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是万人迷[快穿]》 1、叔叔,你也不想 【你是一个高中学历的单亲爸爸,今年34岁,有一个正读高三的儿子。你平时沉默寡言,不善交流,加上整日忙于工作,缺少对孩子的陪伴。以至于幼年时对你百般亲近的儿子,现在对你越发疏远。】 【这个世界你的任务名称为:儿子抱一下,说说心里话。】 【帮助你的儿子顺利读完高三,考上名牌大学,即为任务成功。】 蓝色光屏悬浮在空中,梁珩阅读完上面简略的任务引入和提要后,光屏就如颗粒消散。 放置在床头的手机忽地亮起屏幕,在幽暗的房间里散发柔和白光,接着手机开始响动起来,手机系统自带的轻快舒缓的钢琴声自手机底部的扬声孔流淌而出。 梁珩拿过手机,是个闹铃。 他手指右划关掉闹铃,手机锁屏登时显了出来,是一张合照。 身形挺拔青涩的少年穿着影楼提供的宽大不合身的西服,姿势比较生涩地抱着一个刚满月咧着嘴笑的婴孩。在少年身侧紧站着一个身材高挑、容貌秀丽、气质恬静的女人。女人双手挽在少年手臂上,姿态亲昵,同少年和婴孩一样,笑着看着镜头。 这张合照好像是从一张老照片上拍下来的,塑封的照片纸反射着光,导致手机拍摄下来的图片有几处反光的光晕。其中一处光晕正好在少年的脸上,让梁珩无法看清少年的模样。 整个照片也因为时间久远,显现出泛黄老旧的质感。 梁珩多看了一会儿这个照片,直觉告诉他,这张合照应该就是“他”们一家三口。 看上去曾经很幸福的一家三口。 梁珩看向锁屏中央显示的时间,20xx年xx月xx日,星期五,早上六点零八分。 一个算早的时间。 结合任务引入上说的“我”有一个正读高三的儿子,和整日忙于工作的设定。那这个闹钟设置的目的就是让我早起给孩子做早饭,送孩子上学? 梁珩不确定,于是询问系统。 获得系统确认后,梁珩打开床头的开关。 白炽灯光亮起,昏黑的小屋瞬间明亮。 这个房间的面积不大,里面的摆设也很少,简单粉刷过一层的白色墙面,一张木床两个同色的木质床头柜,一方长方桌一把椅子,还有沿着墙体做的滑门衣柜。 对比梁珩上一世的家,这个环境有些过于简陋。 梁珩把被子折叠好,拉开窗帘。 已经微亮的晨光从还未完全退场的夜晚黑云中泛出来,天空透着将明未明的鸦青色。 梁珩看了眼窗户外的景,几栋老式的目测有八层楼的砖瓦楼梯房矗立在他们所在房子周边。 这是一个老旧的小区。 梁珩握着卧室门把手,拧开。 客厅的灯已经被人打开,一个嘴边有牙膏沫子嘴里叼着牙刷,头顶顶着一方干燥毛巾的少年正好从一边的洗浴室出来。 少年身高腿长,上穿白色长袖,下穿黑色长裤,脚上趿拉着一双黑色拖鞋。少年一手拿着牙刷,一手抓着干毛巾擦拭黑色头发上的水珠。 湿润的水色从少年发梢末尾没入脖颈,浸透白色衣领,本来宽松的衣服因为沾染了水变得贴身,少年高抬的手导致腰侧的衣角上拉,露出一截薄削的紧致腰腹。 少年听到门开的声音,扭头看过来。 明亮的室内光下,少年乌黑的长眉一边微微上挑,凌厉英挺的五官上没有什么情绪,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因为任务提示,梁珩知道这对父子的关系不是很好,但没想到不好到这个程度。 儿子对父亲的感觉,不像是父子,更像是不得不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梁珩微微皱眉,这任务可能有点不好做。 梁珩没有说什么,安静地钻进厨房,试着准备今日的早饭。 他打开冰箱上面的冷藏室,冰箱各色新鲜的蔬菜瓜果被井井有条的放置在每一个框格里。梁珩翻了一下,没有面包培根,也没有果酱火腿。 他抿了下唇,俯下身打开冰箱下面的冷藏室,在翻了两个冰柜格子后,找到了一包打开过的速冻馒头和一包速冻花生馅的汤圆。 梁珩盯着这两包速冻食品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取锅加水开火。 趁着做早饭的间歇,梁珩去已经空出来的洗浴室梳洗收拾自己。 洗浴室不久前被人用过,室内还残存蒸腾的热气,洗发水的香味飘荡在这个小小空间里。 浴室内的镜子被水汽糊成一片水雾,梁珩朝着镜子泼了几捧水,镜面上的水雾顿时被清水冲刷干净。 平滑光整的镜子照映着镜前的人。 镜子中的男人和上辈子的他长着一样的脸,只是样貌要更为年长成熟些。 梁珩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因为他做任务,系统为了让他更好适应而产生的效果。 过长的黑色头发耷拉在眼皮上,显得人有些颓唐没有精神气。 梁珩找了一下剪子,没找着,只在他自己卧室里找到了一盒用过但却还有满满一盒的发蜡。 梁珩对着镜子打理自己过长的头发,然后洗干净脸,刷完牙就进卧室里换下身上的睡衣。 做完自己的个人卫生,放在蒸锅里的馒头也已经蒸得蓬松柔软,水锅里的汤圆也圆滚滚地浮在水面上。 梁珩把食物装盘装碗放在餐桌上,然后喊他并不熟悉的儿子吃饭:“时木,吃早饭了。” 这个世界中,梁珩所扮演的单亲父亲也叫梁珩,作为任务对象的儿子叫梁时木。 现在已经是早上六点三十七分,梁时木已经收拾妥当,他把自己的书包从房间里提出来,放在餐桌旁边的座位上。 他看向今天的早饭。 一碗汤圆,一个鸡蛋,两个白面馒头。 梁珩很重视饮食营养,尤其是他开始长个子进入发育期后,他就变着法地给他做补身体的餐食。每顿饭,桌面都会被食物摆得满满当当。 今日这样简陋配置的早餐,梁时木是第一次见。 他抬眸望向厨房里的男人,男人提着水壶倒着东西。 过了几秒,男人端着两杯热牛奶出来,一杯放在他手边,一杯自己捧着喝。 梁珩注意到梁时木在看自己,他缓缓将牛奶杯放下,对上梁时木的目光,温声问道:“怎么了?是早餐不合胃口吗?” 梁珩不怎么会做饭,他上辈子做得最多的就是面包涂果酱,或者三明治里放薄油煎的培根和火腿肠。 让他现在去倒腾出来一顿色香味俱全的热腾饭菜,恐怕他俩这一个要上学一个要上班的人都要迟到。 梁时木看着男人和平日里不同的打扮,垂眸没说什么,安静地吃早饭。 早饭吃完,梁时木将用过的碗筷勺子放进厨房。 男人有一边做饭一边收拾厨房的习惯,因此一顿饭做出来后,厨房都还是干净整洁的。 梁时木看了一圈,没看见平日里男人打包放好的保温袋。 梁珩此时也进了厨房,他一边清洗洗碗池里的东西,一边学着在电视剧里看过的大人模样,催促着少年:“时木,这些东西都我来清理,你去客厅再看会儿书或者休息一会儿,然后等我把碗洗完就送你去学校。” “送我去学校?算了吧,你今天不上班吗。” 梁时木冷冷丢下这句话,就出了厨房拎起餐桌边的书包打开大门出去了。 听见关门声。 梁珩眨了下眼睛,不知道自己哪句话点燃了梁时木这个火药桶。 系统冷淡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从您家出发前往您的工作地点,如果选择搭乘公共运输交通工具,您将会有至少一个半小时的通勤时间,所花交通费用为5元。如果您选择搭乘汽车,由于早高峰堵车的缘故,您将会有至少45分钟的通勤时间,所花交通费用为39元。根据您并不富裕的人设,以及您的银行储蓄情况,您一般只乘坐公共运输交通工具。” “您儿子所在学校和您上班的公司所在方向完全相反,您很少接送您儿子上下学。” “您上班打卡的时间为早上九点半,请宿主注意,不要上班迟到导致失业无生活来源。” 上辈子基本是车接车送的梁珩沉默了一会儿,他默默扭头看了一眼挂在客厅上的时钟。此时已经是早上七点零三分。 梁珩快速将碗筷洗刷干净,然后在系统的指示下收拾好了公务包。 在楼下匆匆赶上公交车后,梁珩才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刚松掉,梁珩就被挤压得又提起了一口气。 早高峰,公交车上挤满了人,梁珩被挤压在公交车车头的中控台上。 这是梁珩第一次坐公交车,公交车车头宽大车窗带来的良好视野,让梁珩有一种俯瞰道路全车的感觉,虽然目前人挤人的体验不是很好,但新奇感足以压倒一切。 梁珩上辈子从小体弱多病,跑不得,跳不得,终日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医院的病房里,直到死前也没在大街上走过几遭。 他总是从一个大房子到一个铁盒子似的轿车中,然后由铁盒子送他去往另一个大房子。 他知道他富足的生活已经是很多人渴望的,他没有过多抱怨的资格,他也确实没有什么抱怨的想法。 只是或许是因为物质足够充裕后,人就更想要精神上的富足。 有的人一生中至少要接触成千上万的人,而他只有二十年的一生中只接触了不到百人。 对自由和健康身体的渴求,让他在上辈子生命走到终点的时候,在一个名叫系统的东西许诺他,只要他和它签订绑定协议,前往大千世界完成相应世界的任务,他就可以重活一世,拥有健康的身体,花不完的金钱和完美的社会关系,他将幸福快乐安稳地活到老死后,他没有多犹豫就同它签订了协议。 而后,他睁开眼睛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2、叔叔,你也不想 在公交和地铁换乘几次后,梁珩就没了新鲜劲,他只感觉到有些晕头转向的疲惫。 到达他的上班地点时,已经是早上九点二十,还有十分钟他将上班迟到,失去全勤。 梁珩不由自主加快脚步。 刚踏进公司楼下,就有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向他打招呼,那人有些新奇地盯着他看:“梁助理?真的是你,你今天这么一捯饬,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在这个世界的设定中,梁珩在一个大型集团公司里当总裁助理,这份工作对于只有高中学历的“他”来说是一份十分不错的工作,因为薪水很高。 在系统的提示下,梁珩知道了这个保安是在向他打招呼,他回头礼貌点头:“王哥不好意思,我这边马上要打卡了,我就先上去,不跟你聊了。” 王龙看了一眼手上表,表示理解:“行,你先上去。不过你今天可真帅。” 梁珩回以一笑,没说什么。 很幸运,梁珩赶到电梯口的时候,有一辆电梯正停在电梯口。 卡在上班打卡点的人很多,轮到梁珩最后一个进去的时候,电梯快装不下了。 梁珩不喜欢和不熟的人贴在一块,他在拥挤的电梯人群中,努力缩减自己所占的位置,做到不与人接触。 电梯缓缓合上,梁珩看向电梯楼梯键,看到自己要去的那层楼的按键亮起便放心的收回视线。 忽然,梁珩的目光收到一半,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外按住了电梯门。 这手细长,骨节分明,指盖状如百合,透着肉色的浅粉,食指上带着一枚造型简约但制作讲究的银戒,这是一只漂亮又贵气的手。 电梯门感应到物体,缓缓打开。 梁珩率先看到的是男人身上穿的手工定制的华贵西服,而后是男人清贵俊美的脸庞。 无框眼镜下,男人眼神沉冷,眼帘轻抬对上梁珩的目光。 梁珩移开视线,主动往里侧让了让,以便男人能挤上电梯。 男人盯着电梯内拥挤的情况看了三秒,最后还是踏上了电梯厢。 在他身后,一个打扮干练,身穿职业套装,手上抱着一沓文件的女人挂断手里的电话也跟着上了电梯。 电梯上行,相对密闭的空间因为人数太多,空气变得十分浑浊。 挤挤挨挨装满人的厢内,梁珩就算不想和人贴在一起,也只能和人肩膀碰着肩膀,前胸贴着后背。 奔波了一早上,梁珩疲惫地发呆,目光随意地定在前面电梯反光透亮的电梯门上。 金属材质的电梯门清晰地映照出它面前的人。 梁珩看着门上的自己,过长的头发被梳成三七分侧背的样式,一侧头发垂下些许,一侧头发完全梳在鬓后,露出完整白净的五官。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脸,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新奇好看的地方。 他对自己的收拾也只是做到了最基本的整洁和清爽而已。 梁珩发着神,目光挪移,不经意对上电梯门上男人一直注视着他的眼睛。 梁珩微微睁大眼眸,诧异地通过电梯门回视男人的视线。 “叮咚——,17楼到了。” 机械的电子音响起,电梯门应声而开。 梁珩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到他上班的楼层了。 他低声对前面的男人道:“麻烦借过一下。” 男人微侧过身体,梁珩从他身侧穿过。 狭窄的空间里,二人的身体又不可避免地碰触了一下,男人身上清淡的植物清香飘进梁珩的鼻尖。 那香味很淡很浅,也很好闻。 电梯按照程序在梁珩身后缓缓合上,也截停了男人落在梁珩身上视线。 电梯越往上,电梯内的人就越少,直至电梯中只剩下最后上电梯的清贵男人和一身职业装的干练女人。 女人手抱着文件,低眉将联系的情况汇报道:“陆总,后勤管理那边说,专用电梯昨天他们晚上下班检查的时候是好的,但是今天早上来上班,进行每日安检的时候发现电梯出了问题。由于早上时间太早,电梯维修工人还没上班,所以电梯才没有及时维修好。” 陆亭川淡淡嗯了一声,道:“下不为例。” 说的是后勤管理下不为例。 女人瞬间明了了意思,回道:“好的,陆总,我会转告他们。” 电梯到达最高层,电梯门随着机械报楼声打开。 清贵男人大步走出电梯,向新装潢了一遍的总裁办公室走去。女人踩着高跟鞋小跑上前,帮男人提前拉开总裁办公室的门。 男人身形微顿,手握住女人推开的门把上端道:“方秘书,你的工作是帮我处理工作上的各项事情安排,推进工作流程。而不是给我开门,大材小用。” 方涵立刻松手应是。 男人点头,将门推开,迈步进了办公室。 总裁办公室的门即将关闭时,男人冷淡的声音响起。 “方秘书,帮我查一下,电梯上站在我身后,在十七楼下的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然后把他的人事档案调出来放在我办公桌上。” 方涵愣了一下,回忆电梯上有哪些人,再次应是。 * 梁珩上一辈子还没上过班,早上到了工位一时不知道要做什么,还是系统临时接管他的身体,带着他做事才没出乱子。 这个过程让梁珩有一种在玩假扮大人的游戏,只是这个游戏并不怎么好玩。 梁珩所在的办公区域是总裁办,总裁办里全是总裁助理,男生女生都有,加上梁珩总共有十三个人。 梁珩不知道要这么多的总裁助理做什么,不过也因为人数多,分摊到每个人的工作量也不多,梁珩很满意这个工作强度。 上午的时间一瞬而过,到中午用饭的点,梁珩邻桌的同事从脚边柜子里取出一个饭盒,并招呼着梁珩一起去微波炉区热饭。 “……?” 梁珩紧急在脑中询问系统情况,【热饭,热什么饭?】 系统:【“梁珩”为了省钱,每天上班都会自带午饭,以减少生活支出。】 梁珩:“……” 他有些无奈,【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呀。】 系统:【您并没有询问我。】 梁珩:“…………” 好吧,就算他询问了,他也带不了饭。 梁珩跟同事说:“抱歉,我今天没有带饭,不能和你一起去热饭了。” 同事看着梁珩的脸,怔了一瞬,道:“没事,那我去热饭了。” 梁珩将自己办公桌桌面收拾了一下,就下楼去公司附近的小餐馆吃饭。 午饭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他现在再现点外卖,时间上很明显来不及。 梁珩离开后,总裁办瞬间炸开了。 “不是,梁珩这么帅的吗?我之前怎么一直没发现?” “对对对,平时看着挺不起眼的一个人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存在感了。” “但感觉也没什么变化吧,他今天就是把挡眼睛的头发梳上去了。” “但这个未免也太夸张了吧,平时都不怎么倒腾的人,突然精致起来,难道说他有什么新情况?” “这谁知道啊,他平时也不爱跟人说话。你们谁等会儿等梁珩回来问问?” 热火的谈论顿时熄了火,大家各个面面相觑,谁也不好去问。 外出热饭的同事回来,屁股还没挨上椅子,就被总裁办的其他总裁助理团团围住,有男有女,个个如狼似虎地看着他。 他咽了口口水,问:“各位哥哥姐姐是有什么事吗?” 这些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看出一个代表出来。 该代表开口道:“小陈啊,你平时是不是和梁珩关系很好?” 陈良想了想:“不算很好,但也还行。” 代表点头:“那你一定知道梁珩最近有什么情况,给哥姐几个说说,梁珩的对象是谁?” 陈良震惊:“啊?” * 梁珩在公司附近的餐馆转了一圈,每一家饭菜的价格都很让他沉默,也让他的银行储蓄账户沉默。 梁珩也明白为什么“梁珩”能坚持每天带饭了。 贫穷的梁珩最后选择了一家面馆,吃一碗最便宜的价值六块钱的素面。 吃完中饭等待电梯上楼的梁珩又遇见了早上碰见的,身上有淡淡植物香气的清贵青年。 青年容貌俊美,身形颀长,带着无框眼镜,头发一丝不苟又富有层次地由发蜡固定成二八侧背的样式,青年的头发偏长,白皙光洁的额头两侧垂着几缕,看上去矜贵又有几丝随性的英俊。 在青年身边跟着一群穿着西装的中年人,这些中年人似是围着青年在说什么,个个神色尊重,做小伏低。 但在那一堆人中,任何人看过去都会被人群簇拥中的青年吸引。 梁珩等的电梯已经打开,他再望了一眼青年那边,见他们没有上自己这辆电梯的意思后,便自己按了17楼。 电梯合上,听着众人你一样我一语汇报的陆亭川也收回了目光。 他皱眉打断,冷冷道:“不管我之前那位是怎么管理公司的。现在,自我接管公司以来,全部按我的要求来。如果不满意不愿意配合,敬请递交你们的辞函,我会一一批准。” 他抬腿,走向已经维修好的总裁专用电梯。 秘书方涵已经帮他按停了电梯。 各大经理、主管都面如菜色地望着这位新上任就大刀阔斧的青年总裁登上电梯,然后悻悻离开。 * 梁珩回到总裁办的时候,感觉办公室的氛围怪怪的。 他总感觉有人一直在看他,但每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大家都在很认真的低头办公。 梁珩询问系统,【系统,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有人一直在偷偷看我,有些瘆得慌。】 系统:【嗯,你的同事们都在暗中窥视你。】 梁珩:“…………” 【他们看我做什么?他们的工作量很少吗,我可以把我的工作分给他们吗?】 系统:【……不建议你这样做,不然你的同事关系将会恶化。】 梁珩有些遗憾地哦了一声。 系统:【……】 系统:【你的同事们在震惊你的外貌。】 【我的脸吗?】梁珩不理解,【我的脸怎么了?我中午吃饭的时候没擦干净嘴巴吗?】 梁珩下意识抽了一张纸擦拭嘴皮,为了防止他真没擦干净,还特意用了力。 颜色浅淡的薄唇被擦拭得殷红,梁珩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打开,以此充当镜子。 手机摄像框里,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脏渍,很干净。 系统:【你同事们看你的目光更加灼热了。】 “?”梁珩不理解,【为什么?我的脸是干净的,没有任何问题。】 系统:【……没事了,你自己玩吧,不用管。】 梁珩还是不理解,他抬头环看办公室的同事们,只看到大家认真工作的头顶。 他收回目光不再管偷看他的视线。 梁珩认真工作到下午三点多,放置在桌面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显示一个备注为刘老师的来电。 办公室内大家都在安静办公,一点动静就极为明显,所有人都抬头看向梁珩。 梁珩拿过手机捂在手心里,歉意地对同事们笑笑,然后出了办公室接电话。 梁珩刚出了办公室,办公室就无声沸腾了。 大家都用气音大声蛐蛐。 “卧槽卧槽,你们看到他刚那个笑了没,帅死我了!” “他是接谁的电话啊?小陈,你坐得最近,快给哥姐几个汇报汇报。” 陈良无奈地用气音回道:“哥哥姐姐们,我是坐梁珩手边,不是坐他怀里,隔着一张桌子,我能看到什么啊我。” 陈良话刚说完,就被众人无情地翻了白眼并点评道:“废物。” 陈良:“……” 有人迟疑道:“不会是梁珩女朋友的甜蜜来电吧。” 办公室安静了数十秒。 有人唏嘘道:“果然,平时不收拾的男人突然好好打扮必有反常,单亲爸爸迎来爱情的第二春咯。” 虽然没有询问过梁珩真实情况,但办公室的人一致认为突然孔雀开屏的梁珩,必有一个女友。 果不其然,接完电话回来的梁珩就请假先走了。 3、叔叔,你也不想 不过梁珩先走不是为了甜蜜约会,而是被严声请家长了。 梁珩到达梁时木就读的市三中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他关上车门,网约车开走。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自动弹出来的扣费账单,无声叹了一口气。 上午没舍得打车的钱,连带着中午没舍得吃的肉,现在都给花了。 钱这个东西,有的时候不嫌多,没有的时候怎么用都少。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现在不够宽裕。 梁珩收起手机,先处理即将发生的请家长事件。 在门卫室登记了家长和学生信息后,梁珩就被放行进入校园。 市三中,s市最好的高中。 s市每年考上京华京北的学生中,有一半来自市三中。 在这所学校就读的学生,不是家里背景显赫,就是学生本人十分聪明优秀。 梁珩的任务儿子梁时木,一开始就是凭着他自己的硬实力考上的三中。但不知道为什么,梁时木上了高二后,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从班级和年级上名列前茅的优等生,变成班上的倒数,老师口中的坏学生。 梁珩询问系统:【系统,这个梁时木怎么会突然成绩下滑这么厉害,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系统:【好问题,这个问题需要宿主在与任务对象的相处中自行发现。】 梁珩:“…………” 他道:【真的不可以偷偷给我开小灶么。】 系统冷酷道:【不行。】 梁珩眼皮耷拉,抿了下唇,【那好吧。】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给出了一点提示:【叛逆期到了。】 【什么?】 梁珩被系统拒绝后,就把这事放在脑后了。他不是一个好奇心过于旺盛的人,也不是个急躁的人。既然以后自然会知道,那就静等以后会知道的这个时间是了。 他现在的目光正被校园道路两侧的展示牌吸引。 系统:【……没事,看你的吧。】 【嗯。】 三中校园道路两侧上的展示牌很多,内容也很丰富。 有关于三中历史底蕴的历史介绍。 有关于三中强大师资力量的展示。 也有高一到高三每学年每学月年级前五十名优秀学生名字班级公示,其中前十名还贴有照片。 梁珩从高一的前十名看到高三的前十名,然后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高三第一名的照片上。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个学生的成绩实在太过恐怖。 高三这边的学期学月每一个榜单上他都独占鳌头,并且因为高三的特殊性,三中还给高三特意开设了一个每科前五十名的展示牌,上面每一个学科第一也还是这个学生。 在天才云集的三中,保持这样的成绩,简直就是毫无疑问的考神,究极大学霸。 梁珩看向这个学生的名字和班级。 许泊笙,高三一班。 和梁时木一个班级。 梁珩看向照片,这个年级第一的学霸有着一张和他耀眼成绩一样漂亮的脸。 乌黑柔顺的头发搭在少年清冷的眉眼上,浅褐色的眼睛平静如秋水,他看着镜头,没有做什么表情,但过于优秀精致的五官还是让这个少年在一排同龄的学生中如莹润珍珠般突出而瞩目。 【怎么,看上人家了?】系统在梁珩脑海中出声。 梁珩坦然点头:【嗯。】 系统没想到梁珩还真敢回答,一时没说出话来。 梁珩:【这样的成绩,谁看不上啊。如果梁时木有这样的成绩,我就可以静等他高考结束,考上大学,然后轻松完成任务。】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无语地憋出一声哦。 梁珩将目光收回,按照校园路标的指引,向梁时木班主任所在的办公室走去。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高三教室走廊上不是朗朗读书声,就是各班老师讲课或者讲卷的声音。 梁珩上辈子因为身体原因,没去学校上过课,都是在家里单独上课,他对眼前以前只能在电视或者电影中才能看到画面感到新奇。 他每路过一个教室,都会下意识从教室的门口和窗户往里看。 三中的学习氛围很强,每个教室里的学生要么认真听课做笔记,要么埋头做题,或者在老师的要求下大声读书。 梁珩一路看过去,突然理解为什么有些家长喜欢把自己孩子往好学校送。 好学校里面的良好学习氛围,确实很能带动孩子学习的积极性。 梁珩心中感慨,目光骤然与一抹探究的眼神对上。 梁珩一愣。 只见三中教室沿着走廊方向的窗户边坐着一个容貌秾丽的少年,少年背靠着后桌,双手抱胸,神色倨傲,下巴微抬地通过透明的玻璃窗对上梁珩的目光。 这个班级的学生好像都在上自习,教室内安静一片。 梁珩站在教室外,偶有学生抬头瞥见窗外的梁珩,便会自发去推搡自己的同桌,让同桌也看向窗外。这样一个两个的,很快,这个班上有一半多的学生,像伸长脖子的毛绒鸭往梁珩所在方向看来。 梁珩:“……” 他感觉是自己打扰了学生们的学习,歉意笑了一下,然后不再逗留,快步向梁时木班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梁时木班主任的办公室是高三组所有教学老师混用的一个大办公室。 由于现在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的老师并不多。 梁珩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被罚面壁的梁时木,他微微皱了一下眉,然后在系统的帮助下精准找对梁时木的班主任。 他用指节敲了两下门,对着梁时木班主任喊道:“刘老师。” 刘志华从教案中抬起头,他坐在椅子上望着门口的男人,眼神疑惑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问道:“你是?” 梁珩走进办公室,微微笑着:“刘老师你好,我是梁时木的家长。” 刘志华恍然大悟,他先是看了一眼面壁没有动静的梁时木,然后起身从旁边同事的位置上搬了一把椅子到跟前,招呼道:“是梁时木的父亲,梁珩是吗?” “对。”梁珩在刘志华的示意下,端正坐在了他搬过来的椅子上。 刘志华盯着梁珩的脸看了一会儿,眉头皱了起来,他不确定道:“你真是梁时木的父亲?” 梁珩眨了下眼睛,难道还有假的吗? 刘志华抱歉笑道:“不好意思,你看到的,我们这个老师的办公室很大。我的其他同事有时请学生家长,总是因为请到了学生用钱雇佣的陌生人而闹出了不少笑话。” 刘志华顿了顿,委婉措词:“你和你儿子在长相方面确实有些不大相似,所以我就有一些疑惑。” 梁珩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还在面壁中的少年。 他和梁时木长得不像吗? 梁珩回忆了一下早上看到的梁时木的脸。 他眨了一下眼睛。 好像、确实、有些不像…… 怎么会不像呢?梁珩也感到疑惑,但他面上却笑着:“从小就有人说时木和我长得不太像,刘老师你不是第一个提出的人。时木他的长相随他妈妈,我的爱人。” 刘志华半信半疑地点了下头。 没有人看见,垂首面向墙壁的少年静静握紧了拳头。 梁珩向刘志华展示自己手机微信上的高三一班班级群,以及他在群里的备注后,刘志华才真正没了怀疑,他笑着致歉:“抱歉这位家长,是我多心了。” 梁珩摇头:“没事,我能理解,刘老师这样也是为了孩子。” 刘志华这时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他招呼面壁的少年:“梁时木,过来吧。” 梁珩看向有半天没见的儿子。 梁时木身上穿着三中统一的校服,刚他正面对着墙壁,梁珩没能看见。现在一转过来,梁珩就发现了梁时木正面衣服上的浅色部分全是泥灰,英挺锐利的五官破了相,面上伤口处结着血痂,整个人透着阴郁和沉戾。 这个样子的梁时木,和早上梁珩打开门见到的相比,更加像个刺头。 梁珩皱眉站起身,他上前,想要伸手抬梁时木的脸,看他伤成什么样了。 梁时木却扭头躲开了他的手,梁珩顿了顿,手轻轻拍掉梁时木身上的脏灰,低头温声询问道:“怎么成这样了,身上有没有伤,痛不痛?” 