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混江湖那些年》
1. 阿璃
“来人呐——走水了——”熊熊大火在黑夜中燃起,伴随着哭喊声和脚步声愈演愈烈。无人相信,纵横江湖多年的方家一脉会因为一场火就轻易折了大半。
残骸下的罪恶终无法掩盖,女子畅快的笑声也随着马蹄声远去了。
江湖之上,刀俎和鱼肉,是时候重新洗牌了。
*
“哒哒哒”轻快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飞扬的尘土,一个黄衣女子勒住马。马儿不安地在原地踏步,黄衣女子也皱起了她的眉毛。
林子中一片寂静,连只鸟也没看见。方璃抬头望天,嘴里不禁喃喃自语。她绑起衣袖,利落地下了马。
方璃牵着缰绳还是选择向前走去。林子里刮起了风,模糊了她和马的脚步声。风吹动大片大片的树叶,树林中似有人影经过,她突然眼睛一亮。
——是茶棚!
方璃拉着马快走起来,很快就走到了茶棚前。茶棚不过是个茅草屋,但却坐了两桌人。两桌都是男人,但明显不是一路人。一桌的两人端着翩翩公子的模样,另外一桌却是将不好惹写在脸上。
方璃探头向里看了看,走到正烧火的老人面前:“店家,你这儿有马料吗?我这马儿实在跑不动了。”
老人慢吞吞地抬起头,看起来迷迷瞪瞪的。方璃正准备重复,老人沙哑的声音才响起:“有的,你跟我来。”
跟着老人将马儿安置在马厩里,她才松了一口气,绕到角落的桌子坐下。
“店家来壶绿茶,再帮我把干粮装满吧。”女子正要将把干粮袋递给老人。
“你这马吃饱后,不过半日就能跑到清龙镇,那里什么美食没有,何必买这么多干粮。”一侧满身肌肉的大汉突然发出声音。
方璃这时才发现那桌读书人模样的公子已经不见了。她局促地冲那两个大汉笑了笑,开口却又带着点期待:“是那个苍山派管辖的清龙镇吗?”
“这是自然,你经过这个茶棚也是冲着清龙镇去的吧?”大汉哈哈大笑,“不信你问这个老翁,恐怕这里的干粮都卖不出去。”
说话间,老人弓着腰将一壶热茶放到方璃的桌上,听到这话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脸上的皱纹像刀割般布满了整脸。
方璃干笑了两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看着徐徐上升的热烟,她的心好像也安定了不少,一鼓作气,转头对那两个大汉笑道:“多谢两位大哥提醒了。”
两个大汉看到她的笑容顿了顿,相对视了一眼。不知是看出了方璃的局促还是别的原因,两个大汉不再说话,一杯又一杯地喝起了酒。
方璃不再看他们,慢慢地吹着热茶,润了润干涩的喉咙。风变大起来,周围的树叶哗哗地响着令人心不安起来。
“啪嚓——”杯子破碎的声音在茶棚中响起。
方璃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两个大汉“嘿嘿”两声向她走去。打量着方璃白净的脸庞,其中一人抬起手想要靠近。
“你想干什么?”背后响起了阴测测的声音。男女难辨的声线让大汉心里有些犯怵。
那人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从大汉身后露出那张刀割般的脸。
老人没有先前弓着腰的模样,尖锐的声音从他口中出来:“你有几个胆子敢耽误主人的事?”
面对着这个老人,两个大汉头上竟然冒出了汗珠。老人冷笑一声,推开两人将方璃扛在了肩上。“你们留在这。”
两个大汉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也能不甘心地看着老人飞快地离去。
两人骂骂咧咧地收拾了碎片和方璃的行囊,茶棚又恢复了平静。
*
这个扮作老人的怪人扛着方璃在林子中东绕西绕,方璃不耐烦地眉头越皱越深,悄悄地睁开了眼。
怪人浑然未觉,依旧直奔远处的山。山上杂草丛生,各种说不出名字的草枝不断地刮着方璃的脸,长发不断挂上枯枝又被重重扯下。方璃咬着牙,更坚定了要手撕了这伙人的心。
就在方璃忍无可忍的时候,怪人终于在一座庙前停下了。这荒郊野外的到底拜的哪路神?方璃暗暗捏紧拳头。
一进庙,方璃就被扔在门边,她余光透过发丝,看到那个怪人绕到了神像的背后,耳边传来了石块挪动的声音。方璃感受到身边人体的颤抖,悄悄斜眼看去,是两个被捆起来的姑娘。
石块挪动声停下时,怪人走了出来,方璃立刻闭上了眼睛。
怪人拿出麻绳,正要将要方璃捆起来时,方璃突然一掌直袭他面门,他下意识地抬手反击,却被对方掌力震的眼泛白光。
“找死!”方璃眼中闪过杀意,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抽出袖中的匕首,抓住怪人的手就挑断了他的手筋。
“啊——”黑衣人发出尖锐的惨叫声,可脑子却清醒了不少。方璃招招凌厉,他狼狈地躲避但还是被逼的吐了口血。
眼看怪人眼中的求生意识越来越浓烈,方璃冷笑,动作利落地想要断他后路,匕首划过了坏人的脖颈,鲜血一下就溢了出来。他捂着脖子,踉踉跄跄地后退。
方璃用力点脚过去,下一秒,匕首狠狠地插入了他的脖子。怪人面目狰狞地睁大了眼睛,方璃一脚踹中他的胸口,顺势拔出了匕首。
鲜血直直地溅了满地,不老不少的男人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方璃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不再看他。她没有犹豫地踏过他,绕到神像后。
神像后并无异样,仿佛一座普通的石像,只是掀开帘幕,一条暗道就出现在方璃眼前。方璃擦干匕首,重新插回了袖子里。
方璃若有所思,绕回了大殿。殿中的两个年轻女子脸上满是泪水,嘴被绳子勒住无法哭喊。看到方璃走出来,眼中更加惶恐。
方璃安抚地笑了笑,慢慢地蹲在她们面前。她麻利地用匕首割开所有麻绳,两个女子都开始重重地喘气。
等方璃解开嘴上的麻绳,两人都又哭又笑,嘴里不住地说着“谢谢”。
方璃将两人扶起来,伸手拍了拍两人身上的灰尘,轻轻地说:“快走吧,回家去。”
两个女孩感激地点头,方璃将两人送出大殿,正要回头就被拉住了衣角。
“女侠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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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关切地看着她。
“不了,我还有事要做。”方璃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眼神,“别怕,你们先走。”
送走两个女子,方璃重振精神,飞快地回到密道面前。
方璃靠近小道,阴湿的空气一下扑面而来,她摸着墙壁慢慢走了进去。没走几步,身后的门“轰”地关上,小道内彻底陷入了黑暗。
小道明显向下,血腥味隐隐约约地围绕着她。方璃摸着墙壁继续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来到了开阔的地方。冷风也不似先前猛吹她的脸。
方璃正想吹开火折子,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方璃心里一抖,另一只脚猛地向那里踹去。
脚边传来一声闷哼,方璃心下更加生疑。她明显感到自己这一脚被力挡开了,并没有踢到那人身上。
她抽出匕首就要向下扎去。“女侠!救救我妹妹!”那人猛的抱住了方璃的小腿。匕首便顺势擦过了他的肩膀。
这人?方璃听着对方的呼吸声逐渐加重,收起了匕首。拨开那人的手,慢慢蹲了下来。
方璃打开火折子,小小的空间陡然亮了起来。火光中方璃看清了对方,这个男子鼻高唇薄,眉毛如墨,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正虚弱地看着方璃,为他添了几分温和。
好一双含情眼啊。
方璃露出歉意的微笑,单手将他搀扶起来。男子捂着胸口靠在了石墙上,低低地咳嗽了几声。
“公子,你没事吧?”方璃注意到了对方鸦青色的衣服上早就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可说得上一身狼狈。
对方抹开脸上的头发,作乞求状:“我妹妹被一个强人掳走,我一路追过来,却不是那歹人的对手。我再醒来就看见了姑娘。”
他重重地喘了口气,接着说:“女侠如此身手,求你救救我妹妹。”
方璃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下警惕,面上却有着不好意思:“公子你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女侠。我也是被人拐过来,不过误打误撞地逃到此处。我连出口都找不到,是谁也救不了哇。”
在这密道中出现一个处处古怪的男人,还是顺手杀了更稳妥。方璃内心翻了个白眼,依旧满含歉意地盯着男人。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强撑着要站起来,便装作积极地要去扶他。
男子微微摆手,站直了身体,冲方璃抱拳:“姑娘,我妹妹一定就在这,只求你能带上我。我绝不会拖姑娘后腿,待我们出去后,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为姑娘做。”
对方眼角微红,目光诚恳,仿佛真就只是一个担忧妹妹的好兄长。
“好吧。”方璃不知想到什么,抿了抿嘴唇答应了。
方璃捏紧了火折子,另一边手伸到那个男子面前。
两人就这么搀扶着往前,空气中的灰尘让方璃的喉咙发痒,旁边的男子却先他一步咳嗽出声。
方璃觉得有些好笑,好一个演戏演全套的人。
“我叫王弃尘,姑娘呢?”沙哑的声音微微回荡。
方璃侧头瞟他一眼,却对上他的眼神,下意识露出微笑:“叫我阿璃就好。”
2. 图腾
周围始终一片黑暗,火折子的光甚至无法让方璃看清王弃尘的脸。只听到他逐渐混乱的呼吸声。
方璃意识到他们不知不觉处于迷宫之中,低声对身旁的人说:“你拿着火折子。”
将火折子递过去时,两人的手触碰到一起,方璃只觉得像是冰划过一般。
她不动声色地加重搀扶对方的力气,伸出左手去寻找墙壁,两步后她触碰到了阴凉的石壁。
她的手始终放在墙壁上,两人沿着这面墙壁行走,遇到拐弯处就向左拐。吹来的气流越来越明显了。
在他们又拐过一个弯时,王弃尘忽地从方璃的身上滑下,方璃没有一丝准备,差点一同摔倒。
火折子落地后立即熄灭了,这下是真的一片漆黑了。
方璃拍了拍王弃尘的胳膊,语气焦急:“王公子,你没事吧?”另一边手却在地上找着火折子。
黑暗中王弃尘的呼吸声弱地都要听不见了,更不要说他的回答了。
“果真人不可心软,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拖累,真是蠢死了。”
“还是扔了这个倒霉蛋,管他是死是活。”
方璃越来越不耐,手下动作更加快速。终于在王弃尘的脚边发现了火折子。
火折子在王弃尘的脸边亮起,他的眼珠微微动了动。方璃这时才用火折子照过他的全身。
他的胸口处早就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方璃皱紧了眉头,凑近一寸,她小心地扒开他的领口,一道手掌那么长的刀疤赫然出现在方璃眼前。他的里衣已黏在了伤口上。
方璃叹了口气,掏出身上的药粉。慢慢地撕开他破损的里衣,她感受到头顶的呼吸突然加重了。
她正想将药粉洒在伤口上,手就被人轻轻地握住了。
“阿璃姑娘不必浪费药了,我还是拖了姑娘后腿”,王弃尘的手又慢慢地放下了,“我袖中有一枚玉佩,是我的传家之物。姑娘将此物拿走,算是我求你救我妹妹的报酬。”
手上冰凉的触感让方璃顿住了,她慢慢地站起身:“那你怎么办呢?你妹妹问起你该怎么办?”
王弃尘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只要你和她说我看到歹人就被吓跑了,她那么傻一定会信的。”
也许是地下空气稀薄,又或许是这幅说辞太过耳熟,方璃停下了离开的脚步,她的眼前渐渐浮现了另外一个人。
她缓了缓神,猛的咬住嘴中的一小块肉。她顺从本心,回头快速地将药粉洒在王弃尘的伤口上,又撕下他身上比较干净的衣服,勉强将伤口包扎起来。
方璃又从袖中拿出另一瓶药,取出一粒药丸塞进王弃尘的嘴中,堵住了他想说出的话。
“放心好了,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让你见到你妹妹。放一个可怜人死在这我可做不到!”
方璃说出这番话,就拿起火折子站了起来。她心中急躁,手上动作却不慌不忙。方璃慢慢地举高火折子,越靠上火折子的火焰便越靠右。
果然,这个迷宫并不是封死的。
方璃咬住火折子,几步小跑攀上石壁。顶上的空间并不大,勉强能够容人通过。
她判断完大致方向,又从石壁上飞下来。半抱着王弃尘到达顶上。
这一些动作让方璃重重地喘了两口气,看向依旧唇色苍白的王弃尘,她定了定神,掩住眼底的杀意。
她压低王弃尘的头,沿着正确的路线跑起来。片刻后,他们来到了石墙的尽头。
方璃扶着王弃尘轻轻落地,眼前是一道石门,门的左侧立着一尊神兽像。虎身九尾,是陆吾。
爪下抓着的那盏石灯,照亮了那一方地方。
终于到了。方璃把王弃尘扶到一边,王弃尘靠在墙壁上,苍白的脸上多了丝微笑:“多谢你,阿璃姑娘。”
方璃也回他一个微笑,便专心去琢磨石门了。她上下摸了摸石门的周围,却未寻到任何机关。
她推了推石门,石门纹丝不动。背后传来稀稀索索的脚步声,方璃警惕地回头。王弃尘的手正按上神兽脚下的石块。
“王公子你做什么呢?”话刚问出口,身后的石门就传来了巨大的震动声。
王弃尘蹒跚地挪到她身边:“我看那些江湖话本里都说机关都在一些特定的地方,我就随便试了试。”
方璃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弃尘立刻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方璃依旧笑眯眯:“那你真厉害呀。”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王弃尘刚进去就强撑着声音大喊:“妹妹!小蝶!你在哪?”
方璃抓紧了袖口,左右打量。入目是一个巨大的葫芦状大鼎,大鼎顶上像是铁管的东西一路连到了另一个架起的铁桶,铁通底部的铁管暴露在空气中。
方璃走近这个巨型装置,空气中弥漫一股血腥气。铁管下的地面是一滩浅红色的液体,裸露的部分还残留着红色水渍。
她的拳头悄悄握紧了,一旁的王弃尘还在呼喊。眼看着就气喘吁吁起来了。
方璃收起打量的目光,向他走去:“你快休息会吧,别又晕倒了。”
她扶住王弃尘的胳膊:“小心点,说不定那伙人就在这。”王弃尘面露尴尬地应了两声。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远处的角落传来“唔唔”的声音。
“大哥?我在这!”焦急的声音伴随着衣物的摩擦声响起。
王弃尘面露喜色,挣扎地想跑过去。方璃干脆搀扶起他向那个角落走去。
两人刚刚绕过大鼎,头顶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方璃抬头看去,一堆大大小小的木块快速地落下。
她的眼睛被木屑迷住,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捂住眼睛之际她感觉头顶还有什么要掉下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身边人拉着后退了几步。
软体落地的声音在方璃身前响起,耳边还有王弃尘的咳嗽声。她勉强睁开眼睛,模糊中看见一个人摊在地上。
她心里一跳,正要上前去看,就被王弃尘拉住了。
方璃转头去,王弃尘担心地看着她:“这人死状诡异,还是离远点。”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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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放心,我就看看他是死是活。”方璃松开手独自上前。
翻过那人的脸,她暗道果然。此人正是先前茶棚中两个大汉之一,他此时全身筋脉尽断,骨头完好的地方也没几处。
方璃露出讥讽的笑容,心下却有些遗憾,被人抢先了,本想亲自解决的。
她站起来,正要向王弃尘招手,顶上的洞又猛地跳下两人。
其中一人拿着长剑就向方璃劈来,方璃眉心一跳,抽出匕首猛力地抵过去。
长剑和匕首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方璃也看清了眼前人的脸。侧身闪过快速地在对方左肩膀处踹了一脚。
那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反应过来又要扑向方璃却被另外一人拉住。
“你看清楚,这是茶棚里那个姑娘。”另外一人压住他的挣扎。那人动作停了下来,认真地看向方璃二人。
方璃也停下动作,她早就发现这两个人就是之前茶棚里另一桌的两人。
这两人虽都神色冷峻,但勉强可以说的上一身正气,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方璃不爱和这样的人过不去。
那个挥剑的人眉毛上挑,目光如炬,耍了个剑花收起了剑。他冲方璃抱拳,吊儿郎当地道歉:“抱歉了,我以为你同这个人是一伙的。”
方璃“哼”了一声:“怎么?你是牛吗?如此横冲直撞。”
“哎你这人!”那人瞪大眼睛还来不及动作就被拉住。
“实在抱歉姑娘,我们是苍山派的弟子。这人明显和最近的女子失踪案有关,又行踪不定,”
“他临死逃跑,我这兄弟又不容沙子,冒犯了姑娘请你原谅。”此人眼神澄净,浑身气质比起侠士更像个读书人。
方璃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行吧行吧。”又冲角落喊,“王公子,你好了吗?”
先前打斗时方璃将王弃尘猛地推向那个角落,让他去找自己的妹妹。
王弃尘扶着一个粉衣女子走出来,女子的身上同样狼狈。
看到这一幕方璃松了口气,也算是没白费功夫。
“多谢你阿璃姑娘,”王弃尘眼神感激,示意他妹妹,“小蝶,多亏了阿璃姑娘我才能找到你,你得谢谢她。”
方璃看着依旧有些惊恐的小蝶语气颤抖地道谢,随意地应了声。她环顾四周,走近一面墙,扯着墙上的布开始擦自己的匕首。
“你们看,这是什么?”突然她发出声音,用力地把整块布扯了下来。
这番动静让所有人都看向了方璃和她身边的墙壁。
墙上的布落地,墙壁上一个巨大的龙状图腾出现在他们眼前。
方璃转头对他们说:“这图腾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站在一旁的苍山派二人脸色难看,没有应声。王弃尘脸上一副思考的表情。
方璃眼珠一转,立刻指着苍山派二人身上的剑:“好哇,好一出自导自演。我们差点就被你们骗过去了!”
几人眼神一同移到剑柄上,那两人的剑柄上赫然是和这墙上一摸一样的图腾。
3. 真相
眉毛上挑的青年目露凶光:“你少栽赃!我们苍山派的图腾天下皆知,就凭一个图腾就想定我们罪?休想!”一旁的温和青年也皱紧了眉头。
“呵,嘴硬。既然如此那就是你们苍山派里出了贼人,”方璃眼神一厉,“我看刚才不是什么捉贼,是你们起了内讧。攻击我,也是想要杀人灭口吧。”
“姑娘慎言!”温和的男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在下是苍山派陈留青,这是我弟弟陈鹰,苍山派帮主陈熊正是我的父亲。无论是栽赃陷害,还是苍山派出了内贼,我都会严惩做错事的人。”
“所以还请姑娘在真相未明之前不要随意下判断。”
方璃冷笑一声:“一套又一套的,说得真好听呀。”
陈留青依旧皱着眉头:“若姑娘同意,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回苍山派调查,”又看向王弃尘,“你们两位也可以一道,只要你们指认谁,我们都会关起来严加调查。”
小蝶害怕地往王弃尘身后缩了缩,方璃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几人在石室转了一圈没再发现什么,目光又落到中间的巨型装置上。
“这个像是民间用来制作香料精油的机关。”王弃尘同样盯着装置,还想要上前查看。
陈鹰没有犹豫用剑劈开顶上盖子,血腥气轰的冲到每个人的鼻腔,每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半柱香后,没有找到新线索的几人正准备离开。
“诶你们不搜搜看这尸体吗?”方璃像是突发奇想,“万一有什么你们苍山派作恶的铁证呢。”
“你说什么!”陈鹰瞪着眼睛又握住了剑柄,陈留青一把拉住了他:“多谢姑娘提醒。”
陈留青走近尸体,蹲下开始摸索。陈鹰没有任何动作,依旧在原地忿忿地瞪着方璃。方璃也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
陈留青站起来拍了拍袖子,对几人说:“走吧,这人身上什么都没有。”
方璃探究地看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几人没再停留,顺着梯子爬出去。方璃将小蝶托出去后,最后一个到达地面。
众人依旧处在那片荒林中,这个出口被一堆杂草枯叶掩盖,几人的头上都是一片狼狈。
王弃尘的脸色再次苍白,又因为扶着小蝶,几乎跟不上几人的脚步。
“喂,前面的大侠能不能照顾一下后面几个伤者啊?”方璃扯着王弃尘的衣服让他停下,一旁的小蝶的额头也全是冷汗。
“你又干嘛?!”陈鹰不耐烦地回过头,瞟到王弃尘两人的脸色又止住了话。
他大步地走到王弃尘他们的面前,二话不说地直接背起了王弃尘。王弃尘像是被这动作吓到,在他背上挣扎起来。
“这姑娘你能背吧,茶棚就在前头了,你的马应该还在那。”陈鹰又回头大声喊,“别动了!”
方璃拍了拍王弃尘的手:“王公子你放心吧,你妹妹看着可没有你虚弱呢。我会替你照顾好她的”
王弃尘低下头,看不清神色,轻声道了声谢。方璃半蹲下来将小蝶背起来。
几人的脚步更快了起来,片刻后方璃就看到了茶棚。
走近后方璃才发现木桩上还绑着上午那另外一个大汉,陈留青注意到她的眼神:“这人为虎作伥,我们也要一并带回去审问。”
方璃点了点头,转身去马棚,嘴角悄悄地上扬。
她牵出自己的马,轻轻地抚摸了几下马头,将小蝶送上马背,随后自己也迅速地上了马。
王弃尘同样坐在陈鹰的马背上,方璃倒是有些意外地看着陈留青,他拉着绑那人的绳子就上了马。
陈鹰打头,几人终于启程。一路上那大汉的哀嚎声连马蹄声都盖不住。
*
城门上的“清龙镇”三个大字出现在方璃眼前,她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就要到了。
进了城门后,他们就从马上下来了。城墙上跑下来两人,刹在了陈留青面前拱手:“少主。”
陈留青笑着回礼,将手上的绳子交给面前的人。那个大汉被一路拖行早就昏了过去。
“这个人要严加看管,我会亲自来审问。”陈留青又回头对方璃说,“马也交给他们吧,城中不能骑马。”
方璃递过马绳,陈鹰不耐地把马绳丢过去,也不顾有没有被接到,扭头就走了。
那二人脸色难看起来,陈留青作礼后小跑地去追陈鹰。
“不过是个义子,得瑟成这样了,看他什么时候摔下来。”两人的嘀咕传到方璃的耳朵中。
一路上方璃都在左顾右盼,此时临近傍晚,街上依旧是一副热闹的景象。小孩嬉闹,大人有的收摊有的出摊,偶尔车轮碰撞到一起也只相视一笑赔礼离开。
真是一派平和啊,方璃想。
几人来到一座宅院前。这座宅院外表朴素,若不是门上挂着“苍山派”的门匾,恐怕无人能看出这就是名传天下的苍山派总部。
陈留青带着他们走进院子,穿过左侧的游廊时,方璃听到花窗另一侧传来操练的“喝哈”声,她侧脸看去,许多棍子正从高处同时击地,发出整齐的簌簌声。
几人绕过石屏风,陈鹰就甩开了他们:“哥,剩下就交给你了。有需要再来找我。”说完就继续沿着走廊离开了。
陈留青面露无奈,却没拦他,带着方璃他们敲了敲过厅的门。
“进来。”一道雄厚的声音从门缝传出。
陈留青推开嘎吱作响的门,脚步轻轻地走了进去,方璃随之抬脚迈过门廊。一齐人先后站到了房间中央。
“青儿,找爹有什么事啊?”此人声音爽朗。
方璃抬眸看向说话的人,此人身长八尺左右,留着些胡须,头顶黑发中夹着不少白发,可眼睛依旧精明。
他的眼睛扫过众人,路过方璃时明显顿了一下,不过眼神很快又回到了陈留青身上。
“父亲,我和阿鹰找到了拐卖女子的凶手,跟着那人发现了郊外的一个密室。”陈留青犹豫了几秒,“那个密室通道复杂,还放着一些奇怪机关,明显不是简单的拐卖案。”
陈熊表情变得严肃,放下了毛笔:“密室?那确实要深入调查。那你旁边的几位又是谁?”
“这几位是我们在密室发现的受害人,他们是来,”陈留青语气纠结,“他们是来指认凶手的。”
陈留青抬头直视他的父亲:“除了那些机关,这位阿璃姑娘还发现了我们苍山派的标志。父亲,派中很可能出了叛徒。”
陈熊慢慢沉下脸,眼神又落到方璃的身上,半晌后才开口:“敢问阿璃姑娘姓什么,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我无父无母,阿璃也只是我自己取的名字。”方璃表情自然。
“哦,这样啊,”陈熊不再盯着方璃,示意陈留青上前一步,“我们苍山派成立多年,我决不允许有人作恶。青儿好好将这几位安顿下来。”
“我看这两位面色不好,去找个大夫来看看。伤好前别让他们累到。”
小蝶听到这话,悄悄地看了眼王弃尘,王弃尘冲她点点头。
“那就多谢陈帮主,我们一定找出真正的凶手。”
几人跟着陈留青离开了过厅,陈留青转身关上门,又抬手招呼了一人。
“你带他们去客房,”又冲他们拱手,“几位好好休息,我晚些来找你们。”
方璃跟着那人离开,走到游廊中间时回头。
陈留青依旧站在过厅门口,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
方璃收回眼神,百无聊赖地撑着脸。天色渐渐暗下,自从大夫走后,房中的三人就相对无言。
“太无趣了!”方璃猛的站起来,来回走了两步。
她眼睛一转,笑眯眯地对王弃尘说:“王公子你说过会答应我一件事吧?”
王弃尘笑容温和地点头。
“那就好,这么大的宅子我还没见过,我要偷偷地去逛一圈。一会要是有谁问起你就帮我隐瞒一下。”
见王弃尘答应,方璃打开一侧的窗户,探头出去看了看,回头冲王弃尘打了个招呼,就消失在了窗边。
方璃没走两步,就小跑着点脚腾空,一跃登上高高的屋脊。
她弓着腰,一路轻功回到了过厅附近的屋脊,过厅门上透出两人的影子。
方璃轻轻一跃到了过厅顶上,小心地掀开角落的瓦片。她弯腰看向厅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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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陈留青和陈熊似乎在争论什么。
“爹,这是我从那凶手身上找到的玉佩,这分明就是你亲卫才会有的通信之物,您还不告诉我真相吗?”陈留青语气急躁。
“你想听什么真相,我的亲卫背叛我我自然会处罚,你还想要什么真相!”
“我回来后就去找了你的每个亲卫,他们的玉佩都在身上。”陈留青的声音带上些无奈。
房内沉默了片刻,方璃又贴近几分。
“爹,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您在做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陈熊终于开口了:“是,我叫人抓了那些女人。”
“这究竟是为什么?!”陈留青将玉佩重重地摔在地上。
“为了练功。”陈熊深吸一口气,“世人皆说我武功大成,但只有我自己知道从五年前开始我的武功不进反退。为了清龙镇的安定我决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个事。”
“就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我知道了一个秘方,只要将处女之血和茯苓混在一起,蒸馏出的精华制成香,可以使人在练功时事半功倍。”
“一些女人的生命能换来城中所有人的安定,我不得不这么做。”
陈留青脚步慌乱地后退,直到腰抵上茶桌才重重地喘过气:“这太荒唐了,你哪来的资格这样对待人的生命?”
“父亲去向世人道歉吧,我要去告诉……”
陈熊大力拍了下桌子:“你如果不在乎苍山派的名声就只管去说!想想你的母亲,她生前是如何一点点建立起苍山派的,你要毁了她一生的心血吗?”
陈留青猛的抬头瞪向陈熊。
“我的亲生儿子,苍山派的少帮主竟然比不过一个收养的外人!你如此没用我还能怎么办?”
陈熊走到陈留青面前,用力把住了他的肩膀:“我的孩子,我也是为了你。我已经试过了,这个办法确实有用,难道你想要永远被人踩在脚下吗?”
陈留青闭上眼睛,慢慢地低下头。
片刻后他的声音传到方璃耳边:“爹你说的对,我会帮你的。”
陈熊慢慢地松开手,爽朗一笑:“这才是我的儿子,现在你就要帮我做一件事。”
他从架子上拿下一个小瓶子交给陈留青:“去把你带回来的那几个人解决掉。这几人不除终有隐患。”
“你也不想苍山派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吧。”
“嗯。”陈留青始终低着头。
方璃渐渐捏紧了拳头,指甲狠狠地掐住肉。
好一对道貌岸然的父子,自私自利也能说的这么无辜伟大。她的心里恨意难平。
方璃不敢呼气,慢慢松开手,将瓦片轻轻地放回去,像先前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她一路飞跑回客房,点脚落在窗户前。方璃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
方璃打开窗户,探头进去,王弃尘还在原来的位置,不过小蝶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她朝王弃尘露出微笑,小声地从窗户进来。
王弃尘单手撑在床边,见她进来想要去扶。方璃食指抵在唇上冲他摇摇头。
见他神色也有些困倦,方璃走到灯笼旁,提起灯笼将灯芯剪了一条。又从袖中掏出什么滴在蜡烛上。
她将灯笼放回去,昏黄的烛光在她脸上晃了晃。
方璃并不准备离开,坐在椅子上,右手撑着头闭眼休息。
“客人都在里面吗?”一炷香后门口传来人声。
“是,不曾有人离开。”
门被人慢慢推开,方璃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王弃尘也站了起来。
方璃心下警惕地看向门口,诧异地发现陈留青脸色苍白地抵在门上。
“你们快离开。”方璃刚想说话就被陈留青打断。
“什么?”方璃有些惊讶。
陈留青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地上:“苍山派确实出了叛徒,我的父亲做了恶事,他已经无可救药了。”
他抬起头靠近方璃:“快!我带你们离开。”
方璃正要回答,一旁的王弃尘猝不及防地倒地,她刚走几步也扶着头倒在了地上。
黑暗中她听到陈留青的呼喊以及最后的倒地声。
4. 终了
火油味扑进方璃的鼻子里,听到旁边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们几人此时又回到了密室中,陈熊坐在上方的石椅上擦着自己的大刀,看不清神色。
密室中还多了四个黑衣人,正拿着火把将石壁上的蜡烛都点燃,走动间腰上的玉佩不断晃动。
逐渐上升的热度让方璃的额头冒出一些汗珠,她背后的手和小蝶绑在一起,她轻轻地动了动手,须臾后小蝶也戳了下方璃的掌心。
方璃注意到陈留青的睫毛动了动,视线一转又对上王弃尘迷茫的眼神,她放心地垂下头,勾出袖中的茶盏碎片开始割手上的绳子。
片刻后她感受手腕一松,不动神色地又对上王弃尘的眼睛,眼珠一转示意他摊开手,将手中的碎片一弹正飞进王弃尘的手心,王弃尘立刻合上了手。
陈留青的睫毛颤抖地更明显起来,陈熊好似察觉到了异样,提着刀站了起来。
方璃故意发出声音,身体挣扎起来。
“陈帮主你这是做什么?!”方璃眼神恐惧地看向陈熊。
陈熊脚步一转走向方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方璃瑟缩地躲避了一下。
“你们长得真的很像,可就是这眼睛不像。”陈熊用刀尖挑起方璃的下巴,“真是可惜了。”
方璃哆嗦着不语。
陈熊露出嘲讽的笑容,收回刀:“相似的一张脸,一个告诉我练功的办法,一个最后助我功法大成,真是天助我也。”
“我呸!”方璃还是打着哆嗦,“好一个人模狗样的帮主,什么武功大成,修的怕是什么歪门邪道吧!”
“呵,好一张利嘴。我倒要看看等你被放干血之后还能不能如此嘴硬。”
陈熊明显被激怒,举起刀就要劈向方璃,方璃掩住身后的小蝶始终抬头瞪着他。
“铮——”碎片从陈留青的方向飞来,打到了刀锋上。
陈熊的刀尖一歪,猛的指向陈留青。
陈留青往前一步,将王弃尘挡在身后。微红的眼睛坚定地看着陈熊。
“父亲,你算计我。”
“哼,我怎么会信你这个愣子!”陈熊的刀不再指着陈留青,“明明是我的儿子,却无半点志气。满口仁义道德,整日在城中查来查去。”
“实在是妇人之仁,简直和你娘一摸一样!”陈熊脸上甚至露出痛惜的表情,“既然你不能为我所用,那你就不要怪父亲亲自动手了。”
陈留青红着眼,渐渐地面无表情:“父亲一错再错,已经回不了头了。”
周围黑衣人“嗖”地拔出了刀,陈熊不以为意地抬手阻止。
“我的好儿子,就让为父告诉你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吧。”
陈熊一个眼神示意,一个黑衣人就把手中的刀扔给了陈留青,陈留青抬手接住刀柄。
他紧紧地握住刀,呼吸不自觉地重了起来,举起刀猛地冲向自己的父亲。
陈熊再次抬起刀迎战,两刀相会发出刺耳的声音,两人一来一回,空气中甚至能看到刀摩擦发出的火花。
方璃趁机悄悄松开绳子,拉着小蝶跑到王弃尘身后,将两人安置在石柱后的角落里。
“王公子,顾好自己和妹妹。”方璃看着狼狈的两人,心下有些愧疚,将袖中的一把匕首递给王弃尘。
王弃尘接过匕首,冲她微笑:“姑娘不必忧心,你自己也要小心。”
方璃点点头,抽出另一把匕首绕了出去。
几个黑衣人的注意力已经开始有些涣散,方璃无声地走到一个黑衣人身后,利落地划开了他的脖子。
黑衣人来不及挣扎就倒在了地上,引起了其他三个人的注意,同时抬刀向方璃冲来。
方璃看着三人满是破绽的动作,面上冷笑,将手上的匕首掷了出去,匕首直直地插入离得最近的人的脖颈。
下一秒方璃也冲了出去,拔出插在黑衣人脖子里的匕首,将尸体踹向其中一人,飞身到了另一人面前,侧身躲开了劈下的长刀。带血的匕首被用力刺进了黑衣人的胳膊。
黑衣人痛苦地捂着手臂后退,另一人脚步虚浮地扑了过来,方璃收起匕首顺势攻他下盘,趁他摔倒之际擒住他的上半身,手上用劲扭断了他的脖子。
方璃松开手,黑衣人瞬间瘫软在地。方璃的眼睛又射向最后一个人,带血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那个黑衣人整个人都撑在刀上,半跪在地上气喘吁吁。
“一丝力气也使不上来是吗?”方璃慢慢地靠近了他。
方璃余光始终注意着陈熊和陈留青的打斗,她预感这场比试就要结束了。
果然下一秒两人在用力一击后同时挥开对方。
“你们都是死的吗?!不知道来帮忙?”
陈熊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时,方璃正好拔出插进最后一个人脖子的匕首。
方璃对上满头大汗的陈熊,笑脸盈盈,耸了耸肩:“他们的确都死了,可我还有手有脚。”
陈熊的脸一下涨红,瞪着眼珠像是马上要爆炸。陈留青情况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脸色苍白地靠在墙壁上,握着刀的手不住地颤抖。
“你能拿我怎么样?”方璃嬉皮笑脸地激怒他。
“你这贱女人!”陈熊面目狰狞地提着刀冲向方璃。
“阿璃姑娘!”四周响起了几人的惊呼。
方璃身后是石室的门,她慌张地不停后退。陈熊紧追着她,两人很快都离开了石室,就要跑进迷宫。
方璃看着慌不择路,猛的撞上了石壁。身后的陈熊发出了癫狂的笑声,飞快逼近了方璃。
可他看到的并不是方璃惊恐的脸,反倒是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
突然整个地面剧烈的晃动起来,石室的门“轰”的关上,头顶上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掉落下来。
还没等陈熊反应过来,他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方璃放下有些麻痹的胳膊,嫌恶地躲开陈熊倒下的身体,但还是弯腰拽着他的领子将他拖走。
不断掉落的石块堆满了门口,里面的声音逐渐听不见,石室和密道被隔成了两个世界。
*
陈熊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随意地扔在地上,他目光呆滞地看着空中晃动一小点火光。待他猛地意识到那一小点火光是方璃手中的火折子时,陈熊马上就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提没有一点力气。
他心生恐惧,看看方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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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慢慢靠近。此时是方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了。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陈熊再次坐起来,脸上的血管用力到突起也未果。
方璃轻蔑地看着他:“一个临死之人何必知道这么多呢?”
她掏出袖中的匕首,轻轻地在空中挥舞几下,抓起陈熊的手腕,慢慢地割开他腕上的血管。
“我在我的头发上、衣服上还有你的书房都洒上了让人五刻之内武功尽散四肢无力的毒药。”
方璃笑着看向因为疼痛说不出话的陈熊,将他的这只手扔在地上。
“又在王弃尘的房间中点燃解药,等你手下进来时,蜡烛早就熄灭,也怨不得他们发现不了。”
方璃绕过陈熊的头,走到另一边手腕旁,拎起他的手继续割开他的血管。
陈熊意识开始模糊,觉得自己浑身发冷。他喃喃:“你到底是谁?”
“呵,”方璃发出一声冷笑,将陈熊的手丢在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
“你心里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我的脸和我姐姐最像了。方家是一群畜生,我姐姐冒死跑出去求救。”
“可我等啊等,等到我亲手杀了他们也没等到她。我想就算姐姐也背叛了我,我也不会怪她,我只想再和她说说话。”
“可你!”方璃猛的拽起陈熊的衣领,“你知道了方家传下来的歪门邪道竟然心生歹意,将我姐姐杀害!”
“你怎么敢!”方璃用力把他摔在地上。
陈熊的头撞在地上,目光眩晕,可却自顾自地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你姐姐临死前还喊着你的名字,原来你叫阿璃。可这只能怪她自己将这个秘法告诉了我!所有人的死也只怪她!怪不了我……”
方璃冷冷地看着血泊中的陈熊,拿出怀中姐姐的发簪。
“究竟怪谁你很快就知道了,在这密室中你杀了多少人,你还记得清吗?你说她们此时会不会也在看着你被我放血?”
