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残卷》 第77章 朱砂记 天刚亮,陆明就被街上的叫卖声吵醒了。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白砚舟的床铺已经空了,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像个豆腐块。 "起这么早?"陆明嘟囔着套上外衣,一推门就看见白砚舟坐在院里石凳上,正用布巾擦他那把短刀,晨光落在他侧脸上,格外好看。 "老大夫说朱砂铺辰时开张。"白砚舟头也不抬,"去晚了买不到上等货。" 陆明伸了个懒腰:"急啥,我认识铺子老板,能打折..."话没说完,他突然瞪大眼睛,"等等,你脖子上的黑线怎么变红了?" 白砚舟手上动作一顿,下意识拉了拉衣领:"没事。" "什么没事!"陆明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扯开他领口。只见那些原本漆黑如墨的细线,现在变成了暗红色,像是皮肤下流动的血丝。 老大夫打着哈欠从厢房出来,一见这情景立刻清醒了:"快给我看看!"他粗糙的手指按在黑线上,眉头越皱越紧,"好家伙,这哪是中毒,分明是中了''血傀儡''的印记!" "血傀儡?"陆明心头一紧,"那是什么玩意儿?" 老大夫没答话,转身回屋抱出个落满灰尘的木匣子。 打开一看,里面整齐排列着七个小瓷瓶,每个瓶身上都画着不同的符文。 "二十年前红枫坞的玩意儿。"老大夫取出一个青瓷瓶,"用活人精血养傀儡,中术者身上会出现血线。等血线爬到心口..."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陆明倒吸一口凉气:"那怎么办?" "所以让你们买朱砂啊!"老大夫吹胡子瞪眼,"要上等的辰砂,越红越好!" 集市上人头攒动,叫卖声此起彼伏,陆明拎着钱袋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白砚舟,这人虽然脸色苍白,但腰杆挺得笔直,走在人群里格外扎眼。 "老周家的朱砂最正宗。"陆明挤到一个摊位前,"周叔,来二两上等辰砂!" 摊主老周是陆明前几天认识的,笑呵呵地舀了一勺鲜红的粉末:"小陆啊,听说你们住老周头那儿?他最近还好不?" 陆明正要答话,白砚舟突然拽了他一下。 顺着目光看去,集市尽头有个穿灰衣的男子,正鬼鬼祟祟地往这边张望。那人见他们看过来,立刻转身钻进小巷。 "认识?"陆明压低声音。 白砚舟摇头:"手上缠着红绳。" 两人买完朱砂,特意绕了几条巷子才回医馆。路过一个茶摊时,忽然听见几个茶客在议论: "听说了吗?锁妖塔最近闹得凶..." "可不是,昨儿个夜里塔顶的血灯笼亮得像着火..." 陆明放慢脚步,竖着耳朵想多听几句,却被白砚舟一把拉走。 回到医馆,老大夫正在院子里熬一锅古怪的汤药,味道刺鼻得很。见他们回来,立刻把朱砂倒进药钵,研磨成更细的粉末。 "脱衣服。"老大夫对白砚舟一抬下巴,"我得把这血线封住,不然等它爬到心脉,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白砚舟迟疑片刻,还是解开了衣带。陆明第一次看清他身上的伤——除了心口那个枫叶状的伤口,后背还有好几道陈年旧疤,最长的从肩胛一直延伸到腰际。 老大夫蘸着朱砂,在白砚舟胸口画起复杂的符咒。 鲜红的粉末一碰到皮肤,那些血线立刻像活物般扭动起来,白砚舟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忍着点。"老大夫手下不停,"这可比当年红枫坞那会儿温和多了..." 陆明正想追问,门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他跑出去一看,地上躺着个灰布包袱,打开一看——竟是七面铜镜碎片,每片上都沾着新鲜的血迹。 "这是..."陆明翻看碎片,突然脸色大变,其中一片镜面上,赫然映出陆晖被铁链锁住的身影! 第78章 铜镜传讯 "这血...是新鲜的。" 陆明的手指沾到铜镜上的血迹,指尖顿时传来一阵刺痛,七块碎片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每块边缘都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白砚舟系好衣襟从院里走出来,朱砂画的符咒在领口若隐若现。他蹲下身,用短刀拨弄镜片:"拼起来看看。" 碎片在青石板上拼凑成一面残破的铜镜,奇怪的是,明明缺了好几块,镜中却清晰地映出一座阴森的古塔 正是锁妖塔,塔底铁链缠绕的人影动了动,缓缓抬头。 "陆晖?"陆明惊呼。 镜中的陆晖似乎听见了,嘴唇开合说着什么,却没有声音传出来。 他的手腕被铁链磨出了血,脚踝上还拴着根红绳,绳头延伸进镜面深处的黑暗里。 老大夫凑过来看了一眼,立刻倒吸一口凉气:"造孽啊!这是''镜影拘魂术'',要折寿的!" "能救吗?"陆明急得额头冒汗。 老大夫还没答话,镜面突然剧烈震动,塔顶的血灯笼猛地亮起,照出陆晖身后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嫁衣,长发遮面。 "是她!"白砚舟猛地按住心口的朱砂符,"红枫坞的..." 话没说完,镜面"咔嚓"一声裂开更大的缝隙。 一股黑血从裂缝中涌出,瞬间腐蚀了石板,陆明眼疾手快地把白砚舟往后一拽,自己袖口却被溅到几点,布料立刻烧出几个小洞。 "小心!"老大夫抄起药铲,一铲子拍在镜面上,"这血有毒!" 铜镜碎片四散飞溅,其中一块划过陆明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白砚舟皱眉,下意识伸手去擦,却在碰到前收了回去,只递来一块干净帕子。 "没事,小口子。"陆明胡乱抹了把脸,老大夫把碎片扫进铁盆,浇上白酒点燃,火焰腾起三尺高,发出噼啪的爆响,隐约夹杂着女人的尖啸。 "这东西不能留。"老大夫脸色阴沉,"你们从哪招惹的?" 白砚舟和陆明对视一眼,没等他们回答,院门突然被敲响。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请、请问...周大夫在吗?" 开门一看,是个十来岁的小乞丐,手里捧着个油纸包:"有个穿灰衣服的大爷让我送来的..." 纸包里是半块玉佩,上面刻着"红枫"二字,玉佩下压着张字条:「明日寅时,塔开一刻」。 陆明一把拉住要跑的小乞丐:"那人长什么样?" "蒙着脸..."小乞丐缩了缩脖子,"就看见右手只有四根手指..." 白砚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朱砂符咒下的血线又蔓延了几分,老大夫赶紧把他扶进屋,临走前塞给小乞丐两个铜板:"去告诉街口的王麻子,就说我要三两断肠草,越快越好!" 屋里,白砚舟靠在床头,额头上全是冷汗。陆明拧了湿帕子给他擦脸,发现他睫毛都在颤。 "四指..."白砚舟抓住陆明的手腕,"是红枫坞的赵无咎,当年他为了炼''百魂幡'',自己砍了小指..." 陆明心头一跳:"你是说,锁妖塔里的是..." "他女儿。"白砚舟闭了闭眼,"十八年前,我师父把她封在塔里..." 窗外,不知谁家的孩子在唱童谣:「红枫叶,青枫叶,姐姐坐在塔尖上...」调子诡异得很,听得人脊背发凉。 老大夫端着药碗进来,正好听见最后一句,手一抖差点把药洒了:"造孽啊!这童谣是''引魂调'',谁家孩子这么不懂事!" 陆明接过药碗,突然想起什么:"周叔,您刚才让买断肠草...那不是剧毒吗?" "以毒攻毒。"老大夫掀开白砚舟的衣领,朱砂符已经变成了暗红色,"血线入心,神仙难救,要想活命,只有这一个法子。" 