力与恒心。 “勤能补拙。”段柔开始了碎碎念。 临下课之际,吴熙汀按照年级的要求说道:“今天呢,对于我们高三生来说,是个极为重要的日子。” 大家或多或少猜到一些。 “百日誓师活动,今天下午大操场集合,不要迟到了。” 班级内一片感叹声。常夏搁下笔,抬头看了眼挂在白墙上的电子日期。 原来,时间过的这么快啊。 35、35 操场两侧的梧桐树不再光秃秃,栖息的鸟儿停在枝头上不停的鸣叫。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冬季消散,一切又从头开始。 下午的太阳光明媚,洒在每一个芊芊学子身上。同学们统一校服着装,处处欢声笑语,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常夏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径直走到理科a班队伍的最后。 她抬眸,看见段柔出奇的把长发扎了起来,低马尾,落下了几缕碎发,遮住了英气的侧颜,多了几分柔和的美感。 段柔也看见了她,招着手叫常夏快点过来。 祁温言和程嘉然个子高,站在后面显眼,隔壁班的女生团体一直在看,眼睛都快长他们身上了。 常夏张望着,没有看见江槐的人影。 程嘉然好像有超能力似的,洞察出常夏心里想的是什么,索性故意道:“找阿槐啊?那小子太优秀了,被主任临时拎上去做学生代表了。” 段柔卷起舌头,眼睛睁的老大。祁温言的嘴成o字形,满脸诧异。 常夏:“......我服了。” 常夏不自在的点点头,内心早就屠杀了程嘉然一万遍。 各班清点好人数之后,百日誓师活动正式开始。 先是集体唱了国歌,校歌,后是领导发言。 同学们站如松柏,不再像开始前一样懒懒散散。常夏站的端正,眼睛目视前方,然后她看见从教学楼里飞出一个高挑的身影。 男生头发凌乱,跟鸡窝似的,校服扣子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他面目清冷,痞帅劲儿一点没散。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文科c班停下,被班主任训斥了一顿才放他去后面站着。 陆希澈从医院赶到学校,幸好赶上了百日誓师。 他缓过神后,立马把自己的校服扣子扣好,眼神开始涣散,下意识的去寻找某个身影。 找到了,她也站在后面。 令陆希澈瞳孔微微一缩的是,常夏居然在看着他。 她望见陆希澈的脸色不太好,但依旧对她强硬挤出一丝笑容。常夏皱了皱眉,陆希澈悠悠的移开目光不再看她。 校级领导的发言通过广播的扩音,传遍校园每个角落。 “汗水理应书写着青春的符号,我想那应该是省略号,因为我们的青春有着无限的可能。” 即便是被灌了三年的心灵鸡汤,此时此刻,同学们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听着。 “前方的道路是怎样的?我们不知道。但我们有着青春的资本,有着傲然的姿态。时间如白驹过隙,时间从来都不等人。平等的机会摆在你们的面前,你必须逼自己一把去争取!我们所走的每一步都是通往着未来。所以同学们,当太阳升起时,就把昨天忘掉。崭新的一天又是不一样的征程!请相信自己,你一定行,一定行!” 激情澎拜的发言振奋人心。 “最后一百天,倒数开始!” 沉思再沉思,停留又停留。高一时,好多人疑惑,如果我站在了交叉路口处,繁盛的树林模糊了前方的来路,我该是退缩还是前进? 我想,别在树下徘徊,别在雾中流泪。 潺潺涌流的溪水,是它带动了树林不断生长,它无言而不息,向前,再向前。 如今到了高三,我晓然了,我该跟随着它,向前,再向前。 不管来路是否有靓丽风光,但只需要坚信,若未来的光芒如溪流般跃动着希望,那么前程必定枝繁叶茂,繁花似锦。 微风徐徐吹过,常夏抬头把碎发别在耳后。再一眨眼,高台上的人就变了。 江槐弓身,双手接过麦克风后,那左手握住话筒,往高台上再进一步,顿时成为万众瞩目的存在。 常夏在下方望着他。 恍恍惚惚,似曾相识。 时间拉回几个月前,她也是站在现在差不多的位置,看着他领完奖后发言。 唯一不同的是,当时江槐穿着礼服,端的是礼节之气。现在穿着校服,扬的是少年气息。 常夏再次感叹,仿佛她转来南榆七中只是昨天。 “你们看,啧啧啧,阿槐站上去多威风,什么时候我们几个也能站上去威风一下?”祁温言双手抱臂,向往道。 “你还嫌我们几个不够出名是吧?”程嘉然拍了拍他的肩。 “让夏夏上就行,我风头够盛,你们两个就大可不必了。”段柔勾唇冷笑。 祁温言和程嘉然异口同声问道:“为什么?” 段柔朝他俩勾勾手指,他们靠过来,她说道:“你们上去都能演一部喜剧片了。”她忘不了讲鬼故事的那一晚,他们光是动动手脚就很搞笑。 祁温言:“......” 程嘉然:“......” 两人握手交好,会心一笑。 好有病的兄弟情。 常夏止住笑容,把目光投回给高台上的江槐。 “老师,同学们下午好,我是高三理科a班的江槐,是本次百日誓师活动的学生代表。” 清澈明亮的少年音极为悦耳。 江槐的视线扫过各班班牌,最后落在理科a班前,朗声道:“全体同学,举起右手,庄严宣誓。” 在场的高三学生整齐划一,神情认真。 “愿我们以渺小启程,以伟大结束。拼搏百天,奋斗百天!” “宣誓人,江槐。” 全场开始复诵。当每个人念出自己的名字时,都是坚定,不退缩。 声音洪亮有回音,每个人的眼里都有股势不可挡的冲劲儿。 突然,高台上爆发出一声巨响,十二道彩炮窜上空中,两台无人机相继飞行,达到一定高度时,将落下两条横幅。 红底白字,上面写道:‘须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各班班长挥舞起本班独有的班旗,按照体育老师的口令围绕操场上跑一圈。 余晓远扛的班旗足足有两米高。她跑的很快,整一面班旗都在风的助力下,呈现在大家视线范围内。 蓝绿色的结合,中间印着高三理科a班,下面写着必胜二字。明明很普通的一面班旗,什么却印着五十多人五颜六色的手掌印。 这是前不久印的,现在他们的手掌还有没洗干净的颜料。 大家都朝着班旗飘扬的方向放声大笑,本以为跑完一圈就完事了,没想到的是,他们正在玩着班旗接力赛,一个人体力不支就换下一个人上。 常夏看见江槐刚一回班队伍就被祁温言和程嘉然拉去跑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还帮常夏和段柔带来两个粉色的气球。 “这是干什么的?”段柔问。 “每班都有,老师说可以拿马克笔写东西在上面,最后听校级领导口令一起放飞。”祁温言说。 等同于放飞理想。 程嘉然迫不及待地咬开笔盖,盘腿坐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着。 江槐从兜里掏出来一只黑色的笔,他看了祁温言一眼,祁温言以为江槐打算给自己的。他笑着伸出手,谢谢二字都快从嘴里冒出来时,江槐一个急刹车,递给了一旁的常夏。 “你先写吧。”江槐轻声说。 常夏长大嘴巴,受宠若惊的接过,说了句谢谢。 祁温言:“......” “你的手僵在半空中干什么?”段柔多嘴一问,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患者。 祁温言挑眉,干笑两声:“哈哈,这风的手感蛮好的。” 得了,已确诊。 常夏思虑了一小会儿,就下笔如有神。 “披星戴月走过的路,一定会繁花满地。” 江槐斜眼一看,赞扬道:“不错啊。” 常夏微微一笑,把笔递还给江槐。她看着他的校服衣角,近距离的嗅到熟悉的橘子香味。“你呢,打算写什么?” 她没有看他脸上的神情,但从少年的声音里可以听出,江槐是笑着的。 “我有没有和你提过,我这个人其实挺狂的。” 常夏被一股无名力量吸引,愕然抬眸。 “靠家境背景只能风光一时,我不喜欢这样。我要学业有成,以后娶到心爱的女孩才能风光一世。”江槐看着她的侧颜,继续道,“我要的就是风光一世。” 广播里播放的音乐鼓点正好卡上她心跳的节奏,常夏倦了倦手指,只觉得身体好像被人掏空,有大量热烈的气息无形的灌入她的五脏六腑。 音乐切换,心跳声却单曲循环。 “所以,我打算只写一个字。” “什么字?” “赢。” 赢,很简单。 江槐和常夏的对话被三人清晰听见,祁温言调侃着接话:“常夏,这人老会装了。” 段柔却不那么认为:“那不叫装,也不叫狂。” “那叫什么啊?”程嘉然还在奋笔疾书。 “这叫青春。”常夏细语道。 一个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少年不被定义,我们就是青春的代名词。”段柔一手牵住粉色气球,一手搭过常夏的肩膀,十分认同她给出的答案。 祁温言和程嘉然恍然大悟,祁温言说:“那阿槐可要赢在盛夏里咯。” 江槐笑着摇头,纠正他:“我们。” “啥?”祁温言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段柔悟了江槐的意思,顺手拍了拍祁温言的手臂:“他的意思是,我们都要赢在盛夏里。” “来啊同学们,我数到三,大家就一起放飞手中的气球,一起放飞理想!。”校级领导的声音响起。 “三!” 祁温言不紧不慢的在自己的橙色气球上添上一个感叹号。 “二!” 程嘉然和段柔相继写完。 “一!” 常夏凑过去余晓远的气球一看。 “放!” 数千只气球飘上空中,什么颜色都有。场面壮观到引得无数同学掏出手机拍照。 “你写了什么?”常夏问余晓远。 余晓远笑着大喊:“阳光万里,终将上岸!” 教学楼靠操场一带的班级上着上着课就看见窗户外缓缓升空的气球,每个气球上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别看了。”讲课老师敲了敲黑板,“等你们到了高三,也会有这样一番景象。” “看到没,我的气球比你飘的高。”祁温言幼稚的心性跟小孩别无二致。他朝段柔扬了扬下巴,得意那劲儿全部暴露。 段柔嗤笑一声,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幼儿园。 她随口一问:“说吧,写什么在上面了?”语气跟审问犯人似的。 祁温言吁了一声,笑道:“不败之神祁温言!” 又是不败之神,段柔轻哼。那天他在滑雪场的时候就对她说过,结果一路都在跌跌撞撞。后来滑第二次,祁温言就在段柔耳边说:“我只是摔了,不是败了。”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祁温言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 不败之神对于他来说还真是契合。 “你呢,是不是也要告诉我你写了什么?”祁温言笑问。 段柔闹别扭:“没写什么。” 祁温言“哦”了一声,显然不信。程嘉然在一旁刻意的咳了咳,看着祁温言的眼神飘忽不定。 江槐和常夏看得不明所以,一头雾水。 这是在干什么? 于是,收到暗示后的祁温言说:“你是不是写了四个字,得偿所愿。” 段柔瞪大眼睛,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祁温言心虚的刮刮鼻子:“偷看到了。” 段柔给了他一拳:“知道你还问?!找打啊!” “别那么凶嘛,我只不过是想进一步了解。”祁温言努努嘴,更加不怕死的说道:“你的愿望里该不会有我吧。”他拖长语气。 段柔梗着脖子,脸一红,心事被人抓包,她嘴硬,刚想开口反驳,又被祁温言接下来说的话堵住。 “嗯......就是我。”祁温言磕磕巴巴的,无助的看向程嘉然,程嘉然表情生动,张牙舞爪,暗示他快说啊。 祁温言吸气又呼气:“我其实想......想说的是。青春嘛,我总要勇敢一回,让女孩子开口怪不好意思的。我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三年了,我到这一刻才告诉。你不要觉得有压力,我知道有点突然,你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但我想说的是,我的成绩在你之后,冲刺阶段我会好好努力,成为更好的人。所以,段柔,给个机会呗。”祁温言的笑意化开在漆黑的眼眸中,没人知道他有多紧张。 他们当然看出来这家伙有多喜欢段柔。他天天嘴上说着烦她,实际心里爱惜的很。 有些人啊,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于是喜欢和对方欢喜冤家,以一开始朋友的方式和她相处。 结果有一天,喜欢堆满在心尖,饥渴难耐的找她宣泄,于是汹涌而出,再也无法抗拒。 现在的告白对于彼此来说,不是压力,而是动力。但前提是,段柔得给机会给他。 “好,我答应你。”段柔说。她刚才脸上的红晕已经淡去,常夏看见她在不停的掰手,那是一种紧张,喜悦,期待交织的下意识动作。 她坦荡无比道:“这算不算是一种约定?” 一起去成为更好的人。 “算!”祁温言激动的来回走动,从沉稳又变回欢脱的性子。 程嘉然跑过去和他鼓掌,说道:“我就说能成啊!” 下一秒。 “哎呀段柔,你这就答应了。”程嘉然嘴欠道。 祁温言抬手就想打他。 在段柔还没到队伍时,祁温言就和程嘉然提了今天想表白的想法。程嘉然鼎力支持,两个人窃窃私语,程嘉然给他不断的洗脑,让他鼓起勇气,不要害怕。什么人啊,给他出完了主意之后来拆台?! “因为我也很喜欢他。”一句淡淡的话语传到祁温言耳边,他回眸,对上了段柔炙热的目光。 “所以,好好努力吧,祁温言。” 祁温言看着她,一秒,两秒,三秒,到第四秒的时候,他的眼泪憋不住了。 这可能是他上高中以来,第一次流的泪。 “好。” 江槐和常夏看明白了全过程,都知道祁温言憋不住了。但在今天这个场合下告白,他们属实是没有想到。 祁温言哭笑不得道:“那你得偿所愿这个愿望,是不是实现一大半了?” 哟,开始撒狗粮了。江槐祝贺完毕就默默的退去一旁,程嘉然和他一起,常夏在原地不动,一脸痴呆的看着他们。 “得偿所愿里,一个是你,一个是成绩。” 祁温言笑得嘴角都快跑去耳后了。 “哇哦。”程嘉然勾搭着江槐的脖子,发出一句感叹。“爱情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还蛮可爱的。”江槐扯唇一笑。 什......么?什么蛮可爱?爱情蛮可爱?什么玩意儿?程嘉然大脑宕机。 他随着江槐的视线一同望去,才发现这人压根就没听到自己说的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常夏,又在她侧头之际回避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程嘉然觉得一个两个都要完了,江槐在学校立住的“很难心动”人设崩塌了。 百日誓师活动结束后,同学们在横幅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就各自返回班级。 路上,常夏碰见了陆希澈。 原本她只是想和他打个招呼就走人,但脑子快速一转,把他给叫住了。 “陆希澈。” 陆希澈回头。 准备上楼梯的同学看到这一幕,好奇的频频回头看。 在学校,两个人的成绩天差地别,私底下却认识交好?!有点料啊。 陆希澈本来想回教室补一下觉的。凑近一看,能看清他的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怎么了?”陆希澈哑着声。 常夏关心的问:“你妹妹怎么样了?” 陆希澈怔了怔,似是没有料到她会关心这个。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常夏明了,想起之前陆希澈和她说,陆星幕只剩三个月的时间了。现在,时间快到了吧。 她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好。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你在气球上面有写什么吗?”常夏看着他。 陆希澈点头,说:“写了加油两个字。” 常夏笑道:“那你真要加油呀。” 陆希澈其实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她,但他最终只是弯了弯唇,说了一个好字。 常夏朝他身后张望,终于把想问的问了出来:“你之前不是有个朋友叫周存青吗?他没和你一起走啊?” 寒假那会儿在临城临走时,叶穗嘱咐她,如果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帮他多打听一下周存青。 常夏今天没见着周存青人影,索性就找陆希澈问。 陆希澈垂眸,多多少少能猜到点常夏是替谁问的。 周存青的小青梅。 陆希澈装模做样的指了指楼层上方,说谎话都不带眨眼道:“你叫住我之前,他人有三急,跑去了洗手间。” 这样啊。常夏迷离的点点头。 陆希澈不想骗她,但常夏又是叶穗的朋友,他说了她就会如实转告,而周存青就是不想让叶穗知道。 很无奈,没办法,知道原因的只有陆希澈一个人,他选择替周存青保密。 上课预备铃声打响,周围散去了不少同学,常夏觉得自己的手无处安放,于是顺手插兜,摸到了两颗大白兔奶糖,是今早从家里带出来的。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陆希澈的话说到一半,手里就被塞了两颗大白兔奶糖。 “一颗你的,一颗你妹妹的,我先走一步啦。”常夏说完,就跑上了楼梯,高马尾在拐弯处一甩,随即消失不见。 陆希澈看了眼手中的奶糖,奶糖上还残留了她手心包裹住的温度。 温热的,和他冰冷的体魄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再往下移,发现自己的鞋尖前,有一根黑色皮筋躺在地板上。 常夏跑到五楼后,才发现自己兜里放着的备用黑色皮筋不见了。可能是拿出奶糖时掉的,也可能是跑上来时掉的。 她深吸几口气,懒得折返回去找。 刚好卡在上课前一秒,常夏走进班,回到位置上迅速进入学习状态。 36、36 百日誓师的大场面被数百名同学发到论坛上展示。 这个话题足足在论坛挂了一个星期,热度才逐渐减半。 高三冲刺阶段,学校没有设立住宿生,晚自习也是自愿原则。但从这周开始,所有高三生都被强制留到七点才给放学回家,留下来的另谈。 常夏写完最后一张数学试卷,本来向侧头问一下段柔今晚要不要一起去外面吃个饭。 常光旻的脚刚好没几天就接到了工作,他现在还在外地,过几天才回南榆。常夏吃了几顿外卖就吃腻了,她不想再吃了。 谁知,段柔转头在和祁温言一起讨论题目。这种场景要是放在以前,程嘉然定会认为是撞鬼了。 如今他们有约定在身,谁都不敢松懈。 放学前几分钟,段柔和祁温言终于解出来了答案,各自都舒了口气。 班级内安静,常夏往后放松一靠,就听见江槐收笔的声音。 “今晚闲着没事儿,一起出去吃个饭?” 这个邀约是江槐提出来的。 “难得啊,你个学习脑还会想着出去吃饭?!”程嘉然讥笑。 江槐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民以食为天。” 明明是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能把人逗笑。 一提到吃这个话题,常夏就来了兴致。 段柔先她一步问:“去哪吃?” “看群聊。”江槐说。 江槐在五个人的群里发了一张图片。 图片上面写着“沙滩风情,qc乐队惊喜加盟”,下面写了自助烧烤,人均才六十元。 天上掉馅饼了,这么大个便宜,况且qc乐队在南榆可是很有名气的。 这是一支由大学生组建起来的七人乐队,五女两男,实力非凡,全是原创性的歌曲,好听到爆炸,这次活动的策划方能邀请她们到来也是给足了时间安排与金钱。 “去啊,必须去!最近吃的少,今晚去饱餐一顿。”祁温言忘记守住音量,好在被放学铃声覆盖。 “走呗,明天又是周末,不用早起来学校。”段柔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还挺近啊。”程嘉然放大图片看了眼,“就在阿槐家的前面,过个马路就到了。” “那走吧。”常夏是第一个背起书包的。 江槐挑了挑眉:“你真是迅速。”他的桌面都还没清空。 常夏作为一个资深吃货,对于美食总是冲在第一位。 少女冲他一笑,少年的心动防护线就瞬间断掉了。江槐清咳几声,整理桌面的手有些不利索。他低下头,又小心翼翼的偷瞄几眼,她已经背过身,准备和段柔走出教室在外面等。 “还在傻乐。”程嘉然看破不说破,啧了不止一声。 江槐收拾的动作加快,笑得也更欢。 晚八点,沙滩。 夜里的海风呼啸,椰子树摇曳,隐约透出一丝墨绿。海浪拍打着礁石,白色的浪花攀上海岸,有的贝壳埋藏在沙海里,有的贝壳暴露在沙子上,等着人们弯下腰收集。 米色的帐篷矗立在沙滩上,周围都绕了一圈亮灯,异常有氛围感。 在这个地方,常夏忽然想起平安夜那天晚上,她和江槐就是在这附近放仙女棒,看烟花。只不过当时是在白色围栏上,没有下到沙滩。 香喷喷的烧烤味将常夏的思绪拉回。她听到“啪嗒”一声,就见江槐开了一罐橘子汽水给她。 常夏看着不断涌出的气泡。这个味道从他喜欢的逐渐变成她也喜欢。 “你生日那晚我看你挺爱喝的。”言外之意就是我专门给你买的。江槐坐在沙滩椅上,十指交扣的放在膝盖上,眼眸里印着小小的她。 确实,她当时停不下来,喝了好几罐。常夏看见江槐当时在唱歌,以为他没有注意。 “但是呢,现在的天气还是微凉,我只拿了常温的,女孩子少喝点冷饮好。”江槐眼底浓重的情意没有一丝一毫掩饰。 那张明媚又乖巧的脸上,一双明澈的杏眼亮如寒星。常夏脸一热,不敢刻意避开他的目光。“谢谢。”她说。 再一次,又一次,她喝到了江槐给她拉盖的橘子汽水。 “呼!趁热吃。”祁温言手里拿着几十串冒着热气的烤羊肉,肉泽光亮,上面均匀的撒上了辣椒粉。 木桌上摆满了新鲜出炉的锡纸烫,将锡纸掀开,空气里弥漫这蒜蓉茄子和爆辣金针菇的味道。 五人同时起筷,祁温言没吃上几口就拉着程嘉然站起来,不紧不慢的跟江槐说:“咱俩给你演一下我们刚才听到的。 用耳朵听还能演出来?祁温言开始了他的拿手好戏。 江槐浑然不知他们想干什么。 两人翘起兰花指。好的,一目了然,演两个女的。 “哎,你看那个男生!好帅啊!”祁温言看着江槐,一脸花痴样。 “对呀,姐姐我还真没见过那么符合我口味的。”程嘉然夹着声音,那娇羞样儿不属于祁温言。 段柔看得筷子上夹着的金针菇掉了。 “要不要去加个微信?” “你没看见他穿着校服吗?” “怕什么,养成系嘛。” 常夏笑岔气了,江槐觉得她这一刻还真没心没肺的。他喜欢着的女孩居然在幸灾乐祸?!这倒是意想不到,给江槐气笑了。 “养成系个鬼哦,他旁边还坐了个女孩,两人挨这么近,说不准是情侣呢,你过去插一脚找打啊。”祁温言的语调快飞上天了。 “情侣?!”程嘉然有模有样,惊慌失措地大叫:“哪个学校的?老娘去举报一下!” “哈哈哈哈哈,救命。”祁温言演完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常夏的笑容凝固在嘴角。怎么这对话还扯上她了?!什么情侣......明明......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她默默的瞧了一眼江槐,他笑眼弯起,似乎对得出的结果颇为满意。 “你们还真别说。”段柔咬着筷子打量着常夏和江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们配一脸啊。” 颜值配,学习配,身高差简直完美。 这话一出,常夏容易害羞的性子就浮现了出来,就连江槐也往沙滩椅后靠,把自己通红的耳根子藏了起来。 “行了,再不吃就凉了。”常夏说完,把羊肉往嘴里塞。 “慢点吃,别噎着了。”江槐对他们三个打趣的笑声置之不理,眼神半点没离开过常夏。 常夏转头,江槐看见她的两颊像只仓鼠,圆鼓鼓的。他笑出了两个小梨涡,歪着头回应她。 这样的举动太暧昧了,常夏受不了。 “啧。” “啧。” “啧。” 祁温言、程嘉然、段柔看着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发出声响。 江槐眯着眼:“你们啧什么?” “哎,这个好吃。”祁温言指这边。 “那个香啊。”段柔指那边。 程嘉然两碗水端平:“这肉都挺嫩的。” 牛头不对马嘴的,净在那儿装!江槐吐槽道:“幼稚。” 常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头栽在美食里出不来。 这时,在沙滩中央搭建的小型舞台响起了一阵嘈杂声。他们的位置刚好在正中间,视野周围明亮,一抬头就能看见大屏幕。 “qc乐队要出场了!”一些迷弟迷妹扛着相机凑上前,大声欢呼着。 舞台上的灯光依次亮起,几位背着乐器的女生穿着制服,分别走到对应的位置上。她们姿势飒爽,头发是蓝挑染和白挑染,总之,酷到爆。两位手持麦克风的男生乐队的主唱,与众不同是,他们的头发是灰毛,光打在上面时,焕发出一层熠熠生辉的银泽。 好张扬的舞台风格,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 “今晚,献上一首全新的单曲,叫《热烈》,希望大家会喜欢。” 这首单曲轻快,与他们的装扮格格不入,大屏幕上滚动闪烁的字幕,mv里播放着他们的青春。 乐迷与观众在mv结尾的那一瞬间大彻大悟。 这首《热烈》是在歌颂着青春年华,是在追忆他们逝去的青春年华。 追逐着少年的身影/盼望他能带来惊喜/热烈从不脱离夏天/心跳同频无法停歇 高潮的四句,常夏尤其喜欢。如果让她来选择一年四季最喜欢哪个季节,她会毫不犹豫的说是夏天。 热是热了点,但除去热,好像什么都美好。 明明是首唱,台下的少年少女像是熟练了好多回。他们跟着字幕慢慢吟唱,挥舞着手,也不知是在与青春说再见还是与过去的自己问好。 最后,两位主唱喊麦:“这场演奏的惊喜大家想不想知道?” “想!”大家都声嘶力竭的吼着。 “那么在场的各位,请弯腰看某个沙滩椅下方。” 祁温言听的投入,也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一个。他弯下腰,眼珠子转动的寻找。他看见了,于是把手伸到段柔的沙滩椅下方把惊喜挖了出来。 那是一个蓝色漂流瓶,瓶身晶莹剔透,里面放着一张手掌大的卡片。 “这个惊喜是一个漂流瓶,大家把想写的东西写在卡片上,然后放进漂流瓶里。记得盖紧了瓶盖再放去海里,海水荡啊荡,带着你们的愿望飘向远方。” 不管愿望有没有实现,这都是一个很好的回忆。 出其不意的惊喜让大家的大脑飞速运转。常夏望见已经有人去到浅岸放下漂流瓶。渐渐的,海面上有无数的瓶身在月亮的照耀下反光,像星星坠入海里又浮起,漂亮的无法用言语形容。 祁温言还在斟酌写什么好时,江槐和常夏想到了同一个地方去。 “友谊天长地久。” “友谊万岁。” 心有灵犀。 祁温言采用了他们的说法,段柔和程嘉然没意见。祁温言拿起笔,在卡片上画了五个向阳奔跑的火柴人,五个火柴人都有鲜明特点,常夏一眼就看见了扎着高马尾的自己。 卡片上面写了江槐和常夏说的两句话,祁温言把卡片装进漂流瓶里,和他们一起去到海边放。 浪花的拍打,荡漾着它越飘越远,里面存放着五个人的友谊,它会飘去远方,去到不为人知的角落,十年,百年,千年。 春日的海风并不寒冷也并不燥热,段柔张开手臂,长发被吹得凌乱飞扬。她把手做成个喇叭状,朝着无边际的海面上大喊:“愿我们之势不可挡之!愿我们一直奔跑,跑到故事的尽头!” 周围的人都被她张扬且一腔热血的声音感染,纷纷效仿着,朝大海呐喊。 “傻瓜。”祁温言哼笑,“我们的故事可没有尽头呀。” 是了,在这种心比天高的年纪,是看不见尽头的。 “或许有一天你发现自己老了,但心性仍存有当年的少年气,那么就祝愿我们到老也要坐着轮椅轻拂沙滩,带着假牙也要追逐打闹,欢声笑语。”江槐的声音本就有股向上的少年朝气,说出来的话语总是让人心之向往。 程嘉然双手抱臂,笑问:“然后呢?” “然后呢。”常夏走上前一步,有感而发:“我们等待着凌晨五点半的日出,等待着早餐店热气腾腾的包子,等待着准备去上学的孩子,告诉他们青春只有一次,要好好珍惜。”她说着说着,鼻尖一酸,抽泣了一下。 “所以啊。”程嘉然叹息,“青春里究竟有没有遗憾?” 遗憾是肯定会有的,但因人而异,所以到现在也没有人给出一个准确答案。 “遗憾这种东西我不敢轻易下定论,而后不后悔这种东西我却可以亲自握在手中。”江槐说。 祁温言和段柔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看你这语气,好像真要做什么大事。”程嘉然扬起眉毛。 江槐说:“当然咯。”最后一个音节拖得老长,少年望着常夏,她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于是,比海浪还汹涌的声音出现了。 他靠近她,忽然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去住中心地带,而选择了这条乌衣巷?” 这个问题问的常夏有点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江槐喜欢海?所以才买了海景房? 常夏没有深入去想,只好道:“为什么?” 江槐笑了笑:“上学期有个同学在论坛的私信上问我一个问题,她问我的论坛名为什么要叫月亮。我说,纯净,美好,向往,因为月亮代表我的心。” 常夏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平静。 “所以,你住在乌衣巷,是为了更加靠近可望而不可即的月亮。” “聪明。” “从我家里的落地窗往上一看,天气好的时候就能看见月亮。在我幼时,我就对月亮感兴趣了。” “有一次夜晚,我在郊外和爸妈走散了。那会儿林子里黑漆漆,唯有月亮洒下一缕光,照亮了前方的道路。我跟着它走,走出了弯路就找到了爸妈。” “你可别觉得这个故事荒谬又好笑。”说出这话的人自己都笑了。江槐捋了把头发,继续道,“后来妈妈和我说,月亮孤独又冷傲,它悬挂在天上只有星星作伴,它既能发光又能照亮旅人前行的路,江槐,你以后想不想成为这样的人?我说想,我也做到了。” 常夏没有看他,而是望着海上已经凝成一点的漂流瓶,思绪早已飘到上一年,江槐在九月份领奖后的那一番简短的发言。 心向远方自明朗,不惧岁月更迭长。 他不仅自己上进,也想拉别人一把。他夺目耀眼,也把光亮带给了许多人。他总是充满少年心性,积极正能量。他以月亮作为向往,殊不知自己在无形中已然成为了它。 玉兔奔月。她曾在便利贴上写过的四个字。 别人都喜欢追逐太阳,可她偏做最特殊的那一个。 她要去奔向独一无二的明月。 “月亮那么美好,会有人朝他而来的。”常夏轻声嘀咕着。 “会是谁啊,我挺好奇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江槐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眼眸依旧闪着温柔。 常夏惺惺作态的思虑一会儿,然后摇头说不知道。 之后,江槐默不作声的回到位置上继续吃着烤肉。常夏看见他的嘴角挂着笑意,淡淡的,好像故意让她发现似的。 快十点时,常夏回到了家。 她的校服染上了烧烤的味道,随后快速洗了个热水澡,又把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洗。 她倒了点小众品牌的橘子味洗衣液,味道虽然和江槐身上的不太符合,但总归是橘子味,这才是重点。 常夏抱着手机上床躺了会儿。她大脑放空,却想到了刚刚在海边和江槐的对话。 常夏心血来潮,点开了论坛,找到了和江槐的私信。 她的账号只加了段柔一个,只私信了江槐一人,其余的空空如也,连主页的自我介绍都没有。 相反,江槐可能加的人不多,但每天私信他的人绝对爆满。有多少爱慕他的女生来找他聊天,估计她沉寂了好久的聊天框都沉到底下了。 常夏输入了一行字,又觉得不好,删删改改,磨了五分钟才尘埃落定。 她点击发送。 发送成功。 玉兔:【今晚的月亮好明亮,你看见了吗?】 一分钟后,聊天框里弹出了江槐的回复。 月亮:【嗯。】 好冷淡。 江槐把手机放在桌面上。他盯着这个账号名出了神。 玉兔倒是和小黑猫的名字一模一样,真是巧了。 他平常不怎么在论坛上和陌生人聊天,但对方这个账号着实勾起了他的兴趣,问的问题又是关于月亮,而不是围绕着他本人。上一次的对话停留在半年前,对方时隔半年再次找上他,江槐都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学校论坛的智能账号,纯属把他当成一个解闷工具。 常夏对着手机屏幕,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键盘上敲出自己的心里话。 月亮那么美好,会有人朝他而来的。她在海边时,是这样跟江槐说的。 玉兔:【你说,月亮会不会有一天向我奔来?】 借物喻人,语文老师经常讲的。但常夏又后怕江槐会觉得她痴心妄想。月亮固定在天上,每天与太阳交替轮回,怎么可能会向她奔来。 常夏咬着指尖,还是硬着头皮选择发送。 江槐秒回。 月亮:【?】 一个问号。 好作死。 常夏抽了抽嘴角。 好尴尬。 她把手机关机放在一旁,头闷被子里骂了自己一百遍。 好没头脑的问题,看来她的脑子里装的全部都是学习,压根没汲取点如何和喜欢的人聊天的知识。 江槐等了好一会儿对方都没有再发信息过来,他干脆退出论坛,随手拍了几张小黑猫趴在他腿上的照片,登上微信发给常夏。 连着好几条消息,常夏掀开被子,点开微信,心里想着这么晚了谁还会给她发消息。 看到置顶的红点后,她两眼一瞪。 共七条消息,六张是图片。 月亮:【胖了。】 cx:【好可爱。】 江槐又发了几条视频,常夏一一浏览。视频里的少年只露出半截手臂,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逗猫棒,一上一下的逗它玩,时不时还发出笑声。 月亮:【胖了跳不起来。】 cx:【给它买台跑步机。】 月亮:【有趣。】 江槐没有再发,常夏也不再打扰。她心满意足的闭上眼,做着好梦睡去。 37、37 凌晨的医院急诊依旧人多,有老人带小孩的,小孩哭着喊爸妈的,刷卡支付金额机滴滴滴的响,脚步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相反,四楼的肿瘤科病房如死一般沉寂。 陆希澈坐在折叠椅上,垂头看着英语单词,心里在默默背诵。 病床上的人微微一动,牵连着输液的管子也晃动了一下。 陆希澈抬头,发现陆星幕睁着眼看向他。 她的脸惨白,样子相当虚弱,像是下一秒就会脱了气。 “怎么没睡?”陆希澈压低声音,诧异的问。 陆星幕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哥哥,我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陆希澈把英语课本放下,起身摸了摸她光溜溜的头,上面还缝针包扎了伤口。 “我想回家了。”