刘志华闻话,眉头拧了起来:“梁时木家长,梁时木同学在校内和其他同学公然打架斗殴,这个性质很恶劣。你应该严肃批评教育孩子,让他改正陋习。” 梁珩嗯了一声,问道:“刘老师,方便问一下两个孩子打架的原因是什么吗?” 刘志华:“他们两个没说打架原因,但走廊的监控显示是梁时木同学先动的手。” 梁珩了然点头:“那就是那个孩子做了什么事惹到了我家的孩子。” 刘志华的眉头皱得更深:“梁时木家长,我请你过来是为了共同教育孩子的。” “嗯,我有在听。刘老师,要不这样吧,我今天给孩子请个假,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继续回教室上课,估计也学不进什么。我今天先把孩子带回家给他处理了伤口,也好好和他沟通,也让他好好睡个觉。” 梁珩回头对着刘志华笑道:“刘老师,你知道的。孩子嘛,尤其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是明事理懂道理的,好好跟他们说,都是会听的,只是需要给他们一些时间。” 刘志华本来对梁珩因为过于溺爱孩子,而将过错全推到另一个学生身上的行为有些生气。但现在梁珩语气温和,言词有礼,他的气也消散不少。 他道:“行吧,我这边给开假条。” 梁珩微笑着:“好的,麻烦刘老师了。” 梁珩抬手轻轻安抚性地拍了一下梁时木的背。 适时下课铃响起,安静的校园逐渐热闹起来。 办公室的门也顿时多了不少人来往。 梁珩安静等着刘志华拉开抽屉找假条本,也等着他写好假条内容。 “报告。刘老师,我来交竞赛报名表。” 办公室外,清润的少年声响起,梁珩没有在意这个声音。 埋头写假条的刘志华却噌地一下抬起头,他望向门口,喜笑颜开道:“泊笙来了,进来吧。” 听到这个有点印象的名字,梁珩回头。 一道修长身影缓缓穿过办公室门口的夕阳余晖,那张梁珩在校园展示牌上看到的脸在背光的阴影中逐渐映入梁珩眼中。 梁珩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年级第一的学霸本人比照片更加好看。 少年眉目冷疏,一身宽松校服也被他穿得俊秀逼人。似乎是注意到了梁珩的视线,少年平静抬眸,纤长黑睫如扇面掀起,少年目光清浅对上梁珩的温润黑眸。 刘志华快速将假条的最后几个字写完,然后撕下来递给梁珩:“梁时木家长,等会你们出校门的时候把这个交给门卫就行。” 梁珩应好,向刘志华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就握着梁时木的手走出教师办公室。 刘志华把手中的笔放回办公桌上的笔筒,他将假条本收好,抬头却发现他们班的优等生,每次考试都年级第一的好孩子正怔怔地望着门口。 他跟着看了一眼门口,除了往来的学生,什么都没看见,他疑惑道:“泊笙,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许泊笙收回目光,微微摇了一下头,他将手中的纸张递给刘志华:“刘老师,竞赛的报名表。” * 梁珩带着梁时木去教室收拾了书包,把要带的书本和作业收好。 下课的走廊比不得上课时的宽敞。 梁珩手握着梁时木的手臂,带着他穿过有些拥挤的人群。 梁时木看着在他前面拉着他走的梁珩,眼神有些发愣。 “景哥,你上这层楼做什么?我们教室不是在楼下吗?”齐茂看着楼下他们教室外的那条走廊,“卧槽,今天怎么这么挤?平时不都是个个在教室里学习的吗?今天都发什么疯呢?” 容貌秾丽的少年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那条拥堵的走廊,以及里面拉着人想要穿过走廊的男人。 他隔空用下巴点了一下男人握着的那个少年:“这个人是叫梁时木?” 齐茂看了一眼,道:“对,没错,就是他。他今天和九班的一个人打了一架,还被请了家长。” 景丞盯着男人的侧脸,眼睛微眯。 齐茂这时也注意到拉着梁时木走的男人,他望着男人的脸,直到梁时木和男人都穿过走廊下楼,看不到踪迹后才回过神来。 同时他也发现刚还挤得寸步难行的走廊,现在已经骤然冷清,人群散去。 他明白过来:“草,我就说那些平时除了上厕所喝水吃饭就屁股不离凳子的人,今天怎么一窝蜂地在走廊外当柱子,原来是冲着帅哥来的。” 齐茂咂吧了下嘴巴:“不过梁时木他家长确实好看,也不知道是他哥还是他爸,但好像听说梁时木家里只有一个爸爸,妈都没有,这来的不会就是他爸吧。人看着可年轻,一点都不像当爹的人,啧啧,这个样貌,我也乐意多瞅瞅。” 转身要下楼的景丞闻言,身形微顿,回头不冷不热地睨了齐茂一眼。 4、叔叔,你也不想 “怎么,我打扰你约会了?” “什么?”梁珩正看着手机,处理工作上的事,对于梁时木突然的言语并没有听太清。 他们现在正站在市三中门口的公交车站牌下,梁珩这时也才有空看手机。 手机上,他们总裁办的工作群弹出了99+的消息条,个人聊天框上陈良找他的消息也有个几十条。 梁珩优先看了个人聊天框里的消息,针对性更强一些。 他根据系统定位,将消息翻到最早未读的一条。 【兄弟,你是请假走了吗】 【家中有什么急事吗】 【我没其他意思,就是看你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就走了,有些好奇。】 【糟糕!梁珩!我们集团的总裁换人了,那个矮胖子虽然是丑了点,但好歹事不算多。你说咱们这次换的新顶头上司,好不好相处啊,能不能只涨工资不涨工作量啊。我愿意一个月大鱼大肉换涨薪一万。】 【完了,我其他部门的朋友给我说他被裁了,完了完了。】 【梁珩!危!】 梁珩看到这段心中一凛。 他接着看下去。 【刚总裁身边的大秘书方姐让我们上顶楼见总裁!让我们办公室十三个人都到齐!】 【可我们办公室现在就只有十二个人啊!!!】 梁珩看着这些感叹号,心跳不由加快。 他看向下一段的消息条,隔了有一个小时。 【梁珩,新上任的总裁我只有一个字的评价。】 【帅】 【两个字评价,真帅。】 【三个字评价,真特么帅。】 梁珩呼出一口气,默默心里纠正,是四个字。 【对了梁珩,方姐对我们名字发现你没在,问我们你去哪儿了。我们说你有事请假先走了。】 【方姐点了下头,没说什么。】 梁珩一路看到底。 【梁珩我感觉你后面还是最好少请假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刚出去上厕所,看到电梯间好多抱着东西走的人。咱们这个新总裁的火烧得有些太旺了,我们要小心别烧到咱们头上了。】 【唉,好唏嘘,我看到有个四十多岁的老员工也抱着他的东西走了,四十多岁,虽然正是闯的年纪,但上有父母房贷,下有妻儿学费生活费。这骤然没了工作,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梁珩盯着这最后一条消息,双手捧着手机回复:【没事的,工作还可以再找的,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陈良的消息很快弹了出来:【梁珩你是不知道,这年头工作真的太难找了,外面的工资和工作就跟快餐店卖小吃一样,加量不加价,历史最新价。让人看了开的底薪就发晕,想要老板给赔点钱。】 梁珩眨了下眼睛,他是真不知道外面的就业形势。 他看着上面自己发出去的话,感觉自己措词上可能有些问题想要撤回,系统却出声制止了他。 【你撤回做什么,又没说错。不然你要怎么发?发被辞退快乐?发没钱就没钱?】 【……】梁珩,【好吧。】 系统:【你们人类人到中年最不能承受的两失就是中年失子和中年失业。三十五岁左右的中年人去哪儿找工作都很少有公司要,几乎很难找到一份能支撑自己家庭生活的工作。你同事感到难过也很正常,毕竟你们人类很擅长兔死狐悲——】 【嗯?你怎么情绪不对,真悲上了?】系统检测到梁珩情绪起伏,询问道。 梁珩抿唇,眼帘垂落,他说:【系统,我死的时候我父母是不是很难过。】 一向刻薄嘴利的系统难得地哑了声,半晌没说上话来。 梁珩手指摩挲着已经黑屏的手机,闷闷地:【我不是一个好孩子,我一出生我的父母就因为我不好的身体担惊受怕,他们总是害怕哪一天睁开眼睛就发现我冰凉一片。他们想尽各种办法想要我的身体变得和健康人一样,想要我可以活得更长久,但我还是没能撑过去。】 死亡的阴影来得很快,起初梁珩只是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摸过床头的呼吸罩,想要盖在脸上,但发抖的手指拿不稳,呼吸罩掉下床,挂在床沿边。 旁边不远处是熹微的晨光和趴着桌子抵头而眠的父母,他想喊他们。但他还是想不要惊醒劳累的父母。 他试着撑起没有力气的身体,去够拽连接着呼吸罩的气管。 他一点点将呼吸罩拉起来,心脏却在这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握捏紧。剧烈的心悸让他松开了抓着气管的手指,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在呼吸罩与床边硬物相撞发出的沉闷声音中,尖锐的机器鸣叫和走廊上急速奔跑的脚步声一同送进他汗涔不清的耳朵里。 顷刻间,他身边围住了很多人,他们有的冷静地对他进行着医疗抢救,有的握住他逐渐泛冷的手一遍又一遍哭喊着他的名字,试着喊回他的神智。 那个时候的他,动弹不得,他不再是他身体的主人,他成了一抹游荡的没有任何感知的魂灵,然后被系统找上签订了协议。 此刻,梁珩当时被死亡剥夺的感知延迟回到他的灵魂上。 他终究还是感受到了雨季的潮湿。 系统沉默不语,它自然是知道梁珩死前的样子,也看到他那一双外表体面端庄的父母当时哭得又是多么狼狈不堪。 “怎么,她生气了?”梁时木冷不丁出声。 梁珩抬眼看向他,黑润的眼眸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的眼中好似在下一场压抑的阴雨。 他在难过? 梁时木为自己这个感知怔愣了一瞬,随后一股师出无名的怒火涌上他的心肝脾肺,这火涌上他的喉舌,成了尖锐的话语。 “既然你这么舍不得,那你去找她啊,你跟着我做什么。我也不是以前那个哭着找爸爸,却怎么也找不到的蠢孩子。” 一辆公交车正好驶来,停在梁珩他们等待的站牌下。 梁时木大步向前,率先上了车刷了公交卡。 梁珩站在下面,微微睁大眼睛,他懵懵地问:【系统,梁时木他这是怎么了?】 系统凉凉道:【谁知道,可能是狂犬病犯了。】 【?真的吗】 系统:【???】 梁珩:【那我先带梁时木去医院,这个病很严重,拖不得。】 系统:【…………】 “小伙子,你还上不上车。”公交车司机看着站牌下的梁珩,催促道。 梁珩立马上车,他正要歉意跟司机师傅说他暂时不坐这班,然后要去座位拉梁时木下车去医院的时候。被震住的系统终于从一种恍惚中回过神来,它及时道:“别拉人,把币投了找个位置坐着回家。” 梁珩犹豫:【可是——】 系统:【没有可是,听我的,不会出任何问题。】 【哦。】梁珩不理解但还是照做,他投完币,公交车司机也关上车门启动了车子。 梁珩看了一眼车厢,梁时木坐在车厢后排靠窗的位置,他侧头看着窗外,没有看他一眼。 梁珩本来是想和梁时木坐一排的,但由于没有位置,只能坐在车厢中间靠窗的单个座位。 他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城市街景,担心道:【真的没有问题吗?狂犬病是个很严重的病。】 系统:【……故意的?】 【什么?】梁珩感觉系统的话没头没尾的。 系统长长沉默,最后憋出一句,【没事,败给你了。】 梁珩越发疑惑:【我怎么了?】 系统:【一边玩去吧。】 梁珩微微抿唇,过了一会儿,公交车都已经停靠几个站后,梁珩没忍住又问:【真的没问题吗?】 系统感觉自己并不存在的肺都深吸了一口气,它说:【我刚在开玩笑,懂吗。梁时木身上没有狂犬病,他纯纯是脑子有病。】 系统说完,怕了一般补充道:【这里的脑子有病是指我在单纯辱骂梁时木,懂?请不要理解成病理上的意思。】 梁珩皱眉,他严肃道:【不可以随便辱骂他人,这样不好。】 系统:【…………】 系统彻底败下阵了,一直到回家它都没有再出一声,然而梁珩也并没有注意到系统的故意不说话。 一到了家,关上了家门,梁珩就想好好和梁时木谈谈, 但梁时木完全没有要谈的样子,他不知道在生什么气,进了家门就直接进了他自己的房间关紧了房门。 梁珩:【系统,梁时木这是怎么了?他在校门口他就不高兴,回到家怎么还是不高兴。】 系统没说话。 梁珩问不了统军师,就自己敲门问,在他看来,沟通才是交流之本,解开矛盾之匙。 两根指节轻敲两下,他贴着门问:“时木,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你跟我说好吗?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你可以把门打开吗?我进去和你聊聊,好不好。” 梁珩说完,静等了三分钟,门内一点声响都没有。 梁珩没有失落也没有生气,梁时木的难搞他从一开始就有心理预期。 他准备敲第二次的时候,系统道:【够了哈,叛逆少年要生闷气就让他气,他气饱了自然就会出来,你一直热脸贴过去做什么,挨亲吗?】 5、叔叔,你也不想 梁珩瞪圆眼睛:【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系统无所谓道:【说不得?】 梁珩认真道:【我和梁时木是父子,父子,你懂吗?】 系统不置可否地嗯哼一声,【然后了,不是更刺激了吗。】 梁珩:“???” 这下变成了梁珩被系统震住,他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最后只难以言齿地憋出一句:【你不对劲。】 他没再理系统,但也听了系统的话没有再敲门跟梁时木谈心。 梁珩把公文包在卧室放好,也换了一身家居服,然后他就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习惯性地想问问系统,但想到系统刚刚的胡言乱语,他就憋住气不问了。 他在卧室转了一圈,把手机微信上没看完的工作群消息看完后,又无所事事了。他在卧室内又转了一圈,中午只吃了一碗素面的肚子传来叽里咕噜的叫声,饥饿感一下涌了上来。 对哦,我应该做饭。 没有什么父子矛盾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他就做两顿饭。 但—— 梁珩打开冰箱看着冰箱内没有处理过的蔬菜和肉食,陷入了为难。 他不会做饭…… 他抿着唇,冰箱内的冷气顺着大开的箱门扑到他脸上,白光也映照在他洁白的面容上,使他的侧脸显出白玉般冰凉且莹亮的润感。 天神交战了一番的梁珩最后在心底小声地、弱弱地、底气不足地向系统求助:【系统,你可以帮我做饭吗?】 系统冷酷道:【不好意思哦亲,我们系统没有帮助宿主做饭这一项功能哈。】 梁珩唇抿得更紧了:【但你今天都帮我上班了。】 【上班和做饭是两码事哦,帮你上班是为了让你更好的完成任务,不被炒鱿鱼,然后露宿街头捡垃圾。】 梁珩自己都觉得自己要说出口的理由很没有底,但他还是道:【做饭也是的,我是梁时木的爸爸,平时都是“我”做饭给梁时木吃的。现在我一点饭都不会做,这会ooc,完不成任务的。】 系统没吱声。 梁珩继续道:【求求你了系统,我很聪明的。你先控制我的身体,就像上午上班一样,你控制着我的身体带我做事,然后我一边看你如何处理,一边学,我保证我会很快学会的。】 系统还是没理。 梁珩渐渐失落下来,他丧眉搭眼的,可怜儿似的:【系统,我肚子好饿,想吃饭。我中午就吃了一碗面,面里只有青菜。】 【……】良久,系统道,【你开放你身体的权限,让我接进来。】 “嗯?”梁珩眼睛一亮。 系统有些不耐道:【还吃不吃饭了。】 梁珩连忙道:【吃的吃的,我要吃饭的。】 非紧急情况下,除了宿主自己同意,系统无法擅自接管宿主的身体,控制宿主做事。 梁珩同意了系统那边传过来的申请。 有了系统的帮忙,梁珩看见自己跟一个老道的厨神一样处理着各类食材。 他烹油、拿铲、颠锅,一道道造型和味道都不输五星级酒店的菜肴从厨房逐个端到饭厅的餐桌上。 梁珩把两碗盛好的米饭放在座位两边,并摆上了筷子,他望着桌上的菜,饥肠辘辘的他喉头滑动,然后走到梁时木的房门口敲门。 他温声道:“时木,你应该饿了吧,饭菜现在都已经做好了,你先出来吃饭吧。” 房内没有回应,也没有起身的脚步声。 梁珩眨眼,还在生气吗? 他又敲了一下门,道:“时木,先出来吃饭。学校里那个事,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我知道错一定不在你。我在你们老师办公室说的那些话,只是场面话,不是真的要回来教育你的,咱们先吃饭好吗?” 梁珩贴耳在木门上,门内安静一片。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怎么饭也不吃呀,就不饿的吗? 肚子很饿的梁珩很疑惑。 在梁珩还要梁父三请的时候,系统出声了:【他不吃就不吃呗,你一直叫他做什么。我看你还是先别管他了,他要是饿了自然就会出来,活人还能被饿死了不成。】 梁珩:【可是——】 系统不高兴道:【你怎么总是可是啊,你马上就要上班了,知道吗?你再不去吃,辛苦了一天的梁师傅就要饿一天了,估计等会儿某个人就能在路边委屈得哇地一声哭出来。】 梁珩没注意到系统后半句的损话,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上班?我不是今天请了假已经下班了吗?】 系统:【嗯,没错,梁助理下班了,酒吧酒保小梁等会儿就要上班了。】 梁珩:【……我怎么有这么多的工作。】 系统:【因为你穷。】 梁珩:“…………” 好像是这个道理。 梁珩拖着并不高兴的脚步走向餐桌,端起碗筷,丧眉搭眼吃了一筷子糖醋里脊后,顿时恢复元气。 恰到好处的甜酸口味在梁珩口腔中充斥,酥脆的口感将这口味叠出更好的风味。 他眼睛亮亮地,毫不吝啬夸赞:【系统!你做的糖醋里脊好好吃!一点都不输给那些做菜名家。】 系统嗯哼了一声,【快吃吧你,等会你坐公交地铁还要坐一阵时间。】 “嗯嗯。”梁珩已经被甜食治愈,他一边小鸡啄米式点头回应,一边下筷有神地快速夹菜刨饭。 上辈子优渥生活所养成的吃饭习惯,让梁珩即使吃得再快,看上去也并不狼吞虎咽毫无样子。 梁珩是真的饿了,他这副身体比他原来的身体健康很多,也很能吃,胃部像无底洞一样。 他很快吃了三碗饭,准备添第四碗饭的时候,锅里仅剩下一半的饭了。 梁时木还没有吃饭…… 梁珩舔了舔油润的嘴唇,最后依依不舍地放下碗筷,抓紧把厨房清理了,就快速去卧室收拾了东西准备出门打第二份工。 临到出门的时候,梁珩折返到梁时木的房门口,他又轻敲了一下门,温声说:“时木,我还有事,要出门上班了。饭菜都有给你留着,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出来热了吃。我先走啦,你在家要乖乖的,晚上我回来得晚,你就自己先睡不要等我。” 虽然感觉梁时木还是不会理自己,但梁珩还是尽责做好一个父亲的角色。 说完这番话,梁珩就带着东西急匆匆出门了。 半大老旧的房子安静下来,夜色在窗外四漫。 梁时木站在窗边,屋内没有开灯,他借着老旧小区内的白炽路灯看见清俊高挑的男人从他们楼里快步走出。 他走得很快,手上还提着一个黑色垃圾袋。 小区内的垃圾桶与公交车站牌不在一个方向,这时正好有一辆公交车缓缓向他们小区外的停靠站驶来。 男人显然也看见了这一班公交,在夜色中更显笔直修长的腿小跑起来。他赶紧将垃圾袋扔进垃圾桶,而后又快速折返,跑动起来。 公交车已经停靠在站台,男人却距离站台还有一百米的距离。 s市的公交司机大都比较好说话,只要男人喊几声,表示有人要上车需要司机稍微等等,基本上司机会耐心停留一会儿。 但男人没说话,只是闷头往站台跑。 眼见公交车关闭了车门,即将启动,梁时木嘴唇忍不住张了张。 如果男人错过这班公交,就得再等十五分钟,他就会先回家等待一会儿,然后再出门。 梁时木咬住唇,最后还是决定帮男人喊住公交车,但在他发出声音的前一秒。 男人已经跑到了公交车的视野范围。 已经启动车辆开出一米的公交车师傅从后视镜发现了赶来的梁珩,善意地踩住了刹车,等了梁珩三秒。 梁时木望着男人气喘吁吁地上了车,也望着那辆公交车开走,就像他以前看了无数次一样。 他在窗边站了许久,最后拖着站久僵硬的身体缓缓走到床边,双手抱膝背靠着床,坐在地上。 他望着窗口,窗外天黑如幕,难见星光。 他不知道这样望了多久,最后他手伸向床头柜,取下一个相框。 在城市亮如白昼的灯光中,即使没有月色星光,也依旧有蒙亮的光线可以使人视物。 清而冷的白光从窗外映射进来。 梁时木手指抚摸上相框冰冷的玻璃框片,被人妥善保护好的合照置在框内。 合照上温婉美丽的女人举止亲密地挽着一位青涩腼腆的少年手臂,他们目光一起看向镜头,嘴角上弯,一派幸福高兴的模样。 在少年怀中,还有一位咧着嘴笑的男婴。 这是一张男婴的满月照,也是他们这个小家唯一的一张合照。 同时也是梁珩手机屏保上的那一张照片。 梁时木手指隔着框片,抚摸着这张照片中女人的脸庞。 他垂着眸,低声道:“妈妈,他要有其他女人了,他背叛了你,妈妈。” 可他能怎么办呢。 他只是他的儿子,他无法让为了抚养他,已经单身十几年的梁珩放弃一个新的开始,继续独身一人。 他也没有资格驱逐一个还未知的,可能能带给梁珩快乐的陌生女人进入他和梁珩所在的小家。 他除了无能狂怒的接受外,没有别的办法。 就像小时候高需求的他想要梁珩不要去上班,想要梁珩一直陪伴自己,却被拒绝一样,只能接受并且习以为常。 梁珩去上班是为了生活,他不能因为缺少陪伴就大吵大闹。 梁珩即将有一个新的女人陪伴也是为了生活,这是人之常情。 他不能因为将会有一个陌生人加入进自己的生活而影响梁珩的生活。 梁珩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父亲了。 可是—— 梁时木手腕搭靠在床沿,他的手彷佛瞬间失去力气一般松开,他手中的相框因此轻轻摔在柔软的床铺上。 他闭着眼。 可是为什么不能就一直只有他们两个人呢。 许久。 梁时木从地上站起来,他将相框妥善放回床头柜。 没开灯的,半明半昧的房间中,倾斜进来的冷幽白光映亮相框上女人温婉知性的笑靥。 梁时木手握着门把手,拧开房门。 6、叔叔,你也不想 “咔嚓——” 门被拧开。 已经换好一身侍应生服饰的梁珩从单个的换衣间走出来。 梁珩来得较晚,其他同事早已经换好了衣服前往了自己的岗位,目前休息室中只有梁珩。 梁珩走到休息室的镜子前。 那是一整张贴在墙面的宽大镜面,梁珩对着镜中的自己整理刚换上的工作服。 他给自己戴好蝴蝶领结,有些疑惑道:【系统,我感觉不对。】 系统:【什么不对。】 梁珩:【“梁珩”都打两份工了,他这么努力不应该没有钱的,他的生活不至于这么拮据。他的卡上竟然只有316.6元,这才月初。】 这也是梁珩今天中午选来选去,只吃了一碗素面的原因,囊中实在太羞涩了。 系统:【打很多工就能变得很有钱吗,你们人类多的是全年无休但依旧口袋空空的人。】 梁珩沉默了。 系统慢悠悠道:【“梁珩”有负债,你们现在住的那个房子是“梁珩”贷款买的三手房,每个月要还贷一万二,年限是三十年。】 梁珩瞠目结舌,震惊出声:“什么?” “梁珩”白天的助理工作每月底薪是九千八,加上绩效,每个月大概平均一万三左右,这个工资不算低,足够他和梁时木过得还不错。但如果要加上房贷这个大支出,就显得十分少。 难怪“梁珩”要打两份工,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梁珩:【他怎么会买这么贵的房子。】 系统淡淡道:【贵吗?这已经算便宜了,这里可是s市,寸土寸金。他不买房子,梁时木就不能读书,所以他只能咬牙买个三手房,落了户。】 梁珩和梁时木都不是本地户口,义务教育阶段梁时木还可以塞进学校里读书,到了高中就得要户口了,尤其是市三中这个在s市最好的学校。 孩子要是成绩不好,没考上好高中,那就算了。但孩子明明能学得好,也考上了一脚踏进去就能拥有美好前途的好学校,这个时候要想让家长放弃,那就太难了。 所以“梁珩”真的是做到了砸锅卖铁硬是供了一套房给梁时木,让他可以拿着s市的户口去读市三中,只是谁能想到,这孩子上学上到一半厌学叛逆了。 梁珩轻叹了一口气:【他真的很爱他的孩子。】 系统嗯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知道现在困状的梁珩,对着镜子把身上的衣服整理好,就出了休息室,开始认真打他的第二份工。 * “景哥,你竟然真的来了。” 齐茂赶紧迎了上去。 灯红酒绿的夜色下,容貌昳丽的少年打开车门下车,雌雄莫辨的面孔上寒霜一片。很显然,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好。 他冷冷瞥了一眼齐茂,一言不发,迈腿走进喧闹的酒吧。 齐茂跟在后面,道:“我想着今天不是你家的家庭日嘛,你爸妈要回家,你应该不出来和我玩,我就喊了一帮人。你给我电话说要过来的时候,我在包厢里还以为周围太吵我听错了。这酒吧生意很好,这个点已经没有空包间了,我之前包的那间,人很多,很吵,你可能不习惯。要不,我去给他们说散了,我和你另外找地儿玩去?” 景丞冷声道:“不用,就是冲着吵来的。” 齐茂怔了一瞬,脚步都停了,很快,他跟上去,追在景丞身后道:“这是怎么了,叔叔阿姨今日吵架了,还是又把你一个人晾在家里爽约了?” “闭嘴。”少年回头,漂亮的丹凤眼里是迫人的寒意。 齐茂悻悻地哦了一声,心里却明白八成自己说中了。 他和景丞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知道他现在情绪很差,便不再多话,他跟在景丞身后走。 不多时,低头走路的齐茂撞上一个东西。 他抬头,撞上的是景丞的后背。 他疑惑起来,而后又很快反应过来,他哦哦两声,跑到景丞身前,自顾自道:“你不知道哪个包厢是吧,我带你过去。” 齐茂往前走出几步,回头看景丞跟上没,却发现景丞压根没动,只眉头紧蹙地看向一个地方。 齐茂跟着看过去。 每个地方的酒吧,内部的光影都是昏暗的。 他们所在的这间虽然称得上网红级别,但也同样可视距离不长。 此时还没到狂欢的节点,酒吧天花板上旋转的闪光灯伴着舒缓的慢调音乐循环着冰蓝光线,搭配上酒吧内的水晶摆件和水晶挂件,整个空间变得几分梦幻清新。 齐茂在景丞的视野方向里,看见了一个侧靠在吧台,手上拿着托盘的男人,那男人穿着贴合身体曲线的侍应生服饰,白色衬衫,暗红色领结,黑色马甲,收紧的腰线将男人窄瘦的腰身,优越的肩头比例展现的淋漓尽致,仅是半边侧影,便能让人心生摇曳,断定必定是个帅哥。 在那个男人身旁还站着一个精壮结实的西装男,那西装男神情狎昵,正低头和男人说着什么。 齐茂没空注意西装男的长相,他的全部目光已经被男人吸引走。 比男人身材更动人心弦的是男人那张宛如被上天眷爱的脸庞,经过透明水晶折射过的冰蓝光线如轻柔薄纱落在男人的半边侧脸上,愈发将男人惊人的容貌上升到一个让人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精致美丽,是一种让人恍惚的神性柔和美。 齐茂看见男人被逗笑似的莞尔,不由呆了:“我草了,这酒吧是在哪儿找的人,我的个乖乖,暴殄天物!这种姿色让他当卖酒小哥?真是不会用人,他要是下海,分分钟一小时十万,都得有人排队来。不过,这个小哥我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齐茂摸着下巴思考着在哪儿见过。 忽然,他感觉自己身上一寒,扭过头,却见是景丞冰冷的目光。 齐茂一个激灵,揉搓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诧异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景丞冷冷睨着他,几秒后,收回目光,快步向那个男人所在方向走去。 齐茂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 “来,你给我笑一个,我就开瓶威士忌记你名下。” 面相还算英俊的西装男哄似的低声道。 梁珩脑子里盘算刚背的提成价目表,一瓶威士忌,他能提两千块,这对现在有着负债的他来说,不算一个小数目,起码能管他和梁时木一个月的伙食费。 当即眼睛控制不住的亮了起来,眼眸情不自禁地由薪而弯,唇角跟着上扬。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动人。 梁珩本就外貌出众,朦胧灯光下发自真心的浅浅一笑,更是把喝得半醉的西装男给迷得找不着北。 他盯着梁珩的脸,吞咽了一口口水,手不由自主地握上梁珩的小臂,臂膀挨住梁珩的臂膀,哑声道:“我今晚开多少酒,你才跟我。” 