白砚舟平静地接过药碗,却被陆明一把按住:"等等!这药喝下去会怎样?" "疼。"老大夫言简意赅,"比千刀万剐还疼。" 白砚舟笑了笑,一仰脖子把药灌了下去。 药碗还没放下,他整个人就剧烈地痉挛起来,手指死死抠住床沿,指节都泛了白。 陆明急得去抢老大夫的银针:"快想想办法!" "忍着!"老大夫按住白砚舟乱动的腿,"这毒得走遍全身才能逼出血线!" 半个时辰后,白砚舟终于不挣扎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老大夫扒开他衣领一看,血线果然退到了锁骨下方。 "暂时死不了。"老大夫擦了把汗,"但要想根除,还得去锁妖塔解决源头。" 院里的铁盆中,火焰渐渐熄灭,最后一点火星炸开时,隐约显出塔顶血灯笼的倒影,比昨天又亮了几分。 第79章 断肠之痛 夜深了,医馆里静得能听见灯芯燃烧的声响。 白砚舟躺在床上,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断肠草的毒性发作起来,比老大夫说的还要厉害。 “再喝口水?”陆明端着茶杯,小心地扶起白砚舟的头。 白砚舟摇摇头,嘴唇已经咬出了血印子,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关节像是生了锈,连握拳都困难。 "老周头这药...真够狠的。"陆明用湿布擦去白砚舟额头的冷汗,"不过好歹血线退下去些了。" 窗外传来打更的梆子声,已经二更天了,白砚舟突然抓住陆明的手腕:"镜子...再看看..." 陆明掏出幽冥镜,镜面上锁妖塔的轮廓比昨天更清晰了,塔尖的血灯笼亮得刺眼,灯笼下的阴影里,隐约可见一个穿嫁衣的身影。 "她在等我们。"白砚舟声音嘶哑,"寅时阴气最重,塔门会开一刻钟。" 陆明突然想起什么:"那个赵无咎...为什么要帮我们?" "不是帮。“白砚舟撑着想坐起来,却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他是要...用我们换他女儿..." 话没说完,院子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陆明抄起乾坤笔冲到窗边,只见月光下,一个灰衣人正翻墙而入,右手只有四根手指! "赵无咎!"陆明大喊一声。 灰衣人猛地抬头,脸上蒙着的黑布滑落半边,露出半张布满疤痕的脸。他动作极快,一甩手抛出三枚铜钱,叮叮当当落在院中石板上,排成一个古怪的阵型。 老大夫提着灯笼从厢房冲出来:“好你个赵老四!还敢来我这儿撒野!” 赵无咎不答话,又从怀中掏出一面残破的铜镜,对着月光一晃,镜面反射的光斑正好照在白砚舟所在的窗棂上。 "啊!"白砚舟突然惨叫一声,捂着心口蜷缩起来,那些退下去的血线又浮现在皮肤上,像无数条红色小蛇在皮下游走。 陆明一个箭步冲回床边,只见白砚舟疼得浑身发抖,指甲都抠进了掌心,他赶紧扯开白砚舟的衣领,朱砂符咒已经被血染得模糊不清。 "王八蛋!"陆明红了眼睛,抄起幽冥镜就往外冲。 院子里,老大夫和赵无咎已经交上了手,别看老大夫平时走路都颤巍巍的,这会儿灵活得像只猴子,一把药铲舞得虎虎生风。 "把镜子给我!"赵无咎声音沙哑,"不然那小子活不过今晚!" 陆明这才发现,赵无咎手里的铜镜像极了幽冥镜 "你先停下!"陆明举起幽冥镜,"不然我砸了它!" 赵无咎果然停手了,他喘着粗气,四根手指紧紧攥着铜镜:"寅时...塔门只开一刻...没有我,你们进不去..." 老大夫一铲子拍在赵无咎后脑勺上:"少废话!解药拿来!" 赵无咎踉跄几步,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断肠草的解药...但要答应带我女儿出来..." 屋里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陆明回头一看,白砚舟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门口,正扶着门框剧烈喘息。 月光下,那些血线已经爬到了他的下巴,像一张诡异的网。 "成交。"白砚舟咬着牙说,"但你要说出真相...十八年前红枫坞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无咎的眼神突然变得恍惚,他颤抖着摸向脸上的伤疤,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 "来不及了..."赵无咎猛地将解药扔给陆明,"寅时将至...塔要开了..." 陆明接住瓷瓶,一股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 他犹豫地看向老大夫,老头儿点点头:"是真的解药...但这老狐狸肯定还藏着后手..." 白砚舟已经支撑不住,滑坐在地上,陆明赶紧跑过去,扶起他的头把解药灌下去,药汁苦得吓人,白砚舟呛得直咳嗽,嘴角溢出的药液混着血丝,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紫色。 "怎么样?"陆明紧张地问。 白砚舟闭了闭眼:"好多了..."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虽然还是无力,但至少能握住了陆明的手腕,"准备出发...塔要开了..." 赵无咎已经不见踪影,只在地上留下那面残破的铜镜,镜面上,锁妖塔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塔底的大门正缓缓打开一道缝... 第80章 塔影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声,陆明就背着白砚舟出了医馆大门。老大夫往白砚舟怀里塞了个药包,说是能暂时压住血线发作。 "记住,"老大夫扯着嗓子喊,“塔门只开一刻钟,见着血灯笼变色就赶紧撤!”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陆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锁妖塔方向走,背上的白砚舟轻得跟片羽毛似的,呼出的气却烫得吓人。 “放我下来。”白砚舟突然说,"我能走。" 陆明没理他,反而把人往上颠了颠:“省省力气吧,待会儿有你动的。” 锁妖塔黑黢黢的影子已经能看见了,塔尖那盏血灯笼比镜子里看到的还要红,照得四周的树都像浸了血似的,陆明咽了口唾沫,突然觉得怀里那面铜镜发烫。 "有人"白砚舟在他耳边低声说。 果然,塔下的阴影里站着个佝偻身影,是赵无咎,他手里捧着个陶罐,正往塔门前的土地上倒什么东西。 借着灯笼光,陆明看清那是暗红色的粉末,闻着有股铁锈味。 "来了?"赵无咎头也不回,“再晚些,门就关了。” 塔门果然开了条缝,窄得只够侧身进去,门缝里往外渗着黑雾,碰到地上的红粉就发出"滋滋"的响声。 白砚舟从陆明背上滑下来,脚步还有些虚浮,他盯着赵无咎的脸:"现在能说了?红枫坞的真相。" 赵无咎那只残缺的手抖了抖:"进去再说...她等不及了..." 陆明刚要阻拦,白砚舟已经迈步向前,他只好赶紧跟上,临进门时回头看了眼 赵无咎站在原地没动,脸上的表情古怪得很,像是哭又像是笑。 塔内比想象中宽敞,却冷得像冰窖,墙壁上嵌着无数铜镜碎片,每片都映出他们变形的倒影,这些倒影的动作和他们并不一致,有的在笑,有的在哭。 “别看镜子,”白砚舟拽了陆明一把,"会摄魂。" 地面湿漉漉的,踩上去"咯吱"作响,陆明低头一看,浑身的血都凉了,地上铺的根本不是石板,而是一层层的黄符,每张符上都写着生辰八字! "这些都是..."