陆星幕闷闷道,“我好想好想像她们一样去学校上学,去游乐场玩旋转木马,在下雨天踩水坑,交好多好多的朋友。” 陆希澈抚摸她的动作没停,抿着唇不说话。 “但是,应该没可能了。”陆星幕自言自语。 都说人离死亡最近时会有所察觉,像是回光返照,在生前会说许多心里话。陆星幕还小,不懂得这是什么意思。她只是睡饱了,想和哥哥聊天。 陆希澈依旧默不作声。 陆星幕的情况他一清二楚,灾难命中注定落在她身上,谁也无力去更改。老天真是残忍,把一个活泼爱笑的小女孩硬生生折磨成这样。他看着她日复一日的死气沉沉,变得再也开心不起来。 陆希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陆星幕忽然说:“哥哥,你上一次带给我的大白兔奶糖是谁给的呀?” 她的哥哥从来不会买糖,因为他不喜欢吃,她也不提,所以陆星幕很少能吃到。 那颗大白兔奶糖包裹着一层糯米纸,甜甜的,陆星幕第一次吃。 “一个......朋友。”陆希澈说。 “是谁呀?”陆星幕问。 陆希澈抓了一把头发,说:“说了你也不知道。” 陆星幕眨了眨眼:“那我猜猜呀。”顿了顿,又道,“是那天在公交站台看见的漂亮姐姐吗?”陆星幕还记得当初自己只是远远的看了她一眼。她很漂亮,是陆星幕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 陆希澈没想到过去了半年的事情陆星幕还记着。他愣了愣,又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漂亮姐姐学习成绩是不是很好呀,哥哥现在也开始发奋图强了。” 陆希澈每天夜里都来看她,手里总是拿着课本翻看,记录笔记。只要她不动不说话,他就一直埋头学习。 陆星幕有一次故意不发出任何动静,偷偷睁开过眼睛看他。 他拧着眉头,拿笔戳着下巴,嘴巴一张一合的思考。陆希澈的校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来,认真的模样像极了三好学生。她知道,哥哥以前是不怎么上进的。 陆希澈想到开学考的成绩,常夏和江槐并列第一,多耀眼的成绩,而自己还是在后面追赶。他想,如果没有常夏鼓励的小纸条,他或许早就退学出来打工了。 “为了前途而努力。”陆希澈说 陆星幕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哥哥,你一定很喜欢那位漂亮姐姐吧。” 陆希澈一怔,嘴硬道:“小孩子别胡说八道。” “我没有。”陆星幕说,“我看见你的手机壁纸了。” 陆希澈再次一怔。他的手机壁纸是接力赛那天,周存青帮他拍的,里面就有常夏,陆星幕眼尖,一眼就看到了。 陆希澈微不可察觉的倒吸一口凉气。 “小孩子懂什么叫喜欢吗?他假装斥道。 “懂呀,以前哥哥你给我讲睡前故事,里面的公主和王子感情发展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见不到面时就盼望着早日相见,见到后又觉得不好意思,遮遮掩掩。这应该就叫喜欢吧。” 小孩子意思表达的不准确,但也差不多。 可惜,她不是他的公主,他也做不成王子。 “行了。”陆希澈催她赶紧休息,“快睡觉吧,梦里还有很多童话故事等着你。” 陆星幕摇着头,不肯闭眼,她嘟囔着:“下辈子我也想成为童话故事里的公主,还要带上哥哥你一起。” 陆希澈不知道她今晚为什么和他聊这么多话,他疑虑,却又哼笑道:“我可不做公主。” “我知道。”陆星幕撇撇嘴,“我的意思是童话故事太美好啦,我们下辈子可以少受些苦,可以快快乐乐的长大。” 寂静了一秒,两秒,三秒,陆希澈握住她的小手,莫名红了眼说:“好。” “哥哥别哭哦,星幕一直都很坚强的。” 话是这样说,可陆星幕自己都在抽泣。 她是年纪小没错,但不是什么都不懂。 她知道,自己能成功做好前几次化疗都是因为哥哥出去打工给足了钱。 她知道,哥哥每天一放学就来医院陪她,等到第二天清晨才匆匆赶回家,洗漱一番又赶往学校。 他们的家住在一个破旧的居民楼里,她知道哥哥省吃俭用,却总把最好的留给她。她的房间里摆着精致的洋娃娃,衣柜里有着漂亮衣裙,而哥哥穿来穿去都只有那两三件黑色衣服。他来不及吃饭就只喝一碗白粥,后来却轻声细语的告诉她,锅里热着烧饼和糖水,你小心点拿出来吃。 他们从前的生活过的很紧巴。 她曾问过哥哥,为什么要取星幕二字给自己。 陆希澈说,星星在夜幕中璀璨耀眼,你在哥哥这里也是。 他那样的好,为什么生活要给他重重一击,甚至自己也会伤了他的心。好烦,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的命运如此不堪。陆星幕从小到大都在想这个问题。 “哥哥,化疗好疼。” “嗯,哥哥知道。” 陆星幕的眼泪从本就毫无血色的脸颊滑落,滴到了陆希澈的手背上。 “我不想再去了。” “好。”星幕以后不会再痛苦了。 “我还想留长头发,要哥哥替我扎麻花辫。” “好。” “我明天想吃大白兔奶糖。” “好。” 现在陆星幕说什么他都会答应她。陆希澈只希望,今天凌晨的一切,都只是陆星幕想找他聊天,而不是他忧虑的东西。 “哥哥,我听说,人死后会变成一只蝴蝶。”陆星幕没问真假。 陆希澈闻言,放在膝盖上的英语课本掉落在地,他没有弯腰去捡,而是透过她没有星光的眼眸,难以置信的听着这话。 他大概猜到她为什么睡不着了。 陆星幕继续说:“蝴蝶飞呀飞,是不是就会停留在哥哥的肩头上?” 她这会儿开始昏昏欲睡了。她的生命早就到尽头了,只是她撑着念想,把以前没说过的话全部补偿了回来。 陆希澈的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他的心好像被人挖空,再也没有人能弥补。 “哥哥别再那么辛苦啦。”陆星幕露出一排不齐小牙齿,对着他强硬一笑。 “我困啦,先睡咯,晚安哥哥。” 晚安,哥哥,如果上天眷顾的话,我们下辈子还会再见的。 下辈子希望我们都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里,我可以整天当你的小尾巴,我们会拥有很多的爱意与朋友。 陆星幕盯了他好久,在脑海里把他的模样都描绘了一遍,然后缓缓闭上眼。 再也不会有一双亮如星眸的眼睛,笑望着他,嘴里喊着哥哥了。 陆星幕去世了,在凌晨,在夜深人静的时刻。 她终于解脱,去到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 陆希澈其实早就料到了,可他还是抱有希望,希望最后会有转机。可惜,在他这里,任何东西都是渺茫的。 这世界上,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除去他父母,唯一一个,最后还是离开了他。 遗体火烧后,陆希澈抱着装有她骨灰的小罐子,为她立了一块墓碑。 陆星幕生前尝了太多苦头,所以他买了各式各样的糖果。 陆星幕生前没有朋友,所以他在墓碑旁种上了几株小花,这样她长眠于此,就不会再孤独。 天空湛蓝,大地春暖花开,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停在枝头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陆希澈回到医院,交完后续住院费后,准备提步离开时,被一位年轻的护士叫住。 “请问是陆星幕家属吗?” 陆希澈微愣,他认出这位是平常照看陆星幕的护士,随即,他点了下头。 “这个是逝者放在枕头下的物品,你忘拿了。”护士递给他后,又顺道说句,“节哀。” 这是一张被折叠起来的白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有几个字还用了拼音代替。 虽然哥哥是说huang精,总爱pian我不会再有下一次化疗。 但他还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哥哥要长命百岁。 陆希澈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汹涌如潮水。他掩着面,站在医院一楼走廊的中间,身体颤抖,白纸的一角已被泪水浸湿。 大片大片的金光洋洋洒洒的照进医院大门口,陆希澈孤零零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向前方。 和他年纪相仿的男生肩头坐着个双麻花辫的小女孩,她一手拿着棒棒糖,一手挥舞着洋娃娃。她动来动去,稚嫩的声音里可以听出欢喜。 “我终于出院咯!” 男生弯起眼睛一笑,抬手抓住她乱晃的小腿。 “走啦,回家。” 他们迎着光,迎着朝阳,毫不留恋的走出这里,去迎来他们的新生。 陆希澈收回视线,将白纸折好,往兜里一放,提步和他们走了相反的方向。 那里没有光,只有一个出口。 嘈杂声从耳边渐渐消退,风刮的脸生疼。 陆希澈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这副模样有多狼狈。 看完纸条,他最后一根紧绷的弦也绷不住了。 原来,春天,一个恢复生机的季节,也会对一个人如此残忍。 38、38 3月中旬,南榆七中刚过一模。 成绩刚张贴出来就引来一大波同学凑热闹,论坛上发的帖子更是被传得热火朝天。 【我的天,陆希澈这次英语居然考了九十分!我记得他以前才考三十多分的。】 【真的假的?!不会是抄同学的吧。】 【楼上的是傻子吗?两个监控和监考老师在场,想作弊都难。依我看啊,陆希澈怕是要崛起了。】 【可惜了,就英语提了分,其他的还是惨不忍睹。】 【还有时间嘛。】 段柔低头翻看着评论,没忍住道:“陆希澈?有点厉害啊。” “功夫不负有心人。”常夏点头说道。 前几天她在楼梯口碰见陆希澈,他双眼浮肿,剪了个寸头,显得额头饱满,棱角锋利。相比于之前的清冷痞帅,现在更多的是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硬朗。 他变了许多,不再是以前那个爱笑就笑的男生。 “你......。”常夏欲言又止。 “星幕她......她上个星期去世了。” 常夏瞪大眼,身体往前踉跄了一下,眼里充满了忧伤,她满脸不可思议道:“怎么会这样。” 这太突然了,这对陆希澈的打击太大了。 那明明是一个漂亮又顽强的小女孩。 陆希澈和她讲了讲陆星幕的病情,她听完后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就无法挽回了。 “她说大白兔奶糖很好吃。”陆希澈说。 “那......你下回就替我多带点给她吧。”常夏叹息道。 陆希澈说了句好。 人死不能复生,她对这种东西极为敏感。不管是朋友还是陌生人,只要是关于生离死别,她都会暗自哀悼,人的生命实在是脆弱不堪。 陆希澈的状态恢复的一般,但他还是在一模里取得很大进步。 他真的有在好好努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上完数学课后终于迎来了一节久违的体育课。 刚一下课祁温言就拉上江槐和程嘉然下去打球放松,而段柔在厕所里拉肚子,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班上的人基本走光,只剩了余晓远和常夏。 常夏收拾好桌面,拉开书包想把手机放好时,垂眸就看见夹层里还剩下一根阿尔卑斯棒棒糖没有送出。 她咬下唇,将它拿出。 反正就剩一根了,刚好江槐又不在,要不赶紧送出去吧。常夏一边想着一边起身,挪步到江槐座位旁,准备俯身放进去他抽屉的最里面,这是每次的习惯。 手还没伸到里面,余晓远就站在外面透过传呼喊:“夏夏,我们一起走吧!” 常夏手一顿,磕磕巴巴道:“哦......哦,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放进去,阿尔卑斯棒棒糖明显的躺在抽屉外沿。 常夏走出几步路又懊恼的回头看了一眼。 这也.....太明显了吧。 “看什么呢,走啦,再不走就要迟到了,我可不想被罚做五圈蛙跳。”余晓远说。 常夏在心里掂量了量。 好吧,还是蛙跳更恐怖点。 于是,她抓住余晓远的手腕,用上了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到操场上,巧了,刚好踩点。 体育课下课,常夏很快回到了教室。她原本打算把阿尔卑斯棒棒糖往里退一点,谁知,段柔坐在位置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段柔挑眉:“冲上来的?”她看常夏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常夏放弃挣扎,只好道:“口渴,上来喝水。” 段柔“哦”了一声,就开始在她耳旁哔哩吧啦将一大堆话。 “以后早餐还是得吃祁温言带来的,起码干净卫生,我下次不会再被路边摊诱惑了,害我拉了一节课,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常夏莫名被喂了一嘴狗狼,紧接着,她就听见教室外面传来几道少年的声音。 “阿槐的球技还是那么好。” “不然呢,他一个人就能打爆你。” “你们两个,是该多练练了。” “哈哈哈哈哈哈。” 随后,常夏不自然的回头,对上了江槐的目光。 他的头发湿哒哒的贴在额前,眼睛是运动过后的明亮。 “我靠,阿槐,哪个小女生又给你放你爱吃的糖了?”祁温言眼尖,惊呼道。 闻言,常夏与江槐交错视线,她转回头,拿出背诵提纲开始漫不经心的看着。 眼睛是落到了文字上,心却在想着另一件事情。 江槐回到座位,祁温言又说道:“以前给你送糖的女生都在糖上面贴上自己的名字和班级,老心机了,就抓住你会送回去这一想法,这样那些女生就能瞧上你几眼,运气好的话还能搭讪几句话。这不,来了一个不知名的,有趣。” 原来,以前江槐还会把糖还回给人家,那她一直送一直没写过班级和姓名,怪不得江槐想还却找不到她。常夏暗自窃喜。 “当然,送的人多了你也懒得跑来跑去,干脆分给本班的人吃了。”祁温言说。 刚才的窃喜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失落。 该不会真的像她之前所想,江槐嫌糖太多,把她送出去的转手请人吃了吧。 江槐喝了口水,淡淡道:“你还挺关注我的啊。” 祁温言摆手说道:“哪里的话,是她们太张扬了,我想装作看不见都难。” 程嘉然对于江槐天天走桃花运这事笑得直不起腰来。“既然这样,我现在有点低血糖,你不吃给我。”他摊开手,向江槐索要。 江槐反手给了块巧克力给他。 程嘉然挑眉,意外的看着他:“这么护这根棒棒糖?” 江槐不可置否:“人家给了我就归我,哪有拱手让出的道理。”他的语气里带点傲娇,拿过棒棒糖就往书包里一扔,还哼着小调儿,在无形中宣誓着主权。 你听听,这像什么话!上几次程嘉然都没见他这么珍惜过。 其实江槐对这根棒棒糖更多的是好奇。究竟是谁三番两次的给他同款原味的阿尔卑斯棒棒糖,而且从来没有留过名字。 这个女生很例外,好像只是单纯的请他吃糖而已。 “好好好,你的,你的。”祁温言不争不抢,他拿起桌上的士力架,还故意在程嘉然眼前犯贱的晃了几圈。“反正我有段柔的爱心零食。” 段柔在前面笑出了声。 只有程嘉然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程嘉然:“......” “怎么,夏夏你很热吗?”段柔侧头,发现她正低眸,脸上出现不正常的红晕,不知道在回味什么。 常夏“啊”了一声,抬手覆上脸,烫的要死。 “嗯......有点,过一会儿就好了。’常夏说。 几秒后,她觉得头顶有片刻凉风吹过。她抬头,发现江槐走去前面开了风扇。 也不知道是他也热还是听到了她跟段柔的对话。 直到自习上课,她脸上的红晕才渐渐退去。 39、39 一模过去后,迎来了四月。 梧桐树的枝干不断冒出绿叶,争先恐后的瞧上火热的阳光。微风吹过脸庞时,已然有了夏天的味道。 常夏抱着英语书从办公室走出来。刚才英语课上她有道语法选择题没听懂,一下课就去找了吴熙汀刨根问底。 这会儿还没上课,她一路上避开那些追逐打闹的同学。 下午的阳光明媚,走廊遍地金黄。她绕过拐角,原本低着头走路。忽然,前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抬头看。 走廊的中间是理科a班,有几个女生站在一旁假装聊天,实际眼睛没离开过那三人半分。 程嘉然手里握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竹蜻蜓,刚要放飞就被祁温言抢过,嬉笑着说:“你这手摆的不对,应该这样。”他的手一转,不但没飞起,还打到了他的俊脸。 祁温言:“......” 江槐笑了笑,把竹蜻蜓要了过来。他用掌心贴着棒子,手抬高往顺时针方向轻轻一转,竹蜻蜓升起,又被穿堂风偏倒了方向。 “这样才对。”江槐说。 程嘉然耸肩:“太久没玩,手笨了。” “我只是没做好准备。”祁温言面带忧伤,嘴角却噙着笑。 三个少年各有各的特点,他们难得在班级外聚在一块,爱慕他们的女生全都围在一旁大饱眼福,从远处来看像追星似的。 竹蜻蜓落在常夏的脚边,她还犹豫着要不要帮他们捡起时,一只和她一样白皙纤细的手先她一步拾起。 长发,英气的侧颜,不是段柔又是谁。 “有好东西玩不分享?”段柔起身,顺带勾着常夏的肩膀朝他们走去。 祁温言看见段柔后,瞬间宠溺道:“这不是看你不在嘛,你要玩多少个都行。” 段柔轻哼:“幼稚,我才不玩。” 校霸自从陷入爱情的漩涡里,连语气都变得娇羞起来。 按照以往来看,段柔只会冷笑道:“幼稚,滚。” 一些暗恋祁温言的女生看见他对段柔的态度转变这么大,立马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背地里揣测,又止不住心慌。 程嘉然一脸看戏的和她们说:“这小子。”他指着祁温言,“名花有主啦。”言外之意就是劝她们放弃。 于是,走廊里,暗恋或者光明正大的追过祁温言的女生带着遗憾默默离去。 只要段柔在他身旁一刻,祁温言的眼睛就只会盯着她,露出柔情似水的目光。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一样。 重色轻友。程嘉然在心里骂了他一句。他看向江槐,发现他也不例外,耳根子红成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拿开水烫过。 像江槐这种对感情不怎么开窍的人。简直比纯牛奶还纯。 依旧是只有程嘉然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程嘉然:“......” “学校附近开了家麻辣烫店,全场七折,今晚去不去吃?”段柔问。 一到了冲刺阶段用脑过度就容易饿,所以最近他们经常放学后约饭,吃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的东西,但也仅限这一个月了,毕竟后面要换成清淡饮食,把肠胃调理好,以防在高考时出什么差错。 祁温言第一个说去。 程嘉然跟票。 江槐无所谓。 现在只剩下常夏没表态。 “怎么样夏夏,你去不去?”段柔追问。 常夏摇摇头,说:“我先答应了爸爸今晚回家和他吃饭。” 常光旻工作的延误导致他昨天晚上才回来,常夏已经好久没和他吃过一顿饭了。 段柔一听,随即道:“那你陪常叔叔吧,我下次再请你吃。” 常夏的家庭情况他们知道,所以也不好多说什么。 “好。”常夏应道。 七点放学后,常夏回家,他们四个背着书包步行到附近的麻辣烫店。 店内面积不大,分一二楼,他们去到后就只剩楼上的一张桌子,生意极为火爆。他们坐下,段柔找来店员点单。 这家麻辣烫店刚开没多久就深受南榆七中学生的喜欢,店内也坐着不少穿着南榆七中校服的学生,大家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又把视线悠悠的收回来。 程嘉然无聊的刷着手机,不出一会儿他就看到了一条最新论坛。 偶遇二字配上一张他们四人的照片。 校园里的风云人物,走到哪都是倍受关注的。 【帅哥美女都在哪家店啊?改天我去尝尝。】 【看店里的格调,应该是学校附近新开的一家麻辣烫店。】 【羡慕偶遇,南榆七中太大了,我一星期也没碰着一次。】 不知不觉中,原本就火爆的店因为他们四个变得更加爆火。 菜品上齐后,程嘉然就提了一嘴刚才论坛的事,祁温言也看见了,还在下面犯贱的评论一句:【不仅如此,还有学生会会长贴心服务。】 程嘉然疯狂输出骂人的话。 祁温言正嗦着粉,他用余光看见段柔一直低头,筷子也不动一下,在底下不知道做什么。 “还不吃?”祁温言问。 段柔托着脸,说:“我在翻论坛评论。” 祁温言好奇道:“哪条?” “江槐发新年好那条。” 这都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祁温言想。 被点名的江槐手中的动作一停,不明所以的问:“你翻评论干什么?” 江槐当时看见评论区全是花里胡哨的祝福,都懒得一个一个翻看。 “我看见有两万多条评论,连外校的学生都翻墙来我们学校找你。特别是南榆附中的学生,评论区都快被他们攻陷了。江槐,你还挺出名啊。”两万多条评论,足足两个南榆七中的人数,已经是破记录了。 江槐只笑不语。 段柔闲着没事就从第一楼翻到第九九九九楼,一览无余,全是新年祝福。她觉得没趣了正打算退出,结果目光下滑,锁定到了一条【月亮,新年好!】的评论。 段柔眨了眨眼,看见自己给的备注后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她缓缓抬眼,看向他们三人问道:“你们有加常夏的论坛账号吗?” 程嘉然茫然,反问道:“常夏有论坛账号?”他压根不知道。 祁温言问:“你有?” 段柔说:“她刚开第一天我就加了。”她又紧盯江槐,他摇头,表示没有加。 段柔把自己的手机推给他。“夏夏在你的论坛下评论了一条月亮,新年好。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这样称呼你,仅此一条。” 江槐呆若木鸡。月亮?是因为那天在海边的对话,所以她用了这个称呼吗? 然而,江槐看到常夏的论坛账号名后,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难以置信的再看了眼。 是玉兔。 没错。 江槐打开自己的手机,翻到和她的聊天框对比确认。 是了,常夏从上一年的九月底就开始找他聊月亮。 可为什么呢? 江槐皱起眉毛,不断的回想。 江同学,你这个论坛名我很好奇为什么叫月亮? 纯净,美好,向往,因为月亮代表我的心。 “能看得见星星么?” “什么都看不见。” “那你看看月亮?” “怎么样,好看吗?” “月亮,一直都很好看。” “要不你给它取个名?我看它现在也挺喜欢你的。” “叫玉兔吧,玉兔和月亮作伴。” “月亮那么美好,会有人朝他而来的。” 今晚的月亮好明亮,你看见了吗? 嗯。 你说,月亮会不会有一天向我奔来? 想到这,江槐深吸一口长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是这样的吗?江槐的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他暂时没有选择加常夏的论坛账号以免打草惊蛇,而祁温言和程嘉然果断选择加她为好友。 常夏的论坛账号里弹出两个好友申请。她点进去一看,发现是祁温言和程嘉然。 他们是顺藤摸瓜还是找段柔要的?他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吃饭吗?就这么巧同时加上她?江槐不会也知道了她的论坛账号吧?常夏咽了咽口水,眉梢染上一丝疑虑。 “别皱眉,会变丑八怪的。”常光旻坐在沙发上,温声说。 常夏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把眉头舒缓了一下。 “怎么,现在冲刺阶段压力大啊?回家就别想东想西的,休息好才是关键。”常光旻啃了口苹果,悠哉游哉的吃着。 这位著名建筑师可随心所欲了,有关于建筑设计的工作他想接就,不接就拒绝,没人奈何的了他。 他说,奔波了上半辈子,下辈子让自己过的自在些。何况他并不缺钱,甚至有座金库,把常夏养到六七十岁都行。 常夏笑他,却又向往这种生活。这样,再好不过了。 她与常光旻的相处,更多像是挚友,而不是父女。 常夏故作一笑,也没那个心思去多想他们两个突然加她论坛账号一事。常夏认为自己是个有矛盾的人,她想让江槐知道又后怕江槐知道。 她终于明白,默默的暗恋是很难窥见天光的。哪怕你再漂亮再优秀,取决于最后的结果终究是你暗恋的人。 玉兔奔月。她的确迈出了许多步。 常夏揉了揉眼,起身落下一句:“我去睡了。” 常光旻点头,说:“好梦。” 40、40 月光昏晕,星星稀疏。 医院病房安静。 周母用热毛巾帮周存青擦了擦手,轻声说道:“我今天做了你爱的糖醋排骨,给你勺了一碗白米饭,好得吃点。”话毕,她把餐盒拿了出来。 周存青这几天食欲不振,下巴明显尖了些,往常那双含笑的眼睛都淡漠了下来,整个人没什么精神气。 他不是想绝食,而是真的没胃口吃东西。 “以后煮点粥就行,你腿脚不便,站厨房久了会累,别操心我。”周存青话是这样说,但又不想拂了母亲的心意,还是硬着头皮吃上了几口,最后小声说:“还是儿时的味道。” 周母名林羡,四十多岁已是半头白发,满目沧桑。她为儿子的先天性心脏病奔波数年,没有一刻是停歇。林羡很累,但她不说,她总是强撑着笑容,秉持母亲的风度,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儿子。 她会哭泣,但从来不在周存青面前流泪。 林羡看到他吃这么少,心像是被人揪住一样疼。 “小青再多吃点吧。” 周存青摇头,闭了闭眼,又睁开眼看她。他看见林羡抬手触碰眼角,用指尖把一滴泪悄悄刮走。 周存青别开目光,鼻头酸涩。 “希澈这孩子每天都来,每次你都在睡觉,他不想打扰你,在这儿待了几分钟就走了。这孩子现在剪了个寸头,英俊利落,说是要从头开始了。”林羡说。 周存青知道这事儿,陆希澈常来看他,他也知道陆星幕已经离开了痛苦的人间,去到了无拘无束的世界。他想,自己在不久后也是一样。 陆希澈又和他提了一嘴之前的约定。 “周存青,我会突飞猛进,考上理想的大学,你最好活到我成功的那一天。” 他第一次说一言为定,第二次没有说话。陆希澈只当他是默认了。 后来他走后,周存青才无奈的笑了笑。 他望着天花板,淡淡道:“妈,其实人的生命到了尽头哪还能走回路,你没必要再把钱花在我的身上。” 林羡答非所问:“我今天去墓园看你爸了。” 周存青的眼睫毛微微一颤。 “他那里环境很好,陪着他的人有很多,我似乎能听见大雁替他给我传话,他希望你好好活着,不用来陪他,我说好,小青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这言外之意周存青能听出来。他勉强弯唇,说:“我自己的情况自己还不知道吗?” 林羡这番话何尝不是在骗自己呢。 从他得知自己有先天性心脏病且很难活过十八岁之后,他就明白了自己不是人间的常客,只是一名使者,一来一去耗费不了他太多的时间。 这样好像也不错,她一开始是这样想的。 后来遇见了叶穗,遇见陆希澈之后,他就收起了这样的心思。 他要努力活下去,他要成为破例者。 可这样太难太难,他的生命短暂,擦不出多大的火花,他在努力中颓废,在颓废中努力。 原来,被病魔缠身却想要活下去的人是这么的艰难。 周存青在那一刻苦笑出了泪花。 其实为什么陆希澈和他会是朋友?答案周存青心知肚明,想必陆希澈也知道。 他们很像的一点就是乐意对别人笑口常开。 比如有人拿陆希澈倒数的成绩来取笑他,他不以为然,跟着大家一起大笑,试图来掩饰自己心如刀割的情绪。周存青也一样,不顾性命安危也要驰骋球场,输了被人数落,赢了被人说耍伎俩,他从来都是笑着面对接受所有的恶语。 因此,两人相识了,成了朋友,甚至跃升为知己。 挺好的,他没想到自己会有一个伴,会有一个彼此都懂得对方的人。在那以前,他只交过一个朋友,是叶穗,现在多了一个,周存青起初是满心欢喜的。这种状态是从什么时候慢慢消退的呢?是陆希澈发现他有先天性心脏病的那一天,他们吵了一架,具体吵了什么周存青已经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陆希澈和他说了一句让他心头一震的话。 “我真的把你当兄弟了,好好活下去。” 这是陆希澈和他说过最多的话。因为他太知道一个人的离去对另一个人来说打击有多大,他从小到大都在亲身经历着。 思及此,周存青的眼眶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泪水,像是会在下一秒滚滚而出。 小青好好活着。 周存青好好活下去。 他再也忍不住了,胸膛被万千思绪带动着不断起伏。 “妈,原来人活着是件这么难的事。”起码对于他来说,一天比一天生不如死。“你为我操劳大半辈子,以后自由点,算是替我自由点,放弃我吧。” 林羡一听,语气激动道:“小青,你在说什么呢!妈怎么可能放弃你,你是我的亲生骨肉啊!” “但就是因为我是你的亲生骨肉,我才不想看见你双鬓发白,眼底发黑,为了我跑东跑西,卑微着找人借钱的模样!”周存青低眸,任由眼泪浸湿病服。“我希望自己不是累赘,希望我的母亲不是这样,你别为了我一个将死之人而耗尽心血,让自己也变得病怏怏的。” “可是妈......妈也只有小青一个人了,妈还要什么自由,我只要小青健康,开心,这比什么都重要。” 医院的电子表钟到了整点播报,整间病房安静了下来。 周存青“嗯”了一声,极力忍住哭腔说道:“最后的时间里,你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要做,你好好陪在我身旁,我就会很开心了。” 周存青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番话的。他好不甘心又无能为力,他眼神空洞的望向自己的心率频度,良久,林羡颤着声,说:“你的朋友,我们的家乡临城,你不回去了吗?” 周存青忽而笑了笑,泪珠滑进他的嘴角。 “妈,曾经有一个人说我是骗子,我周存青认了。” 这是望洋兴叹,甘愿沦落的语气。 他骗了他们,也骗了自己。骗子这一称号非他莫属。 “小青怎么会是骗子。”林羡不信,她从不在周存青面前流泪,但这一次,泪水积攒的比他还要多。 周存青摇摇头,不想解释。他把脸侧去一边,说:“妈,我累了。” 林羡抹着眼泪,起身帮他整理好床被。 “好,你睡,妈在一旁守着你。” 周存青没再说话,他合上眼睛,脑海里不断涌起许多往事。他的手藏在被子里,偷偷的,紧紧的攥着一个东西。 41、41 南榆市每年高考前都会有三次模拟考试,二模一考完,又上了一个星期的学,转眼间就到了四月底。 南方的夏天来临,同学们都已经换上了清凉的短袖,学校的十字路口旁开了一家小卖部,名叫“解忧”,里面卖杂七杂八的东西,应有尽有,不管是哪个年级的学生都不会在里面空手出来。 现在程嘉然坐在位置上,正和江槐说着这事儿。 “一会儿放学我和祁温言,段柔一起冲去‘解忧’买东西,你要不要一起?”程嘉然也向常夏发出邀请,“你呢,来不来?” 常夏说:“我要找老师问问题。 江槐说:“做值日。” “行咯。”程嘉然摊手,只好道:“那我们帮你们顺点回来。”话毕,下课铃响起,他们三个背起书包就跑,程嘉然冲在前头,一眨眼就没了影,行为风格完全不像是能考年级前列的沉稳学生。 在班级内,甚至还能听见走廊里的回音。 “程嘉然!你堂堂一个学生会会长,怎么一点儿带头作用都没有!”祁温言笑他是全年级第一个冲下楼梯的。 程嘉然吁声:“我这也是另一种带头作用。” 段柔一阵笑骂。 常夏不明所以,下意识的回头问江槐:“程嘉然跑这么快干什么?” 江槐笑道:“解忧人多,里面又刚好有他喜欢的歌手的限定唱片,他怕晚去一会儿就被抢没了。” 常夏兀自点头,想着转回身整理等一下要去找老师问题的题目时,她却看见江槐从书包里拿出一根阿尔卑斯棒棒糖,慢条斯理的拆开包装,然后把糖放进嘴里叼着。他起身,去后门选了一把扫帚去讲台做值日,其间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 很不对劲,常夏觉得江槐这个星期非常奇怪。 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敏感还是巧合。 江槐在她面前吃阿尔卑斯棒棒糖的频率变高了。重要的是,他只要在吃,她就一定能看见。 常夏抿着唇,低头笑了笑。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快节奏的心跳就是终极答案,像是窗户挂着的风铃,风一吹就叮当作响,留下悸动,难以平复。 江槐侧身在讲台上打扫,常夏抱着笔记走出后门去办公室。 糖的甜味在舌尖上蔓延,甜到心坎上,江槐的笑容不变,梨涡挂在两边,一旁的同学看见后,都怀疑他是不是学习学傻了,搞个值日还那么开心。 七点过后天色才逐渐暗沉,倒数第二个走的同学提醒江槐记得关电闸,他应了声好。 没过一会儿,常夏问完题回来,发现教室还亮着灯,她在后门先探头一看,江槐的有线耳机连接着放在课桌上的手机,少年背靠着椅,手里翻着一本书籍。 常夏轻手轻脚地走到位置上,打算一声不吭的背上书包走人。 结果,她夹在书页上的笔跟她的想法作对,它“啪嗒”一声摔落在地,江槐抬起眼皮回头,撞上了常夏转瞬即逝的目光。 他摘下半边耳机,笑着说:“你回来了?” 常夏表情凝固,浑身因为紧张变得僵硬。 什么意思?江槐这是在等她吗? “你......。” “我在等你。”江槐合上书本,看着她说。 常夏的脸上迅速染上一层薄薄的绯红。 “你在等我。”她无厘头的重复了一遍。只有在面对江槐的时候,她的脑子才卡壳不够灵活。 江槐觉得好笑,说:“嗯,有事和你说。” 常夏倒吸一口冷气。江槐不会和她聊论坛账号那事吧,都过了一个多月还记得清?如果是的话,她想落荒而逃。 “二模成绩出了,你知道吧。”江槐的声音响起。 这个啊,常夏悬着的心放下了。 她这次二模除了数学以外,其余都在稳定上升。她的数学是弱势科目,每次成绩都很难突破130分。这次二模更是连120分都没达到,再这样下去,南华大学的目标只会越来越远。 常夏点点头,又听江槐说道:“你的数学答题卡我在老师那边看了看,基础很扎实,但答题不懂灵活转换运用,所以才会拉低你的正确率。” 常夏故作面无表情的听着江槐分析自己数学科目的问题,压根没有猜到他下一句会说什么。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补习数学。两个星期内,等下次三模,你数学没有130分以上我就改跟你姓。”江槐吊儿郎当的说,语气势在必得。 常夏的基础很好,短时间内肯定可以快速提高。 天大的惊喜降落在常夏的身上,她受宠若惊的呆在原地。 江槐的数学没有掉出过140分,每次都是第一,但他语文和化学却没有常夏学的好,因此他们的总分不相上下,全靠优势科目互补。 