陈熊身体痉挛起来,方璃不再言语,举起发簪狠狠地插入了他的心脏。
方璃感受到他的身体渐渐冰凉,一切都结束了。
她不发一言地站起来,顺着迷宫离开了。她将姐姐的发簪留在了那里,方璃真真确确地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块。
在走出密道时,方璃将先前藏在密道的火药点燃,用力地丢向迷宫深处,转身迅速地一路跑出山庙。
方璃刚跑出山庙,身后的山庙立刻崩塌凹陷。巨大的气流使方璃踉跄几步,扑到了草丛里。
一切平静后她艰难地站了起来,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回头看山庙那处已经一片狼藉,方璃没有任何犹豫转身离去了。
这里不是她的归处,她还不能停下。
方璃捂着肩膀慢慢行走在黑暗的林子里,她没有点火,月光朦朦胧胧地照着地上的枯叶。
“阿璃姑娘准备就这么走了吗?”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谁!”方璃伸出匕首指着发生的人,“王弃尘?”
月光慢慢地照亮了面前人的脸,正是应该和陈留青一起离开的王弃尘。
方璃并没有收回匕首,始终警惕地指着他。
5. 立誓
月光照在王弃尘平静的脸上,他的嘴角微弯,两个人沉默地对峙着。
凉风高处的树叶,月光在他们脸上若隐若现,两个人都像附上一层假面。
“阿璃姑娘何必如此紧张?”王弃尘轻笑出声,“姑娘的手段我可比不过。”
方璃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那可不一定呀,一个满口谎话的男人能做出什么事,谁能料得准呢?”
“这话怎么说?我欺骗了姑娘什么?”王弃尘缓缓地走近一步。
方璃“啧”了一声,几步逼近到他面前,干脆将匕首抵在了王弃尘脖子上。
“初见时你气息紊乱不假,可行走间脚步却是习武之人的稳当,就凭那三个歪瓜裂枣,应该不至于将你伤成那样。”
“可凡事皆不一定,保不齐你真是个倒霉蛋,所以我带着你去救你妹妹。可你接下来的行为可是一点都不高明。”
王弃尘歪了歪头,匕首底下的皮肤溢出一点血迹。“姑娘说的什么我还是听不明白。”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多么疼爱担忧自己的妹妹,可是明知道苍山派可疑,保不齐整个门派全是歹人,在陈熊他们说让你妹妹留下作证时却毫无犹豫直接同意。”
“从我们接触开始,你行事矛盾,我看不清你。总归你没有做什么恶事,我也不和你追究,这可不代表我默许你得寸进尺啊。”
王弃尘脸上笑容更甚,下一秒匕首就被他打飞出去。方璃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就被他掐着摁在树上。
方璃下意识抓住他的手,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用力地踹在王弃尘身上。
可没想到王弃尘轻易就被踢开了。
他一边捂着胸口咳嗽一边笑:“我的确骗了姑娘,但我确实武功尽失,哪怕日夜练功,也不过让自己有勉强的自保能力。”
王弃尘渐渐止住了笑,慢慢靠上身后的树:“我前二十年的一切都变成了虚烟,可我并不想这么结束。阿璃姑娘,哦不,应该叫你方璃姑娘。”
方璃听到这话,手不自觉地掐在树上,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我四处求医,自然而然想到以蛊毒闻名的方家。可我赶到方家时,方家一脉几乎尽断。就算其他人含糊其辞,我也查出了真相。”
“闻名天下的方家竟然利用旁支的孩童研究邪术,手段残忍罄竹难书。而这群人最后却被一个女子杀害。”
“方璃姑娘你知道我得知这个消息是什么心情吗?你是希望,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的希望。”
王弃尘不顾方璃鄙夷的神色接着说:“我得知你姐姐的事情,打赌你会为你姐姐报仇。于是我一路追着你,你也没有让我失望,就算你故作单纯刁蛮,我也看出你是个手段狠辣还不怕死的人。”
方璃看他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出口讥讽:“你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个可怜的疯子。看清我又怎样,管你去告密还是怎样,我根本不在乎。”
“你也不用将希望放在我身上,真真令人恶心,我凭什么要为你做事?”
王弃尘弯腰捡起远处的匕首,走近将它递到方璃的面前:“我自然不是要威胁姑娘。而是要和姑娘你做个交易。”
“阿璃姑娘你的抱负不止于此吧?哪怕你以命相搏,杀死了你的仇人,难道你想要的只有这些吗?人死了,可天下人不知道他们所做下的事,提起他们来依旧满口称赞。”
“难道你不想彻底揭开那些恶人的面具,毁了他们的一切吗?”
方璃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死盯着他的眼睛依旧沉默。
王弃尘眼睛闪过微光,举起右手:“我自认是个信守承诺之人,我发誓,会将我毕生所学都教给你,在你变得无人无敌之前,我绝不会做对你有害的事。你我击掌为誓,如果我背信弃义就任由你处置。”
方璃站直身子,接过匕首,举起右手用力地拍在王弃尘手上:“好,我答应你。只要不违背道德人心,我会为你做一件事,哪怕拼上我的性命。”
两个人对视都露出了笑容,可心里想着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方璃捂上自己的肩膀,刚才猛的被撞上树上,她的半边肩膀麻的更厉害了。
她四周看了看:”走吧,回城里去。你说的对,我确实不该就这么走了,至少去看看他们的下场。”
方璃抬脚就走,王弃尘紧跟她后面。
他突然加快脚步走到方璃身边:“阿璃姑娘,我扶着你吧。”
方璃瞟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快得了吧,顾好自己就行,我现在可没有力气扶你回去。”
王弃尘无奈地笑了一声。
“还有,你以后直接叫我阿璃吧。姑娘姑娘的,叫的可真假。”
“知道了。”
两人的脚步都不快,天上突然落起雨点来,密密麻麻地打在两人身上。没了月亮,林子里也越来越黑。
方璃默默地咬牙,两人都试图加快步伐。
“阿璃姑娘!王公子!”远处的林子里传来陈留青几人的呼唤。
“我们在这!”方璃立刻高声回应。
“在那在那!”他们声音跟着火把一起逼近,火光越来越亮。
方璃两人也大迈步地靠近。果然是陈留青几人。他们身后的小蝶对上王弃尘的眼神,几步小跑地过来扶住了方璃。
方璃接受了她的好意,暗暗调息:“谢谢小蝶姑娘。”
小蝶轻轻地摇了摇头。陈留青一众人终于跑了过来。
“二位没事吧?山上林子弯弯绕绕终于找到你们了。”陈留青面露担心。
“王公子放心,我们都没事。”王弃尘在方璃身后回答。
陈鹰从陈留青身后绕出来,表情欠欠地对方璃说:“让你再胡乱说话,我可听我哥说了,若不是你嘴巴毒,也不至于比别人多糟一趟。这下长记性了吧?”
方璃不屑地“哼”了一声,对上陈留青的眼睛,面带愧疚:“抱歉了陈公子,那密道突然塌了,我没能救下你父亲。都怪我言语无状,不然……”
听到自己父亲的下场,陈留青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姑娘不用放在心上,我父亲害人无数,若让世人审判恐怕下场会更凄惨。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我也没资格怪姑娘。”
几人都沉默下来,方璃低下头,心中不解为什么陈熊这样伪善之人能生出陈留青这样的儿子。
“快走吧,这雨马上要变大了。姑娘的伤也不能耽误。”
一众人搀扶着伤者飞快地出了林子,上马奔回城中。
*
回到苍山派后,方璃借口自己困倦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没一会响起了敲门声。
方璃并未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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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起身开门。门外王弃尘侧身站着,见方璃衣裳未变才转过身。
“这是我一直带着的伤药,你肩膀上的伤一半是我的责任,你自己涂一涂吧。”王弃尘将一小罐药递到方璃面前。
方璃露出怀疑的表情:“这么好心?”
王弃尘没好气地笑了:“我还不至于用阴招害人,说了绝不会害你就是不会。”
他直接将药瓶塞到方璃手上:“这药见效很快,如果不方便涂就叫这里的侍女帮你,走了!”
方璃一下子合手,叫住了他:“喂!谢谢了。”
王弃尘背对着挥了挥手,方璃再次关上了门。
房内方璃低头看了看自己,简直是满身尘土。她要来了热水,脱了衣服,慢慢地走近浴桶。
方璃靠在浴桶上才觉得自己身上无处不疼,单是手臂上就青了几处。
自己的武艺确实必须变强,只要能变强,什么阴谋诡计她都不怕。那种做小伏低苟且偷生的日子她过够了。
方璃并没有泡多久,起身换上衣服,坐在床边涂药。
她房间的灯很快都熄灭了,夜慢慢静了,只有不知名的虫子偶尔叫几声。
第二日卯时方璃就出了房间,正要路过王弃尘房间时房门就打开了。两人就这么对上脸。
“去哪里?”王弃尘看到方璃背上了她的行囊。
方璃眯起眼,脸上满是戏谑:“怎么?你担心我背誓吗?我自然是要去看最后一出好戏。”
王弃尘眼神有些疑惑,但确实是松了口气。两人走到小蝶的门前敲了敲门。
小蝶打开门看到是二人,马上开口:“大哥,阿璃姑娘。”
王弃尘轻笑出声:“小蝶姑娘不必叫我大哥了,你答应我的事已经做到了,今日我就送你回家。”
他侧脸对方璃说:“你猜对了,小蝶并不是我妹妹。两年前我无意救下她的家人,她为感激我答应为我做件事。她是个有义气的姑娘,不久前我不请自来她却依旧记得她的誓言。”
“这次连累你受伤,抱歉了小蝶。”王弃尘对小蝶抱拳。
小蝶扬起笑容还礼:“王大侠言重了,你救我全家三条命,能报答你的恩情,这些小事能算什么。”
方璃深深地看了王弃尘一眼,止住了话。
三人结伴走向客厅。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方璃示意他们停下脚步。
“贤侄啊,你父亲究竟在何处,如今这满城风雨,他必须出来给我们一个解释啊。”
“是啊是啊。”
杂乱的声音传来,王弃尘低头看到方璃脸上得意的笑容。
“你做了什么?”
方璃翘起嘴角:“多谢了你的提醒,我不在乎名声不代表别人不在乎。陈熊杀人的证据我无法传给世人,可是言语传遍江湖却要不了多久。”
“我昨夜跑去那些失踪女子的家中留下了信,又给了乞丐们一些银钱让他们将真相说出去。一人或许害怕苍山派的势力,但有了这些风声不怕没人过来要说法。”
方璃抬头看向王弃尘:“人心可谓是最好的土壤,随意布下怀疑的种子,都不用施肥浇水总要一天能生根发芽。这回,无论如何他们都无法收场了。”
客厅中的争论终于停了下来,方璃几人这才提起脚步走进客厅。
6. 村落
厅中站着三个和陈熊年龄相仿的中年人,都是愤怒地围着陈留青二人,陈鹰脸色同样不耐,抱臂站在陈留青面前怒瞪着三人。
见方璃几人进来,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其中最高的那一个冷着脸甩袖坐下,其余两人“哼”了一声也跟着坐下了。
方璃眼珠来回转动了一下,皱起眉头:“陈公子,我们是来辞行的。你这是又遇上什么困难事了?”
陈留青面露犹豫,高个子男人看不惯他这样子,一拍凳子又站了起来:“贤侄你别一副我们来找你麻烦的样子,事实究竟如何,你说不出来就让大哥出来说。”
“就是啊,城中人人都说我那大哥贪好美色又偷练邪术,还说昨夜老天降下神罚将他劈死在山中了。”其余两人面露不堪,“我们苍山派成立自今何时受过这等污蔑!”
方璃差点没忍住笑,让那些乞儿可以适当添油加醋,最后竟然传成这样。
她暗暗地打量了一下陈留青二人的脸色,心下叹了口气,脸上表情却变得有些激动。
“流言?我看不尽然吧。你们的老大哥的确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人在昨日也死在了深山,死无全尸也算是他的报应!”方璃语气忿忿,脚步却悄悄后退。
果然面前三人一下暴起,嘴里嚷嚷着要冲到方璃面前。
方璃对付这种场面最有经验,正要熟练躲避,王弃尘一把拉过她,方璃愣住一秒但马上就顺势躲到他的背后。
陈鹰唰地一下拔出剑挡住几人,这下更是捅了马蜂窝。
几人的眼睛都冒出怒火:“哪来的无知小儿,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你家长辈是谁!”
“外面传的许是半真半假,你不是要真相吗?我说的可全是真的。”方璃从王弃尘身后探头,又冲陈留青说,“陈公子你也应该继续查下去,保不齐这几个人也干了什么坏事。”
整个大厅乱成一团,方璃始终偷偷瞟陈留青。他似乎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喝道:“够了!通通给我住手!”
喧哗慢慢沉寂下去,几人冷哼一声坐回椅子上,陈鹰也收回剑退回陈留青身边。
陈留青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方璃,方璃冲他挑眉。他好像被噎一下,深吸了一口气。
他深深地对这些长辈鞠了一躬,直起身子说:“阿璃姑娘说的的确是事实。”
他不顾几人的震惊接着说:“家父利欲熏心,为了一己私利害人性命,对不起清龙镇的百姓,对不起苍山派,更对不起世人对他的信任。”
“我会将一切事实都说给天下人听,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会承担。”
震惊、不可置信和愤怒同时出现在苍山派几人脸上,方璃和王弃尘两人也对视了一眼。
“这不成!”“大哥真做出这种事?”“那个畜生真死了?”
大厅的声音此起彼伏,高个男子重重咳嗽一声,其余两人才闭上了嘴。
他的眼睛扫过陈留青二人:“贤侄你糊涂啊,你父亲确实干了错事,可何苦拉上全苍山派呢?你实话一说,整个苍山派的名声就完了,你让我们苍山派的众人如何在江湖自处?”
陈留青环顾整个客厅,声音沉沉:“多年前我母亲成立苍山派,她说要以天下为己任,只要看到压迫,苍山派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解救那一方百姓。”
“最终她疾病缠身,早早过世。她离开太久,父亲忘了她说的话,你们也忘了,那这苍山派又有多少人还记得?”
几人沉默,一人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会永远记得她的教诲和遗愿,做错事就要承担,苍山派若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就最好,若变不回去,那我也不会允许这样一个虚伪的门派存在在世上!”
几人来回对视几眼,高个男人呵呵笑地站起来:“贤侄真是好志气,可只是嘴巴会说有什么用?你武功不成,再加上你父亲做出这样的事,苍山派又有谁会服你这个毛头小子?”
陈留青面色难看,陈鹰见状一把将高个男人抵开:“这事就不劳副帮主担心了,我脑子笨偏偏武功苍山派中无人能敌。无论我哥要做什么,我一辈子都会是他的剑,自愿为他冲锋陷阵。”
“你们这两个……”“怎么!”
眼看陈鹰就要拔剑,陈留青上前摁住了他的手。方璃竟然从陈留青的眼里看出了感激和欣慰。
陈留青轻轻地拍了拍陈鹰的肩膀,陈鹰只好退回他身边。陈留青脸上露出笑容:“阿鹰说的没错,副帮主不必担心,我并非孤身一人,我总会走出一条正确的路。时间而已,我俩如今还有的是。”
“哼,你们就好自为之吧!”高个男人生气地甩袖离去,离开前还狠狠地瞪了一眼方璃。
一人也长叹一声跟了出去,剩下一人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出去了。离开前他拍了拍陈留青的肩膀,安慰道:“别有负担,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说。他就是嘴硬,其实在我们之中他是最尊重你母亲之人了。”
几人离开后陈留青神情明显有些疲惫,但还是提起精神对方璃几人说:“几位这就要离开了吗?阿璃姑娘的伤还没恢复好吧,不如再多待几日,等我腾出手来再好好为几位送行。”
“陈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我的伤已经无碍。你我相识一场也算缘分,你既事务繁忙我也不给你添乱了。再说王公子还记着回家报平安呢。”方璃不在意地摆摆手,王弃尘两人也礼貌地冲陈留青笑了笑。
陈留青也不再挽留:“既如此那就我送你们出城门吧。”
陈鹰有些犹豫地看着陈留青,坚持要陪他去,最终厅中的几人都一起出门了。
走出大门,方璃发现台阶上皆是烂菜叶子,不知为何还散发着一股臭味。门前一片冷清,先前摆摊子的人都不见了。
几人走了一段路才看见来来往往做生意的人们,镇上依旧热闹。只是人们在看见他们走过时,脸上大多是不友好的表情。
或愤怒或幸灾乐祸地瞧着陈留青二人,若不是陈鹰提着剑,恐怕都会上前来找麻烦。
方璃面露关切地看了眼陈留青,陈留青面色不改,温和地冲她笑了笑。
几人终于走到了城门,方璃和王弃尘牵过苍山派准备的马。王弃尘和小蝶走在前面,方璃低着头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陈留青。
“陈公子,江湖之大我们有缘再见了。”方璃抱拳道别,“你和你的父亲是不同的人,你会做成你想做的事的。”
陈留青上前一步:“阿璃姑娘,我为我的父亲向你道歉,也许他不值得原谅,但还是希望你能早忘前尘,得偿所愿。”
方璃愣住,真心实意地露出笑容,点了点头,转身小跑着上了马。马儿跑到王弃尘身边停住,他们在马上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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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挥挥手就驾马离去了。
城外瞬间尘土飞扬,马和人也渐渐不见了。
“小蝶姑娘你家在哪呢?”方璃的声音被风吹到小蝶的耳朵里。
小蝶抱紧方璃,在她耳边回答:“就在前面的村子里,离清龙镇有些距离。”
“好,这就送你回家。”
马蹄声加快,一个时辰后终于在一个村落停下,慢慢地踱步进去。
看见村民后方璃和王弃尘就勒住缰绳,从马上下来了,小蝶也撑着方璃的手蹭了下来。
小蝶脸上洋溢着笑容,冲田里劳作的老人喊道:“王叔我回来了!”
田里老人抬起头,眯起眼睛,看清来人后也露齿笑了:“蝶丫头可算是回来了,你爹娘天天站在村口等你,这回怕是又要来了。”
小蝶脚步急急地就要回家,远处就传来两声叫喊。“丫头!”
“爹!娘!”小蝶兴奋地向自己的父母跑去。
方璃拿过王弃尘手上的马绳:“去吧,你总得和人家父母打个招呼吧。”
王弃尘点点头,快步到一家人面前。方璃独留在原地,自顾自地打量起这个村落。
此处一眼望去尽是稻田,田中隔几步就有一个戴着草帽弯腰劳作的人,远处还有扛着锄头走来的人们。
方璃牵着两匹马靠近不远处的水渠,想让两匹马喝喝水。水渠旁有两个老人正一边休息一边聊天。
“你家的粮准备好了吗?”一个老人不断用草帽扇着风。
“还没呢,这收的粮一年比一年多,我家真快受不了了。”另一个老人弓着腰,愁苦地叹气。
两人的交谈飘进方璃的耳朵,她不解地靠近:“两位老伯在说什么,难道如今朝廷还要收粮吗?”
两个老人好像一下打开了话匣子,抱怨的话不断:“什么朝廷啊,是我们村庄的庄主。说什么每家都要上交粮食,冬日再平分给每个人,保证每家每户都能过冬。天爷啊,我们日夜劳作,粮食收到手里还没捂热就被收走了。”
方璃皱起眉:“既如此不合理,村民们就没有抗议吗?庄主总不能所有人的意见都不听吧?”
两个老人都叹起气来:“唉,哪有你这丫头说的这么简单,我们村的所有人家都是跟着庄主一家逃难过来的,都承了庄主一家的恩。你家提意见,可庄主说他是为了每个村民,做人不能那么自私。这个罪名压下来哪个人还敢提意见?”
“倒是有些年轻人去抗议,但庄主好像是和什么苍山派有关系,雇佣了一群会拳脚的好手,把他们都打出去了。”
方璃拳头紧握,一时不知如何安慰,但两个老人似乎并不需要方璃的回答,说完这番话,挑起地上的扁担,弓着腰,慢慢踱回田里去了。
王弃尘此时也找了过来,在方璃面前挥了挥手:“在想什么?可以走了。”
“不走了,还没到走的时候。”方璃坚定地说。
“啊?”
“此处的村民备受庄主的欺压,我的眼皮底下绝不许恶人存在,等我去杀了他再走。”
方璃将马绳抛给王弃尘,飞快地骑上马奔向村子。王弃尘反应过来立刻追上她:“你现在又要去哪?”
“当然是去小蝶家问问情况。”
“你知道她家在哪吗?”
“……还不快带路!”
7. 兴奋
小蝶家门并没有关上,方璃远远地就看见他们一家人在院中忙碌,来来回回地走动。王弃尘率先下马,走到门口轻轻地扣了扣门板。方璃在他身后牵着马。
“王大侠?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小蝶吗?”门内传来妇人亲切的声音,“快进来快进来。”
两人迈过门槛,走到小院中。小蝶也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她刚刚换上家中衣物,准备帮忙做饭。
王弃尘冲小蝶眨眨眼,侧身露出身后的方璃,对小蝶一家说:“我的义妹和小蝶一见如故,走到一半实在舍不得小蝶,想着和小蝶再多呆两日,我才厚着脸皮带她过来了。”
方璃立刻反应过来,上前拉住小蝶的手附和道:“是啊,小蝶妹妹,人家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和你说呢。”说着眼睛悄悄白了一眼王弃尘,什么蹩脚的谎话。
小蝶愣了一会但还是拉住方璃的手,亲热地说:“那阿璃姐姐你就留下吧,我也舍不得你。”又转头对站在厨房门口的娘亲撒娇:“娘,咱们让王大侠和阿璃姐姐多住几日吧,阿璃姐姐就住我房间。”
厨房门口的妇人擦擦手里的水,笑容热情:“这是什么话,既是恩公和他妹妹我们当然是要好好招待的,哪能让客人和你挤一块。”她伸手招呼自己的丈夫,“孩子他爹,快去收拾两件房出来。”
“叔叔婶婶别忙别忙,给我哥哥收拾一间房就好了。”方璃快步走到小蝶娘亲面前,双手做乞求状,“就让我和小蝶妹妹一起住可以吗?我有好多话想和她说。”
小蝶娘亲笑容更加灿烂,眼睛都眯了起来:“哎呀这丫头长得可真乖,当然可以了,只怕你两人都会觉得挤呢,要是睡不好就遭了。”
方璃晃了晃她的手:“不会不会,谢谢婶婶,给叔叔婶婶添麻烦了。”
两人顿时一起笑了起来,看着这个场面王弃尘倒真有点佩服方璃这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了。
方璃和小蝶牵着手去小蝶的房间,路过王弃尘时方璃用力地冲他眨了眨眼。没一会小蝶娘妻抱着一床被子走进来,拍拍被子把它放到了床上,转头笑着说:“家里太久没来客人,只有夏被前几日刚晒过,所幸现在夜里不算冷,你们两个人挤挤也不会着凉。”
“谢谢婶婶,刚刚应该让我自己去拿。”
“这说的什么话,你们就在房间里好好玩啊。我先出去忙,锅里还烧着肉呢。”小蝶娘亲呵呵笑着要走出去,“丫头招待好客人啊。”
待自己母亲走出房间,小蝶上前将房门关上。方璃一下子坐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阿璃姑娘,是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小蝶拉过凳子坐到方璃身边。
方璃将自己的见闻和来意告诉小蝶,问她事实是否属实,得到肯定回答后,方璃有些疑惑:“既然如此你先前怎么不告诉王弃尘?他能够救下你全家姓名应该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吧?”
小蝶叹了口气:“前不久随他去清龙镇前我就向恩人说过,可是那时他神色不定,只说送我回来后会帮我。”
“他知道?”方璃这下真气笑了,这人还真有点心机全算计在我身上了,她不再说题外话,“小蝶我对你们村庄不了解,我想问你最近有什么机会能够让我进入庄主的家里?”
小蝶撑着头想了一会,眼睛一亮:“有了!听我娘说庄主今年要求明天各家就要把粮食交上去,那这样明日晚上他就会在他的庄子上举办庆祝宴,但村民们只有进献节目才能进去。”
方璃冷笑一声:“还真把自己当成土皇帝了,放心吧小蝶姑娘,别的不说,这个庄主的命我要定了。
小蝶却有些担心:“阿璃姑娘现在这庄主虽然贪心,但村里大多数老人还是念着他们家的恩,你预备要怎么做?”
“小蝶姑娘不必担心,如今我住在你家中,行事自然不会莽撞。再说你那恩公也会帮你的。”方璃眼睛闪过一丝狠意,嘴角却弯起来。
午时院子里小蝶娘亲才叫他们出来用饭,方璃两人出门时,王弃尘正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
方璃犹豫几步最终没有上前添乱,小院树下的桌子很快摆满了菜。
方璃惊讶地不知做出什么表情:“婶婶的手艺这么好,这才多久就做了这么多菜。”
小蝶母亲放下最后一盘菜,和气地笑道:“我再多四只手也做不了这么快,是王大侠和小蝶他爹帮忙一起做的。”
方璃一边坐下一边接过王弃尘递过来的筷子,抬头惊讶地看了一眼他。小蝶父亲不善言语,一昧的催促他们动筷。
众人坐定后终于开始用饭。饭到中途,小蝶打量着自己母亲的神色,小心地开口:“娘,今年我们可以去庄主家庆贺吗?”
小蝶母亲的笑容敛了几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我们家人丁单薄,什么时候会去凑这个热闹。”
方璃停下筷子,适时接过话头:“婶婶是我听说后自作主张想去的。婶婶不必担心,我年纪虽小,但什么厉害人物没见过。我和哥哥来到这里也该前去拜访,也算是为你们撑腰了!”
“我当然相信姑娘和恩人的本事,但是他们人多势众,何必将自己置于险境?”小蝶母亲脸上又扬起笑容,但还是没有同意,“我们的日子还算能过,姑娘不必为我们担心。”
方璃有些动容,身体前倾几分:“婶婶真不必担心,苍山派如今的掌权人我们算是认识,这个庄主打着他们的旗号在外面作威作福,怎么说也要帮他们除了这个毒瘤。更何况你们这么好,我更得帮了。就这么定了!”
小蝶父母还想说什么,方璃马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王弃尘夹了一片肉到她的碗里,面上温和:“二位不必担心,我们都并非冲动之人。既然这么说了,就是有信心全身而退。”
小蝶父母最终放弃了劝说,重新招呼他们吃菜。小蝶面上也松了口气。
饭后方璃没争过小蝶娘亲,获得收拾碗筷的权利,只好无所事事地在院子里绕着消食。
小蝶一家休息没多久就急着去地里收拾作物,院子里只剩下方璃和王弃尘。正是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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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无云之时,院中晒满了稻谷。
王弃尘绕过稻谷,端起晒干的稻谷走近院中的杵臼,将稻谷倒进杵臼开始捣压舂米。方璃单手撑在桌上看着他。
没捣多久王弃尘的额头上就冒出冷汗,动作也慢下来。方璃嘲笑一声站起来,一掌把他拍开,拿起木棒开始捶打:“离远一点,别事情没做成还给人家添乱。”
王弃尘踉跄一步,只好蹲下来收拾舂好的米。他一边挑一边抬起头对方璃说:“明晚你预备怎么做?”
方璃似笑非笑,手上动作不停:“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出来吗?”
“你在怪我?”
“怎么会呢?你我相识不过几日,不断试探也算人之常情。不过只有你掂量我可不行,”方璃停下动作,对着王弃尘露出一个笑容,“既然只有进献节目才能靠近庄主,那明晚就由你去舞剑吧。”
方璃不等王弃尘回答紧接着说:“你可别说你不会,虽然你包的严严实实,但我也能看出你行囊中就是一把剑,再加上你指间的茧子,你分明就是会用剑啊。就算武功尽失,舞剑也不成问题吧?”
“既然你我约定好了,那你也得给我看看你的本领吧?”
王弃尘唇角微扬:“自然可以。”
方璃白了一眼继续舂压稻谷,院中的阴影渐渐移动,两个人没再继续交谈。
夜晚,几人各自回房休息。小蝶坐在床边看着方璃在桌前摆弄自己的瓶瓶罐罐。
“阿璃姐姐,江湖是不是特别好玩啊?”小蝶有些期待地问。
方璃停下手下的动作,轻笑一声:“我也不清楚,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从前我一直被人关着。”
“啊?那我怎么能让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小蝶语气一下急了起来。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能活到现在自然是有自己的活法。”方璃收好自己的东西,站起来吹了蜡烛,“睡吧,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第二日一早小蝶父母就将粮食装了一袋有一袋地堆在院子里,只等庄主派人来收。
不到巳时,一个面带谄媚地村民就带着两个装着苍山派衣服的男人进来了。那两个男人虽穿着苍山派衣服,但看起来不伦不类,一点没有陈留青几人的意气风发。
两个人表情傲慢地数了粮食就要带走,小蝶的父亲突然出声叫住他们:“几位留步,留步。”
两个人不善地转过头来看向小蝶父亲,他马上侧身露出身后的方璃和王弃尘:“这是我的两位远方亲戚,刚来投奔我们。今晚想要为庄主进献节目,还请几位成全他们兄妹的心意,带他们一起回庄子。”
那两人不耐烦地扫过王弃尘,在看到方璃的脸时突然露出猥琐笑容,但马上咳嗽一声正经道:“既是你们的一片心意,庄主看到了肯定会很高兴,和我们走吧,到庄主上好好准备下。”
方璃跟在他们身后,手慢慢拂上自己的脸,心里感到一些疑惑。但看到远处红色的正门,她不再思考这些,心脏剧烈跳动,逐渐兴奋起来。
8. 下蛊
面前的府宅依山傍水,气势恢宏,整个村子恐怕都不能找出比这里风水更好的地方了。方璃还未踏进大门,就看见一条青色石子铺成的道路从门口一直向前。
方璃两人被守卫一路带进去,时不时就有侍女低着头从身边端着东西路过。方璃抬头望去四处都是在为晚上宴会做准备的仆人。
守卫将两个人带至一个房间,房内挤满了人,只有院中心的一个看着像是管事的人周围都是空地。
“刘管事!”守卫叫了那人一声,管事摸着胡子走过来,两个守卫冲他嘿嘿地点了下头就离开了。刘管事上下打量了方璃和王弃尘,看着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随意地给了他们俩一个木牌就继续去监督节目了。
方璃手中的木牌上写着“十八”,她和王弃尘对视一阵,冷下脸:“村民人人受他压迫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来为他表演。不过也算是为我们争取时间了。”
两人的身影隐在柱子的阴影下,王弃尘抱着自己的剑靠在墙上,盯着探头打量的方璃:“我们现在做什么?”
方璃缩回自己的脑袋,转身看了眼王弃尘莫名地笑了:“你现在当然应该好好练习舞剑啊,你如此风姿卓越,我也等着看呢。”
王弃尘无语地白了方璃,方璃被逗笑了:“你还是这样好看些,一天到晚跟个病秧子似的。”她拍了拍自己腰间的口袋,手指向上指了指:“我先去给晚上的吃食下药,你别让人给发现了。”
王弃尘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下药?”
“当然了,总不能真让我一个人单挑整个宅子的人吧?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方璃拍开他的手,“走了,你给我好好遮掩。”
方璃借着柱子和游廊的遮挡,手脚利落地爬上屋檐。不发一点动静地一路疾行到最高的一处屋舍上。她压低身体避开底下人的视线,观察起走动的仆人们。方璃看了一会判断出厨房的位置,又悄悄地潜过去了。
厨房中人来来往往,底下厨娘的手没有一刻停下。方璃不好下手,寻找一个更好的时机。突然她眼睛瞟到了什么,一个跟斗跳到了那个屋子后面。
方璃透过窗子缝隙看进去,果然是酒。这个屋子中放满了大大小小的酒瓶。方璃拔出匕首插进窗缝中,将窗上的木板挑开,动作敏捷地跳进去。一落地她就侧身躲在了架子后面,确定房中无人才走了出来。
整个房中都弥漫着浓烈的酒味,可惜方璃并不懂酒,她快速地打开每个酒瓶的盖子,在每瓶酒里都倒了一些自己带的毒,又小心的把盖子塞了回去。干完这一切,方璃的心放下一半。外面人的动静越来越大,方璃马上翻窗离开了。
方璃一路轻松地回到那个小院,趴在屋檐上想寻找一下王弃尘的身影,突然发现一个角落里围了一堆人,还时不时地发出叫好声。
方璃好奇地直起身体,看到中心那人的身影一下子愣住,是王弃尘在舞剑。
王弃尘依旧是一身青衣,他身子高挑,似和长剑融为一体,剑划过之处留下一道重影,似钢似柔。他的头发不时被风吹动,但依旧眼神凌厉地盯着剑尖所指之地。
方璃心中微动,索性半撑起身体欣赏起来。突然一个管事挤进了人群,方璃眉毛一挑,暗道不好,马上从角落屋檐跳了下来。
果然那管事拽着王弃尘的手臂追问方璃的去处。
“我在这,我在这。”方璃努力地挤到王弃尘面前,冲王弃尘放心地眨眨眼。
那管事这才松开了自己的手,抬起下巴:“怎么才过来?你哥哥舞剑,还没说你进献什么节目呢。”
方璃表情变得有些得意:“刘管事放心,我哥哥进献的是节目,而我进献的是我家的传家之宝,绝对是任何节目都比不上的。”
刘管事立刻就要方璃把宝物拿出来看看,可方璃不为所动,坚持只有庄主一个人能看,才能体现自己的诚意。管事的算盘没能实现,面色有些难看地走了。
越到晚上,这宅子中就越吵闹,仿佛整个活过来一般。方璃他们那一院子的人也被带到偏厅等待。
“砰砰砰——”
方璃透过大门看见远处放起烟花,一群仆人也步伐整齐地往正厅中开始布菜。这场宴席开始了。
偏厅中的人也开始一个一个被叫走,方璃心里有些焦躁,捂住了自己有些泛疼的胃。
突然王弃尘轻轻地推了她手臂一下,将一张饼放到方璃的手上。方璃惊讶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他靠近方璃的耳边低声道:“我问了小蝶娘亲村民即使进献节目也没人给他们提供吃食,所以大家都会偷带一些进来,快吃吧。”
方璃不知道说些什么,低头将饼撕成两半,示意王弃尘一起吃,他也没有推却,两个人坐在窗边安静地吃着饼。
在两个人分吃完没多久,那个管事就来叫方璃二人。王弃尘拿起桌上的剑和方璃一道走近了正厅。
方璃终于见到了村民口中的庄主,他坐在大厅的正上头,一身横肉,脸上已经露出了醉意,眯着眼睛打量走近的二人。
庄主的眼睛睁大了些,打着酒嗝问:“你们二人又是要进献什么节目呀?”
方璃冲庄主弯了弯身体,眼中含笑回答:“会回庄主,我们兄妹各自进献一个节目。不过我哥哥进献的节目大家都能看,我进献的只有庄主一人能看。”
周围一下子发出了不怀好意的起哄声,顶上的庄主也坐直了身体,但还是装作正经:“我向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就在这个大厅给大家表演吧。”
方璃暗暗吸了口气,抬头对庄主眨了一下眼睛:“这可不行,我只想进献给庄主一人看。庄主可以先看看再下决定嘛。”
方璃说完明显感觉到身旁的王弃尘肩膀在微微颤动,连她自己身上都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终于那个庄主弯弯斜斜地站了起来,对底下人拱手:“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村民如此盛情我也愧不敢当啊。那你就跟我来吧。”
方璃笑着给其他人做了个礼,临走前暗暗地和王弃尘点了点头,就急急地去追庄主,她背后传来一片暧昧的笑声。
她一路被庄主拉着走到厅后,庄主迫不及待地让所有的下人退下,就要摸上方璃的肩膀。方璃立刻顺势拉住他的两只手。
“庄主别急,我还有一个宝物要送给你。”
庄主有些不情愿地缩回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那你快拿出来吧。”
方璃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方盒,慢慢地在庄主面前打开。里面嵌着一个戒指,样子并不独特,但在烛火的照耀下不断地泛着光。
她笑着将盒子拿近:“庄主快拿起来试试,这是我的传家宝物,现在献给庄主。”
庄主眯着眼定神,手指渐渐靠近戒指,在他碰到戒指那一瞬间,戒指猛的变成一只虫子,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直钻进他的肉中。
那虫子一路往上钻去,所经过之处都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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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庄主凄厉地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不停地想用手捏住虫子。可是那虫子一刻不停地直钻进他的脑子里。他用力地扣住自己的头,眼白渐渐地翻了上去。
方璃蹲在他身边,在他耳边不停催眠道:“从现在开始你要用自己的生命来维护这个村子,每个村民都比你重要,任何想要损害好人利益的人都是你的敌人,你会付出一切代价去折磨他们。”
方璃的声音不断回荡在房间中,半柱香后房间里没有了抽搐和呻吟声。庄主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神空洞地对上方璃的脸。
成功了!方璃一边嘴角得意地翘了起来。她本想好好地看看自己的“作品”,但想到厅中的王弃尘,只好遗憾地带着庄主快步走回大厅。
“你好大胆子,马上给我让开!”
“我妹妹说了只有庄主一个人能看,你们就好好在这里等吧。”王弃尘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
听到这些动静,方璃左看右看从花盆中摘了一片叶子,放在嘴边吹起了曲调。
厅中一下子传来了哀嚎声,方璃和庄主慢慢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王弃尘提着的剑还在滴着血,厅中一只人手掉落在那。厅中所有人此时都狼狈成一片。
眼看着厅中人疼的快要晕倒,方璃才停住,她丢下叶子,大声冲众人喊道:“苍山派陈雄已死,你们这群狗没了靠山,确定还要如此嚣张吗?”