梁珩愣了一下,发觉出了不对劲。 他微微皱眉,人往后退,手也往回挣:“先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请放开我的手。” 西装男并不听,只接着道:“你多大?我看着你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家里是有困难才做这个的吗?我还算有钱,我每个月给你三万怎么样?不用你做什么,你要是还在上学,我还可以供你继续上,你只需我找你的时候,你得出现陪着我。平时吃饭购物住宿这些都由我出,你出一个人就行。” 梁珩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就算他才开始不懂西装男的意思,现在便懂得不能再懂了。 他手中的托盘已经放在了吧台上,他用手去掰西装男握着他小臂的手,声音带上了怒气:“先生,请你自重!我不是做这个的!请你放开我。” 西装男眼睛一亮,他上下看了一遍梁珩,兴奋道:“不是做这个的?那更好了,我喜欢干净的。” 常年健身的他,力气足够大,梁珩不敢太闹大的反抗,对他来说更像是欲拒还迎的调情,他上手揽住梁珩的肩膀,附在梁珩耳边,低声道:“放心,亏不了你,我喜欢做下面的。” 西装男的呼吸扑在梁珩耳朵上,忍无可忍的梁珩不再顾忌殴打顾客,轻则扣绩效一千,重则当场辞退的上班要求,他握紧拳头想要给西装男迎头痛击。 在他动手前,西装男却先被人一把掀翻了。 梁珩只感觉一阵气势汹汹的冷风过来,接着他肩膀一轻,西装男的惨叫顿时跟着响起。 梁珩的拳头出到一半,他懵懵地回头。 却见一个阴沉得宛如艳鬼的少年满脸戾气地单脚踩在西装男的胸膛上,声寒如冰:“你算什么东西。” 西装男泡人泡得正美,骤然被打断,还遭了痛,登时怒不可遏,他质问着少年是谁,双手还抱着少年的小腿想反绞将少年绊倒在地。 但那少年动作很快,伸手抓过吧台上的空酒杯,咔嚓一声敲在吧台坚硬的石面上,然后俯身将锋利不规则的玻璃碎口对准男人的脖颈,冷声道:“别动。” 这一声脆响,将周边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随着音乐扭动身体的人蓦然转头看到这疑似要见血的场面顿时吓了一跳,惊叫出声。 酒吧其他的工作人员也发现了异常赶紧赶了过来。 原想报复教训少年一顿的西装男立马老实了,他松开抱住少年小腿的手,双手朝上举起表示自己没有攻击性,在背光的阴影中,他虽然看不清少年的样貌,但他却能看清少年那双冰冷如看死物的眼睛。 西装男的酒一下就醒了,理智告诉他,他若是继续激怒这个少年,或许对方真能做出划破他脖颈的行为。 他只是想泡美人,而不是把自己给泡没。 他吞了一口唾沫,对死亡的畏惧,让他的声音带着颤抖:“这位朋友,我们有话好好说,我应该没有得罪你的地方。” 慢景丞几步的齐茂这时赶到现场,他看着眼前的场景,差点喊出一声卧槽,他赶紧上前,拉住景丞的一只手臂,声音压到只有他和景丞能听到:“景哥,你这是做什么啊!真看不惯这个傻逼,咱们偷偷找人干他就是了,你何必在这么多人面前,亲自做!” 齐茂拉不动景丞,他急得额头流汗。 酒吧的经理也站了出来,经理严肃道:“这位客人,本店不允许打架斗殴,若你和这位顾客之间有什么纠纷,请你们找警方解决。你还年轻,请不要做出毁了你后半生的举动。” 景丞不为所动。 经理皱眉,眼见经理要让酒吧保安去拉扯少年时,梁珩立马站了出来。 梁珩其实被吓得不算轻,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被人性骚扰,也是第一次这么直面见到人与人之间的暴力,加之事情发生太快,他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他能察觉出来,少年对这个西装男的暴力或许是因为自己。 他上前挡住酒吧的保安,对少年道:“谢谢你,我没有什么事的。可以请你把你手中的玻璃杯给我吗,然后把这个客人交给我们的工作人员来处理。” 齐茂看见刚谁说都不好使的景丞微微动了一下,然后将他手中危险的玻璃杯放在吧台上,同时也松开了踩在西装男身上的脚。 齐茂震惊地看着景丞这一系列的动作,在西装男被酒吧工作人员从地上拉起的背景中,他望着景丞凝向梁珩的眼睛。 那双漠然的丹凤眼中好像有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7、叔叔,你也不想 【我都给你说了,那个西装男没憋好屁。】系统凉凉道。 梁珩垂下眼,声音闷闷地:【我当时不知道,我以为他只是单纯地向我买酒。】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怎么笨笨的啊你。】 梁珩抿着唇,他想说自己是聪明的。但他在人情世故这一块确实缺少足够的经验,不够聪慧。 他的唇抿得越发紧。 他对于世界的部分认知受到冲击,情绪也沮丧起来。 忽然。 明亮安静的员工休息室里骤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问声。 “你没事吧?” 失神中的梁珩下意识抬起眼帘。 冷白的灯光下,男人白皙的脸庞苍白如纸,眉眼却愈发的黑,显出些伶仃的脆弱。水润的黑眸上长长的眼睫如轻扇颤动了几下,他颜色浅淡的薄唇微抿着,有些无措和委屈。 递水的丁黎一时看得恍神,直到男人接过她手中的水,轻声道了句谢后才回过神。 她望着男人拧开瓶盖,线条优美修长的白皙脖颈扬起,凸起却不过分突出的喉结轻轻滚动,她也跟着吞咽了一下。 快速蹦动的心脏让她脸上染上了些绯红,她坐在男人身边的空凳上,轻声安慰道:“你还好吗?我看你脸色有些不对。你不要把刚刚的事放在心上,我们在酒吧有时候是会遇见一些没有素质的客人,经理已经把那个客人的信息拉进了黑名单,那个客人以后进不来了。” 梁珩的手有些凉,握着冰凉的矿泉水瓶时,手便越发的冷,为了缓解冷意,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下。 他低低嗯了一声回应了女生的话。 他没吃什么大亏,只是言语上被骚扰了几句,他是男孩,这个程度,算不了什么的。 女生却还是有些不忿,她越想越气:“要我说,其实不应该只是把那个猥琐男扭送出店,更应该把他送到警察局被警察处罚。不,这个处罚也很轻,像这种喝点酒,就发情的畜生应该施以阉刑,彻底销毁作案动机!” 噗。 梁珩被逗乐了,脸上的苍白因为弯起的眼眸多出了些红润。 丁黎盯着梁衡的脸,发自真心的感慨:“你长得真好看,以前我怎么没注意到。你这张脸,完全可以转行,绝对赚得盆满锅满。” “转哪一行呀?”缺钱的梁珩动了心思,侧目看向丁黎询问道。 他眼中的笑意未褪,丁黎看得愈发眩晕,她差一点把男模这个答案脱口而出。 但还好理智刹住了她没有遮拦的嘴巴。 人刚被猥琐男骚扰说要包养,我现在就跟人建议下海去当模子哥,我还是人吗我。 丁黎咽了下口水,在梁珩诧异的目光中,双手拍了拍泛红发晕的脸颊,道:“当明星,你去当明星肯定会收获一大票粉丝!赚得盆满锅满!” 对哦,当明星很赚钱的。 梁珩立即询问系统:【我可以去当明星吗?】 系统:【不行,你在这个世界的主任务是帮助梁时木顺利高中毕业,考上名牌大学。并且你在这个世界中的任务线里没有当明星的支线,你就是一个埋没在人群中的普通中年社畜,为了生存忙忙碌碌。】 梁珩:【好吧。】 丁黎看着梁珩由兴致勃勃到垂头丧气,然后梁珩对她歉意道:“我可能不行欸,家里还有孩子,我年纪也不小了。” 丁黎愣了一下,然后想起了梁珩的简历。 非科班三十四岁单亲一孩爹。 这……确实难闯内娱,除非…… 金主包养砸钱砸资源。 我呸,丁黎抬手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她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想让良家妇男下海,一定是受到了那个西装猥琐男的影响!不然包养这两字怎么会一直围绕在她脑海中,她可是五美四德的好公民,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拥护者! 她看向梁珩,心思却又开始游荡。 不过,我要是很有钱的话…… 她霍然站起身,感觉自己不能再跟梁珩多说了,不然她指不定真说出点不该说的,徒惹帅哥讨厌。 她将经理交代给她的要求转述给梁珩后,便落荒而逃似地离开了员工休息室。 随着休息室的门从外关上,室内又只剩下梁珩一人。 梁珩有些懵:【系统,这是怎么了,她怎么好像突然有些怕我了。】 系统:【少女的心事你别管。】 【好吧。】 * 包厢内。 五颜六色的闪光灯下,硕大的屏幕中播放着节奏轻快的流行歌曲,拿着话筒的少年少女们一边对着屏幕上的歌词唱歌,一边目光时不时偷觑包厢边上坐着的两人。 “一个月才包三万,年薪也就三十六万,那个穿西装的也真敢开口。要是我包,我起步就是十万——”齐茂侃侃而淡的话音卡住,他看着蓦地转头看向自己的景丞,奇怪道,“景哥,你看我做什么。” 齐茂眼睛一转,回忆自己的话,恍然大悟道:“哦哦,哎呀,我不是真要包,我就是打个比方,表达我对西装男出价的不屑。我可不敢包人,我爸妈知道会打死我的。不过也是没想到,下午在学校才看见过的同学家长,晚上能在酒吧撞见。” 齐茂啧了一声:“下午隔着一层楼看,就觉得长得不赖,今晚那个灯光一打,简直就是天仙下凡级。有他那个脸在,还努力什么呀。其实我感觉那个西装男也不完全有错,圣人来了都得来句,美人,俺心悦你,俺想和你长相厮守,白头到老,终身欢好。嗐,纯属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景丞把人放开后,酒吧的保安便很快把西装男从地上拉了起来,并架住了他的身体。 在梁珩把西装男如何言语骚扰他的事说完后,暴起伤人的景丞变成了见义勇为的热心好少年了。 但齐茂好歹也算和景丞一起长大的发小,他深知景丞不是一个路见不平就会拔刀相助的人,他只会冷眼瞥过,无动于衷地离开。 今日景丞的行为实在是反常。 齐茂挪了下屁股,脑袋凑到景丞边询问道:“不过景哥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平日里你可不是这样的。” 景丞垂眸,双手按着手机玩贪吃蛇,他手上操控的电子小蛇不断吞吃沿路上的能量,身量逐渐变得壮大。他头也不抬,不冷不热道:“我平时怎么样。” 这齐茂可就不好直说,说景丞平时冷血,说景丞做人太冷漠,这些话不明摆着说出来挨白眼,不受待见的么。 于是,齐茂换了一个角度:“我感觉你对那个叫梁珩的男人有点不对。” 在处理西装男问题时,他们便也知道了梁珩的名字。 景丞依旧将视线专注在手机里的游戏上,他继续反问:“怎么不对。” 齐茂抓耳挠腮起来,在他想出怎么用语言精确表达出那种微妙的感受前,包厢的门被人从外敲响。 接着,包厢门被打开,一道修长匀称的阴影映入齐茂眼里。 包厢内灯光昏暗,门外的走廊虽没有亮堂到哪儿去,但比厢内却是亮许多的,那人逆着光,手中端着东西,八成是个侍应生。 齐茂盯着这道身影,心想,这酒吧可真是卧虎藏龙,怎么眨眼又来个身材不错的。 待这人走近,微弱的暗光下,齐茂看清对方脸后,心里直接卧槽出声。 说曹操曹操到,说美人美人也到。 齐茂盯着梁珩放东西的动作,手却拉了一下景丞,景丞正操作着吃成巨蟒的大蛇困杀另一条大蛇,他没工夫搭理齐茂,冷冷道:“放手。” 此时,正好按照经理要求放好东西的梁珩出声道:“感谢客人的见义相助,这是我们酒吧免费赠送的果盘和果汁。” 将猎物牢牢困在自己身体方寸之间的巨蟒骤然失去方向,直直往前游动。 嘭。 手机屏幕中,狡猾的巨蟒无声炸成一长串能量条,被其他玩家分食。 景丞怔怔抬眸,眼睛撞见漂亮的黑润眼眸中。 梁珩单膝半蹲在茶几旁,发觉坐在沙发上的少年有些微出神,以为自己刚刚的道谢对方并没有听清楚,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说完经理要他说的道谢后,梁珩眼眸轻弯,发自真心的表达他自己的感谢:“真的很感谢您当时为我出头,不然我可能就会被辞退了,您真是一个好人。” 虽然理论上是西装男有错在先,但如果是梁珩自己出手以打伤客人作为反抗的话,那么也算是梁珩的错。扣工资还是被辞退,就全看领导心情了。 对于现在缺钱的他来说,辞退或者扣工资,都难以承受。 所以,就算经理没有要求他来送东西道谢的话,梁珩自己也会来认真道谢。 景丞眨了下眼,近距离下,男人过于精致隽秀的五官更具冲击性,他耳朵完全听不见男人的声音,只能听见他耳畔自己的心跳从砰、砰变成更为有力的嘭嘭。 而他的目光也不由专注落在男人张合说话的莹润唇瓣上。 一种很奇怪的情绪以他心脏为起点向他全身蔓延,这种奇异感受比他下午第一次隔着教室玻璃窗偶然看见男人时还要激烈。 齐茂瞅了一眼景丞,果不其然看见刚还冷脸厌世,凡事不理的某人瞳孔颤动,极有活人气息。 这个时候,齐茂知道怎么形容景丞哪里不对了。 对他们,景丞就是看垃圾的眼神,不屑一顾。 对这个叫梁珩的男人,则是看见骨头的狗,尾巴在身后狂摇得快成螺旋桨了,面上还暂时端着品种狗的矜持。 8、叔叔,你也不想 结束酒吧工作的梁珩一边小幅度的活动有些僵硬的身体,一边从酒吧里走出来。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天幕已经漆黑一片,而地上的白炽灯光却依旧亮如白昼。 在经济高度发达的繁华大都市中,黑夜与白天没有完全的区别,甚至黑夜比白天还要热闹。街上行人不减反增,沿街的商超小铺仍在营业,车水马龙的喧闹声吵得疲累的梁珩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凌晨一点,s市的公共交通已经停止营运。 梁珩只剩打车回家的选择。 好在他打工的这个酒吧有员工夜班下班福利。 ——报销夜间回家的打车费用。 梁珩拿出手机,定位好酒吧和家的位置,手机顶部就弹出了一条消息。 [您好,您有一条新的代驾订单请注意查收,请在规定的时间及时赶到代驾地点哦。] 梁珩怔住了,他眨了下眼,扒拉下已经化成一个小图标挤身在状态栏的代驾消息,懵懵地问道:【系统,这个代驾订单是怎么回事。】 系统播放出一小段bgm,道:【请宿主做好准备,这次的身份是,代驾司机梁师傅。】 梁珩:“……” 他声音低低的:【可是梁师傅现在好困。我可以明天再当梁师傅吗,我还没适应这个生活节奏。】 这是第三份工了,“梁珩”这个工作强度会不会太大了。 系统冷酷无情:【请不要对系统撒娇,撒娇对人工智能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过了一秒,系统又道:【你看看现在能不能取消。】 业务不熟练的梁珩找了一会儿,才摸到了挂在后台的代驾软件。 而这时手机屏幕上已经显示订单正在进行中,无法免费取消了。 梁珩嘴巴瘪了下来,如果强行取消,他将付二十块钱的违约金。而这个订单的起始地点距离他所在的酒吧门口只有一百米左右,完成这笔订单,他将赚一百二十六块八毛。 赔二十和赚一百二十六块八毛。 梁珩决定赚这笔代驾费用。 * 齐茂和另外一个男生联合搀扶着醉晕的景丞,上了稳稳停靠在酒吧门口的黑色阿斯顿马丁。 这车是齐茂的,他读书较晚,已经满了十八,也考了驾照。 他今晚出来玩就是自己开着车来的。 他在包厢里喝了点酒,秉着为自己也为他人安全着想,他就在软件上下单了代驾,让人提前拿了他的车钥匙给代驾师傅,好让他们一出酒吧就可以直接上车。 车门关上,齐茂按下车窗,对着站在酒吧门口的一帮朋友挥手道了几句别,便转回身,将车窗按上去一半,整个人瘫靠在后座椅上,懒懒吩咐道:“师傅,咱们走吧,开缓点别急,我兄弟酒喝多了。” 坐在驾驶室的男人轻声嗯了一声,汽车启动行驶入马路中。 车内一片安静,微凉的夜风顺着半开的后车窗溜进车内,冲淡车内淡淡的果香与酒味。 适时前方一个一分半的红绿灯,车停了下来。 一直通过后视镜瞥看后排的代驾师傅演都不演了,直接盯着后视镜观察后排。 早发现代驾师傅有这个小动作的齐茂狠狠皱起眉头,他直直看向后视镜,不爽道:“你看什么?” 代驾师傅没有被抓包质问的尴尬,只是温声的,不赞同道:“怎么会喝这么多酒,还在读高中的年龄,应该少饮酒,就算身体年轻影响不大,但终归对身体还是不好。” 齐茂眉头拧起,不耐道:“好好开你的车,别管。谁特么知道,那一大瓶果汁是果酒啊,还一个人独享,我偷摸喝上一口,还冷脸打我,就没见过这么护食的,少爷我又不是喝不起那玩意儿。” 齐茂说着,没好气地睨了一眼半阖着眼,醺醉中的景丞。 “啊,果酒?不是葡萄果汁吗?我还特地闻了的,没有酒气呀。” 齐茂眨了下眼睛,脸上的不耐停滞住,这个声音怎么越听越熟悉…… 他缓缓睁大眼睛,一把坐起身,手攀上正副驾驶座椅上的椅背,头探前一看。 果不其然,看见一张半转过来的极具冲击力的隽秀脸庞。 齐茂与对方四目相对,若不是车内环境昏暗,这个距离足以让他将男人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尽收眼底。 齐茂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的鼻腔也因为这个颇近的距离嗅闻到了男人身上的淡淡洗衣液清香。他嘴巴边的卧槽憋了回去,脸颊一下爆红,表情悻悻起来,声音也没了刺。 “好巧啊,怎么会是你呀。” 梁珩浅浅一笑:“下班了找点外水,正好接的是你的单。” 他接着刚刚的话题,“我给你们送的那个葡萄汁竟然是酒吗?” 他是记得景丞的,下午在三中的一个教室外面,他和景丞对视过,知道他还是学生。所以经理让他送谢品的时候他把经理准备好的几瓶酒偷偷从托盘中取了出来,只留了“葡萄果汁”和水果拼盘。 齐茂规规矩矩坐回后排座位上,两手也老实地搭放在膝盖上,规矩得像幼儿园排排坐等着老师发糖果的幼童:“对,就是酒,葡萄酒,果味做得不错,才开始我也以为是葡萄汁,他一个人独占抱着玻璃瓶喝,喝了快三分之二,他就有些醉了。我趁他醉得失神的时候偷摸倒了一杯尝,尝出了酒味,也更确定是酒了。” 梁珩通过后视镜,看着安静垂首,似乎醉得不轻的景丞,有些懊恼道:“都是我不好,我没检查好,把酒端给你们了。” 齐茂嗐了一声:“我们俩个人都出现在酒吧了,喝点酒也没什么,你不给我们送酒,我们自己也会点酒喝。” 一分半的红绿灯结束,梁珩将注意力放回道路前方,他启动车子,黑色阿斯顿马丁行云流水地行使在夜色中。 齐茂在后排继续道:“他今天本来就心情不好,所以有没有你送酒,他可能都会醉成这样,所以不要放在心上。” 但可能不会喝这么多,一整瓶葡萄酒,差不多全给他喝干净了,生怕谁给他抢了似的。 或许是因为夜色很深,沿途很安静,梁珩多问了一句:“他为什么今天不高兴啊。” 齐茂瞅了一眼景丞。 景丞身体被安全带固定在座位上,因为醉酒,头无力地垂靠在车窗方向,半边侧脸被沿街接连闪过的白光映的明明昧昧,看不清神色与状态。 齐茂试着小声喊了一声景哥,半晌,见景丞没有一丝反应后才放心地揭景丞的短。 他冲梁珩有问必答道:“嗐,不就是每个孩子成长期的那点事嘛。有钱家的小孩,恨父母只给钱不给爱,没钱家的小孩恨父母不仅给不了一点钱还吝啬一点爱。我景哥算幸运的,好歹捞着钱了不是。但人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别看我景哥人模狗样的,骨子里就一哭鼻子成分,他真是那种能哭着冲人喊,我不要很多很多钱,我要很多很多爱的人。” 齐茂说着自己都被逗笑了一下。 “他家父母本身条件就很好,强强联合后,彼此的事业也都蒸蒸日上,早些年我家和他们家也相差不大,但现在是完全比不过了,不然他家要是一开始就像现在这样壕无人性,我估计都够不着和景丞玩的线。今天是他们家约定好的家庭日,就是就算工作再忙也得回家一起吃顿饭,坐在一起交流说话的日子,目的就是培养亲子感情,缓解某人雏鸟眷亲的情结。” “以往这个日子,景丞压根不会出来,今天他却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在哪儿,然后就过来了。我估计他爹妈今天又放他鸽子,压根没回家。这种情况,他一般心情都很烂,喝点酒,搞点什么发泄活动都是正常的。所以他今天喝醉的事,跟你没什么关系,不用放在心上。” 齐茂注视着后视镜里的梁珩,却发现梁珩若有所思,在思忖着什么。 齐茂微微皱眉,想问梁珩在想什么,但他又怕自己唐突冒昧了,他憋了一会儿,终于要憋不住开口问的时候。 他和梁珩的声音同时响起。 梁珩:“好了,到达目的地了。” 齐茂:“你在想什么?” 梁珩解安全带的动作一顿,他疑惑地转过脸,看向齐茂道:“什么?” 齐茂抿了下唇:“我同你说完景丞的家庭情况后,我看见你在思考什么。” 梁珩恍然大悟,他微微笑了:“这个啊,我家里也有一个和你们差不多的小孩,我和我孩子现在关系不怎么好。听了你讲的关于景丞同学家里的事后,我想明白怎么修复我和我孩子的关系了。” 梁珩眼眸弯弯,笑得温柔,无端让齐茂想起下午他在楼上看到的场景。 ——梁珩坚定的拉护着梁时木从拥挤的人群中离开。 他莫名生出一种微妙的不悦来,却没有显现分毫,他问道:“可以说说你想怎么修复吗?” 梁珩腼腆一笑:“我算穷父母,手上没有很多钱,不能给我孩子足够的金钱。之前工作忙碌,因此对孩子的关心也变少了,没钱也没有爱,不怪孩子现在跟我生疏了。我想从今天起,尽我所能的给我孩子很多很多爱,让他知道我很爱他,这样,我和他关系应该就能回到以前了。” 齐茂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他说:“你以前和你孩子关系很好?” 梁珩有些讶异:“当然,我和他是父子,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系统给的任务前提里也写明了“梁珩”曾经和梁时木关系很好。 不是很在意父母的关心,只在意手头上的钱够不够用的齐茂彻底沉默了,他眼中没有一点笑意,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爬上他暂时没有察觉的脸庞。 9、叔叔,你也不想 “梁珩”这两三年为了还房贷也为了维持基本生活,一直东奔西顾忙碌不停。 “他”自己连吃饭休息的时间都不够,更不用说同上高中每天要早出晚归,和“他”仅有的休息时间完全岔开的梁时木进行良好有效的亲子沟通和交流。 长时间的亲情缺位,高中的学习压力,这些让梁时木变得越来越沉默,和“梁珩”越来越疏远,也算正常情况。 梁珩原本还头痛怎么缓和与梁时木的父子关系,从而完成自己的任务。 经过齐茂一番点拨,他发现了问题所在,也有了应对的方法。 以前的“梁珩”被生活巨流推着走,无暇顾及儿子的成长变化,也缺少了相应的关心和爱护,加之生活条件不是很行,完全就是没钱又没爱的典型。 现在梁珩成为了“梁珩”,虽然没法力改贫困局面,但他可以试着尽他最大努力给梁时木很多很多的爱,足以把梁时木淹没的爱。 被爱包裹的人总是会变得柔软的,他和梁时木关系也会变得父慈子孝起来。 虽然梁珩的上辈子很短,见过的人,遇见的事也很少,他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怎么给予爱。 但他认为爱人的方式都大同小异,他可以学着他父母爱他的模样,去爱梁时木。 结束了代驾工作回到家,也洗漱好躺进柔软被窝的梁珩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他盘算着安排。 今天是周五,不对,零点已经过了,是周六了。 助理工作是大小休,这周正好是大周末,放两天假。这两天可以用来促进他和梁时木的关系,该怎么安排好这两天呢…… 梁珩想着想着眼皮逐渐沉重,思绪轻飘起来。 忽然。 他想到什么,一个激灵,鲤鱼打挺似地一下从床上坐起,他问道:“系统,“梁珩”这两天不会还有其他工作吧。” 系统:【真聪明,他周末休息的这点零散时间会去跑代驾。】 梁珩:“……” 他抹了一把脸,身体松了下来,往后一躺,把自己砸进被褥里。 柔软过长的黑发凌乱搭在他脸上,他抱着被子蹭了一下脸,轻叹道:“他好努力呀。” 系统嗯哼一声:【他如果手上的钱够的话,他可能就不接代驾了,他估计会去跑滴滴,相对赚更多。】 梁珩闭着眼,困意又一次找了上来,他困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声音嘟囔着:“系统,要不今明两天的代驾我就不做了吧,我不是要偷懒。我知道对于现在这个家来说,赚钱很重要,因为需要大笔钱运转生活。可如果把全部精力都投在赚钱上,孩子的教育和关心也必然会缺位。” “我记得我这个世界的任务名称叫[儿子抱一下,说说心里话],主要任务是让梁时木顺利高中毕业,考上名牌大学。而梁时木现在的成绩很不乐观,他已经是年级吊车尾了,或许本科没有问题,但离名牌好学校却相距很远。我如果不干预,继续让梁时木这样下去,我就不能完成任务了。” “所以系统,我想用这周末两天让我缓和改善我与梁时木的关系。只有我和梁时木关系好了,梁时木才会更听我的话,做到好好学习,然后让我完成任务。” 梁珩的声音越说越小,意识也逐渐迷离,他感觉自己身体被困意分成两半,一半悬空起来,一半还在实处。 他吊着最后几丝精神,等着系统的答复。 半晌,系统道:【行。】 梁珩闭着眼,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他轻声迷糊道:“好哦,谢谢系统,系统晚安。” 他太困了,晚安两个字像含在嘴里一样,黏糊不清,音没说完全,人就彻底沉进梦乡里。 万籁俱寂的深夜中,万物沉眠。 须臾后,系统轻轻回道:【晚安。】 * 翌日下午,爱橙乐园。 s市最大的游乐园。 正值周末假期,爱橙乐园的人流量迎来了新的高峰。 人流如织,沿街随处可见带着孩子来的父母,或者恋爱期约会的年轻小情侣,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穿得一丝不苟,五官严肃的中年男人微微点头从服务员手中接过餐盘,走出装潢精致童趣的甜品店。 中年男将出餐盘轻轻放在甜品店外的木桌上,躬身把盘中的小块慕斯蛋糕和一杯拿铁端了出来。 他将银制的叉子轻轻搭在蛋糕盘边,将柄勺对着木桌旁的少年,恭敬道:“少爷,你点的东西好了。” 景丞依旧懒散地倚靠着椅背,没有要坐起的意思。 他淡淡瞥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冷淡道:“这不是我点的。” 程管家低眉顺眼,平声道:“是夫人让我为你点的,她说你喜欢吃这个口味。” 程管家口中的夫人就是景丞的母亲。 昨日是景丞他们家一月三次的家庭日,说来也可笑,一家人一个月也就只见三次,还是挤时间挤出来的。 景丞想不明白,哪有那么多的工作要做,那么多的事要忙,忙到一家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同一个屋顶下睡觉这点细碎时间都没有。 他坐在空荡的别墅里,周围安静得像坟。餐厅暖黄灯光下,那些厨师做好的饭菜从冒着隐约可见的白色热气到彻底冰冷下来。 时钟走了两圈,这些餐食也来回热了两次。最后是两个助理分别打来电话说,景总/沐总,临时公务需要出差/有个重要应酬脱不开身,今天就不回家了,不用等他/她用饭。 阿姨拿着电话,小心翼翼将消息转述给他。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桌上已经被热得失去才端上桌时鲜亮色泽的饭菜,感到由衷的反胃。他去厕所干呕了几次,什么也没吐出来,转角上楼,又发现卧室静得让人想发疯。 于是他打开手机拨了个电话…… “嗡嗡——” 放置在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程管家看了一眼景丞,然后十分有眼力见地拿了起来,并在景丞的示意下看了眼屏幕,道:“是齐少爷。” 景丞接过手机,手指还未划通,一道爽朗的声音先从后方传来:“景哥,怎么把我约到你家游乐园来了,我在家开黑开得正爽哩。” 通话被挂断,景丞手边的木椅被人拉开,接着一身阳光运动装的健气少年坐了下来,他看向桌子上的小蛋糕,很不客气地冲程管家吩咐道:“程管家,帮我点一份柠檬慕斯,咖啡就不要了,来杯冰牛奶。” 程管家应好。 程管家离开后,齐茂便转头看向景丞,他瞧着景丞那张冷脸,道:“景哥,咱都在全世界最快乐的地方了,就别臭着一张脸了,要入乡随俗,懂吗。” 景丞掀起眼皮,不冷不淡地睨了一眼齐茂,冷声道:“想死吗?” 齐茂像被握住嘴的鸭子戛然无声了,他偏过头,有些无语。 心中腹诽,真难伺候。 忽然,他的视线中走进了一对人,一对熟悉的人。 齐茂微微睁大眼睛,他看见那一对人落座在对面的冰淇淋店门口的,男人对着冰淇淋店的员工礼貌点完单后,就偏过头对着他身边的少年说着什么。 