陆明声音发颤。 "祭品,"白砚舟弯腰捡起一张,"红枫坞用活人养傀的罪证。" 越往里走,血腥味越重,拐过一道弯,眼前突然开阔,塔中央是个血池,池上悬着七根铁链,每根都捆着个人影。 最中间那个,赫然是陆晖一魄! "陆晖!"陆明冲上前,却被白砚舟一把拉住。 "等等。"白砚舟指向血池对面,"看。" 池子那头站着个穿嫁衣的女子,背对着他们,长发垂到腰际。她手里牵着根红绳,绳子的另一端...竟然连在陆晖的脖子上! “十八年了..."女子幽幽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阿舟,你终于来看我了..." 白砚舟浑身一僵,陆明这才发现,池边散落着许多小木偶,每个都穿着黑衣,脸上和白砚舟一模一样! 嫁衣女子缓缓转身,陆明倒吸一口凉气,她没有脸,平滑的皮肤上只有一张鲜红的嘴,嘴角一直咧到耳根。 “阿舟..."她伸出苍白的手,”来陪我..." 白砚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心口的血线像活了一样疯狂扭动。陆明赶紧扶住他,却摸到一手温热的血,朱砂符咒全被浸透了! “赵无咎骗了我们!”陆明咬牙,“那根本不是解药!” 嫁衣女开始向他们走来,红嫁衣拖过血池,却一滴都没沾上。她每走一步,塔里的铜镜就碎一面,碎片像刀子似的朝他们飞来。 陆明挥动乾坤笔挡开碎片,笔尖的朱砂在空中划出赤红的轨迹,白砚舟强撑着拔出短刀,刀身上的裂纹突然亮起青光。 "陆明..."他声音虚弱,"我拖住她...你去救..." "放屁!"陆明一把拽住他,"要死一起死!" 嫁衣女已经走到三步开外,红绳像蛇一样朝白砚舟缠来,就在这时,塔顶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巨响,血灯笼裂了! “时辰到了!”赵无咎的声音从塔外传来,凄厉得像鬼嚎,“快出来!门要关了!” 嫁衣女发出刺耳的尖叫,红绳疯狂舞动,陆明趁机背起白砚舟,朝铁链捆着的陆晖冲去,可刚碰到铁链,一股刺骨的寒意就顺着手臂窜上来,整条胳膊瞬间没了知觉。 "用镜子!"白砚舟道 镜光照射下,铁链"咔嗒"一声松开,陆晖的魂魄软绵绵地倒下,被陆明一把接住,跌跌撞撞往塔门跑,身后的嫁衣女尖啸着追赶,红绳所过之处,墙壁上的铜镜全部炸裂。 塔门已经开始闭合,缝隙窄得只能容一人侧身,陆明拽着白砚舟往外挤,就在他们即将脱身的刹那,一根红绳缠住了白砚舟的脚踝! "放手!"陆明死死抱住白砚舟的腰。 门外突然伸来一只枯瘦的手,是赵无咎!他四根手指死死抠住门框,另一只手拿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狠狠剪向红绳。 "走啊!"赵无咎声嘶力竭地喊。 红绳断裂的瞬间,塔门"轰"地合拢,陆明和白砚舟摔在塔外的草地上,回头只见赵无咎还站在原地,半张脸贴在门缝上,嘴角慢慢扬起一个解脱般的笑.. 第81章 三不入 塔门"轰"的关闭的刹那,陆晖的魂魄突然变得透明,那抹淡青色的光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陆晖!"陆明慌忙掏出幽冥镜,镜面刚触及光影,陆晖的残魄便化作一缕青烟,被吸入镜中。 白砚舟半跪在一旁,脚踝上还缠着半截红绳,那绳子像活物般扭动着,眨眼间就融进皮肤,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 “你怎么样?”陆明想去扶他。 白砚舟摆摆手,自己撑着树干站起来:"没事。"可刚走两步就踉跄了一下,幸好扶住了旁边的石碑。 天边泛起鱼肚白,借着晨光,陆明这才看清锁妖塔的全貌,七层塔身上密密麻麻贴满黄符,每张符纸都写着生辰八字,最底下几层已经褪色破损,而他们刚才出来的地方,赫然是"生门"的位置。 “赵无咎..."陆明望向紧闭的塔门,”他为什么..." 白砚舟咳嗽两声,从怀里摸出块碎镜片:"看这个。" 镜片上残留着赵无咎最后的影像:他站在塔内,手里捧着个褪色的红盖头,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嫁衣女就立在他身后,红绳轻轻缠上他的手腕... "父女?"陆明瞪大眼睛。 白砚舟点点头:”红枫坞的规矩,炼傀术传女不传男,赵无咎当年为了救女儿,偷学禁术走火入魔..." 话没说完,幽冥镜突然剧烈震动,镜中的陆晖残魄与其他三道魂光开始融合,逐渐凝成更加完整的人形,只是心口位置还有个空洞,似乎缺了最关键的东西。 “还差六魄。”白砚舟皱眉。 回程的路上,白砚舟走得比往常慢,陆明时不时回头看他,发现他总是不自觉地摸脚踝上那道红痕,阳光照过来时,那痕迹像血管一样微微凸起,看着怪瘆人的。 “要不要紧?”陆明忍不住问。 白砚舟立刻放下手:"无碍。"顿了顿,又补了句,“回去让老大夫看看。” 医馆门口,老大夫正焦急地踱步,见他们回来,老头儿一蹦三尺高:“可算回来了!塔没塌吧?血灯笼呢?" "碎了。"陆明把幽冥镜递给他看,“还差六魄。” 白砚舟突然按住心口,那里的血线又开始隐隐作痛,老大夫赶紧把他按在凳子上,扒开衣领一看,朱砂符咒已经变成了黑红色。 “按住他!别让他乱动!” 老大夫的吼声震得药柜上的瓷瓶叮当作响, 陆明死死压住白砚舟的肩膀,看着那根三寸长的银针扎进心口的枫叶印记,白砚舟疼得脖颈青筋暴起,愣是咬着布巾没吭一声。 “忍忍,马上就好。”老大夫的银针在伤口周围连下七针,排成北斗形状,每扎一针,就有一股黑血顺着针尾渗出,滴在准备好的瓷碗里。 陆明看得心惊肉跳:“这血怎么是黑的?" "红枫坞的‘缠魂丝’。”老大夫抹了把汗,“要不是回来的及时这会儿早变成傀儡了。” 老大夫又捻起一根针,老大夫一边施针一边絮叨:"十八年前红枫坞那场祸事,起因就是赵家丫头偷练‘七魄傀术’。那邪功要取七个至亲之人的魂魄..." 银针突然剧烈颤动,老大夫赶紧按住,黑血越流越多,最后几滴竟然带着细如发丝的红线。 "出来了!"老大夫眼疾手快,用镊子夹住红线猛地一拽,一根三寸长的红绳被生生扯了出来! "没事了。"老大夫把红绳扔进酒碗,绳子立刻化成一缕青烟,"这玩意离体就废。不过..." 他扒开白砚舟的衣领,心口的枫叶印虽然褪去了黑色,却仍然清晰可见。 "这印记可是要些时日才能祛掉了。“老大夫叹气,”好在已经无害。" "嘶——轻点儿!“ 陆明手一抖,棉签差点戳到白砚舟的伤口,老大夫配的药膏乌漆嘛黑的,抹上直冒白烟,味道跟烧焦的头发似的。 ”忍着点。“陆明放轻动作,”周大夫说了,这药得使劲揉才有效。" 白砚舟没吭声,就是抓着床沿的手指节都泛了白,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能看清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陆明帮白砚舟缠好绷带,好奇道:"周叔,您当年在红枫坞到底看见啥了?" 老大夫的手顿了顿,药勺碰着碗边叮当响,他慢悠悠地卷起左袖,露出手臂上几道陈年疤痕,排列的形状,竟像片枫叶。 "十八年前,我还是个采药小子。"老大夫往药碾子里扔了几味药材,"有回去红枫坞收山货,正碰上赵家办喜事。" 药碾子咕噜咕噜响,老人的声音低沉下来:"新娘是赵无咎的闺女,叫小荷,拜堂那天,有人送来口红棺材..." 白砚舟突然抬头:“谁送的?" "不知道。”老大夫摇头,“就记得棺材上刻着枫叶,里头躺着个穿嫁衣的...尸体。小荷一掀盖头,那尸体就活了,一把将她拽进棺材里!” 陆明听得寒毛直竖:“然后呢?" "赵无咎疯了似的劈棺材,可打开一看..."老大夫压低声音,“里头只有小荷一个人,穿着血嫁衣,脸上带着笑。” 药熬好了,满屋苦香,老大夫把药碗塞给白砚舟:“后来红枫坞就闹鬼了,有人说小荷成了活傀,专抓年轻姑娘当替身。” 