见众人迟疑,她侧身让出庄主,笑着对他拱手:“幸而庄主还是个聪明人,一早就向新主人说明心意。特定请我来下个毒,以后你们再敢做出危害村民的事,庄主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庄主表情自然地坐到椅子上,语气缓慢道:“没错,今后谁再做不利于村民的事,我就杀谁。”
方璃笑着对上王弃尘有些疑惑的眼神,不再听周围人不甘的嘶吼,带着王弃尘直接离开了,此时无一人敢拦着他们。
“你是怎么做到的?”走在出村子的路上,王弃尘突然开口。
方璃抱着自己的手臂,冷哼一声,还是回答了:“方家人人心术不正,但是传下来的蛊术无人能敌。白日里他们将我关起来放血,晚上我便趁他们松懈时偷跑出来看书。”
“可惜十年来,我空学理论,真正练成的蛊不过两三只,放进庄主脑子里的就是最后一只了。那一只是最厉害的,可以使种蛊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只会按照有意识时听到的最后几句话行事。加上我下在酒中的毒,哼,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方璃伸了个懒腰:“哎呀,它陪了我这么久,还真有些舍不得。若不是为了不连累小蝶一家我就直接下毒放倒那堆人了事,”
王弃尘低下头看她:“既然舍不得何必为一群陌生人做到这一步?”
方璃不屑地看他一眼:“我抓紧一切机会机会变强就是要除尽天下恶人,这舍不得那舍不得岂不是本末颠倒?”
两个人走出了村子,看见了提前拴在树边的马。方璃停下脚步:“你明天就开始教我武功吧。你应该不是说大话的吧?我可直说了,我是要成为天下第一人的。”
王弃尘莫名地笑了一声,飞身上马。方璃也利落地翻身上马,语气威胁:“难道你在骗我?”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这是肯定的。接下来要去哪?”
“我来定?”
“当然。”
“好,如今正是秋季,那我们就一路北上,正好领略北地风光!”
9. 闹鬼
“前面的老伯麻烦停一停!”两匹马赶上了小路上挑着柴的老人。
戴着帏帽的两个人从马上下来,女子掀开帽子礼貌地开口:“老伯请问这前面有没有什么城镇呀?”
老伯侧着耳朵反应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般:“有,有。你们就往前再直走一会就到我们始安城了。”
女子冲老伯道谢,本想离开又转身回来:“老伯既然如此不然我们用马送您回去吧,你背着这么多柴太辛苦了。”
那老伯摆摆手谢过了她的好意:“不耽误你们事了,我这年纪还是得多动动才行。”
女子也不勉强,和老伯道别后就一路小跑回远处等待的男人身边,交谈几句两人就重新上马策马离开了。
“我说何必这么着急呢?一路游历过来才好看看有没有人被欺负呀。”马上的女子正是一周前从村子中离开的方璃。自从王弃尘开始教她功法之后就不断地催她找个地方落脚。
“以你的三脚猫功夫若真遇上什么十恶不赦的人恐怕不过三招就让人给人拆了,若真想好好领悟我教你的功法必须找个能好好闭眼的地方。”王弃尘头也不回地一个劲加速。
方璃撇了撇嘴,但心里还是接受了他的说法。毕竟前日她就因为心绪不定差点气血倒流,若不是王弃尘在身边护法,如今她可能就是在四处求医了吧。
两人一路不停,不到三刻就进入了城门。进了城门的那瞬间喧哗一下子扑面而来,比先前的清龙镇还要热闹几分。不同于南方的温柔腼腆,这里叫卖的人们更大声,叫卖词也更加不拘一格。
方璃牵着马,正好看到正前方写着“悦来客栈”的招牌,向王弃尘挥了挥手:“诶,我们就住那里吧。”
“为何?不再多走几步看看?”
方璃语气上扬:“你没看过那些江湖话本吗?行走江湖的人总会遇上一家悦来客栈,然后在那里遇到一些有趣的事。”
王弃尘跟着她往那里走,觉得有些好笑:“你竟然还会看话本。”
“这有什么,从前被关着只能看些话本来了解外面的世界啊。”
两个人讲着话走到客栈面前,客栈中人不算多,但仅有的几个人喝酒也喝出人一堆人的声音。
“店家,麻烦开两间上房。”王弃尘拿出银两放在柜台上。
站在里面的掌柜一边收钱,一边悄悄打量站在王弃尘身后的方璃。
方璃面无表情地侧头直对上他的眼睛:“有事?”
“没有没有,”那人有些讪讪然,“这是二位的钥匙和门牌,就在楼上。”
方璃率先上了楼,王弃尘踏上楼梯时突然转头对店家说:“马厩中有两匹马,麻烦你拿着马料喂喂,我到时一起付钱。”
说完他追上方璃,将一把钥匙交给她。方璃一边对门牌一边说:“为什么我觉得那个店家看我们的眼神怪怪的?”
“许是看我们是不是可以敲诈一比的冤大头吧。”
方璃呵呵一声不再说话,停在两扇门面前,她随意地挑了一间。她正要关上门,王弃尘在门外说:“我一会来找你。”
“行。”
方璃关上门开始打量起整间屋子,心下不免有些失望。这只是一间平平无奇的屋子,一左一右两扇窗户透着阳光,空气中飘起的灰尘无所遁形。门正对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茶壶茶杯,椅子也规规矩矩地放在一旁。珠帘过后自然就是一张床了。
她叹了口气,将身上的行李放到桌子上,人也顺势坐到椅子上。方璃闭着眼睛趴在桌上休息,这几日风餐露宿,虽然自由,但还是让她觉得有些累。
方璃闭着眼睛几乎快要睡着,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她一下醒过来,揉着太阳穴起身去开门了。
门外一身轻便的王弃尘站在那里,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示意方璃整理一下自己的凌乱的头发。方璃头还有些发闷,胡乱地理了下自己的头发。
王弃尘无奈地伸手理好方璃两边的发丝,缓缓地开口:“走吧,我们上街看看有没有什么武器铺。”
方璃打起精神跟在他身后下楼,走到街道上才问了一句:“去武器铺干嘛?”
“去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武器,不能只专注内功。再说了,你那匕首也钝了吧,顺便看看有没有好的铁匠帮你重新磨一磨。”
方璃头脑终于清醒,开始打量起街上的店面。走了一会她觉得有些奇怪,这条街做白事的店客人也太多了吧。路过每一家方璃都会误以为是饭馆。
方璃抬头看了一眼王弃尘,他明显也发现了这奇怪之处。只不过这些店里的人都脚步匆匆,两人都不好贸然上前询问。
“王弃尘,那是不是就是武器铺啊?”方璃指着一家门口挂着各种刀剑的店。
“应该没错,我们去看看。”
两人同时跨过门槛,方璃率先看向了摆放着长剑的角落,才再看到了另一边角落里不断捶打着铁的汉子。
那汉子裸着上身不停捶打,即使两人走近头也没有抬。“要看些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模糊。
方璃拔出匕首,递到他面前,高声回答:“大哥,你看看这把匕首能不能帮我磨一磨?”
那个大汉这才停下,拿起匕首仔细看了看,过了一会才说:“可以,明天来拿,先付定金。”
方璃拿出自己的钱包将一两银子放在桌边,忍不住叮嘱:“大哥那是我过世的娘送我的,麻烦大哥多费心啊。”
大汉沉硬地应了一声,又开始用力地打铁。方璃这才转身开始在店里转悠,王弃尘已经一无所获地站在门口。
这是方璃第一次逛武器铺,每一件武器她都看了一遍过去,有些她觉得新奇但但拿起后又觉得没兴趣。她刚想离开,眼睛就瞟到了一个架子的角落里还有一个铁盒。
方璃走了过去,弯下腰把底下的铁盒拿了起来。她吹了吹灰,划开盖子,原来里面装着一把银针。方璃看着银针心里一动,重新盖上。
“店家,请问这个针多少钱?”方璃再次提高声音。
那大汉停下动作,盯着那个铁盒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我不记得了,你看着给吧。”说完又低头接着干活。
方璃只好叫了王弃尘一声,让他给个价钱。王弃尘也盯了一会:“给他二两吧。”
方璃付过钱和王弃尘离开了那家店。她一边走一边小心地把铁盒装进自己的口袋。
“这银针算不上上成。”一旁的王弃尘突然开口。
“我看得出来,不过图一个轻便而已。”方璃拍拍自己的口袋,看向他,“你也别失望,武器这东西也是靠缘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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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没有再在街上逗留,很快就回到了客栈。方璃回了房间后,一下午都在桌边摆弄自己的银针,连水都没有喝几杯。
吃过晚饭后,王弃尘照旧来指点她功法,相较于第一次练功时,如今她体内气息流走已经顺畅许多。王弃尘明显很满意方璃的进步速度,又说了一些新的招式确定她学会后才离开方璃的房间。
方璃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浑身放松下来。机会难得,她决定泡个澡再就寝。等到方璃忙活完一切上床时已经将近夜半,她舒服地闭上了眼。
“嘣,嘣,嘣一”
窗外面不断的传来噪音,方璃皱着眉头辗转反侧,终于她睁开眼睛,用力地锤了一下床板坐了起来。
她下床穿了鞋就飞快地走到窗边打开窗,看到街道上的场景,她瞬间倒吸了口凉气。
街上一排死状可怖的人不停地向前蹦着,最不吓人的一个也是满脸尸斑。听到头顶传来的声响,一群空洞洞的眼睛齐刷刷地抬头盯着方璃。
方璃感觉自己的身体一下凉了起来,咽了下口水后提一步,关上了床。她僵硬地走到桌边倒了杯热水,等到热水下肚,她的思绪才慢慢恢复过来。
敢在她眼皮底下装神弄鬼!既然好好的人不做,那她就成全那群人,方璃麻利地穿上外衣,推开门,没想到差点撞上门口的人。
方璃急急地刹住脚,抬头一看是王弃尘。他背着剑也是一副要出门的模样。两人对视一眼,立刻下了楼。
两人下楼的声音惊醒了在大堂睡觉的小二,小二迷迷糊糊地看见两人要出去,慌乱地起来拦住他们。
“客官客官,现在不要出去。有什么事都要白天再办。”那小二压低声音,“这阵子外面闹鬼呢,现在连更夫都不敢出门了。”
方璃笑了一声,一把推开了小二:“闹鬼好啊,我最擅长的就是捉鬼了。放心,今晚不用给我们留门了。”
两个人不顾小二的阻拦,飞快地开门离开了。他们一出去,小二瞬间不敢再敢,立刻关上了门。方璃看了眼那群“鬼”离开的方向,拉上王弃尘就一路疾行追过去了。
王弃尘还没有习惯被她提着,一路默默地调整平衡。终于他们看见了那群“鬼”的身影,放轻脚步一路跟着他们出了城门。
一出城门,那群“鬼”也不再蹦蹦跳跳,普通一般人一样飞快地跑起来。方璃暗道果然,也加快了脚步。
最终那群奇怪的人停了下来,方璃带着王弃尘落在了周围最高的一处树上,隐藏在树叶中观察,才发现那群人停在了一座坟前。
“他们是要刨坟?”方璃凑近王弃尘低声问。
王弃尘扶着树干点点头也低声道:“多半是。”
两人看着那群人动作麻利地从身上拿出各式各样的工具就开始对那座坟敲敲打打起来。方璃皱着眉头,想不出他们的目的,不好打草惊蛇,只好继续认真地记住他们的每一个动作。
眼看着那群人掘开坟,围着那里面的棺材半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群人的动作越来越暴躁,收拾起自己的工具好像就要离开,方璃拿出藏在腕上的银针就要飞出去。
“给我通通拿下!”
一个凌厉的女子声音让方璃马上停下了动作,她隐住身体抬头看向发声处。
10. 花魁
霎那间,十个黑衣人包围住了那群装神弄鬼的人,招招凌厉,但明显系出同源。
方璃屏住气息,暗暗观察这突然出现的一群人。突然带着杀气的疾风传到她的耳朵中,没有任何犹豫,方璃抓起王弃尘的领子,避开那道杀意。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鞭子从她的眼前落下,打断了他们先前落脚的树枝。
她在空中看清鞭子主人的样貌,是一个同样身穿黑衣的女子,唯一不同的她用一条红色的发带将自己的头发高高扎成一条辫子。她面具下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方璃两人,手中的鞭子再次向他们挥去。
方璃落地后一把抽出了王弃尘的剑,将他一掌推开,自己也立刻跳开,提着剑也向那个女子挥去。
她一路劈开每道向她袭来的长鞭,奈何她实在不善用剑,空中鞭影重重,方璃渐渐落入下风。
终于方璃一个眼花,那道长鞭直袭她面门,她不得已急急地后退,顺势地弹出她藏在指尖的银针。方璃听到对面传来一声闷哼,心下松了一口气,但脚步一时无法平衡,就要栽倒在地。
王弃尘一把撑住她的后背,方璃和他对视一眼就马上借力挺起身体。对面的女子正捂着肩膀,目带凶光地看着方璃,好像下一秒鞭子又要挥过来。
方璃握剑的手还在颤抖,但心里没有一丝认输的念头,紧盯她的鞭子时刻防备。可是身边的王弃尘突然轻轻地抽过她手中的剑柄,不顾她的阻拦将剑插入剑鞘中。
他拍了拍方璃依旧紧绷的身体:“你不是她的对手,她也不是坏人。”
王弃尘转过去冲那个女子笑了笑:“江湖人人都说化雪楼楼主一手鞭法无人能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过我们只是无意间看到这伙人鬼鬼祟祟才躲起来,楼主不必赶尽杀绝吧?”
那个女子闻言慢慢放松了握着鞭子的手,但还是眼神怀疑地盯着方璃:“你身旁这个女人剑法不敌我,竟然还使阴招,明显是个小人。我如何信你们?”
方璃不紧不慢地开口:“我自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和人比试只想赢不是很正常吗?不过你也别紧张,我没放什么毒药,只是会让人肌肉麻痹一会而已。”
她说着从怀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一粒药丸,伸出手:“喏,这是解药,吃完马上就好。”
那个女子盯着方璃手中的药丸没有动,方璃无奈地收回手,又拿出自己袖中的银针,狠狠扎在自己的手臂上,她那只手立刻瘫软地垂下来。方璃面色不改地吞下掌心的药丸,不到一会她就举起了自己的那只手,在那个女子面前挥了挥。
那女子终于收回怀疑的眼神,将鞭子缠回自己腰上,接过方璃重新拿出的药丸吃了下去。果然她肩膀处的麻痹很快也消失了。
她微微转动自己的手臂,朝方璃扬起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你想干嘛?”方璃收起自己的药瓶,“你怎么不说你叫什么?”
“是我先问的,应该你先回答。”她语气不悦。
“方璃,琉璃的璃。你呢?”
“方璃?你很有意思。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夏蝉,我会来找你的。”她说完就向带来的那群人举手示意,“带走。”
那群黑衣人押着早就被五花大绑的“鬼”动作麻利地撤退了,飞快地像影子一般消失在黑夜中。
“她说要来找我怎么也不问我们住哪?”方璃两人也准备离开。
“呵,化雪楼和听雨阁同属一家,听雨阁掌握整个江湖的消息,只要她想知道什么消息恐怕没有她得不到的。”
“那你说她要找我干嘛,我现在可不想和她打。你有没有能让我一夜变强的办法?”方璃一路脚步不停,但还是抽出空胡思乱想。
王弃尘不带情绪地呵呵一声,没有搭理她。
两人终于抵达客栈,方璃提着王弃尘翻窗进了自己房间。关窗前她看了一眼远方,天已经蒙蒙亮了。
方璃浑身疲惫地一下子倒在被子上,想要抓紧睡觉,可惜王弃尘用剑戳了戳她的小腿,她只好坐了起来。
“怎么还不走?”她的声音无精打采。
“你身上到底有多少毒药?”王弃尘好奇随口一问。
方璃一下来了精神:“那我可真记不清了,除了在方家人身上浪费了一些,其余我能带走的全带走了,不能带走的我也全都烧了。反正邪门歪道留下迟早生事。
王弃尘闻言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没有再问,离开房间前叮嘱了一句:“上次给你的药膏记得涂,下次不要那么莽撞了。”
方璃重新倒在床上,手在空中挥了挥。房间很快熄了灯。
第二日方璃睡到辰时才醒,起来洗漱后在床边坐功打坐完毕,就直接下楼吃午饭。
下楼时,王弃尘已经坐在了大堂,手里拿着茶杯慢慢喝着。方璃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问了小二后点了两道菜和米粥。
等待小二上菜时,方璃也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边对王弃尘说:“这座城里明显有古怪,我必须搞清楚才能离开。”
“嗯,顺便可以在这考验一下你的武功。”王弃尘等小二上菜离开后才开口,“不过你准备从哪里查起?”
方璃慢慢地咽下一小口粥,抬头对他说:“寿衣店。”
吃过饭后两个人就一同离开客栈,去寻找昨日路过的寿衣店。两人到达那条街道,果然,即使在中午这里的白事店也依旧人来人往。
方璃和王弃尘站在一个卖伞的摊子后面盯着最大的一家寿衣店。摊主正要开口驱逐两人,王弃尘顺手将一块银子抛到他怀里,那个摊主瞬间乐呵呵地接着做自己的生意了。
不一会一个大腹便便穿着华丽的中年男子从店里愁眉苦脸地走了出来,方璃和王弃尘对视一眼,同时悄悄地跟了上去。
当他快拐进一条小巷里时,方璃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人,立刻窜到他身后打晕了他。两个人搀扶着他去到一处无人之处。
那个中年男子没多久就醒来了,发觉自己手脚被捆着,眼睛也被蒙上布条,立刻慌乱地大喊救命起来。
“安静一点。”方璃拿起剑轻轻地在他的脖子上划过,那个中年男子像一下子被人掐住一般马上安静了下来。
“不用害怕,你只需要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就可以离开。”王弃尘此时的声音一点都不像他。
那个男人拼命点头,王弃尘这才缓缓开口:“这座城里闹鬼是怎么回事?”
“这个,这个,我想想,”中年男子的冷汗慢慢流下来,“哦,哦!大概一个月前城外很多坟都被掘开,原本大家都以为是哪里来了盗墓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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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没过多久这街上晚上就开始闹鬼。见过的更夫都说好几个都是城里去世的人。”
“所以你们才开始重新办白事?”方璃在一旁开口。
“是啊是啊,这为了安抚先人也没办法,可是这坟不断被推开,就是再有钱这也受不了啊!”
“难道就没人管吗?化雪楼不就在你们城里?”
中年男子更加叫苦不迭:“这化雪楼和听雨楼的主人本来就有矛盾,自从他们上头的盟主闭关后,两家就更加内斗不断,哪有空管这些东西。”
两个人对视一阵,方璃心下有些疑惑,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你说的那个更夫住在哪里?”
中年男子撇了撇嘴:“那个更夫说自己见了鬼,整日无法入眠,必须找人陪着才能安睡,现在日日都呆在醉花楼呢。”
方璃疑惑地皱着眉头看向王弃尘,王弃尘无声地用口型回答:“青楼。”方璃这才了然,收回抵在男子脖子上的剑。
“大哥多有得罪了,我们这就送你回去。”还没等男子反应,方璃麻利地又敲晕了他。两个人原路将他送回那条小巷,离开前方璃解开他身上的绳子,顺便在他手里留下了一些银子当作补偿。
离开巷子后,方璃当即就要走,王弃尘一把拉住她:“去哪里?”
“当然是青楼啊。”
王弃尘有点无奈地看着她:“这大中午的谁去青楼啊,当然是晚上去。我们先去拿你的匕首吧。”
“这样啊,也行。”方璃突然神情打趣地看了王弃尘一眼,“原来你这么了解啊,看来你以前的日子很精彩嘛。”
王弃尘也笑了一声,俯身缓缓靠近方璃的脸:“这是当然了,谁快意江湖的时候不想有几个红颜知己呢?”
方璃一拳锤在他的胸口,看着他咳嗽着后退几步,鄙夷地说:“什么时候我也能和男人一样好命。”说完她就抬脚去寻找昨日那家武器铺了。
两人很快就拿着匕首从店里走出来,那个店家依旧沉默又爽快。方璃举起匕首,在阳光的照耀下匕首闪着锋利的光。她不由地感叹起这个店家的手艺,怎么偏偏其他的武器那么一般呢?
太阳西沉,夜色很快落下来。方璃二人也出发去醉花楼,即使整座城里都在传说闹鬼,但是这里依旧是车水马龙。楼里的灯火在夜幕中一盏盏亮起,还没走进去,一阵阵怡人的脂粉香和酒香就扑面而来。
方璃和王弃尘两人夹在人流中挤进去,她抬头看去,这楼里更是热闹非凡,无论是楼上的走廊,还是厅中的座位都挤满了人。
“这醉花楼天天这么多人吗?”方璃一边挤一边问。
“哪能啊!今晚是新花魁出阁的日子,这醉花楼每一任花魁哪个不是颜艺双绝,是任何珠宝鲜花都比不上的,自然人人都想来看看这任新花魁了。”
旁边陌生男子突然热情地回答,方璃心下觉得奇怪,但还是一边附和一边垫脚寻找更夫的身影。
突然丝竹声响起,空中慢慢地落下花瓣,今晚的表演开始了。方璃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去。
花魁跳着舞身姿曼妙地从空中飘下来,她的脸上浮着薄薄的面纱,但还未看清她的脸方璃就觉得这花魁绝对是个美人。
但是为什么她就觉得这个人这么面熟呢?
11. 审问
那花魁眼波流转,踩着鼓点如月光一般拂过每个人的身上。一曲毕,花魁的身影隐在了台上的屏风后。
一直在角落里的老鸨这才走上台,笑的满脸风情,她都不必开口,底下的人早已因为刚才的表演而沸腾了。
老鸨轻挥了下手绢,等到人群静下来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各位,我这位姑娘的身姿如何呀?”
众人的声音一下子炸开,疯狂地叫喊方璃收回看花魁的眼神,捂着耳朵不停地寻找像更夫的人。以防走散,她一路拽着王弃尘的袖子。
“我这下可是看到大家的诚意了,不过想成为我姑娘的帐中客可没那么容易。”台上的老鸨又开口了。
“什么珍宝金银我都能拿出来!”角落里传来一个男子兴奋的声音,其他角落也不断有声音传来。
“呸,我姑娘才不稀罕这些俗物呢。今天我这姑娘什么金银珠宝都不在乎,只选她喜欢的。各位就耐心等着吧。”
随着那老鸨的话落下,整个人群好似都想挤到台上去。方璃艰辛地拉着王弃尘走着,王弃尘也伸长手臂悄悄地推开人群。
突然方璃一眼就看到了柱子旁一个矮矮的男人,长得和城中人说的更夫简直一摸一样。方璃拉着王弃尘就要挤过去。
这时四周不知怎么回事漫开了冰冷的白雾,整个楼内一时间来到仙境一般。耳边丝竹乐又响了起来,方璃眼前只看的见白雾了。
方璃不断挥开眼前的雾,但雾却越来越浓。一条丝带瞬间缠上她的腰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猛的被丝带拽走了。
她不得已松开了王弃尘的袖子,临走前听到了王弃尘焦急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方璃一下子被拽到空中后她感到有人搂住了她,她马上抽出匕首,但那人立刻在她耳边说:“是我。”
听到这个耳熟的声音,方璃停住动作,被那人一路带到一个房间。那个人将房门关上后,转身笑着看着方璃。
方璃也验证了心中的猜想,没好气地开口:“果然是你,夏蝉。”
面前人正是昨夜的夏蝉,也是刚才在厅中翩翩起舞的花魁。方璃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夏蝉的脸,不由地赞叹:“你长得好美,为什么要戴面具呢?”
夏蝉好似不满意地挑起眉头:“一个杀手想听到的夸赞可不是‘你真美’,你得夸我杀人快准狠才对。”她笑着走近几步,不着调地说:“不过被你这样的美人夸,我也勉强接受吧。”
“我想听到的夸奖也不是这句,”方璃抱着胳膊,“你找我来干嘛?”
“你的性格对我胃口,所以想和你交个朋友啊。本来想等忙完了再去找你,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遇到你。”
方璃正为这个人的自来熟感到惊讶,又听到她说:“你们也在找这个人吧?”方璃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房间另一侧一个人正押着那个更夫。
方璃见此反倒不紧不慢起来,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坐到了椅子上,她对着夏蝉回答:“没错,我这个人呢,就是好奇心重,所以什么阴谋诡计我都想找找答案。不过你既然是什么化雪楼的楼主,应该可以直接告诉我答案吧?”
夏蝉坐在她身边,用力地拉伸了下胳膊:“你看我的样子像是会破案的吗?化雪楼从来只管接单杀人,要不是盟主闭关,我担心城内动乱我才懒得管这事呢。
方璃歪了歪头:“那不是还有一个听雨楼吗?我听说天下没有什么消息是听雨楼不知道的。”
夏蝉明显不屑起来:“他们楼主就是个破事多的老古板。问个消息罢了,每次都推三阻四,没意思。不过既然你们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不如你们替我查吧。你放心,不管最后有没有查出来,我都有金银相赠。”
方璃心下一动,正要开口,角落那人突然急急地出声:“楼主,这怎么行?”那人脸上满是不赞同。
夏蝉不理他,方璃对他礼貌地笑了一下,侧脸问夏蝉:“你们杀人什么人都杀吗?”
夏蝉侧头想了想说:“那倒也不是,谁想接单就去杀,那些缺钱的人倒是会接很多单。像我就只杀那些作恶多端挑战大的人。”
“好,既然你说想和我交朋友,那我也认你这个朋友。朋友之间帮个忙而已就不需要什么奖赏了。”
两个人对视一阵,同时笑了起来。夏蝉站起身:“你这个人果然很有趣。那我们就先审问一下这个人吧。”方璃也站起来,两个人一同向那个更夫走去。
越近那个更夫就挣扎地更厉害,夏蝉刚拿起一旁的火钳,门外就传来了喧哗声。
“让开。”门口传来的是王弃尘的声音。附带还有一些打斗声。
方璃在心里锤了自己一下,怎么把他忘了。她有些着急地看向夏蝉,夏蝉眼神了然,但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声:“这个病秧子是你的什么人?”
方璃急急地跑向门口,一时想不出来答案,最后只说:“反正是现在还不能死的人。”她一把把门打开,王弃尘整个脸色苍白,几乎快被门外人打倒。
听到开门的动静,门口的人都停下了动作。方璃推开挡路的人,跑到王弃尘身边一把扶住他胳膊:“你没事吧?这么拼命做什么?”
王弃尘的眼底冷静下来,稳住自己身体才开口:“你没事?”方璃摇摇头,扶着他就要进屋,顺便狠狠地瞪了一眼拦路的人:“你们楼主同意的。”
屋内夏蝉正拎着火钳威胁那个更夫,听到他们进来才转过身。看见她的脸王弃尘不自觉皱了皱眉。
方璃进了屋子后就松开了她的手,看着已经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更夫,发自内心地佩服:“你的动作还真快。”
夏蝉得意的哼了一声,将火钳丢在更夫的面前,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剩下的就你们来问吧。”
王弃尘疑惑地看向方璃,方璃对他眨了眨眼睛:“我和夏蝉是朋友了,我答应帮她查清楚闹鬼的真相。你当然也要帮我。”
王弃尘闻言轻笑:“这是当然。”
方璃走近那个更夫,蹲下来扯开堵住他嘴的布团。更夫瞬间痛哭出来,还没等方璃开口就把一肚子话吐出来了。
“饶命啊饶命啊,我什么都没干。我只是收了钱才说看见的鬼全是城里过世的人的,我真是一时鬼迷心窍,饶了我吧……”更夫口齿不清地哭喊。
方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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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耐烦的一把扶住他的肩膀:“是谁让你这么说的?”
“是,是一个蒙着面的人。他给了我一匣子银子和钱票,如果我不干他就要杀我,我是被逼的!”
“那个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身高体型如何?”
那个更夫止住哭泣想了一会才说:“那个人好像比我高一个头,不胖不瘦,是个男的。其他我就记不起来了”
方璃沉默了一会,继续问:“那些钱呢?”
“钱票在我怀里,银子埋在我家的床底。”更夫语气有些发虚。
方璃一把掏出了他的钱袋,看到里面只剩一张钱票,对更夫冷笑了一声。她拿着钱票站起身,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
钱票上面没有任何钱庄的印记,方璃有些失望地把钱票递给夏蝉:“没什么要问的了。”
夏蝉随意地看了一眼钱票交给她的手下,抬眼示意:“把他关起来,顺便在城中公布一下真相。”
那个更夫一下子挣扎起来:“你凭什么关我!”
夏蝉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到了牢里你就知道我凭什么了。”话毕,那个更夫就鬼哭狼嚎地被拖出去了。
方璃也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单手托着下巴开始思考。夏蝉拖着椅子坐到她身边,探头问她:“接下来呢?我们该从哪里查起?”
方璃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把眼神移到王弃尘身上。王弃尘察觉到她的视线,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你和我们说说看先前被掘的坟有什么特点吧。”
夏蝉直起身体回想自己先前看到的所有坟墓:“闹鬼传言开始后始安城周边被破坏的坟总共有十三座,我都去看过,都只是最普通的坟。简单的复杂的都有,被掘坟的人家并无什么交集,也都说自己平时没有什么仇家。这么一通问下来,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了。”
“那这些坟都是什么时候建的?”
夏蝉思考了一会,眼睛突然发亮:“你这么一问我才想起来,我问的那些人家看着都是同辈人,那多半那些去世的人相差的年份也不会久。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方璃接过话头:“事出必有因,既然都说不是寻仇那就是其他原因。始安城人口众多,但偏偏就是这十三座坟,只要找到这些坟的共同点,我们就可以筛选出其他有可能被破坏的坟,来个守株待兔!”
方璃举起手一下子收紧成拳头,又转头对一旁兴奋起来的夏蝉说:“不过我们对这城里的坟一点都不了解,这些消息还是得靠你。”
“放心吧,”夏蝉打了个响指,“不出一刻我就给你们偷出来。”
方璃两人都晃神了一下,她不可置信地说:“你们两家的关系真有这么差吗?哪怕是向听雨阁出钱买呢?”
夏蝉动作麻利地就要出门,头也不回:“你别管,你们先去城门口等我,我很快就去和你们汇合。”
方璃心累地看着她离去,也和王弃尘离开去城门口等待了。
此时天色虽已暗下,但是城门口的酒楼还亮着灯。方璃刚吃完一张甜饼,就看见夏蝉一路轻功落到了他们跟前。
三人随意交谈几句就向城外疾行而去了。
12. 柳声
“先前被破坏的十三座的坟的确都是十年前建的,且我还从那些消息发现死者都是男子,”夏蝉在前头脚步飞快,“现在城外符合这些条件的也不多,只剩三座。我们去这其中最大的一座,剩下我派楼里其他人去盯着了。”
“喏,就在前头了。”
三人远远地看见一座墓,安静地立在黑夜里。周围树林不算茂密,在月光下勉强能看清墓上的字。方璃几人停住脚,各自都仔细地环顾了下四周,并无发现什么异常。不过现在也并未到装神弄鬼的最佳时机。几人就借着周围的林子躲了起来。
方璃一边探头盯着墓那边,一边蹲在树下拔着地上的杂草。时不时会有一阵风吹过来,她看了一眼严阵以待的夏蝉,轻声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昨夜你抓走的那群人什么也没问出来吗?”
夏蝉低头听她说完就扶着树也蹲了下来,凑到她耳边说:“楼里负责审问的都是以前的前辈,他们说这次抓回去的人还没审多久就离奇地死了,可能是那群人身体有什么毒吧。”
“那尸体你有看过吗?”
“没有,他们都会顺带处理了。”
方璃沉思一会对她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看看那些尸体,只要是毒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行,明日我回去问问。”
另一棵树下的王弃尘突然丢了一粒石子过来,两人同时看向他。王弃尘食指抵在嘴边,眼睛示意她们看向那座墓。方璃两人瞬间明白过来,立刻做好掩护向那边看过去。
对面的林子中出现一群蹦蹦跳跳穿着同样诡异的人,他们的身影趁着月光和树影时隐时现,离那座墓越来越近。
方璃兴奋地屏住呼吸,他们赌对了。
那群人跳着抵达墓前,和昨天不同的是他们今日还在墓前鬼哭狼嚎地做了一通法。那声音在林子里不断回响,若不是方璃看得到他们身下的影子,还真会以为这是从地府里跑出来的疯鬼。
莫名的仪式结束,那群人果然拿出了同样的工具开始对那座墓下手了。今日这座墓确实比昨日那座大了许多,这群人花了更多的时间,但是打开墓的那一瞬间这群人明显露出比昨日更灿烂的笑容。为首的那人拿出一个椭圆形的容器在墓和棺材里放了一会,方璃看见他露出满足的眼神,迅速地收回容器盖上盖子。
身旁的夏蝉蠢蠢欲动想要冲上去,方璃对她摇摇头,她露出不解的表情但还是收回了抓捕他们的心思。
那群人收拾完东西,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异常才继续装神弄鬼地离开了。他们一走方璃就马上站了起来,压低声音对夏蝉说:“跟上去,看他们去哪里。”
说完就抓起已经走到身旁的王弃尘,脚步一点飞到树上,动作轻快地一路追过去了。夏蝉马上反应过来也紧跟上他们。三人在林间跳跃,直到离开林子也没有被那群人发现。
那群人离开林子并没回到城里,而是沿着相反的道路越走越偏僻。方璃心下生疑,但还是没有停下脚步。那群人脚步逐渐放慢,三人担心被他们察觉主动拉开了些距离。一阵凉风吹过,月亮刚好被云层遮住,那群人拐过一块巨石,下一秒那一群人的身影都不见了。
确定失去目标后,方璃几人麻利地落在他们走过的路上。方璃皱着眉轻轻松开手,脚步匆匆地绕到石头看。王弃尘和夏蝉也顺着这条路寻找,一会后方璃满腹奇怪地从石头后面绕了出来,王弃尘两人也一无所获地回来了。
“怎么可能呢,你们说会不会是这世上已经有人研究出遁地之术了?”夏蝉的手指不自觉地摸着腰间的鞭子,想不出答案。
方璃一时不敢确定,看向王弃尘示意他回答。王弃尘没有一丝犹豫地说:"这是不可能的,什么样的武功也无法做到。"方璃收回眼神,语气冷硬:“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附近绝对有暗道。”
她抬头看向夏蝉:“这群人不仅敢在你们两家眼皮底下破坏那么多坟墓,还有能力在始安城附近挖暗道,无论他们所图的是什么,他们都不会是一伙简单的盗墓者。”
夏蝉也慢慢地意识到这件事的眼中,眼中闪过杀意:“你说的对,盟主如今闭关这群宵小才敢出来作乱。我得在盟主出关前把事情查清楚,任何人都不能给盟主负担。”
“盟主?”
“对,若她出关时你们还在城中,我就带你见见她。”夏蝉难得露出温和的表情,“她是我在世上最敬重的人。”
方璃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但还是郑重地应了一声,接着活动了一下身体,重新打起精神说:“那还等什么,暗道入口绝对就在这附近,这群人跑不出我们手掌心。”
“好。”王弃尘和夏蝉两人都应了一声,三人刚要分开寻找入口。突然伴随着不知从传来的下令声,他们的头顶出现一张大网,没给他们一点反应的机会就将他们收拢在一块。
方璃一下子就被王弃尘揽住,避开了网上的尖刺。她从王弃尘身后抽出她的剑就要向网上砍去,但是却被王弃尘一把拉住,两人眼神交碰一秒,方璃就了然地看向夏蝉。夏蝉看见网上的纹路,立刻抢过方璃手中的剑,对着一侧的绳结一挑,整张网猛地就散落了一地。
夏蝉刚挣脱出来就把剑扔给方璃,扯出自己的鞭子,下一秒长鞭就像一条银蛇一般袭向从空中跳下来的几个黑衣人身上。几个黑衣人身上瞬间被抽出几道血痕,发出闷哼声。他们掏出武器扑向地上的夏蝉,但是没过一会就节节败退了。
夏蝉的鞭子在空中发出呼啸,那群人最终都捂着身上不同的地方狼狈地倒在地上。夏蝉拎着鞭子刚要走近那群人,空中又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向她袭来。
那人双手持钺,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凌厉地在空中划过,他的功夫明显不在夏蝉之下,打了一刻两人都没分出胜负。夏蝉死死地盯着来人,明显提了兴趣。
方璃避开他们的打斗,原本想要上前帮忙,但是她注意到两个人的招式走位,停下脚步看了一会。这两人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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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使的武器不同,但是这功夫明显出自同源啊。方璃抬眼看向王弃尘,王弃尘确认了她心中的猜想。于是她拿出银针对着来人的手飞了出去。
那人一惊,猛地后退了几步,下一秒就要向方璃袭来。方璃立刻上前一步大喊:“她是化雪楼的!”
面具人听到她的话急急地收住脚,方璃趁机一把拉住夏蝉,附耳问她:“你见过听雨阁的阁主吗?”
夏蝉下意识地露出反感的神色:“没有。”
“那这个人多半就是了。”
夏蝉闻言猛地看向来人,那个人也正在怀疑地看着他们。夏蝉握紧了手中的长鞭:“你是听雪阁的阁主?”
那个人狐疑地看了一会夏蝉才慢慢地开口:“没错,你是化雪楼的人?”
“呵,果然如传言中那般讨人厌。”夏蝉一下子收回鞭子,语气吊儿郎当,“你面前站着的可是化雪楼的楼主,盟主面前的第一得力部下。”
来人听到夏蝉的话一下子露出嫌恶的眼神,夏蝉懒得再看他,侧头对方璃高声说:“他叫柳声,名字难听吧。”
柳声眉毛皱地更紧了,声音沉硬:“化雪楼的人只管杀人,你们在这做什么?”