同为学生,说不定学习方法更为契合。如果江槐帮她补习数学,没准儿真能提高。 自己暗恋的人主动提出帮自己补习,换谁都会在心中忐忑,她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就会习惯性的用手指捏住衣摆。常夏问: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她怕会干扰到江槐的复习进度。 江槐笑道:“不会。” 常夏本来就不好意思,但他的态度看起来的确不在开玩笑,于是她轻声说道:“那我需要给你点什么作为报答吗?比如学费?” 江槐散漫的说:“不用。”顿了顿,他脑子一快,似是想到了什么,“再说吧。”他换了一种说法。 “好。” 这事就定了下来,在无形之中,建立起一条通往彼此的桥梁。 江槐把第一次的时间定在了周六的下午,地点在乌衣巷里的一家咖啡厅。 他做事效率高,在学校的时候花了一天的时间把高中三年的数学知识点列了五大张纸,他还找了近几年的高考例题,打算先给常夏做一遍。 “先生?”服务员不确定的叫了江槐一声。 少年今天穿了件潮款白t恤,黑色长裤,柔软的碎发垂在额前,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瑕疵,鼻梁恰到好处的直挺,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又一亮的少年气扑面而来。 服务员看他模样实在年轻,约莫十七八岁,他觉得“先生”这一称呼有些冒犯,于是只好改为“同学”。 服务员说:“这位同学,我看你坐了蛮久的,要不要点些喝的?” 江槐沉默了几秒,说道:“要一杯冷咖啡和一杯热巧克力吧。” “好嘞。” 服务员离开后,安静的咖啡厅里响起“欢迎光临”这四个字。 江槐的位置正好面对门口,他一抬头,常夏背着白色书包急匆匆地向他跑来。 少女白皙的脸蛋上浮起红晕,她杏眼澄澈,碎发都被别去了耳后。浅绿连衣裙过膝,白筒瓦袜配皮鞋,干净素雅,却又因乖巧明媚的模样平添几分元气。 “抱歉,我来晚了。”常夏大口大口的喘气。 她准备出发的时候接到了叶穗的电话。叶穗从开学初就不再联系她了,今天这一通电话,常夏八成猜到了她找自己是想问问周存青的事。 常夏在学校没有特意的去找过陆希澈,大多数都是在理科部走廊上偶然碰见。她当时还在疑惑陆希澈为什么能经常出现在这里,他不是文科生吗?在她面前晃的频率实在是频繁。 每次打完招呼后她都会不经意的提到周存青,陆希澈像是已经习惯了她这番操作,也不多问什么。他现在不怎么爱笑了, 但还是会为了她弯起嘴唇道:“他啊,最近上课老犯困,现在在老师办公室呢。” “他啊,这几天都请假了,发烧没来。” “他啊,被人叫去打球了。” “他啊,在教室里聊天呢。” “他啊,帮我去交语文作业了。” 常夏总是听着他口中的周存青,消息有几分真几分假她不能确定。文理分部离得远,她从开学初就没有再见到周存青。 常夏对陆希澈的话还是很信任的,毕竟周存青是他的好兄弟,陆希澈没有理由骗自己。 常夏有想过去文科c班瞧上一眼,好让自己给叶穗一个交代。但冲刺阶段学业紧张,她每天能抽空去趟厕所都是一件艰难的事,更别说跨越一条长廊去文科c班了。 所以,常夏只能如实和叶穗聊聊他,并说自己从开学初就没有再见过她。 叶穗倒也不多想,南榆七中大到离谱,遇不见也正常,她兴致勃勃的在常夏耳边絮絮叨叨说着相同的话。 “等我高考完就提着大刀来南榆揍他!”揍他这个骗子。 因为这件事,常夏在家耽误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和江槐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 “抱歉啊,让你久等了。”常夏满脸愧疚,又说了一句。 江槐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不想让她自责,他说道:“没事,我也刚来几分钟而已。” 刚才的服务员呈递上两杯饮料,听到他这样一说,顿时就知道这男生有多贴心。 服务员欠了欠身,说:“请两位慢用。” 江槐淡淡的“嗯”了一声。 常夏落座,江槐扬了扬下巴,让她先选喝什么,常夏选了热巧克力。 江槐拿过冷咖啡,看她脸色缓和了不少后,才开口道:“你先看看我列的知识点,不会的圈出来,我再和你深入梳理。” 常夏低头道:“好。” 半小时后,常夏把知识点递给江槐,他大致浏览了一遍就摸清楚了她的弱点。 江槐问她:“你带了高中三年全部的数学书吗?” 复习一轮,回归课本,总该是个好的出发点。 常夏点头:“带了。”话毕,就从书包里把课本和资料都拿了出来。 江槐接过,轻声说:“你先休息一下,一会儿我来和你梳理。” 常夏从头到尾都没敢和他对视一眼,她只当现在的江槐是个老师,自己是个学生。 “那我去上个洗手间。” “嗯。”江槐也没敢抬头看她,怕自己静不下心来。 服务员为常夏指路洗手间的方向,她说过谢谢后径直走了过去。 江槐仔细看了看她书上做的笔记,认真详细,如果肯花时间去钻研每一条公式的推理与运用,她的大题拿分肯定能更上一层楼,他很快列出一套学校计划来。 圆桌上堆的书本较多,其中有一本数学书摆在江槐手肘旁,他一不小心碰掉了,里面夹着的纸张练习题滑出,他弯下腰准备去捡,无意间看见了有张草稿纸的下方写着自己的名字。 江槐懵了一瞬,再三犹豫,手却控制不住的想要拿上来看看。 当他知道她的论坛账号是玉兔时,他的心中有万千复杂的情绪交织。在那会儿,江槐有了一个小小的猜测。 现在,又离真相近了一步。 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江槐将草稿纸抽出来,呈现在他眼前的是无数个自己的名字,她的字体端正漂亮,字如其人,一笔一划都注入了认真。 江槐完全不敢想象她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 他掐着时间,觉得常夏快回来了,他将这张有重量的草稿纸收好放在自己的书包里,没给她夹回去。 常夏浑然不知这张带有秘密的草稿纸窥见了天光。 她回来时,看见江槐心不在焉的盯着试题,连她晃手都没看见。 “江槐。”常夏叫他。 少年用手托着脸,眼神重新聚集,回过神来看她,心跳蓦然加快,耳根子因为燥热染上绯红,江槐迅速垂下眸说:“嗯,开始吧。” 常夏和他面对面坐着,江槐收住心思,一心一意的给她慢慢梳理。 “这题考查你是否掌握恒成立求参数范围。”江槐用笔画出重点,“参变分离,参数大于等于g(x),恒成立。” 常夏做好笔记。 江槐讲的精细,每一个知识点都着重讲解,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手背上,常夏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少年的睫毛根根分明,在自然的卧蚕下落下阴影,一开一合的唇瓣勾人心魄,常夏看的迷离。 “别看我,看题。”江槐察觉到她畏畏缩缩的视线,笑着说道。 常夏像只小狗被人踩住了尾巴,慌张的别开目光,反驳道:“我只是看见你有根白头发。” 噢,死鸭子嘴硬,还找了个不正当的理由。 江槐弯唇,很不要脸的把脖子伸长,嘻嘻一笑:“那你帮我拔了吧,或许我真的老了。”他说的一本正经。 他的头发肉眼可见的茂密柔顺,常夏没想到他会顺着自己的意思回话,她努力镇定的憋住笑,又假装的再瞧了眼,才干巴巴道:“我好像看错了。’ 这个回答在江槐的意料之内,他点头,仍是满脸笑意:“那就继续吧。” “嗯。” 接连着好几天,江槐都抽出时间帮她补习。刚好五一劳动节假期,他们都约定在咖啡厅,江槐会给她布置习题,常夏渐入佳境。 她脑瓜子聪明,只需要别人稍微一指点就能看透每道大题所考察的知识点。 常夏本来还怕江槐帮自己补习会耽误他的复习进程,谁知,时间管理大师江槐在她做题时就刷其他题,要讲题时绝不一心二用,讲得清晰有理,常夏听一遍就懂。 江槐能担得起年级第一这个称号,无疑于严于律己。 他强大且恣意,像阵夏天的风横冲直撞的闯入她的世界里。 南华大学,她一定要和他一起上。 五月上旬,三模过后,常夏的数学成绩提高了20多分,这次创新高,考了个136分。 段柔知道后,成了个哑巴。 “逆天啊!你怎么做到的?”祁温言死缠烂打的追问常夏。 江槐直接替她说道:“我指点了点,是她聪明。” 祁温言大喊大叫:“好啊阿槐,重色轻友!也不见你指点指点我!” 江槐说:“你不是有段柔吗?” 祁温言说:“这性质不一样好吗?” 江槐无言以对。 祁温言话是这样说,但这次三模他和段柔跃进了年级前五十,如果高考也保持现有水平往上进,被重点大学录取轻而易举。 常夏对于这次三模的数学成绩很满意也很震惊,再怎么说也有江槐出的一份力,她真的打算好好感谢一下他。 晚上放学后,常夏故意收拾的慢一点儿,想着人少才好问一下他有没有想要的。 “你们两个,谁最后走谁就记得关灯哦。”余晓远作为班长,尽职尽责的提醒。 两人皆点头,气氛一时半会有些沉寂。 “你一会儿有空吗?”“你等一下有事吗?” 江槐和常夏都征愣了愣。 “没事。”“有空。” 再次不约而同。 江槐扑哧一笑,常夏紧跟着,“你先说吧。”他道。 常夏说:“谢谢你教我的数学方法让我提高了成绩,我之前说会报答你,要不今晚请你出去吃个饭?” 江槐说:“原来我们都想到同一个地方去了。”他心里有数,但还是装模做样的思考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吃饭太让你破费了,这样吧,你陪我去一趟解忧。” “解忧”?学校旁的小卖部,去哪儿干什么? 常夏搞不懂,但因为是她先提出要报答的,所以一切都他说了算。 “好。” 42、42 天色渐晚,云层里最后一丝霞光也被吞没。 学校外的学生基本走光,下班高峰期过了,道路上的车辆不再成群结队的经过,饭后散步的人们来来往往,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长。 小卖部在一颗巨大的榕树下,这会儿没人光临。 前不久程嘉然才给他们顺回来一带零食,江槐不吃,全部给了常夏,到现在还囤放在学校的柜子里没吃完。 常夏跟在江槐旁边,疑惑的问:“我们去解忧买什么?” 江槐止不住笑容道:“去到就知道。” 神秘感满分,常夏更好奇了。 “解忧”小卖部的老板是个女人,将近五十多岁。门口摆放着一块小黑板,上面贴着几张小孩子画的画,也写了几句让人热泪盈眶的话。 “我儿子小名叫解忧,生前他总是囔囔着要我开一家独属于他的小卖部,这样他就可以不用跑来跑去,想吃就拿,想喝就开。可惜啊,解忧还没来得及拥有就出车祸去世了。于是,我为了纪念他,取解忧二字为小卖部的名,他也会希望每个踏入这里的人,一生都没有烦恼。” 平淡的文字总是很容易触动人心,原来这家小卖部是妈妈为已经逝去的儿子开的。 老板见有人光临,笑嘻嘻的招呼道:“同学,要买点什么?” 常夏站在江槐旁边,清晰的听见他对老板道:“阿姨,您这儿有卖阿尔卑斯棒棒糖吗?” 老板点头:“有的,在货物架左数第三排。” “好,谢谢。” 这一瞬间,常夏大脑一片空白,她看见江槐拿着一带阿尔卑斯棒棒糖回来,付完款后常夏愣愣的跟他走出小卖部。 常夏捉摸不透他这是什么意思。 江槐走到一个路灯下,忽然停住了步伐,叫住她:“常夏。” 常夏的思绪被拉回,问:“怎么了?” 江槐低笑一声,看着两人紧紧相依的影子,说道:“其实,阿尔卑斯糖,我很喜欢吃。” 只要看过江槐论坛账号的人都走到他喜欢吃这款口味,所以喜欢他的女生每天都往他的抽屉里塞糖。 “那些女生都知道,想引起我的关注就在糖的外包装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班级。” 常夏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话。 “不过上学期,我收到了几根特殊的阿尔卑斯棒棒糖,上面没有名字和班级,而且总喜欢塞我抽屉的最里面。” “第一次我翻笔记本的时候无意间看见,当时不以为然,没有在意。第二次我整理抽屉又一次瞧见。莫名其妙的是,我竟开始期待着她下一次还会不会送。” 江槐观察着她神情的变化,从迷茫到惊讶,从惊讶到掩饰。她好像很难在他这里藏住心思,那为何之前他从不察觉出来她每一次的平静都在克制。 江槐明白了,眼前的她,是他找了很久的送糖人。不管她对自己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要把这份仅此一次的心动好好保存。 少年续道:“她送了,隔三岔五就送一次。在旁人眼里,我可能是送人吃了或是扔了,但我没有。她送的每一根阿尔卑斯棒棒糖我始终留着。”不可阻断的缘分像捧在手心上的宝贝,像是某种强大的吸引力,让他一次又一次的破例。 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常夏眨着眼却不敢回话。 她当时真的以为江槐把它们都送人了,所以心里有些酸涩。今晚,江槐如实和她提了这一事,常夏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以为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 其实江槐知道的不少,但他不说。 常夏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喜悦和酸楚混杂,让她的心怦怦跳动,又如同微电刺过心脏,让她的呼吸急促。 江槐看着她,说:“请你吃。”这次,我光明正大的送给你。 常夏被江槐塞了一大包阿尔卑斯棒棒糖。 世界仿佛沉静,路灯在两人的发丝上镀上一层暖光,强烈的心跳共振让全身火辣辣的滚烫。 常夏想了很久的话语最后也只能转换成谢谢二字。 现在坦白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她想,他也是这样想。 突如其来的一出,不但让常夏没有报答成功,反而还白白获得江槐送的一袋糖。 江槐送她回家的路上,和她说道:“你的报答成功了。” 常夏木然的望着他。 “陪我来小卖部买糖,就算报答。” 常夏的脑子直到现在还是一片混沌。她的眼睛清灵,微微一笑,只道:“好。”那是她常夏赚了。 月光洒在乌衣巷的小路上,常夏想要奔向的月亮,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正在慢慢向她靠近,奔来。 43、43 三模一过,时间飞快的流逝。 当操场旁的丁香花香气在飘散,当停下笔只为偷偷看窗外的晚霞一眼,当试卷被风吹落,捡起来下意识抬头看,却发现高考的倒数日从双位数变成单位数。 未来的憧憬围绕着奋笔疾书的高三学生,书本一页一页的翻,黑笔一支一支的续,殊不知,这会儿已经快要领到青春的告别卷了。 距离高考仅剩两天,今晚,学校把所有学生都留了下来,只为给南榆七中的高三学生一个惊喜。此时,还在埋头刷题复习的他们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吴熙汀今天穿了一条红裙子,她站在讲台上,看着她带了三年的孩子们,一时感慨,眼眶发酸。 “同学们,高中奋斗的旅程快要到站了。” 大家一听,全部停下笔抬起眸,望向那个严厉又可爱的班主任,她陪他们走过一天又一天,看着他们从小苗长成参天大树。 “你们夜以继日的为前途付出了时间,辛苦了大家,你们很棒,我为之骄傲。” 吴熙汀熟悉每一个青涩干净的面孔。 她记得上一年刚转来理科a班的常夏,一身本领,活力四射,长的漂亮,努力刻苦。她记得总是为班争光的江槐,肆意张扬,成绩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她记得爱和自己拌嘴的祁温言,说出的话总让她生气又好笑,偏偏还斗不过他。她记得高一那年爱睡觉爱惹事的段柔,如今也沉稳的坐在教室里苦读。 她记得从不泄气的学生会会长程嘉然,他为自己分担了许多事务。她记得余晓远这位班长,尽职尽责,心地善良,同样是班里的好榜样。 他们这些孩子啊,吴熙汀每一个都记着,或许等以后自己老了再回想起这一段相处了三年的时光,被酸甜苦辣咸包裹,叫她难以忘记。 “哎哟,熙汀姐别哭,笑一个才好。”祁温言乐呵呵,脸上能看出有明显的疲惫。 “就是,笑一个,笑一个!”程嘉然喊道。 班里最会活跃气氛的两个主子都发话,大家都在笑,只有吴熙汀在哭。 下一秒,整个理科a班陷入一片黑暗,不仅如此,连走廊的电源也被掐断。 同学们唰的一下就安静下来,一时之间没有人吱声。 这时,全校广播响起:“请各班班主任将荧光棒分派至每位学生手中,有序组织前往教学楼中央。” 一点一点的光亮从箱子里争先恐后的涌出,同学们被高考的到来冲散了记忆,后知后觉才明白今晚这一举动是南榆七中每年都会举办的活动——全校停电,喊楼助威。 段柔激动的拉住常夏的手腕,用荧光棒帮她照亮脚下的路。她一路都在和常夏讲她当时为高三学长学姐呐喊的场景。想不到,时间过的这么快,一眨眼,自己就变成了学姐。 教学楼的中央四面环绕,对面是文科部,两边的楼层站着的是学弟学妹。 他们挥舞着五颜六色的荧光棒,热烈欢呼他们的到来,这一刻,所有的声音越来越大,只增不减。 控制灯光的老师用圆灯扫过他们百日誓师时所留下签名的两条横幅,它们高高的挂在上方,在黑暗中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终于等来了,马上就要熬出头了!”祁温言站在段柔身后雀跃。 “考完后我要吃寿司!”程嘉然哈哈大笑,他的嗓门大,引得一旁的同学也跟风。 “我要吃火锅!” “我要睡上三天三夜!” “我要打二十四小时游戏!” 余晓远也说:“我要去追逐漫画家的梦想!” 气氛高潮,收也收不住。 常夏一眼望去,场面比百日誓师那天还要壮观。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在嘈杂的环境中,常夏清晰的听见江槐的声音。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的身旁,把荧光棒抱在胸前,一脸笑意。 常夏笑了笑。南华大学的约定,她怎么敢忘记。等到高考成绩尘埃落定,她会鼓起勇气把一切都坦诚相待。 青春,不留遗憾,被婉拒了也没关系,好得迈出了一步。 常夏正想着再和江槐说几句话,结果流程事先被安排好,广播响起了一段熟悉的前奏,把她的话语硬塞回喉咙里。 学弟学妹们手里握着的荧光棒不再随意挥舞,而是随着音乐的跃动,一左一右摇摆。 第一句歌词一出,全校大合唱。 “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我是浪花的泡沫/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如果说你是遥远的星河/耀眼得让人想哭/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总在孤单时候眺望夜空。” 陆希澈眯起眼,立在原地,张望着对面楼层,嘴巴竟也一张一合的跟唱起来。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我可以等在这路口/不管你会不会经过/每当我为你抬起头/连眼泪都觉得自由/有的爱像阳光倾斜边拥有边失去着。” 他的学生时代,马上就要草草的结束了。 他的暗恋,是否也会无疾而终。 陆希澈看不见她,只能用指尖摩挲着兜里放着的黑色皮筋,轻声对空气说道:“常夏,高考加油。” 全校大合唱是一场特殊意义的演唱会,充满青涩朝气的嗓音唱出了青春时代永不落幕。 江槐轻轻吟唱着,常夏沉溺其中,祁温言和段柔偷偷牵手,程嘉然听着余晓远五音不全的嗓音,只觉得好笑,后面发现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也不知道是哪个年级的学生率先带头喊:“祝高三的学长学姐高考顺利,金榜题名!” 然后一道接一道的声音洪亮有回音。 “学长学姐们加油!” “你们都要上岸!” “前程似锦,未来风光,我们来日方长!” 吴熙汀也不输于他们气势,手拿大声公大喊:“理科a班必胜!南榆七中必胜!” “愿所有学子都能取得理想的成绩!” 大家彼此相视,说出的话全是心之向往。 那就赢吧,赢在盛夏里。 “加油啊,兄弟姐妹们冲!”祁温言一手拉住段柔,一手用荧光棒直指前方。 “冲!”江槐笑得张扬。 与这格格不入的气氛是在医院。 寂静的夏夜里,各大学校都在为准备上高考战场的高三学生呐喊助威,周存青一个人躺在病床上,面容惨白,双眼睁着,定定的看向白墙。 他半年没去学校,一直待在这里,他越来越瘦,精神不佳,情况糟糕透了,心脏绞着痛,心率指标出现的异常加重了他的病症,周存青现在带着氧气面罩进行吸氧来维持呼吸困难的症状,每天反反复复的的进行,他觉得多此一举,但又想活到陆希澈高考完结束来找他。 这一天,还是要来了吗? 所有的欢呼都与他无关,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不哭不闹的。有那么一刻,周存青想回到学校和陆希澈一起参加高考。 他弯唇一笑,不敢想象那样该有多美好。 周存青艰难的坐起身,从桌柜上拿过纸和笔,他回忆了一下如何握笔写字的姿势后才提笔写下两行字。 陆希澈高考顺利。 叶穗高考加油。 盛夏的暑气火热散开,交警在学校周围指挥交通,对考点部分道路实施暂时封闭。 今天是高考日的第一天,常光旻特意早起将常夏一路护送到考点外,他这个做父亲的比女儿还要紧张。 “答题要细心,不会就先跳过,说不定回头再看就明白怎么做,别紧张,知道了吗?” 常夏“嗯”了好几声。 “检查好准考证和身份证之后就进去吧,爸爸等你的好消息!” 常夏说:“好。” 她往前走,走进了校园,她回眸想再看一眼常光旻的身影时,却发现他已经被吞没在人海。 常夏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的踏进考场。 焦躁的风抵挡不住少年全力以赴的脚步,年少的梦天高任其飞,横空跨越,肆意飞扬。衣服交错间,他们行色匆匆,奔赴着远大的前程,胸膛里紧张又飞快的心跳,每一帧都是热烈的鼓掌。 铃声响起,开始作答。 笔尖齐刷刷的声响是青春最后一次的轻狂。奋书题海,越过重重高山,每一位高考生都屏息凝神,十分专注。 考试为期三天,夕阳渐显,光辉映照,轰轰烈烈,无所畏惧的青春在最后一门考试的铃声响起时结束了。 常夏收笔,眼看着答题卡被收上去,悬着的心终于放平静,紧接着,她开始欢喜,按捺不住的心跳加快。 她的高中生涯,到此为止了。 第一位冲出考场的学生用尽全力的高喊:“终于解放了!” 终于可以不被困在枯燥无味的文字里,终于可以不用夜以继日的温习,终于可以不用挑灯夜读了。这种日子,终于熬过去了。 常夏走出考场,看见走廊上的考生纷纷喜极而泣,有的已经冲下楼梯,拼命的向校园外跑去。 常夏在一楼拐角处望见陆希澈。她的嘴角挂着极淡的笑意,神情是考完后的松懈。他的头发重新长了出来,还是那年她遇见他的模样。只不过,陆希澈急匆匆的走向大门,并没有看见她驻留的身影。 也罢,常夏猜,他应该是考得不错。 她再走出几步,便看见江槐迎面朝她走来。 他总比旁人多了几分与夏日相符的少年感,藏着星光的眼睛明媚又闪耀,比例优越,冷白皮清透,笑起来时最好看。 “常夏,怎么样,考得顺利吗?”江槐特意在这里等她下来。 常夏逆着光,向他点头,笑道:“不错,你呢?” 江槐说:“也是不错。” 他们并肩走出校园,在无形中已经达成了奇妙的关系,现在就等着谁来打破。 “过几天回学校拍毕业照,成绩出来后还有一场毕业典礼。”江槐顿了顿,继续道,“熙汀姐替校领导问过我,毕业典礼上有一场演讲,派谁去比较好,我说,让常夏上,她肯定行。” 这不同于领奖台上的发言,毕业典礼的演讲是正式的,也是告别的,绝对不能马虎。往届都是优秀学生代表上台,所以江槐推荐了常夏,她值得让所有人看见。 江槐还以为常夏会犹豫不决,结果她在江槐说完这段话后点头答应了。 强者站上更高的阶层,常夏是这样想的。她对这种机会摆在眼前的事情从不退缩,一往无前才是她要追求的境界。 快要到人多的地方前,江槐和常夏道了别,穿梭过来迎接孩子的家长们,径直走到路边停靠的宾利旁,拉开车门坐去了后排。 常夏从远处透过落下来的半截车窗往里一看,驾驶位上坐着一位英俊利落的男人,副驾驶位上坐着一位清丽大方的女士。 这想必就是江槐的爸爸妈妈吧,常夏第一次见,也难怪江槐长得那么好看。 “喂,夏夏!你老爸在这儿!”常光旻手里捧着一束鲜花,等常夏来到他跟前他亲手送上。 常光旻没问她考得怎么样。他对女儿有百分百的信任,常夏要是考得不好肯定全写脸上了,他这个做老爸的还看不透女儿吗? “今晚想吃什么?油闷大虾?红烧排骨?可乐鸡翅?再来一份香芋西米露?”常光旻讲了一大堆,最后换来常夏一句:“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天边的晚霞沉没,高考告一段落。江槐坐在后排,去外面吃饭的路上已经回答了江如练和蒋明依二十多个问题。 江如练和蒋明依是五月底回来的,他们提前将两个月的工作打理好,急急忙忙的从国外飞回南榆,只为在儿子的重要阶段陪他一程。 江槐得知他们要回来后,特意叮嘱他们不要带那么多东西回来,家里虽然大,但他不喜欢堆太多杂物。谁知,蒋明依一身反骨,装了一整个后备箱的东西让江槐自己来挑选喜欢的。 江槐被他这妈给气笑了,他说东她就往西,他说不要她就硬塞。无可奈何之下,江槐选了一箱进口的水蜜桃,蒋明依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江槐漫不经心的回她一笑。 “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江槐终于有机会问他们问题。 蒋明依忍不住笑道:“我们才刚回来多久又想着赶我们回去?一年多不见翅膀真硬了是吧,我们起码等你高考成绩出炉,报考学校落定后才离开。怎么,一个人住习惯了?还是说有女朋友了?” 江槐刚想说话,江如练就插嘴道:“我看刚刚和你一起走出来的那女孩真漂亮啊,你和她有说有笑的,你小子开窍了?” 江如练和蒋明依都是明白人,毕竟,他们就是从校园走过来的。 江槐一噎,只觉得他爸说话有趣至极。 “早明白这些情情爱爱的事了,只是没遇到对的人而已。”江槐笑道。 蒋明依说:“哦,你的意思是现在遇到了?” 江槐坦荡道:“在想方设法的追,二位那么有经验,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江如练和蒋明依为人父母,都快是四十岁的夫妻了,还是对学生时代的爱恋感兴趣。不过这次,他们都说道:“没什么好的建议,全靠你自己。你既然喜欢人家,那就拿出真心来,拿出主动来。” 江槐望着窗外的夜色,微微勾唇一笑。 其实他已经想的七七八八了,从动心的那一刻起就马不停蹄的计划。 那就用初见与喜欢相结合,送她一场热烈的告白。 44、44 阳光将万物镶嵌在金色的光影之中,穿过枝叶,落在窗前。 “周存青你快来呀,老鹰捉小鸡就差你一个。” 周存青好奇,伸手拨开了面前的草丛,忽然,视野一片明亮,他看见熟悉的身影。 叶穗高高在上的叉着腰,喊他道:“还愣着干什么,你过来当母鸡,我当老鹰。” 原来是她在说话。 周存青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像是被人托起,不需要他费劲儿的走过去。 “老鹰捉小鸡,会玩吧?”叶穗语气上扬,丝毫不见在学校里的安静乖巧。 周存青知道,这叶家大小姐可会装了。 “会玩。”他说。 “嗯,那就开始吧。”叶穗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就指使他去保护那群“小鸡”。 周存青应了。 在开始前,他问叶穗:“输了有惩罚吗?” 叶穗对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向左跑上前一步,试图去抓住周存青身后活蹦乱跳的人,周存青立马反应过来,侧身一挡,叶穗扑了个空。 她并不气馁,再接再厉。 周存青看她坚持不懈,走的步伐又灵活轻巧,让他头痛炸裂。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继续说。 下个瞬间,周存青的心脏开始剧烈的绞痛,他拧着眉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眼前的场景正在慢慢消散,离他远去。 他看见叶穗停在原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输了当然有惩罚啊。”小女孩甜美的嗓音回荡在他的耳畔,周存青心一紧,大口大口的喘气。 叶穗贴近他,周存青觉得有股莫名的力量把他往回拉,似乎要往深渊里跌。 “惩罚你一辈子都见不到我。” 白光乍现,周存青的脑子嗡嗡作响,他拼命的发抖,在氧气罩里把嘴唇咬出了血。 输了吗?他好像真的输了。 惩罚他一辈子都见不到叶穗,这么残忍啊,但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小青,小青。”林羡叫他。 周存青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林羡焦急的面容,然后,他看见了和医生交谈的陆希澈。 原来是个梦啊,周存青无声的笑了笑。 “小青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林羡拿着毛巾,为他擦去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这几天几乎都在睡,神智不如以往清晰,今天难得一醒,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希澈来了的缘故。 是噩梦吗?有她在的梦,不管好与坏,都应该是美梦吧。 周存青无力的摇摇头。他的身上插着太多医疗管子,每次想动一动都艰难。他的听觉下退了,但他与陆希澈的距离不远,所以还是能听清他和医生在说什么。 “没有办法了吗?” 医生无奈道:“病人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陆希澈的身体微微往后一倒,侧头发现周存青醒了,正垂着眼皮看着自己。 陆希澈谢过医生后,连忙走到周存青旁边,低声问:“你怎么样了?” 现在是高考后的第二天,陆希澈在这和林羡守了他一天一夜。夜里,周存青呢喃过叶穗的名字,甚至还发出一些欢笑声,也不知道梦见什么了这么开心。 周存青想启唇说话,奈何氧气罩的阻挡让他无能为力,陆希澈凑上前,摊开自己的手掌,让周存青比划两下。 周存青躺久了,手抬都抬不起来,所以他还是调整了一下呼吸,选择开口道:“就那样了,还能怎样。” 他的声音嘶哑,再也不像从前那般爽朗。 周存青等了陆希澈好久,终于等到他高考结束,终于见上了一面。 林羡看他们似乎有话要说,她便一个人出了病房打水。 陆希澈搬了张椅子坐下,随后就听见周存青道:“太阳落山后,你就离开吧。” 他盯着周存青惨白的面孔,昔日的少年意气已然不复存在。 陆希澈答非所问,沉住气道:“明天你生日,你记得吗?” 周存青愣了愣,明天是6月11日,是他十八岁生日。 周存青嗯了一声。 “有什么想要的吗?”陆希澈问。 周存青在氧气罩里弯唇一笑:“我想要的都不切实际,这样吧,买一碗皮蛋瘦肉粥给我。” “好。” 许是看见陆希澈掩饰不住忧伤的神情,所以周存青努力打起精神,对他说:“今天是来送别我的吗?”他现在已经对死亡无所畏惧了。 “别胡说八道。”陆希澈瞪他。 “我都听见了。” “你都听见什么了?” 周存青看他发红了的眼眶,没再开口说下去。 “你的头发长回来了。” “嗯。” “高考考得不错吧。”周存青转移话题。 没有他在学校的日子里,陆希澈不再去打球,而是闷在教室里使出吃奶的劲儿学习。这些事儿陆希澈无意间和他提过,周存青想他应该达成了约定,而自己要毁约了。 这次轮到陆希澈不再说话。 到这个时候,周存青也不想煽情,但人啊,总会在某个时候,想起一些美好的回忆,在生命的尽头感慨,为何再也回不去。 “我突然想起来高二那年夏天,我们在学校和别的班打了一场球赛。当时打着打着你就崴了脚,但你没喊疼,还是坚持下来。赛后你实在走不动了,又中了暑,差点晕了过去,还是我吧你扶起,背你去校医室。” 周存青一连串讲了这么多耗费了许多力气。 陆希澈瞳孔微缩,追忆起往事,不得不惊讶。他那时失了知觉,只觉得身体像一张白纸轻飘飘,还以为是哪位好心的体育老师背他过去的。直至今天,他才知道是周存青干的好事。 然而,周存青想要的不是他一句迟来的感谢,他更想说的是:“我们两个什么时候再对决一场球赛啊?” 陆希澈不言,周存青自问自答:“这辈子不可能了,等下辈子吧。” 他最是喜欢驰骋球场的感觉,但每次的报应就是钻心的痛,打得不够淋漓尽致,痛过后他也不长记性,依旧到处浪荡,反正他也没几年可活,倒不如行事遵循自己的本心,自由点,无拘无束。 “你总说我不爱听的话。”陆希澈终于开口,喉咙干涩。 周存青不可置否。 林羡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陆希澈垂着头,浑身颓废。 也是,几个月前妹妹去世,现在连最好的兄弟也马上随之而去,他漂泊那么久,到头来还是一个人。 “希澈,你喝口水。”林羡轻声道。 陆希澈接过,说了声谢谢。 周存青移开目光,透过窗户望见太阳渐渐下沉,似乎快要被云层吞没,就是这光景了,他每次打完球歇下,仰头就能看见。 只不过那时,少年的眼里有细碎的金光,扑闪在盛满笑意的眸中,极为好看。如今,他看着远方,等待的不是曙光,而是死亡。 其实,周存青已经很知足了,他比预期的还要多活了几年,可是,人一旦有了牵挂,就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舍不得陪伴自己一年又一年的人。临城,他从未回去过,叶穗,他从未放下过。 周存青也是从陆希澈嘴里得知,叶穗一直在问他的消息。 就这么想找到他这个骗子吗?周存青苦笑。 越是回忆越是深陷,周存青越来越来越不清醒。 “陆希澈,太阳落山了。” 太阳落山了,快要迎来黑暗了。 “你......能不能替我守护一个秘密?” 周存青的声音断断续续,林羡不忍心看着,索性别过头,走远些。 陆希澈知道他想说什么。 “不要告诉任何一个人,周存青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周存青说。 林羡骤然痛哭:“小青......。” 周存青想啊,其实他的名字别有深意,正好对应了他的短暂的一生。存青,存留在青春年华的年纪。既然如此,那就遂了这个愿吧,他当了这么久的骗子,一直当下去才好。 “小青啊......。”林羡心如死灰,知道他已经是苟延残喘了。 “妈,儿子很爱您,但儿子有罪,不能陪您白头到老,不能带您漫游世界,不能孝敬您后半辈子,是我的过错。” “不是这样的,小青......。” 