由于视角问题,齐茂只能看到男人圆圆的黑脑勺,看不见脸。 唯一他能看到的只有男人身边少年的脸。 那少年五官长得极具攻击性,是标准的浓颜,十分英气。凌厉的面容上有几道结痂的疤,配上他此时压低的眉骨,露出下三白的眼睛,显出一种很不好惹的阴鸷来,也让人能清晰感知到他此时心情十分恶劣。 齐茂拧眉,心中无名火冒。 草,不识好歹的梁时木! 同样有这种想法的还有梁珩脑海中的系统。 系统冷声道:【这个梁时木是不是有病,给你摆一天脸色了。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跑代驾,起码不花钱不受气,还能赚点。】 梁珩也很有些挫败。 今天他起了早,带着梁时木去动物园看了老虎狮子,熊猫孔雀。还带了梁时木去了海洋馆看了鲸鱼翻身,海豹顶球,甚至他还花钱排队让漂亮可爱的海豚亲了一下梁时木的脸颊。 那可是海豚亲脸。 如果不是他这个身体已经三十四岁了,在小孩群里面格格不入,他也想被亲一下。 在海洋馆里,每一个被海豚亲过的小孩都笑得不见牙,激动得直蹦跶。只有梁时木,脸一直臭臭的,还越来越不耐烦。 梁珩睡前还觉得修复和梁时木的关系很简单,现在发现还是好难好难。 梁时木的个人意志并不随他心意改变。 点好的冰淇淋被端了上来,梁时木那杯是海盐味,顶上缀着一颗小樱桃。梁珩的则是一杯茉莉青提味,上面铺了几颗对半切的青提。 梁珩上辈子身体不好,冰淇淋这种冰凉食物被管得很严,他一年到头很难吃上一点。 在梁时木那里碰了壁,梁珩就在冰淇淋身上找回来,例如把这杯冰淇淋全部吃掉。 梁珩一想到自己可以全部吃完,而不是被限制得只能抿一小口,还必须得等唇舌抿化后才能吞咽进肚子,便忍不住有些兴奋高兴。 他拿起勺子挖了一勺送进嘴里,清香冰甜的茉莉花味一下充斥在他口腔,他感觉自己呼吸也带着茉莉花的香气。 梁珩没让这口冰淇淋在嘴里停留太久,他仅抿了一下,就吞咽。冰凉凉的感觉让梁珩莫名更加高兴。 他唇角上扬,接着要吃第二口,梁时木却突然说话了。 “别兜那么多圈子了,你不累吗。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不懂事的孩子了,我不会跟她大吵大闹,我会恭敬地叫她阿姨。” 梁时木放在桌下的手握成拳,他半垂着眼,像挤字一样,几乎从唇齿中蹦出:“或者叫她妈妈。” 10、叔叔,你也不想 梁时木自有记忆开始就跟着梁珩。 他小时候是一个高需求孩子,一刻都离不得人。 但他和梁珩并不是天生的有钱人,梁珩总是要外出打工,挣钱糊口。 一开始梁珩是跟邻居奶奶商量好,他每个月给邻居奶奶一千块钱,邻居奶奶帮他在他上班期间照看梁时木,并管一顿梁时木的午饭,午饭的菜由梁珩提供。 梁时木在梁珩面前一直都挺乖巧的,不爱哭也不怎么闹人,托管这个事,应该是很简单的。 但梁珩每次出门,三岁的梁时木都会哭得撕心裂肺,吵得整栋楼都不得安宁,邻居奶奶怎么哄,也哄不住扯着嗓子嚎哭的梁时木。 邻居奶奶被梁时木折腾得心力交瘁,直接跟梁珩说做不了了。房东也来婉言警告了几次梁珩,说他家孩子要是还是这么闹腾被邻居投诉,就只能给梁珩退租。 梁珩抱着哭得脸通红,声音都嘶哑的梁时木,一边轻轻拍梁时木的背给他顺气,一边低声向房东道歉。 送走房东后,梁珩没有向梁时木发脾气,他只是沉默地把梁时木放在床上。自己蹲在床边,拿着温热湿润的帕子细细擦拭梁时木哭皲的脸。 擦完,三岁还没完全知事的梁时木,伸出手握住梁珩的手指咯咯直笑,梁珩弯起略有些苦涩的笑容看他。 自这后,梁珩就一直带着梁时木外出打工。 说来也奇怪,只要让梁时木和梁珩在一个空间内,能让梁时木可以随时看见梁珩,梁时木就能安静乖巧下来,不哭也不闹,就算玩自己的手指和衣服,梁时木也能玩上一整天。 梁珩就这样一边带着梁时木,一边打工。 直到一年后,辗转到工地干苦力的梁珩看到一大捆钢筋从高处坠落,砸烂了一个工人的下半身,而四岁的梁时木当时距离那个工人不到三米距离时。被吓得浑身冰凉,喉咙收紧的梁珩终于意识到不能再这样带着孩子了。 正好梁时木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梁珩便硬下心肠,无论梁时木怎么哭闹,他都坚定地把梁时木送进幼儿园。 梁时木哭了半学期,也多次绝食到饿晕过去,梁珩都无动于衷。 最后梁时木只能接受他不能一整天黏着梁珩的事实,也勉强习惯了一周五天的上学生活。 时间推移,梁时木逐渐长大,他的外貌也开始显出和梁珩的不同。 邻里的闲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那些大爷大妈在街头巷尾,对着梁时木和梁珩指指点点,有的人甚至还到梁珩跟前,当着梁时木的面,自以为很小声地对梁珩建议,让梁珩去医院查查亲子关系,哪有孩子越长越不像爹的。 头一次被人这样说的时候,梁珩皱着眉温声回绝。又发生几次后,一向待人温和的梁珩便冷了脸,言语也不客气了。 在梁珩这里受了冷,这些街邻倒收敛了很多,他们不在外面大肆说了,但在家里说了不少。 梁时木小时候成绩很不错,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好孩子。那些街邻的小孩总是被他们的家长拿来和梁时木对比,这些孩子在自己家长那里受了气,就对梁时木心怀怨气,到了学校就拉帮结派指着梁时木骂他们从家长那听来的闲话。 他们骂梁时木是野种,骂梁时木早死的妈妈不要脸,在外面偷人,他爸梁珩是个十足的冤大头。 梁时木哪能听这些话,当即就和这些人扭打做一堆,个个脸色都负了彩,被请了家长。 当天晚上回家,梁时木再次向梁珩询问了他从小问到大的问题。 他的妈妈是谁,他为什么一直没见过。 然后梁时木顿了一下,又问了一个问题:“我真的是你的儿子吗?为什么我和你……” 面对隐隐带刺的梁时木,梁珩依旧温和包容,他先消毒了梁时木脸上的伤口,然后再去卧室拿出一张照片。 那是梁珩珍藏了很久的照片,之前也一直没给梁时木看过。 照片上是青涩的少年,清丽温婉的女人,还有刚满月的男婴。 梁珩认真地对梁时木说:“这张照片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你看,你虽然和我没有太相似,但你像你的妈妈。这张照片的存在也足以证明,你就是我的儿子,你不要将外面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 “照片之前一直没给你看,是因为以前我们家穷,只拍了这一张照片,这是我怀念你妈妈的唯一念想,我舍不得拿出来,怕它出现损坏。现在我把它转交给你,希望你能像我一样好好珍惜它。” 小学的梁时木看着照片上莞尔浅笑的女人,眼睛发怔,他郑重点头,用相框细致裱好。 此后,再有人冲着梁时木喊野种,梁时木就会挥舞拳头,很有底气地大喊他不是。 但梁时木的这种底气自他初高中抽条后就开始逐渐减弱,五官长开的他,既不像梁珩,也不像照片中的妈妈。 梁时木陷入自我怀疑中,一颗心总是悬挂着,患得患失。 他陷入了一种表面平静,内心却极度焦虑的状态,就像沸腾到临界点的水壶,再稍加一点火,就能嗡得一声烧开,从壶口壶盖出喷溅出滚烫灼人的热水来。 而那点火爆发在梁时木高一的时候,好事的邻居打着家里不能没有女人操持,孩子不能缺少年长女性关爱的旗子给梁珩介绍了自己的亲侄女。 梁珩原本是推拒的,但那个时候他被房贷和生活问题压着,已经无暇顾及梁时木了。邻居说的好处全部命中梁珩当时的需求,他犹豫着,最后还是答应了邻居安排的见面约会。 邻居大喜过望,还热情塞给了梁珩一盒发蜡,让梁珩在约会当天将自己拾掇得帅气些,因为她侄女喜欢帅哥。 梁珩去相亲的那天,他真的按照邻居的要求将自己最体面的一套衣服穿上,头发也细心打理了一番,整个人容光焕发,俊秀逼人。如果不知道梁珩的真实年龄,仅从外貌判定,绝大部分都会认为那个状态的梁珩才二十出头。 梁时木当时不知道梁珩是为了去相亲,只是觉得梁珩有些奇怪。后面他发现梁珩出门工作没有准备自己中午的午餐后,他越发感觉不对。 他以为梁珩是太忙了,忙忘了。 那时是周末,梁时木放周末假期,而梁珩因为在外兼职打零工,还是工作状态。 梁时木给梁珩打电话,告知他午饭忘准备了,他在家里给他装好,中午的时候他就给他送过去,他俩一起在梁珩工作的地方吃饭。 梁时木一边给梁珩准备饭盒,一边和梁珩打电话,他把饭盒打包盖好时,梁珩却告诉他,他中午不带饭,在外面吃。 梁时木一下就愣住了。 梁珩很少在外面吃饭,因为梁珩认为在外面随便吃的一顿一荤一素的价钱,足够家里两三天的素菜钱,他从来舍不得花这个钱。 电话挂断后,梁时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想起了前几天在小区听到闲话。 那些年长的爷爷奶奶辈的人,对着背着书包去上学的他指指点点,捂着嘴巴笑,说他要有新妈妈了。 新妈妈? 什么新妈妈?梁珩要和其他女人结婚吗?那我妈妈怎么办,我怎么办? 梁珩会和这个女人生下一个孩子吗? 那个孩子会不会很像梁珩,到时候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起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家人,是不是只有我格格不入。 梁时木被各种思绪裹挟着大脑,他被他想象中的各种画面刺红了眼睛。 等这些喧嚣的想法离开他的脑子后。 他发现他站在一家餐厅里,眼前是被掀翻的餐桌,被吓到的打扮精致的清秀女人,还有疲惫失望看着他的梁珩。 梁时木想说什么,但他又说不出什么。 梁珩的第一次相亲约会被他搅得无疾而终。 梁珩不是爱打扮自己的性格,但他是一个爱干净整洁的人,像只每天会梳理自己漂亮羽毛的雀鸟,平日里总是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清爽清新。 可从这天起,梁珩变得有些不修边幅,不再整理自己。人也变得越发的沉默,和他的关系也越来越远。 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是关系最亲密的父与子,但梁时木却感觉他们像一对不得不合租的陌生人。 时隔两年,又是一个清晨,梁珩久违地打扮了自己,又用上了那盒发蜡,又打破以往的习惯,没有带自己的午饭。甚至梁珩的心情也久违的好了起来,他笑着跟他说话,和声细语的,模样像极了他们以前关系最好的那段日子。 梁时木想着,他应该高兴才是,但一想到梁珩的转变或许是因为他们家庭之外的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在将来的某一天将会进入到他们的小家中。他便高兴不起来,心中仿佛有烈焰在灼烧。 梁珩这两天对他的所有的好,都会让他想到梁珩是在铺垫,是在用柔软的攻势让他可以平和的接受那个人。 但这样,只会更加证明,那个人对梁珩有多么重要,让他更加的焦躁。 梁时木放下手中的勺子,他闭了下眼睛,对愣住的梁珩平声道:“不用再铺垫了,她在这里吗?在的话,就让她出来。我不会再犯两年前的错误,不会让你再为难。” 梁珩摸不着头脑:“啊?” 让谁出来? 11、叔叔,你也不想 梁珩问道:“让谁出来呀?” 梁时木:“你的新相亲对象,或者不是通过相亲认识的女朋友,又或者是你喜欢的人,那个让你这两天心情很好的人。” 这么多人吗? 梁珩摇头:“没有,我这两天只安排了和你玩,没有其他人。” 梁时木怔愣住了:“没有?” 梁珩嗯了一声,认真看着梁时木:“你有想邀请一起玩的朋友吗?你可以给我说,我们可以和你的朋友一起玩,只要能让你高兴都好。” 梁时木脑子空白了,阴郁戾气的脸傻住了,他看向梁珩。 下午的阳光很盛,他们坐在冰淇淋店外搭的户外庭院伞下。 棕黄色的伞面遮挡了强烈的太阳光线,伞下的世界要比伞外暗淡几个色度,而梁珩却依旧白得发光一般。 他的头发仍然过长,但今天他没有用发蜡,而是在家里的抽屉里翻出来了一根黑色的一指宽的发圈,他把额前遮挡视线的头发拢在脑后抓成一个小揪,露出光洁的额头,额上有些微许晶亮的水渍。 已经在外游玩了半天,梁珩本就梳理得偏松的头发更松散了一些,从两鬓散落垂下些许。梁珩此时正认真凝着他,视力良好的梁时木甚至能在梁珩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被这样好似全心全意地看着,梁时木愈发地恍神,他问:“为什么?” “什么?” 梁时木:“为什么要我高兴?” 梁时木看见梁珩先是不理解地微微蹙眉,而后眉眼舒展开,恍然大悟般地对他笑道:“因为你是我的孩子呀,我让你高兴是理所当然的。这两三年是我太忙了,忽略了对你的关心,是我不好。以前缺失的关爱,现在已经无法弥补,但我可以从今天开始给你很多很多的爱,来补偿我过去的缺位。” 梁时木彻底愣住了,他嘴巴微张,极具攻击性的五官此刻看上去更加傻了,他从一条龇牙咧嘴冲人狂吠的野狗变成了眼睛清澈的家养犬。 梁珩见梁时木久久没有反应,眉头微不可察地轻皱了一下,他小声询问系统:【系统,梁时木这是怎么了,我刚刚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系统冷冷道:【这问题很大。】 【啊?可是,可是我并没有说什么不对的话啊。】梁珩开始反思,逐字逐句地回忆自己的话。 系统:【怎么对了?梁时木就差高兴昏过去了。】 梁珩:“?” 梁珩有点生气了:【系统,不可以捉弄我。】 知道自己的话没有问题后,梁珩伸出双手。 他用自己的手掌合握住梁时木的双手。 他看着梁时木的眼睛,温声道:“时木,原谅爸爸这几年对你的疏忽好不好,我们父子回到以前的生活,我们高高兴兴地过我们的日子。” 柔软温暖的手心贴着梁时木的手背,梁时木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他的瞳孔剧烈颤动,嘴巴微微张开。 他的心脏蹦跳得厉害,眼前霎时变得雾蒙蒙的。 他在怀疑。 怀疑眼前是不是因为他曾幻想过多次后而出现的幻觉。 突然—— 一道冷冷的声音打破了这对父子之间的温情脉脉。 “好巧,今天在这里也遇见了你。” 接着,紧握着梁时木的双手松开些许,那温暖的触感也因此而消失。 梁珩诧异地抬头看向来人,先是一愣,而后微微一笑:“是你,真的好巧。” 他看了一眼站在景丞身边的齐茂,然后道:“你们两个一起结伴来游乐园玩的吗?我和我孩子也是。” 梁时木眼底的雾气瞬间消失无踪,他掀起眼皮,眸光冰冷地看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梁珩对景丞和齐茂的印象很好,他站起身,主动给他们介绍梁时木:“这是我儿子,梁时木,他跟你们一样都在市三中读高三,可能你们平时在学校也打过照面,有见过。” 向景丞他们介绍完,梁珩便向梁时木走近几步,把梁时木从凳子上轻轻拉了起来。 他一手握着梁时木的臂膀,一手揽过梁时木的肩背,向梁时木介绍道:“这两位都是很好的孩子,我昨天刚认识的。这位叫景丞,这位叫齐茂。他们和你是同学。” 很好的孩子? 梁时木眉头紧皱,目光不善地盯着景丞二人。 景丞淡淡看了一眼梁时木,并没有什么表情。 齐茂直接无视梁时木的反应,他咧嘴笑着,他冲梁珩开朗道:“是的叔叔,在学校我们确实见过几次面。不过叔叔,就算你今天没给我介绍你儿子的名字,我也依旧知道。他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打篮球很厉害的。” “真的吗?”梁珩眼眸弯弯,与有荣焉地回头看了一眼梁时木,却发现梁时木此时却沉着一张脸。 梁珩脸上的笑容滞住,他眨了下眼睛,用目光疑惑地询问梁时木。 那边齐茂还在继续说,他热情邀请道:“现在这样,我们也算认识了。梁时木,有空我们一起在学校打篮球,我相信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的,你说是吗,叔叔。” 嗯? 梁珩的注意力在梁时木身上,齐茂骤然把话题转到他身上,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转过头,看着眼神期待,嘴角开朗上扬让人幻视阳光金毛犬的齐茂,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梁时木好像不是很喜欢他们,他不能帮梁时木应承下齐茂的做朋友。 他抿了下唇,在措好词前,景丞先开口了,他道:“我有这个游乐园的黑金卡,可以不用排队,直接玩项目。等会儿我们一起结伴吧,你们会省很多时间,也能玩得更尽兴。” 不可否认,这个话对梁珩很有吸引力。 爱橙乐园是s市规模最大,游乐设施最为齐全的游乐场。它不仅在s市备受欢迎,也常年是外地来s市旅游打卡必玩地点之一。 现在正是假期,人很多,每一个项目外都排着长队的人。 他和梁时木进了这个游乐场一个多小时,也统共只玩了三个项目。 属于排队二十多分钟,只玩三分钟,或许还没有三分钟。 继续这样排队下去,估计天黑了,游乐园关门了,他们也玩不尽兴。 梁珩对结伴没有意见,但他得先询问梁时木的意见,毕竟今天是带梁时木出来玩的,主要目的是让梁时木心情好,缓和他与梁时木的关系。 梁时木冷着面容,很直接的拒绝:“谢谢,不用了。” 景丞眉头一跳,很轻地眯了下眼睛。 齐茂阳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转瞬即逝,不露痕迹,他笑着道:“今天人很多,队很难排,在日头下长时间站立等待,会很累。” 齐茂看向梁珩:“叔叔,用景丞的关系,我们可以在这个游乐园免费畅玩所有项目哦,又方便又省钱。” 梁时木拉着梁珩坐回位置上,他把梁珩那杯茉莉青提推到梁珩手边,旁若无人地轻声道:“爸爸,他说的挺对的,今天有些热,一直排队确实很累,我们把冰淇淋吃完就回家吧。” 梁珩莫名有一种自己被夹在中间的感觉,他认真询问梁时木:“真的想回去吗?我们才玩了三个项目。我不怕热的,今天本来就是出来玩,要尽兴。” 梁时木笑了起来,凌厉的面容都变得柔和:“我今天已经很高兴了,这是我这几年里最高兴的一天,谢谢爸爸今天带我去动物园海洋馆玩。” 既然梁时木自己表示没有任何问题,梁珩便不再说了,他抬头看向还站在旁边的景丞和齐茂,歉意道:“很谢谢你们,可惜我们等会儿就要回家了。” 齐茂眉头拧起,他沉眼看了一眼若无其事把他们两个人当成空气的梁时木,他没忍住上前一步,想对梁珩说,梁时木要回去就让自己一个人回去吧。 景丞却一把拉住了他,眸光冰冷。 齐茂如梦初醒,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又是开朗的笑容,他道:“那真的很可惜,你们今天还去了动物园和海洋馆吗?真好呀,我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不过那个时候不是我父母陪着我的。梁时木真幸运,这么大了,还有叔叔陪着去看。唔,说着说着突然想再去玩一次了。” 梁珩正要应话给齐茂安利海洋馆的海豚亲脸项目,让他不要错过。 梁时木却突然拉了拉他的手指,把一杯还没动过的海盐冰淇淋推到梁珩手边,道:“爸爸,你吃吃我这个。” 梁珩思绪一下被梁时木带走,他握着勺子:“好。” 在梁珩低头挖海盐冰淇淋时,梁时木掀起眼皮不冷不淡地看了一眼笑得脸都要挂不住的齐茂。 梁珩吃完梁时木的海盐味,礼尚往来的把自己的那杯推给梁时木分享:“我这个也很好吃,你尝尝。” 他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景丞和齐茂已经离开。 他有些讶异:“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怎么了爸爸。”梁时木半垂着眼将挖了半勺的茉莉青提重新推回梁珩手边。 梁珩:“我刚忘了给你那两个同学买冰淇淋了,现在才想起来,但人却走了。” 梁时木的手顿了一下:“我和他们不是同学,没必要给他们花钱。” “你们是一个学校的呀,也算同学的,我对你同学好点,他们以后在学校或许有一日还可以帮帮你,多几个朋友总是好的。” 梁时木将挖来的半勺茉莉青提送入口中,淡淡道:“爸爸,他们两个不是好人,你不要再跟他们多接触了,尤其是那个齐茂。” 梁珩诧异:“嗯?” 12、叔叔,你也不想 手上拿着两支冰淇淋甜筒的齐茂,在路上突然打了一个前俯后仰的大喷嚏,他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皱眉道:“谁在背后骂我。” 景丞淡淡看了他一眼,“谁知道,你平时缺德事做的可不少。” 齐茂:“……别造谣我哈,我人很好的,朋友遍天下。” 他咬了一口手上的海盐味冰淇淋,就吃了这么一口就顺手扔进路过的垃圾桶里。 景丞微微皱眉:“没素质。” 齐茂很无语:“拜托,垃圾桶就是用来装垃圾的,我扔个冰淇淋怎么了,那桶里各种食品包装盒包装袋,里面汤汤水水的也不少。再说了,我可是看着里面的一个空包装盒丢的,下面垫的东西那么多,又不会黏糊整个垃圾桶都是,更不会给你家游乐园的清洁工人增加工作难度。” 景丞冷冷道:“浪费食物。” 齐茂:“?” 他看向景丞无语凝噎,然后恶狠狠咬了一口手上还剩下的一支茉莉青提味。 他的这两支冰淇淋都是在梁珩买的那家店里买的,一样也缀了些新鲜水果,不过量要更少些。 齐茂嚼着混着茉莉味冰淇淋的青提,道:“刚刚你为什么转移我话题。” 景丞也买了,不过他只买了一支茉莉青提的,他吃了一口,馥郁冰凉的茉莉香味在他唇齿中蔓开。 他感觉到他的呼吸也染上了茉莉花的香味。 景丞垂眸想,他吃的时候也是这个感觉吗。 接着,他又吃了一口,细细品尝味道。 齐茂得不到回答,皱起眉毛扭头看景丞,却发现景丞眼角眉梢有着莫名的兴奋。 他不理解,眉皱得越深,他把嘴边的冰淇淋拿开一点,认真看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那支下兴奋药了?” 景丞不冷不淡地看了一眼齐茂,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因为他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齐茂挑眉:“行吧,让你做好人了。说说吧,你叫我来你家乐园做什么,不会是为了“好巧”的时候十分自然吧。” 游客入园要用身份证信息购票。 爱橙乐园是景家投资建设,景丞如果想要以权谋私查点信息并不难。 景丞自然知道齐茂话中的意思:“没查,事先不知道他在这儿,我也没必要让你来充所谓的场面,装什么自然。” 知道了,就不会让你过来。 齐茂撇嘴:“那你让我过来做什么?陪你在全世界最快乐的地方,听着别人的欢声笑语散步?” 景丞:“原本心情不好,让你陪我玩会跳楼机。” 齐茂无所谓道:“这个没问题,各种惊险刺激的项目我都可以。” 景丞颔首:“天黑后,乐园清场了,我给鬼屋的员工多加些加班费,我们去玩玩鬼屋,从爱橙乐园建成到现在,我还没去玩过。” 齐茂噎住:“……这个很有问题。” “怎么,害怕?” 齐茂坦然:“人有软肋,我怕鬼怪,人之常情。” 景丞冷淡道:“怕到会哭鼻子?” 齐茂眨了下眼睛,他看向景丞。 景丞也正凝视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变化,就好像他刚刚那句话是话接话,接出来的,没有一点别的含义。 齐茂又眨了下眼睛,然后自然笑开:“嗐,行吧行吧,你要玩,那我陪你玩就是了,舍命陪兄弟,谁让我最讲义气。” …… 周一早上八点四十三分。 距离早上九点半的到岗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 今日提前出门赶公交地铁的梁珩,从容地拿起脖子上挂着的工牌在打卡器处成功打卡。 他提着午餐袋走进总裁办。 总裁办里已经来了几个人,此时她们或开机,或拿着保温水杯在饮水机接热水,或站在自己的工位上闲聊。 她们看到梁珩进来,纷纷笑着和梁珩打招呼,梁珩也一一笑着回应。 梁珩走到自己的工位,把午餐袋里的饭盒取了出来,放进总裁办公共区域的公用冰箱里,然后给自己的水杯清洗后接了一杯温水。 他坐在工位的电脑桌前,捧着水杯啜水,等着已经按了开机键的电脑开机。 对面工位的苏姐自梁珩进办公室后就一直注意梁珩的动向,见梁珩空闲下来,便有些忍不住勾了她两天假期的八卦。 苏姐撑着自己的工位桌面,身体前倾看向梁珩,道:“小珩啊,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 苏姐的话一出,办公室其他的人目光一下齐唰看向梁珩。 梁珩惊讶道:“苏姐你怎么知道。确实有一件,我儿子和我关系变好了。” 不枉费他周六带着梁时木玩了一天,梁时木对他的态度180度大转变,不仅不再冷眉冷眼,还百依百顺。 梁珩趁机跟梁时木大谈特谈一番心,委婉地给梁时木传递出学习的重要性,激励他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有一个好前途。 中途系统拆台:【谁说考了好大学就能有好前途了,多的是——】 梁珩打断,温声道:【系统,不可以泼冷水。虽然不一定真的百分百有好的前途,但往上走看到的东西终归不一样,我们应该秉持激励的态度。】 梁时木听不到梁珩和系统的对话,但他把梁珩劝他好好学习的话听进了心里,他向梁珩保证他会把学习提上来,成为梁珩的骄傲。 梁珩对此十分满意,笑眯眯地摸了摸梁时木的脑袋。 事在人为,距离梁时木高考还有八个多月的时间,这个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以梁时木以前优秀的成绩来看,让梁时木考上一个不错的名牌学校应该问题不大了。如果基础真的差了很多,他就再多努力赚钱给梁时木报补习班。 梁珩想着梁时木愿意配合,他的任务可以顺利完成就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苏姐瞧着梁珩的样子,一方面被美貌短暂迷了一下,一方面又奇怪,她说:“儿子?你最近的好事是你儿子和你关系变好了,这算什么好事呀。” 苏姐顿了一下,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小珩你在害羞对吧。诶呀,有新恋情是好事,你看你,你都独身守着你儿子十几年了,孩子也这么大了,已经足够对得起孩子妈和孩子了。人总是要向前,要有新生活的。” 梁珩愣住:“新恋情?我吗?” 办公室其他同事眼睛发光,八卦地围了上来,纷纷道。 “对啊对啊,你上星期五一改以往的颓靡,打扮得那么帅,还没带午饭。提前请假下班,不就是和女朋友约会去了嘛,你以前可不这样。” “就是就是,事出反常即为妖,突然精致起来的男人八成就是男为悦己者容。你上周五真的把我们办公室都帅了一个跟头,你女朋友可真是幸福啊。” “小珩,你这个头发是你女朋友带你去理发店剪的吧,微分碎盖,真有眼光。我老早就看你那遮眼睛的长头发不爽了,现在人清爽帅气多了,像刚毕业的小年轻。” 梁珩被这些话砸得晕头转向,他坐在工位上,仰着脸望着这些八卦的同事道:“停停停,我没有谈恋爱呀。” 热闹欢腾的办公室一下安静下来。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有人不相信道。 “不会吧,你怎么会没谈恋爱。” 梁珩眼睛澄澈,认真道:“我真没谈。上周五没带午饭是我忘了带,提前请事假离开是因为我孩子班主任找我去学校,这个头发是我一个人去我小区门口的理发店剪的。我没有女朋友。” 办公室又安静了下来。 其他刚到的同事陆续打卡进办公室,他们习惯性地冲办公室里早就到的同事们打招呼,却发现这些人围着梁珩个个都像风干了的雕塑。 他们正纳闷在他们来之前,办公室发生了什么。 一个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的声音响起。 “不可能啊,没有女朋友,那你是谈了一个男朋友?” 顿时,刚到的几个同事不知前因后果,以为自己吃到惊天大瓜,眼睛睁圆,彼此面面相觑。 梁珩的眼睛也瞪圆了。 他是真的必须要被谈一个对象吗? 大家看见梁珩的反应,也都明白过来,梁珩的所谓女朋友,所谓的恋情都是他们臆想过多。 一时之间,总裁办的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大家不再言语,不再八卦。 还没到上班时间,但各自都默默坐到自己的工位上莫名其妙地突然忙碌起来。 早上九点半刚过。 总裁办十三个小助理中处于小领导角色的苏姐从自己的工位上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自己的手掌让大家抬起头,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她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我说件事。