夏蝉不理他,方璃抱起胳膊看向柳声:“城中闹鬼谣言四起,我们自然是要找出真相。你这人不分青红昭白就网住我们,听雨楼就是这么办事的?”
“说得对!”夏蝉嚣张地附和,方璃看了她一眼,没有拆穿她昨日也是这样向他们袭来的。
“还不快起来!”柳声将武器别到腰后,厉声对还躺在地上的手下喊,又抬起头看向方璃两人,“这件事不用化雪楼管,你们马上离开。”
夏蝉立刻就要出声反驳,方璃马上就阻止了她,安抚地看了她一眼,对柳声说:“没问题,这里就交给柳阁主了。那群人就消失在此处,这里绝对有暗道,柳阁主如此能干,一定能够找到那群人的老巢。我们就不给柳阁主添乱了。”
说完方璃朝王弃尘一抬下巴,拉着还在挣扎的夏蝉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夏蝉十分不情愿,临走前还冲柳生喊道:“听雨阁别想独占功劳,我会来找你的!”
三人走远后,方璃才松开拽着夏蝉的手。夏蝉一下子停住脚步,抱起胳膊不满地说:“我们为什么要走?我们忙了一晚上才追到那。我是绝对不会让听雨阁的人在我面前得意的。”
方璃眼底闪过贼光,拍了下她的胳膊说:“我们就三个人,他们一群人,自然是他们找的更快。再说了,这月亮都快被遮全了,这种费眼的活还是交给他们吧。等他们发现线索你再去问出来呗,你们总归是一家的,看在你们盟主的面上他又不会真的不让化雪楼参与。”
夏蝉恍然大悟,随后也笑了出来:“好,等明日我就亲自去听雨阁一趟。”
“好了好了,我们快回去吧,我好困。”方璃说完看了一眼王弃尘,确保他脸上没有露出虚弱之像,才抓过他的腰,片刻后三人终于回到了城中。
13. 合作
方璃心中难安,总觉得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可一时又说不出来,于是一晚上都辗转反侧,勉强入睡也不停做梦。第二日一早方璃就睁开了眼,迷迷瞪瞪地坐起来却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些什么梦。她静下心来想参悟一下功法,却始终卡在了一处。
她收回内力,自我开解了一番就顺着楼梯下楼了。王弃尘正坐在一角独自用饭,方璃自然地坐到了他的对面。她点了和昨日一样的饭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现在刚过卯时。她诧异地转过头,面前的王弃尘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粥。
“这两日我们回来得这么迟,你怎么还起这么早?先前赶路时也是,我就没见你闭眼过。”方璃顺手接过小二手中的小菜,“你这样身体受得了吗?”
王弃尘放下勺子用布擦了擦嘴才看向方璃:“我的身体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弱,谁和你似的日日睡不够。”
“能安然入睡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我劝你还是多休息休息吧,”方璃并没有什么胃口,不住地用勺子刮着粥,“不过我是不是真得多花点时间练功,你前几日教给我的招式我还是摸不清。”她叹了口气。
“你不用太过心急,能够轻易学会的功法都不过是基础,最关键的一招都是在突然的一瞬间参透的。若你强行学会日后一旦内心动摇,极有可能走火入魔。”
方璃最终放弃了吃饭,觉得兴味索然。“也不知道夏蝉能不能顺利拿到那群人的消息,如此被动真让人讨厌。”她突然凑近王弃尘,“你知道为什么化雪楼和听雪阁如此不和吗?他们明明都听命于流云盟呀。”
王弃尘摇了摇头:“具体原因我并不清楚,不过化雪楼行事飘忽不定,楼主更是万事只从自己心意,而听雨阁阁主却是出了名的冷硬,做任何事都要符合规矩。也许是这两家观念不和吧。”
“是吗?可是他们两个人明显互相都没见过,”方璃露出怀疑的表情,“算了,这件事我可以直接问夏蝉。”
“你们两个能成为朋友倒是让我想不到。”王弃尘起身就要往楼上走。方璃听到这话也跟着他上楼。
她一路跟到楼梯上追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从来真诚待人怎么就交不到朋友了?”王弃尘回头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嘲笑一声并不回话。方璃正要把心里的嘲讽说出来,一把飞到“嗖”地一下钉到了楼梯拐角的墙壁上。两人齐齐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向飞刀飞来的方向。可惜那扇窗户已经空无一人。
王弃尘上前把墙上的飞刀拔了下来,将刀上的布条扯下来看了一眼,便递到方璃眼前:“别担心,是夏蝉。”
方璃接过布条,低头一看布条上用墨水写着“来化雪楼”。她无奈地抬起头:“你说的对,她的确行事随心。”
两个人很快来到了所谓的化雪楼。方璃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财神庙,迟疑地开口:“你确定我们到了吗?”
王弃尘神情自然:“当然,化雪楼毕竟是杀手组织,若是特地建楼恐怕几日就有人来寻仇一次吧。”
“可以理解。”方璃勉强点头。两人顺着台阶踏进了庙里。
庙中的香炉香火不断,不停有人一脸虔诚地祈祷后将想插进香灰上,财神殿中跪着的人也是诚恳地念念有词。各种情形都显示这是一座普通的财神庙。方璃正怀疑地看向这一切,一旁的王弃尘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看向角落里的香火箱。
正巧有一人往里面塞了一张钱票,方璃刚想开口,却见那人又将一张纸片放了进去,一脸镇定地离开了。“这就是人们请求化雪楼杀人的方式,等到了特定时间,化雪楼就会有人来拿这些纸片,再由那些杀手各自接单。”王弃尘低声向她解释。
“那杀人的报酬呢?”
“纸片上会有委托人的地址的,恐怕世界上没有人敢赖化雪楼的账。”王弃尘下巴向一个方向抬了抬,“夏蝉来了。”
方璃看向那个方向,穿着一身寻常姑娘衣服的夏蝉大步走向他们。夏蝉走到他们面前时,方璃发现她手上甚至拿着香。
“你怎么穿成这样?”方璃有些奇怪。
夏蝉一撩耳边的发丝,对她抛了个媚眼:“不好看吗?”接着又正经下来低声道:“这种委托方法只有江湖中人知道,城中大部分百姓都过着自己的日子。若是让他们知道这财神庙里竟然在干些这种勾当,肯定会引起恐慌和不满的,我们只能这样了。”
“你们做事还挺稳妥的嘛。”方璃高兴地锤了她肩膀一下。夏蝉语气得意:“当然了,这都是我们盟主定下的规矩。”
方璃对这个盟主更加好奇,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两人跟着夏蝉走至殿后的厢房,周围只有一个扫地的人,见到夏蝉就微微冲她点了个头。
“进来说。”夏蝉打开最尽头厢房的门。等到几人都走进来,她马上把门关上。这时方璃才看到从布帘后走出来的男子。眼睛深邃,鼻梁高挺,莫名有股异域之美。
她一下就作出了防备的架势,夏蝉稍稍地拦了她一下。那个男子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在下听雨阁柳声,昨夜手下冒犯了两位,在这向两位赔礼了。”
方璃和王弃尘也收回警惕的表情,和他客套地笑了一下。方璃奇怪地看了一眼夏蝉,示意她解释。
夏蝉仿佛事不关己地坐在椅子上,察觉到方璃的眼神才开口:“我凌晨去听雨阁打听的时候正好撞见他回来。这个人死脑筋只会告状,我只好让步了。”
她停顿了一下,不屑地扫了一眼柳声才继续说:“他说想要知道暗道的消息必须和听雨阁合作,不过我还是没有完全同意的,至少我们只用和他一个人行动,不用被一堆听雨阁的人围着。”
方璃和王弃尘对视了一眼,才笑起来看向柳声:“这样也好,听闻柳阁主做事严谨,这下找出闹事的人也能更快。那昨夜柳阁主有找到什么暗道那?”
柳声表情始终未变,坐在离夏蝉最远的一张椅子上。方璃和王弃尘也各自坐了下来。
“昨夜我们一行人去那也是因为有情报说常常在那里看到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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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因此看到方姑娘你们三个才会直接动手。”柳声还是解释了一番,“但我们的确在那找到暗道,就在那块巨石下。”
“不对啊,我昨夜很仔细地在巨石附近找了很久,并没有可以移动的机关啊。诶?柳阁主怎么知道我姓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的名字吗?”方璃一下子反应过来。
柳声露出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可以说天下消息只有听雨阁不想知道的,更何况王公子和方姑娘就在始安城内呢?这其中关要我不能和几位细说,我们还是说那条暗道吧。”
方璃心下了然了一半,不过就是城中多密探罢了,但脸上不显,认真地听柳声说话。
“发现那条密道也确实是废了我们很多功夫,那块巨石由两块石头组成,严丝合缝。夜里光线不佳,人们只能看见鬼影重重。直到凌晨有光后,我们才发现将石头转至正确的方向,一条被树堵住的小道才出现。”
“不过这些并不是我寻求合作的目的,那条小道遍布的机关我们都可以破,但那些毒气和那群人的功夫我们实在无法应付。”柳声语气加快,“听雨阁阁中大部分都是机关高手,所以昨夜为了手下人的安全我并没有继续深入。若要抓住直捣那群人的老巢,还得靠你们帮忙。”
夏蝉讥讽地笑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柳声也露出不悦的表情。方璃猛的拍了一下椅子把手:“干什么呢?既然要合作就要团结一心知道吗?”她的目光瞪住夏蝉,眨眨眼睛让她快回答,夏蝉才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方璃满意地将目光移向柳声,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继续说:“你们之前都不认识何必这样呢?说不定这次合作以后你们就能看到对方的优点了,这样才能更好地为你们盟主做事啊。”
听到盟主两个人才勉强收回嫌弃的眼神。“好了,走吧。今天速去速回,我不想再日夜颠倒了。”方璃率先站起身,给几人开门。夏蝉和柳声一秒都不想在这个房间多待,飞一样地走出去了。
方璃和王弃尘落在后面,方璃看着前面两人的身影,偷偷地说:“流云盟手下两家如此不和真的靠谱吗?怎么也没人调节一下?”
王弃尘同样有些不解,但没有多加评论。看着前面两人快要消失,方璃没有犹豫地抓紧王弃尘也加快了脚步。
四人飞快地从城中来到了昨夜的小路。当下阳光真好,这条小路一改昨日的阴森,仿佛城外最常见的小路。
柳声走在前头伸手为他们指明方向,顺着他的手臂方璃的确看到一条昨夜没有看见的小路,上面依稀还有多人的脚步。
“各位放心走,这路上的各种机关我们昨夜都以解开,只剩最后的毒气无法应对。”
听到这话方璃了然地拿出身上的药瓶,倒出四粒小药丸:“给,这个药丸可包人在两个时辰内百毒不侵,千金难求不要弄掉了。”
往事俱备,几人都抓紧了身上的武器警惕地往前走。终于一个巨大的石室出现在方璃面前,方璃有股莫名的预告,心下确定就是这了。
14. 坠崖
这座石室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冢,只不过石碑的位置变成了一扇石门。周围草木莫名茂密,几人一路过来仿佛走白日走近黄昏一般。
柳声率先上前,再三确认后按下了隐藏在碎石下的机关。石门缓缓地打开,一股独属于阴凉处的尘土味扑面而来。柳声转身向他们点了点头,抬脚走近了石室。方璃几人也没有犹豫地跟上了。
在方璃走进石室的那一刻,她好像听见了乌鸦的叫声。方璃眉心跳了跳,压下心中不祥的预感。
几人在狭小的走道没走多久,就见到了整座石室的真面目。这里宛如一处巨大的殓房,唯一的几张床上都放静静地躺着用白布躺着的人,露出的部位明显可以看出那是几具干尸。最远处勉强能看作是桌子的石头上竟然摆着蜡烛和一些书籍。几人都警惕地环顾四周,却连活人的影子都没发现。
这间石室简直处处诡异违和,方璃正要走近干尸察看,王弃尘拦住了她:“小心有诈,我来。”他拔出手中的剑,方璃便也稍退了一步。王弃尘上前麻利地挑开了每张床上的白布,随后马上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但是遗憾每张床上的的确都是死的透的不能再透的干尸,方璃绕过他上前弯腰认真地观察了每具干尸。她直起身慢慢地回忆了方家的藏书,最后确认这些人都是一些正常老死的人,不过看尸体状态也是死了十年左右的人。
她终于确定这些作乱之人的确在这些死亡年份十年的尸体身上有所图,不过是什么呢?方璃总觉得答案就在自己嘴边了。
“方璃你来看这些书。”夏蝉突然在石桌旁呼唤。
方璃猛然回神,看向另一边的夏蝉二人。柳声正皱着眉头看那些书籍,夏蝉也正拿着一本。方璃大步跑过去,也侧头看向夏蝉手里的书。
“这上面写着什么?”书上并不是如今常见的字,方璃勉强看懂了几个,但是拼成句子恐怕有些困难。
“这些书不属于现今的朝代,甚至也不属于同一个国。”柳声头也不抬地说,“不过听雨阁历来有记录字形的习惯,这些书上写的都是一些古老的偏方,相关的病症更是千奇百怪。”
夏蝉依旧死盯着自己手上那本书,柳声直起腰,直接抽走了她手上的那本书,低头看起来。夏蝉不爽地和方璃对视,方璃安抚地摸了摸她的手,做出一个“不和他一般计较的”表情。
柳声的眉头皱地死紧,用力地将手上的书甩在桌子上,语气震怒:“这本书上记录的都是不同尸体的效果,看这墨迹多半就是那伙人写的。”
“什么效果?”方璃也早就发现这本册子的墨迹并未发黄。
“这上面语言颠三倒四,中间还被撕了几页,看不出这伙人在拿这些尸体做什么。”柳声表情严肃,“这伙人最开始还是拿动物尸体做研究,可如今已经算计上人的尸体了,决不能让他们继续下去。”
夏蝉难得没有和他呛声,脸色也沉了下来。方璃注意到王弃尘的眼神,对他们俩开口:“那这些尸体呢?城中坟墓难道还有被盗的?”
夏蝉和柳声对视一眼,转头说:“并没有,城中那些被破坏的坟墓什么都没有遗失,别说尸体,连那些陪葬品也一样没丢。”
“那如果棺中的尸体被换过呢?”
“这也是不可能的,”柳声神情肯定,“城中尸体身上的痕迹和他们生前生活习惯和经历都能对应上,世上不会有那么多具相似的尸体。”
“那恐怕这些尸体都是那伙人从别处搜刮来的,”王弃尘走到方璃身边,“不过这些尸体上的衣服倒是和昨夜那群人身上一样。”
夏蝉和柳声的脸色微变,方璃倒是勾起了嘴角:“呵,欲盖弥彰。难道我们会蠢到以为是这些干尸复活在城中做乱吗?”
周围几人沉默一阵,柳声把桌上的书籍都收好后抬头对他们说:“我们先回去吧,这里也没什么了。我回去后将书上的内容翻译整理了再告诉几位。”
王弃尘点了点头,方璃抬着头看向石室的每个角落,从刚才进门起她就觉得有股淡淡的硝石味。她的眼睛突然对上了一双深红的双眼,她心下重重一跳,那个人披头散发地贴在石室上的死角,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方璃几人。
“小心!”那人嘶吼着扑过来,方璃转身猛地将几个人推开,自己却被那个人扑倒在地上。方璃下意识地把手中的银针全扎在了那人身上,趁那人停顿时一脚踢开了他。王弃尘飞快地跑到她身边将她拉了起来。
方璃腾出手拔出匕首,将王弃尘护在身后。夏蝉和柳声也反应过来,抽出跳到他们前方。那个人中了毒全身肌肉都胡乱地缩着,可是却痴痴地大笑起来,俨然是个意识不清的疯子。
他疯狂地撕开自己的衣服,可出现的不是他裸露的皮肤,而是一身的火药。站在他面前的几人大骇,猛然地后退。疯子拿出一个火折子大笑着点燃了火线毫不犹豫扑向几人。
方璃几人反应快速避开了他,但那人却并没有来纠缠几人,而是继续直直地扑向了墙壁。巨大的爆破声从那人方向传来,那个人瞬间四分五裂。方璃也被强光闪的睁不开眼睛,下一秒势不可挡的气流就袭向了几人。
等到方璃流着泪在地上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是王弃尘将她扑倒在地,夏蝉和柳声也被震到在地上,正动作缓慢地坐起来。但是王弃尘却一动不动。方璃挣扎地抬起脖子看向爆破的方向,那里已经被炸出了一个大洞,周围的墙壁和地上都沾满了那人的碎肉。
方璃从王弃尘身下挪出半身,晃了一下他的肩膀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急忙坐起来扶住了他的肩膀才发现他的后背被一块飞来的石块撞出了血,血肉模糊。方璃慌张地低头去看王弃尘的脸:“王弃尘王弃尘,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一瞬间有点痛而已。”王弃尘慢慢地撑起身体,方璃顺势将他扶起来。
“你还能走吗?”方璃语气担忧地侧头看他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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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扭过头问他。王弃尘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冲她点了点头。
方璃这才焦急地看向另外两人:“夏蝉柳声你们没事吧?”
两人都从地上爬了起来,柳声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看起来是扭伤了骨头。夏蝉缓了两口气站在原地冲方璃摇头:“我没事,你们呢?”
“我没事,但王弃尘受伤了。我得快点回去给他上药。”方璃扶着王弃尘心里冒出些火气,“是我松懈了,一个疯子竟然把我们弄成这样。”
“我们立刻离开,这群人多半还有后手。”夏蝉走到柳声面前伸出手,柳声一愣但还是扶住了她的手臂。
方璃的心脏剧烈地跳起来,直觉让她马上扭头看向门口,出自本能地拖着王弃尘后退一步。
一把利刃正好从她眼前飞过,直直地射在了石壁上。这个动静让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一群面具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没有任何预告地分开冲向方璃和夏蝉两边人。
方璃麻利地拔出王弃尘的剑,对上那群人眼里的杀意,她暗道不妙,她一人无法解决如此多人,更别说身后还站着一个虚弱的王弃尘。
她只好一面反击,一面悄悄地寻找退路。那群人好似发现了她的意图,更加吓死手,方璃和王弃尘逐渐被逼至了那个大洞旁。方璃不断挥剑抵抗,想要回击却找不出那群人身上一丝漏洞。
背后的王弃尘突然急急地在她背后说话:“这里是悬崖。”方璃终于知道了这些人的意图,重重地喊了一声,用了所有力气将那群人逼退了两步,带着王弃尘想要远离那个地方。
可是和夏蝉柳声打斗的那群人突然绕过来包抄了他们,方璃和夏蝉对视上了,那边两人都是一身狼狈,尤其是柳声。
方璃和王弃尘还是被迫退回了原地,方璃已经接近筋疲力尽了,她一边喘着气一边后退,突然她的后背抵上了王弃尘的身体。她明白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是一场针对她和王弃尘的阴谋。
为首的那人举起了武器重重一击,方璃看见了夏蝉正表情焦急地甩出了她的长鞭。方璃不免失笑,她现在甚至提不起剑。
她不可能在这里结束,方璃的血像是火焰燃烧一般沸腾起来,她如破釜沉舟一般回身抱住了王弃尘,猛地跳下悬崖。
“方璃!”她的头顶传来了夏蝉破音的喊声。
飞快的下落让她几乎睁不开眼,周围的一切都在向上飘去,唯一让她有实感的只有抱着的王弃尘。她的心脏从未跳的如此快,她不断控制着让两人落到崖上的树木上,但是两个人的重量还是让他们不断下坠。
方璃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飞出了自己的身体,王弃尘和他说过的整套功法都浮现在她灵魂的面前。
她从未有过这种这种感觉,此时的她仿佛一个空壳,看着万物仿佛都被灵魂吸收,下一秒她的灵魂重新回到她的体内。
方璃渐渐睁大了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停滞在她的眼前。
15. 灵光
方璃琉璃般的眼珠中倒映着一切事物,每样物体都放慢了速度。方璃清晰地看清了周遭的所有,小至王弃尘睫毛上的汗珠,大至刚刚他们撞断的树枝。死亡的味道逐渐远去,方璃内气在身体中自动流转。
她如有神助般在悬崖之间腾空一跳,双手搂紧王弃尘,一路踩着峭壁上的树干和石块向下而去。方璃神经高度紧张,不断避开障碍,当她的双脚终于触及平地时,她才恢复了呼吸,四肢发软差点带着王弃尘栽倒在地。
方璃反应过来后兴奋地晃了晃王弃尘的肩膀,想要告诉他自己参透了功法最关键一步。却发现王弃尘已经意识不请了,鼻子呼出的气也是短而轻。方璃焦急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崖底也遍布树木。
她小心地扶着王弃尘向一块石头走去,背对着石块慢慢地弯腰让王弃尘侧靠在石头上。方璃掏出身上所有药瓶放在地上,塞了一颗黑色药丸到王弃尘嘴里,看着他咽下才起身绕到他的身后。方璃处理伤口算是熟手了,她动作轻柔地将王弃尘的上衣半褪至腰间,眼睛不眨地处理伤口,之后又简单地为他上药包扎。
一切完毕之后方璃将王弃尘的上衣慢慢地盖了回去,看着乱七八糟的衣服她心里心虚了一瞬。王弃尘呼吸渐渐平稳,额头上也不再冒冷汗。见状方璃收起了自己的药瓶,掂量了自己变轻的药瓶,她想自己或许该尝试着做些药了。她放心地坐下,整个人靠在石头上,侧头看了眼王弃尘,又抬头看天回想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
方璃正整理自己的思绪,突然她的手指被人轻轻碰了碰,这时她还没从回过神来。“方璃。”王弃尘微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方璃连忙坐起来,打量了一下王弃尘:“你没事了吧?”
王弃尘用手将自己从石头上撑起来,摇了摇头,他想要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上衣凌乱地系着,他猛地抬头看向方璃:“你帮我包扎伤口了?”
方璃站了起来,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灰尘,语气自然地回答:“当然了,在你把所有东西都教会我之前我可不会让你死。再说了,我可没有见死不救的习惯。”
她看了眼在地上整理衣服的王弃尘,伸脚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你以后还是多保护一下自己吧,别自己仇还没报成就一命呜呼了。你这身子骨真是,”方璃收回想说的话,“你怎么不先去药王谷治伤呢?药王谷的医术比方家好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王弃尘沉默着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扶着石头站起来。他并没有回答方璃的问题:“我死并没有什么紧要,只有你活着我才有报仇的希望。”
方璃欲言又止但还是没有再问,话头一转说起刚才危机时候的情况:“对了,掉下来的时候我无意间学会了你教我的功法,这下你可以教我其余招式了。”
王弃尘眼睛猛地一亮,表情欣喜地走上前用力地抓住了方璃的肩膀:“你说真的?”方璃莫名地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回光返照。方璃古怪地回答:“自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活下来?算了,我再做一遍给你看看,顺便让你看看我是否正确。”
王弃尘也冷静下来,恢复了他一贯的面无表情,但漆黑地双眼依旧直直地盯着她。
方璃闭上眼睛,回想先前内气是如何运转,她感觉周围的风慢了下来,耳边林子里的声音也消失不见。方璃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周遭的一切也如先前一般停滞下来,能够活动自如的只剩下方璃一个。方璃抬头看向头顶的飞鸟,几步跑向最近的树,用力地踹了一脚,又飞上树拾过几片正掉下来的叶子,将它们飞向不同的鸟。
看着叶片即将飞到那几只鸟身上,方璃才纵身一跃从树上飞回原地。她收回体内真气,这时周遭的一切才恢复正常。那几只鸟都被叶片刮下了几根羽毛,惊吓地扯着嗓子飞地乱七八糟起来。那刻大树也唰唰地掉下了一堆树叶,被风不断地吹向树下的两人。
方璃飞快地伸手抓住一片树叶,举到王弃尘面前,笑脸盈盈看着他:“你看,我说我学会了吧。”
王弃尘呆呆地看着方璃手中的叶片,视线慢慢转移向周围的一切,几秒后才移到她的脸上。王弃尘的嘴角终于露出一抹浅笑,又像忍不住似的笑出声。他拿过方璃手上的树叶,眼底含笑:“去方家发现真相,再遇到你恐怕是上天对我的补偿吧。你既然能这么快领悟,那不出意外你一年之内就能超过这江湖上的大部分人了。”
方璃并没有马上露出高兴的表情,怀疑道:“是吗?那剩下的小部分人呢?”
王弃尘收回笑容:“剩下的就是那些隐世高人了,放心吧,我既敢立誓就有教你的本事。”方璃觉得他此刻的语气带了些嘲讽,但兴奋还是压下了怀疑。“很好,这样我就能够轻松杀死那些伪善之人了。”方璃眼神坚定地挥了挥拳头。
“你如此拼命就为了这个?”王弃尘皱眉怀疑地看向方璃。
方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然呢?若不是你说你可以帮我更彻底地消灭这江湖上的恶人我怎么会管你死活。”王弃尘莫名地沉默下来,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她。方璃朝他伸手:“把水罗盘给我,既然你已经没事了那我们就快赶回城内,这次我们就不让别人知道了。”
王弃尘从腰间把水罗盘拿出来递给她:“包括夏蝉他们?”
方璃接过罗盘沉思了一会才抬头道:“进城后视情况而定吧。从这段日子来看他们俩确实与闹鬼的那伙人没关系。”下一秒方璃语气一变:“但是他们组织内绝对有问题,不过究竟是一两个内鬼,还是整个流云盟瞒着他们二人作乱可就不一定了。”
王弃尘抱臂看着摆弄罗盘的方璃,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若是整个流云盟都是凶手你要如何?”
“自然是将他们一锅端了,”方璃想也不想,“如今的情况比我最先想的好多了,至少听雨阁和化雪楼的主人不是坏人。也不枉我费尽心思去接近他们了。竟然敢逼我跳崖,我迟早让他们一个个摔死在我面前。”
王弃尘低头哑笑,不去评价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能从城外的柴夫就看出始安城内不对劲也算是方璃独有的本事了。
“从这边走。”方璃终于搞清楚了罗盘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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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指了一条路。王弃尘若有所思地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路后他才确定地开口:“你已经知道了那伙人的目的了。”
方璃不屑地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说:“你不是也看出那群人挖坟盗墓就是为了尸体肋骨上的尸灰吗?若你也熟读方家各种药方你也能看出这群人是为了什么。”
“多年前江湖话本里突然流传起一个偏方,取十年尸骨之灰,再取新嫁娘喜泪,二者混合再辅以其他珍贵药材炼制成丹,唤为红白醒。这药可以使神志不清之人恢复正常,也可助走火入魔之人压住体内乱窜的内力。传言本不可信,可是方家藏书中却将这个偏方详细地记录下来,可惜方家各种邪门偏方记录太多,我看到尸体才想起来。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为了恢复意识,还是流云盟内有谁走火入魔。”
方璃在前面时不时砍断垂下来的藤蔓,王弃尘消化了一番方璃说的话,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偏高,但也没有把话说死:“总归我们知道了一半真相,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两个人脚步不停地走了几个时辰,方璃按着自己的胃实在撑不住地扶住了一旁的树,王弃尘也从身后扶住她另一侧的手臂,看到她的脸色动作,又想到她平时的饮食,迟疑地开口:“你有胃疾?”
方璃语气有些发虚:“大概吧,很久以前就这样了,一饿就痛。没关系,继续走吧,我担心那伙人会下来寻找我们,每次痛一会就好了。”她说完就抬脚离开。
王弃尘皱起眉头,拽住了她:“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吧,讲我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就不管不顾了?”他拿出早晨放在自己口袋中的白面饼,递到方璃面前阻止了她想说出的话:“虽然是凉的,但你先垫一垫吧,等这里的事结束就带你去看大夫。”
方璃顿住了一下,缓缓地抬手接过那张饼,难得犹豫地问道:“你怎么总是带着食物?”
王弃尘语气自然:“我们好歹相处了快一月,你的饮食习惯我自然能察觉一二,我不太懂医术,只以为你饿的快罢了。好了,快坐下来休息吧。”
方璃没再纠结,找了块干净的地坐了下来,用衣服擦了下手,开始掰那块饼。王弃尘也坐到了她身边,方璃习惯地分给了他一半,但这次王弃尘没有收。方璃不爱在这些事上拉扯,也没再坚持,低头缓慢地吃起来。
王弃尘没再看她,盯着一棵树的最高点发呆。“谢谢你。”身旁突然传来方璃的声音。王弃尘有些惊讶地看向她,看着方璃有些不自然的神情,他的眼神温和下来:“没什么,在我心愿达成之前我也不能让你出事啊。”
方璃听到这话马上收回了感谢的眼神,表情一下子放松下来。没错,他们只是利益交换的关系。方璃这样想着继续低头吃另一半饼了。在发现方璃视线移开后,王弃尘马上摸了摸自己有些僵硬的嘴角,果然自己无论活了多久还是不习惯别人感谢的眼神。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空中的草木味轻轻地围住了两人。待到方璃彻底不痛后两个人才站起来继续赶路。
“你们给我等着。”方璃阴沉沉地想。
16. 夜探
方璃两人走出林子时已经接近晚上,这时他们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最初来到始安城的官道上。两片林子竟然是连着的,方璃不免有些惊讶,她以为他们至少得第二天才能回到始安城内。
方璃远远地看见路上零零散散地走着几个人,拉着王弃尘侧身躲在了树后面,谨慎地打量着行人。夜色虽暗,但方璃还是察觉到那几个人的不对劲,即使穿着普通农户的衣服,但下盘稳当,行走无风,就如最开始见到的柴夫一般,是一群会武之人。
流云盟这般作风究竟对始安城是保护还是把控?方璃收回眼神不再停留,示意王弃尘跟自己走。两人走进林子深处,远离了那群人。方璃又开始在她的小口袋中翻找,最终拿出一个小瓶子。
她握紧了那个瓶子,这下心里是真的有些痛了,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蛊自己何时才能再炼出来。
王弃尘盯着方璃肉痛的表情无意识地笑出声,但看到方璃目露凶光马上收起笑容,安慰道:“只要你想,我们接下来可以先去寻找你需要的药材,不管哪里我都同意。”
方璃勉强好受了一点,自己先吞了一颗瓶中的药丸,又将药瓶递给王弃尘顺便解释了一句:“这药丸可以使人面容改变两日左右,放心吃,里面的蛊虫是死的。”王弃尘没有犹豫地吞下药丸,把药瓶还给她。
不到片刻两人的面容都开始发生变化,慢慢地变成了两张人群中最普通不过的脸。方璃顺便把自己身上显眼的东西摘下来放进了怀中,做完一切她有些好奇王弃尘此刻的样貌。
林子里漆黑无比,方璃凑近一步打量了一番王弃尘的脸,王弃尘也不躲避她的视线。如今这张脸上恐怕只有眼珠能称得上好看,方璃感叹了一声:“果然美色是失去后才知道珍惜的。”
王弃尘斜看她一眼:“你现在倒还有心情开玩笑。”方璃就笑着向官道上走去,王弃尘跟在她身边走了几步,表情突然惊讶:“我们的身形竟然也变了,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蛊。”方璃得意地挥挥手:“这有什么,我能在方家活下来靠的可不只是运气。”
方璃没有注意一旁的王弃尘听完话马上变了脸色,依旧大步地向前走。不多时两人就走到了官道上,两人大大方方地从那些人身边路过,如普通过路人般走进城门。方璃回头看了一眼那群人,记下了他们的身形和脸。
城中如平常一般热闹,方璃一直觉得始安城是个有些矛盾的地方,即使人们会因为闹鬼而害怕不安,但是到了夜晚该热闹的地方依旧是人满为患,就比如现在路过的醉花楼。方璃不动声色地往里面望了一眼,台上表演的只是普通的舞女。
方璃收回眼神,看向随意靠在小巷墙上的王弃尘,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配上这张脸这个动作怎么跟个无所事事的流氓似的。方璃调整了语气:“我想要回客栈看一眼,你觉得呢?”
王弃尘沉思了一会回答道:“可以,既然那群人想要灭口,见到我们的尸体之前绝对会在我们的住所安插人手。”但他有些担忧地停顿了一下,“只是那群人中不乏高手,我们不一定能不被那群人发现。”
方璃也皱起眉头,她并非不自量力之人,她的武功如今确实不敌那群人,但她没有纠结太久,松开眉头:“无妨,大不了我就直接跑。再说我们如此伪装,他们不一定识破,何必对未知事惧怕。”王弃尘释然地一笑,这的确会是方璃说出来话。
两个人若无其事地来到了那家客栈,默契地装作了一对出来走商的夫妻。两个人拿过钥匙后并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声称自己着急赶路并未用饭,坐在大堂中要了几碟小菜。差不多已经到了这家客栈要闭门的时间,店家脸上有些为难,但还是让后厨重新烧火了。
店里多了几个陌生的小二,默默地在一旁收拾板凳。看着店里要关门的样子,方璃故作奇怪地问最近的一个小二:“你们这家店竟是不会赚钱的吗?如此早便要闭店,那些着急住宿的人的钱不就赚不着了。”
那个小二刚巧就是前几日给方璃端菜的小二,他就像是受不了这客栈中的寂静一般,将手中的不一甩就打开了话匣子:“两位客官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东家也是为大家着想。”见方璃露出疑惑的表情,他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会才说:“现在城中正闹鬼呢,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要我说就应该请个大师来做法,咱们活人怎么管得了阴间人?”
“真的吗?莫不是你在框我吧?”方璃露出怀疑的表情,王弃尘也随之露出了不屑的表情。那个小二有些着急:“这有什么好骗你们的?前几天也住进来一男一女半夜非要出去,不听我劝还说要去捉鬼,结果第二日那个女的就跟被吸光阳气似的,到了今天人就直接不见了。我看就是被鬼抓去了,你们俩可别半夜出去。”
看到方璃两人终于露出有些恐惧的眼神,这个小二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这好撇到另外几个小二打量的目光,直接不满对他们喊:“看什么看,一群新来的还不赶紧干活。做完活想聊就过来聊,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咱们东家又不是什么周扒皮。”
话音刚落,老板就厉声呵斥:“怎么说话呢?还不快收拾!”方璃明显看到他说这话时恐惧地瞟了眼那几个陌生的小二。那个小二明显吃惊地想要辩解,但不知为何还是闭上了嘴,沉默地转身擦刚才的桌子。
店里又安静下来,方璃二人的饭菜正好都端了上来,端菜的两个小二上菜时都暗暗地观察着两人。方璃直接伸头对上他们的脸:“你们看什么呢?”两个人被方璃突然放大的脸吓得一抖,露出一个有些谄媚的笑:“只是看二位客官满不满意今晚的菜。”
方璃表情刻薄地让他们动作快点,那两个小二不多时就赔笑着离开了,但依旧在他们二人座位周围走动
。方璃结束用饭后,悄悄用眼神示意王弃尘,见他了然才拿过钥匙率先上楼。
方璃在房中独自呆了没多久王弃尘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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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了。“如何?”方璃坐在桌旁喝茶,顺手也给王弃尘倒了一杯。
“我问那个小二了,的确这店中常常换伙计,除了他和后厨一个坐镇的厨子,其余的都是后面才来的,那几个完全陌生的就是今早突然来到店里的。”王弃尘坐下喝了口水,“恐怕这个店家是完全知情,但看他那样不像和那群人是一伙的。”
方璃轻蔑地勾起嘴角,盯着手里的茶杯:“这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无非就是助纣为虐和受人胁迫两种可能。”
想到这一路走来总是看到百姓们的两种处境,方璃突然有些心累:“为什么这些手握权力的人都如此贪心呢,你说这次的罪魁祸首又是为了什么?一路走来那些有些名气的人竟然没一个是好人,这片江湖难道真的烂透了?”
“你不必想这么多,人心确实是世上最容易被蛊惑的,但无论怎么样这世上不还有你和陈留青这样的人吗?”
想到陈留青,方璃才重振精神,的确就是因为有这样一群人存在,自己才会如此向往江湖,否则在为姐姐报仇后她就直接找个无人之处过好自己的一生,管这堆江湖人的死活。
“你留在这,我出去看看。”方璃站起身准备去偷窥客栈中的一堆探子。王弃尘点点头:“小心点,不要和他们直接对上。”方璃保证地点点头,打开窗户,若无其事地探头出去看了看,确定并无人在盯梢才顺着客栈的外墙一路飞到了屋檐上。
方璃踩上屋檐绕到了另一面墙上,无声地路过每一个窗户,侧耳听屋里人说话的声音。路过三楼一个灯光微弱的房间时,方璃同样侧耳听了一会。但是屋内久久没人说话,方璃正要移到下一扇窗子时突然听到屋内人的说话声。
就是这里!方璃眼睛一亮,确保自己的身影不会被屋里人发现,尽力地贴近窗户。
“我们何时才能回去?日日在这里干杂事,我真觉得没劲。”
“你就知足吧,我天天晚上挖坟累得都想自己躺进去了,今天来这里还是我主动抢来的机会。”
“唉,费尽心思够上听雨阁,结果一直在干些杂货,这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
“别说了,若是这话查到上头那人耳里你可不会有好下场。”
两人好似压低了声音,方璃渐渐听不清他们的说话内容,犹豫着要不要戳破窗户纸。突然屋内传来拉桌椅的动静,方璃马上定住了。
“今晚轮你回去传递消息吗?”