周存青从未责怪过已逝的周父,他每年的春天都会去墓园祭拜,那是他一辈子都无法见一面的父亲,他很想他,很想见他。 “陆希澈,我这辈子没什么朋友,能遇见你我很知足,很开心,所以拜托你了,替我守好这个秘密。”周存青在说完这话之后,出去的伸出双手,让林羡和陆希澈上手握住。 陆希澈一碰,周存青的手冰凉,和他一样。 两人相视,他在氧气罩里笑,而他却在哭。 太阳彻底落山了,余辉依旧,显得柔和,如梦如幻。 周存青闭上双眼,安稳的睡去,陆希澈并没有真正离开,他和林羡守住病房外,各自忧伤。 一个小时后,周存青被送去了抢救室。 抢救室的红灯亮了足足一个晚上,林羡泪哭干了,心一抽一抽的痛。 凌晨12点多,抢救室的红灯熄灭,门自动开,里面走出一位面色沉重的医生。 医生垂眸,双手交叠,低声问:“请问是周存青家属吗?” 林羡立马走上前,点头应是。 “病人已于6月11日凌晨12点08分去世,病人死前一直念叨着三个人的名字,他还说什么骗子,后面流了泪,心跳停止前还面带微笑,走的很安详,请节哀。”医生朝林羡微微躬身。 林羡站不稳了,她腿一软,直直的跪了下去。哪怕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到来,她也是无法接受自己的亲生儿子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医生还和她说,周存青在进抢救室前,自己主动摘下了氧气罩。作为医生,将病人从死神手里拉回来是本分,但周存青一心求解脱,手术人员尽了全力也挽救不了他。 他太痛苦了,每天都遭受着治疗的折磨,生不如死。他强撑着身体偷活了几年,活到了陆希澈高考结束,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周存青决定结束这一切,去新的地方生活。 陆希澈扶起林羡,让她站稳,玻璃窗户透着夜色,也映射着陆希澈红肿的眼。 他先是家庭支离破碎,没了陆星幕这一个妹妹,后是失去了周存青这一个兄弟,兜兜转转,到头来,只剩下陆希澈孤身一人留在他认为死气沉沉的盛夏。 周存青的棺材被推去了太平间暂时存放,陆希澈和林羡一路跟着。 “小青啊......小青。”林羡用手捶打着心口,表情痛苦不堪,陆希澈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明明今天下午他还在好好的说话,怎么到了晚上就一声不吭的走了。 棺材准备推进太平间,等火化的那一天才送走。林羡央求着护送员让她再看一眼儿子,护送员万般无奈,只好让她再看了一眼。 那位医生说的没错,周存青走的安详,死前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弯,仿佛在笑。他的面容干净,亮如星眸的眼睛却永远睁不开了。 林羡哭得撕心裂肺,嘴里重复着:“小青,小青,你怎么扔下妈就走了。” 陆希澈不敢近距离看,他怕他的情绪会如同林羡那般失控。总要有一个人假装镇定的,林羡老了,他尽责照顾,也算是替周存青尽孝了。 他望了几秒,视线却捕捉到周存青平放的左手下压着一个红色的东西。 陆希澈慢慢上前,透过周存青的指尖缝隙瞧见那是一枚旧了的平安符,上面绣了几朵不太明显的红桔梗和金色的字。不过陆希澈看不清,只能隐隐约约看出来是一个“禾”字边旁的字。 陆希澈猜,那是一个“穗”字。 周存青的棺材当日就送去火场火化了,林羡不忍心让他躲在小罐子里,又想让他快点入土为安。 今天是6月11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他的十八岁生日,他熬过了凌晨,迎来的却是陷入永夜的十八岁。 陆希澈手里拎着打包好的皮蛋瘦肉粥,把它放在棺材内侧,与他一同火化。 生日礼物变成了他的遗物。 林羡穿着素衣,面色憔悴,整个人像失了智一样嘀咕着:“小青,别走啊,妈也很爱你,很爱你。” 陆希澈在外等候,眼睛肿的不成样。他想起他与周存青的约定,那时的他多么信誓旦旦。 “周存青,我会突飞猛进,考上理想的大学,你最好活到我成功的那一天。” “一言为定,让我看看吊车尾是怎样崛起的!” 陆希澈止住眼泪,忽而难过的笑了笑:“周存青,你失约了。” “我陆希澈不是一个大人有大量的人,但这辈子,我原谅你一次,你的秘密我会替你守好。” “你说过的,来世再做兄弟,下辈子愿你无病无灾,平安喜乐。” 阳光与微风交织,翻卷起地上的树叶,也许有些奇怪的是,陆希澈的孤寂与悲伤在一瞬间消散,恍恍惚惚想起了高一那年某日的夏天,一头栽进回忆的汪洋。 那天,午后的太阳光影洒满走廊,陆希澈抱着球走回教室,路上,他望见一位穿着校服的男生站在中央,和老师平视。他先是抱歉说自己晚来报道了,然后才自我介绍道:“我叫周存青,存留的存,青春的青。” 男生面容干净,朝气蓬勃,像一朵碧绿色的野花,野蛮生长,无所畏惧。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周存青这个人,后来才在球场与他进一步相识。 铺天盖地,犹如棉花的云层正慢吞吞地遮住零碎的光,情绪落空跌回陆希澈的眼里,横渡十几岁的风,几近辗转,终于在他的身旁停止了。 如此热烈的年纪里,也会有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停留在十八岁,永远,永远。 45、45 平凡的周末,常光旻在家忙东忙西,他看见常夏穿了校服准备出门时,才记起她今天要回南榆七中拍毕业照。 常夏在家躺了好几天,所有的疲惫都在一瞬间爆发,她睡到日上三竿,其间还发了一场高烧,现在痊愈了,又恢复成元气满满的模样, 常光旻问她:“下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常夏在穿鞋:“傍晚吧。” “行,今晚我不在家,你叫外卖吧。”常光旻说。 “好。” 到了南榆七中,保安放行后,常夏一眼就看见段柔和祁温言有说有笑的走在她面前。高考完了,学校不管谈恋爱,他们现在光明正大的牵着手,恩爱的不行。 也不知道祁温言在段柔耳旁说了什么,段柔听完后追着她一路狂跑,祁温言笑得张扬。 拍毕业照的地点选在了大操场,这会儿已经集结了许多毕业生。 老师们正和摄影师沟通商量如何站位,同学们在一旁等待,有的围成一个小团体畅聊。 余晓远看到常夏来了,连忙招呼着她过去:“夏夏,你快点来拿一件毕业服,一会儿拍照要穿。” 常夏应了声好,小跑过去,刚好瞥见江槐也在领取。 “你骨架小,瘦瘦的,穿这件刚好合适。”余晓远贴心的为常夏挑选。 常夏不挑三拣四的,她接过后说:“谢谢。” 江槐对她的声音极为敏感,他转头一看,果然是她。 “看什么呢,毕业帽掉了还不知道。”程嘉然笑他,帮江槐把毕业帽捡起。 事到如今,江槐觉得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反正,他做什么事情都主动。江槐笑道:“我还能看什么?” 程嘉然一头雾水。 江槐点醒他:“你最期待的呗。” 他最期待的?程嘉然嘴角一抽,他最期待的肯定是拥有一份喜欢的歌手的签名专辑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程嘉然搞不懂他想说什么。 程嘉然虽懵,但还是乱说一通:“你在看常夏是吧。” 江槐本来懒得理他,结果被程嘉然误打误撞的说中了,莫名其妙的是,他有点心虚。 常夏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愕然侧头,发现程嘉然一脸不正经样儿的看着她。 常夏脱口而出:“怎么了?” 江槐清咳几声,程嘉然嘻嘻一笑道:“其实没什么,就是刚才阿槐说他在看你。” 江槐:“......” “阿槐在看谁?看常夏啊,那再正常不过了。”祁温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非得插上一句才心安。 “什么意思?”程嘉然像是听到了惊天大秘密。 “哎哎哎。”江槐制止住他们,耳根子熟成一片。 常夏愣在原地,怀疑自己的听觉是不是出现了问题。祁温言说,江槐看她,再正常不过了。 一时之间,常夏的脑子糊成浆,怕深入去想就会得到自己期待已久的答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祁温言和江槐做了这么久的同桌,多多少少能看出点什么。 江槐心思细腻,这是他的私事,祁温言和程嘉然适可而止,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把他们打发走,然后面红耳赤的看着常夏,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常夏平复下心情,却很难不胡思乱想,她追逐了快两个学期的明月好像看到尽头了。 她从前也不是没有被人起哄过但这次不一样,面对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真的会手无足措,尽管她的内心再强大,也仍然会临门退缩。 不过,这次,她不想逃了。此刻的勇气只有一瞬间,常夏放开来问江槐:“江槐,你......你有喜欢的人吗?” 少年定住,这完全在他所想的意料之外。如果他说有,她追问到底,自己今天下午的计划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果他说没有,那就是违背了自己的本心。 既然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江槐只好含糊道:“远在天边。” 常夏不解的皱起眉头,嘴角却情不自禁的弯起,她感觉江槐这个人越来越懂得保持神秘感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常夏还没来得及细想,吴熙汀就喊话叫他们套好衣服过去列队了。 拍摄的工作人员帮理科a班在阶梯上排好队形后,段柔才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插到给她留的位置中间。 常夏站在她旁边,下意识的问:“你去干什么了,怎么满头大汗的?” 这事说来话长,段柔长话短说,大概的意思是:“我走路走到一半被好几个女生拉去拍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跑来跑去,笑容都快僵了。 常夏偷笑:“学校红人啊,不找你找谁。” 这话说的没错,段柔说道:“你不也是,学校红人哎,一堆人找。” 常夏想了想,那确实是,只不过他们想来找的时候,她刚好和江槐在一起。男生女生都一样,看到这一幕难免会多想,于是就收起了心思不再上前打扰。 常夏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有什么想说的话等一会儿再聊哈。”吴熙汀站在下面提醒。 队列从低到高排成四排,江槐就站在常夏的后面,紧盯着她的脑袋,脑子里不断演绎着某个令他期盼已久的场景。 大家统一穿着毕业服,眉眼含笑,如朝阳般明媚,青春气息弥漫在四面八方,燥热的风将毕业帽一侧的流苏吹起,常夏面带笑容,正视前方。 “来来来,先拍一张正经的。”摄影师打起手势。 “三二一,茄子!” 咔嚓一声,第一张毕业照定格,所有人站的端庄,手持一个白色卷轴放在胸前。 “现在拍第二张,这次大家放松点,不要拘谨!” 这话一出,祁温言立马放开了。“听到没有,摄影师说不要拘谨,你们几个怎么站得跟木桩似的。”他的视线掠过段柔、程嘉然、江槐和回了头的常夏身上。 常夏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身后站着江槐,他耳根子的绯红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消散过。 “来,抓紧时间!”摄影师再次喊道。 常夏觉得自己的肩头重了些,她侧目一看,段柔把下巴搁在那儿,随意的摆了个打枪的手势,常夏扑哧一笑,还没回过神摄影师就快速的说:“三二一,西瓜甜不甜?” “甜!” 第二张毕业照定格,他们站的歪七八扭,吊儿郎当,笑得欢喜。 下午的太阳光持续火热,摄影师也不敢耽误时间,毕竟后面还有班级要拍。 “最后一张了,等我数到一的时候,你们把自己的毕业帽高抛起,看不看镜头都无所谓。” 祁温言笑道:“我要抛最高的那个!” “你别砸到我就行。”“砸到我你赔钱。”“你抛准点儿,最好落到自己的头上。”“你砸到我了我还你十倍痛感。” 常夏、江槐、段柔、程嘉然几乎是众口一词。 祁温言:“......” 大家把头上带着的毕业帽摘下,单手拎着,准备听口令。 “三,二。” “一!” 一顶顶毕业帽高抛在半空中,常夏慢了半拍,手腕一转,轻轻用力,她的毕业帽没有抛上去,而是精准的打到了后面的人的侧脸。 常夏惊恐的回头,发现江槐已经抓住了她这顶不听话的毕业帽,正微微勾起唇角。光影刚好照到他的脸颊上,勾勒出下颚和喉结的线条,常夏不期然撞进他漆黑的眼眸,两个人的瞳孔里聚焦的都是对方的缩影。 少年把毕业帽带回她的发顶,周围的人沉浸在刚才的氛围里,没有人知道江槐此时此刻有多么紧张。 他准备跨下去阶梯时,忽然转身,朝常夏微微一笑。清透的皮肤泛着光亮,优越的五官,笑眼极为漂亮,像温柔的漩涡,只一眼便不能忘记。 江槐的嘴角漾出向上的弧度:“对了,常夏,我还有一句漏说了。” 常夏微愣。 有轻风拂过,连同带着江槐的话语一起送到她的耳边。 “近在眼前。” 少年说完,跳下了阶梯,把毕业服归还后穿过人群,常夏眼看着他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衣角飞扬。 有一句漏说了?常夏心跳频率加速,她回想起前不久的对话,原来一切都可以串联起来。 “江槐,你有喜欢的人吗?” “远在天边。” “对了,常夏,我还有一句漏说了。” “近在眼前。” 过往在她脑子里的种种猜测与幻想在这一瞬间轰然炸开,只剩心脏剧烈的波动,翻云卷浪,响彻宇宙。 46、46 毕业照拍摄结束,常夏匆匆忙忙脱下毕业服,神情焦急又欢愉。段柔看她马不停蹄地往教学楼方向赶,索性叫住她问道:“夏夏,你去干什么?” 常夏脚步未停,说道:“我上个洗手间,一会儿回来。”连声音都是急促的。 段柔再一眨眼,常夏就已经跑进教学楼里了。 上个洗手间没问题,但体育馆的厕所更近些,段柔还想着提醒她不用走那么远的路。 “江槐人呢?”祁温言四处张望,愣是看不见他的人影。 程嘉然走过来也说道:“常夏呢?也不见了。” 段柔说:“她去教学楼里上洗手间了。” 怎么会这么巧,两个人同时消失在他们视线范围里,三人六目相对,无声中达成了某种约定。 常夏一口气爬到五楼,走廊安静,看似没有人上来过,今天刚好周末,教学楼鸦雀无声,她抬脚,向理科a班走去。 班级内的桌椅摆放整齐,课桌上空空如也,没有了沉重的课本堆积。 白墙上挂着的高考倒计时停止,常夏看到后心一滞,原来高考结束已经一个星期了。 透明窗户都被打开通风,窗帘束起,任由暖洋洋的日光照射进来。 常夏站在后门驻留了会,心里想着的却是江槐跑进教学楼会去哪里?他临走前和她说近在眼前不就是想让她来找他问清楚吗?放长线钓大鱼,他总是喜欢给她带来出乎意料的惊喜。 可眼下躲着她又是什么意思? 蝉鸣纷纷扰扰,停在树梢上把近处的脚步声掩盖,躲在一处的少年趁她不注意,将手里握着的一架纸飞机放飞。 风过无痕,它轻轻的托着纸飞机的方向,精准无误的滑落在常夏脚边。 常夏垂眸一看,只觉得这架纸飞机眼熟,紧接着,她听见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贯穿她整个青葱槐夏。 “抱歉啊同学,能帮忙捡起来一下么?” 常夏愕然抬头,看见江槐站在不远处。这个场景,这个距离,这个眼神,一如初见,似曾相识。她没有定在原地,而是俯身拾起那架纸飞机,牢牢的握在手里。 透过薄薄的纸张,她看见里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字,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常夏越看越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 这不是她高三第一学期月考的草稿纸吗?怎么会到了江槐手上?! 常夏捏住纸飞机一角,喜不自胜的把它打开,随后掉落出一张拍立得。 草稿纸上有她写江槐的名字,也有......她的名字。两个人的名字紧紧挨在一起,常夏认出那是江槐的字体,漂亮飞扬,偏向于瘦金体。地上的拍立得正好是黑色的反面,上面用白色的笔写了一句话。 这张拍立得我很喜欢,你呢,我更喜欢。 心跳开始运作,血液沸腾滚烫,所有关于夏天的记忆,都抵不过这一次盛大的告白。蛰伏在暗夜里的玉兔,终于寻找到了那抹月色。她想要的答案,明明白白的的呈现在眼前,不是虚无缥缈,是真实存在。 常夏埋头想哭,浑身颤抖。 江槐见状。快步走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常夏的脸贴近少年的胸膛,她嗅到了清新的橘子香味。他摸着她的脑袋,低声笑道:“别哭,我以为我的破绽已经很多了。” 他会期待却也害怕对视,于是在目光交错后利落的离开,仿佛从不挽留,其实心里早已掀起浪花。 常夏伸手环住他劲瘦有力的腰,闷声说道:“你一早就发现了,是不是?”顿了顿,又补充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是在问,江槐从什么时候猜出她也喜欢他的。 江槐说:“你的论坛账号,带有秘密的草稿纸在我帮你补习数学的时候暴露无遗,我偷偷藏起,还有塞在我抽屉的阿尔卑斯。”每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常夏扑哧一笑,她的破绽也不比他少,甚至,她压根就忘记了那张草稿纸还夹在某本数学书里。 “我没有想到......。”常夏又哭又笑,如获珍宝。 “我也没有想到。”江槐的眼眸中尽是温柔。 常夏说:“我还没说完。” 江槐拍着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笑了笑。“我也没有想到你会喜欢我。” 常夏任由他抱着,自己也跌入了漩涡。 “我很喜欢你,真的,不骗你。” 江槐笑出两个小梨涡,他忽然想起常夏之前问过他的一句话,你说,月亮会不会有一天向我奔来?想必从那时起,她就已经开始期待那可望而不可即的月亮能注意到她这个躲躲藏藏的玉兔。 可是,一个优秀上进,闪闪发光的她,怎么可能藏得住。 江槐轻声说:“玉兔,你还是没能藏住。” 这份喜欢太热烈太持久,到最后窥见天光,顶峰相见,这大抵就是暗恋的意义吧。 常夏心跳持续加速,久久不能平静。 “但是没关系。” “月亮不会向你奔来,但我会。” 月亮不会向常夏奔来,但江槐会。 江槐哄着怀里的姑娘,她弯起嘴角,感受着少年剧烈的心跳。 “苦了你,付出这么多,这还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不懂怎么讨你开心,但起码让你不会因我而哭泣,到了大学,我也会用脑学习,用心喜欢你,你到时候可别距之千里啊,反正我这人死皮赖脸,一旦喜欢上了就对你死心塌地一辈子,毫无保留。” 江槐的嗓音清澈,又低又沉,这段话在常夏的耳边反反复复的重播,其实她也想到了很多话,但早就在她打开纸飞机的那一刻被冲刷,最后只换来了真挚的三个字。 “我也是。” 未来很远,他们会携手慢慢走过。 江槐笑意溢满,抱了她好一会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口哨声。他回头,望见段柔双手抱臂,祁温言和程嘉然搂着肩,三个人一脸坏笑的看着他们。 “哎呀,叫你不要打扰他们你偏打扰,现在好了,后续的好戏我都瞧不见了。”祁温言故意对程嘉然说。 程嘉然接戏道:“哎呀,不要怪人家啦,我就是嫉妒阿槐了,我又做不到用脑学习,用心喜欢你。”他咬字咬的特别用力,尾音拖长。 段柔快笑死了。 江槐:“......” 常夏听到他们的声音,像受了惊的小鹿,挣脱开江槐的怀抱,探头一看,段柔就说道:“行了夏夏,别害羞啊,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你们两个,我早就想撮合了。” 常夏:“......”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江槐问。 祁温言的记忆转瞬即逝:“就你刚刚对常夏说那句什么来着?什么月亮?” 程嘉然替他说:“月亮不会向你奔来,但我会。” 江槐走过去笑着打骂他们。 段柔瞬移到常夏旁边,嘿嘿的笑,就不讲话。常夏问她:“有这么好笑吗?”不就是表了白,双向奔赴,顺理成章在一起了吗?她现在还沉浸在刚才那温暖的怀抱中,但是已经清醒不少了,起码脸上的红晕淡去。 段柔说:“我在笑这位校草居然也会被你收服,不过啊,人与人的缘分一旦有了牵连,那就是命中注定,你们天生一对,余班长盼望了好久的事情终于在今天实现了!” “余晓远?她盼望了什么事情?”常夏问。 段柔说:“高三第一学期我和她有一个赌。这个赌还是她提出来的。余晓远悄咪咪的问我觉不觉得你和江槐配一脸,我嗯嗯哼哼了好几声。她说要不来打个赌,就赌他们会不会互相产生情愫,最后在一起。我当时想啊,这种偶像剧里的情节发生在现实的几率太小了。而且你看起来就像那种一心只放在学习上的女生,江槐又不谈恋爱,你们八杆子都打不着,怎么可能会在一起,所有我当时就赌不会,余晓远赌了会。到头来发现,原来常夏的心里也会装着一个人,江槐只是想高中毕业才告白。” 所以这场赌,余晓远赢了,原因更多的在于她爱磕俊男靓女......。 常夏听完后笑道:“还能这样玩。”过了几秒,又道,“余晓远知道自己赌赢了岂不是会疯癫?” “谁知道呢,你不常看学校论坛,里面还有人聊过你和江槐,可热闹了。” 这话引来了江槐的好奇:“怎么聊的?” 太多了,段柔也懒得记,她随意说道:“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江槐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好几分钟前,祁温言就顺手帮江槐捡起了地上的拍立得,原来江槐找他要了这一张的用处是在这儿,他把它送给常夏了。 “话说回来,阿槐你怎么挑这个时候告白?”祁温言问。 江槐看着常夏说:“对的人,一定会站在你的未来里。”他选择现在,只是怕当时还在奋战高考的常夏分心,所以他憋了好久。 “现在脱离了高中的束缚,大大方方的在一起才会让我们彼此感到舒服自在。” 祁温言哈哈一笑:“那我追段柔就不一样了,我忍不了一点。” 程嘉然无言翻了个白眼,段柔暗自偷笑。 “行了,这事告一段落。”祁温言指了指天边浮起的晚霞,“估计下面的毕业照都快拍完了,我们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一会儿去哪里吃个饭,也当是为一对新恋人庆祝了。” 程嘉然:“你这样显得我是个电灯泡。” 祁温言睨了他一眼,无情道:“你一直都是。” 好损,心寒。 程嘉然:“......” 正好常夏也想着出去解决晚饭,于是段柔就提议道:“去吃那家烧烤店吧,你们第一次见到夏夏也是在那里,好久没吃了。”程嘉然反驳她道:“其实不是,我们比你更早知道她一点,那天祁温言还朝阿槐说,我靠,南榆七中什么时候有这么漂亮的妹子啦?” 段柔冷笑道:“怎么当时不跟我说,你们到底还瞒了我什么东西?!” 四人一阵笑声。 “行吧,我也懒得计较了。”段柔今天心情特别好,“江槐说请我们吃,咱们赶紧走。” 江槐弯了弯嘴角:“嗯,我请。”话毕,他就自然而然的牵住常夏的手,带她先行一步。 段柔和祁温言紧跟其后,同样牵住了对方的手。 程嘉然见此情此景,心中只有一顿臭骂。 47、47 7月初,艳阳高照,南榆市的温度保持炎热,整个大地好像被放在火里烘烤。 常夏在房间里开着舒适的空调温度,正穿着短袖短裤坐在书桌前,和常光旻一起目不转睛的盯着高考查询成绩的网站,等时间一到就立马点进去查询。 今天是全国高考成绩出炉的一天,各地的市状元,省状元都会在这一天公布。紧接着,各大高校就会由高到低进行排名录取。 常光旻着急的不行,一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还有几分钟?” “一分钟。” 常光旻嘴里在倒数着。 “爸。”常夏打断了他。 常光旻问:“怎么了?” “可以查了。” 常光旻说:“快快快!”他不停的吸气呼气,虽然他知道他女儿肯定行,但在这一刻也难免会紧张。相反,常夏显得平静,只是眼底有些按捺不住的波澜。 常夏控制着鼠标,输入自己的高考的准考证号和身份证号,检查无误后,点击确认查询,页面跳转,正在加载中。 她突然闭上眼睛,不敢看了。 “爸,爸,你......你帮我看一下。”常夏这会儿知道紧绷了。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常光旻都没有反应。 常夏又喊了他一声:“爸?” 常光旻依旧没反应。 常夏犹犹豫豫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是在这一瞬间,常光旻突然大叫道:“我滴乖女儿!你自己看看!”他第一次被常夏出色的成绩冲击,又惊又喜。 常夏悬着颗心,一双眼一闭一睁的转头看向电脑屏幕。 映入眼帘的是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成绩。 总分706分,是她从来没有到达过的高度,比往年南华大学的录取分数线高出将近十分,绝对可以稳上。 常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最后用努力换取回来的结果让她觉得一切的苦难都是值得的。 常光旻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激动的活蹦乱跳,心情难以平复,在高潮上怎么也下不来。 这么逆天的分数,意味着全国的大学任常夏挑选,这样的人才太多大学想要了。 “你想好去什么大学了吗?”常光旻问。 常夏笑着点头说:“南华大学。” 南华大学刚好就在南榆市,是南方地区大学的第一名,在全国数一数二,出过许多硕士与著名的金融学家,科学家。校内环境优美,在宿舍楼就能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常光旻上回大致浏览过每所大学的简介,也是觉得南华大学极好,他女儿的眼光肯定是遗传了他的。 “行啊,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常光旻鼎力支持常夏的任何决定。 他话音刚落,常夏放在桌上的手机就振动起来,常光旻撇头一看,对方还打了个视频通话......。 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和她女儿联系?除了叶穗,他想不到别人。 “你处对象了?”常光旻淡定从容的问。 常夏一噎,吞咽的口水差点呛到自己。 他见她脸都憋红了,又不反驳,于是直接道:“有没有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男生帅?” 常夏:“......。”她很想告诉她爸,其实是同一个人。 “行了,逗你玩的,反正你已经长大了,爱处对象就处对象,爱单身就单身,老爸不管你,给你自由。” 常夏一听,脸更烧了。她慌慌张张的把常光旻推出去,他顿时恍然大悟道:“看你这反应,十有八九是处上了,羞什么呀,他人品怎么样,身高多少,家庭方面如何,谁追谁的?”常光旻一连串的发问让常夏恨不得拿一个大钟把他罩住。 常夏道:“......说出来吓死您。” 常光旻笑得直不起腰,这不,给他套出来了。 常夏将门一关,小跑到桌上拿起手机准备按接通。 常光旻隔着门说道:“好好聊,爸不打扰你!加油!” 常夏:“......”她在最后一刻接通了视频聊天。 她知道江槐为什么突然打视频聊天过来,无非就是各问各的高考成绩。他们表明心意后的每个晚上,江槐都会准时准点的打过来问她今天过得开心吗?吃的怎么样?睡前会不会想和他见上一面。常夏听到后,笑的眉眼弯弯,嘴里说着“很开心,爸爸做的饭都很好吃,很想见你,特别特别想”。 江槐叫她拉开窗帘往下看,有一个大惊喜在下面等着她。 常夏还寻思着是什么惊喜,她探头一看,发现江槐正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t恤,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仰头望向她。 常夏感到诧异,语气里都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你怎么来了,还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丑丑的,生怕我看不见。” 江槐笑了笑,温和道:“就是怕你看不见,所以才穿得显眼。” “今天是夏至,我想见你,所以就来了。” 夜里的乌衣巷寂静,偶尔有几只野猫在叫,余下的只有海浪翻卷的声音。江槐刚好站在路灯下,五官拢下一片柔和的光,他嘴角微勾,单手插兜,衣服衬得他风流。 江槐说:“看一眼就足够了,你早点睡,回头我拍一拍月亮和玉兔给你看,它们最近要把家拆了似的,闹腾的不行,我爸妈快烦死它们了。” 常夏听着他的分享,又看向屏幕里早就歪了的摄像头,没忍住扑哧一笑。 小黑猫取“玉兔”这个名字当时还是存有了她的私心,江槐前几天知道后还开玩笑说:“早知道给它取“夏夏”了,这样每天我都和它歪腻。” 常夏掩面偷笑。 “好,那你早点回家,晚安。” “嗯,晚安。” 然而今天比较特殊,他下午就打过来了,接通后江槐的第一句话是:“恭喜啊,双科状元。” 常夏看着屏幕里一身家居服的江槐,不由自主的疑问:“双科状元?” 江槐也看向屏幕里一脸吃惊的常夏,她披着头发,发尾还有点湿,皮肤透亮。他笑道:“论坛里已经有人在疯狂祝贺你了,班群里熙汀姐也发了喜报,你是语文省状元,英语市状元,总分更是排进了全国前列。” “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 常夏激动的问:“那你呢?” 江槐弯了弯嘴角:“总分比你低一分,数学倒是一不小心拿了个全国第一,149分,可惜了,差一点满分。” 常夏嬉皮笑脸,模仿着他轻快的语气说道:“恭喜啊,槐神。” “槐神”这称号正是他数学分数太强势得来的。 这次,她的数学不再拖后腿多亏了江槐之前帮她补习。 “等着南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吧。”江槐托着脸痴笑。 常夏最渴望达到的高度已经迈了一只脚进去,她说:”好!“随后,常夏拿着手机,打算趴在床上和江槐继续聊天。摄像头一抖一晃,窗台上摆着的两罐橘子汽水刚好入镜,被江槐的目光捕捉到。 橘子汽水暴露在阳光沐浴之下,瓶身橙光灿灿,虽然有点反光,但江槐依旧能看出那是自己最爱喝的饮料。 他笑道:“买了橘子汽水怎么不喝?” 常夏先是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槐在说那两罐她摆了好久的橘子汽水。 常夏兴致来袭,打算和他说说有关橘子汽水的故事。 “你记不记得上一年在711便利店的时候,我们偶遇了一次。”常夏说。 江槐当然记得,那时他觉得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危险,于是等着她,送了她回家。 “我先认出你一步,发现你去冷饮柜拿了好几罐橘子汽水,当即就猜到你应该很喜欢喝这个口味,女生嘛,有了喜欢的人之后就想和他拥有同款,就好像在无形中和你拉进了距离,于是你认出我后,我趁你不注意偷偷的去买了两罐橘子汽水,留到现在一直没舍得喝,估计保质期已经过了。” 江槐听完常夏讲完,问的却是:“你从那么早就......喜欢我了?” 常夏说:“算是吧,心动的感觉从突如其来到单曲循环,我以前可没这种奇怪的现象,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了原来喜欢一个人,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人,也能给自己带来动力。” 常光旻在她青春期的时候一直给她灌输过正确的恋爱观,常夏知道青春期的女孩对恋爱的渴望,比起上课打情骂俏,逃课跑去小树林里接吻,一起抄答案,一起沉沦坠落,这些都是一时存在的新鲜感。 她更希望他能耐心的教好她不会的题目,共同成长共同进步,说白了就是可以和她一直比肩。 江槐又何尝不是呢。 “橘子汽水有保质期,但我对你的喜欢只有持续性,我们江家人一辈子就对一个女孩专一,我爸妈就是校园走到婚纱,他们经常在我耳边叨叨着说‘爱迎万难,甘愿臣服’。我当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回过头发现正是如此,我才能克服一道一道难关,甘愿臣服在你手里。”反正,他这一辈子再也遇不到这样好的姑娘了。 他这话说的认真,常夏满脸笑意。一架纸飞机,将所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串联起来,并且实现,往盛大的未来发展。 “那我可要牢牢握在手中了。”常夏说。 聊多了情话,两人自然而然的减少萌动期的脸红。江槐把摄像头一转,他起身,给常夏看了看桌面上放着的一箱水蜜桃,是他从江如练和蒋明依带回来的东西里挑选出来的唯一一样。 “这玩意放了一个月,放熟了,现在香气四射,我打算等一下放去你家门口,你记得出来拿。” 水蜜桃,江槐还记着她最爱吃的水果,正如她记着他最爱的橘子汽水。 “我放完就走,我爸妈今晚带我出去吃庆功宴,我不多留了。”顿了顿,他笑道,“以后,水蜜桃自由不在话下。” 常夏开玩笑道:“跟了你,好像什么自由都不在话下。” “这我不敢当。”江槐顺手抓了一把柔顺的头发,笑出两个小梨涡,“但你喜欢的东西,都能实现自由。” 常夏乐开了花,怕再聊下去就耽误了江槐的出门时间。这段时间他们都忙的不可开支,下一次见面就会到不久后的毕业典礼,常夏到时候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要做一次演讲发言,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好好准备。 “好啦,我还要去写稿子,你放了之后和我说一声,我去拿,谢谢男朋友的投喂。” 江槐只觉得她古灵精怪,蹦出来的三个字让他心跳漏了半拍。 他笑着说:“那......女朋友,我们毕业典礼见。” 