白砚舟盯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汁:"所以锁妖塔里..." "是赵无咎最后的神智。"老大夫叹气,"他把女儿封在塔里,自己到处找解救的法子,可惜啊,终究是..." 话没说完,幽冥镜突然从桌上滑下来,"咣当"一声砸在地上,镜中的陆晖魂魄直勾勾"望"着他们,眼睛黑得瘆人。 老大夫捡起镜子,眉头拧成疙瘩? 陆明凑近看,突然发现镜面边缘有个极小的符文,像片枫叶,又像张人脸 "这是...引魂符?"白砚舟的声音冷了下来。 老大夫脸色骤变:"好家伙!有人扣着陆晖的一魄当诱饵呢!"他快步走到药柜前,取出个落灰的罗盘,"按这个方位找,最近的是..." 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后颤巍巍地指向西北方。 "青要山义庄。"老大夫的胡子抖了抖,"那地方邪性得很,你们..." 白砚舟已经站起身开始收拾行装,他的动作比先前利索多了,只是偶尔碰到心口的枫叶印时,还会微微皱眉。 “现在出发,晌午能到。”白砚舟把短刀别在腰间,转头看陆明,"你..." "废话,当然一起。”陆明把乾坤笔往袖子里一塞,“周叔,借您两件干净衣裳呗?” 老大夫嘟嘟囔囔地去里屋翻找, 老大夫拿着衣服回来时,正看见陆明在帮白砚舟整理衣领,那小子嘴上说着"伤患别乱动",手上动作却轻得很。 "年轻真好啊。"老大夫突然感慨,"我当年跟师兄采药时也这样..." 陆明耳根一热,赶紧岔开话题:"周叔,义庄有啥要注意的没?" "三不入。"老大夫伸出三根手指,“不见红棺材不入,不闻哭声不入,不遇活人不入。”说着往他们包袱里各塞了把艾草,“遇上麻烦,点燃了能顶一阵。” 日头渐高,两人辞别老大夫往西北去,走到镇口时,陆明回头看了眼,老大夫还站在医馆门口,身影佝偻得像棵老松树。 "周叔是不是还有事儿瞒着我们?"陆明嘀咕。 白砚舟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山路崎岖,白砚舟的脚步比平时慢些,陆明时不时放慢速度等他,嘴上却只说"这破太阳真晒"。正午时分,远处山坡上终于现出义庄的轮廓,灰瓦白墙,门口两盏褪色的白灯笼在风里晃荡。 陆明突然拉住白砚舟:"你看。" 义庄门前的台阶上,落着几片鲜红的枫叶,那红色艳得不正常,像是...刚染过血。 "小心。"白砚舟的手按上了短刀,“有人来过。” 一阵风吹过,义庄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隐约可见里面停着口棺材,漆成了刺目的红色 第82章 义庄 晌午的日头晒得青石板发烫,陆明蹲在义庄门前,指尖拨弄着几片不合时令的枫叶。 叶子红得妖异,叶脉里渗着暗红汁液,在石板上留下蛛网般的痕迹。 “有人来过。”白砚舟的短刀挑起一片枫叶,阳光穿过叶面,在地上投出个模糊的八字—— 戊寅年七月初七,正是陆晖的生辰。 义庄的大门虚掩着,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陆明刚要迈步,袖中的乾坤笔突然自己跳出来,笔尖朱砂在空气中画了个"止"字。 "有诈。"白砚舟按住刀柄,目光扫过门廊下悬挂的白灯笼。灯笼纸上的抓痕还很新鲜,像是刚被什么挣扎着挠过。 门内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陆明摸出五帝钱往地上一掷,铜钱滴溜溜转了几圈,全部立着指向门内。 最旧的那枚康熙通宝突然"啪"地裂成两半。 "凶兆。"白砚舟皱眉,“但陆晖的魄就在里面。” 推开门,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义庄正中停着口红漆棺材,棺盖上用金粉画着繁复的枫叶纹。墙角有盏积灰的青铜灯,灯芯突然"噼啪"一声自燃,青白的火苗里映出陆晖模糊的脸。 "...快走..."火苗中的影像艰难地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棺材突然震动起来,六个陶罐从暗处滚出,每个罐口都贴着黄符。 最近的罐子上贴着符纸。 白砚舟的刀尖挑开第一个陶罐,一缕青烟飘出,在空中凝成陆晖半透明的身影。 眼神呆滞,对两人的呼唤毫无反应。 “只是魄,没有意识。”白砚舟收起刀。 陆明拿出幽冥镜,陆晖的伏矢魄被瞬间吸入幽冥镜。 白砚舟依次挑开其余陶罐。 棺材盖突然滑开半尺,最后那个陶罐被无形的力量拽向棺中。陆明飞扑过去抓住罐子,却被带得一个踉跄。 白砚舟的刀光闪过,缠在陶罐上的红绳应声而断。 棺材里传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断开的红绳像活蛇般扭动着,突然朝白砚舟手腕缠去。 乾坤笔凌空画符,朱砂在空气中凝成"镇"字拍向棺材。 红绳顿时委顿在地,化作一滩腥臭的血水。 陆明趁机打开最后一个陶罐,在空中凝成完整的魄体,却不是陆晖。 "走!"白砚舟拽着陆明往外走。 身后传来棺盖重重合上的闷响,整座义庄的窗棂都在剧烈震动。 幽冥镜中的陆晖魂魄比先前凝实许多,虽然眼神依旧空洞,但已经能对呼唤产生轻微反应。 “还差五魄。”陆明擦着镜面,突然发现边缘多了行小字:“青要山南,枫林深处”。 白砚舟收起短刀,望向远处连绵的山峦,山风掠过树梢,带来远处模糊的铜铃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起老大夫的警告—— 青要山的枫林里,有座荒废多年的铜钟楼。 日头西斜时,他们找到了山脚下的界碑。 碑文已经被苔藓覆盖大半,只隐约可见"钟鸣"二字。 碑脚下堆着七颗鹅卵石,摆成北斗形状,最末一颗石头下压着片干枯的枫叶。 陆明用乾坤笔拨开枫叶,露出下面用血画的箭头,直指南面的山坳。 那里,暮色中隐约可见一座歪斜的楼阁轮廓。 “看来下一魄,就在钟楼里。” 白砚舟的声音比山风还冷。 第83章 钟楼 铜钟楼的飞檐在暮色中歪斜着,瓦片残缺不全。陆明踩上第一级台阶时,腐朽的松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白砚舟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刀尖挑起台阶缝隙里半截暗红色的细绳—— 是浸过桐油的麻绳,绳头上还沾着几丝暗褐色的纤维。 "新换的。"白砚舟捻了捻绳头,"不超过三天。"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大厅中央悬着口黑漆棺材,棺身上用金漆画着繁复的枫叶纹。墙角堆着几个麻袋,隐约露出里面干枯的草药。 陆明刚要上前,怀里的幽冥镜突然变得滚烫。 镜面映出的不是棺材,而是二楼铜钟内部的景象——钟壁上用炭笔画满了古怪符号,正中央悬着个小小的油纸包。 “有人在上面。”白砚舟的刀无声出鞘。 两人刚踏上楼梯,头顶突然传来"咯吱"一声轻响。 白砚舟猛地将陆明推向一侧,一根削尖的竹竿擦着陆明的衣袖钉入地板,尾端还在微微颤动。 "机关。"白砚舟拔出竹竿,指尖抹过尖端暗绿色的污渍,"淬了毒。" 二楼比想象中狭小。 铜钟悬挂在正中央,钟锤上缠着红绳。 陆明凑近查看钟壁上的符号,发现是某种记账用的暗码—— 记录着日期、时辰和天气。 "观测记录。“陆明突然明白过来,”有人在记录铜钟的共振频率。“ 白砚舟用刀尖挑开悬在钟内的油纸包。 里面是块用红绸包裹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戊寅年七月初七“—— 正是陆晖的生辰。 表针诡异地逆向转动,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共振器。"