“是啊,可那两个人的影我都没见到,不知该说什么。唉,又要被臭骂一顿。”
“你还是快去吧,晚了被罚的更惨。”“哦哦,你说得对。”
那人说着脚步声就靠近了窗户,方璃心头一紧,手上用力直接从三楼翻到了屋檐上,压低身子探出了自己的眼睛。那人果然翻窗出来,好在他直接跳到了底下的街道上,并未从屋檐上走。
方璃看着那人一路轻功跑远,没有一丝犹豫追了过去。
17. 疑心
方璃紧紧地跟在那个小二的后上方,见他拐进来一条小道,便抬头观察,一跃到了一家茶楼顶上,在最高处向下望去。那个小二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方璃见他快要拐出巷子,便飞身去到巷子口上方等待。
出了巷子后,那个人明显谨慎许多,也不急着赶路了,不停地来回张望。方璃借着夜色躲在了一家店的招牌后方,等到他走出一段距离后才从后方出来。终于那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一家店后面,那家店店门紧锁,方璃远远地看清了它的招牌,竟然是她曾经关顾过的那家武器铺。方璃不自觉地摸上她袖腕中的匕首。
方璃担心这附近有人看守,并没有追上去,而是又爬上这附近能看到店后方的最高处盯着那个人。如今已接近冬天,晚风吹得方璃有些发抖,但她还是屏住呼吸以防自己走神。
店后那人并没有去敲后门,而是退至三步外,看他的动作好像是用手吹了声哨,随后才蹲下来在地上敲了几下。方璃默默记着他敲击的规律,死死地盯着地上突然出现的通道,那通道还发着光,一瞬间照亮那个小二的脸。在他跳进去后,那个通道立刻消失了,地上又恢复了原样。
这个罪魁祸首是靠打洞发家的吧,方璃无语地想。见那人一时半会是不会出来了,方璃没再停留,警惕地原路返回了。方璃回到房间的窗前,手还没落下,窗户就开了,她直直地对上了王弃尘此时普通的脸。“让个路。”方璃面无表情地拍开他,跳到了屋子内。
一下子的暖和让方璃猛地抖了一下,她哆嗦地接过王弃尘给自己倒的热水,一口气喝下后才觉得缓过来。她坐下后抱起桌上的茶壶放在手里暖手,明日她就去给自己买件厚衣服!
“你怎么如此畏寒,以你的武功不至于这样啊。”王弃尘看到她这模样皱起眉头。
方璃愤愤地锤了一下桌子,但语气又平缓下来:“没什么,方家做了些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先不提这些。”王弃尘嘴唇微动,但还是认真地听方璃说起今晚的经历。
“就是这样,这人就是听雨阁的探子。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听雨阁的入口会在武器铺的后门,真是和化雪楼一样奇奇怪怪。”方璃说完一大段话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王弃尘轻笑一声:“这听雨阁的入口可不止一个,化雪楼也不止一个接单方法。单单始安城都这样,更别说那些分布在各个地方的分部。”
“他们还有分部?”
“自然,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只有流云盟敢做这两样生意?”王弃尘眼含笑意地看着方璃,“这下你还要死啃这块硬骨头吗?”
方璃盯着他慢慢弯起嘴角,倾身将手伸到他面前,嗖的一下握成拳头。见王弃尘微微后仰,才把手收回来。她语气坚定:“为什么不呢?我立誓成为天下第一也就是为了除恶,再说无论什么事物,只要它的根烂了就不可能无法撼动。”
“还有,”方璃面无表情地直视王弃尘的眼睛,“我理解你现在不信任我,亦或是根本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但是不要再一次又一次地试探我,这场交易我们之间的地位是平等的。”
王弃尘久久不语,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峙着。终于王弃尘低下头:“抱歉,以后我会避免的。”方璃听后才收回眼神,默默侧头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你记住就行,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个,而是如何让夏蝉和柳声信我们。”方璃撑着下巴思考,“虽说我和夏蝉相处时还算合拍,但短短几日就能看出他们对自己所处的组织有多信任。就凭我们的只言片语他们两个恐怕都不会信。”
“这并不难,”王弃尘向方璃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方璃虽表情不愿,但还是翻了个白眼靠到他面前。王弃尘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方璃眼睛发亮,一拍他肩膀站起来。她叉着腰笑着赞扬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不过你能办到吗?”
“放心吧,江湖上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王弃尘站起来往床边边走去。方璃见状两步并作一步地超过他,表情理所应当地坐在床上:“你自己找地方睡吧。”
“凭什么你睡床?”王弃尘挑眉笑着问她。
“自然凭我救了你,再说我明天可会比你累多了。我先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方璃说着马上闭着眼躺下了。
“你好歹把枕头给我吧。”王弃尘的声音又在一旁响起,方璃摸到身侧的枕头,闭着眼随便朝他一扔。王弃尘的脚步轻轻地走开了,室内所有的烛火都被他熄灭了。
方璃凝神听了会王弃尘的呼吸声,心下叹了口气,不知想了些什么,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一觉睡到了天亮。
方璃醒时王弃尘已不再屋内,她如往常一般练功后也出门了。出门后她将自己藏在怀中的匕首又重新和护腕缠在一块。方璃飞速地下楼吃过早饭,又在大堂中独自坐了许久才急急地出门了。
方璃一路躲躲藏藏地出了城门,她准备再去那个石室一趟。出了城门后她的脚步加快,很快就到了那块巨石旁。她正要去挪动石块,突然一把飞刀直直地飞过她眼前,插到了石块上。
方璃定睛一看,和那日石室中的飞刀一模一样。她转身看向飞刀来处。刚才还空无一人的树林突然就从空中飞下了五个人。方璃后退几步,几人慢慢地包围住她。
“几位是有什么误会吗?我一向与人为善,就是个做生意的,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方璃脸上露出了几分谄媚和害怕。
那几个蒙面人不语,逐渐逼近了方璃。方璃脚步一转就要溜走,见状几人迅速地同时把武器砸向方璃。方璃轻松避开了第一个人,几人的动作在她眼中无所遁形,她顺利地绕到了所有人身后,却没有马上逃走,而是顺势拔出匕首划伤了几人的手臂。
蒙面人们明显被激怒,眼中的杀意更加汹涌,几人的动作也更加凌厉。方璃一边闪避一边观察他们脚下的规律,几人位置看似变化莫测,但是一套下来明显将方璃包在他们中间。
方璃默默记下,手上匕首却始终和几人纠缠。两伙人打得不可开交,远处的林子的鸟突然惊起一片,啼鸣声叫得人心慌。方璃好像走神一般,手上突然卸力,下一秒匕首就被其中一人的刀击出去。
方璃的手被震得发麻,下意识地用另一边手紧握住,一下子慌了神。蒙面人们见状趁机手下都使出了杀招,方璃也认命般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她的耳边传来了哀嚎,方璃不解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前出现了夏蝉的背影,她的鞭子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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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的手,留下一道血痕后才满意地回到了主人身上。空中又落下一人,方璃抬头一看,是手拿双钺的柳声。
“你没事吧?”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柳声看向夏蝉,而夏蝉正着急地转身关切地看向方璃。方璃余光看了眼柳声,对夏蝉摇了摇头:“我没事。”
夏蝉笑容灿烂地拍了下方璃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这么聪明肯定死不了。”
“呵,是谁跟发疯一样跑下山找人。”柳声盯着那群蒙面人,冷不丁地开口。夏蝉表情马上恼怒起来。方璃习惯地拉住她的手:“你怎么认出我的?”
“还说呢,你这匕首不是明晃晃地告诉我了吗。你回来后为什么不马上来找我,害我找了你那么久。”夏蝉抱臂不看方璃,“你是根本不拿我当朋友吧?”
“不是的,我,你还是先问问这堆人吧,问完你就知道了。”方璃语气焦急地掰过她的脸。夏蝉姣好的脸瞬间在她手上变形,夏蝉双手用力地拍了方璃几下:“知道了知道了,快松开。”
方璃马上松开了自己的手,讨好地摸了摸她脸上的红痕。夏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转过去冲柳声喊话:“把他们面具掀开。”
柳声皱着眉,脚步有些迟疑。地上的一群人听到夏蝉的话,对视几眼,不知下定了什么决心几人纷纷咬破牙齿中的毒自尽了。其中一人本有些犹豫,但看到柳声逼近的手眼神中更加恐惧,下一秒也在地上抽搐起来,很快就咽了气。
几人都蒙着面,夏蝉和柳声都没来得及阻止。夏蝉奇怪地看了眼柳声,上前将几人的面具都揭了下来。她打量了一会,猛地转头不可置信地对上柳声的眼睛:“这不是?”
柳声沉着脸点点头:“他们都是流云盟的人,这边两个是前几年刚加入听雨阁的。”夏蝉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她一时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突然抬头看向方璃:“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你疑心我会害你才不回来的?”
方璃一把将她拉起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在石室中被那群人围攻时发现他们的面具和我刚见你时脸上的纹路有点像,又见他们只对我和王弃尘下杀招,对你们总是留一线,心下便有些怀疑。”
“可我拼命才从崖下逃上来,手上毫无证据,若是我那时我跑去和你说你身边有奸细,你会信吗?恐怕还会疑心我吧?所以我才想回石室看看有没有什么证据,你们又是怎么找到这的?”
夏蝉还有些恍惚,柳声在一旁说:“有人往流云盟下了战书,自从五年前打败我们盟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下过战书。此次盟主闭关理应由我们两个应战,但我们见到那个人之后他就一路跑到这来了,我们正找他正好看见你们。”
“原来如此。”方璃了然地点点头。夏蝉终于理好思绪,悄悄地打量了下方璃:“你说你逃了上来,那王弃尘呢?”
方璃笑道:“他这个病秧子,我当然让他在客栈呆着了。”
夏蝉放下心来,又神情复杂地看向地上那堆人,对柳声说:“你好好将他们埋了吧,我和方璃先回客栈等你。”
柳声表情凝重地点头,夏蝉不再犹豫带着方璃离开了。方璃跟在她的身后嘴角微微抽搐了下,王弃尘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18. 夺权
方璃和夏蝉率先从城外回到了客栈,为躲人耳目,两人跟做贼一般从巷子里一路攀到房间的窗户旁。
方璃一把撑开窗户,翻了进去,刚准备站起来夏蝉就一跃而入,踩住了她的衣角。“哎—”方璃被拌得踉跄一下,她反应快速地抓住夏蝉的胳膊,“还记仇呢?故意报复我。”
“我可不是这样手软的人。”夏蝉终于被逗笑,反搀住她的手,将她扶起来。两人笑完才发现王弃尘一直坐在桌旁看着她们。
王弃尘此时穿着一身并不合身的长衫,见夏蝉露出好奇的眼神,方璃一眨眼睛就是一番胡话:“昨日为了避免麻烦,临时在一户人家拿的,当然我们在一旁留下了银钱。”
夏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刚才一路上她接受了身边有内鬼这个事实,但一想到这段时间城中的闹剧,她的愤怒就要从咽喉溢出来了。
三人坐在屋内一时相对无言,方璃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焦躁,也许是因为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失望,又或许是因为此刻夏蝉的沉默。
“你们怎么沉着脸?”夏蝉强颜欢笑,“对了,你们是怎么做到改变面容身影的?看着不像是人皮面具啊。”
方璃叹了一口气地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用力地弹了下她的额头:“不想笑就不必笑,若是我管理的部下出了心术不正之人,即使我立刻杀了他,心里也会耿耿于怀一段时间的。”
夏蝉的笑容消失在脸上,表情逐渐变得阴沉,她紧紧地握住桌上的杯子,下一秒杯子就在她手上破开,飞散的碎片割伤了她的掌心。这时夏蝉才重新呼吸过来,她抖掉手上的碎片,声音低沉:“你并不懂,我从小无父无母,幸而被流云盟收养,虽说自那以后我都被当作杀手培养,但无论是训练我的前辈们还是盟主在平常的日子里都十分关心我。”
“他们教我读书识礼,更是在我十五岁之后就把我当做化雪楼的继承人培养。流云盟对我而言,就是我的家。”夏蝉低垂着头,“而我如今接手化雪楼不过四年,楼中竟然就出现了叛徒,单单我们如今见到的就有十几人,那么整个流云盟里又有多少呢?”
方璃不语,默默地找出药粉和绷带为她包扎。夏蝉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这些人怎么对得起盟主呢?盟主为了流云盟付出了多少心血,若是她出关后得知了这件事该有多失望。”
方璃向来多疑,也不隐瞒自己心中所想:“若是这件事你的盟主知道呢?”夏蝉闻言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抬头气愤地说:“这不可能,你不要胡说。”
方璃下意识地拽住了手中的绷带,温和地笑着为她包好最后一圈。做完这些她才解释道:“我并非胡乱猜测,在掉下悬崖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那群人掘坟盗尸是为了什么。”
见夏蝉冷静下来,方璃才接着说:“他们是为了研制一款叫作红白醒的药丸。这种药可以使神志不清之人恢复意识,也可以令走火入魔之人不受体内真气折磨。我又想你们盟主如今闭关,会不会就是练功出现问题,所以才指使手下人为她炼药。”
夏蝉听完她的话反而笑起来:“既然这样那就不可能是我们盟主了。盟主自从五年前开始,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闭关三月,今年她闭关满一月时我还被允许去拜访她,那时她还为我指点了鞭法,绝不是走火入魔之象。”夏蝉用她另外一只手拉住方璃:“若是你见到过她就绝不会怀疑她的为人,离她出关的时间也近了,到时我将你介绍给她认识,她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方璃也拉住她的手,好奇道:“这是为何?”
“自然因为你是我第一个介绍给她的朋友啊。”夏蝉表情理所应当,“每次我出任务无论多远我都马上回楼里,还从来没交过盟外的朋友。”
出于对夏蝉的信任,方璃勉强收起疑心,不过抓住了夏蝉话中的重点:“盟外的朋友?难道你在盟内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吗?”
“也不算要好吧,不过是小时候遇到的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小男孩,那时我仗着练功有几分天赋就四处捣乱,总是被罚禁闭,那个小男孩有时被关在我隔壁,一来二去地我们就熟络起来。”夏蝉无奈地摊开手,“不过被人发现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也不知他被分配到了哪里。”
方璃瞟了眼王弃尘,奇怪地问:“怎么会找不到,他叫什么?”
“哎呀,那时我们就是再亲近的人也只准用代号联系,正式入盟后才被允许用自己的名字,我哪里找得到呢?”夏蝉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自然地转移话题,“这个柳声怎么来得这么慢,不是说他一向讲究效率吗?”
“要一个人不知不觉地处理五具尸体,你若嫌我慢下次就自己来。”夏蝉的话还未落地,柳声就冷着脸从另一边的窗户翻了进来。
见到柳声的那一刻,王弃尘不露声色地将自己的身体侧对着他,方璃余光扫到他的动作,笑着搬了把椅子放到柳声左前方,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柳阁主快坐吧,我们来讨论一下正事。”
见柳声坐下,方璃才拉着椅子走到王弃尘身边坐下。王弃尘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才将茶壶和茶杯推到夏蝉面前。夏蝉冷哼一声,给自己倒了杯水就仰头喝光了。
柳声侧着身子想跟王弃尘打个招呼,方璃始终借着喝茶的动作挡住他的视线,最终还是王弃尘探头出来冲他点头示意。见此方璃才放下茶杯,主动和柳声说了这群人的目的。
“红白醒?”柳声表情看似在回忆着什么,“就是那个常出现在话本里的传说?”
“没错,不过我可以确定这不只是个传说,这个药也许真的有效。”方璃隐藏了自己消息的来源,“但是这群人一定还没研制出这个药,石室中的那个疯子就是证明。”
其余几人接受了这个观点,王弃尘双手自然交叠在一起,询问对面二人:“依我猜测,既然罪魁祸首出自流云盟,那我更偏向他是为了压制自己体内乱走的内力。所以二位身边可有走火入魔性情大变之人?”
柳声和夏蝉对视了一眼,各自沉思。片刻后柳声才坦然地说:“我身边并没有这样的人,不过我也与二位说实话,我虽占着听雨阁阁主的名头,但是阁中大多事务都不归我管,尤其是每个成员的分配我更是无权过问。比如这客栈中看起来像是密探的人我就一个都没见过。”
方璃诧异地用眼神询问王弃尘,王弃尘的眼神也难得有点疑惑。夏蝉也和柳声差不多意思:“的确如此,若是楼中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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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更是不用听我的,我最多指点下新人出任务的规则。不过盟主说我们现在太年轻,若在肩头扛太多事也会很辛苦。”
“那也不至于一点权力都不放给你们吧?这要你们的部下如何看你们?”方璃不可置信道。柳声皱起眉头反驳:“盟主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我只要整个流云盟安好就够了。”
方璃内心怀疑的念头再一次加深,谁来看看这两个人到底洗脑得有多深啊,这江湖上哪个老大一点权力都没有还每天一堆事啊。但方璃还是轻咳一声,咽下满肚子的疑虑。
见二人如此她只好绕开这个话题:“对了,我昨晚跟踪客栈里一个说自己是听雨阁密探的伙计,他一路跑到了离这里两条街的一家武器铺。那家店的后门前敲开有一个通道。”
方璃详细地回忆了昨晚的见闻,连那个小二吹的口哨和敲击的规律都模仿了一遍。她期待地看向柳声:“这样有想起来什么关键人物吗?”
柳声脸色更加难看,最终无力地摇摇头:“城中的确有很多通道通往听雨阁,但每个通道谁最经常用我并不清楚。”
方璃一下子趴到桌子上,又忍无可忍地直起身子用手指来回指着夏蝉和柳声:“你们两个!你们怎么比我这个刚入江湖的人还无知呢?若是我跟别人说听雨阁和化雪楼的主人其实只是一个有名无权的傀儡,只怕人人都会说我疯了。”
“你们两个自小生活在流云盟的人都一问三不知,难道还要我们两个一个洞一个洞地去问吗?流云盟的权力就一点都分不到你们手上,还是有谁故意蒙蔽了你们的耳目啊?”
方璃几乎要恨铁不成钢地站起来了,王弃尘紧紧地握住了她另一边的手腕。夏蝉也急急地站起来,示意方璃深呼吸,安抚道:“冷静冷静,阿璃我们肯定会想到办法,不会什么都让你们做的,乖啊。”
方璃唰地转向柳声:“你呢,能不能保证。”见柳声表情有些苦恼,她步步紧逼:“你不要在我面前假装,既然夏蝉凭武功当上化雪楼的主人,那你绝对就是凭你的智谋上位的。你绝不会一个办法都想不出来的。”
“可是盟主的规定......”
“哎呀不要说这个,现在你们盟主闭关,你们还要如此死守规矩,等你们盟主出关看到这一切难道会高兴?不如现在先将事情解决,我相信你们盟主出来也不会怪罪你们的。说不定还会因为看到你们的成长而欣慰呢。”方璃终于明白两人在犹豫什么,既然劝说无法,那就先忽悠过去吧。
见两人的表情都开始有松动,方璃乘胜追击:“就这么定了,你们三日内必须将你们组织内的所有人都摸清楚,任何可疑之人都要记下来,等三日后你们再来找我们。倒是我们再商量如何行动,争取在你们盟主出关之前解决这件事。”
两人迟疑了对视了一眼,勉强答应了。方璃立刻拉上两个人的手,将他们推到窗户旁:“快去快去,迟则生变,我等你们的好消息。若是有什么无法解决的记得传信给我们,我们肯定会去找你们的。”
夏蝉和柳声被方璃推得手忙脚乱,被迫匆匆离开了。见二人顺利走远,方璃才转过身,她皱着眉头喊了一声王弃尘:“把上衣脱下来。”
19. 偷闲
王弃尘举着茶杯的手顿住,装作没听到一般移开视线。方璃不满地“啧”了一声,大步跨到王弃尘身边,一把将他重新按到椅子上。她默默加重手上力气,掐了下王弃尘的左肩,王弃尘立刻闷哼了一声。
方璃轻嘲地笑了一声,松开自己的手,不紧不慢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摊上你这样的人可真倒霉,我这全身上下的伤药你都用了遍,你还敢这么折腾自己。有那么多引他们来树林的办法,你非要大张旗鼓地下什么战书。”
见王弃尘表情难受地捂着肩膀,方璃没好气地停止嘲讽:“伤口又裂开了吧?转过来,我帮你重新包扎吧。待此间事了,我还要去更多地方,可没有精力拖着一个病秧子。”
王弃尘抬起头眼神里透着几分犹豫,方璃拿出箱子里的绷带疑惑地看着他:“愣着做什么,快点转过来,我一会还有事呢。”
王弃尘慢慢地背身过去褪下上身的衣服,方璃将椅子拉近,用剪子将他身上的绷带剪断,凑近认真地观察了他的伤口。幸好,伤口开裂地不算严重。方璃重新为他的伤处换了药,整齐地将绷带包扎好。
“好了。”方璃轻拍了下王弃尘的肩膀,王弃尘听后缓缓地将自己的衣服拉好,默默转身。
方璃拿出火折子将换下的绷带烧掉,撇了一眼他,突然嗤笑一声:“你个大男人脸红什么?”
王弃尘终于忍不住将疑问问出口:“你今年究竟几岁,见到男人的裸体倒是脸不红心不跳”
“你为何最近总问这么蠢的问题?看不出你还是个保守的人。”方璃低着头,翻了个白眼,“不如你来猜猜,说不定我也练了邪功。外表是芳龄少女,内里其实是个老媪。”
王弃尘像哑巴一样不讲话了,方璃也并不在意他的沉默,麻利地收好自己的药瓶,转身向门口走去。
“去哪里?”王弃尘的话立刻从方璃身后传来。
“去给自己买些衣服,这始安城的冬日可不是我这几件衣服能熬过来的。”
“我和你一起去。”王弃尘整好自己的衣服,麻利起身走到方璃身边。方璃回头奇怪地盯了他一会,但最终没有拒绝:“那走吧。”
两个人大张旗鼓地出了客栈,只当没察觉到暗处密探打量的眼神。方璃回忆了昨晚路过的那条街,抬脚往北边走去。王弃尘始终不急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方璃也放慢脚步,暂时放松地感受始安城的风土人情。
突然方璃被一阵香味吸引,她四下寻找终于眼前一亮。她快步地走到一个小摊面前,摊子面前已经围了几个人。方璃踮起脚往摊子里望了眼,摊主正好将锅盖掀开,里面是整齐放好的金灿灿小饼。方璃看到前面的人都拿出十文钱放进摊子前面的小筐中,便也拿出了自己的钱袋,掏钱前她顺口问了一句身边的王弃尘:"你要吗?"
“不用,我先到前面等你。”王弃尘说完就迅速地退出了人群。方璃扫兴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但转头高兴地将钱放进小筐中。轮到方璃时她一边接过饼一边问摊主:“大哥,这是什么饼啊?”
“这叫油旋馍,刚出锅的小心烫。”摊主忙得头也不抬。
方璃刚想道谢,身后的人群向前挤得更用力了,她只好抓紧手上的馍从一侧的缝隙里退出去了。出了人群后方璃长松了一口气,寻找到王弃尘的身影后小跑地过去了。
她站在王弃尘身边一边感叹那边的人群,一边咬上油旋馍。油旋馍入口的那一瞬间方璃就明白了为什么只有这个摊子生意如此火爆了。“来都来了,你真的不吃吗?”方璃故作遗憾地在王弃尘的面前晃了晃手中的油旋馍。
王弃尘无动于衷,轻推开她的手:“快吃吧,油旋馍放凉了就不好吃了。”方璃饱含深意地看了王弃尘一眼,下一秒就低头飞快地将馍解决了。两人再次一身轻松地瞎逛。
没走多久方璃终于看到一家成衣店,她头一撇就走了进去。店里头是一男一女,看着像是一对夫妻。老板娘见方璃二人进来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熨斗,满脸热情地上前招待:“二位日安啊,不知是哪位要买衣服啊?”
方璃也笑着同她打了个招呼:“老板,你家店里可有我穿的厚衣服?”
老板娘走近一步,认真地打量方璃的身形才笑着伸手指向店中的左侧,方璃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心里愣了一下,怎么全是颜色如此暗沉的款式。方璃看了眼自己的手才反应过来,颜蛊的作用还没过去,自己此时看起来就是个中年妇人。
方璃连忙改口:“我说错了,是买给我许久未见的妹妹穿的,劳驾给我推荐些年轻款式。”老板笑容不改:“原来如此,那您可就来对了。那一片都是,有不少都是城中最近新颖的款式,可受年轻人们喜爱了。”
老板娘脚一抬就要带他们过去,方璃连忙阻止了她:“不麻烦店家了,我们俩自己挑一挑。店中来了如此多客人,您快去招待吧。”老板娘不愿,却抵不过方璃的坚持只得去招待新来的客人们。
方璃总算能自在地走过去,她放眼望去确实都是些自己先前从未见过的款式,她随手拉起一件衣服的袖子,的确是做工精致,单是袖口花纹就有三种。只是可惜不够保暖。
她在衣服架子中走来走去始终不满意,花纹好看的不够保暖,保暖的不够轻便,两者都还算看得过去的颜色方璃又不喜欢。方璃难得苦恼起来,毕竟她可不能将一整天时间都放在成衣店里。突然方璃的眼睛撇到一抹黄色,她立刻走过去将那件衣服慢慢扯出来。
衣服拿在手中的那一刻,方璃一下子满意了。无论是重量厚度还是袖上的云纹她都很满意,最重要的是它还是黄色的。她确定了这件衣服的尺寸符合她自己的身形,就立刻探头喊来老板娘,老板娘听到喊声立刻答应了一声。
当她婀娜地走过来时一眼就看到方璃手中的衣服,脸上迟疑了一瞬,好意说道:“妹子你确定要这件吗,这个款式可不受城中女郎欢迎啊。”
方璃满意地点头:“掌柜的放心,我妹妹肯定喜欢。”
老板娘闻言捂嘴笑了,上前接过方璃手中的衣服:“只这一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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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安城这几日可会越来越冷啊。”她的话一下戳到方璃心里,方璃的确是要买两件,可她不想再挑一遍衣服了。
“把这件也包起来吧。”一直站在方璃后侧的王弃尘突然指向衣服架上一件蓝色的箭袖长裙。方璃闻言转头看向王弃尘,见他眼神坚定,便不再纠结:“那就听他的吧。”
老板娘笑容灿烂地应了一声,便拿着两件衣服走向柜台,方璃二人也跟过去了。等待老板打包衣服时,方璃无聊地打量起店内装潢,她的眼睛路过一件红色长衫便马上听了下来。
她用肩膀撞了一下王弃尘,示意他看向那件衣服:“那件衣服看起来很适合你。”王弃尘不语,她没得到回应但依旧转头王弃尘说:“要我说你就应该穿些鲜亮的衣服,整日都是一些青的白的,都不衬你。”
王弃尘还未张口,一旁突然传来噗呲一声,两人都皱眉看向发笑的老板。“怪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夫君不过普通长相,又这个年纪了,还要他打扮得如何年轻啊?”
方璃觉得好笑,立刻打趣地看了眼王弃尘的脸色。但心里又有些惋惜,怪不得都是老板娘在招待,就凭这个老板的口才,不出半月这个店就倒了吧。
“你们别理他,他嘴笨,从小就知道埋头做衣服,”柜台中的老板娘出来打圆场,“你们的衣服包好了。”方璃听到两件衣服的价钱后高兴地从钱袋中拿出银票,这都是方家带出来,不花白不花。
两人拿着衣服从成衣店出来时,方璃抬头看见对面的药材铺,将手中的衣服交给王弃尘并让他原地等待,自己匆匆地进了药材铺。
一刻钟后方璃才从药材铺中走出来,正要和迎上来的王弃尘打招呼,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飞快地撞上她,夺走了她手中的药包。方璃被撞地后退了一小步,反应过来立刻大怒,一个跨步就抓住了那个小男孩。她举起手就要了结这个“强盗”。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人抓住,回头是王弃尘震惊的脸。“你要做什么?”王弃尘执着地拉下方璃的手,“你一句话不问就要杀了这个孩子吗?”
周围的人也都看热闹地围过来,方璃见这个小贼跑不了就夺过他手中的药材,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她指着地上的小孩愤愤地说:“年纪轻轻就学会当街抢劫,长大之后也不会是什么好人,保不齐做出什么恶事,还不如让我现在就打杀了他!”
话音刚落,周围人都窃窃私语起来,甚至有几个人指着方璃不知说些什么。方璃不屑地扫过那几人,甩开王弃尘的手,立刻就要动手。
“别别别!”一个卖菜的妇人挤开人群一把护在了那个小男孩面前,“义士,哦不,女侠,留他一命吧。这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爹是个赌鬼,一回去就只知道要钱。他娘也就是个卖菜的,如今还病了,没钱治病就算了,那个赌鬼还回去打骂她,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这孩子也是没办法了才会做出这种事,他平时可懂事了。”
方璃沉下脸,一把拉起低着头浑身颤抖的男孩,不顾身后卖菜大婶的呼喊,走进一条小巷子。
20. 分歧
那个男孩一路被方璃扯着,即使跟不上方璃的脚步也一声不吭。两人到达了小巷尽头,方璃这才停下来。王弃尘没多久也追了过来。
“你就没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方璃面无表情地盯着男孩的头顶。
那个小男孩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方璃才看到他的眼睛,如同一只陷入绝境的狼崽子愤怒不甘,但眼角的微红还是透漏出了他的害怕。“你想杀了我就杀吧,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
方璃不满地皱起眉头,王弃尘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冷脸抱着手臂站到了一旁。王弃尘无奈地蹲在男孩的面前,安抚地将手放在他的脑袋上。男孩剧烈起伏的胸膛才慢慢平稳下来。
“你是为了你娘才这么做的吗?”王弃尘温和地盯着他的眼睛。那个男孩在他的注视下态度也软了下来,吸了吸鼻涕,轻轻地点头。
“你知道你错在哪了吗?”
小男孩偷偷地瞟了眼方璃,又飞快地低下头:“我不该抢你们的药。”
“不止,”王弃尘摇了摇头,“你有二错。”对上小男孩不服的眼睛王弃尘加重了语气:“第一错是欺软怕硬,那药材铺来来往往的有那么多人,单是姐姐前面出来的男人手上的药就比她手上的多得多,你为何不对那个男人动手?你父亲欺辱你母亲便是欺软怕硬,你也要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吗?”
男孩胸膛再次起伏起来,两侧的拳头紧紧地攥在一起,他嘴唇颤抖,王弃尘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第二错,就是不计后果。你愣头就这么做了,无非就是被抓住和顺利逃走两种结局。被抓住呢就像现在一样,我们悄悄地将你打死在这小巷子,即使众人指证我们,但你不过是个小贼谁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唯一悲痛欲绝的只有你的母亲。”
“若你运气好点逃走了,回去对你母亲撒谎,让她喝下药,可你又知道这几包药是治什么的?”王弃尘轻笑一声,“这个姐姐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保不齐这药就是拿来毒死我的。这般,你母亲不仅好不了,还会加重病情,那你的下场又会如何呢?”
那个男孩终于忍不住,崩溃地捂住自己的脸,还有些尖锐的哭声从他的指缝中漏出来:“对不起,对不起,可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娘她真的快要不行了。”
方璃疾步走到男孩面前,一把拉开他捂着脸的手,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若是你想出的办法就是去抢无辜人的药,我想你娘亲知道后才是真的死了吧。你怎知我就不是急着用药之人?再说了,谁说没办法。我这里就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她嘴角翘起:“杀了你爹。既然你你无法解决一件事,那你就解决引发这件事的人。”方璃抓紧男孩,不让他继续闪躲,“一个赌徒除非他死,否则永远不会悔改,你也明白吧,我能看到你眼里的犹豫。你不必害怕,你知道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几岁吗?”
王弃尘迅速地扯开方璃的手,目光震惊:“你是疯了吗?你在教唆一个小孩杀他的父亲吗?”
“王弃尘你够了,一个深受压迫的人如果还犹豫心软,那他就是世上最可怜之人。”方璃受够了王弃尘的阻拦,狠狠地拽住他的衣领,“我已经听你的,不会杀这个孩子。但他和他娘想要活下来就必须杀了那个赌鬼爹。”
“你完全了解他家吗?随便教唆一个心智未成熟的孩子杀人,人命在你眼里就是这么轻贱的东西吗?他的母亲知道自己的儿子成了杀人犯难道就会开心吗?难道就会因为自己脱离苦海而如释重负吗?”王弃尘也紧紧抓住方璃的双手。
方璃一时无言,缓缓地松开了手,她闭上眼平复了自己的呼吸,表情复杂地看了眼王弃尘。王弃尘叹了口气,俯下身捧起男孩的脸:“带我们到你家里看看好吗?”
那个男孩明显不愿,王弃尘循循善诱:“别看这个姐姐凶巴巴的,其实她是个很好的大夫,让她去给你娘亲看病好不好?”那个男孩满怀希翼地看向方璃,方璃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见方璃肯定,那个男孩立刻破涕为笑:“好,我带你们去,但能不能不告诉我娘我抢了你们东西?”
“堂堂男子汉,怎么敢做不敢当?”方璃冷冷地开口。
男孩一下子慌了神:“不是的,我担心我娘知道后生气让她的病情加重,待她好后,我一定告诉她,我保证!”方璃装作将信将疑的模样:“是吗?那你还不快带路,我一整天可是很忙的。”
男孩连忙小跑起来,方璃头也不回地跟上了他,不理身后的王弃尘,连带着厌恶起他的脚步声。三人很快就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屋,方璃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冷清,迈进屋中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连门闩都坏了。
“娘!”男孩兴奋地呼唤自己的娘亲,最先回应他的是几声咳嗽声,最后才是虚弱的妇人声音。
“胜儿,你去哪了?”“娘,我给你找来了大夫。”
方璃掀开帘子,一个皮里抽肉的女子出现在她眼前,即便如此虚弱,在见到自己孩子时她依旧满脸幸福。男孩的娘亲抬头看见方璃二人挣扎地要起来:“你们是谁?”
方璃走过去轻柔地扶起她,将她倚在床边,自己也略略地坐下。方璃拉起她的袖子,三指放到她的脉上:“我是药铺的大夫,你儿子请我来为你看病,我正好无事便来了。”
那女子闻言反而急急地抽回手,责怪了自己的儿子后又抱歉地看向方璃:“耽误妹子的时间了,我,我并无看病的钱。”
方璃扬起笑容,重新拉过她的手:“我医术不精,没什么人找我看病,所以我不收钱,你给我积累经验,我还得谢谢你呢。”那女子还要纠结,方璃已经强硬地开始为她把脉。
片刻后方璃皱着眉头收回手,不理男孩的叽叽喳喳,上下打量了这间屋子,整间屋子没有一丝热气,连窗户纸都破了几个角,怪不得原先小小的伤寒都能将人拖成这个模样。
她低头对床边的男孩说:“我可以治你的娘亲,不过你要到门外等候,绝不可以让任何人进来,你能不能做到?”
男孩眼睛亮亮地点头,在他娘亲摸了他头后小跑地出去了,王弃尘暗暗盯了方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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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也跟着出去了。
方璃拿出之前打磨的银针,示意女子将上衣褪下趴在床上。她回忆书中所言,谨慎地落下每一针。“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大夫,”男孩娘亲突然开口,“我见过的大夫总是仙风道骨,但一开口就是这病难治,所以我就不去看大夫。”
“可你这样的女子我见过很多,”方璃抹开睫毛上的汗,“只要不看大夫就觉得自己没病,只要忍下所有苦楚就能骗自己明天一定会好起来。”
一根针插入,那女子的身体颤抖起来,却没有言语。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终于方璃开始收针了。
直至最后一根针被收起,那女子还是趴在床上不语。方璃捆好自己的针袋就要走出门。“你不是我儿子请来的大夫吧。”男孩的娘亲终于开口,方璃在阴影里翘起嘴角。
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再次走近:“你说的对,我来这里不止为你看病。”方璃拿出两个小药瓶,放在女子身边,“这一瓶是我给你的药,只要早晚一粒,吃上三天保你康复如初。”
“至于另一瓶,是毒。”方璃凑到女子的耳旁,“一粒可使人昏睡两天,两粒便可使人永远失去行动能力,犹如中风一般,任何人诊不出病因。你的儿子在药铺前欲行强盗之举,险些走上歧路,被我拦下。你的儿子能为你至此,你就不想为你儿子拼一次吗?”
“有了这个毒,你可以带着儿子离开,也可以杀死你丈夫,我不劝你,希望你能做出一个不后悔的选择。”
那女子低着头,方璃没去看她脸色,利落地转身走出了屋子。屋外男孩一看到方璃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我的娘亲怎么样了?”
方璃露出真心的微笑,蹲下身说:“你的娘亲很快就会好,而且是永远不会再生病。”她摸了摸男孩的头:“记住今天我们说的话,虽然我也不确定哪句话是正确的,但你以后要做出正确的选择,来保护身边的人。我们走了,你进去看你娘亲吧。”
二人离开了那间小屋,前后地走在小巷中。“你给了她什么?”王弃尘在身后突然发问。
方璃一下子停住脚,转身看向他:“我给了她活下去的选择。你今日为何一次次地拦我,我从前怎么没看出你是个如此善心的人。”
王弃尘却没有停下脚步,一步步走近:“我不认为我是个好人,只是世上之人都难得圆满,你多问一句便能知道真相,少说一句那个男孩的手上就不会沾上人命,或许你此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不过多考虑一些时间就能多些圆满,何乐不为呢?”
两人再次对视,方璃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了新的看法,她勾唇笑起来:“光说不做假把式,若你口中的圆满就是让他们一直忍,忍到那个男人寿终正寝,那可真是好圆满啊。要想真正圆满,唯有自救。”
方璃不再理会王弃尘,转身继续行走。反倒是身后的王弃尘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始安城里的事你就这么交给夏蝉他们了吗?”
“当然不,”方璃冷哼一声还是顺着台阶下来,“我会让这件事重新闹起来,闹得越大越好。”
21. 前夜
“天啊,这始安城人怎么这么多?”方璃将药材全扔在桌上,人一下子倒在床上。王弃尘坐在桌边拿起一包药材轻嗅:“这是治胃疾的药?”