上周五,我们集团换了新总裁,大家也都被召上去见过面。但也就只见了个面,认了个脸,新总裁具体是个什么性格,我们大家暂时都不了解。” “不过上周五,集团其他部门走了大批人这件事,可以反应出这位新来的顶头上司,八成是个容不了沙子的。大家日后做事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认真处理好上面交代的每一项事务,尽量不出错,最好从今日起能不请假就不请,以免冲上枪口,被清退。大家都相处这么久了,我还是很想和大家一直做同事。” 办公室众人的神色不免有几分凝重,大家都点头嗯了一声回应苏姐的讲话。 苏姐也点了下头,道:“大家继续工作吧。” 过了几分钟,总裁办的门被人敲响。 总裁秘书方涵的声音响起:“今天梁珩来了吗?” 霎时间,总裁办内,所有目光落在怔愣抬头的梁珩身上。 13、叔叔,你也不想 电梯缓缓上行。 方正空阔的电梯内只有两人,安静无声。 梁珩站在方涵身后,他偏过头看向他旁边的电梯厢壁。 银白金属质感的厢壁光亮得彷佛镜子一般将站在它面前的人照映得纤毫毕现。 梁珩看着厢壁上的自己。 头发是昨日剪的,小区门口的理发店老板没有按照他的要求,给他剪成方便易打理的寸头,而是剪成了据说是最近最时兴的微分碎盖。 他的头发现在仍然有些长,但经过理发店老板昨日长达一个多小时的精心剪理,它现在变得层次分明,很有质感,不再遮挡眼睛显得人颓唐阴郁。 梁珩对这个发型还是满意的,虽然不是他一开始要的寸头,但也足够清爽,让他看上去有精神气。 但,他这个发型是怎么让他的同事们联想到他在谈恋爱的呀。 这不是一个很普通的头发吗? 男性的短发剪不出多大的花样,今日光上班通勤的路上,梁珩都见到了十几个和他发型差不多的男性。 还有上周五,他也并没有打扮,他只是嫌头发太长挡眼睛,手上也没有剪刀处理,只能暂时把过长的头发用发蜡固定在脑后。 梁珩越想,眉头便微微蹙了起来。 他回忆了一遍同事们的话,将他们话中的重点择了出来。 一改颓靡,精致起来,不带午饭,提前下班。 突然,梁珩脑内闪过一道白光,他想明白为什么办公室的同事们误会他谈恋爱了。 人的行为是有惯性的。 一个长时间不整理自己,显得有些邋遢不起眼的人突然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容光焕发。当天还没有带每天必准备的自制午饭,并且还提前下班离开。 这一连串和以往不同的行为,确实容易让人下意识猜测对方当晚有约,在外吃饭,并且有约的对象应该对其很重要,所以要好好拾掇自己,以期给对方良好的印象。 而一个平时沉默寡言,社交范围狭小,独身十几年的单亲爸爸需要和谁一起吃晚饭,还要把自己收拾得很好给对方不错的印象。 那显然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单亲爸爸第二春。 ——相亲对象或者有好感想要发展的女性。 梁珩想通了同事们猜测的原因后,突然想到了梁时木。 在周六,梁时木好像也认为他有了所谓的相亲对象或者女朋友。 只是周六时候的他并没有听懂梁时木当时的话。 梁珩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梁时木竟然是在生气这个吗?他可以给我说呀,我也会告诉他,我并没有谈恋爱或者有再次结婚的想法。 梁珩上辈子除了身体过于孱弱外,整个人生完全属于人生赢家类型。 父母恩爱,也疼爱他这个独子,家里不缺金钱,他不用为了任何事情担心,他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但他也见到过不被爱的小孩。 医院不是一个好地方,里面太多病痛和生离死别。梁珩在医院时也接触过一些单亲家庭的孩子。 他们被身上的疾病折磨,也受着来自家庭的精神折磨,他们中,年龄偏大的大多沉默阴鸷。年龄小的则爱哭闹暴躁,每天都在哭闹他们的爸爸或者妈妈不爱他们,嚷嚷着要把他们后妈或者后爸赶出去。 所以,想通之后的梁珩也理解了梁时木前几天对他像是吃了炸药的态度。 不过—— 梁珩对系统道:【系统,你还没有给我关于这个世界的完整信息,尤其是关于“梁珩”的信息。】 他认为,他被误解就是因为他和梁时木,还有同事们之间存在信息差。 只要补上这些信息差,他以后就不会总是一头雾水了。 系统:【嗯,是没有给你。】 梁珩等了两秒,发现系统没有继续说的意思。 他眨了下眼睛,只能自己追着要:【那系统你可以把这些信息传输给我吗?这样我就可以更好的完成任务了。】 系统拒绝:【不可以。】 梁珩惊讶起来:【为什么。】 【现在不是时候。】 梁珩:“?” 梁珩越发不解,之前他也曾向系统询问过,初中成绩优异到考上市三中的梁时木为什么上了高中没多久就成绩一路下滑,还成为了老师同学们眼中的差生。 那个时候系统也拒绝了回答,让他自己在与梁时木的相处中自行发现。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叮咚,三十三楼到了。” 梁珩的疑问与电梯机械的报楼声同时响起。 总裁秘书方涵率先踏出电梯,她走出几步,发现身后没有脚步。 她回头一看,发现梁珩还站在原地,头微垂着,他此时好像是在茫然委屈着什么,嘴唇紧抿,刚过眉梢的乌黑发尾搭在他的眼皮上。他的模样生得好,肌肤雪白,在电梯冷白顶光的照射下,更是白得耀眼,也越发显得他脸小,显出些伶仃的易碎来。 当了妈妈的方涵没忍住多看了几眼,明知道对方比自己还要大三岁,却还是莫名生出几分母爱,心软多说道:“别紧张,陆总人很好,找你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说实话,她并不知道陆总找这个梁珩是为了什么。 但不是坏事这个,她是能确定的。 上周五陆总让她去查过梁珩,她也按照陆总的要求从人事处调出了梁珩的档案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然后就在周五当天,在他们刚空降过来,各种交接处理事宜多得能把人活埋,工作行程紧到喝水都要看时间的情况下,他还要硬挤出一点时间,召十几个无关紧要的总裁助理上来。 当时方涵听到陆总这个要求时,她还以为陆总忙得脑子抽掉了,大小王都分不清楚。 十七楼的总裁办说是总裁办,其实跟总裁的工作关联度并不紧密。 他们的主要工作是为总裁的秘书服务,帮助秘书处理琐碎的,非核心的,程序类事项,因此工作含金量也不高,是上一任总裁留下来的冗余机构。 这种机构,属于陆总大刀阔斧要一刀裁掉的部门,而裁掉一个部门只需要他像处理其他员工一样,给她说一声,她去通知人事裁人。而不是让她把整个部门的人都带上来。 后面她对着总裁办的员工名单发现陆总要找的那个梁珩赫然就在其内,而她竟然因为忙了一天,看了太多份资料和文件给完全记不清了。 作为一个工作经验资深的秘书,方涵下意识便得出了一个结论,陆总或许要见的不是总裁办里的助理们,而是某位助理,可惜该助理提前请假走了。 果不其然,当她把还在的十二位总裁助理带进陆总办公室时,忙碌了一天早解开了袖口和领子第一颗扣子方便活动的陆总又把这些扣子都扣上了。 脸上疲态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得一干二净,衣冠楚楚,十足精英范端坐在办公桌后的陆总只扫了她带上来的总裁助理们,脸便莫名冷了下去,话都没说几句就让人全部出去。 陆总很明显在烦躁什么。 方秘书也不会自己往枪口撞,她默默回自己的工位做自己没做完的活,只是这位陆总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后脸色越发得难看。 也深谙职场之道的方秘书也越发眼观鼻鼻观心,减少自己的存在。 今天周一,刚上班,陆总就让她去把总裁办的梁珩喊上来。虽然没说缘由,但结合之前的事,八成不是什么坏事。 骤然听到方秘书安慰话语的梁珩反应过来现在不是他向系统纠结为什么不给他完整信息的时间。 他赶紧从电梯出来,跟上方涵,向方涵表示谢意:“谢谢方姐。” 一个外貌出众,又有礼貌的人很难让人不心生好感,方涵对梁珩的态度更柔和了几分,又多安慰了一句:“放宽心,等会进办公室,陆总问你什么,你如实答就行,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梁珩点头,再次道谢。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方涵身后往总裁办公室走去。 却发现总裁办公室里现在正有其他人,方秘书见状眉头紧皱,低声不满道:“谁放人上来的,没走预约流程不放人,这都不知道吗。” 方秘书有些窝火,原本这个时间段应该是梁珩进办公室,但她现在也没办法贸然敲门打断里面的公务,让里面的人出来。 她只能把梁珩安置在接待室里,等待办公室里不按流程办事的人离开。 方秘书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她在询问了梁珩后,递给了梁珩一杯温水便去忙自己手上的事。 装修简约的接待室里,窗明几净。 梁珩一个人坐在里面,双手捧着装有热水的一次性纸杯,淡淡的隐隐约约的白色雾气从杯口飘散出来。 梁珩没有忘记自己在电梯上询问系统的话,他再次问系统,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而系统依旧还是冷漠的拒绝态度。 他俩僵持了十分钟,最后梁珩也只能作罢。 因为不作罢,也改变不了系统死活不说的现实,那不如先放弃,既然以后会知道,那就以后知道吧。 放下了无法得到完整信息的问题后,又有一个问题面临着思考。 那就是这位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新总裁找他是为了什么。 过于安静的环境让人忍不住思维发散。 上周五,陈良在微信上同他说新总裁新官上任三把火,火烧得辞退了一大批上有老下有小的老员工,让他注意避避风头,少请假,以免撞到枪口,火烧身上。 今天在办公室里,苏姐也郑重告诫他们最近小心做事,谨慎请假。 而他,在上周五,新总裁空降过来的当天,在要求见他们这些总裁助理时正好请假,不在其内。 他潜意识感觉自己的请假不足以成为新总裁要裁掉他的理由,并且裁掉一个小助理这种小事不需要这位日理万机,掌握整个集团重大决策权力的大总裁亲自见面做,他只需要随便一句话就可以让梁珩卷铺盖走人。 可是又是什么原因促使这位新总裁要见自己? 梁珩心里思考着。 总裁是新来的,他们都还没见过面,没有来往,自然就不存在他在无意识中得罪人的情况。 并且,他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 作为一名有礼貌的人,他也不会轻易把人得罪的。 而他的工作能力虽然不够出众,但绝对的踏实认真,他足以是一名好员工,一名好员工也不会得罪顶头大上司。 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梁珩有些苦恼。 突然,他脑海中响起一道无机质的机械音。 【他可能是要潜规则你,发展办公室恋情。】 【恭喜你,你要成为总裁的秘密小情儿了。】 梁珩眼睛一下就睁大了,一方面是被系统骤然出声吓的,一方面也是因为系统话里的意思。 梁珩有些不高兴:【系统,不可以随便把人想得很坏。】 他抿了下嘴唇:【也不可以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 这两三天和系统的接触下来,梁珩已经不是才开始那个会被系统轻易唬到的人,他也是会成长的。 系统:【这就是把人想得很坏了吗?还有更坏的。】 梁珩一板一眼制止:【不可以更坏。】 系统嗯哼一声,显然并没有把梁珩的话听进去,在它准备更坏之前,外面传来很大一声踹门声。 接着一道粗鲁的中年男声骂骂咧咧道:“陆亭川,你给老子等着,你这么不近人情,不讲情面,老子倒要看看你小子以后能走多远!” 这突兀炸开的声音让梁珩一下从沙发里坐直了身体,然后站了起来,他下意识往接待室门口看,正好看见一个大腹便便中年秃顶带着眼镜的矮胖男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梁珩惊疑不定,想办公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时,方秘书走进了接待室。 方秘书神色如常,彷佛见惯了这种骂街放狠话的场面,她温声道:“好了梁珩,现在你可以进办公室了。” * 敲门声伴着一声陆总响起。 陆亭川手肘抵着桌面,手指捏压着镜框下的鼻梁,冷着脸道了声进。 门从外打开,微凉的风顺着门缝溜了进来。 陆亭川掀起眼帘看向来人,微皱起的冷眉不由松开,人怔了一下。 一身干练职业套装的方涵带着一位青年走了进来。 此时的青年和上周五他在电梯偶然遇见时有了新的变化。 那梳在脑后的头发被放了下来,乌黑柔软的头发温顺地搭在青年的耳边鬓角,让青年看上去很是温驯无害。 他跟在方涵身后,额前的头发因为走动,被风吹分开了些许,露出一小部分光洁的额头。他此时也正看着他,漆黑漂亮的眼眸因为吃惊变得圆溜溜的,莫名让他想起了商场里做工栩栩如生的小白狗玩偶。 方涵看了一眼陆亭川的神色,见他直直凝着她身后的梁珩,脸上没有什么不好情绪。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温声道:“陆总,助理梁珩到了。” 陆亭川收回目光,捏着鼻梁的手指放了下来,双手自然交握搭放在桌面,他身体坐直了些,淡淡道:“你先出去。” 方涵应声出门,并将办公室门轻轻关上。 霎时。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内只剩下陆亭川和梁珩两人。 梁珩看着陆亭川,没想到这位据说很不好惹的新总裁居然是上周五他在电梯中遇见的那位青年。 没见到新总裁前,梁珩便觉得系统说的潜规则是在胡言乱语。 现在见到了,更加觉得了。 能听到梁珩心声的系统,哼哼一声道:【人不可貌相。】 陆亭川并不知道梁珩心里在想什么,他望着梁珩那张十分出众的脸庞,淡淡道:“你最近在谈恋爱?” 梁珩:“?” 怎么回事,怎么连这位新总裁也觉得我在谈恋爱?到底还有多少人这样觉得? 我长了一张很会受欢迎的脸吗? 他回答:“没,我没有谈恋爱,我是单身。” 梁珩回答完,没忍住问道:“陆总为什么会这样问?” 陆亭川淡淡嗯了一声,移开目光,随口便来:“上周五我让方秘书把总裁办的人叫上来认个脸熟,你没在,你们办公室的苏文说你请假去陪女朋友了。” 苏文就是梁珩他们办公室的小领导小组长苏姐。 梁珩人傻了。 原来谣言的源头还是在他们办公室。 他有些绝望。 苏姐!我明明跟你说的是我家里有事需要请半天的事假,你怎么给大老板说我是翘班去陪女朋友啊! 梁珩感觉自己很冤,单纯的事假,老板挑不出他的问题。 但如果老板是认为他翘班是为了恋爱耽误工作,那他的问题就大了。 本来不紧张自己工作的梁珩不由紧张起来。 在今天的通勤路上,梁珩打开过几个招聘软件,打算寻找几个性价比更高的兼职,让自己在赚到足够多的钱时,不用太累。 可是当他看过三个招聘平台后,他只感觉陈良说的对,这年头的好工作真的太难找了,尤其是对于他现在这个只有高中学历的人来说。 离开了这家公司,梁珩可能就要直接面临长久失业的问题,他不能丢掉这份工作,没了这份薪资。 梁珩开口为自己辩解:“陆总,上周五的时候是我向苏文姐请假时没表达清楚,我那天请假不是因为要谈恋爱,并且我真的也没有恋爱可以谈,我是因为我孩子在学校出了一点事需要去学校一趟。” 梁珩认真看着陆亭川,学着以前在电视剧上看到的话术,表达自己对公司的忠心:“陆总请放心,我一直视公司是我家,我绝对是勤勉工作的好员工,我愿意为公司发光发热,贡献一生。” 陆亭川看着梁珩挺起胸膛,信誓旦旦的样子,唇角微微动了一下。 他低下头,不动声色地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淡淡嗯了一声,道:“不用拘谨,坐吧,我找你来是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梁珩现在已经打起了十二万的精神,他依言落座,他用他认为最真挚的眼神看着陆亭川。 他不知道,因为紧张和戒备,他的眉毛下意识蹙着,嘴巴也抿成一条线,眸光也变得颤动湿漉起来,看上去不像商场上的仿真小白狗了,更像路边紧盯着人,被打湿了毛发想要跟着人回家的真小白狗。 梁珩坐了一会儿,发现对面的新总裁只看着他,不说话。 心里不由打鼓起来,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询问的他,只能询问系统:【系统,他怎么不说话呀。】 系统:【他可能在重启大脑。】 【嗯?】 下一秒,梁珩就来不及诧异系统话中的意思了。 陆亭川道:“等会儿把你手上的工作交接一下。” 梁珩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完了,真的要被裁了吗? 可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哇。 梁珩一下子想到了很多,想他没了这份工作,也找不到其他的工作,他没法偿还每个月一万二的高额房贷,他和梁时木露宿街头。 这时他也更加明白“梁珩”为什么要那么拼,一天打三份工,还把大部分的钱都存了起来,能节省就节省。 这完全就是未雨绸缪,以防突然失业,生活无以为继。 梁珩瞳孔颤动,他张开嘴巴想挽留一下自己的高薪工作。 陆亭川又道:“从今以后你负责照顾我的生活和工作。” 梁珩要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他瞳孔颤动得更加厉害。 照顾老板的工作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照顾老板的生活? 什么工作要照顾老板的生活?照顾什么样的生活? 登时,梁珩想到了在接待室时,系统的胡言乱语,白玉的脸庞一下就蒸腾红润了起来。 完了,系统没有把人想得很坏,因为对方好像真的坏。 这个陆总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这样啊。 真的人不可貌相。 梁珩心里委屈:【我不想被潜规则,不想做秘密小情儿。我只想认真打工,拿我应得的工资。】 系统凉凉道:【你不做有是人做。】 梁珩更伤心了:【不可以把这句话放在这种时候。】 系统难得哽住了,也难得说话有些迟疑:【真伤心了?那你不做这份工了吧。】 梁珩却很纠结:【但没了这份工我可能再也拿不到这么高的薪水。你也对我说过,三十五岁左右的中年人去哪儿找工作都很少有公司要,几乎很难找到一份能支撑自己家庭生活的工作。】 系统没有想到有一天它会被自己的话堵住嘴巴:【……】 系统又难得地吐出句人能听的话:【放宽心,指不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下一秒,果真柳暗花明。 陆亭川接着说道:“你以后和方秘书一样都是我的秘书,在这一层楼办公,等会儿回十七楼叫几个人帮你把东西搬上来。” 陆亭川沉吟了一下,道:“虽然你和方秘书都是我的秘书,但你的工资要比方秘书要低一些,每月三万六。” 梁珩睁大眼睛。 嗯?秘书? 啊!原来如此!不是小情儿,是秘书! 秘书确实也得照顾上司的部分生活,就像霸总电视剧里一样,秘书要给霸总开车接送,订机票,订酒店,要记住霸总交往对象的生日并准备相应的礼物。 梁珩想通了,心情也大好了,他的眼睛亮亮的。 他可以胜任这份工作,而且这份工作的工资是三万六欸!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三万六,对梁珩来说不是什么大钱。但对于来到这个世界,一天打了三份工的梁珩来说,真的很多。 他一天打三份工,忙得跟陀螺一样,到月底工资合并一算,都没有三万六。 陆亭川看见梁珩听到他开的薪水后,眼睛骤然迸发出强烈的亮度,愣了一下,然后又加了一句话:“你目前的薪资暂定是这样,后面根据你的实际情况,再进行增加。” 果不其然,梁珩的眼睛更亮了。 他站了起来,有些羞愧,也很认真地向陆亭川鞠了一躬,发自真心道:“陆总,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我一定会做好你的秘书的。” 陆亭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系统又开始嘴贱起来,【别高兴太早,指不定是让你当贴身男秘。】 梁珩这次不会被带跑了,他严肃道:【系统,你的思想真不健康。】 14、叔叔,你也不想 市三中,高三一班教室。 高三一班班主任,兼物理老师的刘志华把最后一个知识点讲完,下课铃声也正好响起。 本堂课的授课内容全部讲授完毕,他自然也没有拖堂的必要,对学生们嘱咐了一声好好复盘一下他课上刚讲的知识,巩固扎实基础后。他便道了声下课,收拾讲桌上的教案准备离开。 他把教案合上,夹在腋下,手上拿着自己的保温杯正要走下讲台时。 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身,看向教室后排单人一桌的男生。 那男生垂首专注看着课桌上的书本,刘志华站在讲台上,可以较为清晰地看见男生此时正在看的书正是他所教授的物理书,内容还是他刚讲的知识点。 刘志华回忆了一下讲课过程中班上学生的听课情况,然后发现这个男生没有想以往一般在课上睡大觉或者开小差,而是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在电子白板和黑板上的讲解。 他顿时满意地点了下头,心道。 不错,在认真学了。 看来梁时木家长的这个家庭教育工作做得很不错,没有糊弄惯纵着孩子。希望这次梁时木不是昙花一现的努力,能持之以恒。 刘志华很是高兴,他迈出步子离开教室。 坐在教室后排看书的梁时木没有注意到刘志华的目光,也自然不知道刘志华心里对他的期许。 他看着书本上刚讲过的知识,眉头皱得死紧。 他答应了梁珩,会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为他们这个家搏出一个未来。而且他也不想梁珩以后还和现在这样累,他也要为梁珩撑起一片天空。 但他很久没有学习了,纵使他高一的时候成绩十分斐然,名列前排,但差了几个学期知识的他,要想很快就衔接听懂后续递进变难的内容,这很难。 他今日全神贯注地听了每一位老师的讲课,但除了语文和英语外,他都有一种恍若在听天书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让人愉快。 梁时木心里升起烦躁来,而这时他的座位边上却围过来许多人。 他们叽叽喳喳站在他旁边,嘴里全是热切好奇的话语。 “梁时木,上周五和你一起进教室的那个哥哥跟你是什么关系啊?” “他是你的哥哥吗?他今年几岁呀?是在读大学吗?” “应该没在上学了吧,那个人的打扮不像学生。” “怎么不像学生,就不允许帅哥穿得老气?指不定人是大学学生会会长之类的,所以需要穿西装,抹发蜡。” “……学生会会长,你怎么不来个部长,风纪委员,少看点日漫吧,这里是中国。” 上周五梁珩拿到假条后,带着梁时木进了一班的教室帮梁时木收拾了书包。一班的学生因此大多都见过梁珩,他们对梁珩的印象十分深刻。 他们这些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希望梁时木能回答他们的疑问。 但梁时木并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再加上他此时的心情十分不好。 他拿过手边的几本教材书重重地砸在桌面上。 嘭地一声钝响。 热烈的讨论声戛然而止,围着梁时木的人脸色都一变,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其他坐在自己位置上看书写作业的学生也被这蓦地一声巨响吓得往梁时木位置看。 梁时木抬起眼帘,冷冷看着这些人,他脸上还有上周五打架留下的疤,衬得他锐利的五官显出不好惹的阴鸷来。 他冰冷道:“他是我爸,不是你们嘴里的哥哥。请你们不要讨论我的家人,他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周围鸦雀无声,氛围十分紧张。 一开始是两三个人尴尬地走开,接着没多久,围在梁时木身边的一圈人都散开了。 这些人不敢当着梁时木的面说什么,但一走开,认为梁时木听不到了,便与自己的同伴交头接耳,低声骂着梁时木。 景丞和齐茂从一班教室后门路过。 正好撞见一对从后门出来的低声蛐蛐梁时木的。 这两人撇着嘴,很是不高兴。 “真不知道在拽什么,成绩稀烂,身上穿的东西除了校服全是便宜货,浑身上下也就只有脸可以看。” “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是梁时木的爸爸,他爸爸看着脾气挺好一人,怎么会有梁时木这么个好像得了躁郁症晚期的儿子。” “等会儿,你还记得梁时木他爸的脸吗?” “怎么记不得,很少见的极品帅哥好吗,我当时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看,如果我精通绘画,我都能凭着记忆给他画得跟摄像机拍出来的一样。” 这人迟疑道:“那你觉不觉得梁时木和他爸爸长得两模两样,找不出任何相似点。” 另一人也迟疑起来:“这……可能儿子像妈?” “再像妈,能一点都不像父亲?” “这……” 这两人越走越远,剩下的话也消散在风中,听不见了。 齐茂看了一眼那两人的背影,跟着他们的话琢磨了一瞬便把这个有些不现实的猜测抛到脑后。 哪有养错儿子的事。 梁珩对梁时木的上心程度,他看了都得咬牙说句梁时木真好命。 齐茂手指上旋转玩着一颗篮球,他眸光瞥见独坐后排存在感很强的梁时木。 顿时,眼睛一转,嘴巴咧开,站停在一班后门,笑着热情邀请道:“梁时木,今天周一,我们七班和你们一班有一节体育课是在同一节,到时候我们一起打打篮球怎么样。我可是和叔叔说了,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梁时木心中的火气没灭,听到齐茂的声音,霎时想到了周六齐茂死缠烂打着梁珩的模样,神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他侧眸看过去,眼寒如冰,没有一点情面:“滚,谁会和你成为朋友。” 齐茂手中旋转不停的篮球骤失惯性,怦然坠地,在走廊的地板砰砰砸了两声,便被齐茂眼也不瞧的伸臂揽到手中。 齐茂脸上没有一点笑容,眼睛沉黑一片。 忽然,他又笑了起来,十分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好吧,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梁时木完全没有搭理齐茂的意思,他对齐茂这话充耳不闻。 齐茂脸上笑容仍在,但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他抱着篮球的手无自觉的收紧。 他转过身,笑容彻底消失,一片漠色。他走向靠着走廊,闲散望着他的景丞,心情不是很好道:“好可惜啊,没能成功交到一个新朋友。唉,看来我的人格魅力下降了。” 景丞淡淡看了他一眼:“你是想和他成为朋友吗?” 齐茂眼眸弯了起来:“不然呢?这不是一条很方便的路吗,可以轻易地登堂入室。” 齐茂对梁时木不感兴趣。 梁时木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跳板。如果他和梁时木成为了朋友,甚至是好朋友,他就可以借着这个身份前往梁珩的家,指不定还能享受一番梁时木的待遇,毕竟他可是梁时木的“朋友”。 如果能被梁珩这样温和的人用温润的目光注视,用温柔的语气说着细致关心的话…… 齐茂光想着身体就莫名颤栗,打了一个抖。 他嘴角忍不住上翘,却又因为现实与幻想之间的差距下压回了唇角。 可惜梁时木是个油盐不进的,对他抱有极大敌意。 既然梁时木这条方便自然的路走不通,那就换条路,不过就是麻烦了些,目的性也显得更强了而已。齐茂不甚在意地想。 他抱着篮球,望见景丞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笑道:“怎么,你有更好的方法吗?给兄弟我讲讲呗。” 