48、48 毕业典礼当天,晴天下雨,没过多久就在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日光倾泻,南榆七中种植的木棉花落满地,被裹上一层金灿灿的光影在红色花瓣上。 江槐快到学校时,蒋明依说:“既然有了放在心上的人,就要好好对她,知道了吗?” 在此之前,蒋明依已经和他絮絮叨叨了好几次。 他们知道儿子铁树开花后,第一时间关心的不是常夏的外貌的人品,而是给他灌注:“你要是对她不好,我们就打断你的腿。” 江槐笑得东倒西歪,最后无奈调侃道:“我会捧在手心上,像江总对您一样。” 蒋明依听完,摇晃的小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江如练说道:“比方打的不错,老爸喜欢。‘ 他们把江槐送到南榆七中,他下车时,蒋明依就和他说:“我们一会儿就去机场,可能明年再回来,家里放着不少女孩子可以用的东西,你找一天空余时间把你女朋友带过来选选,想拿就拿,不需要客气。” 江槐答道:“好,注意安全。”话毕,他关上车门,目送他们远去后才转身走进学校。 突然,有个女生忍不住爆出一句:“我靠!” 江槐闻言侧头,发现有不少人在看着他。他们同样穿着校服,浑身轻松的状态下,他大约知道她们和自己一样是毕业生。他目不斜视,没理会她们莫名的反应,径直走去学校大礼堂。 “你没看错吧?” “我怎么可能看错!我一个冲浪达人天天上微博紧跟潮流,刚刚坐在车里的那两位就是蒋氏集团的老板和蒋氏集团的千金!” “我也看到了,他们的地位太高,名声响亮,压过好多明星的热度,我实在是想不到江槐是他们的独生儿子,也就是两个集团唯一的小少爷!“ 这个消息太震撼了,同届的学生难以置信。 很快,小喇叭们在论坛又有了新的帖子可发。 江槐刚进到大礼堂就被祁温言和程嘉然叫住,他们两个来的比他还要早一些,刚刚才帮班级搬好一箱矿泉水。 “你看看论坛,江小少爷。”祁温言坏笑的样子很欠揍。 江槐的内心毫无波澜,他在路上就猜到了她们看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露陷了,本来想着低调过完高中三年的。”江槐说。 高中三年开过的家长会江如练和蒋明依就来过一次,还是在冬天,把自己包裹的死死的,江槐差点没认出来那是自己的父母,好在没人发现他们的身份。 程嘉然笑道:“你长得不低调,成绩不低调,人品不低调,就连家世也不低调,你还想着低调的时候,这些东西早就把你抬高了。” 天之骄子的光芒怎么也掩盖不住。 江槐微微一笑,不可置否。 “不得了了,如果我爆料出去说全国数学状元还叫过我几声老大,我段柔也是沾上光了。”段柔披着长发,双手叉腰,慢悠悠的走过来。 江槐笑了笑,没有说话。 “常夏呢?”江槐最关心的是这个。 段柔“咝”了一声,说:“刚才看见他进大礼堂后台了,可能已经在准备了。”她摆摆手,“你着什么急,等会儿又不是见不了面。” 江槐:“......” 三分钟前,常夏进入后台,在拐角处碰见了余晓远。余晓远一见到她跟吃了兴奋剂似的,摇头晃脑。 “夏夏!你和江槐在一起了!”余晓远满脸吃惊。 常夏哭笑不得,她这嗓门一喊,整个后台都有回音,还不等常夏开口说话,余晓远继续道:“看来我赌赢了!”这个消息还是段柔透露给她的。 余晓远的碎嘴不停,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到最后口水干了,才结束道:“先不说了,熙汀姐肯定找我呢,刚刚来后台上个洗手间就碰到你,激动过头了。哦,对了,我今天中午吃了葱花面,葱花蛋,葱花饼,浑身上下都是你不喜欢的味道,那个哈哈哈,我先撤了!演讲加油!”她溜之大吉。 常夏不禁一笑,只觉得这位班长太可爱了。 她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几乎全校皆知,今天又刚好是周五下午,礼堂还有些许空位留给一些慕名而来的学弟学妹先到先得。 常夏重新捋顺了一遍待会要发言的内容,一颗心怦怦跳动。 礼堂内的嘈杂声基本都是在讨论江槐,他们实在是想不到这样的名人竟在自己的学校里,本来就触不可及的人物再次摇身一变。 典礼准备开始,主持人上场宣讲完开场词后,场内逐渐安静。 大屏幕上开始放映着本届优秀学子的分数与录取大学。 常夏和江槐是在前天同一时间收到南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程嘉然也收到了,不过他选择了国外的一所著名大学,他语言好,父母同意出去走走,他自己也想见识更广的世界。段柔选了北方的电影学院,以第二名的成绩录入,祁温言则是选在距离段柔隔了一条街的重点大学,刚好是他想上的大学首位。理科a班的同学几乎都挤上了重点,这届高三生没有一个落榜,最差的也有本科上。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某个隐蔽的角落里,有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穿着校服的男生在看到常夏耀眼的成绩后,无声的笑了笑。 “厉害啊,谁能想到一个女生这么优秀。”一位坐在江槐后面的男生忍不住感慨。 少年的嘴角微微勾起。对啊,厉害啊,这么优秀的姑娘已经被他收入囊中了。 大家都在讨论着这些顶尖学子的成绩,热火朝天,收也收不住。 “接下来,有请高三理科a班优秀毕业生,常夏同学发言,大家掌声欢迎。”主持人说完,将话筒递给走出来的常夏,她躬身,双手接过。 高束的马尾,澄澈的杏眼,明媚的脸庞,蓝白的校服,无一不在展现一个学生向阳而生。 底下一阵轰动。 “成绩拔尖,长得漂亮,她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好愁的!” “以前只敢远远的张望,现在近眼一看,才发现她比传闻中还有厉害,还要漂亮!” “可不是吗,自信,阳光,开朗,有机会认识优秀也好!” ...... 底下的谈论声持续,直到常夏开口说话的那一瞬间停止。 “大家好,我是理科a班,常夏,很荣幸能作为此次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 清澈又好听的嗓音传到坐在角落里的男生耳畔,一双丹凤眼抬起,将台上那个人影尽收眼底。 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看向她。 “其实,我并不如大家想象中那么优秀,只不过在我十四岁的时候受到了一次成绩上的挫折,那会儿我心如死灰,怎么也学不进去,后来我爸爸和我说,你当自己是一叶篆刻着理想的小舟,在海浪的翻滚下,一往无前。”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我的未来该由我来开篇。” “我很快明白了爸爸是什么意思,所以从十四岁往后,我前进的步伐永不停歇,它带我冲破一次又一次云霄,在我正规的道路上开满一束又一束的鲜花,从前的风雨化作晴天,山高水远,我感谢曾经不放弃的自己。” 话语落到这,底下已经爆发出激烈的掌声。常夏的目光捕捉到江槐的身影,他正举着手机,在某一刻把她的样子记录下来。 面朝朝阳,心放明月,常夏抿唇一笑,血液滚烫。 “现在,我已经是毕业生,如果让我来说说我高中时期印象最深刻的回忆,那就是我转校过来报道的那个下午,我在走廊里捡起了一架纸飞机。” “大家或许会好奇为什么一架纸飞机能让我记这么久。因为我拿着它,砸中了我想要追随的目标。” 眼波流转在你我之间,像深蓝色的海,让灵魂沉溺。 梧桐叶纷飞,纸飞机落地,那一眼,你就这样毫无征兆的闯进我心里,难以平静的呼吸与速速别开的眼神,只是在那一瞬间中,延迟的证明。 此刻,江槐眸中的绚烂色调,早就无可代替。 而常夏的眼神只为少年聚焦,在属于彼此的优秀时代相撞。 她说:“如今,我也能闯出一条路,和他并肩前行。” 或许在别人想来,这只是一架普通的纸飞机,但对于常夏和江槐而言,这是接连着缘分,乘载着梦想的纸飞机。 “所以,我走自己想走的路,比命运安排更胜一筹,任何人都拦不住我。” 掌声接连不断,段柔用手肘怼祁温言说:“你看看人家常夏,文采多好!” 祁温言立马反驳道:“术业有专攻,我文采也不差好吧,起码在给你说情话的份上是有一定实力的!” 段柔:“......嗯。” 台上的人站得端正,适时抬手,放手。 “我可以毫不夸张的和大家讲。”常夏弯唇一笑,“我是一个值得学习的榜样,你们可有质疑声?”她笑得张扬,眸中仿若住着星辰,一闪一闪,没有人不被她吸引。 外头蝉鸣不止,她像一只飞鸟,无所畏惧的翱翔,走向盛大,他们眼中的常夏,就是这样,精神不死,她永远不屈,永远向前。 怎么可能会有人有质疑声? “冲破一切的可能,这个人只能是我,只能是你们自己,要走,就走到人声鼎沸。” 人生轨迹处处有花开,艰难险阻困不住你跨越千山万水。 “无论何时,都要有勇气和自信。” “记住,你天生就该站在朝阳之上,永远闪亮发光!” “我的发言完毕,谢谢大家。”常夏鞠躬,耳边是滔滔不绝的掌声,她其实还有一句话想说。 “最后,祝你们都能得偿所愿。” 有个男生轻轻的为她出色的演讲鼓掌,但他却是低着头在苦笑。 这时,前排有个同学听完常夏的发言后,有个地方半天都搞不懂。 “常夏同学。”这位女生很打眼,她举高着手,常夏一眼就能看见她。本来她快要下台了,但还是留恋的停住脚步,给了她一个机会。 “怎么了?”常夏问。 那位女生很有胆量,当着全级师生的面问道:“你前不久说的纸飞机砸中了想要追求的目标,我好奇的问一下,是什么目标?” 究竟是什么目标要用纸飞机砸中? 有的人也对这个话题窃窃私语。 常夏没有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个,少女想憋笑的神情被江槐尽收眼底。 她真的变了,现在的反应一点儿也不紧张,反倒是高兴。 “因为当时的目标是一个男生。” 大家闭麦了几秒,随后疯狂的躁动。 “男生?!” “我耳朵没出问题吧,我女神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样的男生能入的了常夏的眼啊!”这话有异曲同工之处,就好像“什么样的女生能入的了江槐的眼啊”,那这得多优秀。 知情人听常夏这么一说,纷纷看向江槐。 “是谁啊?”那位女生激动的追问,校领导根本压不住现场的气氛,索性摆手不管,任由他们问。 这个问题问的好,江槐笑望着她,看她怎么回答。 全场的目光都落在了常夏的身上,她突然觉得有股力量将她融进这场盛大的画卷中,每一处回忆都恰到好处,每一个身影都烙印在心。 江槐此前和她说过这么多好话,好像她都没有正式的回应过,连告白那天,也是哭着脸。 常夏握紧话筒,并不直面回答是谁,她想放肆一次,所以她的眼神始终落在少年的身上,久久不曾离开。 “你是我绝无仅有的夏天。” 49、49 过了几秒,全场震惊,寻着蛛丝马迹,迫切的想知道校内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江槐闻言咧嘴笑了笑,这评价至高无上,他的心里暖暖的。 段柔,祁温言、程嘉然同时“啧”了一声,祁温言说:“阿槐,我要是你,直接放声大笑了。” 常夏下台,心跳加速,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流程的最后,先是给优秀学生颁奖和给全体同学发毕业证书,后是大屏幕上播放了一个长达十五分钟的视频,里面记录了大家高中三年的点点滴滴,大多数都是抓拍。 有的同学看见自己一个滑铲把别人带倒,忍不住拉着旁边的人一起哈哈大笑。有的同学看见自己和朋友在日落黄昏中漫步学校操场,心中怀念那段时光。还有的同学三五成群的冲去饭堂,只为赶上第一口热饭......好多好多数不清的画面一幕幕呈现,其中,常夏看到了江槐的身影转瞬即逝,他在边跑边笑,笑得张扬。 这一刻,大家终于意识到青春已经散场了。 我们曾经总是趴在课桌上,看着窗外自由的飞鸟,脑子里冥想着未来,数学课上一道不懂的题能纠结一整天,后来想通了豁然开朗,盯着黑板某处幻想校园小说,听到下课铃刻不容缓的冲出教室打球,来之不易的假期在日历上勾勾画画,书柜里总是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与人分享,演算过的草稿纸会出现喜欢的人的名字,止不住的情愫会在每个夜里翻来覆去的回想,不经意的对视能喜悦很久,回味无穷,考试前的论坛总会疯狂流传好运锦鲤,随身携带的耳机里播放着流行歌曲,手舞足蹈......。 每个人的青春都跌入了“热烈”一词,头顶上的风扇一到夏天就吱嘎不停的运作,瞳孔中都映照着彼此独有的笑容。 这样的青春太美好了,以至于后劲上头,让在场的同学热泪盈眶, 视频到此为止,和蔼的校领导举着话筒,面向所有人,大声说道:“恭喜你们,成功毕业了!未来很长,希望你们能永远如年少这般恣意且自由,南榆七中永远是你们坚强的后盾!以后记得常回母校看看啊!” 礼堂两侧爆发出五颜六色的彩带,彩带飞扬,飘散在半空中,宣告着一代人的青春落幕。 吴熙汀早就有了明显的哭腔,她做了三年班主任,这是第一次带领一届人完完整整的毕业,班里每一个人的指纹都印在了独一无二的班旗上,留给她做纪念。 余晓远先上前一步拥抱住她,感谢恩师三年教导。她是理科a班班长,和大家相处融洽,性子古灵精怪讨人喜欢,吴熙汀总是把她当成女儿对待。 他们堆积在一起,等待着常夏归来一同祝福告别。 突然,在场有一个同学爆发出尖锐的声音。 “我的老天爷,你们快看校草的论坛!!!” 什么事情能这么震惊? 祁温言耳朵灵,他立马打开论坛,江槐是江氏和江氏集团的少爷这一帖子热度不减,现在正主自己来了一条,把热度都吸引了过去。 所有看了这条帖子的人全部目瞪口呆。 月亮:【你也是。】 下方配图是一张常夏站在台上,望向他手机镜头的照片,她漂亮的脸蛋太抓人眼球了。 【我去,我疯了!】 【我问你这是什么!!!官宣!!!】 【美梦成真了!!!】 【震惊我三亿年,果然优秀的人会相互吸引,我心碎了。】 【常夏对江槐说,你是我绝无仅有的夏天,江槐于是就发了你也是,偶像剧都不敢这样演,呜呜,我磕到了!!!】 评论不断刷新,祁温言完全看不过来。 “我就说嘛,你刚刚一直在看手机,原来是在编辑这一个惊喜。”程嘉然笑道。 江槐说:“我就是喜欢给女朋友制造惊喜。” 程嘉然:“啧啧啧。” 也不知道拿个同学喊:“常夏来了!” 他们回头一望,就见常夏小跑过来,高马尾一晃一晃,脸红红的。 “既然来齐了,大家就各自说点话,一会儿就要散场了,以后团聚的时间不多,现在好好珍惜。”吴熙汀说,“我是班主任,我先来。” “感谢同学们三年以来对老师的支持,老师很高兴能带领你们一步一个脚印走向毕业,你们仍然年轻,前途光明,总会有到达彼岸的一刻,祝你们路途顺利,来日方长!” 他们和吴熙汀击掌,用掌心的温度传递力量。哪怕只有高三才转来理科a班的常夏,也颇有感触。 “愿未来的我们,依旧年少轻狂!”余晓远看向他们的脸庞,三年了,大家的面容基本没有变化,只是眼里闪着星光,多出了几分坚定的向往。 于是,就有很多人学着余晓远的话语,祝福着彼此,感谢着老师。 余晓远和他们告别完,就走去找常夏,她看见江槐正低头,不知道常夏和他说了什么,惹得他哼笑,周围的气息暧昧缭绕。余晓远感觉柠檬未经过她的同意就自动送入嘴中,酸的很。 “夏夏!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余晓远叫她。 常夏看过来,和江槐说了一声,向她走去。 “怎么了?” 余晓远说:“就是过来跟你道个别,我大学报考去了临城,听说你是临城人,也真巧了,我们还挺有缘分的。你是北方人,怪不得皮肤那么白,脸蛋那么小,我想起开学那会儿见到你,目光压根移不开,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孩。虽然平时和你聊的话题不多,但我还是真心把你当成要好的朋友,等我到了临城,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还有麻烦你和我说说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玩的。” “你呢,和江槐一起考去了南华大学,我真挚的希望你们可以一直走下去,要是以后摆喜酒了,可别忘了陪伴你一年成长的班长,余晓远!”余晓远说完,轻轻的抱了一下常夏。 “好,去临城的时候一路平安,认识你我也很开心。”常夏笑道。 礼堂内有不少人已经离场,余晓远是最后一个和常夏搭上话的,在此之前,理科a班的人都找她道别了。 “行啦,我要走了,如果有机会,你回临城的时候我来找你。” “好。”常夏说。 这次,是真的说再见了。 礼堂的大门打开,余晓远往前走,没有回头,知道那抹清瘦的背影被光影吞没,常夏才移开目光打算回去找江槐。 一会儿的功夫,江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槐呢?”常夏问段柔。 段柔说:“被几个老师拉去别的地方拍照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刚才和江槐的话还没说完,常夏在后台的时候就看见了江槐发的新帖子,她是隐晦的告白,他倒好,光明正大的官宣,生怕南榆七中的人不知道他名草有主。 常夏站在原地,一些路过她的学生都找她要了张合照,并说:“要和槐神长长久久啊!” 常夏笑着答应。 外头比里面还要吵闹,常夏搓着手,静静的回想着自己的青春年华。 纸飞机的滑落,接连着一切,让她遇到了如清风般温柔的少年,江槐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爱吃阿尔卑斯,爱喝橘子汽水,集浪漫于一身,总是适当保留着惊喜,永远在南榆七中占领上风。 易拉罐的碰撞,似乎撕开而黑夜,让她对上了那双凌厉的眼眸,段柔长得英气漂亮,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会显得柔和,她可以为一道物理题困惑三个小时,也可以等一个人整整三年,她狂妄不自大,还安上了一个南榆七中“校霸”的名号。 活跃气氛的头号人,必属祁温言无疑,他长得很好看,说话的语调总是上扬,他自封“不败之神”确实不为过,跌倒了又爬起,毅力不是寻常人能比。 看似沉默实际话多,当久了电灯泡的程嘉然是风靡全校的学生会主席,他成绩优等,重视友谊,每次都能和祁温言完美的打着配合演戏。 还有和她隔了两千公里的叶穗,安静的性子绝对是她伪装在校园里的皮囊,活泼调皮才是这位大小姐的本性,对朋友大方有礼,常夏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她想起前几天叶穗和她通电话,说自己原本一高考完就来找她和周存青,可叶樊不让,应要让她等到出完高考成绩才准来南榆。好巧不巧,叶穗报考了南榆市里的医科大,她从小就有一个当医生的梦想,叶家父母不反对,便由着女儿的心意。当然,叶穗也有私心,她想来找周存青,在南榆市可以距离他近一些。 常夏知道叶穗明早的航班,中午就到,她和江槐说过,明天一起去接机。 不知不觉的,常夏发现自己已经神游走到了礼堂外面。 太阳光强烈,让她微微眯了下眼睛。 还有什么人让她印象深刻呢? 还有......常夏抬眸,看见一位高挑的男生正倚靠着一颗梧桐树,目光淡淡的朝她看来。 不是陆希澈又是谁。 常夏想,她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他了,就连拍毕业照那天,他都没有来。 他带着鸭舌帽,向她走近,神色她瞧不见是什么样的。 “常夏。”陆希澈保持距离,极轻的叫了她一声。 陆希澈不等她问,主动说道:“周存青他高考完就出国留学了,估计......七八年都不回来了,也有可能......定居在那儿。” 常夏愣了愣,她差点忘记了还有这一回事,陆希澈怕是已经习惯和她提起周存青的去向了。 那叶穗来南榆岂不是找不到周存青了?她得和叶穗说一声才行。 常夏不疑有他,默默的点了个头。 陆希澈的内心挣扎了好久,一个个谎言让他难受,消沉、不忍。 没办法啊,谁让他答应了周存青要帮他守护好秘密。 “我......我考上大学了,还是一个很不错的重点。”陆希澈吐了口气。 常夏微微惊讶,她知道南榆七中本届高考生都考上了本科以上,所以陆希澈一定是有大学读。但上了重点大学,是常夏出乎意料的,因为要跨越好几个阶层,付出的努力绝对不能少,往届也有后来居上的例子,可却屈指可数。 “很好啊,星光不负赶路人,付出终有回报。”常夏背着手笑道。 陆希澈也牵起嘴角。 常夏看了眼手机时间,估摸着江槐应该回来了。 “我还要回礼堂一趟,就此别过啦,祝你未来越来越好,就像我演讲说的那样,走到人声鼎沸里,永远向前。”她逆着光,高高的马尾垂在肩头,如初见时,他偷看她那般明媚漂亮,从未变过。 陆希澈鼻头一酸,眼眸不再像从前一样清澈,而是变得深邃,暗沉。 是啊,他取得了学业的成功,丢失了所有的亲情,友情、爱情,曾经意气风发,无所畏惧的陆希澈回不去了。 “愿你......。”陆希澈抬头看了一眼准备落下的朝阳,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辈子无忧无虑,欢喜永驻。” 她那么优秀,以后道路通畅,无需他祝福,他只希望她开心健康。 这大抵是他最想实现的愿望了。 常夏渐渐远去的身影在陆希澈的眼眸中荡漾许久,他知道的,就在刚刚,他与青春里的她擦肩而过,不可能再有交集了。 她像一缕风,吹快了他便跟不上,再想要抬手抓住时,这缕风已经拂过别人的脸庞,不再属于他了。 陆希澈站在原地释然一笑。 我总是刻意避开你的目光,却用眼睛描绘你千千万万遍。 你一直和别人不一样,像绽放在冬天里的海棠,像轰然炸开的烟花,更像夏天的灼灼烈阳。 一场名为朋友的骗局,犹如病垢世界中唯一的一束光亮。 洁净的天空毫无杂质,一股热气吹响四面八方,陆希澈压低鸭舌帽,一双丹凤眼微垂,清冷的脸蛋面无表情。 他转身,慢慢走出校园。 想要拥有的东西一无所获,这场偌大的青春里,有一段见不得光的感情一直埋藏在心中无人诉说,直至永远。 50、正文完 常夏回到礼堂,江槐正好回来,理科a班的人基本上都走光了,剩下的寥寥无几。 地上飘落下的彩带已经被清理干净,老师们又回归到了往后的工作上,他们这届学生已经毕业了。 程嘉然看到他们四个还在,于是道:“还不走?” “走啊,这不,想等我们五个聚齐聊会儿天再走。”祁温言说。 程嘉然哼笑一声:“行了,现在聚齐了,还是老样子,我们各自奔赴着前程,哪怕远隔千里,这份友情还是不会改变。” “我呢,今晚的飞机飞去国外,事情来的突然,没法好好和你们吃顿饭,回头群里发一个红包作为补偿。”程嘉然说。 国外手续繁多。程父程母已经先去办理,现在就等着程嘉然来。 祁温言听到后,忍不住骂道:“你现在才说?!早知道中午的时候就拉你出去吃吃喝喝了!” 程嘉然说:“日后总有机会的,也不差在这一时刻。” “平安降落后,记得在群里发个消息。”江槐拍了拍程嘉然的肩膀,祁温言也不例外。 他们三个好兄弟一路走到现在,经历过酸甜苦辣,知道这份友谊有多么珍贵。 “还是那句话‘苟富贵勿相忘’。”祁温言露出笑容,“可别忘了我们南榆f5。” “一帆风顺啊,程嘉然。”段柔说。 “常在群里冒泡,分享点国外的趣事。”常夏说。 程嘉然:“那是自然的。” 程嘉然朝他们挥手,四人目送他离开,随后祁温言挽过段柔的手,对江槐和常夏说道:“既然这样,我和段柔也走了,这顿饭没吃成,改日再聚,我现在可要陪祖宗出去夜市浪荡了。”两个人同时嬉笑。 江槐摆摆手:“走走走,赶紧释放你的本性。” 祁温言欠揍的做了个鬼脸。 段柔上前一步晃了晃常夏的手,说:“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尽管高中结束了,我段柔还是罩着你!” 常夏笑着点头:“好。” “还有你,江槐,对我们夏夏好点,听到没有?”段柔看向一脸无辜的江槐,“你要是对她不好,咱们就来打一架。” 江槐哭笑不得:“这架肯定是打不成的,你别想了。” 祁温言眉开眼笑,他和段柔说:“这事咱们两个就不用瞎操心了,阿槐以后绝对是个听话的好男人。” 明明这话说的是江槐,常夏却红了脸。 “你们两个还走不走。”江槐笑了下。 他们两个不再调侃:“那我们走啦。” “哎段柔,我知道夜市里有一档章鱼小丸子特别好吃,还有板烧鱿鱼,炸鸡米花,对了,你最喜欢的芒果冰沙也有......。” 祁温言含着笑意的声音回荡在礼堂,夕阳的光投射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无限拉长,他们就这样走,走向盛大的未来。 整个礼堂就剩下江槐和常夏,少年看着她,朝她伸出手。 “毕业了,常夏。” 常夏怔怔的定在原地,眼波中流转不舍的情绪,直到江槐拉过她的手,带她一步一步走向外面时,她才反应过来,陪伴了快一年的同学,朋友都已经散场了,留在她身边的还有江槐。 “对啊,怎么就毕业了。”常夏的记忆还很清晰,仿佛踏入理科a班的那一刻还在昨天。 江槐只笑不语。 两个人走到外面,操场上已被铺上满地金光,江槐的那条帖子基本被南榆七中的学生浏览过,所以他们牵着手走在跑道上引得不少还没离校的同学张望。 “看到这条跑道,我就想起有一次体育课的追人比赛,赢了的人有一块冰西瓜,当时你是不是故意让我的?”常夏笑着问,毕竟,后来接力赛她看他跑的飞快,不像是追不上她的人。 江槐怎么可能承认,他笑着摇摇头,握紧了常夏的手:“怎么会呢,我当时输的彻彻底底。” 常夏才不相信。 江槐侧头爽朗一笑,柔软的头发被覆上一层光泽。 “你闭上眼睛,张开嘴巴。”他忽然说。 常夏说:“张开嘴巴?你不会要给我喂酸柠檬,酸黄瓜、酸葡萄、酸......。” 江槐打断她:“你把我想的这么坏吗?”他笑眼弯起,特别好看。 常夏努努嘴,乖乖的听话。 糖果碰到舌尖,甜味蔓延,常夏猛地睁开双眼,对上江槐炙热的视线。 “刚刚摸到口袋里还有一颗,留给你吃。” 这是一颗散装的阿尔卑斯糖。 种种画面涌上脑海,常夏忘不了上学那会儿她偷偷放完阿尔卑斯棒棒糖后的紧张与激动,这种感觉只会停留在青涩的年华里,以至于往后都找不回当年的触动。 “还记得你当初进到理科a班的自我介绍吗?”江槐问她。 常夏印象深刻:“我叫常夏,经常的常,夏天的夏,希望我的名字能在明年的夏天里,带给大家好运,一起奔向热爱。” 江槐闻言,嘴角上翘:“夏天属于我们的,而你属于我。” 少年的校服衣角被轻轻吹起,他可以自豪的说:“我拥有过一个因你而辉煌无比的夏。” 幸会你我带着这个季节穿过婆娑树影,在空中摇曳生姿,艳阳正烈,他的笑带着午后埋在沙滩里的橘子汽水的温度,冷热碰撞,潮涨潮落。 盛夏绵绵卷卷,枝繁叶茂的梧桐树郁郁葱葱,鸟语与蝉鸣交杂不断,夏季里贮藏着无可替代的秘密,邂逅了一场独属于热烈张扬的青春。 或许他们知道,青春已经散场,所以彼此的名字已然刻在心上。 一架纸飞机穿越光影抵达的画面在常夏的脑海里反复上演,恍惚间,他逆着光明晃晃的笑犹如初见。 这时,保安大喊:“快出校门嘞,要关门咯!” 江槐再次牵过她的手,轻声说道:“走吧,前方还有无数个盛夏在等着我们。” 常夏澄澈的眼眸中映照着他的缩影:“好。” 夕阳下,跑道上,他们朝前奔跑,追逐着更大的世界,闷热的夏风也阻挡不住少年的步伐。 徐徐微风吹过,驱散了空气中的余热。 夏天如火如荼,我们正在热恋。 ——正文完—— 51、番外一:第七年夏 季节轮换,转眼间已经是高中毕业后的第七年夏了。 毕业后,陆希澈再也没有见过常夏,联系方式没留过,他记忆中的常夏一直停留在高中时期,不曾变化多少。 夜幕落,树影暗,陆希澈大学毕业后自己开了一家名为“夏”的花店,他没有离开过南榆,从头到尾都在这里。因为有东西在控制着他,他的所有珍贵的事物都埋藏在这所城市,他不想离他们远去。 花店经营的人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兼职的姑娘,刚上大一,陆希澈和她说有空来就行,工钱我照样结给你。 今天是暑假的第一个星期,姑娘和他一起忙活了一整天,现在快收工了,门却被人从外推开。 陆希澈在里头收拾杂草残枝,于是就朝姑娘说道:“小七,你去看看是谁。” 小七说:“好。” 走进花店的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挽着手,男的眉目温柔,五官端正好看,女的乖巧明媚,头发束起,发尾微卷,小七头一次见这么好看的情侣。 “两位要买什么花吗?玫瑰,郁金香、风信子、洋桔梗这些花都是今天下午新运输过来的,新鲜的很。”小七恭敬的说道。 常夏看了看这里面的环境,格调非常清新,以白色为主,但装饰却布满了许多粉色满天星。 她是被店名吸引进来的,不曾想南榆七中的附近开了家花店,还是以“夏”命名。 “你们店里好多粉色满天星啊。”常夏感叹。 里头的陆希澈手中动作一顿,他眨了下眼,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于是嗤笑一声又继续忙活。 小七笑道:“是啊,我们老板喜欢,但这些粉色满天星是花店里的非卖品,仅供观赏。” 常夏张了张嘴巴,觉得可惜:“这样啊,我还想着买回家放着,看着挺漂亮的。” 陆希澈倒吸一口凉气,他被尖锐的分枝割破了手指,但他没有在意,而是抬眸,想从门缝中窥见那个身影。 明明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后就笃定是她,可陆希澈不敢去想,直到她提到粉色满天星。 小七还是笑道:“可以选选别的,别的也很好看,捆着卖的都是老板自己一个人做的,每天的订单都不少。” 江槐站在她旁边宠溺道:“喜欢就拿,我送你。” 这个男生的魅力太大了,小七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这种夺目耀眼的光芒也就只有他旁边的女生能压住,小七暗自想着,富家少爷又来讨千金开心了。 常夏眼睛转了一圈,决定道:“那就要一捆白色洋桔梗吧,我记得段柔和我说过,这花代表了真诚不变的爱,祁温言之前在大学校门口给她捧了好大一束。” “那就要这个。”江槐看着她爱不释手的模样笑了下,“多少钱?”他问小七。 小七刚想说话,就被陆希澈一嗓子给叫住了。 “你先进来一下。” 小七愣了愣,老板的声音上一秒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变得沙哑起来了。 “不好意思,等我一下,去去就来。”小七连忙说道。 江槐说:“没事,不急。” 小七进到里头,又发现老板的嗓子变好了。陆希澈和她小声说完,小七不解的问:“为什么啊?” 陆希澈瞪了她一眼:“别问那么多,小心我扣你工钱。” 小七撇撇嘴,说道:“好吧。” 江槐和常夏见小七出来,不等他们问,小七就有些别扭的说道:“嗯......就是我们老板,呸呸呸,就是我们店快关门了,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束白色洋桔梗,老板说不收钱,送你们了。” “送我们了?这不太好吧。”常夏说,“好得也是亲手做出来的,总要有点回报。” 江槐附和,他都准备扫码付款了,小七立马拦下他。 “真的不用,我们老板人大方,花店要关门了,二位拿上就走吧,祝你们天长地久。”小七说道。 常夏心里虽然有点过意不去,但她看小七这赶人的架子就知道这钱是不可能付成了。 陆希澈听到外面没动静了,才从里头出来。 “走远了吗?”他问。 小七说:“刚走没多久。” “嗯。”陆希澈淡淡的回应一句。 小七好奇的问:“老板,您认识刚刚那两个人吗?” 陆希澈眼底毫无波澜的说:“不认识。” “那您还免费送给他们?还让我来骗人?”小七无法理解。 陆希澈不太想回答那么多:“我乐意。” “今晚收工了,你走吧,工钱给你加多点。” 小七妥协道:“好咯,话说回来,老板您至今单身是不是因为刚刚那个漂亮女生?”小七又不傻,她怎么会看不透呢。 陆希澈每天坐在外头干活时,来花店买花的女生有一大半是来看他的,谁知,陆希澈眼都不抬一下,继续捣鼓着手上的东西,这便更加激发了追求者的求胜欲。 有时候有些女生特别会抓人心,在他这里买完花之后反送给陆希澈,陆希澈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接过后,又继续放回原先的位置继续卖出。小七每次看到都憋不住笑,陆希澈这行为真是又气又好笑,但没有拿他有办法。 以往夜里也会有女生过来买花,她怎么不见陆希澈给别人免费。 陆希澈又瞪了她一眼:“你还想不想要工钱了?” 小七乖乖的闭上嘴巴,心里早就猜出了个十有八九,她心知肚明,但她不敢说,否则自己的工钱被悄无声息的扣光了。 “那我走了,后面几天都不来了,我爸妈带我去北方玩,如果可以的话,给老板您顺点特产回来。”小七背起包,开开心心的往外走。 陆希澈扯着嘴角笑了笑,很快出去关了花店的门。 陆希澈的家仍在原来的旧居民楼里,七年里翻新过一次,唯有陆星幕的房间他原封不动的保留。 回到家已经快是晚上十点,他洗漱完就去客厅处理了一下被划到的伤口。 一天下来疲惫不堪,他坐到床上拿出手机充电线时,无意间看见床头柜上摆着一张照片,泛黄的纸条和一个黑色皮筋。 陆希澈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 照片里的男生穿着校服,笑容有些僵硬,但胜在面容清冷,双手插兜显得痞坏,所以这个笑恰到好处,是年少青涩的自己,而不远处的女孩入镜并鬼神差使的看向了镜头。 纸条上写着“加油”二字,字体漂亮,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有点模糊不清了。 他手心里正握住了她遗失的黑色皮筋,偶然的被他捡起,一藏就是七年。 就连今晚在花店碰到她也是在他意料之外,陆希澈想,她一定是花店的名字吸引了,而他的花店名字就是因她而取。 南榆市这么大,如果她不走外地的话,兜兜转转还是可以遇到她,但今晚,是七年以来的单向见面,在常夏不知情的情况下,他透过门缝,注意了她好久。 一刹那间,回忆迅速涌上脑海里挥之不去,将他拉回了七年前的高中时期。 天空湛蓝,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陆希澈趴在栏杆上,莫名其妙的是,手里突然就被塞了一个魔方。他一转头,对上了周存青的视线,他笑了笑问道:“你会不会玩?” 陆希澈掂量掂量,说道:“不会。” “你不会?!我昨天明明看见你帮我们班上一个男同学扭好了六面,你跟我说你不会?”周存青语气激动。 陆希澈微眯起眼:“你看错了吧。” 周存青:“全校找不出像你一样长相的人,你说我看错了?” 陆希澈:“说不定呢,你连鸡和鸭都能搞错。” 周存青:“......” 周存青臭骂他一声,准备想夺回他手里的魔方时,陆希澈手一缩,眼睛不自觉的看向了下面。 常夏和段柔并肩走着,也不知道段柔说了什么有趣的事,引得常夏一直在笑。距离有点远,但陆希澈还是能一眼认出她。 “喂,陆希澈,你在看什么?你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周存青笑着说。 