白砚舟合上表盖,"用特定频率影响魂魄。" 楼下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两人冲下楼时,棺材盖已经滑开,露出里面整齐摆放的七盏油灯—— 灯芯燃着诡异的青绿色火苗,排列成北斗形状。 "物理共振配合光学暗示。"陆明蹲下身查看,"根本不是法术,是......" "心理学实验。"白砚舟突然转身,短刀脱手飞出,钉入房梁阴影处。 一声闷哼过后,有道黑影从后窗翻了出去。 陆明追到窗边,只看到个瘸腿的背影消失在枫林中——是镇上失踪多日的钟表匠老徐。 他回头看向那口棺材,发现棺底刻着行小字: “声光致幻,心魔自生。” 幽冥镜突然自己从怀中跳出,镜面映出铜钟底部暗格的景象—— 那里藏着个锡盒,盒中玻璃管内封着缕青灰色的雾气,正随着怀表的"咔嗒"声有规律地颤动。 “是晖儿的雀阴魄。”陆明小心取出玻璃管,“被当成了实验样本。” 白砚舟从棺材旁捡起本笔记,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数据:"频率115赫兹,光照强度30流明,诱发率78%"......最后一页写着:"第七阶段,记忆重构。"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 白砚舟推开后窗,看见枫林里闪过几道黑影—— 都穿着统一的灰色制服,胸前别着铜质徽章。 “是调查局的人。”白砚舟冷笑,“拿活人做心理实验。” 两人从后门离开时,整座铜钟楼突然燃起大火。 火光照亮了山路上的车轮印—— 是军用卡车的胎纹。 幽冥镜中的陆晖魂魄比先前凝实了些,但眼神依旧空洞。 “还差四魄。”陆明擦去镜面上的灰尘,“下一站去哪?” 白砚舟展开从笔记本里发现的便条,上面是潦草的地图标记:“四号矿井,声波实验室。” 第84章 矿洞 矿洞的岩壁上凝结着冰冷的水珠,滴落在陆明肩头。 他举起矿灯,昏黄的光圈扫过潮湿的巷道,照亮了地面上新鲜的脚印。 “两天之内。”白砚舟蹲下身,指尖丈量着鞋印的深度,“体重约七十公斤,右脚鞋跟磨损严重。” 陆明刚要说话,一阵细微的"咔嗒"声从巷道深处传来。 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又像是钟表的秒针在跳动。 两人循着声音前进,矿灯的光晕在岩壁上投下摇晃的影子。转过一个弯道,巷道突然变得开阔。 在天然形成的岩洞中央,摆着一张简陋的木桌,桌上放着一盏煤油灯和—— 一块怀表。 表盖敞开着,表盘上的指针逆向转动,发出规律的"咔嗒"声。表盖内侧刻着“戊寅年七月初七”的字样。 “和铜钟楼里的那块一样。”陆明伸手想去拿,却被白砚舟拦住。 "等等。"白砚舟的刀尖挑起怀表下方的纸条,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 声波频率115赫兹,持续刺激可致幻 就在这时,怀表突然发出刺耳的"滴答"声,指针疯狂旋转。陆明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岩壁上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刻痕,组成一幅幅诡异的图画:被红绳捆住的人形、滴血的铜钱、燃烧的符纸...... "别看!"白砚舟一把拍落怀表。 表壳碎裂的瞬间,一缕青灰色的雾气从表盘里飘出,在空中凝成陆晖模糊的虚影。 "陆晖!"陆明掏出幽冥镜,镜光罩住那缕雾气。 虚影挣扎了一下,缓缓被吸入镜中。 镜面泛起涟漪,陆晖的影像比先前清晰了些,但眼神依旧空洞。 他的嘴唇开合,似乎在说什么,却没有声音。 白砚舟突然转身,短刀脱手飞出。 "铮"的一声,刀刃钉在岩壁上,刀身颤动不止。 阴影里传来一声闷哼,有道黑影踉跄着逃向巷道深处。 "追!"陆明抓起矿灯就追。 白砚舟拔下墙上的刀,刀尖沾着新鲜的血迹。 巷道越来越窄,顶部不时有碎石掉落。 追到一个岔路口时,两人突然失去了目标的踪迹。 地上只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消失在右侧的巷道里。 "不对劲。"白砚舟拦住陆明,“太明显了。” 左侧的巷道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白砚舟做了个分头行动的手势。 陆明握紧乾坤笔,小心翼翼地摸进左侧巷道。 没走几步,脚下突然踩到什么东西——是半块破碎的怀表,表针还在诡异地抖动着。 他弯腰去捡,后颈突然一凉。抬头时,正对上一双充血的眼睛。 “找到你了。”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明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大力按在岩壁上。 矿灯滚落在地,光晕中映出一张狰狞的脸—— 是镇上的钟表匠老徐,但他的右眼已经变成了诡异的灰白色,嘴角挂着癫狂的笑。 "你们不该来的......"老徐的指甲深深掐进陆明的肩膀,“他在看着......" "砰!” 一声闷响,老徐的身体猛地一颤,缓缓倒下。 白砚舟站在他身后,手里握着带血的刀柄。 "没事吧?"白砚舟拉起陆明。 陆明摇摇头,看向地上抽搐的老徐。 那人的灰白眼珠还在转动,嘴里喃喃自语:"铜钱......红绳......他就要醒了......" 幽冥镜突然变得滚烫。 陆明掏出来一看,镜中的陆晖正剧烈挣扎着,指向巷道深处。 两人循着指引来到一个狭小的洞室。 室中央摆着个简陋的祭坛,上面放着个锡盒。 盒盖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盒底残留着几滴暗红色的液体。 白砚舟用刀尖沾了点,凑近闻了闻:“是血,混合了朱砂。” 陆明环顾四周,在祭坛背面发现了一行刻痕:【非毒魄已取,下一处:糖厂】 “又晚了一步。”陆明一拳砸在岩壁上。 白砚舟收起刀,声音平静:“至少知道下一站了。” 回程的路上,陆明一直沉默着。 直到走出矿洞,夕阳的余晖洒在脸上,他才开口:“老徐说的‘他’是谁?” 白砚舟望向远处的镇子,炊烟正袅袅升起:“总会知道的。” 幽冥镜安静地躺在陆明掌心,镜中的陆晖静静注视着他们,眼神比先前多了一丝清明。 第85章 刽子手的遗言 雨夜的老茶楼里,桐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 陆明推开吱呀作响的雕花木门,扑面而来的是血腥味混着陈年茶垢的气息。 白砚舟的右手按在腰间短刀上,左手捻起门框上挂着的一截红绳。绳头上沾着暗红色的粉末,在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朱砂混着香灰,”他低声道,“不超过一个时辰。” 茶楼大堂空荡荡的,八仙桌上的青瓷茶盏还飘着热气。陆明伸手试了试温度,指尖沾到一层细密的黑色颗粒。 "阴符砂。"他皱眉,“是鬼婆子的东西。” 二楼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两人对视一眼,白砚舟的靴尖刚踏上楼梯,整座茶楼突然剧烈震颤!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挂在墙面的八卦镜"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镜面碎裂的刹那,陆明看到镜中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满脸血污的老者—— 这是刽子手? 二楼的景象让陆明倒吸一口凉气。 