方璃在床上翻过身:“错,这药是买给你的。”
“给我的?”王弃尘眼神疑惑,“你真准备给我下药啊?”
“呵,你怎么知道我之前没给你下药?”方璃单手撑起身子,“这药是治失眠的,你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吧?”
王弃尘顿住,最终自嘲地轻笑:“你果然猜到了。”
“我想清楚了,你这么病恹恹的也不是办法,说不定哪天就把我拖累死了。”方璃扬起下巴,“所以,你最好是把我给你准备的药全部吃下去,虽然我不是什么正经大夫,但是你这身体也不会更糟了。”
“多谢。”王弃尘自然明白她的好意。
方璃没再同他说话,冷风时不时从窗户吹进来,她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突然她的小腿被剑鞘敲了敲。方璃睁开眼睛看向站在床边的王弃尘。
“你今日不去干你的事吗?”王弃尘将剑拿在手上。
方璃有些疑惑:“我有什么事?哦,那个啊,还没有到我闹事的时候呢。”
闻言王弃尘一把将方璃拉起来:“跟我走。”方璃毫无准备地跟着走了几步:“去哪?”
“练剑。”
*
方璃踩上地上的枯叶,哈出一口冷气,他们来到了城外的一片竹林之中。“此处空旷,练剑再合适不过。”王弃尘转身直视她,“既然你已将所有内功参透,那今天我就传你剑法。”
方璃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点头。“看好了。”王弃尘冷下脸,右手拔出剑,将剑鞘扔给方璃,后退一步将剑刺出。
长剑疾行,即使没有内力,剑光依旧如闪电一般划过方璃的眼睛。王弃尘翩若惊鸿,头上的发带随着他的剑飘动。竹林间,一招一式,精妙绝伦,方璃看得眼睛不眨也未找出一点破绽。
王弃尘额头渗出薄汗,身形半蹲,剑尖凌厉地刺向身后。他的剑越来越快,剑光四起,在空中划过一道道长弧。王弃尘耍了个腰花,将剑利落地收至身后。
他的呼吸急促,方璃的呼吸却仿佛停止了,直到周围的竹叶落下,她才缓过神。“这剑法叫什么?”方璃忍不住问道。
“我不爱取名字,你可以叫它无名剑法。”王弃尘很快停止喘息。
“这剑法是你创的?”
“自然,”王弃尘将手中的剑递到方璃面前,“一共三十式,你都记住了吗?”
方璃接过剑,感受到剑柄上的温热,内心的火也烧得更旺起来。“当然。”
“那来吧,你做一遍给我看。”
方璃低头注视手中闪着寒光的剑身,深深地吸了口气,便将剑一刺,复刻起所有的招式来。渐渐地她感受不到王弃尘的目光,天地中仿佛只剩下她和这柄剑,她和剑融为一体,直至收剑的那一刻,她才感受到脚底还踩在枯叶上。
“我学会了?”方璃惊讶地抬头看向王弃尘。
“这可算不上学会,”王弃尘不知何时折了根细长的竹枝,果断向她袭来,“看招!”
方璃勾唇一笑,挑起地上的剑鞘,将剑插回剑鞘中,迅速地迎了上去。可惜还没等她将剑法使出,王弃尘的竹枝已经抵在了她的脖子,方璃顺着竹枝看向他。“太慢了。”王弃尘面无表情。方璃挑眉躲开竹枝:“再来。”
两人身影在竹林中若隐若现,空中碰撞出来的声音从未停止。竹枝始终占据着上风,不知过了多久剑柄终于落下。
“我赢了。”方璃得意地收回抵在王弃尘脖子上的剑鞘。夕阳快要落下,最后一轮光照在王弃尘的笑容上。
“不要松懈,再来。”
*
方璃抽出带血的剑,剑光森森,照亮她闪着杀意的眼睛。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人不可置信地倒地。
“你如此急切地离开,就是为了杀这些人?”王弃尘从暗处走出来。
方璃抽出怀中的手帕,一边抹去剑上的血迹,一边转身:“当然,他们以多欺少将我逼得跳崖,从我回到城里的那一刻就在计划杀他们了。你教我剑法不过是碰巧而已。”
她将擦干净的剑插回剑鞘,完好地放至王弃尘手中。王弃尘眼含笑意地盯着她,把剑拿回来:“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们今晚会来这青楼?”
方璃慢条斯理地将眼前的发丝理到耳后,回身看了眼漆黑的小巷,她并未马上作答:“先回客栈吧,回去告诉你。”
两人飞快地离开小巷,回到客栈的房间中。方璃搓了搓自己有些发僵的手,接过热水喝了一口,餍足地叹了口气才开始回答先前的问题:“我当然知道他们会去青楼,因为是我让他们去的啊。”
见王弃尘依旧疑惑,方璃单手撑起下巴得意道:“他们逼我跳崖,我自然不会让他们好过。在石室中时我趁机将迷情粉撒到他们的身上了,这迷情粉无色无味,是我试验过无数次的药,可使人无时无刻不陷于情欲之中,始安城中虽不缺青楼,但是能让流云盟完全信任的没有几家,今晚赌对了也算是运气好吧。”
“赌?这种不确定的事可不像是你会做的事。”王弃尘确定她留有后手。
方璃撇了撇嘴:“没错,即便今晚我不去杀他们,他们也活不长久了。中了迷情粉只会让人难受几月,但一旦行鱼水之欢,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不愧是你研制出的毒药,世上恐怕没有几个男人能忍过这样的痛苦吧?我还真没看错你。”王弃尘轻笑。
“切,多谢夸奖啊。”方璃翻了个白眼。王弃尘笑着拿起桌上的茶壶为她续上水:“不过你做这些不止为了解恨吧,多杀几个人是可以让事情闹大,可是引出背后之人可没这么简单。”
“我自然知道,我要闹事不过是想将听雨阁和化雪楼都捅出一条缝来,让背后之人的视线放在我们身上,”方璃无意识地摸着桌上的纹路,“夏蝉和柳声就像是两条鱼一般各自被困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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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水池中,我不清楚他们身边的情况,所以只能送他们一个互通天地的机会了。”
桌上灯花不时发出响声,王弃尘低头喝了口茶才开口:“你对他们倒尽心尽力。”方璃的眼睛望向窗外:“我不止为他们,我想尽快把这件事解决。每次望见流云盟的塔尖我心里总觉得不安,好似罪魁祸首还离我很远。”
“别急,柳声他们不是笨人。我们里应外合总会将事情解决,还始安城一片清净。”王弃尘伸手轻拍她的手臂,“接下来呢,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方璃定了定神,拂开王弃尘的手微微一笑:“你知道流云盟所有明面上的地址吗?”王弃尘点了点头:“你要做什么?”
“他们不是爱装神弄鬼吗?那如果百姓们知道所有鬼都和流云盟有关呢?”
王弃尘露出了然的眼神:“可有什么办法能让百姓们看到呢?”方璃眼珠一转,凑到他的耳旁,轻声告诉王弃尘该如何行动。
得到王弃尘的保证,方璃暂时放下心来,突然想到另一件事:“今日你的药喝了吗?”
王弃尘眼神一下子闪烁起来:“自然。”方璃逼到他眼前,眯着眼地盯着他:“好哇,你又没喝。”
“怎么会,我喝了,只是没喝完罢了。”王弃尘回忆起药的味道表情不禁皱成一团,“那药的味道也太奇怪了吧,半咸半苦,我都怀疑你是在偷偷报复我。”
方璃冷哼一声坐回位置上:“你不做亏心事还怕我报复你,良药苦口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知道?我早上跑到后厨熬药很累的,别给我找麻烦啊。不过看你昨晚能睡着,说明我的药还是很有用的嘛,等你完全好了,自然就不用喝了。”
王弃尘叹了口气,像是怕了她的好心:“我知道了。”
方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今晚先好好休息吧,反正只能等到明晚再行动了。”她吹灭床边的蜡烛,在屏风后洗漱完毕才上床。厚重的床帘透不进一点光,即便如此方璃依旧在黑暗中睁着眼,久久才睡过去。
*
第二日白日方璃如往常练完剑后,再次吃下一粒颜蛊,确认自己容貌改变后只身去了城中的集市。她的运气还算不错,只跑了一边的集市就买到了自己所有需要的东西。
一整日她都和王弃尘呆在客栈,直至夜幕降临两人才一身黑衣地从窗户翻出。他们一路疾行,直到看到流云盟的塔尖才停下。方璃将手上的东西交给王弃尘:“小心,若被发现就直接跑。”
王弃尘抓紧布袋,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身潜入夜幕中。方璃没再看他的背影,脚尖一点跃上屋顶。她来到周围的住宅,此时大多数人家都已经吹灯,夜色中一片安静。方璃打开手中的布袋,每到一家就将袋中的东西放出一只。
做好一切她回到了和王弃尘分开的地方,躲在暗处等待。就在她等得有些心焦时,她的头顶突然暗下,方璃立刻抬头,黑压压的一片正越过她飞向流云盟方向。
方璃终于勾起嘴角,夜里的好戏开始了。
22. 长弓
起此彼伏的咳嗽声在黑夜中诡异地响起,方璃看着底下的人家陆陆续续点了灯,犹如野兽睁开双眼。直到有几户人家忍不住走出来大骂她才将头缩回去,看向远处的塔尖。
“啊——”一群醉汉鬼喊鬼叫地在街道上狂奔,这下附近人家几乎都把窗户打开,再不济也撑开了一条缝,害怕但又抵不住好奇心,不停地探头追问。可惜那群醉汉只顾逃命,给不了他们答案。
“你们看那!”正中间的那扇窗户伸出一只手,指向流云盟。高塔上的流光终于消失在黑夜,整个塔身都被一群又一群的蝙蝠环绕着。不断地有蝙蝠撞死从高塔上掉下,但蝙蝠依旧从四面八方向着塔尖冲去。
越来越多的蝙蝠甚至从人们的窗户前飞过,惊叫声连连,每扇窗户都被匆匆忙忙地关上,但是屋内的烛火一盏比一盏亮,窗户纸上上演着一出出扑打诡邪之物的皮影戏。
方璃坐在最高处的屋檐上,事不关己地观赏这一出好戏。直至底下住宅安静下来她才站起身。她的心始终没放下,突然她远远地看到王弃尘在巷子里向她奔跑而来,脸上才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方璃从屋檐上一跃而下,来到王弃尘的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带至屋檐上。他们的发带都被高处的冷风吹得簌簌作响,方璃上下打量王弃尘一眼:“顺利吗?”
王弃尘表情凝重:“我应该被人发现了。”方璃见他说话声平稳不像受伤,便不以为意地回道:“没关系,发现了更好,我们先离开。”
说话间方璃的余光突然瞥见一道寒光,几乎是同一瞬间两人迅速地分开,一根利箭带着疾风射在了原地。方璃迎着风转头,塔尖上正站着一个蒙面人,两人的目光远远地对上,。那人身姿挺拔,再次拉满弓弦,三箭齐发。
方璃咬牙抽出剑,三支箭在夜里闪着冷光,迅速逼近他们。方璃一跃到空中,转动剑柄,将三支箭同时砍断。她脚尖刚点到屋檐就马上拉过王弃尘,头也不回地跳到地面上。“走!”
*
“咚——”,方璃将水一饮而尽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那个人就是我要找的人。”方璃语气笃定。王弃尘坐在一旁没有言语。
方璃不满地伸手在他眼前上下晃了晃:“你在想什么?”王弃尘像才反应过来一般:“抱歉,你说什么?”
“没什么,”方璃懒得计较,“我想问你你是何时被那人盯上的?”
王弃尘摇了摇头:“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有一双眼睛注视着我,可直到我离开也没有人出来阻拦。”
方璃低头捏住微微跳动的眉心,轻声问道:“怎么会呢?你虽然武功尽失,但躲藏的身手还在,不至于如此啊。你把晚上的一切都告诉我。”
王弃尘抿下茶杯中的水,缓缓说起晚上的经历。
“流云盟总部设于城中高塔之中,附近所住人家皆是与他们关系最亲近的商户。我一到塔楼附近便发现夜里守卫竟然没有白日森严,我趁那门前守卫轮岗之际潜入塔中。按我们先前计划的那般在每层楼外墙处插上一支刷过鳝鱼血的阴旗,加上塔尖那只共六只。做完这些我便从高塔背光处一跃而下,直奔你去,期间一个人都没见过。”
“你先前说这高塔中住着什么人?”方璃沉思片刻再次开口。
“流云盟的人居无定所,会在高塔中住的人并不多,无非就是流云盟盟主和她那些亲信。”
“若真如夏蝉所言,他们盟主已经闭关,那今晚见到的人只能是所谓亲信了。”方璃松开按着眉心的手,蹙着眉抬头,“罢了,今晚这一出使的不过是江湖行骗的常见手段,能将始安城百姓骗过去就行了,能见到幕后真凶倒是意外之喜。不过那人箭术了得,也不知我现在能否赢他。”
王弃尘轻笑一声:“放心吧,你还不会败在这里。你可还欠着我一条命,在还之前没人能取你性命。”
方璃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吸了口气:“我岂会吝啬一条命,只是世间恶人恶事未平,我也还未走遍江湖,死也不能死在此刻。”
“天色渐青,今晚是休息不了了。”她望见远方的天,“希望今日这把火能烧得大点,好让夏蝉他们赶紧把消息传给我们。”
*
晌午时分,方璃和王弃尘难得坐在客栈中用饭。厅中只有他们二人,那些流云盟的探子此时都不见了身影,连那个小二和店家跑到后厨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方璃突然笑出声,王弃尘放下筷子疑惑地看向她。“哎呀呀,你说始安城如此之大,美食更是应有尽有。可今日我才得以坐下吃顿安生午饭,先前在清龙镇也是如此,看来我真是没有口福之人。”
见她自嘲,王弃尘却没有附和:“你是内心充盈之人,任何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自会有各种福气降临到你身上。若是眼盲心瞎,便是他走遍山川,尝遍天下美食,也称不上有福之人。”
方璃侧头盯了他一会,笑道:“你最近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不过这后者是在说你自己吗?”王弃尘不语,重新拿起筷子。方璃无所谓地耸耸肩,扭头冲后厨喊道:“店家!小二!”
后厨中两人终于一脸忙乱地出来,方璃露出不满的表情:“你们在里面议论什么呢?堂中一个人也没有,是看只有我们二人,所以就随便招待吗?”
“客官说笑了,我们怎敢呢?”老板赔着笑,“是今日后厨菜没准备齐当,我正盘问采买的人呢。”
方璃不置可否:“盘问采买的人?那跑堂的小二呢?难不成先前那些小二全去采买了?”
那个眼熟的小二立马接话:“我就和您说那群人干不久吧?那群小二昨日便说不干了。所以今早只有我和一个厨子去买菜。”
“哦?”方璃挥手让老板离开,见老板离开才接着问,“那今早你为什么没买齐食材?你既是客栈中的老人,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吧。”
那小二表情浮夸,故作神秘不肯说。方璃一脸求知欲地邀他坐下,再三请求他才压低声音道:“并非我偷懒,而是这市集上开门做生意的没几家,连平日那些路边摆摊的都没出来。你们猜是为什么?”
方璃十分捧场:“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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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露出后怕的眼神:“昨夜又闹鬼了!那些人家都说昨夜窗前人的咳嗽声响个不停,出来查看时却又找不到人影。”
“这有什么新鲜,我们一到这客栈,你便说这城中闹鬼,怎么城中人还没习惯?”方璃有些扫兴。
“还有呢!你可知还有哪处闹鬼?”小二语气着急起来,“是流云盟!那些商户可都看到了,昨夜无数蝙蝠盘旋在高塔周围,那些撞烂的尸体都成堆了。而且城中那些和流云盟有关的地方都被印上了血手印,那些杀手擦到现在都还没擦掉呢。现在城中人都说流云盟和邪祟勾结,分赃不均才闹起来,先前城中那些已亡之人那是讨债呢。”
方璃心里冷笑,血手印自然擦不掉了,她和王弃尘用了药粉都洗了半个时辰。她面上不显:“那流云盟可有派人出来澄清?或者出来抓人?”
“这倒没有,不过流云盟本来就行事低调,每年也就新年才会出来办宴,邀城中人同乐。”
方璃了然地笑了下,从口袋中拿出一两银子放到小二的手中:“多谢你为我解闷了,你去忙你的吧,”
待那小二返回后厨后,方璃才对王弃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为什么和个哑巴一样?每次都是我一个人表演。不过这小二倒是奇怪,如此藏不住话还能在这个客栈中干这么久,你就不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天生没心眼的人有的是。”
方璃心中生疑但没说什么,转念一想:“一会我要上街看看,你去吗?”
“自然。”
*
方璃二人藏在暗处,街上的确冷清了不少,塔楼附近的街道可以说是空无一人了。
“流云盟竟然真的毫无行动,按理说我们都被发现了,不应该啊。”方璃托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她的肩膀被人拍了拍,她刚想回头就被捂住了口鼻拖行了一段。
方璃就要将银针插进那人手指上时,一眼就看到她的袖口,于是她停止了挣扎,任由那人将她拖走。那人见她不挣扎反倒松开手,方璃没好气地转身,果然见到夏蝉笑嘻嘻的脸。
“真笨,没人追杀你们自然是因为我们成功了。”夏蝉终于止住笑,“也亏得你们搅乱这谭池水,我们才有理由接管那些人手里的权力。”
柳声站在一旁,脸上也露出微笑,但说出的话却不是一回事:“你们做事也太不顾后果,怎么能在塔楼上做手脚,里面住着的可都是我们的前辈。”
“哎呀,擒贼先擒王,闹事自然也是要闹到最重要的地方去啊。”方璃还是看不惯他们这副模样,“这些不重要,你们可有找到可疑之人?”
夏蝉和柳声对视一眼,收起笑容:“自然有,自从我们能够接触机密后就开始调查可能是叛徒的人。昨夜楼中更是混乱不堪,我们才得以见面整理这段时间的信息。一忙完我们就来找你们了。”
柳声拦住夏蝉接着说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再商议。”
方璃和王弃尘点头同意,一行人很快从暗处消失。
23. 重聚
茶楼之上,方璃撑在窗边向下望去。四通八达的街道呈现在她眼下,听到门嘎吱作响她才收回手臂,顺势拿起茶杯。
走进来的正是去拿情报的柳声,他将密封的竹简递给方璃。方璃拆开火漆印,一目十行地看完后将竹简递给一旁的王弃尘。
“竹简中的人名就是你们找出的可疑人物?这么多?”方璃有些头疼。
夏蝉放下手中的茶杯:“当然不是,我们调查了每次城中闹鬼时找不到踪迹的人,这些就是筛选出来的人。不过这些人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所以我们去查了他们上头的人,最终发现能够同时调动他们的只有三个人。”
闻言王弃尘将竹简摊开放在桌上,夏蝉指尖顺势在竹简上点了三下:“就是这三个人。”
方璃靠近竹简,将那三个名字念了出来,抬眼问他们:“这三个人什么来路?”
柳声指着一个人名:“吴渡,十三年前进入听雨阁,此人做事严谨,十三年来从暗探一路升至分部部主,大部分暗探他都可调动,甚至可以直接越过我们和流云盟联系。”
他的指尖移到下一个人:“文素,十五年前加入听雨阁,她行事低调,阁中人只知她是女子,连她的名字都是代号。不过她在听雨阁中的地位和吴渡差不多,所以也能调动那些人。”
介绍完两人,柳声收回手,同时撞了下夏蝉的手臂。夏蝉微扬下巴:“这人十七年前就在化雪楼了,大家都叫他衡七。他在楼里的名头可比我大,可惜我和他并不熟,连他的样子都没见过。”
王弃尘听完他们的话,若有所思道:“流云盟成立不过二十九年,更不用说底下的化雪楼和听雨阁,这么说来这些人各个都能算得上流云盟的老人了。”
“既然他们的资历都比你们大,那的确不能直接抓起来拷问了。”方璃表情苦恼。
夏蝉伸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就是资历比我们浅的人我们也不可能随便拷问啊。趁乱夺权勉强能瞒住上头的人,若贸然行动引起众怒可就无人救得了我们了。”
其余三人都笑起来,方璃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对了,还没问你们是用了什么办法查到这些东西的呢。”
“这件事说难也不算难,盟主闭关,其余前辈又向来深居简出,我们伪造了盟主的手信,让夏蝉潜入盟主居所盖印,随后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拿出来就可以。”柳生嘴角上扬,抬头看向方璃二人。
“就在我和夏蝉苦想借口的时候,你们一夜之间杀了数十个人,我们就将手信拿了出来,或许因为我和夏蝉一向无心权力,那些人很快就信了,即使有几个人怀疑,也被你们昨夜那出绊住手脚,没那么快传消息给流云盟。”
方璃点点头:“顺利便好,我也算没忙活。不过你们有什么办法接近这三人吗?若不能快点找出证据,此番就功亏一篑了。”
夏蝉单手撑着下巴:“其实如今带你进入化雪楼并不难,毕竟楼中人除了出任务平时都不会碰面。但也正因如此,衡七的动向我也不能保证了。听雨阁底下的部主倒是有固定居所,不过因为先前有人潜入盗取消息,他们的居所通通守卫森严。”
“没关系,逐个击破总能找到线索,”方璃笃定道,“既然你们如今把权力握在手里,那就不算困难。柳声你可以借口调取机要,王弃尘趁机潜入他们住所,来一出调虎离山。”
“至于衡七,此人在化雪楼带了这么久,必定武力不俗。不过若是夏蝉你指定任务给他,他如今也无法拒绝。待他任务结束,我和你一路跟踪,总能找到他的住所。你们觉得如何?”
方璃话毕,包厢里安静了一阵,柳声神色迟疑地开口:“听起来倒没什么问题,不过会有这么顺利吗?”方璃打断他们二人的犹豫:“你们不要小瞧了自己,即使不顺利也可以见机行事,没有人比你们更了解组织内的构造了吧?”
夏蝉目光逐渐坚定,她一拍桌子:“干了!杀人的事我天天做,区区跟踪会出什么意外。”柳声低头沉思片刻,终于抬头:“你说得对,整日死守规矩倒是让我变得优柔寡断了,就这么做吧。不过我上次见王兄身上有伤,不知今日恢复了吗?”
方璃刚侧头看向王弃尘,王弃尘便不紧不慢道:“不必担忧,方璃日日为我开药,我早就好的差不多了。虽然不能助你们打斗,但是其他事还是没问题的。”
方璃低头掩住眼中得意,不枉她天天拿王弃尘试药,也算是摸出一些门道,说不定到最后还能将方家那些歪门邪道用到正道上。
几人商讨了细节后便兵分两路准备出发,出门前方璃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一把抵住门框:“你们二人都是由流云盟派下来的,那这三个人呢?会不会也是什么人派下来的?”
柳声看了一眼夏蝉,解释道:“听雨阁和化雪楼中的人都是流云盟训练筛选后分配下来的,这三个人或许真有可能经由同一个人训练,但是十几年前有这种权力的前辈大多归隐,最年轻的一个如今也甚少出面。我想不出他们会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新看法吗?”
王弃尘顺着柳声的视线低头注视着方璃,方璃没有立马回答,过了一会才抬头笑道:“没什么,应该是我想多了。”几人没再说什么,飞快地下楼后朝着两个方向离开了。
*
“给。”夏蝉递给方璃一个面具,她的脸上戴上了方璃先前见过的那个面具。方璃停止了东张西望,接过面具后没有立马戴上,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好奇地凑近夏蝉:“原来你就住在这里呀。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会很奢华呢,没想到布置的这么简单。”
夏蝉佯装恼怒地抢过她手中的面具,边为她戴上边说道:“这里的布置我也不喜欢,只不过盟主说过无论是哪个地方都不能留下真实痕迹,否则别人轻易地就能猜透你。所以我干脆就按她的住所布置了。”
方璃一动不动地等她戴好,眼珠子倒是重新打量了屋内的装潢。“好了。”身后的夏蝉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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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肩膀。方璃转过身,见夏蝉边走边回头:“我现在去分派任务,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方璃刚答应,夏蝉已经走出去将门关上了。方璃有些无奈,便在房内转了转。屋内干净整洁,家具也只有必需的几样,最多的反而是墙上各式各样的鞭子。方璃靠近那面墙,心中正感慨时眼睛瞟到鞭鞘上好像刻着什么字。
她脑袋凑近那根鞭子,果然鞭鞘上刻着“济”字。她又认真观察了其他的鞭子,发现无一另外。难道流云盟盟主的名字里带有“济”字吗?夏蝉就这么崇拜这个盟主?
方璃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继续在房中转悠。她的脚步停在书桌旁,低头看向桌上的东西。桌上并无太多东西,印章倒是不少。方璃草草地扫过印章,疑惑地拿起其中一个,正要看时,门突然嘎吱一响。
她的眼神立刻直直看过去,正好对上关门进来的夏蝉。“一切都准备好了。”夏蝉边说边靠近,见方璃手上拿着印章顿了顿,方璃见状扬起了一个抱歉的微笑。
但夏蝉却没说什么,随意解释道:“这都是这几天我从底下人手里拿来的印章,若是他们向盟主告状,我还得还给他们。”
方璃举高手中的印章,疑惑道:“这个也是吗?我看这个印章很新,像是刚刻的。”夏蝉接过那枚印章,看了一眼:“哦,这个不是。我前日潜入盟主的住所偷偷盖了个章,回来后柳声便提议我们自己刻一个,以备不时之需。这个就是我昨晚刻的。”
方璃了然地点点头,夏蝉将那枚印章立在桌上,对她说:“走吧,我带你去他出任务的地方。”两人麻利地出了门。
方璃一路跟着夏蝉出了城门,来到一处别庄。两人观察地势后,便躲进了后山的木屋中。此处居高,别庄中大部分建筑一览无余。方璃拢住自己的衣领,眼睛透过窗户缝向下望去。
“你还没说你给衡七安排了个什么任务呢。”方璃身旁传来夏蝉身上的热气。
“杀掉这个别庄的主人而已。”夏蝉漫不经心地在她耳边说。
方璃收回视线,扭头疑惑道:“这么简单?不是说要给他找个没人愿意接的任务吗?”
夏蝉冷哼道:“这个别庄的主人不是别人,是前年被盟主逐出流云盟的人。但即使如此,楼里的人却还念着情谊,个个都不愿接。如今刚好可以利用,这个人武功不算弱,保不齐能伤衡七几分。”
此时夕阳都快落下,冷冽的风吹得方璃的眼睛有些痛,可左等右等不见来人。“也不知大树他们那里顺不顺利?”夏蝉突然在一旁嘀咕。
“你说谁?”“没什么没什么。”
方璃正要侧头追问,就见一蒙面人远远地疾行而来,天光渐消,方璃隐约看到了他身侧挂着刀。见到那人身影时,方璃拽住了夏蝉的衣角,夏蝉低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就是他。”
两人眼睛不眨地看着那人动作熟练地潜入别庄,很快不见了人影。整座别庄依旧静悄悄地矗立在黑夜之中。
24. 中计
一声惊叫划破漆黑的寂静,别庄中终于闹了起来。仆从四处逃散,衡七却没有理这些人,直奔主宅。很快一个留着长胡子的瘦高个男人被击出房门,踉踉跄跄地逃离原地。
衡七紧追着男人,瘦高个只得一路反击,可惜很快不敌。还没等他踏出别庄就被衡七一剑穿心,很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那人的血一路拖到大门前,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呼救收拾。衡七砍下那人的手,收在盒中,往袖中一放便大步离开了别庄。
见此情景,方璃来不及记下衡七的身法,迅速和夏蝉离开木屋,追了上去。衡七的身影潜伏在黑夜之中,若隐若现。两人都不敢松懈,大气不喘地一直和他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衡七并没有朝着始安城去,而是顺着小路越走越远。正当方璃疑心他已经发现时,衡七加快了脚步,飞快地进入了一片竹林。方璃和夏蝉对视一眼,咬牙跟了进去。
进入竹林后,没多远便出现了一个竹子小院,唯一的一间屋子里还点着灯。衡七在竹屋前停住脚步,方璃两人立刻一跃至竹子上方。方璃见他把刀立在了院门旁,不知为什么犹豫了一会才进去。
等衡七进去一段时间后,两人才从竹子上下来。两人不发一言,默契地绕到小院后方,低俯身体,靠到窗户旁。屋内不停地传来男子的声音,却没有人回应。方璃对夏蝉微微点头,两人都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迷烟管,悄悄地戳破窗户纸,将迷烟吹了进去。
这迷烟是方璃独家秘制,一旦吸入顷刻就会倒地。即便如此两人也不敢立刻动手,屋内已经安静了许久,方璃用手指向上指了指。夏蝉了然,一点脚上了屋檐。
片刻后夏蝉下来对方璃点点头:“两个人都晕了。”
“两个人?”方璃谨慎地推开房门,房门突兀的响声此时格外大声,但屋内依旧静悄悄。衡七倒在地上,身边的桌上还趴着一个女子。
方璃歪腰看了眼这个穿着简朴的女子,这女子左右不超过二十六岁,闭着眼也能看出长相清秀,不知是怎么和衡七扯上关系的。夏蝉正单膝蹲在衡七身边,在他身上上下摸索了一番,却并没有什么发现。
方璃不知想到什么,也俯身拉开衡七的双手,打量了一会。不到片刻方璃就把他的手放下了。两人在屋内搜寻,书籍信件,衣物鞋袜,床铺书桌,通通翻找了一遍却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屋内虽有医书和一些药材,但都是治寻常疾病的,和红白醒一点关系都没有。夏蝉将信件看过一遍,小心地放回原地。方璃撇到那女子手边放着一个布篮子,随意地拿起翻看。篮子中多是手绢,绣的也是简单的花鸟。方璃翻到最后,触摸到一块明显粗糙的布料。
布料上绣的并不是什么花鸟鱼虫,而是一个圆形图案。方璃细细地摸过绣线,不知为何觉得这个图案十分眼熟,好像不久前见过。
“我们走吧,看来不是他。”方璃正绞尽脑汁地回忆,夏蝉突然走到她身边。她顺手拿过方璃手上的布料:“这块布怎么了吗?”
方璃盯着那个图案:“你不觉得这个图案很眼熟吗?”夏蝉也看了一会说道:“没有,我都看不出这绣的什么。回去等他们消息吧,多半是另外两人。”
她将那块布放回篮子中,方璃按顺序整理了下其他手绢,点点头,将布篮子放回原地。两人最后环视一遍屋子便趁着夜色离开了。
*
茶楼包厢的门被打开,王弃尘和柳声两人终于回来了。方璃打量两人神色,语气迟疑:“怎么样?发现了什么?”
王弃尘两人跨坐到对面椅子上,沉默地摇摇头。方璃难以置信:“是被发现了吗?”王弃尘接过茶杯,却直接放在手边:“并不是,我们一切顺利。只是我搜了两处屋子,两处都没什么发现。书架上的文件大多是听雨阁的机密,我并未拆开。其余能够搜寻的东西我都看了一遍,并无奇怪之处。就如柳声先前所说,两个人都是醉心公务之人。”
方璃皱着眉头看向柳声,柳声认同地点点头。见状一旁的夏蝉突然撑住自己的头:“我们俩也没有发现衡七的可疑之处,除了他屋内有个女子外,其他都符合他平时的行事。这下,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几人一时有些愁眉莫展,方璃心下怀疑,却不想在夏蝉两人面前逼问王弃尘。她抬眼静静地盯着王弃尘,王弃尘像是没察觉到她的目光一般,自然地为几人添水。
“砰砰砰”,门侧的窗户旁传来撞击声,方璃心下一惊,猛然看向窗子。夏蝉安抚地伸手按住她肩膀,站起身,走到窗子旁,打开窗,一只鸽子扑打着翅膀飞到她的手上。
夏蝉转过身笑道:“是我的信鸽。”她取下鸽子脚环上的纸条,将鸽子放飞后,低头看纸条。方璃见她的脸色越变越难看,出声询问:“是什么事?”
夏蝉将纸条扔在桌上,语气不善:“衡七醒了之后,立刻回到了化雪楼,不知拿住了什么证据,竟然撺掇了几个人一路往流云盟去了。”
柳声拿起那张纸条,站起身,关切地走到夏蝉身边:“需要我做什么吗?”夏蝉摇摇头:“不必,拦住他们我一人足以。”
她低头看向方璃:“我先回去一趟,等我回来再一起想办法。”夏蝉转身就要离开,王弃尘突然开口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们在这干等也不是办法,柳声你可否带方璃再去看看那两个人的屋子?方璃观事比一般人细心,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方璃闻言看了眼王弃尘,又将视线移至柳声身上。柳声正盯着夏蝉,征求过她的意见才应下来。夏蝉匆匆地带着王弃尘离开了。方璃和柳声也没有多待,很快离开了茶楼。
*
“前面就到了。”柳声指着前面的宅院。“他们二人住的如此近?”方璃随口问道。
柳声停住脚,解释道:“听雨阁底下事务繁多,部主常常聚在一起开会,所以分配的住宅都在城中。”他从怀中拿出一卷布,“这是住宅的地图,你先躲藏起来,待我引开他们再趁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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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见方璃点头,柳声便先行进入了宅院。
方璃将地图记入脑海,收在袖中,借着夜色直接跃上了院墙。她一路跑到吴渡的房间屋顶,俯着身子静静等待底下的柳声将房中人引开。柳声也没让他失望,很快两人就从房间出来,顺着游廊离开了。
见状,方璃从屋顶上一跃到屋后,打开窗户跳入房中。房间内果然摆放着许多书架,上面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卷轴。方璃随机拿起一个,上面被厚厚的泥漆封住,见泥漆是听雨阁的标志,方璃便将卷轴放回架子上。
她察觉自己有些急躁,闭上眼深呼吸后才环顾起整个房间。方璃的眼睛落到了最尽头的架子上,出自她的直觉,方璃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捞过最上面的盒子。盒子被上了锁,方璃拔出匕首,麻利地撬开,盒子里装着很多信件。方璃将盒子放在地上,一封封地看起来。
每封信的内容都是交给吴渡做的任务,虽然看不出写信人是谁,但是信中任务看起来并无古怪,的确属于听雨阁会做的事。方璃正失望地要将盒子盖上,心脏突然剧烈跳动,她的手一下子捂住胸口,信件全部掉落在地上。方璃单手撑在地上喘气,眼睛盯着地上的信件。
脑子里的念头越来越清晰,方璃来不及将信件放回,便飞快地起身离开屋子。她一路狂奔至文素的房间,也不顾有没有人发现,直接推开她的房门。
一开门,就有三根飞针向她袭来,方璃早有防备,轻易地侧身闪过,一步跨到那女子面前,一扬手,袖中的迷烟便散到那女子脸上。下一秒女子便晕了过去,方璃推开她,立刻在屋内寻找起来。很快,她就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盒子。盒中同样放着许多信件,方璃却没有翻看信件内容,而是将所有信件一股脑倒在了地上,她死死地盯着那些时间,终于确定了心中所想。
下一刻她冲出房门,登高望向整个住宅。柳声会带那个人去哪?方璃一边回想地图一边眺望。她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地点,便抬起脚直奔议事厅而去。
“抓住他!”方璃一看到坐在议事厅的两人便开口大喊。柳声愣了愣神,但还是立刻按住了吴渡。方璃快步上前,将匕首抵在他的脖颈处:“衡七把夏蝉他们带到哪去了?”
吴渡见到方璃的那一刻便狞笑起来,像是毫无顾忌,始终不答。柳声手上用力,神色难看:“什么意思?夏蝉怎么了。”
吴渡挣扎地抬头看向柳声,眼神嘲弄:“你们两个被人耍的团团转的蠢货,还想要我们效忠,太可笑了。”
方璃没空听他发表临终感言,狠狠地扭断他的脖子。吴渡猝不及防,瞪大眼睛地没了气息。
柳声一把扯住她的手:“你杀了他,我们是去哪里找衡七?”方璃无奈地挣开手:“我们来不及拷问他了,跟我走。”
两人在寒夜中疾奔,此时柳声才有时间问方璃发现了什么。
“我想衡七就是调动他们的人,”方璃头也不回,“也就是流云盟那个分配人员的亲信。”
25. 落幕
整座高塔在寒夜中点着灯,冷风吹的方璃衣角狂动。“你确定他们会在流云盟中?”柳声伸手挡住吹向两人的寒风。
“没错,夏蝉和王弃尘不是傻子,不会轻易地被引到别的地方。”方璃打量远处的塔楼,“即使此刻不在,他们也一定来过这个地方。”柳声闻言点点头:“我们走。”
柳声此刻也顾不上什么规矩,带着方璃径直走到大门前。门前的两个守卫果然拦住了二人,柳声冷冷道:“睁大你们的眼睛。”
那两个门卫无动于衷:“盟主有令,夜里禁止任何人进出。刚何况柳阁主你还带着陌生人。”柳声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时候下的命令?我从未听过。”
“自然是昨夜盟主亲下的命令。”
方璃见柳声叹了口气,以为他又要死守规定,正要悄悄地拔出自己的匕首,柳声却突然抽出身后的双钺,飞快地划破其中一人的脖子,没带犹豫地抵上下一人脖颈。方璃心中一惊,嘴角却微微翘起。
“你确定要在我面前撒谎吗?”柳声声音阴沉,“告诉我他们去哪了。”
“柳,柳阁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人依旧负隅顽抗。方璃见他眼神飘忽,总不自觉地向右上方瞟去。方璃顺着他的眼神抬头就看见了高塔。她后退一步,突然发现有一层楼的灯熄了几盏。
方璃抓住柳声的手,手指指向那层楼:“他们一定在那!”柳声闻言立刻向上望去,那个守卫见状推开他的手,就要向里面跑去。下一秒柳声手上的钺便飞了出去,砍断那人的脖子,才重新飞回柳声的手上。
两人直接踩着塔身,直奔那层楼。却见那楼的灯油灭了几盏,方璃加快速度,刚落到地板上,一人就被打飞出来,连带着破碎的门飞出塔身。方璃看见那人熟系的衣服,脚下用力,一把飞到空中,抱住那人,果然是王弃尘。
方璃带着他回到木板上,半跪地扶住他。柳声从他们二人身边越过,看见夏蝉正落于衡七下风,不知喊了一声什么,便冲了进去。方璃焦急地眼睛不知看向哪边,下一秒她怀中的王弃尘突然吐出了一口血,一身素衣被溅得斑斑点点。
“天哪,你没事吧?”方璃无措地用手想用手接住王弃尘流出的血,放在他背上的手微微施力,学着藏书中的招式为他输送内力。王弃尘咽下一口血,扶着方璃的手撑起身体,他用手抹掉嘴角的血,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没事,他并未伤到要害。”
方璃不放心地为他把脉后,才将他扶到。王弃尘一靠到墙壁就倚着墙坐下,方璃蹲在他面前,往他嘴里塞了粒药丸:“你这一受伤,我先前那些药材全白费了。我非得向他讨回来才行。”
她站起身,就要加入里面的打斗。王弃尘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拿起地上的剑,交到方璃手中:“去吧,看看你这段时间学的怎么样。”
方璃盯了地上的王弃尘一眼,利落地拔出剑,将剑鞘还到他手中:“等着。”话毕她拎着剑冲进了楼内。
楼内的夏蝉二人和衡七打得不可开交,但方璃明显看出衡七并未使出全力,仿佛只是在指教学生一般。夏蝉的表情明显疑惑起来,动作也疲惫起来。
方璃趁机射出袖中银针,打落了那人的面具。那人虽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脸,但是几人还是看清了他的容貌。
“老师?”夏蝉不可置信地停住手中长鞭。
“真的是你!”柳声的语气像是终于确认心中所想。夏蝉立刻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老师云游天下去了吗?”