陆希澈不说话,周存青好奇,也同他一起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周存青瞬间就知道他在看谁了。“常夏啊,前不久期中考考试榜上有名那位,她可是理科王者。” 陆希澈神经兮兮的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周存青吐吐舌,觉得无趣,趁陆希澈不注意一把夺回魔方,转身说道:“你慢慢看吧,我去打球了!” 陆希澈皱起眉头道:“打什么球,你回去休息行不行?” 周存青一身反骨:“反正都那样了,你别管我了。”说完,他一溜烟就跑的无影无踪,陆希澈无可奈何的回头想再看看常夏时,发现她已经走远了。 要不和她交个朋友吧,以朋友的名义作为一场骗局,然后偷偷的喜欢她。 所以,他在校门口蹲上个十几分钟就为了亲手给她送上一根冰糖葫芦,买上了热乎乎小吃。 理科a班每个月都有一节体育课和文科c班连着,陆希澈听到下课铃一响就急急忙忙的冲出教室,跑到操场时又故意慢下脚步,只为远远的看她一眼。 几个女生围着常夏,看样子在教她打篮球,她们给她示范了一下三步上篮基本动作,他就看见常夏逆着风,向前跑了几步,抬手,完美命中篮筐,周围一阵欢呼。 陆希澈也笑了,他躲在梧桐树下,没有人能发现他的一举一动。 每次考试放榜,陆希澈都会精准的捕捉到常夏的名字,她一直在前列,从来没有掉下来过,而自己,却是在下游慢慢浮游。 陆希澈庆幸,自己好得也得到过年级第一的鼓励,因而从这一刻开始,他想要跨越难以克服的阶层,去成为和她一样优秀的人。 他开始日日夜夜的背英语单词,刷一道道数学题,如果不能和她顶峰相见,起码在半山腰也能有别样的风景。 他起初,把一切都想的特别美好,以至于他和常夏交了朋友,和她说话的时候,都是噙着笑容,将自己最热情开朗的一面奉献给了她。 然而,卑微的喜欢蕴藏许久,在那一天酒吧的相遇破土而出,现实打破了想象,越来越不可收拾。 陆希澈忽然清醒过来他们身份上的差别是无法避免的。 像他这个年纪就去打工的孩子,说出去是不是会被人笑话?父母离异,他要带一个仅有六岁大的妹妹治疗,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他迫不得已走上的这条路,被喜欢的人撞见,有种无力感蔓延全身,麻痹思绪,他后悔了,他不应该叫她的。 可又在无意间,他瞥见了一条她手机上弹出的生日祝福。 原来12月25日,是常夏的生日。 于是,他偷偷跟上她,去附近的蛋糕店买了一个两百块的巧克力蛋糕送去一家ktv,和服务员说送到一位姓常的姑娘手里。 陆希澈不知道常夏最终有没有收到巧克力蛋糕,但蛋糕看样子挺好吃的,他自己都不舍得给自己买,他希望她会喜欢。 后来,他在医院碰见了常夏,她得知了陆星幕的病情万分痛惜,陆希澈和她说了一些关于家庭的事情,常夏听完居然给他塞了两百块,说是给陆星幕买点好吃的,好玩的,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是吗?一切都会好起来?不是的,一切都好不起来了。 陆星幕的离世让他颓废了好久,陆希澈萎靡不振,却还是逼迫自己赶快走出来,不要再消沉下去。 他强忍着笑脸,一如既往路过理科部理科a班的教室,运气好一点,就能撞见她打个招呼或者聊上几句,运气不好,就一整天都看不见她。 不管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心动都是在一个瞬间定下结论。 他做尽了幼稚的事情,用蹩脚的理由创建话题,却发现还是走不进她的心。 常夏因为叶穗,来找过陆希澈几次,不过都是在问周存青这个人为什么突然消失不见了。而陆希澈总是骗她说:“周存青,今天发烧请假,可能后天才来吧。” 很多很多避开这个话题的理由。 他其实不想骗她,更不想去聊周存青这个人,但是,好像所有的不公都降临在他的身上。 高考一结束,除了陆希澈以外的所有人都热烈欢呼,迎接着为期三个月的假期,而他在奔去医院的路途中,却是在流着泪,默默的承受后果。 后果就是,周存青失约,他在这个世上,失去了所有对他好的人。 陆希澈突然觉得自己不会再露出发自内心的笑了。 他没有去拍毕业照,说自己生病逃避,他没有勇气再喜欢常夏了,可是......可是,到底是喜欢还是执念,他分不清了,他只记得那年不经意的抬头,望见了夏日里最触动心跳的身影,从此,一只乌鸦等来了黎明,等来了一束光亮。 直到毕业典礼,陆希澈没忍住,偷偷换上校服坐去最后一排,看了一场常夏的演讲。 她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只单单站在那里就会落入他的目光,潜入他的脑海拔得头筹,无人能敌。 可你偏偏那么好,唯独不太喜欢我。 “最后,祝你们都能得偿所愿。” 陆希澈听完,苦笑了一下。 并没有啊,他想要的东西早就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确实努力考上了大学,那又怎么样,他再也遇不到一个他爱的妹妹,一个知心的兄弟,一个他喜欢的女孩,或许在以后,也遇不到比她还要好的人,陆希澈没有办法,所以他选择接受。 他一直在找啊找,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治愈自己的人,到头来才发现,他一直都是在自我安慰,不断的追寻,从未拥有。 他也想被人好好爱着很难吗? 对于陆希澈说,难于登天。 恰好你正明媚,而我正自卑的不敢和你多说一句话。 陆希澈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少年了,他变了,不会再多笑,不会再去打球,不会再去奢求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知道的,常夏喜欢江槐,并不喜欢他。 所以,在这场骗局的最后,他等着她,她来了,他说:“愿你一辈子无忧无虑,欢喜永驻。” 暗恋原来是这般苦的,酸涩的像树上没熟透的梅子。 慵懒的阳光散发着阵阵倦意,那年十七岁的少年曾偷偷跟过常夏去办公室,在她离开后去她的作业本上笨拙的一遍一遍描绘着她的名字,那时的他天真的以为,刻下你的名字就能偷走余生。 泛黄的纸条,偷拍的照片,掉落的皮筋。 这些都在毕业以后被陆希澈写进了一个本子里。 想了想,还是决定写下来。 其实我不怎么擅长笔墨,那就有感而发好了。 我喜欢过你似乎是青春里最热烈的一件事,对于你的了解其实并不多,但我却沉迷在每一次对话与擦肩而过。 我看见过你喝一款橘子汽水,时不时叼着一颗阿尔卑斯棒棒糖,知道你的论坛账号没敢加你。 你爱穿白鞋,爱在左手腕带手表,爱扎高马尾,永远活力四射。 每次公告栏上都有你光荣的成绩,那是我触不可及的云顶。 我听见总有一些女生控诉你,嫉妒你的优秀,又总有人发帖子要你的联系方式。 无数人想要看你跌入谷底,但你太争气了,永远留在山顶看着玫瑰花开满遍野。 我偷偷跟过你很多次,幸好你一次也没发现我。 我常走你回家的路,每次走到一半就退缩折返。 我喜欢你的肆意,你的明媚,你的自信,那些我伪装出来的东西在你这全部拥有,我太渴望了。 我会不可控的想起那个夏天,想起我再也回不去的十七八岁,令人烦躁的高温,课堂上让人昏昏欲睡的粉笔声,以及悄悄滋生的喜欢,深刻,难忘。 懵懂羞涩的喜欢,无疾而终的暗恋,我都记得。 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心甘情愿的站在你的世界边缘,当着普通的朋友,虔诚的祝福你幸福。 这场喜欢,我心甘情愿的认输,不怪你,不会怪你,更不会恨你,恨这个字太沉重,应该由我这个用力喜欢过你的人来背负。 都说学生时代的喜欢不值一提,但起码你在我这,永远不会灰飞烟灭。 写下这些东西,读者只有我一个人。 我喜欢的女孩,你过的好吗?今年夏天到了,我还是忘不了你。 如今,这些东西被他重新翻箱倒柜拿出来看,只觉得自己压根没有翻篇的能力,他根本无法忘记她。 苦涩的青春,留白的暗恋,有一个放在心尖上的人,遗留在了过去。 陆希澈流了两行热泪,将它们重新放好。 最近,陆希澈在花店经常想到高中时期的夏天,有时候午觉睡醒了就和周存青在走廊里走走晒晒太阳,阳光刺眼,他们索性闭上双眼,只听见走廊里陆陆续续传出来嘻嘻哈哈的打闹声。 几片树叶被风吹过,树影摇曳,周存青指着前方逗他说:“陆希澈你快看,你喜欢的女孩来了!” 陆希澈明明知道不可能,但他还是抬头看了。 “天天骗我,改天我就说,你的小青梅来南榆七中看你了。”陆希澈说完侧头一看,周存青的身影早就不复存在了。 画面一转,他现在坐在花店里,哪有什么学校啊。 陆希澈握着手里的粉色满天星,瞧着外头的阳光,他好想永远停留在这个梦里,不再醒来。 无声无息的,有一只蝴蝶飞进了花店,驻足在窗户上,煽动着翅膀,不知道在呼唤着谁。 然而,经营这家花店的老板真的没有意识的睡了过去,自然没有听见花店里随机播放的歌单。 为你翘课的那一天 花落的那一天 教室的那一间 我怎么看不见 消失的下雨天 我好想再淋一遍 ......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好不容易又能再多爱一天 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拜拜 毕业后的第七年夏,某个下午,陆希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顺着周存青手指的方向看去,常夏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手里抱着一本厚厚的练习册,她的笑容在日光下格外耀眼,惊艳了他长久的时光。 困住我青春的人是你,我从来没有忘记,也永远不会释怀。 52、番外二:周存青&叶穗 阳光普照临城,知了在学校的榕树上叫个不停,教室里只装了几把吱嘎作响的风扇,开到最大档也吹散不了燥热。 下课铃一响,周存青坐在座位上听见了隔壁二年级一班的轰动。 “我要吃牛奶味!” “我要吃绿豆味!” “我要吃香草味!” 一堆乱七八糟的味道传入周存青耳边,他好奇的往外望了望,瞧见三四个矮个子从班里跑出来,手里拿着让人流口水的解暑冰棍,路过的小孩眼巴巴的看着她们,羡慕的目光亮晶晶。 周存青收回视线,他起身,拿着水杯出去打水。 饮水机旁堆积的人不多,周存青打完水后折返班级,不曾想走廊里打闹的人多,他一路避让,还是被推搡的孩子们撞到了手肘,水杯里盛满的水微微洒出,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早拧好盖子。 周存青抿唇,没有在意,没有责怪,一心只想快点走出这里。 “沐雨,你撞到人了!”一个稚嫩的女音在周存青身后响起,他没忍住回头一看,这不是前几天爬他家果树摔下来,还塞他酸果子的小女孩吗?她居然和自己在同一个小学,周存青这才发现。 那个叫沐雨的小女孩张了张嘴:“我不是故意的......。” 周存青面无表情的说道:“没事。” 叶穗一听这个声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抬眸一看,刚好对上周存青淡淡的目光。 冤家路窄,自己还做了亏心事,叶穗心虚。她想起自己给他塞了颗酸果子的事情就想落荒而逃,不要被他抓住尾巴。 然而,周存青说完没事后转身走了,头也不回,也没和她计较。但叶穗后知后觉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好得他帮自己消毒和包扎伤口了,自己却这样报答他。 “穗穗,你再不吃冰棍就要化掉啦。”苏沐雨说。 叶穗反应过来时,冰棍的底部已经化成水,流到她的手指缝里了。 “快点吃,吃完我们去找宁瑶她们玩编花篮!”苏沐雨兴奋的说。 叶穗无动于衷,垂眸道:“你先去吧,我会教室拿个东西。” 苏沐雨虽然不解她为什么还要回去一趟,但她还是说道:“好吧,那你快点。” “嗯。” 周存青刚回到位置上,又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谈话。 班主任三十出头,是个女老师,姓李。 李老师问周存青:“最近情况怎么样?身体有感到不适吗?” 她作为班主任,早在他入学的时候就收到了林羡发来的嘱托,说她家儿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希望老师多些留意,不要让他去剧烈运动。 李老师应下,也没有对外宣说,所以她只要一有空就把周存青找来关心一下。她觉得这孩子可怜,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学习也不错,待人有礼,做事有规矩,怎么就被病魔缠身了呢。 周存青的回答一如既往:“挺好的。” 李老师只好道:“一会儿有课外活动课,体育老师说运动量不大,但对于你来说是大的,老师也是为你的身体着想,所以自作主张替你请了假,往后如果还是有要跑步,要比赛什么的,你就安安心心的坐在一旁,知道了吗?” 周存青习以为常:“嗯,谢谢老师。” “行,那你回去上课吧。” 周存青低着头,出了办公室。 其实大家每次看到周存青可以坐在树荫底下乘凉的时候,都会流露出眼红的目光,因为他们顶着大太阳跑步,恨不得和他一起偷懒。可是没有人能知道周存青在想什么,他们想逃避的肆意奔跑,是他渴望已久的无拘无束。 周存青还没走到班门口,就听见有人大喊:“周存青,你居然撩到了隔壁一班的洋娃娃!”季子延口无遮拦,大摇大摆的走过来,神情眉色飞舞。 这是周存青的同桌,也是班里响当当的小喇叭。 周存青拧起秀气的眉毛,疑问道:“我撩到了隔壁一班的洋娃娃?什么意思?” 季子延激动的一拍大腿:“洋娃娃给你送了一根的冰棍!她只给你送了!” 周存青一头雾水,边走进去边问:“谁是洋娃娃?” 季子延说:“二年级一班的叶穗啊,你没见过她吗?她长得好漂亮哇,又安静乖巧,好多小孩都喜欢和她玩,我也好喜欢她.。”顿了顿,他又道,“不对,你肯定是和她认识,不然她怎么会给你送冰棍?” 周存青终于听出个大概。小学里,一到六年级,他确实只见过一个冰雪可爱,长相出众的小女孩,就是爬他家果树,塞他酸果子的人,但安静乖巧和她完全不符,可他没有拆穿。 周存青说道:“我不认识她,就见过几次,没太在意。” 季子延不信:“怎么可能!那你不认识她还给你送冰棍?!” 周存青可算是听出了他话中有话,他走到位置上,看了季子延一眼,平静道:“你说那么多是想吃了她给我的冰棍吧?” 被人戳中目的的季子延尴尬的笑了笑,周存青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聪明。“反正我也没见过你吃冰的东西,想来这根冰棍你也不稀罕,要不就让给我呗?” 周存青看着季子延搓着小手,一脸盼望着他能答应,周存青想,那就给他吧,自己确实对冰棍提不起兴趣,但不代表他吃不了冰的。 周存青的话还没脱口而出,他就垂眸看见了冰棍旁放着张白纸,白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笑脸。 不知怎的,周存青改口说道:“我稀罕死了。” 季子延:“啊......啊?你......。”好半天都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忽然,周存青问他:“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季子延努努嘴,冰棍近在眼前实际却离自己远去,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无精打采道;“叫叶穗,叶子的叶,麦穗的穗。” 周存青在嘴里嘀咕了几遍,好了,他记住了。 路上放学回家,周存青一个人走。虽说他才七岁,正读着小学二年级,但是他家距离学校近,步行只需几分钟,他懒得让林羡跑来跑去的接送,索性自己走回来。 下午四点,太阳还没下山,小路上遍地都是金灿灿的一片。 周存青总感觉有人在他身后跟踪他。 他心一紧,停下脚步,用余光看向四周,的的确确捕捉到一个躲在停靠的汽车尾露出粉色鞋尖的小人。 “是谁?”周存青警惕问道。 问话一出,粉色鞋尖往里头缩了缩。 “出来,我已经看见你了。”周存青骗人道。 那头还是没有动静。 周存青抿唇,转身走了过去,还没靠近,突然有个像兔子跑的身影从汽车尾部窜出来,蹦到他面前,吓他一大跳。 “你怎么看到我的?”叶穗自认为自己躲得很完美。 周存青后退了几步,睁大眼睛看着比他矮半个头的小女孩,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叶穗坏笑:“噢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早就发现我了,故意让我跟着你是不是?” 周存青无言以对,她一直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雪白的肌肤衬得她唇红齿白,才七岁大就这么漂亮,以后还得了?周存青这般想着,又觉得她年纪不大,每次说出来的话却都语出惊人,难以捉摸。 周存青没回答是或不是,反而反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顺路呀,你知不知道你家附近有个小公园,我每次放学都和好朋友一起去玩,我爸爸也在哪儿接我。”叶穗笑嘻嘻。 周存青的家是自建房,有个小院子但不大,过几条马路确实有个小公园,北宜小学的孩子都喜欢去那儿玩,一到现在这个时刻就吵闹的不行,周存青有时候闷头写作业都能听到。 周存青点点头,问道:“哦,那你怎么一个人走?” “我把好朋友都打发走啦,不然怎么偷偷跟着你?”叶穗明目张胆的说。 周存青微微惊讶,挑了挑眉,话题兜兜转转回到了起点:“你跟着我做什么?” 叶穗这会儿收起笑容,小心翼翼的问:“你今天有没有看见桌子上摆了一个长长的,凉凉的东西?” 周存青毫不留情的拆穿她:“冰棍啊。” 叶穗一噎,莫名的有些恼羞成怒。这根冰棍算是她对他的补偿,她只是心性有点恶劣,不至于对一个刚刚认识的小男孩无理取闹,更何况是她先爬人家果树的。 “那你吃了吗?”叶穗问。 周存青想逗逗她:“我给别人了。” “你给别人了?!”叶穗生气。“你没看见我给你画了这么大一个笑脸吗?”她还用手比划了一圈,“就是想让你开心一下,别板着张脸......。”她越说越小声。 周存青哪知道她语气这么激动啊,他用手刮了刮鼻子,轻声说:“骗你的,我吃了,很好吃,谢谢你。” 叶穗闻言,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真的吃了?那你有没有开心点?” 周存青被她缠得动不了身,又拿叶穗没有办法,真是个烦人的洋娃娃。 “嗯,真的吃了,笑脸我也看见了,虽然画的歪七八扭,但我很开心。”这个是周存青的真心话,不作假。 叶穗扑哧一笑,乐开了花。她的画技烂,只会画有手有脚的火柴人,她本来以为他会无情的嘲笑她,谁知他没有。 “我爸爸说吃点甜的东西就会让人心情愉悦。”叶穗说。 周存青起初还疑惑叶穗为什么无端端给自己送冰棍,他当时只想到一个理由,那就是她自己懊恼给他塞了个酸果子在嘴里。 他认识的叶穗和别人眼里的叶穗并不一样,阴差阳错的,周存青撞破了这个小女孩真实本质的一面。 “先酸后甜,也没什么不好的。”周存青淡淡道。 叶穗脑瓜子聪明,转的很快,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不和她计较了,其实周存青也没想过和她计较。 既然如此,叶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那我先走啦。”叶穗握住书包带,一蹦一跳的往前走,她的头发过肩,被扎起了短短的麻花辫,小巧动人。 周存青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小跑上前几步,喊住她道:“叶穗你等等。” 周存青后知后觉自己说漏了嘴,他再想解释一二就被叶穗打断道:“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你想不想和我交个朋友?”叶穗期待的问。 北宜小学里好多人都想和叶穗一起玩,可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的。现在机会摆到周存青面前,诱人无比。 他说:“我叫周存青,存留的存,青春的青。” 叶穗皱眉,直接摊开肉肉的手掌给他:“你写一下,我知识储备没那么足。” 周存青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他的指尖轻触上她温暖的掌心,一笔一划的写着,叶穗看见他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小小的鼻头被蚊子叮了个包,颇为滑稽,不细心看还发现不了。周存青写完抬头,就见叶穗一脸笑意,也不知道她记住没。 “周存青。”叶穗记住他了,“你只回答了我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啦!”说完,她转身就跑,跑到一半又回头道:“千万别把我凶巴巴的一面说出去哦,不然我就和你绝交!” 周存青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气笑出声,一点儿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谁说要和她交朋友了......好吧,他对她的请求无法抵抗。 晚上吃完饭,周存青坐在椅子上,眼看着林羡忙东忙西,压根停不下来休息一下。 “妈妈,你在干什么?”周存青问。 林羡温柔回道:“小青,你的药快没了,今天妈妈去帮你重新开了一次,现在在整理。” 周存青嘀咕:“能不能不吃了,我觉得没什么用。” “这怎么能行。”林羡看了他一眼,“药停了你就......。”她说不出口,深吸一口气,“总之药不能停,妈妈也是为你好。” 周存青从小就没有见过爸爸,他和妈妈相依为命了好几年,知道她为自己的病忙碌奔波。他年纪虽小,但已经明白这种遗传病很难治愈,如果真的有那么容易治愈好,又何必每个月去一次医院治疗。 可这些悲观的情绪,周存青一直都没有流露出来,只能憋着心里默默承受。林羡很辛苦,他怕她会伤心。 “妈妈,我和你商量个事情行吗?”周存青小声的说。 林羡问:“什么事?” “我们家附近有个小公园,我看见他们放学后都会和好朋友一起去那里玩,我......我能不能偶尔去一下?” 林羡满脸疑问,以往周存青放学后都是回家温习功课,屁股沾到椅子就绝不离开门半步,怎么现在生出了去小公园的想法。林羡也不是限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心□□玩她能理解,只是他的病......她唉声叹气。 “偶尔去一下可以,但你不能剧烈奔跑,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要。”林羡妥协。 周存青性子比较沉默,林羡知道他在学校不想交什么朋友,也不知道他突然想去小公园玩是什么缘故。 见林羡答应,周存青的嘴角微微一弯,起身说道:“那我去房间里写作业了。” “好,一会儿我把药送进来。” “嗯。” 起初,周存青到了小公园之后只敢找个小角落坐下来。 他大老远就看到那个他熟悉的身影,又矮又瘦,眼睛灵动,欢脱的像春天第一枝开的花,生机勃勃。 叶穗玩石头剪刀布输了,大家惩罚她绕榕树跑五圈,小女孩不服气,嘴里囔囔着再来一次。 忽然,苏沐雨问她:“对了穗穗,你上回去偷人家果树上的果子偷成功了吗?” 宁瑶也问:“对呀,偷成功了吗?” 叶穗嘟起嘴,说谎话不带眨眼:“我才不会干这种事呢,我当时是骗你们的。” 几个小孩天真,以为真就像她说的那样,毕竟叶穗在她们眼里都是乖巧的,绝对不会做出格的事! “那好吧,那你膝盖上的伤就是摔跤摔回来的咯,我还以为你是从树上掉下来的。”苏沐雨不知不觉的给了个台阶让叶穗下来。 叶穗顺着她的意思,说:“嗯,摔了一跤。” “那好了吗?我听我妈妈说如果严重的话会留疤痕的,以后穿小裙子就不好看了。”宁瑶说。 叶穗摇摇头:“没有。”话毕,她还拉开长裤给她们看。 小孩子说话声音大,周存青放眼望去,只见白晃晃的腿上有一道结痂了的伤口,看着挺触目惊心。 周存青微愣,心里想着的却是她们刚才的对话。 于是,他下一次再来,手里就握着一盒白色的东西。 周存青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坐下,不过,他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叶穗在哪里。 眨眼间,有一双手捂住了他的双眼,周存青一惊,却嗅到了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猜猜我是谁?”叶穗故意压低声音伪装自己。 周存青无声的笑了笑:“不知道。” 叶穗不气馁,换了种恶女的语气:“猜不出来,今天就不让你离开这里!” 周存青放轻声音说:“叶穗,你今天怎么不去找她们玩?” 叶穗瞪大了眼睛,答非所问:“你怎么猜出是我的?!”她绕到他面前,和他的眼睛平视。 周存青想说,除了你,好像其他人都不太愿意贴近我。他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的和她对视,等她回答自己的问题,殊不知,两人的耳尖皆是一热。 叶穗垂着头说:“我看你每次都是一个人坐在这儿,所以今天没去找她们,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玩?” 每次?周存青手心出汗,难不成叶穗每次都在注意着他?他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周存青有苦说不出:“我不是不想和你玩,我每次一来看见你们都已经开始游戏了,我不会插入,看着你们玩也挺开心的。” 叶穗对他这个回答非常不满意:“怕什么,这局玩不了那就等下一局,而且你来小公园也不和我说一声,还是让我来发现你的踪迹!”她双手叉腰,凶巴巴的。 周存青哑口无言:“我......。” 叶穗见他不太情愿,想着追问一下原因,但她想了想,又作罢。 “哪怕你不参加,坐过来也好啊。”叶穗说。 周存青看着叶穗情绪低落,顿时手足无措,他的嘴里不会说什么好话。 “那我下次过来,你不要哭了。” 叶穗抬眸,又气上了:“我才没有哭!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小哭包吗?!” 她在他这里的滤镜碎了一地,周存青早就知道她蛮横无理,一看就是被家里宠出来的小霸王,什么叫在他的眼里她就是个小哭包啊......周存青不是这个意思。 他低头不说话,叶穗就知道自己好像凶过头了。她眼珠子一转,盯着周存青这张干净的脸,连忙转移话题道:“你整天板着脸会变成大苦瓜的。” 周存青眨眨眼,她消气比翻书还快。 “你就不能多笑一笑吗?”叶穗凑近他。 周存青怔了怔,发现自己真的如她所说,不怎么爱笑。 “多笑一笑,没有烦恼,长命百岁!”叶穗语气上扬,让周存青有种错觉,好似她说的话半分不假。 周存青挤出一丝笑容,眼睫毛一颤一颤。 “对啦,你笑起来多好看啊,你以后可不许在我面前做大苦瓜了。”叶穗警告他。 真难搞,周存青心想。 沉默便是答应,叶穗开心的哼起小歌。 “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家了。”周存青起身,还真的笑看着她,他的目光掠过她被长裤遮住的膝盖,把手里握了许久的祛疤膏给她。“这个给你,你记得每天涂几下,疤痕很快就消掉了。”说完,周存青塞到叶穗手心里,不等她回话就与她擦肩快步走了。 叶穗留在原地,仔细打量了一下白色小盒,心生出些许暖意,连嘴角都忍不住翘起。 从这天开始,叶穗的小小世界里就多了周存青一个人。 上学的时候,她见周存青不来找自己,叶穗索性厚着脸皮在他们班窗前游荡不停,直到周存青瞧见自己,她才心花怒放。 她经常给他塞好吃的零食,每一次都不带重样,周存青在叶穗这儿见识了很多小玩意,如弹珠,纸青蛙、悠悠球......叶穗只要有新的东西,都是第一个给周存青分享。 久而久之,这样的行为好像成了一种习惯,一种依赖,就连苏沐雨也忍不住和叶穗说:“穗穗,你对周存青也太好了吧,你不会是喜欢人家吧?” 彼时已经九岁的叶穗并不懂苏沐雨口中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她只觉得,每次和周存青待在一起就会开心,忘掉许多烦恼事。 而周存青托着脸,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那碗打包好的皮蛋瘦肉粥,是叶穗带给她的早餐。 季子延见状,立马扑到周存青跟前:“洋娃娃又给你送东西啦?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而且,你刚刚还笑了。” 闻言,周存青抬手摸了摸嘴角,他刚刚......笑了? “别装哑巴,快回答我!”季子延催促他。 周存青说道:“不知道。” 季子延又问:“那你呢?” 周存青欲言又止。 季子延是个明白人,他唏嘘一声,什么都清楚了。 上课铃还没打响,周存青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发呆。其实,他最讨厌喝皮蛋瘦肉粥,但叶穗偏偏就给他送了皮蛋瘦肉粥。 吃吧,他又不喜欢,不吃吧,又浪费,送别人那就更不可能了。 周存青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尝一尝。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三四五六次。叶穗不定期给他带皮蛋瘦肉粥,她告诉他那是她最喜欢吃的早餐,总是吃不腻。长此以往,这个味道变得不那么讨厌,叶穗还这个来做借口,也想从周存青嘴里套出他爱吃什么。 周存青想了想,毫不犹豫道:“糖醋排骨。”这是林羡的拿手菜,他从小吃到大。 叶穗默默的记在心里,打算以后再长大些,学会做给他吃。 如今的周存青不再是从前那个板着脸的孩子了,叶穗经常变着法子逗他笑,他被带动的开朗,也变得和别人主动聊天。 对于他这一大变化,身为母亲的林羡最是吃惊,她甚至怀疑过周存青是不是撞伤脑子了......。 周存青笑了笑,谨记着叶穗的话:“整天板着脸会变成大苦瓜的。” 林羡久违的露出笑容,眼眸里闪着柔情。当仅有五岁大的周存青知道自己患了一种治愈率极低的病之后,他不哭不闹,也再也没有像现在这般笑过。 为人母亲,林羡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儿子快快乐乐的长大,终于啊,他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 十岁那年夏天,正好放暑假,小公园里聚集了许多小孩。 叶穗她们选了一个宽敞的地方,正玩着老狼老狼几点钟的游戏。周存青从来不参与,叶穗没问他原因,她以为他只是害羞,不敢和女孩子们走太近。 周存青坐在长凳上,视线始终追随穿着白色衣裙的小女孩。 叶穗长高了不少,但他还是压她半个头,她膝盖上的疤痕早就淡去了,穿裙子漂亮,真就像个被捧在手心上的洋娃娃。 这局她当老狼,其他人当小羊,她们喊:“老狼老狼几点钟?” 叶穗思虑了一下,大喊:“五点钟!” 清脆的声音传入周存青耳畔,他微微弯了弯唇,随手在地上捡起了一根长草,无聊的编起东西。 周存青本来想编一只蝴蝶,但编出来丑不拉几的,他又换去编一个简单的草环戒指。 就在无意间,他瞥见到一旁被她们乱涂乱画过的废弃报纸上的大标题——儿时梦想实现,男人成功创业,娶得了心爱已久的姑娘。 原来是一则青梅竹马的故事。 文章的内容有些生僻字,他看不懂,大概浏览了一遍之后,手里的草环戒指就编好了。 “老狼老狼几点钟?” “三点钟!”她们的游戏还在继续,周存青看了一眼叶穗的背影,思绪万千起伏。他拿过一支黑笔,在这篇报道的上方写了一句话。 “老狼老狼几点钟?” “开饭啦!” 叶穗一个转身,把她们吓得猝不及防,周存青看见她迈开步子,一抓一个准,笑得脸颊的肉鼓起,可爱灵动,自然而然地,周存青的嘴角也被她无形的牵动,他的心里苦涩,羡慕的光芒在眼里打转。 “你们还跑!”叶穗已经气喘吁吁,她瞪眼一看,发现周存青正悠然坐在那儿,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她大汗淋漓,叶穗唰的一下就脸红了。 “周存青,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和我一起抓人啊!”她说这话明显放轻了语气。 周存青一愣,随即笑道:“我不能违反游戏规则。” 叶穗一听,气呼呼的笑了:“那你跟着我!”说完,她才不给周存青拒绝的机会。 她再次抬步往前追时,余光恰好捕捉到周存青唇边挂着浅淡的笑意,随后,叶穗就听见他脆生生的喊了句:“来了!” 叶穗哼笑一声,还不是成了她的小跟班! 周存青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匆匆的跟上了她的步伐。 六年级的到来,是留在北宜小学的最后一年。 周存青的成绩一直保持良好,直升北宜初中部是百分百可能的。 叶穗是优等生,周存青还以为她初中会去到更好的北雅初中,但是她没有。 两人一起直升北宜初中,甚至分到了同一个班。 周存青和叶穗四目相对,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谁也没有想到会那么有缘分。 叶穗下课后得了空闲,就凑到周存青身边,笑嘻嘻的说:“听了我的话,还真就不板着脸了,见你好几次都是在笑着。” 她在周存青面前压根不掩饰自己的性格,还是个碎嘴子,“你家是不是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啊?那边的小公园好像要翻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多添一些好玩的东西,不过以后怕是很少能去了,初中可没小学轻松。对了,你以后有没有打算放学和我一起回家?” 周存青怔住,自动忽略了她前两句话:“放学和你一起回家?你家不是不住北宜区吗?” 叶穗说:“我搬家了呀,就和你家隔了一条流水巷,可近了,以后我能天天来找你,一起上学也行!” 周存青想了想,住在流水巷后面的都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你爸妈不来接你?”他问。 