刽子手仰面倒在血泊中,七枚古铜钱深深嵌在他胸口,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最诡异的是,他右手死死攥着一把白米,米粒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七煞钉魂..."白砚舟蹲下身,指尖悬在铜钱上方,"是相骨匠的镇魂术。" 刽子手的眼皮突然颤动,浑浊的眼珠转向两人。他张了张嘴,涌出的却是黑红色的血沫。陆明急忙俯身,听到气若游丝的声音: "九匠...有叛徒..." 白砚舟突然按住陆明肩膀。只见刽子手的左手正艰难地移动,蘸着血在地板上画符号——是个残缺的铜钱图案,边缘带着锯齿状的裂痕。 "不止...一个..."刽子手的瞳孔开始扩散,“他们在找...找..." 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铜铃声。刽子手的身体剧烈抽搐,七枚铜钱同时没入胸膛!他用最后力气抓住陆明的衣襟,指甲深深掐进布料: ”小心...铜钱..." 手臂颓然垂落,白米从指间洒了一地。陆明这才发现,每粒米上都刻着细小的符文——是招魂米。 白砚舟从死者腰间取下一块槐木牌,上面用血写着"子时三刻"。翻过来,背面刻着幅简图:七盏油灯围成一个圈,中间是口棺材。 “不是普通的镇魂阵。”陆明声音发紧,“是炼魂灯。” 窗外雨势渐猛,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墙角那几道拖痕——像是有人拖着沉重的物件爬行过,留下蜿蜒的血迹和零星的红绳。 白砚舟用刀尖挑起一根红绳,绳头上粘着些暗红色碎屑:“是皮影的残片。” 陆明走到窗前,雨水打在脸上。对面的屋顶上,隐约可见几个湿漉漉的脚印,脚尖朝着城隍庙方向——那里是剃头匠的铺子。 “该去会会九匠了。”陆明握紧那袋染血的招魂米,“查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叛徒。” 白砚舟突然拽着他后退一步。 只见刽子手的尸体正在发生可怕的变化——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顶出一个个凸起。 "尸蛊。"白砚舟的刀光闪过,七枚铜钱从尸体胸口激射而出,钉在房梁上排成勺形。每枚铜钱孔中都钻出一条红头蜈蚣,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自燃成灰。 陆明从地上捡起最后那枚没入地板的铜钱,发现背面刻着"七"字。铜钱边缘的锯齿状裂痕,与刽子手画的图案完全吻合。 雨幕中,隐约传来唢呐声。白砚舟的刀突然自己震动起来,刀身映出远处屋顶上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手里拿着唢呐,腰间却别着相骨匠的卦盘。 "走。"白砚舟推开后窗,“先去找剃头匠。” 陆明最后看了眼刽子手的尸体。 刽子手大睁着的眼睛里,倒映着房梁上那盏摇晃的桐油灯,像两簇不肯熄灭的鬼火 第86章 剃头匠 雨丝如细针般刺入青石板缝隙,陆明和白砚舟踩着湿滑的瓦片,在连绵的屋脊间穿行。远处的城隍庙轮廓模糊,只有剃头匠铺子门前那盏红灯笼,在雨中晕开一团血色光晕。 "灯笼还亮着。"陆明压低声音,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衣领处洇开一片深色水痕,"这个时辰不该..." 白砚舟突然按住他的后背。两人伏在屋脊后,看见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在铺门前徘徊——是鬼婆子。 她枯瘦的手指间缠绕着红线,每走三步就在门框上系个死结,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童谣。 “三魂七魄,红线相牵..."沙哑的嗓音混着雨声飘来,”一个上吊,一个升天..." 陆明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乾坤笔。 白砚舟的呼吸扫过他的耳际,带着微苦的草药香:“她在下阴绊。里面的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鬼婆子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们藏身之处。 她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把白米撒向空中。米粒落地时竟排成个箭头,直指铺子后窗。 “调虎离山。”白砚舟的声音比雨还冷,“她在引我们进去。” 铺门虚掩着,血腥味混着刨花水的香气飘出来。陆明推门的瞬间,一枚铜钱"叮"地打在他脚尖前——正是那种边缘带锯齿的"七"字钱,钱眼里还穿着根红线。 “当心机关。”白砚舟的刀鞘挑开里屋布帘,动作轻得像在掀新娘的盖头。 剃头椅上的景象让陆明胃部抽搐。老张头歪着脖子坐在椅上,喉咙处插着他自己那把祖传的剃刀。最诡异的是,他的脸被精心刮过,涂着惨白的香粉,嘴角用胭脂画出一个夸张的笑容。 椅背上搭着条白毛巾,上面用血写着"亥时三刻"。 “不是剃头匠的手艺。”白砚舟用刀尖挑起死者下巴,露出脖颈处青紫的掐痕,“腮帮子没刮干净,是生手做的。” 陆明注意到老张紧握的左手。掰开僵硬的手指,掌心是一撮黑白相间的头发——像是从两个人头上各取了一缕,用红线死死缠成同心结。 "阴阳发。"白砚舟的声音骤冷,"是配阴婚用的。黑发是活人的,白发..."他刀尖指向墙角的脸盆,里面泡着一团花白的头发。 里屋的镜子上贴满黄符,镜前摆着七个油盏。火苗摇曳间,陆明看见镜中浮现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一张模糊的鬼脸,正对着他咧嘴而笑。更可怕的是,鬼脸的嘴角也涂着同样的胭脂。 "啪!" 白砚舟的刀鞘击碎镜子。碎片四溅中,露出墙面上用血画的阵法——正是刽子手临死前描绘的铜钱图案,只是这次完整地呈现出两枚交叠的铜钱。铜钱中央用红线绣着个小人,胸口插着七根针。 "双生钱。"陆明喉咙发紧,“九匠里有两个叛徒在联手。” 后窗突然传来"咯吱"声响。白砚舟的刀脱手飞出,窗外响起一声闷哼。等他们追出去时,只看到地上几滴泛着蓝光的血——和刽子手伤口的血一模一样。血迹延伸到巷子尽头,消失在一口古井旁。 雨幕中,鬼婆子的笑声忽远忽近。陆明突然发现怀里的幽冥镜变得滚烫,镜面映出城隍庙的轮廓,庙门前站着个撑红伞的身影。伞面转动间,隐约可见伞下挂着七个铜铃。 “是皮影匠。”白砚舟捡起地上染血的铜钱,钱眼里的红线突然自燃,烧出一股刺鼻的硫磺味,“他在等我们。” 陆明望向雨中模糊的红伞,突然明白刽子手临终的警告。这局棋,他们才刚摸到边缘。而棋盘对面,坐着两个看不见的对手——一个善用铜钱,一个精于红线。 白砚舟突然拽住陆明的手腕:"看地上。" 雨水冲刷着青石板,显露出几行新鲜的脚印。前掌深后跟浅,像是有人拖着重物前行。 脚印尽头,一枚铜钱卡在石板缝里,钱背上刻着"相骨"二字。 "相骨匠的标记。"陆明蹲下身,突然发现铜钱下还压着片皮影残片——是半张人脸,画着诡异的笑脸。 白砚舟的刀尖挑起皮影,在雨中,那笑脸似乎在慢慢扩大,最后"嗤"地一声自燃起来。 火光中,远处城隍庙的红伞突然收拢,消失在雨幕深处。 “该去会会这位皮影匠了。”白砚舟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凝重,“他给我们留了请帖。” 陆明最后看了眼剃头铺。