他不瞎,无论上周五在酒吧,还是周六在爱橙乐园,景丞对梁珩的态度都很不一般。 只不过景丞很能装,他只能看出景丞的在意,但看不出景丞想要从梁珩身上获得什么。 景丞斜睨了一眼齐茂,并不回答,径直往前走。 齐茂看着景丞的背影,微微皱眉,他跟上去,在景丞身后喋喋不休地追问:“说说吧说说吧,我俩可是从小长到大的情分。我也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我只想和温柔叔叔多点接触而已。” 景丞并不理会,而半个月后齐茂就知道景丞的方法是什么了。 他对此只有一个评价。 ——装什么装,还不如我去接近梁时木的方法好。 齐茂是曲线救国,景丞是守株待兔。 他们连续去了半个月梁珩晚上打工的酒吧,位置也从酒吧封闭性良好的包厢逐渐换到了外面喧闹开放的卡座,都一直没有再遇见过梁珩。 一直见不到人的景丞不再云淡风轻,每天气压低得像是谁欠一个亿。 再又一个晚上没看见人,代驾软件也因为反复下单又反复取消,最后被禁止24小时再下单的景丞喊住了给他们卡座送水果拼盘和零食的女生。 他拿出一张红钞,递了出去,道:“问你个问题。” 丁黎看着突然伸过来的钱,眼睛微微睁大,她垂放在身前的手指动了动,但还是没先拿,她道:“这位顾客,你想问什么。” 景丞:“你们酒吧的梁珩没来上班吗?” 这个问题可以回答。丁黎将红钞收进口袋里道:“对,他没在这里做了。” 景丞眉头皱起:“没在这里做了?为什么?多久的事,被辞退了?” 丁黎:“有半个月了吧,不是辞退,是他自己申请离职。他现在好像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工资很高,不用来酒吧上夜班了。” 景丞眉目沉了下来,他拿出五张红钞,问:“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工作吗?有他的联系方式没有。” 丁黎看着这钱,手指抬起但又放了下去,知道梁珩上班地点,也有梁珩电话号码和微信的她闭了下眼睛,然后道:“对不起这位顾客,这是我同事的隐私,我不能告诉你。” 丁黎说完,赶紧离开了,她怕自己忍不住把钱拿了。 在酒吧已经蹲守不了梁珩,景丞也就没了兴趣,他把钱随手压在茶几上,走了出去。 他站在酒吧门口,仰头望着漆墨夜幕中的一轮皎洁弯月,耳边是车水马路的喧嚣。 心想,梁珩会在哪里,现在在做什么。 15、叔叔,你也不想 梁珩现在正跟着陆亭川参加一个商业应酬。 一个足以容纳五十人的大包厢里,摆放着一张三十人可同时入座的大圆转桌。 此时这个应酬已经进行过半,桌上的食物已经被包厢内的众人分吃了不少,空气中弥漫着食物和浓浓的酒香。 陆亭川和那些商业巨擘们推杯换盏,谈着生意。 梁珩在一边端着饭碗,专心用筷子夹面前刚转过来的松鼠鳜鱼。 陆亭川和那些老板们谈的内容,梁珩插不上嘴,也帮不了什么忙。所以他也就不凑热闹,专心吃自己的饭。 这松鼠鳜鱼没被人用多少,整个鱼身都是完整的。 梁珩夹走鱼腹那一块的肉,这鱼肉外表被炸得金黄酥脆,裹着酸甜料汁,内里则软嫩多汁。 梁珩吃进嘴里,眼睛亮了起来,他还想再夹上一筷,松鼠鳜鱼已经被转走了。 他望了一眼被转走的距离,也望了一眼对面桌正在转菜的人,决定先吃其他菜,等鱼转了一圈,转回来了再吃。 梁珩认真干着饭,坐在他旁边已经饭饱的方涵,一边注意着陆亭川那边的动态,一边时不时给梁珩夹菜。她夹着,偶然一瞥,发现梁珩的饭碗又见底了,便把刚转过来的饭盆端下圆转桌放在她面前的位置上,动作十分自然地给梁珩把碗又添满。 梁珩捧着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句谢谢,又继续开始吃。 梁珩吃着,发现他想吃的那盘松鼠鳜鱼又转回来了,他眼睛发亮,正要夹,一只手却从旁边伸了出来,径自把鱼端下来放在梁珩手边,然后轻声道:“这样更方便。” 梁珩眼睛微微睁大,扭头有些发怔地看向方涵,方涵则笑眯眯地冲那盘鱼努嘴:“没事,你吃吧,他们不怎么吃鱼,我观察过。” 梁珩嘴里还包着饭,一边脸颊鼓鼓的。 方涵见了手指动了动,然后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另一半没鼓着脸颊,手感如想象中的好,她喟叹了一声,道:“别看着,先吃饭。吃饱了没,不够的话我让服务员再加点菜。这饭局是陆总组的,花的陆总的钱,不用不好意思,吃好就行。” 梁珩还没有反应,梁珩脑子里的系统先出声。 系统:【这个母爱光辉有点太强大了。不过你还是别再添饭了,你都吃第五碗饭了,再吃下去你晚上睡觉铁定肚子疼,怎么跟小孩一样不知饥饱。这个方涵也是,她肯定是个惯孩子的好手。】 梁珩没管系统的话,他抿了抿吃得有些油润的嘴巴,水亮的眼睛眸光颤动,他低低声说:“小涵姐,你对我真好。”像我妈妈一样。 这后半句话梁珩只在心里说,并没有说出口。 虽然他的真实年龄只有二十,比方涵要小,但他现在这副身体的年龄却是比方涵要大,他若是说了后半句话就显得有些冒昧。 并且方涵是有些在意年龄的。 之前梁珩原本对方涵是称呼方姐的,因为方涵是他的前辈,工作能力也比他更强,喊姐更显得尊重。但方涵认为喊方姐把她喊老了,便让梁珩改口叫小涵姐。这样既有姐,也有小,显年轻。 方涵笑了起来,又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梁珩的脸:“这就是好啦?先吃饭先吃饭,等会凉了可不好吃。” 梁珩乖乖嗯了一声,低头一口鱼肉一口饭。 方涵瞅着梁珩被她连捏两下,竟然捏出了红印的脸,顿时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手劲大了,但她看着在灯光下小脸雪白的梁珩,又觉得不是自己的问题,纯粹是梁珩脸太白,皮肤太嫩。 方涵瞅了一会梁珩吃饭,感觉比她家那个三岁娃吃东西还香。 她见梁珩的饭碗又要空下去了,正要拿起饭勺给梁珩添,却听见陆亭川那边的响动。 她坐直身体望过去,只见被陆亭川在合作项目中咬下一大口利益的老总们个个面上有些挂不住,举着酒杯给陆亭川敬酒,一副要把陆亭川灌醉好出气的样子。 作为跟了陆亭川三年的秘书,方涵可以看出来陆亭川现在已经喝了不少了,要是被再猛灌几回,估计人得进医院躺几天。 她当即放下饭勺站起身,临过去前,她想起什么,弯下身问梁珩:“小珩,你酒量怎么样?” 骤然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梁珩有些懵,他抬眼看方涵,坦诚道:“我没怎么喝过酒。” 梁珩上辈子身体差,冰都接触得少,更何况是刺激性大的酒。 从方涵的角度看过去,梁珩抬起的眼睛显得很圆钝,像某种可爱的萌物。方涵直接以貌取人,断定梁珩估计不能喝,她拍了一下梁珩的肩膀,然后道:“没事,你继续吃,不够就自己添菜添饭啊。” 说罢,方涵就往陆亭川的座位走过去。 梁珩有些懵,他的视线一边追随着方涵,一边将碗里剩下的米饭都吃干净。 在他将最后一口饭刨进嘴里时,他看见方涵笑吟吟地插进陆亭川和那几个老总之间。 方涵拿过其中一位递给陆亭川的酒杯,笑着道:“各位老总,我老板喝得有点多了,这剩下的酒,我替他喝。祝各位老总财源广进,和我老板的合作,一起共赢。” 方涵说完,豪气万千地一口干掉,她将嘴里的酒液咽下喉咙,将酒杯倒转,以示她喝干净了。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说话周到妥帖。 这几个老总彼此看了一眼,招呼手下的人过来,耳语了几声。 片刻后,一瓶刚开盖的容量为250ml的白酒送了过来。 一位老总道:“既然是替喝,那就要罚酒,你把这瓶白的干了,咱们这次合作就皆大欢喜。” 方涵眼皮抽了抽,她看着这白酒,暗自咬牙,心里把这几个老头骂了一遍,面上仍是落落大方地笑着,“行,各位老总开心就好。” 方涵深吸一口气,庆幸自己胃里垫得有东西,她伸手去拿,却有一只手比她更快,同时那人声音清亮道:“我也是陆总的秘书,我来喝。” 接着这人就一仰头对着瓶嘴就灌。 方涵眼睛登时睁大。 原本也要拦住方涵,不让方涵喝的陆亭川也愣住了,人怔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他赶紧站起身把梁珩咕噜咕噜灌的酒瓶夺了剁在桌上。 霎时,没喝进肚子里的酒液全撒了出来,一下就打湿了梁珩脖颈到领口的衣服。 陆亭川震惊地对梁珩吼道:“你疯了吗?这酒说灌就灌。” 被白酒难喝得皱鼻子皱脸的梁珩道:“我不喝,小涵姐就要喝呀。” 梁珩想得很简单,既然要被灌酒,与其让方涵这个女生来,不如他来。 陆亭川见梁珩逐渐被酒精熏红的脸,面色难看道:“谁说这酒一定就得喝,你就不能动作慢点吗。” 让我可以把你拦下。 白酒度数高,梁珩半瓶白酒下肚,还喝得急,没几句话功夫,梁珩就有些站不稳了。 陆亭川赶紧扶住他,他对梁珩又气又急,但对着现在这个意识都开始模糊的醉鬼说什么都没用,他也不想再冲着梁珩大小声。 这火冲梁珩发不了,他就冲始作俑者们发。 陆亭川面色沉冷地盯着为难人的几位老总,冷声道:“既然诸位这么不满意,那今天洽谈的所有内容都作废,咱们各自再寻找各自都满意的合作伙伴。” 陆亭川这话,让这几位老总顿时变了脸色,他们原本被突然杀出来抢酒喝的梁珩给惊了一下,现在又骤然被陆亭川放话取消合作惊愕到。 那他们今晚就纯粹白忙?虽然陆亭川的方案让他们吃不了太多的肉,但无论怎样都是有利可图的。 他们心中被瓜分走大部分利益的火气霎时消散,他们连忙道。 “小陆,饭桌上谈生意喝点酒不都是正常的吗?” “对啊,这酒又不是我们逼他喝的,是他自己抢走灌的。” “一个小小秘书而已,小陆,你不会这么不识大局吧。你要知道,我们之间的合作可是能让你我之间的事业攀上新的高峰。” 梁珩现在酒精发酵,已经彻底站不稳了,眼睛半阖起来。 陆亭川冷着脸,把这些老总的话当空气。 他对方涵道:“东西收拾一下,我们走。” 很少见陆亭川在生意场上发这么大火的方涵有些怔愣,她听到陆亭川的吩咐后,立马回过神,然后赶紧把他们三个的东西收拾装好。 陆亭川将梁珩的一只手臂搭上自己的肩膀,一手揽着梁珩的腰,一手抓住固定梁珩搭在他肩膀的手臂,他半扶半抱地带着梁珩往外走。 在他身后,那些老总也从一开始还算冷静的盘问到有些气急败坏的质问。 方涵跟在陆亭川身后,她看看带着梁珩毫不犹豫离开的陆亭川,又回头看了一眼面目已经狰狞起来的那几位老总。 身为打工人,她认为陆亭川此举不错,很为员工出气。 但身为一个专业的秘书,她也深知今晚这场饭局洽谈的内容的重要性。 她纠结了一瞬,还是开口:“陆总——” 方涵的话没说完,陆亭川便道:“没事,他们比我更需要这场合作。还是按照之前的安排,明天早上准备好合同,他们会到公司来签。” 方涵顿时定下心来应是。 她看向醉得圆脑袋只能无力搭在陆亭川颈窝的梁珩,上前几步,手抬起:“陆总,梁珩让我扶着吧。他今晚第一次跟我们出席酒局,也不知道这些弯弯道道的,他就是好心,估计是看不下去我喝那个酒,才抢着喝的。” 方涵趁机给梁珩解释一波。 陆亭川看都不看方涵伸过来要接人的手,他低头看了一眼已经醉得睡过去的梁珩。 脸依旧是红的,但不是那种难看的涨红色,而是很有气血的白里透红。 平时漂亮灵动的眼睛轻轻闭着,乌黑浓密的眼睫安静地搭在眼皮上,细腻柔软的脸颊贴着他脖颈的肌肤,带着淡淡酒香的湿热呼吸也因此喷洒在他的脖子上。 陆亭川静静看着,莫名地喉咙有些发痒。 清凉的夜风拂过,吹动几缕梁珩头顶的发丝,那乌黑柔软的发丝不经意扫过陆亭川的下颌。 顿时,陆亭川的心也发痒起来。 16、叔叔,你也不想 陆亭川短暂地把梁珩交给了方涵。 他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穿在梁珩身上。 梁珩上半边衣服被白酒打湿,夜风吹着,他怕梁珩着凉。 从方涵手中接回梁珩时,陆亭川不再半扶半抱,他直接抄手穿过梁珩的腿弯,打横抱起醉得没有意识的梁珩。 方涵站在后面,看着陆亭川这个动作一时愣住了。 她心里想,有老板这样抱着员工的吗? 但鉴于梁珩已经醉得走不动,她也没有那个力气带着梁珩移动,只能老板陆亭川来。 而陆亭川带着梁珩移动最方便的方式就只有背或者抱。 梁珩没了意识,用背的动作很明显不安全,也就只有抱了。 纯正异性恋的方涵为陆亭川的打横抱行为想出了一个十分合理的解释。 他们走下饭店的台阶,方涵从饭局包厢出来就通知好的司机刘师傅已经将陆亭川的车从饭店的地下车库开到饭店门口。 刘师傅是陆亭川长期雇佣的司机,他们来饭店就是刘师傅开车送他们过来的。 方涵快步上前将后车门打开,她把手护在车门上,陆亭川弯下身将梁珩轻柔妥帖地送进后车厢。 将梁珩安置好后,陆亭川对方涵道:“梁珩酒喝得太急,我得先把他送到医院做个全身检查。你就自己打车回家,车费我报销。” 方涵担忧地看了一眼梁珩道:“陆总,我和你们一起去医院吧,梁珩是为我挡的酒,我得跟着看看情况,不然我不放心。” 陆亭川微微皱了下眉,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他们到了医院,由于深夜,只能挂急诊。 值班的护士和医生见梁珩是昏迷着被抱进来,立马困意全无,紧张地拉过推床,让陆亭川把梁珩放上去。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紧张检查。 医生无语地拿着检查报告看向坐在他办公桌前等结果的一男一女。 男的还算平静,询问:“医生,检查结果怎么样?” 女的有些着急:“医生,没有什么问题吧。我同事说他没怎么喝过酒,这次一下喝这么多,还度数高,会不会胃出什么事。” 喝酒伤胃,还是一下猛灌高度数白酒,方涵自己喝的时候也最怕胃出问题。 医生的无语越发重了,但高超的职业素养让他还是提起唇角,和蔼可亲地道:“嗯呐,患者的胃部确实很有问题。” 顿时,平静的男人紧张起来,紧张的女人愈发紧张。 医生保持微笑,用两根手指将开好的药方抵推出去,“你们拿去药房开药吧。” 陆亭川一把拿起药方。 上面第一行是醒酒药,他点了下头,理所应当。 第二行是健胃消食片。 陆亭川:“……?” 方涵有些急,见陆亭川看了不说话,便凑过来,够着脑袋看。 看完之后,方涵和陆亭川一个动作,都疑惑地看向医生。 医生依旧笑容满面,和蔼可亲:“我们在患者的胃部发现了少部分的白酒,大部分的食物。白酒的问题不大,这过多的食物问题明显很大,建议你们回家后,给患者服用解酒药的同时,也喂三片健胃消食片,促进他的肠胃消化,避免出现消化不良和胀气情况。” 方涵:“……” 陆亭川:“……” 他俩拿着药方,安详地退出急诊值班医生办公室。 陆亭川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他今天吃了多少。” 方涵也有些沉默,很像一个喜欢把孩子喂得白白胖胖的慈爱母亲:“没多少,饭店那个碗挺小的,我三岁女儿吃那个碗就得吃两碗饭,梁珩吃五碗,完全是正常饭量。” 陆亭川:“…………” * 梁珩的检查结果没有问题,陆亭川他们也就从医院撤退了。 方涵直接在医院门口打车回家,还在昏睡中的梁珩则坐着陆亭川的车,由陆亭川负责送回家。 梁珩升为梁秘书的当天,陆亭川便让方涵给了梁珩一张新的个人信息表,让梁珩把自己的信息填得更完善些,以便好联系人。 也正是因为这张表格,让陆亭川可以在梁珩醉睡不醒的时候知道梁珩家的具体地址。 陆亭川在手机图库里翻出他拍下的那张表格,将上面的地址发给了刘师傅,刘师傅跟着导航行驶汽车。 此时已是凌晨时分,天幕漆黑如墨,沿街两边的路灯散发着让人目眩的橙黄灯光,马路上的车辆已然变少,静谧的夜色中只有车辆与夜风擦肩而过的唰唰声。 刘师傅双手把着方向盘,没有因为路上车辆稀少,道路宽敞而松懈,他牢记着驾车安全,时不时眼睛快速扫过左右及中间的后视镜,以观察和预防突发情况。 在刘师傅又一次快速扫过中间的后视镜时,发现原本被安全带固定住身体,与他雇主隔着一个位置距离的梁秘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安全带,整个人被他的雇主环抱着,安静乖巧地窝在他雇主的怀里。 后排只有梁秘书和他雇主两个人。 而梁秘书因为醉酒已经丧失了意识…… 直男刘师傅心里莫名刺挠了一下,他这一眼看得很快,心中虽然感到奇怪,但面上没有表现分毫。 在刘师傅又一次用中间的后视镜观察后方路况时,他鬼使神差地又多看了一眼后排座位的情况。 这次他在镜片中先看到的不是梁秘书,而是他雇主在夜色中显得冷亮沉峻的眼睛。 刘师傅喉咙下意识一紧,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半晌,他雇主不紧不慢的声音在后排响起:“梁秘书今晚吃了不少东西,还醉了酒。安全带只能固定他的身体不会下滑,不能保证能完全固定住他没有意识的身体,一摇一晃地,安全带还横在他的腹部,挤压箍住他的肚子,他容易在昏睡中晕车呕吐。” 刘师傅立刻明白陆亭川是在说明他为什么把梁秘书身上的安全带解开,还将人抱在怀里。 刘师傅顿时放松下来,他心中谴责了自己一番,认为自己思想不健康,陆亭川这种成功的精英人士怎么会潜规则自己的秘书,还是一个男秘书。 虽然梁秘书确实外表让人目眩,但梁秘书终归是个带把的,陆亭川又不是gay。 起码他给陆亭川当司机这些年,就没见过陆亭川和什么男的有过不一般的关系。 等会儿,他好像也一直没见过陆总谈过女朋友。这……,陆总应该和他一样是个异性恋吧,毕竟异性恋那么多。 刘师傅将心中纷杂的思绪抛开,拍了一句马屁道:“陆总,你思虑得真周到。” 陆亭川不置可否。 他的手,一手环过梁珩紧致窄瘦的腰身,一手掌着梁珩圆圆的脑袋让梁珩枕在他的肩颈上。 他低头看着梁珩,下巴不可避免抵着梁珩的头顶,目光所及是梁珩安静搭垂的眼睫,挺拔秀丽的鼻梁,因为醉酒而红润的嘴唇。 夜风调皮的鼓动着梁珩柔软的发丝抚摸陆亭川的脸庞,淡淡的洗发香味混着脸上如海浪般一下又一下的痒意,让一惯沉着冷静的陆亭川心跳如雷鼓。 怀中的身体因为酒精的发散变得有些发烫,如一枚暖玉般。 陆亭川听着耳边自己鼓噪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将梁珩抱得更紧了些,他们身上的体温因为紧贴的身体互相交换。 陆亭川想就这样一直抱着梁珩,但月亮终归要西沉,车辆最终会抵达目的地。 当刘师傅将车停在一栋老式居民楼时,陆亭川心里突然有些后悔。 如果他没让梁珩填写完整个人信息,那他便可以以不知道梁珩家地址的理由将梁珩带回自己家。 他并不是想借着梁珩醉酒,对梁珩做什么,只是他偌大的别墅里有的是干净宽敞的客房,他也不介意梁珩在他家借住一晚。 刘师傅已然下车,他走到后车厢为他的雇主拉开了车门,并轻声提醒道:“陆总,梁秘书家到了。” 陆亭川抱着梁珩的手臂又收紧了一瞬,而后他很快松开,将梁珩妥帖靠放在椅背上。 他先下了车,然后弯腰探进车内,动作轻柔仔细地将梁珩抱出来。 忽然,他察觉到什么东西顺着他和梁珩贴着的地方滑掉在地上。 陆亭川看过去,竟然是梁珩的手机掉了出来,此时这手机的屏幕亮着,无声跳动着一红一绿两个按键。 这是一通打过来的电话。 梁珩给这个电话的备注是时木。 陆亭川瞬间将这个名字对应到梁珩个人信息表格上家属那一栏。 ——梁时木。梁珩在家属栏上填写的关系是父子。 刘师傅自然也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内容,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时木是梁珩的谁,但标有备注,肯定跟梁珩关系亲近,而这个时候还打电话过来,八成有可能是家里担心的亲属。 刘师傅捡起手机,自作主张地划开接通。 电话内少年焦急的声音从传声筒流淌出来:“爸爸,你在哪儿?怎么我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刘师傅露出果然猜对了的表情,他正要给这个少年回话让他不要担心下来接人,目光却先注意到看着自己的陆亭川。 刘师傅粗壮的神经突然变细了一瞬,人情世故也瞬间到位,他把手机往陆亭川的方向递。 陆亭川此时双手抱着梁珩,没有手拿电话,他声音冷淡道:“你父亲没什么事,只是喝醉了。现在我们正在你家楼下,马上就送他上来。” 霎时,这栋老式居民楼中有一户骤然亮起灯光,一道人影似乎正站在窗户口下望 接着是铁门被打开和关上的声音,水泥搭建的楼梯间传来快速下楼的声响。 不到一分钟,一个少年从夜色中疾步冲了过来。 17、叔叔,你也不想 【你终于醒了。】 梁珩睁开眼,看着泛黄的天花板,大脑还没开始运转工作,就听到了系统这句话。 他才睡醒,神色有点懵,口腔里甜滋滋的,他咂吧了一下嘴巴,是蜂蜜的甜味。 梁珩对系统嗯了一声,便习惯性地伸手摸向枕头边。 他摸到手机按亮屏幕,而后双眼睁大,一下就弹坐起来。 他坐起的速度太快,脑部供血没跟上,一阵头晕目眩又倒回床上。他蜷在床上,捂着发昏的脑袋,有些绝望:“完蛋了系统,现在都下午四点二十一了,我今天旷工了快一整天。” 系统:【没完蛋,陆亭川今天放了你一天假。】 “嗯?”梁珩心情一下从阴转晴,“真的吗?太好了。” 系统:【好什么好,你昨天被人性骚扰了知道吗。】 “啊?”梁珩震惊起来,“性骚扰?我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系统凉凉道:【就你昨天那个醉成小绵羊的样子,被人吃了都不知道。以后别在我面前说陆亭川是什么好人了,他昨天可是狂占你便宜,对你是又搂又抱,还摸你大腿。】 梁珩眼睛一下瞪圆了:“你说的是我现在的老板,陆总,陆亭川吗?” 系统不悦道:【不然呢,还有谁。】 “可陆总不是这样的人呀,会不会是你误会了?”鉴于系统以前总爱说一些奇怪的话,梁珩对系统指控表示存疑。 他回忆了一下昨天记忆断片前的场景。 在陆总组的饭局上。 而他现在在家里,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 换衣服的事应该是梁时木帮他做的,但从饭店回到家里,这一路上应该是陆总带他回来的。 他昨天喝了那个酒没多久就没意识了,小涵姐应该搬不动他,就只有陆总能带动他。对于一个醉酒失去意识的人,不就是得又搂又抱才能把人带走吗?而且这是他在给陆总添麻烦呀。 至于摸大腿,搬动一个没有意识的人,不小心碰到一些地方也很正常呀。再说了他和陆总都是男人,他有的,陆总也有,陆总看上去那么正直的人,绝对没有系统想的那么不堪。 梁珩理清了昨天他醉酒后可能发生的情况,对系统道:“系统,应该还是你误解了,陆总或许只是在单纯地送我回家。” 系统:【……他单纯?他故意抱你,他单纯。】 梁珩嗯了一声,他捂着由发昏转为发疼的脑袋,身体也逐渐蜷成了虾仁,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陆总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你不要带着恶意看他,这样不好。要用平和友善的目光看待世界,这样才能生活得开心。” 系统要被梁珩气死了,它这次可没有带十足的恶意,只是带了一分,并且它陈述的也都是事实。 它决定不再主动理会梁珩。 但下一秒,它察觉梁珩身体开始发抖,问道:【你怎么回事?】 梁珩捂着脑袋:“不知道,我的头好疼,天旋地转的,还好想吐。” 系统:【……】 系统没好气道:【让你昨天抢着帮人喝酒,宿醉头疼了。】 系统话落,一阵柔和的暖流包裹住了梁珩的头部,疼得要炸开的感觉顿时消失,梁珩舒缓下来,他脸埋在枕头上,声音显得有些闷:“谢谢你系统,系统你真好。” 系统哼了一声,打算继续不再主动说话,直到梁珩意识到他对它的误解,向它表示歉意。 梁珩并不知道系统在生气,他感到脑袋不疼也不昏后,就坐起了身。 这时他才发现床头柜有东西。 一杯清水,一张纸条和一板药片。 梁珩一边端起水杯润嗓子,一边拿起纸条看。 纸条是梁时木写的。 [爸爸,我去上学了,冰箱里有我煲好的汤,你醒来后记得热来喝,对肠胃好。听说宿醉后都会容易头疼,如果你感到头疼,可以吃一粒止疼药,我放在了床头柜上,你可以直接看到。爸爸记住,只吃一粒哦,不能多吃。 如果服用止痛药后,还是头疼,可以用冰帕子冷敷,我在冰箱急冻室第二个柜子里冻了冰块,你用冰块混着凉水敷,但也要注意不要让冷帕子和你的头贴太久,这样有可能会让你感冒。] 这张纸条并不大,是一张方形的便利贴。 梁时木的字从一开始的正常大小到后面因为要说的话太多纸张写不下,而逐渐变得小窄起来。 梁珩看着纸上的内容,心里熨帖,只感觉梁时木其实一个很好的孩子。 之前的不好相处,可能就是因为父子之间有隔阂和误解。 梁珩把止疼药片和纸条一起收进了床头柜子里。 他端着喝了一半的水杯走出卧室。 在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想要查看手机上有无遗漏消息时,系统突然道。 【我更好,还是陆亭川更好。】 “什么?”梁珩没能第一时间理解系统的意思 系统顿了一会儿,道:【你说我很好,也说陆亭川很好,那我和他之间谁更好。】 “啊,原来是这个。你们都很好啊,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很好很好的系统。” 系统严肃道:【很敷衍,你很不真诚。】 一直真诚做人的梁珩微微睁大眼睛,为自己辩解:“可我没有敷衍,我是发自真心。” 系统:【狡辩,只能二选一,不能全选。】 梁珩蹙起眉头,感到为难。 系统又补充一句话:【不能说谎,必须公平公正,发自真心。】 这下梁珩没有多为难了,他实事求是,诚恳道:“陆总更好。” 系统:【……】 系统:【…………】 系统感到很生气,但人与系统的喜怒并不相通。 梁珩回答完系统的问题就打开了手机的锁屏,屏幕左下方显示着三十六通鲜红的未接来电。 梁珩心下微微一惊,他点开,然后松了一口气。 这三十六通未接来电都是昨晚和今天凌晨的,由梁时木拨打过来,通话记录上最新的一通记录是已接通,但通话时长不到一分钟。 因为陪着领导参加饭局,梁珩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后面醉酒他没有了意识,也自然更加注意不到手机上有来电,这最后一通接到的,估计是被陆总发现了才接通的,然后他就被送回家了。 梁珩脑内已自动串联好昨晚可能发生的事。 手机微信图标上没有消息显示,但梁珩还是打开看了一眼。 一点开,发现置顶的小涵姐和陆总都有给他发消息,但却是已读了的状态。 梁珩有些疑惑,他先点开老板陆亭川的。 陆总:昨天辛苦你了,今天放你一天假期,不用来上班,在家好好休息。 陆总:我和方秘书带你去医院检查了一遍,医生给开了点药。 陆总:我原想送你上楼,把药给你吃下。但送到你家楼下时,你儿子打电话过来,然后他下楼把你接走了,我把药给了他,让他给你服下,也让他给你喂点蜂蜜水。 陆总:晚安,好梦 梁珩了然,怪不得他醒来后感觉嘴巴有蜂蜜的甜味。 他双手捧着手机,手指点着屏幕上的键盘。 梁珩:谢谢陆总关心[爱心] 梁珩点开方涵的聊天框。 小涵姐:小珩,谢谢你昨天晚上在饭局上帮我挡酒[愉快][爱心] 小涵姐:但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哈[发怒],你可把我和陆总吓到了[心碎],还好你没喝出问题,不然我得自责死[流泪] 小涵姐:小珩小宝,姐不是要怪你的意思,姐是担心。姐喝酒没问题的,姐以前可是出了名的能喝,那一瓶白的不算什么。你帮我挡酒的时候,真的帅疯了,姐当时心里有一瞬的想法,那就是我没白疼你,但那一瞬过了后,我又担心,你说你没喝过酒,这一上来就喝猛的,我是真的怕出问题 小涵姐:不过还好,我和陆总带你去医院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问题 小涵姐:小珩小宝,以后一定要优先顾着自己![拥抱],晚安小珩小宝[月亮] 梁珩抿笑着嘴唇,回复。 梁珩:好的小涵姐~[爱心][爱心][爱心] 梁珩检查完,没有其他漏的消息后,就要放下手机去冰箱看梁时木煲的汤时,手机便接连弹出三条新消息。 陆总:醒了? 陆总: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头疼难受。 陆总: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收拾一下下楼,我让司机过去接你。 梁珩有些疑惑,但还是如实回答。 梁珩:谢谢陆总关心。我没有头疼难受。还没吃,正要去热吃的。[爱心] 梁珩想了想敲字。 梁珩:陆总今晚是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陆总:嗯,需要你出席。 原来是工作,梁珩立马回复好的。 * “咔嚓——” 关闭了一个多小时的会议室大门打开。 