叶穗笑道:“他们挺忙的,还找了一个司机来送我,但我有时候也想和朋友一起走回家嘛,更何况我们又挨得近。” 周存青心想,她真的把他当成了朋友吗?反正......反正......他偷偷的瞥了一眼叶穗,反正他是没有。 “嗯,好啊。”周存青话说的平静,内心却雀跃无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情感的呢?其实他也不知道。 在不懂喜欢的年纪就对你心动了,真是糟糕。 周存青从小到大恪守规矩,哪像叶穗这般胆大妄为。这样无所束缚的活着是一种怎样的滋味?他没体验过,却在她的身上看见了。 家庭圆满幸福,身边的爱把她包围,一分没少。她有求必应有,总是可以笑着对待所有人,拥有许多珍贵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她有一个健康的体魄,这些都是周存青不曾有的,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她靠近,只为汲取些许渴望来满足自己。不知怎的,他莫名其妙的贪心,觉得这样还不够,应该......应该......周存青不敢想下去。 “周存青,你是不是很热啊?”叶穗悄咪咪的问他。 周存青疑惑:“不热啊。” 叶穗又说:“那你该不会是发烧了吧,脸这么红。” 刹那间,周存青抬手触碰上了自己发烫的脸颊,并不是发烧,而是脸红。 他抬头看了叶穗一眼,发现她白净的脸上也染上不正常红晕。 “你也是,脸红红的。” 叶穗支支吾吾,却又无比坦荡道:“我那是热呀。”她装模做样的用手扇风,小心思全藏在了心里。 过了几秒,叶穗感到一股凉快的风拂过她的碎发,她侧头一看,发现周存青正一手握笔,一手握着本薄薄的练习册,垂着眸,看样子在思考题目。 带动的风全跑她这了,他倒是浑不在意。 “你明天想吃皮蛋瘦肉粥吗?”叶穗笑着问他。 周存青说:“你带了我就吃。” “那我给你带!”顿了顿,她继续道:“你一会儿放学想不想去玩?” “去哪玩?” “去你家吹空调。“叶穗蓄谋已久的答案脱口而出,甜美的嗓音在他耳边回荡,越贴越近,酥酥麻麻。 周存青无奈的笑了笑:“我家可没有空调。” “那就去你家摘果子!” “那棵果树上一年年底已经被铲除了,树根被白蚁腐蚀,大风一吹就摇摇欲坠,我妈妈怕危险。” 叶穗失望透顶,只好道:“那我们去街道走走吧,顺路回家。” 周存青答应她:“行。” 晚霞渲染了半边天色,地上的树影摇曳不断,时不时有几只飞鸟驻留,也不知道在啄食着什么东西。 路上都是叶穗问周存青答,能答上来的他就回,答不上来的就闭嘴不说话。 她走路活蹦乱跳的,一会儿窜去他左边,一会儿又绕到他的身后袭击,不像他,一步一个脚印。 “周存青,你是脚受伤了吗?小学不见你跑步,到了初中还是一样。”叶穗闷闷的说,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周存青肆意奔跑的模样呢,如果他能跑起来,一定是全操场上最耀眼的少年。 周存青不太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事情,于是谎话张口就来:“嗯,小时候和妈妈爬山,摔下了阶梯,落了病根,再养个几年吧,估计就能跑了。” 他说的严肃认真,叶穗被他骗了过去:“好吧,那以后等你以后可以奔跑起来了,我一定要和你比一次赛,看看咱俩谁跑的快!” 周存青苦笑着说:“肯定是你。” 叶穗骄傲的双手抱臂,沾沾自喜。 苏沐雨和宁瑶没有直升上北宜初中,叶穗暂时还不想交新的朋友,所以她有的没的全拿出来给周存青分享,也就走了几分钟吧,周存青的手里已经抱了一大堆零食和玩具,他哭笑不得,心里还在想,等一下回到家被林羡看到该怎么解释。 走到了街口拐角处,两人同时听见有一老妇人喊:“化险为吉,护爱人安康喜乐,都来瞧瞧俺家的平安符嘞!” 叶穗被这话吸引,也看见三四个大人从声源的方向走过来,手里都握着一枚红色的平安符。。 “走,我们也去瞧瞧!”叶穗好奇,自然的拉住周存青的手腕,带他一路往前,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给爱人的平安符,拉他过去干什么?周存青心里既是期待又是疑问。 老妇人看见有两个初中生朝她的铺子走来,一男一女,长得都好看,她以为是是兄妹。 既是兄妹,那来她这儿做啥,她这宣传明摆着是给予爱人的平安符。 “周存青你看,这平安符是不是做的特别精致!”叶穗双眼发光。 周存青一看,工艺的确做的不错,他点了点头,还没搞明白叶穗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 老妇人没说话,仍是笑哈哈的面容。 “周存青,你能给我买一个吗?”叶穗很是喜欢。 周存青微微皱眉,显然是把老妇人刚才呦呵的话熟记于心。 “这是给爱人买的,我......。” “那你就当我今天是你的爱人呗。”叶穗说的眼睛都不眨,周存青看不透她是在开玩笑还是真情实感。 老妇人暗自惊讶,原来它们不是兄妹啊。 “这些平安符都在七情庙里开过光,七情庙可是临城里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地方,准饱灵儿啊!”老妇人开口说道。 她阅历高,早就见惯了这个年纪的小女生小男生单纯的心思,又是情窦初开,囔囔着对方给自己买这些有寓意的东西,然而,老妇人却觉得这个男生似乎不太情愿买下。 周存青笑了笑:“要当就当一辈子的爱人,哪有只当一时的?” 叶穗瞪大眼睛,撞上他柔和的目光,他的眼里好像住着星河,映照小小的她。 叶穗心跳的快,难不成他看穿自己的秘密了? “但我真的很想要。”叶穗死缠烂打。 周存青笑容未减,却是站在原地不说话。他也很想给她买,可他这人就是太过刻板,周存青想,没可能的事还是不要做了,时间流逝的每一天里,他都离死亡更近一步,有太多的牵挂和念想,反倒死后就有遗憾了。 他狠下心说:“你开玩笑的吧。” 叶穗身体一僵,是不是开玩笑的她分不清楚了,但她却很想拥有,仿佛在无形之中和周存青有了关联,她好像有点想让那句话实现。 要当就当一辈子的爱人,哪能只当一时的。 “算了,不要了。”叶穗放弃挣扎,先他一步离开铺子,周存青见状,立马跟了上去。 “我......。” “没事,确实有点为难你了。”叶穗面无表情的说。 她或许都不知道自己说这话在周存青听来有多么刺耳。 他一路无言,直到快要分离的时候,他叫住叶穗说道:“对不起啊,这个给你。”周存青把她给的零食和玩具全部塞在书包里,然后从里面拿出来一条小锦鲤挂饰。 叶穗抬眸,眼底的失望一扫而空:“这是什么?” 周存青不自在道:“这个是我小学的时候在家拿针线绣着玩的,虽然比不上那枚平安符漂亮,但小锦鲤也会有好运带来,我留着没什么用,送你了。” 叶穗接过,露出笑容,小锦鲤挂饰的针线不平,样子也怪丑的,可她却觉得不那枚平安符珍贵一百倍,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她不再黯然神伤,笑的也开心,看起来还挺好哄的,周存青跟着她一起弯了弯唇,那枚平安符他始终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于是,在整个初一里,周存青天天都能看见叶穗书包上挂着一晃一晃的小锦鲤。 班里有人忍不住说道:“叶穗,你挂了个啥啊,好丑哦。” 叶穗听到后,并不气恼,反而还轻声说道:“咱们审美不同,我就是喜欢这种丑东西。” 她在班里装的安静乖巧,谁也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 周存青扑哧一笑,很想极力忍住。 不知道从什么时刻起,他的眼睛开始捕捉她的每一个身影,叶穗是鲜活的,仅在他面前,叶穗是好动的,仅在他面前,叶穗是娇气的,仅在他面前。 他好喜欢这个女孩啊,喜欢她的全部。 如果自己不曾有病魔缠身,或许那天,他可以毫不犹豫的买下那枚平安符。 后来,班级开办了一场关于青春期的讲座,好巧不巧的是,聊到爱情方面时,提问到了周存青。 “假如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做?” 周存青的视线落在前排的叶穗身上,其实,他现在就有了:“我会明目张胆的追求。” 班内一阵起哄。 周存青本就长得不差,是个喜欢他的女孩子都难以招架。 老师笑了笑,换了另一个人问:“叶穗,你会怎么做?” 叶穗起身,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和周存青一样的答案。” 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家看他们两个放学都是一起回家,不由得多想。 说出这话的人,先是骗了自己,再骗了别人。 窗外的风铃不停的响动,周存青躺在病床上,眼神毫无神采的盯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他最清楚的回忆罢了。 他昏睡了三天三夜,从小学梦到初中,和叶穗的每时每刻。 “他的情况不太良好,这个小城还做不了这么大的手术,我的建议是转去南方的某个市中心医院,那边医疗技术高,我有好几个医生朋友都在大医院工作,要是您着实担心病人的病情恶化,我劝您还是尽快转移,虽然......。”医生压低声音说,“治愈率极小,但总能延长寿命,只怕过程会痛苦万分。” 林羡一听,感觉有道霹雳从天而降,她站不稳,踉跄了几步。 “多谢。” 医生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出去还在遗憾:“多好的年纪啊,怎么就落下了这样一个病。” 周存青记得他是在家里晕倒的,昏迷的过程种,他迷糊的听见有人叫他快点醒来,那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林羡看他醒了,脸色苍白,先是摸过他的手哭了一阵,才下定决心道:“小青,你方才听见医生的话了吗?” 周存青微微点头。 “咱们听医生的话,去南方进一步治疗。” 周存青张了张嘴,顽固道:“不去。” “不行,你的病情已经恶化了,再不接受治疗你会没命的!” “我命数本来就短。” “不是的,小青。”林羡抽泣,“人总要有点希望,听妈妈的话,做完治疗,咱们还可以继续上学。” 周存青不说话,林羡最怕他沉默无言:“好吗小青?” 他的大脑思绪混乱,心跳好像早就停止了。良久,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硬生生的嗯了一声。 林羡强颜欢笑。 事情来的突然,周存青缺了一个星期的课程。 他说都不说就消失七天,叶穗心生焦急,每天都来他家附近徘徊,他家空无一人,院里的落叶也没人打扫。 她担心的竟还想要再次翻墙去找找他。 今天刚好是周末,周存青昨天晚上就回来了,林羡用积蓄订了今天下午的机票,时间急迫,不得耽误。 周存青垂头丧气的收拾东西,收拾到一半,他就听见外面有人拿石子扔他们家墙。他以为只是哪家调皮的孩子在门口玩闹,但石子撞墙声接连不断,林羡在后院自然没听见。 周存青觉得不对劲,索性走出去一看。 不是叶穗又是谁? 周存青站定,率先开口:“你怎么来了?” 叶穗蹲在地上,抬眸看见他回来了,不管不顾的上前,张开手臂拥抱住了他。 周存青瞬间懵了,她情绪不稳定,一直呜呜呜的哭,叶穗也不理自己这番举动是否太过亲密,反正她就是想发泄。 周存青任由她抱着,手无处安放,只好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去哪里了?”叶穗质问。周存青消失了一个星期,她消沉了一个星期。 周存青欲言又止。 叶穗放开他,眼泪早就渗入了周存青的衣袖里,她看着他,面色不佳,嘴唇无色,有气无力的样子,惊恐问道:“你受欺负了?谁能欺负你?还是说你生病了?” 周存青摇摇头,骗她道:“没人欺负我,我也没生病。” “我家里有事,妈妈带我去了一趟外地,来回奔波没睡好觉而已。” “那你脚疼吗?”叶穗还记得他有旧伤一事。 周存青扯了扯唇角,依旧骗她道:“还好,没什么感觉。” 叶穗吸着通红的鼻子,泪珠还挂在眼角:“你下周来上学吗?我帮你整理了笔记,给你带了好几天的皮蛋瘦肉粥,不过你都吃不上。” 终是会来的,他还想着逃避这个问题。 “叶穗。”周存青深吸一口气,闭眼了又睁开,“家里特殊情况安排,这几年我都不会在临城了。” 听到周存青要离开这里,她的第一反应是义愤填膺,渐渐的,取而代之的只剩下忧伤与茫然。 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么突然呢? “你会去哪里?”叶穗的眼眶里,泪珠在打转。 他说:“会去南方的城市。” 南方啊,离临城可远了。 “你还会回来吗?” “会啊,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那天,他抱了侥幸心理,林羡说治疗好了以后可以继续上学,他天真的想,或许还有一丝希望,自己会被幸运神眷顾的。 对啊,哪怕光芒再微弱,他也要努力拼一把生机。 如果他健健康康的回来找她,届时就有十足的自信和她说:“叶穗,我喜欢你很久了。”被拒了也没关系,起码没有遗憾了不是吗? 周存青把一切都想象的太过美好了。 “那我......。”叶穗泪光闪闪,顾及到他家里的私事不好多问,可一想到要等上个两三年就悲不自胜。 她还有好多好多未来得及说的话说给周存青听,比如,我好喜欢你呀,你能不能不要走。可是,这样的话太矫情,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我在临城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周存青犹豫了一瞬:“一定。” “空口无凭我可不信,我们拉钩,你要是不回来找我,我以后就跟别人跑了,听见没?”叶穗看着他,看着他的表情一点点变化。 “好......。”周存青哑声道。 拉钩过的证据,承诺过的话语,未曾表达的心愿,周存青把它们都留在了临城。 上飞机前,林羡眼尖,无意间瞥见了儿子手中握着一个红色的物件。 她倒也没多问,只是看见他似乎是很宝贝的摩挲了一下,随后小心翼翼的放进了书包内层,眼眶居然红了。 林羡温柔的摸过儿子的头,柔声说道:“走吧,等好了咱们就回来,到时候妈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她给予了希冀给这场求医之旅,但她的眼角却始终带着微不可察的泪珠。 “嗯。”周存青点头,和林羡一起朝人流涌动的方向走去。 在这个阶段,或许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正如林羡不知道这次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周存青不知道他的诺言会变成一个空壳子,叶穗更是没想到,那天在院外短时间的相聚便已经是永别,是她见周存青的最后一面。 初三的中考,叶穗考上了临城最好的三中,周存青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年多,她想知道他过的怎么样。 恍恍惚惚总是能回忆起小学那段时光,她在闹,他在笑,有时候,她和新同桌偶尔聊天时,也总找不回当年的感觉。 她在周存青面前,从来都不掩饰自己不讨喜的性格,而他却可以处处包容着她,在他这儿随意耍点小脾气,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无需在意什么。自从他离开后,叶穗放心不下,时常想打探他的消息。 后来高一的时候,有个女生寄住她的家里,名叫常夏,她学习用功刻苦,长得又是水灵灵的漂亮,叶穗很快和她打好交道,和常夏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有时凌晨,叶穗兴致来袭,就和她聊起她和周存青的故事,常夏难以想象,一个在学校里安静乖巧,不问世事的少女心中,也会装了一个男生,况且还是青梅竹马,喜欢这么久,这么久。 直到高三,常光旻因为工作的调动,不得不把女儿一起带去南方生活,叶穗一听常夏要转学,还是转去南方,便想到了她转去的南榆七中,周存青是否也在。 今年是他离开临城的第五年,叶穗好想他啊,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可南方城市这么多,他就一定在南榆吗?叶穗灰心的想。 幸运的是,叶穗打听到周存青果真在南榆,还是在常夏转去的那所南榆七中。 这个消息是苏沐雨告诉她的,两人虽然小学毕业后不常联系,但叶穗知道她那年没上北宜初中,其实是去了南榆上学。 苏沐雨所在的班级是南榆七中的文科b班,她只上了一个学期就辗转到国外留学,因此,只见过几次周存青,当时差点没认出来。 苏沐雨说:“周存青个子高,长得干干净净,比小学时帅多了!”还有啊,我见到他在球场上打球,嘴角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类似这样的话,在常夏高三那年寒假回临城玩的时候也和她说过一次。 叶穗从她们口中得知的周存青变化真大啊,看来他真的听了自己的话,变得爱笑,不再苦瓜脸。另外,他的脚伤肯定是好了,不然怎么在球场上肆意奔跑呢。 思及此,叶穗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亲眼见到他长大后的样子。 ...... 窗外阳光倾泻,照的房间内明亮宽敞。 叶穗紧张的握紧拳头,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大喊:“爸,妈,我高考考了678分!” 叶父叶母一听到这个成绩,开心的都快晕厥过去。 “想好报考什么大学了吗?” “南榆市的医科大。”叶穗从小就有一个做医生的梦,救死扶伤,争分夺秒,她想学一手好医术,帮助更多的人。 叶父叶母自然隧了女儿长久的心愿。 “对了穗穗,我刚刚看见你的书包上怎么还挂着一个旧玩意,那小锦鲤的鱼尾都黑黄黑黄了,你不是还有许多漂亮挂饰吗,怎么就钟爱这一个,一挂就挂了好几年。”叶樊忍不住道。 叶穗笑着说:“才不换呢,这小锦鲤,保我运气常在!” 叶樊笑道:“莫不是哪个小男生送的?” 叶穗摆摆手:“哎呀,这是秘密,你别问!”她脸都憋红了。 去南榆的时间很快定下,叶穗在飞机上闭眼假寐,竟做了一个关于周存青的梦。 梦里的他还是初二的模样,他和她告别,说几年后一定会回来临城找她。 离开他后的叶穗做什么事都没了兴趣,那个时候他们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叶穗只知道他去了南方城市。 她每每看见那条小锦鲤,脑海里就会浮现起那个男孩的模样。 他问她,最近和别人打闹的时候,有没有让自己受伤啊?有的话,那盒祛疤膏应该还能用。 他问她,临城立夏了,学校有没有给装空调,我不在你身边为你扇风,你有没有觉得热? 他问她,你现在还有经常吃皮蛋瘦肉粥吗?我有点嘴馋了,去了一些早餐店吃都没有你带过来的好吃。 可这哪是周存青会问出来的话,这只不过是叶穗梦里的周存青,她幻想出来的周存青。 航班抵达南榆市,叶穗的梦也就醒了,她居然还梦见了十八岁的他。 十八岁的周存青,应该比每一年的他,都要意气风发吧。 叶穗虽然嘴上找到他以后,要追着他满条街骂,骂他不守信用,骂他喜欢骗人,但实际上,她见到他之后,只会欣喜若狂,他只要解释一句为什么没有回来找她,叶穗就都可以原谅。 可惜事与愿违,常夏和江槐一起来接机,常夏和她唠嗑了几句,话锋一转,转移到了周存青身上。 “周存青的朋友说,他去国外了。” 这句话如遭雷击,叶穗沉默片刻,依旧一言不发。 周存青去了国外?这怎么可能,叶穗不太相信。 “穗穗,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在等他,这个消息我也不能确定,所以我只是和你提一嘴,你还要继续找他吗?”常夏问。 叶穗点头:“找啊,我大气都没出一口呢!” 常夏算半个知情人,但叶穗没有理由让她去找和周存青一个班的人刨根问底。 这份喜欢只有两个人知道,周存青的喜欢也是只有两个人知道。 所以叶穗决定,自己去找他。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还会在偌大的南榆市消失不成? 叶穗起初还抱有希望,可寻觅到的结果告诉她,南榆市真的没有周存青这个少年,他的一切踪迹都被抹除,人间蒸发。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 她这几年的确在临城好好等他了,她长大了,成年了,等不下去了,既然他不曾回来,那她就义无反顾的来找他,怎么会半点消息都没有......。 叶穗手里攥紧了小锦鲤,周存青好像只留下了这一个东西给她,原本装饰书包的挂饰,现在竟成了她唯一念想的旧物。 “骗子,骗子,当初就不应该放你离开的。”叶穗缩在墙角里嘀咕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叶穗强迫自己每天都要打起精神,将大学生活弄得充实,这样才不容易分心想周存青。 可每当她一静下心来,脑海里都会涌出关于周存青的身影,似乎在叶穗心中,成了一个执念,为此,她拒绝了不少和她表白的男生,统一的回复都是:“不好意思,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而叶穗,你真的没想过其实周存青早就不记得你了吗?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些不过都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叶穗曾这样胡思乱想过,她太难越过那道心坎了。 周存青不会不记得她的。 对啊,周存青是不会忘记你的,他喜欢的,从来就只有你,叶穗。 可如果还记得,那为什么不回来临城找她? 他还在临城的时候,有一次下雨天,周存青又遇到了那位老妇人,这次,他偷偷的,毫不犹豫的将那枚平安符买了下来。 化险为吉,护爱人安康喜乐。 买下后,他花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和功夫,不熟练的在平安符中间,用金色的线,绣上一个“穗”字。 穗穗平安,岁岁平安。 周存青原本打算送给她,当作是一个惊喜,但周存青没想到,变故突然降临,他并没有好好的把平安符送出去。 平安符被他随身携带到南榆,日日夜夜都会拿出来睹物思人。 病情的确在南榆渐渐稳定下来,但医生说,往后的治疗会痛不欲生,能活到现在,早已胜过无数个得先天性心脏病的患者了。 林羡暂时不打算把他带回临城,而是留在南榆接受更好的治疗。 周存青通过良好的成绩进入南榆七中,时隔一年,重新踏进校园里,放眼望去,操场上全是奔跑的身影。 他握紧了的拳头又松开,有股这种年纪的叛逆在心里盘旋涌动,随后爆发。 他们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为什么他不可以像他们一样,无所顾忌的奔跑呢?他其实可以的,他从未试过。 周存青想遵循本心,畅快无比的为自己活一次。 于是,他张开手臂,迎风仰天大笑。或许在别人眼里看来,这个行为像个傻子,但只有周存青自己清楚,那是他第一次触碰到了自由。 他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交上了陆希澈这个朋友更是言无不尽。 周存青放开一切束缚,学会篮球的技法就在球场上和陆希澈切磋或是打比赛。 这样的后果迎来钻心的痛,可周存青并不后悔,他到了南榆才发现,其实医生和妈妈说的话都是骗他的,其实这病压根就好不了,再怎么治疗也是徒劳,只能把死亡的时间往后延长。 所以,最后的时间里,他起码活得开心,哪怕再痛苦,他也乐意坦然接受。 只是......那女孩啊,对不起。 陆希澈知道了许多关于周存青的事,那时的周存青已经躺在了病床上面,不会再回南榆七中了。 整整五年的时间,周存青没能如愿以偿的回临城和叶穗重逢,可他曾在病房的一角,透过门缝,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脸庞。 她成大姑娘了,五官张开了,越发的漂亮动人。 叶穗或许永远都不会知晓,她那次来南榆,与周存青的距离有多近,又有多远。 “我死后,你谁也别告诉,特别是叶穗,提都不要提,这姑娘性子倔,就让她记着我是那位骗子吧,最好忘了我,去找寻自己的幸福,恨我一辈子才好。”周存青曾对陆希澈这般说过。 但周存青,你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摘下氧气罩的那一刻,周存青的思绪远飘千里,竟梦见了自己穿着西服,叶穗穿着洁白的婚纱,一步一步走向他。 “周存青,要不要娶我呀?” “你都穿上婚纱了,该是我来问,你要不要嫁给我啊。” 叶穗掩嘴偷笑:“如果我不嫁呢?” “非你不娶。” 真好啊这梦,周存青看见自己手捧一束玫瑰花呈递到叶穗面前,她接过,笑着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他脸红一通,羞涩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皮鞋尖发愣。 明明是喜庆的场景,可周存青却听见音乐播的并不应景。 有一颗紧紧依靠着你的心 一瞬间落空 我们都曾试过想以后 以后却不会来了 有一个只想拥抱着你的我 一瞬间落空 最后一刻其实我还没走 看你背影越来越远了 周存青看着慢慢消散的人与事物,心跳扑通扑通,他笑了。 真遗憾啊,这梦竟不是真的......。 人山人海总有人要离开,他一个人,形影单只的,走在无尽的黑暗中,那是通往死神的道路。 叶穗在他的生命里留下太浓重的色彩了,所以他直到心跳停止,手里仍是握着那枚来不及送出去的平安符。 穗穗平安。 大学毕业后的叶穗留在南榆,在市中心医院做了一位心脏科的主治医生。 近年来因为心脏病死的人数的上升,叶穗想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救治多一个病人是她的本质所在。 叶樊时常打电话问她:“穗穗,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你老爸老妈还等着抱女儿儿子呢!” 叶穗苦笑:“再等等吧,我还没有结婚的想法。” 话是这样说,但叶穗心里还是纠结万分。 在工作上,有位叫纪羽的男生对她多有关照,叶穗和他打过照面才知道,原来他和自己是同一届的校友,更有另外一层关系是,他从大二开始追求叶穗,直到现在,追了快五年。 这个消息还是纪羽主动告诉叶穗的。 纪羽的长相偏温柔,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举止行为从不逾越,对于女生,尊重有礼,这样的教养几乎每天都围着叶穗周围,一开始她对纪羽的示好视而不见,因为她的心在告诉她,她还是喜欢周存青的。 可渐渐的相处之后,叶穗发现,纪羽对自己的真心并不作假,他一心一意的对她好,经常讲一些冷笑话逗她开心,会买女生喜欢的礼物给她制作惊喜,在医术上面,两人相互帮助,畅所欲言,好似在无形中,各自都走近了对方的心底。 叶穗等了周存青一年又一年,她始终没有正式开始新的生活,她所能看见的希望渺茫,也曾劝过自己要不就此放下,他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也是,她早该想到周存青是一个骗子的,他的话不能当真。 所以,二十六岁的叶穗终于放过自己坚持了十二年的执念,不再回头,大步的朝前走。 她需要暖心的人陪伴,所以她答应了纪羽的不懈追求。 谈恋爱的过程中,纪羽始终都以为叶穗好的出发点思考问题,比如,他会细心的记住她的经期何时来,其间要忌口吃冰的辣的,这时,纪羽就会为她做上一碗热乎乎的红糖小丸子。家务活他全部包揽,还笑咪咪的说,女孩子就是用来疼的,坐着休息就行。开车出去旅游,后备箱装的全是叶穗爱吃的,爱穿的,爱用的日常品。单凭这几点,纪羽就比任何男生都更胜一筹。 两人在一起的第三年,他们回临城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常夏被邀请去参加时,她难以置信。她一直以为的新郎会是周存青,从未想过会是别人。不过也罢了,叶穗幸福安康,比什么都重要。 他们双方父母都极为满意,每次过年回家,纪羽都会陪叶穗买一篮水果孝敬长辈。有一次刚好路过北宜小学,纪羽就来了兴致问她:“你以前在这里读小学?” 叶穗一愣,望向窗外,看着一个个孩子的面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路过道路旁的一处院子,叶穗下意识的紧盯那扇紧闭的大门,上面已经贴了张黄色的公告:工地施工,请勿靠近。 周存青的家......原来已经被拆了啊。 “在看什么呢?”纪羽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笑着问道。 叶穗收回视线,不愿再想起往事。 “没什么,我们回家。” 结婚后的第三年,叶穗生了个小女儿,为她取名为纪安然。 纪安然四岁的时候,最是喜欢拆家捣蛋,把叶穗儿时住的房间弄得乱七八糟。 叶穗看着她胡闹,倒也不训斥,毕竟他们要搬家了。 纪安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翻出一个边角都破损的纸箱,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妈妈,这个是什么?”纪安然指着纸箱,一脸好奇的问。 叶穗一时之间没有想起这是什么。 直到纪安然从里面翻出弹珠,纸青蛙、悠悠球......叶穗这才反应过来,这些都是她小学玩过的东西。 叶穗目光一扫,落在了那条她几年前就封存好的小锦鲤,以及她十岁那年,曾和苏沐雨,宁瑶一起乱涂乱画过的废弃报纸上。她当时不舍得扔掉,于是就全部收起来了。 今天,尘封了二十几年的旧物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叶穗鼻尖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等她拿过一份报纸,想着展开给纪安然看看自己以前的画作时,忽然,有一样东西掉落在她的怀里。 叶穗垂眸一看,竟是一个用草编织而成的戒指,首尾相连处已经发黑和松动了。 这是谁夹在这报纸里面的?叶穗皱起眉头,过了几秒她就看见了报纸的上面,青梅竹马爱情故事报道旁边,有一行小字。 如果可以,我长大后要当一个好少年,娶到心爱的女孩让她享福。 落笔的名字是周存青。 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出现过叶穗的记忆里了。 一瞬间,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用手捏紧报纸的折角,身体颤抖,泪如雨下,晕花了周存青这三个字。 他的模样已经淡出叶穗的脑海,变得模糊不清。 纪安然看见妈妈在一旁抽泣,便忍不住问道:“妈妈,你怎么啦?”她上前一步抱住叶穗的手臂,晃来晃去。 叶穗抬眸,视线落在了那条小锦鲤上,她带着哭腔,对纪安然说道:“妈妈只是想到,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曾被一位骗子骗过,骗子说一定会回临城找妈妈,叫我好好等他,可是,妈妈等了他十二年都没有等到。” 纪安然还小,不懂得怎么安慰人,她只好说一些让叶穗开心的话。 “妈妈不要哭啦,爸爸还在外面做饭,他偷偷告诉我,他做了妈妈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叶穗摸了摸纪安然的头,强颜欢笑:“好,你先出去陪爸爸,让妈妈自己待一会儿就出来找你们。” 纪安然用力的点点头,露出一排小牙齿,乖乖的说:“好!”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六月夏至已过,窗外的日光洒落在地板上,照得外头飘忽不定的树叶绿得发亮,斑驳的光影为这个清冷的室内注入了一丝温暖。 叶穗觉得刺眼,可她任由眼睛酸痛,觉得身体像是被人单手托起,轻飘飘的,恍惚间,带她回到了十岁那年的夏天,一如既往的炎热。 叶穗看见小时候的自己正和她们玩着游戏,而周存青坐在一旁,顽固又认真地执笔写下那句话,他被热得脑门出了一层薄汗,却比不上自己的大汗淋漓。 “周存青,你心爱的女孩是谁?”相隔了二十多年的时空对话,让叶穗的心理防线崩塌,愈来愈多的眼泪汹涌而上,嘴唇不停地发抖。 周存青并没有看她,也看不见她,他听见十岁的叶穗呼唤,只朝那年的小女孩奋不顾身地奔去。 “来了!”我心爱的女孩,一直是你啊。 三十六岁的叶穗望着他们十岁的幼小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汇聚成一个黑色小点,她才从时空中跌出,回归现实。 叶穗眼泪不断,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周存青,你去哪里了?大家都在朝前走,只有你一个人停留在了腐朽的岁月里,藏在密不透风的罐子中,埋在黄土之下,年年十八。 你骗过了许多人,包括她。 周存青从来都没有战胜病魔,叶穗永远都无法得偿所愿。 53、番外三 你好: 我是周存青。 叶穗,最近过的好不好?应该过的不错吧。 我坐在教室里有些无聊,就突然心血来潮想给你写些东西。虽然这封信最终不会送到你的手里,但对于我来说,也算是一个纪念吧。 南榆七中附近有许多早餐店,火爆到每天都需要排队,其中有一档粥店挺热门的,店长推荐的皮蛋瘦肉粥我只吃了一次,味道是正的,但始终没有你带给我的好吃。 南榆市的夏天实在是太炎热了,我有时静静的趴在桌上,听着头顶吱嘎作响的风扇都能出一身汗。巧了的是,每当出现这种情况时,我们班下一节就是体育课。下课铃刚响,我就拉这陆希澈飞奔向操场占位打球,哦对了,陆希澈这人你还不知道吧,他长得帅,成绩吊车尾,脾气也怪怪的,但他心地善良,对我也不错,有这样一个好兄弟,是一件幸事,哎,话题又给扯远了......。你还没看过我的球技吧,其实就那样儿,不过我回防倒是挺强的,可惜没机会让你瞧瞧。 上了高中后,我就变得颓废消极,除了打球,别的都提不起兴致。可能我生来带病,无法自由如风,所以在最后的时间里,也想无所顾忌,无拘无束的活一回。 写到这,我发现我漏写了一个事情。昨天南榆市的气温快到35度,我们班主任买了一箱冰棍发给我们解暑,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后去抢自己喜欢的口味,我刚好人有三急,所以就和陆希澈说我要吃绿豆味的,你帮我拿一根。