方璃慢慢靠近三人:“他是你们的谁我不知情,但是能够同时指使另外听雨阁的人,他就不可能只是化雪楼的衡七。有这个权力的我只能想到你们口中那个训练人员的前辈了。”
“夏蝉你还记得我们在他家中看到那块布吗?”方璃直盯着衡七,得到夏蝉回应后接着说,“我一直觉得我见过那个图案,在我搜查吴渡和文素的房间时,我终于意识到那个图案是什么,是印章。”
方璃嘴角翘起:“那两个人房中有着大量的信件,从内容上看不出什么古怪,但把信合上竟然浮出一个圆形印记。那个印记我在夏蝉的桌上见过,只凭这个当然无法确定是化雪楼里的哪个人。但我有想起那块布上的图案,却和另外一个最特别的印章对上。”
她的眼神对上夏蝉:“那个图案正对上你们偷刻的盟主印章,我不知道究竟是你们刻的不像,还是那女子的绣工一般。如此明显,我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夏蝉如梦初醒一般:“你这么一说,那个图案确实很像盟主的那枚印章。”方璃握紧手中的剑,目光移到中央的衡七身上:“化雪楼唯一一个可疑人物,同住的女子竟然会绣盟主的印章图案,你们说,世间会有这么巧的事吗?你就是背后指使他们之人!”
位于三人中心的衡七慢慢放下捂着脸的手,阴沉沉的眼神扫过每个人,最后竟然露出一个笑容。他的笑容越来越大,直至笑出声:“无知小儿!你们发现了又如何?一切都是我做的又如何?你们的每招每式都是我教的,你们如何杀我?”
“老师,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柳声不解又愤怒地开口,“盟主那么信任你,待她出关后你该如何向她交代。”
衡七的眼中莫名地闪过一丝悲痛,还没等方璃抓住便一闪而过了。
“这件事就不劳你们这群将死之人操心了!”衡七扬起手中长刀,猝不及防向方璃砍来。
方璃早有防备,起剑抵抗,一旁的夏蝉和柳声反应过来也立刻将武器挥过来。鞭子和双钺同时呼啸着飞过来,衡七只好放弃方璃,翻身躲开两人。一时间室内打得眼花缭乱,衡七像只泥鳅一般熟练地躲过所有攻击。方璃时不时见机刺他一剑,衡七面对方璃的偷袭明显烦躁起来。
他眼中逐渐发狠,将重心放到了夏蝉和柳声身上,果然如他所说,两人的所有招式他都熟练于心,衡七再次挥刀,这次他终于砍断了夏蝉手中的长鞭,他掌心运气,全力地给了夏蝉一掌,下一秒夏蝉就腾空飞了出去。柳声大惊:“小虫子!”他将双钺飞出去,急忙地想抓住夏蝉。
可惜衡七转动长刀,双钺须臾就改变方向,狠狠刺向注意力都在夏蝉身上的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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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瞬间倒地,夏蝉更是猛地吐了一口血。方璃在一旁找不到攻击的时机,衡七红着眼盯上她,明显杀急了眼。
方璃盯着他手中蠢蠢欲动的长刀,率先举起剑向他袭去。衡七招招凌厉急躁,刺耳的刮剑声几乎令方璃耳鸣起来。方璃手臂紧绷,不停地挥剑,巧妙地躲开衡七的每次攻击。无奈,方璃很快也不敌衡七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她手臂上流下的血逐渐从她的手腕上滴落。
再次抗下衡七重重的一刀,方璃开始有些勉强,动作变得缓慢起来。看着衡七举起刀,她的脑中却一片空白。
“方璃!第十七式!”
身后突然去传来王弃尘的声音,方璃手上先于脑子反应过来,自觉地跟随王弃尘的指令,顺利地躲开了衡七的攻击,一剑刺中了他的膝盖。
方璃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第十九式。”王弃尘的声音再次响起,衡七也嘶吼着向他奔去,方璃挡住他,熟练地做出招式,这次她的剑划破了衡七的胸膛。
随着王弃尘的每一次指点,方璃终于将所有招式融于自身,她的身影越来越快,强大的内力贯注在长剑中,瞬间将面前带血的刀砍断。刀身飞出的那刻,方璃收起长剑,握拳冲到衡七面前,狠狠将所有力地打在他的胸口。
衡七整个人飞了出去,口中的血飞溅到方璃脸上。方璃依旧紧绷着,死死地盯着在地上挣扎的衡七,直到他瘫软在地上才慢慢地放下手中的剑。
她的脸突然被手帕拂过,她飞快地再次握紧剑柄。
见到是王弃尘,方璃终于回神,她接过手帕,随意地擦了擦血迹:“多谢。”方璃把剑递到他手中,急急地跑到夏蝉二人面前。那两人正倚着同一根柱子,见方璃过来同时向她摆手:“我们没事。”说完就要撑着站起来,方璃连忙过去将二人扶起。
“咳咳。”地上的衡七边咳边笑起来。他倒在地上,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夏蝉和柳声示意方璃松开手,三人慢慢地靠近衡七。“小心。”见夏蝉和柳声越走越近,方璃有些担忧。
夏蝉对她笑了笑,二人将躺在地上的衡七扶了起来。衡七此刻倒是沉默起来,“老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夏蝉脸色苍白,语气却很急,“是不是有人威胁你?是你从前教我,即使杀人也要无愧于心,我不相信你会是挖坟取尸之人。”
衡七看着二人,像是怀念,又像是惋惜,良久才开口:“不,一切都是我做的。我练功走火入魔,可还有人等着我,我不能落个疯疯癫癫的下场。”
“你在撒谎,你甚至不敢看我们。”柳声蹲到衡七的身边,“老师你骗不了我,拜托您告诉我们真相,究竟为什么所有人都瞒着我和夏蝉?”
见柳声语气激动,衡七的眼神开始犹豫,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道疾风从方璃耳边冲过,直落衡七的面门。他甚至来不及呼叫,便咽了气。
夏蝉下意识地抱住瘫软的身体,方璃迅速地转身看向大门,这一眼,她和一个女子对上了视线。
这是一个不怒自威的女人,她面无表情,方璃甚至看不出她上一秒刚杀了一个人。
26. 北定
“盟主!”直至夏蝉和柳声的声音响起,方璃的目光也没从那个女人身上移开。那个女人的眼神倒是越过方璃,嘴角微微上扬。
被称作盟主的女人直直地向几人走来,王弃尘轻轻地拉了下方璃的手腕,方璃才让出一条路。方璃站到王弃尘身边,看着夏蝉放下衡七,一脸惊喜地跑到盟主身边,柳声虽没有动作,但眼神还是暴露出他心里的喜悦。
盟主伸手拉住夏蝉,一脸慈爱地抚上她的脸:“事情我都听说了,我安排衡七到你身边,本是想让他帮你做事。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利用过往权力,做出这种事,这段时间你们很辛苦吧?”
“不辛苦。”夏蝉摇摇头,整个人都要贴到盟主身上了。盟主腾出一只手,示意柳声过来。柳声走近,牵住那只手,也对盟主摇摇头。
“不过盟主,我还是不相信师傅会是罪魁祸首,我觉得他一定是受人指使。”柳声一脸沉思,夏蝉也赞同地点头。
“此事是我冲动了,竟没有想到这一层,放心,我已出关,会亲自彻查这件事。”流云盟盟主抱住夏蝉,手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不过你们二人这次终于学会合作了,我也能放心了。”
方璃看着眼前这一片和气,心里却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莫名地觉得这个女人并不高兴,甚至可以说是反感夏蝉和柳声的关系。她用肩膀轻撞王弃尘,希望他能认同自己,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疑惑地侧头看去,发现王弃尘不知什么时候背过身去了,面无表情地盯着远处的柱子。“你在看什么?”方璃轻声问道。这一问却把流云盟三人的注意吸引过来,方璃干笑几声,一边手不断地拍王弃尘的手臂。王弃尘像刚睡醒似的,转过来还疑惑道:“干什么?”
夏蝉从盟主的怀中出来,边靠近方璃二人边介绍:“盟主,这是我这次交到的两个朋友,多亏他们这次才能顺利解决这件事。”
“这是方璃。”夏蝉伸手介绍,方璃一脸腼腆地向盟主拱手。“这是王弃尘。”王弃尘依旧沉着脸,但还是拱了拱手。
盟主的眼神落到方璃二人身上,久久不言。夏蝉还在中间喋喋不休:“他们两个都很聪明,想出的办法比柳声都多。刚才要不是王弃尘识破衡七的陷阱,一开始我就被打出去了。”
流云盟盟主面上闪过担忧,对方璃二人露出感激的微笑:“多谢二位了,夜已深了,看二位都疲惫,不如就在流云盟休息吧。明日我亲自招待二位。”
夏蝉闻言对着方璃眨眨眼睛,方璃纠结片刻,还是拒绝道:“多谢盟主好意,但是今夜我们还是回客栈住吧,我们还有东西放在那呢。”夏蝉不满地晃了晃方璃的手,但方璃还是一脸歉意地推拒:“你明日来找我吧。”
盟主也未再挽留,笑了笑转身去关心柳声了。夏蝉本想送方璃二人下楼,但方璃挡住了她:“你这么想你的盟主,还不快去陪她。不过你明天可得来找我,我可有很多事要问你呢,小虫子。”
看着方璃欠揍的表情,夏蝉一脸凶狠地举起手:“快走吧你!”方璃一脸笑嘻嘻地拉着王弃尘离开了。
*
两人并未着急赶路,各有所思地走在无人的街道上。“你在想什么?”王弃尘突然开口。
方璃回过神,单手托着下巴:“你觉得这件事结束了吗?”
“如今凶手已死,流云盟盟主也承诺会亲自处理这件事,怎么看这件事都和我们无关了。”
“你真的这么觉得?”方璃不屑地轻笑一声,“无论是你,还是流云盟盟主都有很多秘密。你隐藏了什么,我不在意。但是流云盟这边,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就看着吧,城中很快就会再起风波了。”
两人都不再言语,走到客栈门前时,方璃突然拿出一瓶药,独自吃下一颗,不到多久她就恢复了原貌。她拍了拍自己的脸:“不管怎么样,这颜蛊终于不用再吃了,我都快忘记自己什么样了。”
方璃抬脚就要去敲门,王弃尘拉住她:“你不给我吗?”方璃不耐地转身:“那流云盟盟主不是见过你吗?你确定你要吃?”
王弃尘难得沉默,方璃见状得意道:“任何异样逃不过我的眼睛,若不是从前见过,你为何一直背对流云盟盟主?而且你此刻甚至不是自己的样貌,如此谨慎,恐怕不是一面之缘的关系吧?”
王弃尘盯着方璃,良久才轻笑出声:“你有如此本事,即便没有我,也能在江湖中活的很好。”看他眼神落寞,方璃没有为难这个伤患:“你还是很厉害的,多亏你我才能打败衡七,不要妄自菲薄啦。行了行了,这么冷,干嘛在外面聊天。”
方璃挣开王弃尘的手,上前用力地拍客栈的门。门开后,不顾小二见鬼的眼神,故意狞笑着上楼。王弃尘紧跟在她身后,眼看着小二的表情从惊恐变成疑惑。方璃推开房门,见王弃尘也跟过来,一把拉住两扇门:“如今不需要再隐藏,你自己再去开一间客房吧。你受了伤,我也不好让你睡在椅子上。”
见王弃尘无奈地下楼,方璃才笑着将门关上。
*
第二日接近晌午,方璃才坐到大堂中,一旁的小二犹犹豫豫地不敢上前。方璃倒没有计较,直接冲他说了几道菜名,那小二受惊一般地跑到了后厨。王弃尘从外面走进来,径直地坐到她身边。
方璃刚拿起筷子,就见夏蝉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坐到了她面前。方璃依旧自顾自地吃起来,片刻后,一直盯着方璃的夏蝉终于拍了下桌子:“你为什么不理我?”
方璃一下子笑起来,她放下筷子,挑眉看向夏蝉:“当然是看你能憋多久呀,小虫子。你都不告诉我你和柳声的关系,这时候怎么藏不住了?”
夏蝉泄气一般扶住桌子:“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只不过在那几天,我发现原来他就是小时候常常和我一起受罚的玩伴而已。之前我没找到机会告诉你嘛。”
“就这么简单?”
“那不然呢?”
见夏蝉一脸正直,方璃收起脸上的怀疑:“勉强相信你吧,对了,流云盟中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啊?”
夏蝉坐直身体:“盟主昨夜就下令彻查衡七身边的人,事实就如他死前说的那般,大概一年前他练功时出了意外,几月前体内内力乱走地更加严重,可能也因此做出偏激之事。盟主说了,若是参与这件事的人有所悔改,便不会要他们的命,小惩即可。但是关键的几个,今早就被处死了。”
方璃敛下笑容,试探道:“那何时把真相告诉城中百姓?”夏蝉思考了一阵:“过两天吧,这几日将整件事的经过问清楚,盟主就会下令在城中张贴公告了。”
“那就好,”方璃好似放下心来,“对了,你可否带我去听雨阁一趟,我想向听雨阁买个消息。”
话刚落,方璃就察觉到身边的王弃尘向她投来目光,但她没有理会。“这有什么,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何必用买呢?就让我送你几个消息吧。”
方璃没有立刻同意:“这不符合听雨阁的规定吧,柳声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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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蝉神情笃定:“他会同意的,虽然他嘴上没说,但他心里也很感谢你们的。再说了,如果他不同意,那就由我来出钱,为你买下你想要的消息。”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方璃嘿嘿一笑,站起身,“那我们走吧,王弃尘你去吗?”
王弃尘抿下茶杯中的水,摇摇头:“我没什么想知道的,你们去吧。”
方璃无趣地斜视他一眼:“也行,那你在客栈中养伤吧。”说完,二人飞快地出发了。
*
巨大的阁楼出现在方璃眼前,方璃迈过门槛,抬头望去,不自觉发出感慨:“好多书册啊。”
夏蝉跟在她身后:“这可不是什么书册,江湖之上的秘密几乎都在这些纸上了。越往上的架子,上面的消息就越贵。为了获得那些消息,听雨阁付出了许多代价,因此想要买下那些消息,光靠金银珠宝可是不行。”
“那最上面的那条消息是什么呢?”方璃停在中心,直直看向挂在顶楼的架子。
“想知道啊?可惜,”夏蝉故意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方璃反应过来,没好气地拍了夏蝉一下。夏蝉肆无忌惮地笑起来,柳声从里面的房间推门走出来,见到她们两个,有些惊讶。夏蝉对他说明了来意,柳声了然地点点头:“你帮了我的忙,我自然该为你做点什么。无论什么消息,只要你问,就当做听雨阁送你和王弃尘的礼物。”
方璃狡黠一笑,手指向上指去:“即使是最上面的那个消息?”
“哇,你好贪心啊。”夏蝉在一旁看热闹地笑出声。柳声嘴角始终微微翘起:“这是自然。”
“开玩笑啦,我想知道的消息没那么重要。我只是想问如今江湖上公认的天下第一是谁。”方璃没再谈笑。
柳声回过神看着阁楼间的所有书架,走向右边的角落,用力拉下墙上的开关。那面墙上的所有书架都动起来,转眼间,四层的架子便来到了柳声的面前。柳声伸手取下架子上的一卷卷轴,再次掰动机关,所有书架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他将卷轴放到方璃手上,方璃迫不及待地打开,卷轴越来越长,甚至需要夏蝉帮忙拉着一边。“这么多字?”方璃有些疑惑地看向柳声。
柳声示意方璃低头看卷轴:“十二年前,江湖上的确有一个被所有人承认的天下第一,就是前任武林盟主,萧寒岩。不过他十年前意外离世,甚至连尸骨都没留下。这十年间,无数人为争夺天下第一这个名号打得不可开交,不过到现在,也没有哪一个人能顺利地得到这个名号。”
“这个枭骨关是什么?”方璃指着卷轴中的地名。
“枭骨关便是萧寒岩最后出现的地方,他将毕生所学武功都留在了崖底密室中,声称只有天下第一能够通过他所设下的考验。也是因为这样,江湖中每隔三年就会举行一次武林大会,最后胜出者便可以去往崖底。只不过这么届办下来,无一人能够从崖底出来。”
见方璃捏着卷轴上的一个人名,柳声继续解释:“你手下那个人名就是最近的获胜者,他是萧寒岩的大弟子,他获胜时,人人都以为他会成功从他师傅设下的考验中走出来,可惜,他也同先前那些人一样,再也没有消息。”
夏蝉莫名地冷哼一声:“此人武功的确无人能敌,不过行事太过高调。在参加武林大会前,竟然独自一人给江湖上所有大门派下战书,好一个轻狂之徒。”
“北定。”方璃轻声地念出眼前的名字。
27. 喜事
方璃不自觉地拂过卷轴上的人名地名,夏蝉托腮坐在她对面:“你都快把纸看出洞了,难不成你也想去争一争这个天下第一?”
方璃轻笑一声,终于将卷轴收起来放在桌旁,她抬头认真道:“是呀,人人都想争,我为什么不行?”
夏蝉闻言慢慢放下手:“你自然可以了,只不过我先前以为你是游戏江湖的人,竟没有看出你还有如此野心。”
“那你呢?你的武功在我们这一辈绝对数一数二,就从来没有想过去凑个热闹?”方璃有些好奇地倾身。
夏蝉不在意地一挥手:“我们是不会去参加武林大会的,即使去参加,也不能暴露身份。化雪楼做的是杀人的买卖,自然不能让他人知晓身法。听雨阁的人也是一个道理,各个神秘,隐藏在人群中,只为能够随时套取消息。”
方璃听后表示理解,她百无聊赖地抿下一口茶,无意间瞟到墙上的鞭子。她放下茶杯,指着墙上的鞭子:“你把之前断掉的鞭子修好了?”
“是呀,不过修好了也没有先前好用了,所以我让楼里的武器师帮我做了根新的。”夏蝉解下腰间的鞭子,放到方璃面前,“你看。”
方璃细细打量,的确是一把做工精致的鞭子,鞭身中暗含尖刺。她拿起鞭鞘,上边果不其然刻着“济”字,她将那个字朝向夏蝉:“你们盟主的名字中有一个‘济’字吗?”
“不是的,我们盟主唤作唐知雪,是第一任盟主叫做裴济云。”夏蝉拿回鞭子,缠回腰间,“不过据盟里前辈说,第一任盟主心怀天下,解救出无数女子,后来更是因为想让天下女子有一个庇护之所才创立了流云盟。可惜上天却没有庇护她,在一次任务中,她和那个恶徒同归于尽了。”
夏蝉叹了口气,方璃沉默了片刻才问道:“那如今的盟主和她是什么关系?”
“现在的盟主曾受前盟主所救,因为想报恩所以跟在前盟主身边,后来两人义结金兰,就如亲姐妹一般。盟主直至今日依旧感念她的恩情,下令流云盟所锻造的所有武器都要刻上这个字。”夏蝉神情有些落寞。
“没错,比起我自己,姐姐才是那个应该名扬天下的人。”身后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方璃听见声响,立刻转头,流云盟盟主拎着药箱走进来。
夏蝉急急地站起来,方璃也跟着起身,却又同时被盟主叫住,停在原地。
“盟主你怎么来了?”夏蝉接过药箱,牵着盟主的手坐下。盟主打开药箱,心疼道:“自然是来给你送药的,昨夜事多,我都来不及给你看伤,还疼不疼?”
夏蝉笑着摇摇头:“我没什么事,想来是老师手下留情了。”她的手扒拉了下药箱中的药,却发现空着几瓶,“盟主你是不是先去给柳声送药了?果然盟主你还是更看重他!”
盟主闻言,一脸慈爱地抚上她的脑袋,猝不及防地转头看向一旁的方璃:“方姑娘,你的身上可有受伤?这本是流云盟的事,无端牵连了你和王义士,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这些都是药王谷研制的伤药,你一会也带几瓶走吧。”
方璃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还是答应了:“多谢盟主关心,那我也不跟盟主客气了。”
盟主眼眸中闪着温和的柔光,轻声道:“方姑娘就别叫我盟主了,如果愿意你可以叫我雪姨。蝉儿和声儿总是太过拘束,说了几次,也只愿意唤我盟主。”
“这怎么能一样呢?我和柳声尊您敬您,但我们必须时刻提醒自己是您的下属,才能永远不忘您的栽培。”夏蝉语气坚定。
雪姨一脸不争气地看她一眼,又指着她对方璃笑道:“你看,又是这样。”
方璃撑着下巴,一脸羡慕:“没想到流云盟的感情都如此好,夏蝉和柳声都是懂得感恩之人,想必也是受雪姨你的影响吧。”
雪姨眼底透出怀念,微笑地垂下眼睛:“我自然也很尊敬姐姐,我被父母卖给别人做奴隶,是姐姐把我从主人家的棍棒下救出来,我不想回家,她便将我带在身边,教我武功。我陪着她一路救人,看着她创立流云盟。她说希望能够有人为女子杀恶人,所以分出化雪楼。又说女子足不出户,要有一个获取消息的渠道,因此成立了听雨阁。”
“姐姐总是这样为他人考虑,却不为自己想一分,可我不一样,我非要她的姓名传遍江湖。不知我死后见到她时,她会不会怪我。”
夏蝉抓住她的手,满眼关切:“盟主你别这么说,你在我和柳声眼中是最好的人。”
方璃同样附和地点头,手上却悄悄地抓紧了桌边的卷轴。
*
卷轴被随意地放在床头,方璃抱臂坐在床角,皱着眉头沉思。“所以,你还是觉得流云盟很可疑?”王弃尘倚在桌边,认真地擦拭自己的剑。
方璃抬起头,和他对视,语气却没有先前那么笃定:“中午看她和夏蝉相处,我能察觉她对夏蝉的感情不是假的。但是她这个人一定和这件事有关系,我先前看过衡七的手掌,衡七绝不是擅长弓箭之人。可流云盟盟主手上的茧子,分明就是常年射箭留下的。那晚在塔尖攻击我们的人多半就是她。”
王弃尘小心地将剑放回剑鞘中,坐到椅子上,挑眉问道:“那你预备如何?”
“现在我是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即便她是背后之人,也不会傻到在这个风口再次动手。难道真要在始安城干等下去吗?”方璃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力地靠住床头,她瞟向王弃尘,却发现他嘴角挂着笑意,“你在笑什么呢?”
王弃尘抬眼看她:“我笑你都快变成一个神探了,我说,你不会忘了我们先前来始安城干嘛了?不过就是找个地方暂时落脚,好让你武功增进。所以如今何必着急呢,我只管传你武功,你只管盯着流云盟,既然你认定了她就是凶手,那她的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也只能这样了。”方璃坐直身子,“本来是想走遍江湖再去参加那个武林大会的,如今在始安城拖了这么久,不知还能不能完成这个心愿。”
王弃尘拿着茶杯的手突然顿住,下一秒才若无其事地问:“你从哪里知道武林大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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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向听雨阁打听的,”方璃拿起卷轴挥了挥,“虽然你说能够送我上高位,可天下第一这种轻飘飘的称号如何能验证。武林大会刚好是检验我武功的机会,待我成功打败所有人,我才会心甘情愿地履行我的诺言。这,很合理吧?”
王弃尘盯着她许久,莫名地轻笑一声:“很合理,刚好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若是你能拿下明年的武林大会,我倒还要谢谢你。”
方璃觉得他此刻的笑容阴沉沉的,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别再那故作高深了,既然你说自己的伤好了,那我们接下来就天天练剑吧。我可不想以后打架的时候,身后必须站着一个你。”
王弃尘抬眼冷哼一声,将剑抛过去,剑身在空中划过长长的弧线。
*
方璃再次握剑,周围飘落的竹叶瞬间通通断成两片,轻轻地落在她身边。方璃吐出一口气,弯腰检查这次有没有漏网之鱼。
“不用看了,你总算是过关了。”王弃尘倚在远处的竹子边。方璃终于露出这三天的第一个笑容,正想放下剑,手腕却突然刺痛,她表情一变,握住拿剑的手腕。
王弃尘见状快步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中的剑,示意她坐下休息。他转身将剑放进剑鞘中,才坐到方璃身边。
他皱着眉头拉过那只手腕,轻轻地按压了一下:“看起来是用错了力,这把剑不适合你。”他从袖中拿出一小罐药膏,低头认真地涂在方璃的手腕上。
方璃受不了时不时传来的刺痛,手上挣了一下:“我自己来吧。”王弃尘依旧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臂:“别动,这种伤我比你有经验的多。”
方璃无法再说什么,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这几日都阴沉沉的,不见太阳,天也越来越冷。
“不知道夏蝉和柳声在做什么,昨天流云盟在城中张贴了公文,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衡七身上。夏蝉他们也没再找我们,你说,他们两个难道就一点没觉得奇怪吗?”方璃将注意力转到其他事上。
王弃尘头也不抬,手指微动,顺口答道:“你总要给他们想清楚的时间,他们在流云盟生活多年,即使心中存疑,也没那么容易怀疑到他们盟主头上。”
他松开拉着方璃的手,将药膏放在方璃另一边手:“好了,今天就练到这里吧。练剑这件事,最不能操之过急。”
方璃失落地应了一声,王弃尘收拾了所有东西,两人慢悠悠地离开了竹林。
回到城里的那一刻,方璃看到人人脸上都挂着明显的喜意,心中觉得奇怪。踏上客栈台阶时,这股感觉更明显了。
客栈的里里外外都挂上了红布,方璃和王弃尘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疑惑。她一把拉住身边经过的小二:“城中有什么喜事吗?离过年不是还有十几日吗?”
“才不是过年呢,”被拉住的小二难得没有露出惊恐之色,“是听雨阁和化雪楼的两位主人要喜结连理,盟主刚通知城中百姓,要大办一场呢。”
方璃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可置信:“你说谁要成亲?”
28. 红白
“就是我和柳声要成亲啊。”夏蝉再次重复,一脸轻松。身旁的柳声也理所应当地点头。
“我的天哪。”方璃木着脸,脑子已经完全呆住。王弃尘看似一脸镇定地喝水,但膝盖上抖动的手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夏蝉眉头微微皱起:“你们两个从进门开始就只重复了这一句话,就没别的想问?”
方璃咽下一口水,回神一般,猛地一拍桌子:“当然有!你们什么时候相处成这种关系?刚见面时,一说话两个人就想掐起来,就算有儿时的情谊,也不能这么草率地成亲吧。”
话音刚落,夏蝉就得意地笑出声,柳声也终于憋不住笑。方璃疑惑地蹙起眉头,直到她不耐地敲敲桌子,对面两人才勉强停住笑声。
夏蝉装模作样地抹抹眼泪:“我们两个当然没有互生情愫,这不过是我和柳声想出来的一出戏。”
“戏?”方璃更糊涂起来,她的眉毛从进门开始就没松开过,“你们再不要说清楚,我就要打你们了。”
柳声赔罪地为她和王弃尘倒了杯茶:“昨日盟主张贴公告,这件事在她眼中已然结束。可是在我和夏蝉看来,却没有这么简单,我想让手底下的人再查查看,可是所有人都好像起了防备之心,一切有关的事都不让我们二人插手。所以我们两个人只能另外设计,引那个人再次行动。”
“我们两个人思来想去,突然间想到你先前说幕后之人是想要研制一个叫做‘红白醒’的药,这种药不止需要尸骨,还需要新嫁娘的喜泪。可惜如今始安城内依旧还未从不安中走出来,无一家要办喜事。”夏蝉耸耸肩,一脸无奈,“所以只能我们两个人亲自上了。”
方璃不赞同道:“为了抓一个凶手,需要这么大动干戈吗?”
“这有什么,我从来就没想过与人相守,我的一切都是流云盟给的,我自然也要将我的一生奉献给流云盟。”夏蝉难得神情认真,一旁的柳声也是同样的说法。
“流云盟盟主也同意了?”王弃尘不知为何突然开口。
夏蝉眼神闪烁了一下:“为了避免走漏消息,我们只告诉盟主想要成亲之事。她一开始听到是不同意,甚至对我和柳声发了一通火,不过今早她突然就同意了,还下令要在城中大办,不知道是不是谁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无论盟主同不同意,我们都会做这一出戏。我决不允许流云盟中存在这种卑劣之人。”柳声语气坚定,握紧了手上的茶杯。
方璃心中升起异样的情绪,但却没有抓住。见二人已经决定好一切,她只好问道:“那你们决定何时成亲?”
“七日后。”
*
方璃心情如前六天一般沉重,面无表情地和王弃尘走出客栈,和街上笑脸盈盈的百姓们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的鼻尖突然感受到一股凉意,她抬头望去,雪片不停地落在她的脸上。
“竟然下雪了。”她伸手接住一片,这明明是她第一次见到雪,可方璃却一点都兴奋不起来。她的手突然被王弃尘握住,一路被拉到屋檐下。
“在这等着,我去楼上拿帷帽。”王弃尘转身就要进入客栈,方璃立刻叫住他:“不用拿了,就这么点雪。而且哪有参加成亲礼戴着帽子的?”
王弃尘一脸无所谓地耸肩,可看着雪确实不大,便也没再说什么。两人跟着人流,往流云盟走去。
远远地看见挂着红帘的塔楼,每层楼都挂上了红灯笼。迈进流云盟府宅的那一瞬间,满片红色映入方璃的眼睛。房檐廊角皆挂上了红绸花,红金交错的地毯从脚下一路延到高台上。
方璃身后的大门不断有人提礼祝贺,她肯定这其中除了城中百姓,还有很多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毕竟她在人群中看到了方家人的身影,方璃嘲讽一笑,那把火看来烧得还是不够大,竟还有功夫来参加喜宴。
她并不想喜宴上找麻烦,侧头轻声对王弃尘说道:“我先去找夏蝉,你自己找个位置坐吧。”见王弃尘点头,方璃飞快地踏进塔楼内,她一路地找到夏蝉暂居的房间,一把推开房门。
房内果然也是红烛摇曳,一片喜意。夏蝉一身红袍,头戴凤冠,听到门响,一脸慌乱地抬头,耳边的珍珠随着头顶的珠帘摇晃。手上的糕点还来不及藏便掉到地上,见到是方璃才松了一口气。
方璃一推门还没来得及欣赏,就看见她这幅模样,情不自禁笑起来。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糕点,坐到夏蝉身边的凳子上,嘲笑道:“我们的假新娘怎么还紧张起来了?”
夏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什么呀,我是实在被盟主搞怕了。本来只是想随便点几根蜡烛,引出背后之人。盟主却坚持要包办一切,各种繁文缛节都用上了。你瞧瞧我这一身,憋屈死我了,盟主刚才离开呢。若是此次还不能引出幕后之人,我都不知如何收场。”
“这也没办法,雪姨也是看重你们两个,谁让你们想一出是一出。”方璃假兮兮地安慰到。
夏蝉还要说什么,门却被敲响了,她只好停下话头,让门外的人进来。门被推开,进来的是笑眯眯的流云盟盟主。见两人要站起来,她依旧是笑着阻止了她们。
方璃默默移了一个位置,为两个人腾出空间。雪姨一坐下,便盯着夏蝉,却始终没有言语。夏蝉疑惑地晃了下头,雪姨好似被逗笑一般,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方璃刚想开口,偏偏看见雪姨突然红了眼眶,夏蝉像是被感染一般,眼睛不自然地避开视线。方璃见状立刻闭上了嘴。
“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我从未想到你和声儿会走到这一步。”流云盟盟主的手轻轻贴上夏蝉的脸颊,“你和声儿在襁褓中时,便陪在我身边,我没有养育孩子的经验,起初日夜胆战心惊,生怕你们出了意外。没想到,一眨眼你们就长大了。说实话,我早就把你们当做我自己的孩子,不知道,你今天是否愿意唤我一声母亲。”
方璃心中警铃大作,还没等她出声打断,夏蝉微红的眼眶已经落下了一滴泪,她提起笑容,声音颤抖唤道:“母亲。”
盟主眼含泪光地笑起来,袖口拂过夏蝉的眼泪:“蝉儿别哭,母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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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生无忧,永远不流泪。”
夏蝉闻言不好意思地扬起头,用手止住还在眼眶中的眼泪。方璃暗暗地叹了口气,站起身,轻轻推了推夏蝉的肩膀:“吉时要到了,我先下去找王弃尘。”她向流云盟盟主道别后便转身离去。
手碰到门的那一刻,她突然停住脚步,叫了一声夏蝉:“忘了和你说了,你今天很漂亮。”说完方璃没有看屋内二人的反应,匆匆将门掩上了。
塔楼外人少了许多,方璃随便抓了个人,得知了客人都已坐到了内宅中。她脚步不停地找到了王弃尘,无言地坐到了他身边。
王弃尘随手端了盘糕点放到她面前,见她神情不对,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方璃轻轻摇头,凑到他耳边说:“夏蝉他们这一出计怕是要失败了。”她只说了这一句话,便闭上了嘴,任王弃尘再怎么问,也不回答。
激昂悠长的鼓乐声突然响起,打断方璃的思考。厅中的每个人都沸腾起来,期待地看向门口。柳声已站在高台台阶上等待。
不多时,门口出现了夏蝉和流云盟盟主的身影。夏蝉头盖喜布,手被盟主牵住,难得步伐缓慢地向人们走来。经过方璃身边时,夏蝉微微侧头,似乎在说什么,可惜唢呐声太大,方璃没有听清。
二人走到了柳声面前,柳声今日同样器宇轩昂,不再是初见时一脸阴沉的模样。夏蝉的手被放到柳声手上,不知流云盟盟主说了些什么,柳声和夏蝉都点了点头。
随着鼓乐声越来越激昂,流云盟盟主放开了他们的手,先他们一步走到了高台之上。由柳声牵着夏蝉一步步走到盟主面前。
“一拜天地。”
夏蝉和柳声一同弯下了腰,众宾客的眼光都放在了他们二人身上,方璃却越过他们,死盯着流云盟盟主的脸。
流云盟盟主的眼睛也并未看着眼前二人,方璃顺着她的视线,猛地转头看向门口。她在等什么?
“二拜高堂。”
台上二人已经背过身去,方璃的心越跳越快,她心中焦虑,几乎要站起来去关上那扇门。王弃尘按住她的手,一脸关切,方璃才勉强定神看向台上的二人。
夏蝉的腰刚要弯下,一道人影飞快地从方璃身边闪过。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那个跑进来的女子,疯一样地掷出一把飞刀,直击台上。
方璃猛地站起来,台上猝然倒下一人,却不是夏蝉和柳声,而是一把护住他们的流云盟盟主。
“盟主!”台上的所有人都喊起来,夏蝉一把掀开盖头,却刚好看到盟主在她的面前倒下。柳声和她目瞪欲裂地扶住她瘫软的身体。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有人起身要去捉拿那个女子。方璃定睛一看,那女子分明就是那天出现在衡七竹屋中的人。她早已满脸眼泪,眼神空洞地拔下头顶发簪,决绝地插进自己的喉咙,无声地倒在地上。
台上是夏蝉凄厉的哭声,台下是乱做一团的宾客。方璃难得无措地握紧拳头。
头顶的雪越下越大,洋洋洒洒地飘到了红布上,渐渐落成一片白。
29. 骤变
灵堂内,一片肃静。悬挂着白桌布的供台上摆放着牌位和一盏长明灯。
门发出嘎吱声,冷风先于来人,直灌入屋内。夏蝉空洞的眼睛才有了一丝神采,可却没有看向门口,而是盯着长明灯摇晃的烛火,直至烛火安静下来,她的头再次轻轻地靠在棺材上。
方璃无声地迈进灵堂,即刻将门关上。看到夏蝉死寂的模样,她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方璃在她身边坐下,将手上的点心放在夏蝉手上,然而夏蝉依旧一动不动,灵魂出窍一般。
方璃拿起那块糕点,放在她嘴边,依旧没有得到一点回应。她终于忍无可忍,掐住夏蝉的下巴,将那块糕点塞了进去。
夏蝉终于剧烈挣扎起来,方璃紧紧地搂住她。她听到了夏蝉的干呕声,便强硬地抚摸她的背脊。夏蝉渐渐停止了挣扎,方璃慢慢地松开手,她依旧无力地倒在方璃的怀中。
方璃的手再次箍住她,灵堂内只听得到蜡烛偶尔发出的响声。
“什么时辰了?”