陆亭川率众而出,方涵手上拿着文件,紧跟其后。 随后其他公司高管、员工也鱼贯而出。 在这个相对沉默安静,只有脚步行走声音的环境中,一道微信特有的消息提示音突兀响起。 突然间,所有的目光下意识看向这道声音源。 方涵也有些诧异地看向前方的陆亭川。 他们刚在开会,所有人的手机进会议室前都设置了静音,以防突然的声音打断讨论思路。 而他们刚出会议室,陆亭川的手机就响了,那就意味着陆亭川刚结束会议就将手机快速调整为了响铃。 陆总今日是有什么重要的合作消息吗?需要第一时间看到。方涵心里忍不住多想。 陆亭川脚步未停,神色不变,他单手拿出手机漠然的看了一眼。 随后,神色微松,紧绷的嘴角也上扬了些许。 他双手拿着手机,方涵为他按开总裁专用电梯,他走了进去,背靠在电梯壁,思索了一会儿,发送了三条消息。 方涵站在电梯中间,她通过光滑银白的电梯厢壁看见陆亭川上扬的嘴角。 心想,陆总这么高兴,这个重大合作的利润很高? 接着方涵又听到了两声微信提示。 而这次,方涵不仅看到陆亭川笑了,还听到他轻笑了一声。 方涵:“?” 这对陆亭川来说是很少见的情况,起码方涵跟在陆亭川身边三年,头一次见他情绪这么高兴的外露。 难道谈成了一个几十亿的项目?那她今年的年终奖金是不是也可以更丰厚了? 电梯抵达最顶层,三十三楼。 身为一个资深的秘书,就算很期待暴涨的年终奖金,方涵依旧保持着脸上得体的表情,她回到自己的工位坐下,静心工作。 过了一段时间,总裁办公室的大门从里面打开。 方涵下意识看过去,却看见陆亭川新换了一套西装,连头发似乎都重新整理过。 他模样本就俊美,这么好似用心整理了一番,更加矜贵逼人,耀眼夺目。 方涵微微眯起眼睛。 这不对啊。 她喊住往外走的陆亭川:“陆总,你是去哪儿?” 陆亭川有些诧异地抬手看了一眼手上的劳力士:“到下班时间了,我下班。” 陆亭川说完,被按亮的电梯门打开,他走了进去对方涵道:“方秘书,明天见。” 方涵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上,陆亭川离开。 靠,原来不是年终奖要暴涨,而是要有老板娘了。 方涵给陆亭川当了三年的秘书,陆亭川永远都是早到迟退,永远的加班狂人,从来没准时踩点下班走人过。 今天先是第一时间调整手机状态避免错过消息,再是在电梯上笑的像是赚了很多钱,后是花枝招展提前下班,这要是没情况,方涵绝对不信。 虽然暴涨的年终奖成了幻想,但上司的八卦又足够振奋人的精神。 她拿出手机给同是秘书的梁珩发去一条微信。 * 小涵姐:小珩!新鲜出炉大八卦!陆总八成谈恋爱了!以后我们或许可以准时上下班了![庆祝][烟花][烟花] 梁珩看到这条消息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此时,他已经被司机刘师傅送到了一家精致小众的私房菜馆,前方是接引带路的服务员。 梁珩看到这条消息有些不解。 陆总谈恋爱和他们准时上下班有什么关系。 他把这个疑问也发给了方涵。 方涵立刻秒回。 小涵姐:当然有关系啊!谈恋爱可是需要时间的,而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陆总为了多陪陪对象,不就得减少工作时间。他今天估计就是跟他对象有约,所以才准点下班。 小涵姐:你知道陆总准点下班的含金量吗?我跟了他三年,今天第一次见他踩着下班时间离开!有了今天,就有明日,日后指不定我们都可以如陆总一般准时踩点下班。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他们是陆总的秘书,陆总如果在加班,他们自然也是要跟着的。如果陆总都已经下班离开了,那他们确实也可以跟着一起下班了。 但是—— 陆总如果今天和他对象有约,那陆总让我来这里干什么? 梁珩疑惑,他双手捧着手机正要给方涵回消息,告诉她,她可能猜错了。 这时,前方接引带路的服务生停了下来,她侧立在一边,微微弯腰拉开包厢的滑动门。 “唰——” 梁珩字打到一半,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只见环境雅致的包厢内,陆亭川端坐其间,精心打理过的面容在柔和的灯光下更显清峻。 此时,包厢内仅他一人,陆亭川抬眸,眼中含着清浅的笑意凝着他。 18、叔叔,你也不想 梁珩有些懵。 他站在包厢门口,看着已经上满菜的长形方桌,和仅有的陆亭川,眨了下眼睛:“陆总,菜是不是上早了。” 工作应酬,不是应该等合作方或者洽谈方入座的时候,才让服务员们陆续上菜吗? 梁珩瞅着,这里面的菜大多还是热菜。 梁珩心里琢磨着,目光瞥见包厢门边的接引服务生还保持着微弯着腰等待客人进入包厢的姿态。 他没再多停留,立刻迈腿进去。 他刚进入,包厢门就从外滑动关闭了。 环境清新雅致的包厢内,霎时只有他和陆亭川两人。 陆亭川站起身,拉开他对面的椅子,示意梁珩入座。 梁珩越发诧异,老板给员工服务吗? 陆亭川见梁珩不动,询问道:“怎么了?过来坐,这家私房菜馆的菜都挺好吃的,你尝尝。” 梁珩缓慢挪动着脚步,心中思绪千转,他感觉今天的陆总有些奇怪。 陆亭川是一个毫无疑问的好老板,梁珩在他手下工作的这半个多月来,可以说过得充实又滋润。 就算有时候,新手秘书上路的梁珩犯错误,陆亭川也不会苛责,他只会耐心细致地教导梁珩,让梁珩彻底理解如何处理各类工作事务。 遇到这样的老板,梁珩完全避免不了每天都要向系统感叹一句,陆总真的太好了,简直就是人生中贵人级别的好人。 但陆亭川对下属好归好,上下级观念还是十分明显。作为一个精英家庭出身的高级精英,陆亭川平日即使对下属再多照顾体恤,也总避免了身上长年累月身居高位而带来的矜贵和倨傲。 这种给人拉椅子请入座的行为,实在不像陆亭川这种人会做的。 在要靠近椅子就坐前,梁珩忍不住再次问道:“陆总,你不是说今天有什么工作安排吗?今天是什么安排啊,方涵姐怎么没一起过来。” 陆亭川握着梁珩的肩膀,带着他坐在座位上,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很坦然道:“今天没有工作安排,等会儿也不会有其他人来,只有你和我。” 梁珩愣住了。 方涵给他的微信消息,系统在他耳边总说的一些奇怪话,让他心中不由升起几分警惕。 真让系统说中了?陆总或许真是个同性恋,要潜规则自己? 但他在来的路上,委婉问过刘师傅他昨晚醉酒后的样子,刘师傅的回答和他一开始设想的一样,醉得走不动路的他,让陆亭川只能通过抱的方式才能带他移动。 而抱着一个毫无知觉的人,就跟抗抱一个沙包一样,当然怎么方便怎么来。 陆亭川望见梁珩疑惑又警惕的目光,嘴边想要说出口的直球话语顿时说不出口了。 陆亭川从小就明白,机会稍纵即逝,想要什么,就必须当机立断下好决定,并规划好后续所有计划,从而达成目的,完成心中所想。 这二十八年来,他也一直这样做,从来都是一击即中,从无失手,这也就养成了他一旦明白就会快速出击的习惯。 在电梯上第一次看见梁珩的时候,仅是隔着电梯厢壁的一个对视,便让他因为被人使绊子搞下马威而不爽的心情骤然好转。 他的身体在因为看见一个男人而高兴愉悦? 这对陆亭川来说是匪夷所思的,即使他确实是个gay,即使那个男人的外貌确实让人移不开目光,但这依旧让他难以接受。 他并非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也并非是一个随便就对人心生爱慕的人。 但在得知这个男人成过婚,有了一个孩子,并且最近似乎正有交往的女性时,一股没来由的烦躁让他愈加明白他在在意这个男人,至于原因,或许是一见钟情?他不确定。 直到昨夜,男人醉得被他抱在怀里,夜风带着他的发丝拂过他的脸庞,他终于可以完全的确定,他喜欢他,发自生理性的喜欢。 既然是喜欢,他想他就应该将自己的喜欢告知对方,追求对方。 勇者勇敢出击才能大获全胜,而懦者龟缩不前毫无进展令人鄙夷。 在梁珩走进这间他特意定的包厢前,陆亭川认为自己是当之无愧的勇者,他会一路凯歌,但看见梁珩警惕而疑惑的目光时,他从勇者变成了懦者。 他开始犹疑害怕,担心自己的直抒心臆的告白或许不是勇敢而是激进,不仅不能让对方与自己开始一段亲密关系最后长久在一起,反而将对方越推越远,甚至避他如蛇蝎。 梁珩是一个结过婚,还有了一个孩子的直男,他甚至为了他早逝的妻子一直独身至今。 这一行认知让陆亭川垂下眼眸,放弃了告白这一项计划。 他拿过梁珩手边的汤碗,为他盛了一碗滋补养胃的参汤,淡淡道:“过一周有一个重要的宴会,方秘书已经提前向我请假,届时我只能带着你出席。你是我的秘书,日后在外跟着我出席各种活动,或者在外独当一面,都需要一番体面的行头。趁着今日工作不忙,便想带你去做几身西服。既然是为你制作新衣,自然不用带上方秘书一起,让方秘书变相加班了。” 原来如此。梁珩接过陆亭川盛好的汤,低眉道谢,心里再次为自己对陆亭川的不好揣测感到羞愧。 陆亭川凝着低头喝汤,已经放下戒备,神色隐隐有些愧疚的梁珩,眸色暗了些许。 徐徐图之也未必是懦者做法。 缓缓而进,届时对方被缠进感情的大网中,就不能轻易脱身。 19、叔叔,你也不想 这家私房菜馆的菜确实好吃,还很凑巧陆亭川点的所有菜都是梁珩喜欢吃的。 即使在来的路上,梁珩已经吃了刘师傅的投喂垫了下肚子,但到了饭桌上他还是吃了不少。 不紧不慢但也连吃了三碗的梁珩在偷偷瞥了一眼陆亭川,发现陆亭川也还在吃时,更加放心了,他给自己又添了一碗米饭。 他觉得自己这个饭量是正常的,他从昨天晚上睡到了今天下午,而现在又正是吃晚饭的时间,相当于面前这一顿是他今天的第一顿饭。 一天一顿,吃这些不多了,并且他的肚子也没感觉到撑。 没撑就更意味着不算多。 听到梁珩的心声,还在憋闷气的系统:【……】 好一个自我安慰大法。 将桌上大部分菜都席卷完后,梁珩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嘴角因为吃好吃饱扬起高兴的弧度。 他笑眯眯的,这时才有闲工夫又看一眼陆亭川,却发现陆亭川早已经停了筷子,手中捧着一杯热茶慢慢品着,似乎是在等他用完饭。 梁珩打工人的警惕性延迟上线,他有些迟疑:“陆总等我很久了吗?” 陆亭川淡淡地放下茶杯,道:“没,我也刚吃完,你吃好了吗?” 梁珩松了一口气,没出现让老板等员工这种职场大忌行为。他点头说自己已经吃好。 陆亭川嗯了一声,他按了一下手边的服务铃,站起身。 包厢的滑动门从外推开,两个服务生手上提着两个打包袋走了进来,陆亭川接过,回头招呼着梁珩道:“我们走吧,我们去看看衣服。” 梁珩好奇地多看了一眼陆亭川手中提着的打包袋,然后很有眼力见地想要接过,代提,但陆亭川避过了他的手,温和道:“不用,我自己提就行。” 梁珩于是也没坚持,乖乖地跟在陆亭川身后,跟着他坐上车,到了一家装修豪华的高级手工西服定制店。 这家店在s市一个高奢云集的大商场里,店内灯光为了营造高级感总体偏暗。 梁珩站在一面全身镜前,任由一个身上穿着卡棕色布艺围裙的裁剪师拿着木尺和软尺在他身上比划。 这个裁剪师是个意大利白人,身高足有一米九几快接近两米,只有一米八二的梁珩在裁剪师高大壮硕的体格下都变得小巧许多。 他听着裁剪师的英文指令,抬手、挺背、转身,像一个听话的可声控的漂亮小手办。 陆亭川坐在店内的手工皮质沙发上,望着乖乖巧巧配合着的梁珩,心里有些发痒,他抬手招来一旁候立的店员,把手中的西装样式图鉴和一张黑卡递了过去,淡声道:“今年的新款都按着他的尺码做一套。” 店员恭敬的神色顿时被狂喜替代。 今年的新款足有五六十款,一下订了全部,这是一个大单。 他这个月的奖金可以翻几倍了! 店员脸上的营业假笑瞬间变得无比真挚,但他还是谨记着自己的告知义务。 在清楚说明这笔订单量较大,西装裁剪师傅无法短时间交上全部货物,只能一周优先做出两套后,也得到陆亭川点头表达知晓后,店员立刻就去刷卡开票了。 还在配合量身的梁珩并不知道陆亭川给他买了很多衣服,他望着全身镜前的自己。 由于微信上说的是工作安排,梁珩便穿着一身西装来的。 在这满店展示着高级布料裁制而成的西装店里,梁珩身上这套全款只用136元就能拿下的西装就显得材质粗劣,没有版型。 怪不得陆总要带我来做衣服。 但这家店的消费会不会很高。 没钱的梁珩沉浸在钱包不足的担忧中,连裁剪师对他做完量身任务后顺嘴对他说了声perfect,sweetie都没听见。 “在想什么?” 梁珩有些忧伤道:“我买不起,不知道怎么跟陆总说。” “陆总说公司报销。” 嗯? 梁珩霎时回过神,他抬起眼,陆亭川竟然正站在他前面,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米。 西装店内香槟色的哑光下,陆亭川冷峻的眼眸中竟然含着浅淡的笑意,他道:“我带你来做的衣服,自然我出钱。” 梁珩眼睛睁大:“可——” 陆亭川张口就来:“方秘书上班的衣服也是公司报销的。你们在外工作应酬,代表的是公司的形象,公司在你们着装上进行报销理所应当。” 梁珩还是有些迟疑,毕竟衣服是穿在他的身上。 陆亭川接着道:“如果你和方秘书不在公司上班,你和方秘书就不需要买工作装,或者说不用买这么贵的工作装,也就不用花上这一笔钱,公司报销实属正常。方秘书都能接受,你难道不能接受吗?” 梁珩觉得陆亭川的话很有道理,但还是有些存疑:“方涵姐上班的衣服真的都是公司报销的吗?” 陆亭川面不改色:“当然,你可以随时询问方秘书。” 梁珩放下心来,不用担心钱,也不用思考怎么委婉拒绝老板购买昂贵衣服,梁珩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好人性化的公司,好人性化的老板,梁珩愈发觉得这份工作真好,陆亭川也更好。 他眼眸弯弯道:“谢谢陆总,谢谢公司,我以后一定努力工作,为公司发光发热!” 他模样很认真,在香槟色的哑光下,周身彷佛镀了一层莹润的浅光,熠熠生辉。 已经明晓自己心意的陆亭川不由有些出神,他忍不住又上前一步。 不足一米的距离变得更加的近,梁珩浑然没有察觉这过近的距离,他睁着黑润的眼睛,柔和的五官上是盈盈的笑意。 陆亭川忽然轻声道:“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不用叫我陆总,你叫我亭川吧。” “嗯?”黑润的圆眼睛疑惑地压了下来。 陆亭川:“工作的时候称职务,休息的时候我们朋友相交。怎么,觉得我是一个很不好的上司?所以不想和我交朋友,那看来我做人挺失败的。” 这话锅就大了,先不说陆亭川确实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上司,仅普通的上下级关系里,也不能当面承认上司人很烂,除非是真的很想收拾东西走人。 实际工龄只有半个多月,并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好员工的梁珩立马表态道:“怎么会,陆总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老板,真的。” 陆亭川乘胜追击道:“那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你该叫我什么。” 梁珩有些为难,但在陆亭川的目光下还是叫了一声:“亭川。” 虽然是陆亭川哄着逼着让人喊的,但真的听到时,陆亭川还是忍不住怔了一下,他道:“再喊一遍。” 梁珩再迟钝也感觉有点不对了,仅有一步相隔的距离,灼灼的目光,但鉴于之前多次误会陆亭川,梁珩只能忽视心里冒出的一点怪异感,乖乖又念了一次:“亭川。” 在梁珩脑海中,听不下去的系统,终于忍不住了,拖长音,阴阳怪气道:【亭、川~】 【怎么不停车呢,taxi这里有神经一位,请即刻送往精神病院。】 梁珩的别扭感被系统突然的攻击言语给击散,他严肃道:【系统,不可以背后骂人。】 系统当即道:【好,等我有了实体,我当着陆亭川的面骂。】 梁珩:【……】 梁珩突然觉得没素质的系统很像他之前在网上刷到的一种小犬,比格犬。 还是那种画成卡通图像,龇牙咧嘴,头顶井号的愤怒比格犬。 陆亭川听不到系统对他的辱骂,也不知道梁珩对他的维护,他只是很高兴,动作也自然地上前搭住梁珩的肩膀,带着梁珩往外走。 梁珩从比格系统中反应过来,他看着陆亭川搭着他的手臂,他还未说什么。 陆亭川便先道:“朋友之间勾肩搭背很正常的,梁珩你现在是我少有的朋友之一,我很珍惜你。” 好像是的,朋友之间确实会勾肩搭背。 梁珩很快适应好陆亭川的朋友言论,他嗯了一声,伸手握住陆亭川垂搭在他肩头的手掌:“很感谢陆总把我当朋友,我也会很珍惜陆总你这个朋友的。” 只能说不愧是有了一个孩子的直男吗。 好好骗。 这么好骗的话,如果我告诉他朋友可以睡一间屋子,睡一张床,可以如同夫妻一般生活,他是不是也会信。 陆亭川眸色深了下来,他感受着被握着的细腻触感,并不打算真将那些站不住脚的言论说出来。 梁珩虽然在很多时候都有一股赤子般的天真,但这并不意味他十分好哄骗。 不过只要他经营得好,那么今天他们是朋友,日后便真能成了夫妻一般。 但还有一个问题,梁珩的儿子,梁时木。 昨日在梁珩家楼下,五官锋利极具攻击性的少年从夜色中冲了出来,他看见他抱着梁珩的动作,脚步缓了下来,一步步向他走过来,锐利的眼睛里是不善的打量,彷佛一只圈着地盘的狼崽在看一个入侵者。 少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是刺骨的寒冰,落在梁珩身上却是担忧的春风。 少年从他手中接过梁珩,平淡地道了声谢谢。 梁珩填写在个人信息表上的地址是这栋老式居民楼的五楼。 少年的身体看上去确实结实,但毕竟还是一个少年人,抱着一个失去意识的成年男性上五楼,这估计够呛。 陆亭川常年泡在健身房,从外表来看,他或许不算健壮的那一类,但身上的力气却绝对不小,让他一个人抱着梁珩回家,他自认完全没有问题。 他很想把梁珩重新抱回来,由他一人送梁珩回家。 可在身份上他只是梁珩的老板,不像梁时木有一个儿子身份。 于是他提出了他和梁时木两人一起送梁珩上楼,这样更为安全。 但却被梁时木冷然拒绝,少年拿过他手中的药物,收好刘师傅手上拿着的梁珩手机,步伐稳健得怀抱着梁珩上楼。 凌晨漆黑的深夜中,陆亭川只能借小区里白炽的路灯光亮,仰头望见少年抱着人影影绰绰的上楼身影,听见寂静中少年一直沉稳有力的步伐。 直到五楼刚亮过的那间屋子重新亮起了灯,陆亭川才收回目光,回到车上,让司机刘师傅驾车离开。 梁珩对这个儿子很重视,如果他以后要和梁珩在一起,梁时木的存在便不可忽视。 他不介意在金钱和情感上讨好梁时木,毕竟日后他会成为他的长辈。 疼爱小辈,是长辈的职责。 但梁时木实在接受不了他,那么身为一个足够有钱的长辈,他也可以送这个不懂尊长的小辈去国外深造。 国外留学,这种对孩子有好处的事,想来梁珩应该不会拒绝。 没法扔到国外的话,那么已经成年的儿子,也该搬出父亲的房子在外生活了,恋父的孩子不会有出息。 * 深夜,被评定为没出息的恋父孩梁时木下了晚自习回家。 餐厅的灯亮着,桌上摆放着热腾腾的食物,鲜香的味道让人口腔不由自主分泌唾液。 他走进餐厅,梁珩正好从厨房端出热好的汤。 梁珩高兴招呼着:“时间卡得刚刚好,这些菜刚热出来,时木来,正好趁热吃。” 梁珩把汤锅放在桌上,他给梁时木和自己一人盛了碗汤。 桌上有两锅汤,一锅是梁时木今天凌晨接梁珩回家后在凌晨煲好的莲藕排骨汤,一锅是乌骨参鸡汤。 这桌上的菜样式精美,仅从味道上,梁时木便能辨认出来不是梁珩做的。 梁时木垂下眼帘,接过梁珩递过来的筷子和盛有米饭的小碗,平静询问道:“爸爸,这些菜是你新学的菜式吗,闻着味道很不错。” 梁珩给梁时木夹菜:“不是,这些都是从一个私房菜馆打包的,没动过,全是刚出锅就打包的。都很好吃的,我晚上吃了很多,你尝尝。” 这些菜都是陆亭川提前让人打包的。 刘师傅把他送回楼下的时候,陆亭川才说是为他和梁时木准备的宵夜。 梁珩是要推拒的,被陆亭川以朋友的心意给塞到了手上,同时刘师傅在陆亭川的示意下驾着车扬长而去。 梁时木吃下梁珩夹的菜,点头道:“是挺好吃的,但我更喜欢爸爸你做的菜,爸爸今晚是在外面吃饭的吗?和同事吗。” “对,我和我老板一起吃的饭。” “老板是爸爸口中常说的很好的陆总吗,你们没和另一位方秘书一起吃吗?”梁时木的声音变得轻缓起来。 梁珩给梁时木夹了几筷子菜后,就起身去客厅的沙发上提起一个袋子:“小涵姐没来,今晚主要是我和陆总去置办工作装。” “爸爸,平时听你谈起这个小涵姐对你很照顾,她是一个人生活吗?我们可以周末喊她到我们家里一起吃饭,热闹热闹,也表达一下你对她的感谢。” 梁珩完全没听出梁时木的刻意发问,依旧有问必答:“小涵姐不是一个人,她有老公和孩子。你这个建议很好诶,不过我们请人去外面吃饭,家里有些小,很多东西也要收拾,不过得等我下个月初发工资了再请吃饭,不然钱不够用了。” 已婚,有孩,老公健在。 暂时只知防女,不知防男的梁时木语气轻快许多:“好啊,都听爸爸安排。” 梁珩把袋子里的盒子取出来,他打开盒子献宝一般递给梁时木看:“噔噔噔,看,新买的鞋子,你们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都喜欢的。” 梁时木看过去,是一双经典款的红白aj。 梁珩坐到梁时木旁边的椅子上,他捧着球鞋:“我在商场看到这双鞋时就想到了你,你现在还在穿的鞋子已经穿了很长时间,没有及时给你买新鞋,是我平时疏忽了,不要生爸爸的气。还有一个月你的生日也要到了,我把它作为你其中的一个生日礼物,好不好。” 梁珩看中这个鞋时,陆亭川便要付款,但被梁珩拦下了。 纵使陆亭川说了好几个理由,什么作为朋友,给朋友的儿子买礼物是理所应当。什么梁珩是一个业务能力不错的员工,公司应给予员工家属福利。 但梁珩都没听,再是朋友,再是员工家属福利,也不能用在给孩子买生日礼物上。 这样会显得给孩子的生日礼物是附赠的,不用心。 梁时木想要一个好爸爸,那他就做一个好爸爸。 梁时木望着这鞋有些怔愣。 他看了一下鞋,又抬起眼看梁珩。 他现在穿的鞋子确实穿了很长一段时间,鞋面已经出现了磨损和掉皮,看上去很有些破旧。 十七八岁的青少年,面子比天大,纵使梁时木平时不在意自己的穿着,但看到新鞋子,心里还是不免触动。 锐利的眼睛有了些水光,攻击性极强随时都在呲牙的幼狼成了尾巴耷拉,耳朵也垂下来的垂眼哈士奇。 他接过鞋盒低着头轻声道:“我很喜欢,谢谢爸爸。” 20、叔叔,你也不想 一周后。 蜿蜒而上的盘山公路顶端是一座占地面积极大的庄园。 在茫茫夜色里,整座庄园灯火通明,喧嚣非凡,如山头璀璨的明珠。 各式各样的豪车从山脚陆续开到庄园门口。 车门打开。 衣香鬓影的贵妇与西装笔挺的商人轻挽手臂,眼角眉梢挂着得体的笑容,在庄园铁质大门两旁侍应生躬身做请的动作下,缓步走入今天这场夜宴。 庄园内部,到宴人数已经过半。 随处可见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举着手中酒杯言笑晏晏,温声交谈。 在这群俨然上流阶层的人群中,有一男一女虽各站一方,但仍是众人焦点。 他们二人外貌都极其出众,男的俊美英挺,女的浓颜冶丽,但也同样的神情冷淡,嘴角绷直,纵使来往向他们举杯祝贺的人络绎不绝,也不见他们对谁假以辞色。 景丞站在庄园二楼的露天阳台上,冷眼望着这对冷漠得面子功夫都不想装的夫妻。 同站在露台之上的齐茂双手搭在露台的白玉石雕栏上,啧啧称奇:“知道的,知道是景哥你的十八岁生日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s市商界各大名流欢聚一堂共商s市商业发展大前景。” 齐茂也看向那对容貌出众的冷脸夫妻,言语有些迟疑:“不过叔叔阿姨这个样子,他们是吵架了?” 吵架?真是吵架就好了。 景丞心中冷哼,转身坐在露台的沙发上,他拿起茶几上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齐茂回头,见景丞一口闷掉半杯,眉毛不由半挑。 在景丞要倒第二杯前,他先夺过酒瓶,“少喝点,等会儿指不定你这个寿星要上台,跟着叔叔阿姨上台致谢来宾哩。” “谢什么?我家请他们来,不应该是他们感激涕零吗?”景丞冷淡道。 齐茂被这番狂妄言论给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看了眼左右,好在露台栏杆附近就只有他们二人,他小声道:“你可真敢说啊。” “我说的不对?这是我的生日宴吗?这是我爸妈的社交宴,他们的生意场,我在或不在有什么区别。” 齐茂:“……” 齐茂下意识往楼下看,看着那对夫妻跟拼盘办酒席的陌生人一样,顿时心中也叹了一口气。 好歹也是从小长大的情分,景丞家的事他是知道一星半点的。 商业联姻的夫妻在他们这些略有资产的家庭里并不少见,大多都是互相没有感情的,走到最后,各玩各的都不少。但出席各种场合时,大家也都会为了体面装装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像景丞爹妈这种演都不演的,实在少见,但到了他们两人的资产和地位,也确实不用装。 毕竟家庭看上去再成功的人,哪有真金实银的成功更让人觉得靠谱。 齐茂一时不好回景丞的话,于是他选择跳过,他道:“生日嘛,开开心心就好,兄弟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原本想着等你吹了你的生日蜡烛后再给你,现在看来得提前给你了!你在这儿等着啊,我去去就来。” 齐茂走的时候也没忘了酒,他把茶几上的酒盖捡走,套在酒瓶上,把酒带走了。 景丞凝着齐茂刻意提着酒离开的背影,无语地骂了句白痴,他站起身,望向底下,想召一个侍应生给他端瓶新酒上来。 目光却骤然在人群看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 那人穿着茶烟色西装,这个颜色在夜色的灯光下显出更暗的一层色调,这西装是偏优雅松弛的款式,因而穿在男人身上有一种略大的感觉。 垂感和质感都极佳的面料与身前紧扣的双排扣使男人在走动时,劲瘦挺拔的腰身也时隐时现。 西装底下是扣紧最上一枚纽扣的高领白色衬衫,茶褐色混西装同色的条纹领带服帖束在男人脖颈上,将男人修长白皙的脖颈箍出一个优雅禁欲的分界线。 不知道是近视或只是装饰。 男人斯文俊秀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浅金色金属镜框眼镜。 这副眼镜并没有遮挡男人容貌上的优越,反而给男人增添了一抹难以言明的贵气克制。 男人是跟着人一起来的,与他同行的另外一个男人穿着和他相差无几的款式,颜色却是更为沉稳的深灰色,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宴会的中心,吸引了场上所有女人的目光,和少量男性的视线。 景丞搭在白玉石雕栏的手悄然握紧。 * 被很多人明晃晃注视着。 梁珩跟在陆亭川身后,表面沉静冷着,心里却还是很有些别扭不习惯。 忽然,领先他半步的陆亭川放慢了一点步子。 他与梁珩同行,他的手顺着梁珩手掌自然垂握的缝隙,挤了进去。 温热的触感从梁珩有些发凉的指尖传到大脑,他微微侧目看向突然握住他手的陆亭川:“陆总。” 陆亭川淡淡道:“在紧张吗?不用紧张,有我在。这种场合以后会有很多,只要不去深究他们的视线是什么,他们的目光就会无足轻重。” 梁珩嗯了一声。 陆亭川的手心很暖和,梁珩没有多想,他把手往陆亭川的手心挤了挤,成了两掌相握的样子。 落在梁珩和陆亭川身上的目光瞬间变了味。 从惊艳变成了扫兴、遗憾。 竟然是gay,没意思。 怎么不是我对象。 陆亭川握着梁珩走到这场晚宴的女主人面前,他唤了一声:“之宜姐。” 一晚上都兴致冷淡的沐之宜侧过身,冷艳冶丽的面容在今晚露出第一个笑容,绷直的嘴角也柔和下来,她的眼中有淡淡的惊喜:“亭川,好久不见,没想到能见到你。” 陆亭川:“之宜姐孩子的成年生日宴就算我再忙也得到场不是。” 沐之宜莞尔:“行,等会儿我让小丞过来,和你打个招呼,让你认认侄子,他也认认叔叔。” 陆亭川背后的陆家和沐之宜身后的沐家在父辈那一代就一直交好,小时候他们都住在同一片别墅区。 那个时候两家走动很频繁,后面随着各自事业的发展需要,两家陆续搬离了那片别墅区,来往也少了许多。 距离陆亭川上次见到沐家其他人已经是十四年前,见到沐之宜母子是八年前。 八年时间,陆亭川确实有可能就是见到了沐之宜的儿子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他颔首:“正好,我也给侄子准备了一份丰厚的生日礼物。” 沐之宜轻笑着,目光自然垂落时,不可避免地看见陆亭川与人相握的手,微不可察地轻挑眉毛,她看向这手的主人。 一位带着眼镜的斯文优雅的青年。 饶是沐之宜这些年见过的好容貌不少,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青年是最好看的那位。 