他那会儿还没好气的和我说怎么这么挑?我当时笑笑不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了。 我怎么就突然想吃绿豆味的冰棍了?或许是想到了二年级的时候,你偷偷把绿豆味的冰棍放在我的桌面上,还有一张笑脸,说是想要我多笑点。 好吧,后来真的被你调教的笑容满面,不再是你讨厌的苦瓜脸。 直到现在,我也不沉默寡言,而是吊儿郎当。 我瞒着你买下的平安符还躺在我的书包里,你大抵不会知道我的心意了,因为我没办法亲手给你。 我知道我是没有以后的人,可当年的我还是会贪婪的想要再靠近你一点,再喜欢你一点,我明明已经极力克制了,但你一难过,我又心软了。 周存青啊周存青,你真是太喜欢她了。 有时候一个人发呆,就会抱怨一下老天爷为什么对我不公平。不过呢,老天爷也是公平的,让我遇见了你,遇见了陆希澈,还有一个非常爱我的妈妈。 如果那年夏天你没有翻墙进我家偷果子,我们大概此生都不会有交集,更不会有一段漫长的思念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要是那样的话,我或许会不甘心的。 所以。 如果可以。 我想回临城找你,告诉你,周存青特别特别喜欢你。 如果可以。 我想亲自带你来南榆玩一趟,看看那儿的大海,拥抱一下海风。 如果可以。 我想和你一起创业,一起玩闹,一起数着浩瀚夜空里的星星,还有很多很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情,数不胜数。 可惜了,现在对我最残忍的两个字就是如果。 一切都是幻想,一切都是虚无缥缈。 你以后还会遇到像我这般喜欢你的男孩吗? 应该会的,我想。 毕竟你那么招人喜欢。 哪怕在我这儿暴露出本性的一面,我也输得彻彻底底,一败涂地。 哎,那就希望能闯入你未来的他能好好对你,你值得被爱。 叶穗,尽情去享受你的人生吧,你该像风一样,无所畏惧的,自由自在的。 而我啊,去当你记恨的骗子,先你一步去另一个世界玩了。 天天开心,穗穗。 一生平安,穗穗。 永远幸福,穗穗。 忘了我。 也好。 本来还想给你写点别的,但是上课铃响了,这节还是数学课,那老师可凶了,他...... 信到这里就突然停止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周存青没有再写下去。 周存青去世的三年后,林羡的身体和心理承受不住对儿子的思念,所以她还没有步入五十岁就已经满头白发,满目沧桑。 她太想与家人团聚了,所以在某个寂静的夏夜里,林羡吞入了大量的安眠药...... 她说:“小青,妈妈来见你了。” 她说:“小青,跑慢点,妈妈跟不上。” 她说:“小青,这次妈妈的岁数可比你小咯。” 下辈子,妈妈给你一个健康的身躯,依旧为你遮风挡雨,依旧想今生这样爱你疼你。 妈妈想见证你的一岁,十岁、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每一岁的小青,我都想见证。 周存青的信,是陆希澈把林羡下葬后去他家打扫时发现的。 信就这样被藏在桌子下方的抽屉,放了好几年,边缘都泛了黄。 陆希澈看完后,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前,身旁,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他们都离开了。 被遗忘的信,被遗忘的人。 这封信上面留了陆希澈的眼泪,他不知道周存青什么时候写的,上面连个日期都没有,不过他想,周存青没写下去的原因是不是那会儿数学老师点他起来回答问题,他没回答出来,于是被罚站了一节课。 然后......再然后...... 陆希澈记不清了,隐隐约约的记忆大概是这样的。 罢了,他也不想想了,真正的答案只有周存青一个人知道。 后来,陆希澈去墓园祭拜陆星幕,周存青和林羡。 陆星幕的墓碑旁开了朵小花,有只蝴蝶在半空中飞来飞去。 他们母子俩的墓碑紧紧的挨在一起...... 陆希澈蹲下,将手中的那封信和两束白菊放在他们墓碑跟前。 远方的你,还好吗? 我们相识于蝉鸣不倦的盛夏,又分离于蝉鸣不倦的盛夏。 今天是6月11日,天蓝云白,骄阳似火。 陆希澈抬头看向天边的飞鸟,忍着眼泪,轻声说—— “周母,辛苦了。” “周存青,生日快乐。” “星幕,有没有想哥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们都只会在我的梦里出现了。 关于周存青和叶穗的故事其实早就停在了那年,周存青离开临城的那一年。 青梅竹马的魅力便是在在最不懂爱的年纪喜欢上了你。 如果你问我,叶穗到底知不知道周存青的心意?我的回答是: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如果你还问我,叶穗知道周存青去世了吗?我的回答依旧是: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的,哪怕陆希澈守住了秘密。 她曾以为想见的人兜兜转转终会重逢,长大后却发现自己早已和他天人永隔。 是否故事的过程足矣刻骨铭心,结局便不必圆满。 我无法与现实中的他们感同身受,以我的视角来看,他们就这样天各一方,再也不能见面。 或许不止这些,还有没有被写出来的故事只有他们知道。 直到现在,每年夏天,我都会点开那个永远不会回复的账号,和他说一句:又是一年夏天到了。 你离开我又一年了。 54、全文完 艳阳高照,天空一碧如洗,六月份的南榆早就步入了盛夏,闷热的让人喘不过气。 常夏穿了条白裙子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手机,忽然对江槐说道:“他们今年的高考试题可比当年的题难多了。”她庆幸自己早点出生,不让就要遭难了。 江槐闻言,开橘子汽水的动作一停,随即笑了笑:“如果让你来做今年的高考试题,还有没有信心拿700分以上?” “当然。”常夏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没有。” 江槐扑哧一笑。 现在他们大学毕业快两年了,高考也过了六年,有些知识点确实模糊不清了。 大学那会儿,常夏选了外语系,江槐选了金融系,两人无疑都是系里的系花和系草,甚至说是校花和校草都不为过。 令全校震惊的是,他们两个竟是情侣,一谈便谈到大学毕业且毕业成绩各方面占据第一,他们都傻眼了,暗地里感叹,果然优秀的人会相互吸引。 因此,南华大学近几年的宣传视频里,都有江槐和常夏的身影。 毕业后,江槐自然而然的接手江如练和蒋明依旗下的部分产业,闲下来便干点自己喜爱的事情,此外,这人还喜欢在社交平台上发发自己的恋爱日常,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有一个人美心善的女朋友。 常夏总是笑他都是成年人了,心性怎么还和小孩子一般幼稚。 于是,江槐往往而言:“这种未成熟的想法,仅你可见。” 常夏被他调戏的面红耳赤,愣是想不到一点反驳的话。 其实,他们从高三开始双向奔赴的事情已经传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有人觉得新鲜感一过,常夏和江槐就会分手,谁知,他们不仅没有分手,还一谈就谈七年。 所以,便有人在江槐的视频底下问:【高中时代的爱情真的能那么持久吗?】 一贯高冷不回评论的江槐因为这条问题,破天荒的回复了她:【我不敢论高中的爱情是好是坏,但能遇见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实在太难得了,所以我愿意等她,愿意一直保持新鲜感,愿意让这段爱情,长长久久。】 常夏当时看见后,瞬间热泪盈眶。 一段爱情的持久是需要两个人相互维持的,由此可见,他们都为彼此付出了不少。 常光旻很满意他们这段纯真的恋爱,江如练和蒋明依更不用说,定是十分支持儿子的主张。蒋明依太喜欢常夏这姑娘的性格了,舒舒服服,落落大方,以至于每次江槐带常夏去旅游时,蒋明依都想跟着来玩。 常夏看着还穿着家居服的江槐,笑着催促他:“你快去换衣服吧,不然一会儿班级聚会就要迟到了。” “行。”江槐弯了弯唇。 班级聚会的地点定在了南榆七中附近的一家饭店。 包间是吴熙汀帮他们订的,但她人在外地学习,赶不回来和她带的第一届学生好好聚聚。 江槐开车,常夏坐在副驾驶位上看他穿了自己今年过年给他买的白衬衫,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两人都穿了白色系,手挽手走下车时,倒是有种西方风情,气度逼人。 走进包间里,大家看到江槐和常夏,顿时双眼发光。 阔别了七年未见的同班同学,常夏竟一时之间没能叫上来名字。不过她看他们穿的光鲜亮丽,脸上春风拂面,不用问便知道他们混得不差。 “夏夏!”段柔一见她就冲过来拥住她,常夏被她那头金色的头发晃瞎了眼。 段柔在电影学院毕业,毕业成绩相当优异,因此各路公司立马朝她靠拢,恨不得将她挖过来赚钱。谁知段柔家底实在过硬,直接甩手单飞进军娱乐圈,不愿被人被人管束。 她凭实力拿下众多角色,段柔这种长相,演反派很是吃香,她混的风生水起,在娱乐圈已经是当红小花的存在。 近来段柔在拍杂志,染的金发来不及染回去就急匆匆的赶回南榆参加班级聚会,一路上把想跟的狗仔全部甩了,这还得多亏了祁温言。 常夏有一次和江槐去北京玩,刚好碰上了段柔的一场活动现场,于是两人走后台来到前排,伪装成她的忠实粉丝拼命的大喊她的名字。 段柔当时在台上和主办方交流过程中,差点没憋住笑场了。事后她再想找这两人算账时,江槐和常夏已经坐上了回南榆的飞机。 而祁温言毕业后,倒是成了一位小有名气的摄影师。段柔从进圈的时候便对外说了自己有男朋友这一回事,这种光明正大的宣告肯定少不了网络上的流言蜚语。不过后来,有人扒出了祁温言的背景和经历后,网友与粉丝纷纷嘘声,目瞪口呆。 从高中到大学,再到社会,竟真的有人能默默陪伴你九年。这样的的事例在娱乐圈上头一回见,那些骂声变成了羡慕,谁不渴望有那样一个人与你相守,陪你进圈又陪你退圈。 娱乐记者知道这一事后,手头上便来了活,争先恐后的去采访这位为段柔拍过不少杂志的祁姓摄影师。 “祁先生,您为何想当一位摄影师?是因为段小姐吗?” 祁温言望向镜头微微一笑:“不错,我想用相机,把女朋友的每一帧画面都记录在内。” 这些事都是段柔在电话里和常夏说过的,她想到当年高中毕业,她和江槐都收到祁温言寄来的一本薄薄的相册,翻开一看,发现正是他们五个人的每一张合照,都出自于祁温言的手机。 火锅局,聚电影、接力赛、鬼故事、海边沙滩放漂流瓶......还有许多随手一拍的正脸与侧颜,过了青春的年纪再回首一看,常夏热泪盈眶。 段柔把常夏拉去一旁叙旧,祁温言把江槐拉去一旁聊彼此的恋爱日常。 今天这场班级聚会,有小部分人因为时间安排赶不上,程嘉然就是其中之一。 他出国深造好几年,读了硕士又拿了国际奖,这会儿还打算留在学校研读,等着明年再回国。 时间差的原因,祁温言想到他或许还在睡梦中就不忍打视频过去线上一聚,免得看见程嘉然又帅又凌乱的模样。 余晓远是最后一个到的,她不仅人来了,还拖了个沉甸甸的纸箱,里面装着的是由她著作的第一册漫画,故事的背景便是南榆七中。 余晓远沉淀了好久,终于成功实现了漫画家的梦想。 前几年余晓远准备起稿大纲之前,特意和江槐,常夏说过:“槐神,夏夏,这本漫画可是以你们命名的。” 常夏一惊:“以我们命名?” “对呀。”余晓远笑道,“青春校园的漫画,你们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这本漫画名叫《槐夏》。” 一本充满夏天气息的漫画。 几年后,余晓远完成创作,率先给江槐和常夏预览。 里面的人物围绕理科a班的同学为原型,内容经过些许改编,却还是保留了他们曾在南榆七中经历的种种有趣的事情展开描写。 余晓远画技高超,画的生动,网页版上线后便引来了许多少年少女疯狂的点击量。 江槐还记得漫画最后的结束语是:好在有你们的陪伴,让我的青春不再迷茫,谢谢这个夏天,它永不落幕。 能被人记录下来,是一件多大的幸事。 江槐和常夏首当其冲,势必要把这本漫画的销量提上去。 这场聚会下来,谈笑声不断,段柔是最忙的那个,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和她拍照,恨不得流传到网上说:“看,当年南榆七中的校霸成了明星,竟是我的同班同学。” 聚会一结束,祁温言和段柔拿完余晓远亲自送上手的漫画后,就匆匆道别赶去机场回北京,工作的安排一刻钟都耽误不了,再有多的话也只能下次找个时间再聚。 常夏比江槐先回到车上,等江槐上车后,他才看到自家女朋友发的消息。 问他怎么还不出来。 江槐笑了笑,直接和她说:“刚才有个男生,之前是理科a班的,拉着我聊了会儿金融方面类的东西,忘记回你消息了。” 现在他的手机页面还亮着微信的页面,置顶的红点消息便是“罗曼蒂克”发来的。 常夏知道江槐给自己的微信备注时,已经是大一了,后来她回想起那年在海边的道路上,他放的那一束仙女棒,瞬间就悟懂了他的意思。 江槐这人,果真是浪漫至极。 常夏盯了“罗曼蒂克”这一备注良久,才傻笑着移开目光,和他说道:“我们去南榆七中附近走走吧。” 江槐刚为常夏开了罐橘子汽水,笑着应好。 南榆七中的变化不大,这个时间点学生刚午休完起床准备上课。围墙外的藤蔓长高了不少,当年他们被困在学校的时候,还是江槐带她从这里翻墙出去。 “解忧”杂货店依旧还是老样子,只是经营的人不再是当年那个女人了。 下午上第一节体育课的同学已经在阳光之下整齐的列好队伍,他们听到要测试800米和1000米跑步时,顿时唉声叹气,又无可奈何的接受。大家嘴上说着跑不快,实际却用出了吃奶的劲儿冲去前头,让自己取得第一名。 江槐和常夏并肩前行,听着他们气喘吁吁的声音,好似又找回当年那种感觉。 正值青春,挥霍意气。 联想此,江槐就拉过常夏的手腕,碰了碰她上个星期去纹的纹身,轻声问道:“还疼不?” 常夏摇摇头说:“不疼了。” 她胆大妄为了一次,在自己白皙的手腕处留下一道烙印。 freeandenthusiastic 自由且热烈的。 江槐觉得这串英文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受女朋友影响,他心血来潮,也去纹身店里纹了只玉兔在自己的左胸膛之下,那是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不得不说,江槐就是个学人精。 走到学校外围的展示墙,常夏一眼就瞧见了往届荣誉榜上,有江槐和自己的名字,甚至还有入学照片。 江槐的照片是高一拍的,那会儿少年的模样还有点青涩,微弯的嘴角显得人吊儿郎当,而常夏的照片是高三拍的,或许是相机闪的过快,竟把她明媚的样子拍的有些呆滞。 常夏立马挡住江槐想要细看的眼神,羞涩道:“这张照片拍的我好傻。” 江槐笑出两个小梨涡,她担心这个干什么?他宠溺的看着她,把自己的手机锁屏壁纸拿在她眼前晃。 “这张,才最傻。” 常夏瞪眼一看,二话不说就追着江槐跑,挥舞的拳头显得她像一只奓毛了的小花猫。 江槐的锁屏壁纸是常夏惊恐的回头,发现他已经抓住了她这顶不听话的毕业帽,正微微勾起唇角。 那是第三张毕业照。 江槐笑得胸膛起伏,常夏脸都红了。 两人闹够后,常夏恢复平静,喝了口橘子汽水,然后黏在男人身侧道:“江槐,我好怀念当年我们在南榆七中的日子啊。” 那样肆意,那样无畏。 江槐温柔的说:“你忘了吗,那年十八,我们几个在放漂流瓶时说的话。” “友谊天长地久。” “友谊万岁。” “愿我们之势不可挡之,愿我们一直奔跑,跑到故事的尽头!” “傻瓜。”“我们的故事可没有尽头呀。” “或许有一天你发现自己老了,但心性仍存有当年的少年气,那么就祝愿我们到老也要坐着轮椅轻拂沙滩,带着假牙也要追逐打闹,欢声笑语。” “然后呢?” “然后我们等待着凌晨五点半的日出,等待着早餐店热气腾腾的包子,等待着准备去上学的孩子,告诉他们青春只有一次,要好好珍惜。” 常夏回想了想,笑弯了眼。 江槐的白衬衫灌满了夏日的风,他的目光深深的锁住常夏,说道:“iwillapanyyoutogrowup,apanyyoutogrowold,youneednotworry,ihavebeenatyourside,willnotgofar。”江槐笑了下,“常老师外语翻译厉害,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常夏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会陪你长大,陪你变老,你不用担心,我一直在你身旁,不会走远。” “江槐,我也是。”我也会像你爱我一样爱你,永远爱你。 上车回家前,江槐去“解忧”买了五羊牌甜筒给常夏解暑,这姑娘爱吃,他就宠着她买。 车里的音乐倒是应了这个炙热的季节,江槐清澈如初的嗓音一出,常夏就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风吹过我的头发 淋着雨我就站在你家楼下 迫不及待地拨通你的电话 一整个夏天所有和你的画面 常夏握紧拳头充当麦克风,江槐摇下车窗,夏风迎面而来,吹的两人清爽凉快。 唱到高潮部分,所有关于夏天的回忆涌上心头。 定格在这瞬间 我生活你主演 等着你的出现 我对你爱爱爱不完 仿佛回到了十八岁那年的夏天。 纸飞机滑落脚边,烧烤店再遇,领奖台上的少年熠熠生辉。 同在乌衣巷,便利店偶遇,撞破了橘子汽水的秘密,下雨天同撑一把伞的心跳不止。 图书馆偷偷摸摸的跟踪,清脆可口的冰西瓜沁人心脾,问月亮的紧张与期待。 草稿纸上唯一的名字,阿尔卑斯是少年最喜欢的糖果,胆大包天的火锅局。 聚电影的氛围暧昧,大冒险之全校停电,为流浪猫赐名“玉兔”。 罗曼蒂克的备注仅你拥有,接力赛上的意气风发,水蜜桃的可口欢喜。 平安夜的仙女棒绚烂盛大,奶油计划成功实行,拍立得拍下立刻得到。 电吉他音律麻痹神经,滑雪场上你追我赶,永不言败。 鬼故事自己吓自己,倒数日期盼着未来,放飞的理想终会实现。 漂流瓶乘载着友谊万岁,不知名的心事袒露心扉,玉兔谜解开疑惑。 心跳同频共振,奔赴高考考场风光无限,月亮不会奔向你,但我会。 夏天如此热烈,我们永远热恋。 常夏有许多青春回忆都要江槐的身影,而这段暗恋的酸酸甜甜,江槐也在最后一一回应了她。 真好啊,所有的付出得到了回响。 待到回到乌衣巷,江槐才看到这姑娘吃甜筒吃的心急,下巴都给沾到了巧克力浆。 他笑了笑,用纸巾帮她细心抹去,下车时还不忘调侃一句:“你这玉兔,吃了月亮的冰淇淋怎么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常夏装作不懂,睁着水灵灵的杏眼问:“月亮想要什么奖励?” 这副惹人怜爱又古灵精怪的模样让江槐心痒痒,忍不住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男人牵过她的手,带她往前走。 “你知道卢阿岛吗?也可以叫塔法卢阿岛,那是位于斐济的一个心形小岛。” 江槐牵手的力度紧了又紧。 “今年夏天,我带你去玩,同时,也郑重的向你求婚。” “常夏,你想不想在夏天嫁给我?” 常夏一愣,浑身血液滚烫。 有风淡淡吹过,在这个熟悉的地方,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一个是学生时代,她偷偷在十字路口等他,真给她碰上的“常夏,你想不想去吃桂林米线?” 想起这个桂林米线,他们至今还没去吃过第二次呢。 一个是隐忍许久,携手走过七年岁月的“常夏,你想不想在夏天嫁给我?” 她想,很想,非常想。 所以,常夏抱住了男人劲瘦有力的腰,贴近他的心脏处,眼里含泪,语气上扬道:“常夏,愿意在夏天,嫁给江槐。” 绿叶沙沙作响,阳光正是明媚,一切似乎如初见,一切所愿皆实现,最特别的是,都在夏天这个季节。 要说以后啊,江槐仍是喜欢穿着白衣,喝着橘子汽水,一手插兜,一手挽着常夏,嘴里叼着根阿尔卑斯棒棒糖,温柔的同时不失张扬。 常夏仍是爱扎着高高的马尾,露出漂亮的天鹅颈,囤着吃不完的水蜜桃,因着“罗曼蒂克”这一备注暗喜,freeandenthusiastic纹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月亮和玉兔仍是喜欢依偎在他们怀里。 祁温言仍是一副爱笑的模样,语气一如既往的欠揍,喜欢对着一切不可能大喊,我可是不败之神。 段柔仍是不羁浪荡,甩着一头如瀑的长发,干柴烈火的碰撞,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走繁华盛开的道路。 程嘉然仍是术业有专攻,优秀又自信,当了多年的电灯泡还是选择单身一人闯荡世界。 余晓远仍是热情开朗,爱吃香葱,看文章的口味始终如一。 漫画火热售卖,销量断层,让大家都知道了原来南榆七中还有过这样一段难忘的故事。 时间如白驹过隙,变化的是岁月,不变的是他们永远自由如风,永远激情澎拜。 炙热的骄阳夹带着午后的蝉鸣,弥漫的热气席卷而来,彼此眼底的爱恋情愫轰然炸开,这一刻,他们的故事到此为止,却在另一个世界继续前行,未完不续。 我们在夏天相遇,在夏天相爱。 远远不止夏天。 ——全文完—— 后记: 提笔写下这个故事,仿佛还在昨天。 我好像一直都喜欢写青春中的少年,总觉得那抹肆意的笑容能占据心间。 十七八岁是最适合风的年纪,他们的热烈从来不会埋没在夏天。 以你为我的志向,与你并肩同行。 我很喜欢里面的心向远方自明朗,不惧岁月更迭长这一句话。 亲爱的读者们,或许你正值年少,也或许不再年少,前路道阻且长,你我且明了。 有的人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束缚他们的东西太多,要求必须循规蹈矩,无法突破本身,走去山高海阔的地方瞧一瞧灯火通明的世界。 有的时候,回头发现这些能解开束缚的人只能是自己。 你要知道,从来都没有枷锁困住你,你的人生该是滚烫,热烈。 人是不能一直走平路的,你越是挣扎,越是痛苦。 如果你看完这篇关于青春的故事和我有了共鸣,那我就希望你能活得坦荡,通透,尽管路途坎坷,但路的尽头一定是璀璨无比。 我习惯于在旷野之上呐喊,累了就盘腿坐下。 每一程的风景都有别样的精彩。 在你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还在运作时,你的灵魂深处就种下了扶摇直上的种子。 愿我们都有奔向万里云海的勇气,步伐永不停歇。 纵使我们到老也要有少年人的心性,永远无所畏惧,永远熠熠生辉,永远满腔热血,如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 致每一个喜欢这篇文章的读者,致青春记忆里的少年。 让我们一起共享这个夏天。 55、小剧场之跨年 “祁温言,你多涂点黄色颜料会死吗?!” “急什么,我要弄个五彩斑斓的手掌,特殊人士,你懂个屁。” 程嘉然向他翻了个白眼。 江槐,常夏、段柔相视一笑,不约而同道:“我不懂你的心,假装放弃。” 祁温言:“……”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今天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好巧不巧的是,五人皆在临城。 常夏带江槐看雪,祁温言陪着段柔参加品牌方直播活动,而程嘉然因为贪恋着一口热乎乎的胡辣汤,立马改签机票落地临城。 他们的ip地址暴露无遗,干脆约出来叙旧一番。于是常夏提议要不去做一个手印画,当作又一年的友谊纪念,其他四人无疑都是捧场的,因此,便有了刚刚那一幕。 江槐糊了一大坨蓝色颜料在手掌上,没过几秒,他一转头,将手掌突然靠近,常夏像一只受惊了的兔子,吓得毛都立起来。 她气呼呼道:“江槐,小心你那白皙的脸被我抹成大花猫!” 江槐笑着去抓她那纤细的手腕:“抹吧,反正你也逃不掉。” 常夏鼓起腮帮子,硬是憋不出下一句话。 场外观众程嘉然锐评道:你们约我出来是在嘲讽我依旧单身吗?”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段柔抱着手臂,笑了笑,毫无心疼道:“jerry,实惨。” 五人捣鼓了好一阵,终于将自己的手掌涂满了颜料。 当祁温言摊开手掌向他们展示时,四人差点没笑晕过去。 大拇指黑色,食指紫色,中指黄色,无名指褐色,小指橙色,手掌大面积红色。 江槐:还是你会玩。 常夏:好阴暗的风格。 段柔:不理解但尊重。 程嘉然: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祁温言眉开眼笑:“你们还是不懂我,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更好的记住我。” 程嘉然呵呵:“那确实一眼万年。” 祁温言:“……” 总的来说,这张印有五个人手掌的画面里,祁温言是最出众的一个。 早些年在临城这儿,常光旻给常夏留了一套公寓,不过最近翻新了一遍,正好可以领人住进去。 五人弄完手印画路过超市,又顺便买了许多装饰和食物回去 回到公寓已是傍晚时分。 菜一放进厨房,祁温言就准备大开杀戒。 程嘉然在一旁默默看着,终究是忍不住吐槽道:“你别一会儿把人家厨房炸了。” 祁温言觉得他就是欠抽:“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单身然。” 程嘉然:“”他决定把祁温言炸了。 整理好一切,常夏就提议可以往饺子馅里塞点东西,谁要是吃到了,明年就能幸运一整年。 他们似乎都把这番话听进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大家吃的每一个馅都有惊喜。 他们互相看着彼此,扑哧一笑。 原来大家都希望对方能在新的一年里平安喜乐,于是每个人都趁别人不注意时往饺子馅里塞了东西,塞着塞着,五人都吃到了。 “哇塞,你们真是太心机了。”段柔说。 江槐笑着接道:“这叫有福同享。” 祁温言:“你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常夏开怀大笑。 过程中,江槐还开了瓶果酒给大家尝尝:“度数不高,喝不倒人。”要是喝倒了,今夜就放不了烟花了。 常夏就抿了一小口,江槐看她那小怂包样儿,伸手去捏了捏她还算有点肉的脸。 程嘉然想无视却发现怎么也无视不了,他晃着酒杯,嘴里说道:“枯燥乏味的餐桌上,应该来点小游戏助助兴。” “什么小游戏?”段柔好奇地问。 “我有你没有。” “每个人有十根手指,从我这边顺时针轮,你们要说自己做过的一件事情,或是你有但是对方没有的东西,如果大家都有,则出题人放下一根手指,反之则反,第一个十根手指全部弯折的人需要接受惩罚。”程嘉然说。 祁温言听完勾起唇角:“soeasy!” 其他三人也觉得没问题。 “那就开始了,我先来。”程嘉然说,“我去过巴黎的埃菲尔铁塔。” 四人主动放下一根手指,这地方他们还真没去过。” 江槐:“我会疼老婆。” 程嘉然:“” 祁温言:“我也会啊。” 江槐:“没我会疼。” 常夏快笑死了:“这也好争。” 段柔:“男人的胜负欲嘛。” 看似有三人要放下手指,实际受伤的只有程嘉然一人。 轮到常夏:“我会疼老公。” 段柔:“我也会啊。” 常夏:没我会疼。” 程嘉然:“” 祁温言模仿着段柔的话:“这也好争。” 江槐说:“女人的胜负欲嘛。” 程嘉然:“有意思吗,有意思吗,果然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轮到段柔:“姐是大明星。” 四人:膜拜你。 祁温言:“我给段柔拍的杂志上了全球热搜第一。” 程嘉然:“合着这是你们小情侣的把戏呗,呜呜。” 几轮下来,程嘉然只剩下了两根手指,而其余人还有四根。 到后面,直接被江槐和常夏秒杀。 江槐:“我带常夏去过卢阿岛。” 常夏:“我有婚戒。” 程嘉然就差跪地求饶了:“你们不要再虐我了。” 最后,自己挖的坑自己跳。 惩罚很简单,他们都想听五音不全的程嘉然唱一首粤语歌——《富士山下》 五个人里,只有常夏一个是北方人,她很少听江槐讲过粤语,更别说是听粤语歌了。所以,在场最满怀期待的非她莫属。 这个惩罚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硬生生的将程嘉然这个人分成两半。他气势汹汹地拿过祁温言递过来的麦,说:“我可是去国外沉淀了好几年,你们一会儿听的那叫天籁之音。” 祁温言老喜欢拆台:“你国外报的又不是音乐系。” 程嘉然:“副业,副业,懂吗?” 祁温言闭麦。 前奏一响,常夏就把氛围灯打开,星空顶变换出不同的颜色,仿佛逃离人间,坠落银河,剩下的便是现在这番景象。 也不知道程嘉然是不是喝醉了,差点入错了第一句词。 拦路雨偏似雪花/饮泣的你冻吗 这风褛我给你磨到有襟花 连掉了渍也不怕/怎么始终牵挂 苦心选中今天想车你回家 “还不错嘛,起码没走调。”祁温言在底下小声嘀咕。 这首《富士山下》火遍大江南北,就连常夏这个北方人都会哼几句旋律。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雪,说来,这是今年临城的第一场雪,倒也应景。 前几天,常夏生日的时候就和江槐说过,今年临城的雪来的真晚,晚到快要跨年的时候才稀稀疏疏地落下。 祁温言和段柔也发现外面下起了雪,可惜还没到能堆雪人的程度。 谁都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 一曲结束,程嘉然就立马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常夏点头捧场。 祁温言:“比我差一点吧。” 程嘉然:“……” 段柔干笑两声。 后面玩了几局卧底游戏,祁温言和程嘉然包揽下所有输局,特别是他们抽到卧底牌时。 江槐,常夏和段柔笑得直不起腰来,因为他们的答案都是出乎意料。 闹了好一段时间,也快到了0点。 幸而这栋公寓离可放烟花地近。五人迅速穿衣穿鞋,扛着一大箱东西就往那儿跑,中途,祁温言还跑掉一只鞋。 “真没想到今年过得这么快。”段柔感叹。 “可不是吗,年年都如此。”祁温言说。 程嘉然笑了下:“仿佛我刚高中毕业。” 江槐挑眉:“这么夸张?我感觉我才小学毕业。” 常夏笑骂他:“你好幼稚。” 不过,他们说的不全然是错的。 以前人生阶段的一幕一幕,常夏记的还是很清楚。 似乎每一年到最后一天回望过去,总叹时间飞快,一眨眼又要到新的一年了。 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触,毕竟你已经到了终点才回味过程中的酸甜苦辣。 能不快吗? “得了,都别发呆,赶紧把烟花,大炮支棱起来。”祁温言迫不及待,出言混上了一股东北腔。 江槐一一介绍:“这是窜天猴,一拉飞老高。这是摔炮,扔地上就完事了。这个大的是星辰雨,璀璨如夜空繁星。最后一个是红玫瑰,我专门给常夏买的。” 程嘉然听完最后一句:“” 就不能单拎出来和你的爱人说吗?非得虐我这个单身狗,呜呜。 常夏与程嘉然是截然不同的反应:“你又来制造惊喜了。” 江槐点头承认;“我是‘常夏版’惊喜制造机器人。” 有一份,只属于你的烟花。 常夏白皙的脸瞬间染上红晕。 “带好你的小红帽,站我前面来。”江槐向她扬了扬下巴。 常夏极其乖巧,移步到指定位置。 程嘉然看着这两人的操作,忍不住酸道:“你们要不亲一个吧,要杀我就杀到底。” 段柔和祁温言听闻哈哈大笑。 江槐顺着他的话道:“你怎么知道我想这样。” 程嘉然:“” “既然如此,jerry来帮我和常夏拍照吧。”江槐命令他。 程嘉然气笑了:“别喊我英文名,恶心,恶心!” 破防的程嘉然终究勉为其难的举起相机,对准月光下的二人。 比起青春校园时期的他们,样貌没有什么变化,倒是气质上,越来越清冷,稳重。 江槐比常夏高一个头,却总也能为她弯腰细语。 闪光灯咔嚓一过,照片定格。 江槐单手挽住常夏的腰,俯身热吻,常夏抓住他的手臂,似乎在寻找一个可以借力的地方,两人的体型差像极了大灰狼和小白兔,缠绵的很。 祁温言见状,也囔囔着要和段柔拍一个。 由于两人是公众人物,因此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不过幸好他们的行程没有公开,所以附近没多少人看过来。不过段柔还是说道:“回去再拍。” 作为老婆奴的祁温言自然不敢违抗:“好的,小祖宗。” 懒得抬眼的程嘉然低头看了一下时间,随即大喊道:“还有五分钟跨年了!” 祁温言假装难过道:“五分钟之后,我又老了一岁。” “老什么老,你还年轻气盛着呢!”江槐嘴角上扬。 此时此刻,场地内越聚越多人,大家纷纷掏出手机,看着北京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雪下得大了些,飘落在暗调的夜,延续到又一个零点。 倒计时。 安静的像凝固的死海。 可不过一瞬,夜空中绽放出第一簇烟花,是江槐放的红玫瑰。 火红的空心花瓣在花苞中敞开,金花四射,迅速膨胀,像跃动的音符,刹那芳华,最后倾泻而下。 美得令人惊叹。 “我怕一会儿你会眼花缭乱,所以现在夜幕上,只有红玫瑰,能单独映照在你眼眸。” 常夏眉眼弯弯,显然冁然而笑。 罗曼蒂克,恒久不变。 其余三人唏嘘。 江槐笑着摸头,熟练的牵起常夏的手。 “话说回来,这好像是我们高中毕业后,第一次出来一起跨年。”常夏说。 段柔思虑后说:“确实。” 他们一起共振过夏天,却没有同步过冬天。 就算有,那也是在边缘徘徊。 剩下一分钟,他们的目光在游荡,精准捕捉到另一头有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手里拿着仙女棒,边玩边打闹,还传来阵阵欢脱的笑声。 “你在透过他们看以前的我们吗?”程嘉然看见祁温言视线停留于此,好奇一问。 祁温言笑了笑:“忆往昔,再一看,我们已经走这么远了。” 虽然行至远方,但我们还是我们。 夏风笼罩了整个青春,冬雪里也呈现了五个暖色。 “十,九,八,七” 段柔已经做好准备发射的姿势。 “五,四,三,二,一。” 这一刻,那片夜空不再漆黑,烟花肆意叫醒着大地,全国都是热闹,欢愉。 旧年的悲愤被风雪掩盖,心脏的频率诉说着浴火重生。 “新年快乐!” “今年暴富!赚个十桶金!” “愿老天爷保我好运连连!” “高考上岸!金榜题名!” 他们的声音夹杂在沸腾的人群里,每一句都充满了力量与希望。 “新的一年,万事皆胜意!”五个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友情一词,出现在无数个珍贵瞬间。 例如现在。 他们勾肩搭背,灼灼花火开绽在五双眼眸中,留下了独特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