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规律的声响,像是谁在暗处拨弄算盘。 而剃头匠那张涂脂抹粉的脸,似乎还在对着他们诡异地微笑。 第87章 城隍庙 雨势渐急,豆大的雨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浑浊的水花。 陆明和白砚舟沿着湿滑的街道向城隍庙走去,幽冥镜在陆明怀中散发着异常的温热,镜面上不时闪过模糊的画面: 有时是一张惨白的鬼脸,有时是一把滴血的剪刀。 "等等。"白砚舟突然停下脚步,右手按在陆明胸前。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透过湿透的衣衫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前面有东西。" 陆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街道中央横着一根红线,细如发丝,在雨中几乎不可见。 红线两端系着两枚铜钱,随着风雨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阴门九匠的''拦路钱''。"陆明蹲下身,仔细端详着铜钱上的纹路,"左边这枚是相骨匠的,右边..."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瞳孔骤然收缩。 白砚舟也注意到了——右边那枚铜钱边缘带着熟悉的锯齿状裂痕,正是他们在茶楼和剃头铺反复见到的那种"七"字钱。 "看来我们的对手很着急。"白砚舟冷笑一声,短刀出鞘,刀光闪过,红线应声而断。 两枚铜钱落地时,竟同时裂成两半,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左边是半片指甲,右边是一缕花白头发。 陆明倒吸一口凉气:"鬼婆子的头发。" 白砚舟的表情更加凝重:"相骨匠在警告我们,下一个目标就是鬼婆子。" 就在这时,幽冥镜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陆明连忙取出铜镜,只见镜面上浮现出一幅骇人的画面:鬼婆子的小屋门前,七盏油灯排成北斗状,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往门上贴黄符。 "不好!"陆明猛地抬头,"鬼婆子有危险!" 两人顾不得隐藏行踪,在雨中狂奔起来。 穿过三条街巷后,鬼婆子那间挂着红绳铃铛的破旧小屋出现在视野中。 屋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刹住脚步—— 七盏油灯确实如镜中所见排成北斗状,但更可怕的是,每盏灯芯上都缠绕着一缕头发,燃烧时发出刺鼻的焦臭味。屋门上贴着的也不是普通黄符,而是一张人皮,上面用血画着复杂的符咒。 "来晚了。"白砚舟的声音低沉。 陆明的心沉了下去。 他缓步上前,推开了虚掩的屋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某种草药焚烧后的苦涩气息。 屋内,鬼婆子仰面倒在香案前,胸口插着七根银针,排列方式与刽子手身上的铜钱一模一样。 她的右手死死攥着一把红线,线的另一端系在香案脚上——那里摆着个油纸包,已经被血浸透。 "又是这样..."陆明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掰开鬼婆子的手指。红线散落一地,露出油纸包里包裹的东西—— 半块玉佩,上面刻着"阴阳"二字。 白砚舟拿起玉佩,眉头紧锁:"这是..." "师父的东西。"陆明的声音有些发抖。 白砚舟的目光变得锐利:"鬼婆子怎么会有这个?" 陆明正要回答,突然注意到鬼婆子的左手食指微微翘起,指向香案下方。他俯身查看,发现香案底部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吹鼓手知道真相】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唢呐声,调子正是《百鸟朝凤》,但吹得七零八落,听着格外瘆人。白砚舟的刀立刻出鞘,身形一闪就到了门外。 陆明紧随其后,只见雨中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头戴斗笠,身穿蓑衣,手里拿着一把唢呐。 见两人出来,那人转身就跑,动作快得不像活人。 "追!"白砚舟低喝一声,两人立刻追了上去。 那身影在巷子里左拐右拐,最后消失在城隍庙的后门处。陆明和白砚舟追到庙前,发现大门洞开,里面黑漆漆的,只有几盏长明灯发出微弱的光。 "小心埋伏。"白砚舟压低声音,短刀在手中转了个漂亮的刀花。 陆明点点头,从怀中取出幽冥镜。镜面映出的景象让他浑身一僵——庙内横梁上吊着七具尸体,每具尸体心口都插着一枚铜钱。最中间那具尸体转过头来,赫然是吹鼓手的脸! "进去看看。"陆明强自镇定,率先迈入庙门。 城隍庙内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香火和腐朽的混合气味。两人刚走到天井处,身后的大门突然"砰"地一声自动关闭。与此同时,四周的烛火同时变成了诡异的绿色。 "装神弄鬼。"白砚舟冷哼一声,刀锋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陆明的目光却被正殿前的景象吸引——那里摆着一口棺材,棺盖上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符咒。 棺材四周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地插着上百枚铜钱,每一枚都带着那种锯齿状的边缘。 "七煞锁魂阵的变阵。"陆明的声音有些发紧,"他们在炼什么东西。" 白砚舟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棺材里有动静。" 果然,那口棺材正在微微震动,里面传出指甲抓挠木板的刺耳声响。陆明的心跳加速,手中的幽冥镜变得滚烫,镜面上浮现出一行血字: 【开棺者死】 就在这时,庙内突然响起刺耳的唢呐声,调子变成了《安魂曲》。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根本无法判断方位。更可怕的是,随着唢呐声,那些插在地上的铜钱开始剧烈震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小心!"白砚舟猛地将陆明扑倒。下一秒,数十枚铜钱从地面激射而出,深深钉入他们刚才站立处的柱子上。 陆明还未来得及道谢,棺材盖突然滑开一条缝,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那只手的指甲又尖又长,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绳上挂着个小小的铜铃。 "叮铃..." 铜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与此同时,庙内所有的长明灯同时熄灭,只剩下那口棺材散发着幽幽的红光。 白砚舟的刀已经横在胸前:"准备战斗。" 陆明深吸一口气,乾坤笔在手,朱砂在空中画出防御符咒。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隐藏在幕后的那两个叛徒,此刻或许正躲在暗处,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棺材盖又滑开了一些,露出里面躺着的人——竟然是吹鼓手!