深知陆亭川性取向的她看向陆亭川,微歪了下头,道:“不介绍一下?” 陆亭川微微笑着,“这是我朋友,梁珩。” “梁珩,这是恒木集团的总裁沐总。” 陆亭川给双方都介绍了一遍。 沐之宜伸出右手,梁珩见状立马挣开陆亭川握着他的左手,礼数周全地与沐之宜简单握了一瞬,梁珩温声道:“沐总好。” 梁珩并没有注意到陆亭川对他的称呼是朋友,而不是商业场合下的秘书。 陆亭川看着自己被松开的手,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温度和触感。 “妈妈,这两位是。”少年冷淡的声音从远处而来。 觉得耳熟的梁珩抬眼望去,果然是熟人。 只见穿着白色修身西装的秾丽少年从人群中走过来,他嘴上疑问,面上却并没有什么表情。 少年站定在身旁时,沐之宜便搭过少年的肩膀给他挨个介绍:“亭川,梁珩,这就是我儿子,景丞。” “小丞,这是你陆亭川陆叔叔。这是你陆叔叔的朋友,梁珩,梁叔叔。” 陆亭川微笑着看着这个八年没见的侄子,正要说上一番寒暄客套言论,却发现对方黑峻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梁珩。 顿时,陆亭川皱起眉头。 在这个晚宴上看向梁珩的目光不少,但这样含着浓重色彩的目光却少见。 只一眼,少年眼中浓重情绪隐去,他垂下眼帘,冷淡但也算礼貌道:“陆叔叔好,梁叔叔好。” * 陆亭川和沐之宜又说了几句寒暄话后,就带着梁珩去往宴会其他地方,进行商业社交。 景丞望着刚走出没几步,陆亭川又自然握住梁珩的手,眸光变暗,他扭头对自己的母亲道:“妈妈,这个陆亭川是gay吗?” 景丞问的太直白,沐之宜愣了一下,她下意识看了陆亭川那边,望见这个邻家弟弟又把身边男伴的手握住后,“……” 当事人都不知道遮掩,她也没什么好否认的:“是的,你陆叔叔喜欢男人。” 景丞语气有些偏冷:“他旁边那个男人?” 沐之宜回过身看着自己儿子发冷的表情,心中有微许诧异,但还是如实道:“你陆叔叔对他的介绍是朋友,想来应该是还没彻底成。” 她瞧着脸色并不好看的景丞,以为他如同大部分直男般对同性恋有天然的厌恶,她拍了拍景丞的肩膀:“不必感到不舒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在对方的生活方式不影响自身时,任何生活方式都值得尊重,要做一个包容的人。” 他尊重包容不了一点。 景丞目光沉沉地凝视远处已经看不真切的茶烟色身影,冷冷想着。 这就是你的新的高薪工作吗? 确实不用再去酒吧或者在代驾平台辛苦接单。 既然能接受男人,那这个男人当然也可以是我。 我也能为你提供大量的金钱,甚至比他更为年轻好看。 新到的宾客向沐之宜寒暄,沐之宜应付几句,回过头,旁边的景丞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 陆亭川很想把梁珩拴在身上好随身携带,但梁珩毕竟是一个有自主行动能力的人。 在发觉梁珩的目光再次向餐台上的食物飘过去时,陆亭川停下了和人的交谈,他偏过头,低声道:“你去那边找个地方坐着吃些东西吧,等会儿我这边谈完,我过去找你。” 虽然肚子饿了,但依旧很有敬业精神的梁珩摇头,他也小声回道:“我是你秘书,我得跟在你旁边。” 陆亭川沉思了一秒:“那我以老板的身份,命令你去帮我试试餐台上有哪些东西好吃,等会儿我这边结束后,过去你就给我介绍。” 这个没问题,比他现在站在陆亭川身边当听不懂的柱子有用很多。 他立马点头,奔赴餐台,拿起餐盘检验景家厨师的厨艺水平。 与陆亭川商谈的几个合作方见状意味深长地看着陆亭川,揶揄了几句陆亭川真会哄人。 陆亭川衣冠楚楚,八方不动,继续接回之前的内容。 梁珩上辈子身体不好,想吃的东西很多,但肚子却装不下什么。 现在他这副身体十分健康,只要不是刺激性太强的食物,他都能吃下去,这很大程度上弥补了上辈子梁珩面对很多食物只能看不能吃的遗憾。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梁珩每次吃东西都像不知饥饱的小孩一般吃到尽兴才为止。 不一会儿,梁珩一样菜式夹一点,很快就用五个餐盘摆满了一个小圆桌。 梁珩不喜欢太热闹的环境,他一个人独自坐在宴会边缘的角落。 他安静地享吃着食物,忽然,头顶暗了下来。 梁珩以为是陆亭川过来了,抬头喊着:“陆总。” 却发现来人不是陆亭川,而是一身酒气的景丞。 这是梁珩和景丞的第三次见面,鉴于第二次在酒吧,景丞见义勇为的行为,梁珩对景丞的印象很好。 方才在陆亭川和沐之宜面前,梁珩不好表现得和景丞很熟,也就只是简单的点头,现在只有他们两人时,梁珩便热络很多。 他笑着打招呼说:“好久不见,景丞同学,祝你今天生日快乐。” “谢谢。很久没见,你最近在做什么工作。” 景丞的声音有些低,也很沉。 梁珩瞅着景丞的神色,感觉景丞此时情绪或许不是很好。 景丞毫不客气地坐在梁珩身旁。 还算宽敞的单人沙发一下坐着两个人,纵使这两人的体型并不壮硕,也有些拥挤了。 人贴着人,景丞偏热的体温从贴在一起部位传导到梁珩身上。让梁珩莫名心颤了一瞬,彷佛被什么危险生物锁定了一般。 系统也突然在他脑海中提醒:【赶紧走,感觉这个景丞有点奇怪。】 梁珩没问为什么,他此时的直觉也告诉他情况有些不对:“我还有点事,得去找一下我老板,景丞同学你先坐。” 他站起身,膝盖还没绷直站立,就被人双手环上了脖颈压回了沙发。 景丞靠近他,面上绯红,眼底水雾朦胧,彷佛醉狠的样子,他像蛇一般缠在梁珩身上,将有些发烫的脸贴到梁珩白皙修长的脖颈上。 梁珩被这过分的接触与体温激得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景丞低声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最近在做什么工作,我去之前的酒吧找过你,也多次在深夜下单代驾,但都没有再遇见你。” 虽然都是男人,但梁珩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他一边用手去拉景丞环着他脖子的手臂,一边委婉地让他放开。 但景丞置若罔闻,还将手臂收紧了些,环得更牢实了,轻微的用力并不能将景丞的手拉下来,除非用重力,可用重力…… 梁珩皱起眉,景丞给他的印象实在很好,今天还是对方的生日,他不想弄得很难看。 他只能放弃,任由景丞贴着自己。 大家都是男人,贴贴也没什么。 他有些疑惑景丞的话:“你找我做什么呀。” 他和景丞加上今天也只有三面之缘。 景丞没有回梁珩的话,继续道:“我问过你的同事,你同事说你有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工资很高,所以不用去酒吧上班了。你的工作就是陪着那个陆亭川陆总吗?” 梁珩嗯了一声,他是陆亭川的秘书,自然是要陪着陆亭川的。 梁珩实话实答,景丞却突然笑了,他抬起头,双手仍环在梁珩脖颈上,这让他们看上去很是亲密,距离过近得梁珩能感受到景丞的呼吸。 梁珩皱着眉,头往后仰,他再次去拉扯景丞的手臂:“景丞同学你醉了,我先放开我,我去找人给你弄碗醒酒汤,醒醒酒。” 景丞仍是笑着,他如梁珩说的,松开了手,但双手却捧上了梁珩的脸。 或许是因为酒醉,又或许是其他原因,他的脸显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痴痴地凝着梁珩。 他说:“那你陪我吧,我可以给你更多的钱,我比他也更年轻,也更好看。这对你来说很划算的。” “什么?” 景丞摘下梁珩鼻梁上架着的装饰眼镜,然后又重新捧上梁珩的脸,额头抵着梁珩的额头,他闭上眼,轻声又旖旎地说:“梁珩,我喜欢你,你跟着我吧。” 梁珩的眼睛瞬间睁大,怔愣当场:“你说什么?” 景丞睁开眼睛,眼尾唇角都是昳丽的笑意,他微歪着脑袋,丹凤眼中是潋滟的水雾,他重复道:“我喜欢你,我想你和我在一起。” 景丞凝着梁珩因为震惊微微张开的唇瓣,他微低下头去够,却被梁珩躲开,只亲到了脸颊上。 接着一股大力将他推得后仰,后背磕在沙发靠垫上。 梁珩猛地站起身,总是温柔注视着人的眼睛变得很是严厉,他似乎完全不能理解一般,声音也带上厉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你,怎么可能喜欢?” 景丞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眼底氤氲的水雾也散去,他仍是被推开,倒在沙发靠垫上的样子,黑沉的目光仰望梁珩,他问:“为什么不可以喜欢,我对你一见钟情,再见生情,这一个月,我一直在想怎么和你再见,可你始终不出现。现在好不容易出现在我眼前,我自然要抓住你。” 梁珩感觉疯了:“可我是个男的啊。” “但你也接受了陆亭川不是?” 梁珩越发不能理解:“这和陆总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景丞情绪浓重的眼睛,知道现在他无论说什么,景丞估计都不会听,于是他也不再说了,快步离开这片区域。 试图以此冷静下景丞可能被酒精蛊惑的大脑。 不远处,目睹梁珩推开人的陆亭川,眼眸深深地凝望着缓缓坐直身体的景丞。 他冷峻的面容下有一丝庆幸。 庆幸那天相信了直觉,做了感情的懦者。 21、叔叔,你也不想 “陆总。保安室说收到了你的快递,东西很多,是他们给你送上来,还是暂放在保安室,等你下班后给你送到车库,你直接放车上带回家。” 刚从电梯出来,回到三十三楼的陆亭川便听到方秘书询问。 陆亭川想了想自己最近的购物情况,知道了这批快递应该是他买给梁珩儿子的生日礼物,他道:“暂放在保安室,我今晚下班的时候会通知他们帮我送到车库。” 方涵点头应好,她坐下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要给保安室回拨电话。 陆亭川心中盘算着今晚怎么让梁珩坐上自己的车,顺道把这些讨好心上人儿子的礼物送出去。 他想着,突然发现他没在秘书工位区看到梁珩的身影,他环看了一圈三十三楼的公共区域,依旧没见梁珩,他问道:“梁秘书呢?” 方涵:“梁珩半个小时前向我请了半天的事假。他孩子的班主任给他打了电话,他就赶着去三中给他孩子开家长会了。他家孩子今年高三,这场家长会确实有些重要。” 陆亭川点了下头,心中略有遗憾不能和梁珩一起下班同车,他迈步向自己办公室走去,临推开办公室门时,他回头对已经拨通保安室电话的方涵道:“方秘书,你帮我联系一下快递——” 方涵耳边还贴着座机电话,她仰头望着陆亭川等他的下话,却见他好像陷入了思考,然后只听他收回了找快递的要求。 “没事,不用找快递了,还是我下班后让保安室送到车库,我带走。” 与其让快递送到梁珩家门口,不如他借着这个机会拿着礼物上梁珩家里。 陆亭川走进办公室,关上了门。 方涵不知道陆亭川的打算,只觉得他刚进办公室时的笑容有几分说不上来好像是被自己聪明到的得意。 但只一瞬,方涵就甩了甩脑袋把这个认知甩出脑袋。 陆亭川这种人应该不会露出这种有点崩他人设的情绪。 她把陆亭川的要求给保安室传达好后就挂了电话,继续工作。 另一边。 梁珩抵达市三中时,三中的家长会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一。 学生和家长们都从教室出来,拿着凳子坐在操场上听主席台的讲话。 梁珩走进操场,一眼望去,草坪上都是黑压压坐着的人,梁珩很难一眼从三个年级几十个班中直接找到梁时木所在的七班。 他只能半弯着身,小心翼翼尽量不引人瞩目的从这些班级方阵前走过。 他一边弯腰走,一边眼睛来回看这些班级方阵前的班牌。 目光来回间,他注意到了此时正在主席台上拿着a4打印纸,作为优秀学生代表讲话的校服少年。 少年站在主席台中央,立式话筒前。全校统一的蓝白校服穿在他有些单薄的身体上显得有些空荡荡,他模样清俊,气质冷疏,手上虽然拿着稿子,但他目光却始终对着主席台下的众人,嘴中声音平稳,从容不迫,像极了青春电视剧或者小说中刻板印象里优等生模样。 正好这个少年,梁珩也算认识,正是梁珩第一次到市三中在学校展示布告栏上看到的霸榜各项第一的许泊笙,同时这人也是梁时木他们班上的同学。 梁珩不由多看了几眼。 但这时少年的讲话已是末尾,他弯腰致谢后,就往主席台下走,同时学生主持人拿着话筒带着一长串学生走上主席台。 在那一长串的学生中,梁珩又发现了一个更熟悉的人。 这人也同样穿着蓝白校服,但因为脸色臭,衬得他桀骜不驯的锋利五官显出一种不服管教的刺头感来。 他皱着眉站在学生堆里,他似乎是看到什么不满的东西,眉头又是狠狠一拧,很是不耐地从人群中间的位置走到边缘上站着。 学生主持人在主席台正中央站定,宣讲此时的活动是校领导给本学期中期学习中进步最大的同学们颁发进步之星的奖状。 主席台两侧陆续走上几位穿着正装的校领导,他们在礼仪学生手中拿过奖状,在台上念着名字,分发。 瞅着刺头少年也要被发一张奖状时,梁珩赶紧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眼疾手快地拍了一张少年从校领导手中接过奖状的画面。 或许是因为这个动作,刺头少年的目光穿过主席台狠狠地剜过来,似乎是要瞪死偷拍他的人。 但当刺头少年看到偷拍人把手机从脸上拿下后,面上凶狠的表情一下就呆滞住了,凶狠也成了傻气。 梁珩正在看自己抓拍到的画面,发现没拍毁,镜头中的两个人物都没有失焦,于是心中赞叹自己或许有不错的拍摄天赋。 他还要再拍,但镜头中却是少年直愣愣看过的傻傻脸。 被发现了? 梁珩也不藏着掖着,又抓拍了一张双手拿着奖状的傻呆脸,就收起手机,挥舞着手臂满脸高兴地冲台上的梁时木打招呼。 梁时木收回了刚发现梁珩时的震惊意外,他唇角抿了一下,他不想笑,但唇角还是控制不住的往上扬,嘴巴咧开。 他现在的心情有点高兴,又有点不高兴。 他高兴在学校看到梁珩,又不乐意看到梁珩出现在他学校。 这次三中组织开家长会,他特意没给梁珩说,就是不想梁珩来学校。 他知道自己的外貌和梁珩反差很大,每次他和梁珩以父子身份出现在大众面前,他都会听到一番关于他和梁珩身份关系的讨论。 他实在是厌烦了,也不想这些话也频繁落到梁珩耳朵中。 三人成虎。 这种难听的话,他听听就行了,梁珩就不要听了。 * “奇怪,梁时木那个臭脸居然也能笑得这么人模人样?” 齐茂站在一班方阵后排,他顺着梁时木笑的方向看过去。 却见梁时木看的人就在他们班级前面。 那人身上穿着不用看价格就知道价值不菲的手工西服,量体裁缝的衣料完美地将青年优越的肩头比展现出来,宽肩窄腰长腿,仅站着的一个背影便让见者生出一些异样旖旎的情绪。 齐茂看愣了一瞬,又很快察觉这背影很熟悉。 第二眼时,齐茂就认出来了。 是梁珩,梁时木的漂亮爸爸。 这是他第三次见到青年。景丞生日宴那次,他完美错过,压根不知道梁珩去过。 齐茂看着青年对梁时木挥舞着手臂的高兴模样,顿时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他望了眼主席台上拿着奖状的梁时木,嘴巴一撇:“一个奖励差生的奖状而已,也不知道是怎么跟家长说的,搞得像是拿了全校第一一样。” 齐茂自上次在七班教室后门和梁时木交好失败后,也试图再跟梁时木建立良好的关系。 但梁时木就是条恶狗,见人就吠,压根没法靠近。 后面齐茂也懒得关注梁时木了,现在望着主席台上傻笑的梁时木,齐茂顿时发现梁时木和以往印象中不一样了。 最起码最直观的穿着变了。 梁时木身上穿的衣服除了校服外,不再是什么几十块钱穿的有些变形发白的地摊货,而是几百块钱能叫得出名字的牌子。 脚上甚至还穿着一双价值两千多块的aj红白经典款。 这些东西,在齐茂眼中并不稀罕,但一想到这些东西有可能是谁买的,他便突然变得很奇怪。 他看向旁边和他一起站在一班方阵后排的景丞,他没注意到景丞此时正凝望着梁珩的眼睛。那双淡漠的眼睛中黑雾翻滚,仿佛有吞噬席卷一切的洪流。 他只看向景丞脚上那双十几万的新发售限量款aj。 这是他送给景丞的生日礼物。 他哼哼了一声:“就算是他买的鞋子,但也不过就那样而已,很普通。人普通,衬得物更普通。” 自我心理胜利的齐茂情绪转好,他望向前面。 刚还站在他们班级前面的梁珩已经走了。 齐茂顿时心中空落,他扭头四望。 但在全是人的操场上,除非他踩着高跷一览众山小,否则也很难在黑压压的脑袋中,一下找到梁珩的圆脑勺。 找不着梁珩,齐茂下意识就去看梁时木。 主席台上的颁奖已经结束,这群进步之星依次从主席台离开。 梁时木在这群人中倒是很好辨认,毕竟人高马大,看上去也极度不好惹。 譬如此时,他就冷着脸把挡在他前面磨磨唧唧挡着路的男生一把推开,他推的力度不小,那男生直接撞上了主席台边上的石壁。 估计给撞疼了,那男生龇牙咧嘴着,目光在看到梁时木时,愤怒的眼睛变成了怨恨。 而梁时木却目不斜视,头也不回,完全无视了这人的存在。 梁时木快步下了主席台的阶梯,阶梯旁,齐茂竟然看到了在阶梯下的梁珩。 原来是去接下台的梁时木了。 有什么好接的。 垫着脚望看着主席台的齐茂,登时,又鼻子不是鼻子了。 真是好命啊,梁时木,领个破奖状,家里人都还当个宝。 齐茂无语地撇着嘴唇,目光中瞟见了那个在主席台上被梁时木推了的男生。 那男生似乎和梁珩认识,竟然还和梁珩打了个招呼。 “这个许杰书什么时候和梁珩认识的?”齐茂皱起眉。 忽然,他想起来一件事。 之前和梁时木打架到请家长的九班男生就是这个许杰书。 他垂下眼,突然嘴角上扬,彷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此时,今日主席台上所有安排都已经结束,各班学生家长开始有序的离开操场回到教室。 齐茂拍了一下排在他前面的男生,拿出了一张红钞,然后也把手中的凳子递前去:“给你一百块钱,帮我把我凳子送回教室。” 他说完,顿了一下,把景丞手中的凳子拿了过来,也递了前去,添了句话:“还有个凳子,一起送回教室去。” 骤然被拍了后背的男生本有些不高兴,但看到钱后,也没说什么,直接收了钱,扛着包括他自己的在内的三个凳子走了。 并不是所有的家长都会来参加孩子的家长会,起码他们这个班就有大半的家长没来,其中就有景丞和齐茂的家长。 齐茂兴冲冲的,他道:“景哥,走,我们去找那个许杰书问问他和梁珩怎么认识的,他和梁时木的打架原因又是什么。” “不去。”景丞冷淡的拒绝。 齐茂的兴奋冷了一瞬,他这时才发现景丞的情绪不高,整个人阴沉得厉害。 他看向景丞,想问句这是怎么了,谁又惹到了。 但又觉得好像从景丞生日过后,景丞的心情就一直很烂。 莫名其妙的,不知原因的烂。 齐茂想,这或许是刚成年少年发现世界在成年前成年后都一样操蛋的忧郁。 既然景丞拒绝了,齐茂也就不拉人同往了,他独自一人奔向可能会挖掘出梁珩过往生活一角的八卦。 各班撤离回教学楼的步伐并不是统一的,许多学生和家长落在后面,七零八落地慢悠悠走着。 景丞不想和人挤,他落在最后面,看着这些人群如潮涌般往教学楼扑去。 忽然,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对相挨着的父子。 青年和少年聊着什么,侧着的半边俊脸上都是温和明媚的笑容,他的手臂搭在少年的肩头,身体随着走动与少年的臂膀相贴又短暂分离。 景丞静静看着,嫉妒如黑水蔓延着他整颗心脏。 真好命啊,梁时木。 因为是他的儿子,可以和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可以得到他最大包容和疼爱,可以和他有如此亲密的动作而不被他厌恶推开。 那天的单人沙发椅是皮包的,被梁珩推撞上背垫时并不疼,只有被硌住的感觉。这种感觉却如附骨之疽一般缠在他身上。 他越是看着前方的父子眷浓,后背的抵硌感就愈发强烈。 他的呼吸不由加重了几分。 半晌,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掌心大小的布袋,他将这袋子攥在手中,扼制住自己翻滚的情绪。 * 从操场回到教室,一班班主任刘志华在讲台上简单讲了班上的学习情况,学生和家长以及学校老师们要如何度过这高三最紧要一年后,就宣布本次家长会到此圆满结束。 梁珩随着大部分家长一样站起身,还没走出座位几步,被家长们围在讲台上询问自家孩子情况的刘志华就喊住了他。 “梁时木家长稍等,先别急着走,我有话和你说。” 梁珩停住脚步,眨了下眼睛,应了声好,转身往讲台走去。 在讲台上被围得有些头疼的刘志华道:“梁时木家长,你还是先去我办公室等我吧,我马上过来。” 梁珩点头,往教室外去。 梁时木想要跟着梁珩一起去,但却被班上的同学喊住:“梁时木今天轮到你们小组做清洁,你这是去哪儿。” 梁时木面上不爽。 梁珩回身轻拍了一下梁时木的肩膀:“时木,你和你同学们把教室清洁做了,这样过会儿,我和你们班主任聊完了,你的清洁也做完了,我们就可以直接一起回家了。” 梁时木勉为其难嗯了一声,走到教室卫生区,拿了一把扫把。 由于各班都结束了家长会,走廊上人很多。 梁珩依循着上次的记忆往刘志华的办公室走去。 没走多久,前方站着一个容貌昳丽的少年。 梁珩看到对方时,愣了一下,然后抿着唇,装作没看见一般绕开少年加速往前走。 但对方却如影随形般挡在他前面。 梁珩不堪其扰,他站停身,说:“景丞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景丞道:“我错了,那天晚上我不该乱揣度你。” 那天后,他让人去查了陆亭川,发现梁珩是在陆亭川身边做秘书。 起码明面上是正规秘书。 可能现在也依旧是正规秘书,但根据那天宴会上陆亭川对梁珩的态度,估计这个正规秘书后面会被软磨硬泡成贴身秘书。 但无论怎样,他那天的话也很不尊重。 梁珩愣了一下。 那天揣度了什么? 梁珩不懂景丞的意思,但他觉得他不能和景丞多说,他得和景丞拉开距离。 景丞刚成年,可能根本就分不清自己的感觉,他或许是错误在他身上投射了什么情感,并将这种情感误解成了爱情上的喜欢。 虽然他自己的真实年龄只有二十,只比景丞大了两岁。但他这副身体的生理年龄却有三十四,他不能趁景丞分不清自己真实情感就接受他的一切示好。 这会更加加深景丞的错误情感。 于是梁珩很是冷淡,他说:“嗯,我现在知道了,请你离开吧。” 景丞僵住了,他凝视着梁珩,眼眸颤动。 他走上前想要问梁珩,他要怎么做,梁珩才能不这么冷漠对他。 他不贪心,能回到原先的样子也可以。 但梁珩却如避蛇蝎般往旁边退。 景丞停住了,他垂下眼,很是落寞,他说:“那天我喝多了,我做的那些都不是我的本意……” 梁珩没听他把话说完,径直冷漠地从他身边走过。 景丞抿紧手,垂在身侧的手无自觉地握成拳,浅短的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 * 梁珩在办公室等了没多久,刘志华就从家长堆里脱身回办公室了。 刘志华端起自己办公桌上的水杯大喝了一口,他招呼道:“梁时木家长坐,别客气。” 梁珩依言坐下。 刘志华看着梁珩,发觉人靠衣装这句古话是真说的对。 穿着一身质感极佳的休闲款西服的梁珩比上次来时好看了很多。 但现在不是在心里偷偷评价学生家长外貌的时候。 他开门见山,说出留梁珩下来的原因:“梁时木家长,你对你孩子的教育真的十分成功,自从上次我请你来之后,梁时木同学的学习态度就发生了重大改变,他现在每天上课认真听讲,注意力高度集中,成绩也突飞猛进。这次我还特意给他在年级上申报了进步之星。” 梁珩听着,不由露出了笑容。 刘志华话锋一转:“不过或许是因为之前落下的进度太多,梁时木的进步终究还是有限。我想着就是和你商量一下,你看能不能给梁时木报一下班之类的给补一下。我知道梁时木高一时候在我们年级上的成绩,那是名列前茅的。他的聪明能力是绝对够的,但是学习这个事儿就是再聪明也需要点拨。” “我看近期梁时木就是陷进了瓶颈期,成绩无法再突破更高。这已经高三了,距离高考也不算太远了,还是比较建议孩子家长在学习上能帮尽量帮。毕竟高考很重要,好好高考,幸福一生。” 梁珩神色凝重起来,他问:“确实,高三很重要。刘老师有什么好的补课机构,或者好的补课老师推荐吗?” 刘志华端着水杯又喝了一口,他清了清嗓子:“这个嘛,在学习上肯定是本班的任课老师更了解孩子的问题所在,也更容易查漏补缺,精准攻击孩子的薄弱项,快速帮助其理解不懂的知识点,提高分数。” 刘志华说着瞟了一眼梁珩,见梁珩听得认真,连连点头。 心情不由愉悦了几分。 他说:“虽然本班老师给孩子补课效果肯定更好,但你知道的。教育局规定我们老师是不能给孩子私下补课,一旦被知道了这个就问题大了。而外面的老师吧我也不好推荐给你,毕竟我常年在学校工作,对外面的老师了解也不深。” 刘志华还要侃侃而谈,然后引出自己的最终目的。 梁珩却突然站了起来,一副了解了的样子,认真严肃道:“好,感谢刘老师今天对我的谈话,我这就自己去外面多了解一些补课机构。” 刘志华怔住了。 你去外面了解什么啊?我马上就要说我自己和同事可以悄悄的接,咱们做好保密工作就行。 但这时恰好有家长追着到办公室来,向刘志华询问自己孩子日后的规划。 刘志华无法把后面的话说出口,梁珩见状也不再打扰,向刘志华道别,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刘志华望着梁珩不上道的背影,顿时有一种无力感。 * 梁珩出了办公室,心里还在琢磨,有哪些比较出名的补课机构,好给梁实木报一报。 旁边却响起了一道声音。 “叔叔,我可以聘请当梁时木的家教老师吗?” 嗯? 梁珩侧目看去,说话的竟然是那个在主席台讲话的优等生。 ——许泊笙。 对方张告在校园布告栏上的那一排排金光闪闪的各科第一,顿时再次闪现在梁珩的脑海里。 这可是学神一般的人物。 许泊笙见梁珩没有反应,又道:“我成绩还不错的,我相信我可以很好的辅导梁时木的学习。希望叔叔可以给我一个赚生活费的机会。” 这哪是还不错,这是太不错了。 外面光所谓的学霸笔记都能卖断货,更何况这个纯正的学霸辅导。 梁珩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当即道:“没问题。” 许泊笙淡淡地笑了,莞尔道:“谢谢叔叔。” 很快,梁珩和许泊笙商定好了补课时间和具体收费。 梁珩原本想补课从下周开始,这样许泊笙也能更好地准备,不会太匆忙。 但学神就是学神,拿起书本就是特级教师。 许泊笙表示明天开始补课完全没有问题。 梁时木毕竟高三了,而高三的时间是越过越短,必须得争分夺秒,抓紧时间。 梁珩没多思考,便直接答应了,与许泊笙交换了电话号码,加上了微信,给了自己家的地址。 许泊笙看着手机里面的联系方式和地址,清冷的脸庞上扬起愉悦的笑容,轻声地对梁珩道:“那么叔叔,我们明天见。” 梁珩温和笑道:“明天见。” 与许泊笙道别后,梁珩还未走到一班教室门口。 梁时木便提着书包迎了上来,看见梁珩心情十分好,问道:“爸爸什么事这么高兴。” 梁珩拿过梁时木手中的书包,搂住梁时木的肩膀。 心情大好的他忍不住学着上辈子父母对自己的样子,用脑袋抵了抵梁时木的脑袋,脸颊也因此贴蹭了一瞬。 “我给你找了一个很好很好的老师,他可以很好很好的辅助你的学习,这样你就可以考上一个很好很好的大学。” 梁珩的三个很好很好以及他愉悦的心情,成功感染了梁时木的情绪,梁时木也高兴起来。 他说:“爸爸,你高兴就很好很好。” 梁珩心情更好了,他又忍不住蹭梁实木的脑袋。 他们父子俩一边走一边讲话。 梁珩说:“快想想我们今晚吃什么,明天吃什么。明天可是你生日,我可以给你做很多很多好吃的,只要你想我都可以做。” 梁时木陷入思考,他说:“我要吃糖醋排骨、干锅虾……” 梁时木每点一道菜,梁珩都会回应一句好呀好呀。 父子俩亲密的靠在一起,一路往前走,走到走廊尽头,下转角楼梯,身影彻底消失在人的视野中。 景丞站在后面,手中握着手机。 手机的屏幕还亮着,上面页面停留在一个微信聊天框里。 齐茂:卧槽,景哥,你猜我从许杰书口中知道了什么? 齐茂:梁时木不是梁珩亲生的,他是他妈在外面偷人的野种! 齐茂:怪不得梁时木这么不像梁珩! 齐茂:看梁珩对梁时木的态度,梁珩八成不知道。草,漂亮叔叔真倒霉,纯种冤大头了。 野种。 景丞突然笑了。 梁时木那你可真是太好命了。 景丞捏起手中的透明塑封袋,里面有几根黑色头发。 这是他收到齐茂微信后让人从梁时木头上弄下来的。 他凝视着这个透明塑封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巴掌大小的布袋。 这布袋里是梁珩的头发。 是那晚宴会,他在单人沙发上捡到的,一直珍藏着。 景丞看着手中的两个袋子,垂眸片刻,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景丞冷漠道:“现在把样本给你们送过去,亲子鉴定结果能最快什么时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