他的眼睛大睁着,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他的胸口插着七根银针,排列方式与鬼婆子身上的如出一辙。 "又一个..."陆明的声音有些发抖。 白砚舟突然拽着他后退:"不对!看他的手指!" 只见吹鼓手的右手食指诡异地弯曲着,指向棺材内侧。陆明壮着胆子凑近一看,发现棺木内壁上刻着一行小字: 【皮影匠是假的】 就在两人震惊之际,庙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铜铃声——和刽子手临终前听到的一模一样。幽冥镜剧烈震动,镜面上浮现出最后的警告: 【快走】 第88章 练魂灯 铜铃声越来越近,陆明感觉怀里的幽冥镜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白砚舟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骨头都隐隐作痛。 "后殿。"白砚舟的声音压得极低,"有暗道。" 两人刚退到后殿,前院的棺材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棺盖完全掀开。 吹鼓手的尸体竟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的方向。 陆明的手心全是冷汗。 他看见吹鼓手的嘴巴机械地开合,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生锈的机关在运转。 更可怕的是,尸体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将那张死气沉沉的脸顶出一个个凸起。 "又是尸蛊!"白砚舟的刀光闪过,将扑来的尸体拦腰斩断。然而断成两截的躯体依然在爬行,内脏里钻出密密麻麻的红头蜈蚣,每只背上都有个白色的"七"字。 陆明的乾坤笔在空中急画,朱砂凝成"炎"字,将蜈蚣烧成灰烬。就在这时,后殿的帷幕突然无风自动,露出墙上的一幅壁画——画的是城隍审案,但所有衙役的脸都被挖去了,只留下一个个黑洞。 白砚舟的刀尖挑开帷幕,后面果然有道暗门。 两人刚钻进去,暗门就在身后无声地闭合。 通道狭窄阴暗,墙壁上渗着水珠,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草药焚烧后的苦涩气息。 "这是..."陆明突然停下脚步。 借着幽冥镜的微光,他看到墙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正是他们在剃头铺见过的双生钱图案。但这一次,图案中央多了个小小的皮影人形。 白砚舟的指尖抚过刻痕:"是皮影匠的标记,但..." "但手法不对。"陆明接上他的话,"真皮影匠刻人形会用''游丝描'',这个太僵硬了。" 通道尽头是一间密室,正中摆着个奇怪的装置——七面铜镜围成一圈,每面镜子前都点着一盏油灯。灯光通过镜子互相反射,在中央形成一道扭曲的光柱。光柱里悬浮着个皮影人偶,正在缓慢旋转。 "炼魂灯!"陆明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用这个困住了陆晖的一魄!" 白砚舟的刀已经出鞘:"破坏镜子。" 就在这时,密室角落的阴影里突然传来掌声。 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走出,穿着皮影匠标志性的黑色长衫,脸上却戴着一张惨白的面具。 "精彩。"面具后的声音沙哑难辨,"不愧是老瞎子教出来的。" 陆明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声音...不对劲。太年轻了,不可能是年过六旬的皮影匠。 "你是谁?"白砚舟的刀尖直指对方咽喉。 假皮影匠发出刺耳的笑声,突然摘下面具——面具下是另一张面具,画着夸张的笑脸。 他猛地挥手,密室四壁突然射出数十枚细如牛毛的银针。 白砚舟旋身将陆明护在身后,短刀舞成一片银光。"叮叮当当"的声响中,大部分银针被格挡,但还是有一根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白砚舟!"陆明惊呼。 "没事。"白砚舟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陆明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针上有毒! 假皮影匠趁机扑向中央的光柱,手中多了一把奇特的剪刀,刀刃上刻着阴毒的符文。 就在他即将剪断光柱的瞬间,陆明的乾坤笔脱手飞出,朱砂在空中凝成"定"字,将他暂时定住。 白砚舟强撑着挥刀斩向铜镜。第一面镜子碎裂时,整个密室都剧烈震动起来。 假皮影匠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脸上的面具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下面真实的皮肤——那皮肤上布满了诡异的铜钱状斑块。 "相骨匠的铜钱癣!"陆明恍然大悟,"你是相骨匠的徒弟!" 面具完全碎裂,露出一张年轻却狰狞的脸。那人左眼浑浊,右眼却异常明亮,瞳孔深处隐约可见个"七"字。 "第七研究所..."白砚舟的刀又劈碎两面铜镜,光柱开始不稳定,"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年轻人发出癫狂的大笑:"我们要的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密室顶部突然裂开,一张巨大的皮影从天而降,将他整个人裹住。皮影上画着钟馗捉鬼的图案,此刻却像活物般收紧,勒得那年轻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才是真正的皮影匠手法。"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随着最后一面铜镜破碎,光柱轰然炸裂。悬浮的皮影人偶化作一缕青烟,被幽冥镜自动吸入。镜中的陆晖虚影顿时凝实许多,眼神也清明了几分。 暗处走出个真正的老人,手里拿着把古朴的剪刀,正是失踪多日的皮影匠。他的脸色灰败,右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受了重伤。 "快走..."老人喘息着说,"这只是个傀儡,真正的叛徒是..." 一阵刺耳的铜铃声淹没了他的话。皮影匠的身体突然僵直,七枚铜钱从他胸口透体而出。老人用最后的力气将剪刀扔给陆明,然后扑向密室角落的一盏油灯。 "轰!" 爆炸的气浪将两人掀出暗道。等烟尘散去,整个密室已经坍塌。陆明握着那把古老的剪刀,发现刃口上刻着两个小字:【吹鼓】 白砚舟的情况越来越糟,毒素已经蔓延到脖颈。他强撑着站起身:"去...找吹鼓手..." 陆明扶住摇摇欲坠的白砚舟,望向远处雨幕中的灯火。这场阴谋远比他们想象的复杂,而唯一的线索,现在就指向那个总是醉醺醺的吹鼓手。 幽冥镜突然震动,镜面上浮现出最后的画面: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雨中,手里拿着把滴血的剪刀,脚下躺着具无头尸体——那尸体穿着吹鼓手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