方璃听到一句沙哑至极的声音,一秒后才意识到那时夏蝉发出的声音。她轻声回道:“太阳要落山了。”
夏蝉从她怀中缓缓撑起来:“竟然这么晚了,我的头好痛,盟主怎么还不来找我?”
方璃看到夏蝉虚脱的样子,一句狠心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只是牢牢地抓住夏蝉的肩膀。
夏蝉渐渐回神,环绕了周遭的一切,眼眶迅速地红起来,她的头垂在方璃下巴处,方璃只能注视着她不断颤抖的脊背。肩膀上的手掐得她生疼,然而方璃明白这些痛比不过夏蝉这七日承受的一分一毫。
门突然被打开,冷风扑到方璃脸上,她眯着眼,同样一脸憔悴的柳声出现在她眼前。七日间,柳声一刻不停地筹办葬礼,到了后面仿佛只剩一口气般,只有在夏蝉身边才有反应。
他此刻一身素,头发整齐地扎起,然而发青的眼袋还是让人一眼看出他的颓废。
“夏蝉,走吧。别让前辈们等久了。”柳声拍了拍夏蝉的肩膀。夏蝉渐渐停下颤抖,无力地应了一声。
她抬起头想站起来,却重新跌在地上。方璃和柳声同时扶住她,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方璃朝柳声点了点头,两人动作快速地将夏蝉扶出灵堂。
灵堂外的人同样一身素衣,他们大多都是流云盟盟主的亲信。按照流云盟的惯例,只能由他们将棺材下葬至后山的地宫之中。
方璃几人一出来,门外的人便迅速地越过他们,一进入灵堂,便将门关上。
夏蝉迈出灵堂的那一刻,突然浑身脱力,一旁的柳声也濒临倒地。方璃慌乱地抓住二人,倚在柱子上的王弃尘也冲过来,扶住了柳声。
方璃心中复杂地和王弃尘对视一眼,四人静静地在门口等待。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门终于被打开,灵堂中的人抬着棺材,步伐沉重地走出来。一行人很快走下台阶,灵幡被风高高吹起,哀乐响起。
眼看棺材接近大门,一直靠在方璃身上的夏蝉突然用力地睁开方璃的手,冲下台阶。方璃反应过来时,已经跟着跑下去,一把拉住了她。
另外两人跑到他们身边时,那一行人已经全部走出大门,连高扬的灵幡也看不到。夏蝉竭尽全力地发出一声哀嚎,历经七日的不眠不休,终于晕了过去。
*
方璃睁开眼,百无赖聊地盯着窗户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距离葬礼已过了五日,夏蝉和柳声仿佛忘了这件事一般,整个人扑在公务上。
城中虽肃静了两日,但百姓们很快投入元日到来的喜悦中。整座城仿佛只有方璃还盯着流云盟。
她不相信一代宗师会死在一个弱女子手上,并且以流云盟的势力,竟然会轻易放下这件事。方璃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轻笑一声。
“你还不收拾吗?”王弃尘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夏蝉他们不是邀请我们去流云盟过节吗?”
方璃吓了一跳,转过头,没好气道:“我早就准备好了,还不是要等你。你这些天神出鬼没的,到底在做什么?”
王弃尘嘴角向上翘了翘:“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抱歉,让你等这么久。那我们现在出发吧。”
见王弃尘卖关子,方璃也没再说什么,侧身拿起放在桌上的礼物,先于王弃尘离开了客房。
流云盟内并未大肆庆祝新年,只是将挂着的白布卸下了。这回无人再阻拦方璃和王弃尘,两人轻易地就进入了府宅。
自从流云盟盟主下葬后,夏蝉和柳声为了接手流云盟的事务,两人都直接住进了高塔内。方璃和王弃尘穿过大门后,就直奔塔楼最高层。
方璃拉开门,只看见几个蒙面人,分不出男女,正无声地将菜肴摆到中央的圆桌上。方璃和王弃尘走到他们身边,几人也没有抬头。
几人动作快速地摆完所有菜,不带犹豫地离开了,直至他们关上门,也没有人和方璃二人说话。方璃疑惑地环顾四周,王弃尘倒是自然地坐下了。
“不要一副奇怪的表情,流云盟在江湖上向来以神秘孤僻闻名,”王弃尘招呼方璃坐下,“你和夏蝉相识前,她不是也想直接杀了我们吗?”
方璃单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起来。柳声和夏蝉直至窗外的烟火放了两轮后,才姗姗来迟。
方璃一睁眼,就看见两张满是歉意的脸,她笑起来:“我们之间何必如此客气,你们近来事多,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能在这个时候邀请我们吃团圆饭,我已经很高兴了。”
夏蝉和柳声才露出笑容,坐在了他们身边。方璃悄悄地打量二人脸色,见不想先前那般憔悴,才放下心来。
“你们快动筷吧,”柳声率先拿起筷子,“方璃你们来了始安城这么久,想来也想念家乡的味道了。我特地吩咐他们准备了南边的菜,你们快尝尝。”
方璃也没客气,干脆地拿起筷子。几人终于如先前一般谈笑起来。酒足饭饱时,方璃观察二人神情,突然发问:“那个女子的尸首你们是如何处理的?”
话音刚落,夏蝉和柳声的笑容就慢慢消失在脸上。夏蝉放下筷子,沉默良久才轻笑一声:“你终于问出口了。盟主临终前说不要继续追究,她杀了衡七,那个女子为衡七报仇也在情理之中,所以盟中的其他人就把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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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和衡七葬在一起了。”
她微微吐出一口气:“说真的,直至现在,我都仿佛还在梦中一般。每日醒来我都在想,会不会先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见夏蝉有些哽咽,方璃连忙将倒满的酒杯递到她手上。夏蝉也顺势停住说话,将那杯就一饮而下。柳声紧紧握住的拳头也慢慢松开。
楼内的气氛僵硬起来,就在方璃用眼神示意王弃尘说些什么时,一个蒙面人火急火燎地拉开了门。
几人都向那人看去,柳声皱起眉头:“你怎么来了?阁中出了什么事吗?”
那人呼吸都没平稳,急促道:“阁主出事了,前几日向我们买消息的人都说我们消息有假。号召了江湖上的一众人,直奔始安城而来,说要围剿听雨阁。”
柳声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可能是想起来方璃和王弃尘还在场,他绕出桌子道:“出去说。”
两人走到门外,便将门关上。留下方璃三人面面相觑,见夏蝉神色有些难看,方璃拉住她紧紧掐着的手,无言地用眼神安慰她。
过了一会,柳声才进屋,他勉强提起一个笑容,向方璃和王弃尘拱了拱手:“抱歉,本来还想招待你们到城中游玩,现在看来是不成了。待我处理完这件事,再向你们赔罪。”
方璃连忙摆手:“别这么说,你去忙你的吧。”
“若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的,你只管说。”王弃尘难得接了一句。
柳声感激地点点头,深深地看了夏蝉一眼,便迅速地离开了。柳声离开后,夏蝉明显心神不宁,方璃和王弃尘也没再久留,一场宴席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城中仍然烟花不断,即使不点灯,街上也是一片明亮。方璃和王弃尘慢慢地走回客栈,方璃一直仰着头,望着闪闪烁烁的花灯。
突然,一道冒着红光的烟火笔直地划过他们头顶的天空。方璃觉得新奇,有些遗憾没能看清。
下一秒,又一道从另一个方向飞来,方璃立刻拍了拍王弃尘的胳膊,手指天空:“你快看!”
王弃尘抬头看去,却是一愣,随即沉下脸:“化雪楼出事了。”
方璃也收起笑容,疑惑道:“什么意思?”
王弃尘不回答,反问道:“你刚才看到几道?”
“就一道啊,到底怎么了?”
直至那道烟火彻底消失,王弃尘才低下头:“这不是普通的烟火,是化雪楼特制的流火炼。此烟火只用来传递大事、急事,即便是夏蝉接手化雪楼,也只放了一支。如今连放两支,不知是什么样的大事。”
方璃听后,扭头就要回去,王弃尘迅速地挡在她面前:“你现在去找夏蝉也无用,这事关化雪楼的机密,她是不会让你插手的。更何况,夏蝉如今在哪我们都无法确定。”
“这些事不用你说,我不是要去找任何人。”方璃皱着眉,伸手将他推开,“我要去盯着流云盟,即使他们没有行动,站在那座高塔上,城中的一切尽收眼底,我还不能猜出发生了什么吗?”
王弃尘不再言语,方璃一把拉起他,飞快地向高塔跑去。
30. 暗流
站在塔尖上,整座城中的热闹突然就与方璃无关,呼啸在她耳边的只有风声。发丝不停拍打着方璃的脸,她眯着眼睛,俯瞰全城。
城中街道交错,家家都闭门点灯,今夜是百姓守岁的时候。每个奔跑在小巷中的人,即便身穿黑衣,身影都无比突兀。但这些人依旧脚步匆匆,黑影闪烁,不知从哪个地方窜出来,又齐齐消失在同一个地方。
方璃盯紧那个地方,见没有人再进入后,才将视线转到塔楼下。和城中的风雨欲来不同,流云盟整个府宅内静悄悄的。即便是夏蝉先前说的那些住人的房间也是一片漆黑。
此处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方璃从塔尖一跃而下,跳到院墙上,借着夜色来到了在小巷中盯梢的王弃尘身边。
“找到化雪楼的据点了,跟我走。”方璃不说废话,示意王弃尘跟上。
她一路飞檐走壁,沿着记忆,潜到地点附近。方璃停住脚步,环绕四周才发现,此处再走一条街便是醉花楼。
方璃挪动脚步,寻找能够容下多人的地点。片刻后,她依旧无法肯定,苦恼之际王弃尘突然扯住她的胳膊,见她要说话,立刻捂住她的嘴。
王弃尘带着她靠近刚才路过的一面墙,他松开手,指着墙上的一条缝。方璃擦了擦嘴,凑近打量那条缝。她这时才注意到,王弃尘的指尖出现一道微弱的光。
方璃提起精神,闭着一只眼,透过那条缝,她确定在这面墙后还有一个房屋。下一秒,她轻盈地爬上墙壁,小心地探出头,见墙下无人看守,手上用力将自己撑到墙上。
顺势将王弃尘也提上墙壁后,两人放轻脚步,翻下墙就贴到了墙后的小屋旁。
屋内点着蜡烛,不断走动的人影在窗户纸上移动。争论声此起彼伏,似乎是在指责谁走漏了消息。
每个人的声音混在一起,方璃侧着耳朵,努力判断到底发生了何事。她突然听到杯子碎在地上的响声,屋内安静了一瞬。
“你们再吵也无用,现在最紧要的找出城外的同伴们。”是夏蝉的声音。“无论是死是活,我们都得把他们接回化雪楼。至于他们是怎么暴露身份的,我自会查出来。”
夏蝉的声音刚结束,里面的人声再次沸腾起来。无非就是质疑夏蝉的能力,这群人越说越难听,方璃不耐地握紧拳头。
头顶的窗户纸突然发出声响,方璃抬头,纸上留下了长长一道血痕,一看便知是鞭子所致。
“不是任何疑议我都有耐心给你们解答,我要的是你们立刻行动。若是辰时我还看不到失联的那群人,你们知道你们会有什么下场。”
屋中终于安静下来,夏蝉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片刻后,屋中人整齐地应了一声,他们的脚步急促起来。
方璃两人连忙退到了屋后,果然下一秒,屋内人倾巢而出,消失在不同方向,此处只剩下风声。方璃刚想直起身,最近的窗户瞬间被击破,一道长鞭直袭他们二人。
“二位何不进来一起听呢?”
方璃熟练地躲开鞭子,无奈了闭了闭眼,加快脚步,绕到了正门:“夏蝉,是我们。”
夏蝉沉着脸转过来,见到方璃明显一愣,她缓缓地收起鞭子,语气依旧警惕:“你们怎么在这?”
王弃尘走到方璃身前,向夏蝉微微点头:“是我见到城上划过的两道流火炼,告诉方璃后,她实在担心你,四处寻找才找到这个地方。”
夏蝉闻言,收起了剩下的警惕,忧愁地坐回椅子上,她叹了口气:“我也不想隐瞒你们,只是这件事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能不能帮,也得等你说出来才能下定义。”方璃走进屋内,紧紧地盯着夏蝉。
两人对视一阵,夏蝉认输般侧过头:“你们走后,我也回到住所。一进屋便发现这份名单被飞刀钉在墙上。”
方璃接过夏蝉手里的单子,只看了一眼,便听夏蝉接着说:“这是化雪楼所有杀手的真实姓名和住所,我已去流云盟确认过,每个字都是对的。还没等我通知不在城中的杀手,那两道烟火便发过来了。我才知道,化雪楼在江湖上两处分部的杀手都在被人追杀。”
夏蝉捂住自己的头,无力地撑在桌上。方璃揉住那张纸,和同样皱着眉头的王弃尘对视一眼。方璃把手放在夏蝉肩上:“你别急,能做化雪楼杀手的人不会那么轻易地抓住。现在最要紧的是让所有杀手转移阵地。”
“流云盟在江湖上素有威名,无论是化雪楼和听雨阁,从来只是做生意罢了。即使名单泄露,大部分人也不会威胁到杀手头上。现在看来是有人故意找化雪楼麻烦。”王弃尘停止沉思,“若是能找出背后捣鬼之人,此事会好办的多。”
夏蝉抬起头,盯着满脸愁容的两人反而笑起来:“你们怎么比我还担心?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会和柳声召集底下的人,一同想个办法,到时我再叫你们。”
“你一定要叫我们,”方璃直视她的眼睛,“我不在乎什么流云盟大事,我只知道你们是我出来后遇到第一个朋友。无论是谁在背后搞鬼,我都会把他抓出来,让他跪在你们面前赔罪。”
夏蝉抬手握住方璃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用力地点点头:“好。”
*
方璃松开一直紧握的手,不去想今早从城门运进来的几具棺材。她故作轻松地吐出一口气,走进流云盟大堂。
堂中出了最中心的两个位置,两边都已坐满。两边人明显都看不惯对面人,沉着脸,时不时翻个白眼。方璃和王弃尘无言站在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幸好,没过多久柳声和夏蝉就匆匆走进堂内。两人刚坐下,两边人就同时打开了话匣子,方璃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身处丛林中,耳边尽是不同的鸟叫。
“我们如今自身难保,哪还有时间为你们解决问题?”听雨阁众人忿忿不平。
化雪楼一人拍桌而起:“你们凭什么不来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所有人的信息皆存于听雨阁内,焉知是不是你们掉进钱眼里,顺手就将我们卖了。”
“你们还有脸说这种话,你们楼主动不动就来我们这盗取消息,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将贼人引到阁内,将要卖出去的消息换了。要不然我们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听雨阁的人也顾不上自己的风度,下一秒竟将矛头对准了中心的两个人。
那人站起来,指着柳声和夏蝉:“你们两个人互相爱慕,成了一家,我们管不着。可若是阁主你非要底下人掺和化雪楼的事,那就恕我们不能同意了。”
“你以为我们稀罕你们帮忙吗?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若是江湖上围剿你们的那批人打过来了,到时可不要来求我们楼主帮忙。”
堂中一时吵得不可开交,夏蝉和柳声被夹在一众人中间,说什么也无法掌控局面。方璃有些扫兴,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快步离开了大堂。
王弃尘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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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身后:“你要去哪里。”
“竹屋。”
*
竹林间枯叶落了一地,方璃推开竹屋的门,小院内也是一片荒凉,失去了那一晚见到的温馨整齐。方璃用手摸过院中的桌子,捻了一手灰。
她走进衡七住的屋子,屋内空无一人,一切都仿佛停在了那一晚。但方璃仍然自顾自地翻找起来。
“你在找什么?”见方璃不理他,王弃尘也随手翻动了手边的书籍。片刻后,方璃在衣柜旁停住,她终于验证了心中猜想。
“衡七没死。他们都没死。”
“你说什么?”王弃尘没听清方璃的喃喃自语。
方璃转身看着他,再次重复:“衡七没死,所有人都没死。”说完她绕过王弃尘,大步走到了院中。王弃尘追了出来:“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死?”
方璃吹开手中的火折子,盯着面前的屋子:“屋中的一切都没被带走,偏偏御冬的衣物都被带走了。那女子既然是存了死志前去刺杀,何必带走这些东西。除非这只是一场戏,戏演完后,他们还能够到另一个地方生活。”
她拿着火折子,点燃堆在墙边的茅草,又将点燃的茅草扔到了屋内。火势很快大起来。方璃的动作太快,王弃尘甚至来不急阻止她。
方璃瞟到他的表情,叹了口气:“放心吧,我还没丧心病狂到要烧了整片林子。等这个屋子被烧毁,我就会运气熄灭。”
源源不断的烟冒出来,两人退到了屋外。见屋子已经烧得差不多,方璃周身运气,猛地扑灭了火势。屋内只剩一堆灰烬,连带着屋子也摇摇欲坠起来。
方璃满意地点点头:“如此,不怕衡七不出面。走吧,流云盟那群人应该也吵够了。我们去找夏蝉和柳声商议这件事。”
两人回到流云盟时已接近黄昏,走进大堂内的那一刻,却发现堂中众人依旧坐在那,只不过都垂着头没有言语。
听到脚步声,夏蝉抬起头,方璃用眼神示意她和柳声过来,可他们两人还没反应,坐在一旁的一个蒙面人突然冲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说我们不应该互相猜忌,那好,这里正好有一个外人。”那人不顾方璃的挣扎,面向众人大声道,“自从这两个人来到城中,流云盟就大事不断,一定是这个在背后搞鬼。”
方璃脸色铁青,一脚踹开那人。那人被踹了一脚,却依旧往方璃两人身上泼脏水:“你们两人故意接近夏蝉和柳声,骗取了他们的信任,就为了搞垮流云盟!要我们一同解决如今问题也可以,只要你们将这两个人赶出始安城。”
堂中的其他人都抬起头,激动地附和。眼见众人逐渐向他们逼近,方璃几乎要被气笑了,她一把抽出王弃尘身侧的剑,上前一步:“你们这群蠢货,到底有没有脑子?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她故作思考:“哦,我知道了。我看你们都是这件事的知情人吧,你们两伙人,一开始互相攀扯,只顾离间,就是不解决问题。如今见无法动摇夏蝉和柳声,就要将我们赶出去,好让他们两人无人能用。我说的,对不对?”
众人声量再次大起来,方璃明显看出有几人眼底划过了心虚,她正要抓出那几人,正中心的夏蝉突然扬起鞭子,王弃尘拉住方璃的衣领,将她扯退一步。
下一秒,鞭子直直落在方璃的脚边,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到夏蝉和柳声的神情,又慢慢闭上了嘴。
31. 威胁
方璃低着头,沉默地走在黑夜中,她仍然在想着夏蝉和柳声刚才的眼神。
一旁默默走着的王弃尘突然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方璃立刻疑惑地看向他。王弃尘拉着她停下脚步:“我带你去拿个东西?”
“什么?”
还没等方璃问清楚,王弃尘就折转方向,示意她跟上。也许是近日事多,方璃并没有多加思考,抬脚跟上他。
多亏这几日城中未撤下的花灯,方璃很快看清了眼前的地点。“你带我来铁匠铺做什么?”
王弃尘熟练地打开店门,头也不回道:“你进来就知道了。”他走进门,点燃了门边的油灯。
方璃见状,也掏出火折子将屋内的油灯都点燃,顺便挖苦道:“你从不和我说你以前的事,不会是因为你以前是个贼吧?”
王弃尘轻笑一声,没有理她,弯腰拿起放在墙边的一根并未组装的剑身,自顾自将剑放在亮石上,磨砺起来。方璃环顾四周,搬来了屋内唯一一张椅子,坐到了他身边。
“你原先那把剑不能用了吗?”方璃盯着他的动作,好奇道。
王弃尘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又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闭嘴不答。方璃看了许久,觉得有些无趣,撑着脸颊,闭眼休息起来。
就在她快睡过去时,王弃尘终于开口:“醒醒。”方璃猛地睁开了眼,看到他手中的剑身已变得无比锋利,即使只点着微弱的油灯,也能看到它闪着寒光。
“这不是还没装好吗?”方璃有些生气。
王弃尘拎着剑,一把拉起她,带着她走到各式装具面前:“你看看喜欢哪些图案?”
方璃看看架子上的装具,觉得莫名其妙:“你的剑,为何让我挑?”
王弃尘闻言,抬手拍了下她脑门:“若是给我自己的,我带你来做什么?”
“这是做给我的?”方璃捂着脑袋,下意识还他一巴掌后,才反应过来。王弃尘无奈地受下她那一掌,点点头。
方璃终于兴奋起来,迫不及待地挑好所有装具,催着王弃尘安上。王弃尘没有故意放慢吊着她,快速地安好所有配件,确认无误后,就将剑柄递到方璃面前。
方璃盯着面前的剑,过了一会才将剑拿过来。拿在手上的那一刻,她便觉得这把剑不同于王弃尘的那把,更轻却更长。她握紧剑,随手使出一个招式。
她惊喜道:“这把剑用起来竟一点都不累手。”
王弃尘明显同样满意,扬起一个笑容:“这是自然,我日日站在一旁看你练剑,你有什么习惯和动作,我比你更清楚。”
方璃闻言,不知想到什么,盯着手里的剑愣了一会,才抬头问道:“你这几日总不见人影,就是在忙这件事?”
“是啊,本以为昨晚就能完工,顺便当做新年礼送你,谁知化雪楼突然出事。不过没事,今日送你也不算晚。”
方璃注意到他一直捏着自己的肩膀,心中难得有些感动,直白道:“王弃尘你人其实挺好的。”
王弃尘顿住,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若是因为剑不合适,耽误了练功的时间,我何时才能等到大仇得报的那日?你最好不要让我这番功夫白费。”
“我今日才发现你的嘴怎么这么硬呢,夸你人好也不行。”方璃撇撇嘴,小心地将剑插回剑鞘中,“回客栈吧,今晚好好休息。”
*
天色渐青,方璃一路轻功地赶回客栈,推开窗户,翻进了自己的屋子。此时方璃已不准备再睡,想到即将发生的一切,她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弯起来。
她再次拔出剑,轻轻地用手摸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整座城很快热闹起来,不过今日的热闹明显不同于昨日。方璃在用过早饭后,就独自上街。周围百姓大多都聚在一堆,小声地议论着什么。甚至今日背着行囊出城的人都明显多了数倍。
方璃无声地凑近一小堆人群。周围人都没发现她,仍然急急地谈论着。
“我说你们什么时候出城避避风头?”
“这个消息准吗?还在过节呢,我们可不想白白跑出去。也没什么亲戚愿意在这个时候接济我们啊。”
“怎么会不准?你没瞧见昨日运进城那么多尸体,就是出事了。听说一群江湖人就要打过来了,这种时候化雪楼和听雨阁那两位昨日还大吵了一架,果然年轻就是扛不住事。反正我老娘在家收拾行李了,我家下午就走。”
方璃不再听,皱着眉头退出人群,脚步一转,急急地回了客栈,却四处找不到王弃尘。她匆匆下楼,拉住跑堂小二:“你今日有没有看见一直和我在一起的男人?”
“没有啊,他并未下楼啊。”小二挠挠脑袋。
方璃慢慢松开拽着的手,小二一脸莫名地走开了。她再次跑到王弃尘的房间,见他连剑都没拿走,心中确定是出事了。
无需思考,方璃眼底闪过杀意。
*
方璃抽出剑,把剑鞘扔在脚边,抬眸注视前方的高塔。她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流云盟门口。
还没等守卫出声阻拦,方璃的剑已狠狠刺进两人的身体,她跨过两人尸体,盯着源源不断向她跑来的守卫。她并不想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见他们全都包围过来,腾空跃起,一剑敲晕一个。
很快,她所到之处,皆倒下了一片人。周围已无人再阻拦方璃。
方璃察觉到身后传来异动,接着侧身,躲过飞来的长鞭和双钺。夏蝉和柳声正从塔楼上一跃而下。
看到一地的惨状,夏蝉恼怒地举起鞭子,柳声也面色铁青。“方璃你是疯了吗?”
方璃踹了一脚最近的守卫,冷笑道:“我留他们一命,已经是看在往日我们的交情上了。你们不是想我离开始安城吗?我可以答应,只要你们把王弃尘交出来。”
夏蝉皱起眉头:“王弃尘?他怎么了?”
见夏蝉还要再问,方璃神情不耐,闪身到她面前,毫不犹豫地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趁柳声还未反应过来,方璃弹出一直藏在手中的银针,银针直入柳声的手腕。
下一秒,柳声便无力地跪倒在地。夏蝉早已满脸怒色:“你究竟要干什么!”
方璃冷冷地看她一眼,抬起头,高声喊道:“唐知雪!衡七!我知道你们看到了一切,我可以不管流云盟的所有事,只要你们将王弃尘交回来,无论你们想怎么折腾夏蝉和柳声,我都不再过问。”
“但如果我见不到活着的王弃尘,就算是将始安城翻过来,一把火烧了流云盟,我也绝不会让你们好过。你们拙劣的谎言,除了骗骗满心信任你们的夏蝉和柳声,还能骗过谁?”
夏蝉咬牙切齿道:“方璃,你真是疯了。到现在你都要把脏水泼到我们盟主身上。”
方璃不理她,继续道:“我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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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今日午时我还看不到王弃尘,你们就等着我放火吧。我一条命,若能捣毁始安城,也是值了!”
她的声音不断回荡在流云盟内,始终无人应答。方璃终于看向夏蝉,轻声道:“别怪我。”她将剑一转,用剑柄敲晕了夏蝉。
方璃小心地将夏蝉放倒在地,环顾四周,未曾见到可疑人影,缓缓吐出一直憋着的气,避开所有人,离开了流云盟。
此时距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方璃拎着她和王弃尘的所有行李,坐在城门口的一个茶棚中等待。日头渐渐移到她的头顶,方璃抿下最后一口茶,站起身。
一道飞镖擦着她的脸,插进了茶棚的柱子上。店家见状惊慌失措,方璃反而露出笑容。她拔下飞镖上的布条,只扫了一眼,就匆匆出了城门。
她一路飞跑,抵达布条上的地点。然而此处一片荒凉,不见人影,只余积雪和枯叶。
方璃叫着王弃尘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反倒是惊起几只孤鸟。她正疑心中计时,一阵若隐若现的血腥味飘进她的鼻子。
她的心剧烈跳动了一下,闭上眼,跟着血腥味,谨慎挪动脚步。脚步被抵住,方璃睁开眼睛,发现她走到了井边。这口井周身被枯叶掩盖,井口也被一块巨石压住。即使如此,血腥味依旧明显。
方璃把手抵在巨石上,掌心运气,下一秒巨石便远远地飞了出去。她立刻扒着井口,王弃尘整个人都窝在井底。
“王弃尘!”她焦急地呼唤,底下的王弃尘依旧一动不动。不知为何方璃突然觉得整个人有些发凉,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她观察四周,确认并无人埋伏后,扔下背上的行囊,一跃下井,一把将王弃尘抱起,一点脚,两人就离开了井底。方璃将王弃尘小心地放在地上,才发现他的身上便是伤痕,不知在井底躺了多久,身体都冰冷起来。
方璃按压他的几穴,他的身体才慢慢有些热度。王弃尘的头靠在方璃脖子旁,方璃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扑打在皮肤上。
心中第一次明白庆幸是什么感觉,方璃搂住王弃尘的脖子,拎起地上的行囊,脚步平稳地离开了这片偏僻之地。
*
“你就这么认输了?你可不是眼底容得下沙子的人。”
几番思量下,方璃当日并未带着王弃尘走远,无意中发现没人住的草屋,便留下为王弃尘养伤了。他们已在这间草屋中两日,方璃放下手中的药瓶,盯着王弃尘,嘲笑道:“你今日是活过来了,都会说风凉话了。我自是不容沙子之人,可谁能想到,就一晚上不看着你,你就能被人打个半死。看在这把剑的份上,我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王弃尘面色仍旧苍白,但相较前两日已是好多了。他咳嗽两声,靠在墙壁上:“我又耽误你的事了,抱歉。”
“你知道就好,我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你这次又浪费我多少药,你最好是有能还我的东西。”
方璃冷哼一声,站起来收拾刚换下的绷带,拿起桌上的剑,推开门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
门外的风迫不及待地袭到方璃脸上,她迎风而停,面不改色道:“这场戏今日就要结束了,若是结局我不喜欢,怎么对得起我这么久的表演。”
她转头看向王弃尘:“等着瞧吧,最后的赢家只会是我方璃。”
下一秒,门被关上,屋内已无方璃的身影。
32. 收网
始安城内已快沦为一座空城,即使现在正值辰时,街上也空无一人。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偶尔传来一声狗叫,也很快消散在风中。
城门紧紧关着,听雨阁的人皆驻守在此处,大门传来拍打声,一时间风声鹤唳。城墙上的柳声睁开眼,招手示意身边人,探头查看。
手下探查后在他耳边耳语几句,柳声点点头,站起身:“开城门,是自己人。”
底下人齐齐拉开大门的那一瞬,不知何处射来的利剑,将堆在城门的所有人订死在地。鲜血一下子飙溅在城门上,坑坑洼洼的地面积成血泊。
听到惨叫声的柳声猛地撑到围栏前,原先隐藏在林子深处的各路江湖人都一脸得意地跑向始安城门。眼见他们即将入侵,柳声大喊:“关城门!”
然而已来不及,那群人看出了听雨阁的意图,轻功了得的几人已飞入城内,一刀了结迎上来的听雨阁众人,张狂地抵住城门,接应他们的人进来。
城门后方的人踌躇不敢上前,柳声从城墙上跃下,手中的双钺飞出,眨眼间,割开了一堆人的喉咙。“迎敌!”
余下的人才大喊着冲上前,城门后一时间混乱不堪,鲜血飞溅,偶尔还有残肢落在地上,被人踩踏而过。柳声拼命地占据在前方,然而听雨阁其他人实在武功不强,他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面前的每个人都凶神恶煞地向他袭来。
他不得已后退一步,只这一步,城外所有人都打了进来。混乱中的一剑击飞了双钺,柳声手无寸铁,如同背水一战地扑向那群人。
下一刻,他的血从脖颈处飙出。众人得意地踏过他的尸体,大笑着朝听雨阁而去。
*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夏蝉一把拉开房门,差点和跑来的人迎面撞上。
“楼主,听雨阁烧起来了!”来的人带着化雪楼的面具,低着头。
夏蝉闻言倒不急着走出房门了,她退回房间,背过身,翻动桌上的文书:“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听雨阁的事以后都不要告诉我。”
“即便是柳声死了,你也不在乎吗?”
夏蝉手一顿,震惊地转过身,脖子上却被一把刀抵住。她一动不动,余光看了一眼刀身,脱口而出:“衡七!你没死?”
衡七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不忍:“对不住了,小虫子。”
房门中传出闷哼声以及人体倒地的声音,下一秒,门被打开。走出的那人手中拿着烟花筒,走到窗户旁,伸出手点燃引线。
烟花在空中炸开,即使在白日,也依旧引人注目。
*
后山,一人站在悬崖之上,无言地注视着城中的一切。烟花冷却的那一刻,那人叹了口气,却像是清烟一般,散在空中。
她脚步挪动,缓缓靠近悬崖边,似乎就要一跃而下。
“既然你想死,不如死在我手上。”
那人猛地睁眼,转身看向来人。“方璃?你怎么在这?”
始终跟在她身后的方璃慢慢走近,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好久不见啊,雪姨。”
站在悬崖边的流云盟盟主静静地盯着方璃,良久释然一笑:“我果然不能相信你的承诺,无妨,今日我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你走吧。”
“这怎么行呢?你想要的结局我陪你看完了,我想要的结局你也得给我吧。”方璃轻嘲一笑,拔出手中的剑。
面前的流云盟盟主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沉沉的眼神,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我日日克制想杀人的欲望,今日竟有一个找死之人送上门,看来连老天都可怜我。”
方璃看着她接近癫狂的眼神,只觉得可笑,将剑鞘随意一放,提剑而上。身形如风,利剑已至唐知雪脸边。
唐知雪侧脸躲过,脚步一点,翻到方璃身后,双手拔出藏于发中的双刃,齐齐砍下。方璃回身,抵住双刃,借力腾空而起,剑直指唐知雪眉心。
唐知雪一脚踢开长剑,方璃反握住剑柄,躲开突如其来的暗器,盯紧她的脚步,一扬手,将袖中的银针全设了出去。
银针被唐知雪一掌弹开,只有一根歪歪地插入她的胸口上方,也被唐知雪不屑地拔出来,飞回方璃眼前。方璃一把夹住那根银针,丢在地上。
“现在轮到我了。”唐知雪眼睛通红,死死地盯着方璃,疯狂地进攻起来。方璃聚精会神,手中剑飞快地抵开每次攻击,两人有来有往,打出一道道残影。
方璃的脚已站在了悬崖边,再次躲开利刃,干脆一跃至悬崖上,唐知雪紧跟其后,两人踩在峭壁上,一招一式,皆是杀意。碎石不断掉落,方璃脚下一滑,失去平衡,连忙将剑狠狠插入山体,勉强稳住身形。
唐知雪见状,迅速举刃逼近。方璃嘴角一弯,松开手,甩到她面前,右手两指灵活地点在她几处穴位上。唐知雪猛地吐出一口血,方璃拔出自己的剑,腾空一跃,回到了崖上。
她没有管身后的唐知雪,捡起地上的剑鞘,抬脚就跑。方璃穿梭在树林之间,头顶突然盖过一道黑影,她抬眼一看,唐知雪笑得一脸阴狠,翻身拦住方璃去路。
方璃躲过攻击,脚尖一转,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方璃此时仿佛只顾逃命,不停防御,唐知雪却越来越兴奋,始终紧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扔出暗器。
不知不觉,两人已回到始安城。方璃盯着远处的塔尖,脚步加快,一跃而下,跑进塔里。唐知雪没有犹豫,同样跑了进来。
她的脚刚踏入塔楼的那一刻,身后的门立刻被关上。楼内顿时漆黑一片,她脚步不停,快速地搜查起每个房间。“出来!你以为你能躲到哪里去?”她一边叫嚷,一边跨上三楼。
唐知雪拉开三层大堂门,谨慎地前倾身体。一直藏在天花板上的方璃,无声地落在她身后,一脚将她踹了进去。身后的门被狠狠地关上,随之屋内的灯全被点燃。唐知雪一下子眯起眼,等到她睁眼看清屋内时,才发现四周都摆放着盖着白布的尸体。
“你不好好看看这些因你而死的人吗?”方璃冷眼看着面前莫名焦躁的女人。唐知雪避开了眼神,大笑道:“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想看到他们,死了,我就更不想看了。”
她尖叫着,又要扑向方璃,此次方璃一动不动,没有躲避。下一秒,双刃掉落在地上,唐知雪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地跪倒在地。她的衣服、头发、耳饰皆剧烈飘动起来,她的内力开始外泄了。
唐知雪不可置信地抬头,慌张地盘腿打坐,想将乱走的内力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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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然而,从她的越来越狼狈的样子可以看出,这无济于事。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她几近瘫倒,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璃慢慢地走到她面前,垂眸盯着脚边的女人:“你明明成功吃下了红白醒,为什么还会内力外泄是吗?”
唐知雪挣扎着抬头:“你,你做了什么?”
“我不过在银针上下了毒,又点了几处穴位罢了。可若不是你自己走火入魔,还非要运气和我打,你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方璃低下头,轻笑道,“不过,从始至终你都不可能做出红白醒。因为,夏蝉和柳声根本没有男女之情,那天不过是场假婚礼。”
方璃说出最后一个字,唐知雪反而安静下来,低着头喃喃自语:“假的,假的,我被骗了。”一副意识不清的样子。方璃皱起眉头,不想再废话,举起手中的剑:“去死吧。”
“方璃!不要!”
方璃的手停住,转身看向门口时,夏蝉已经扑到了她的剑前,柳声紧随其后,也是一脸恳求。
“你们如今也看到了,一直在背后搞鬼,力图挑唆你们关系,毁灭你们心爱的流云盟的人,就是她。”方璃怒视二人,不耐地将剑放下,“即使这样,你们还舍不得杀她?”
夏蝉微微弯腰,几乎乞求:“方璃求求你,你看盟主如今武功尽失,再也干不了坏事。而且,而且说不定就是因为她走火入魔,才会性情大变,这也不是她想做的。”
夏蝉乞求的话还没说完,一直瘫倒在地的唐知雪突然抬起头,狠狠朝他们二人的背后打去。两人猛地向前倾倒,方璃大惊,一把扶住两人,后退两步,就要一剑刺死她,可却被夏蝉轻轻拉住了衣袖:“我想听她说出真相。”
地上的唐知雪死死地盯着夏蝉二人,咬牙切齿道:“你们没死,这一切都是在骗我。”
“当然了,”方璃冷哼一声,“虽然不想承认,但你的确将夏蝉和柳声教得很聪明。你觉得他们二人会看不出身边人都在搅混水,想要破坏化雪楼和听雨阁的关系吗?从我们吵架的那一晚开始,都不过是一场戏。”
“虽然你抓走王弃尘,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但也帮了我的忙。我顺势与他们二人决裂,退出始安城,使你的目光只放在夏蝉他们身上。此计还是王弃尘给我的灵感,身在局中,是看不出敌人弱点的。退至一旁,反倒能掌控全局。”
“他们矜矜业业多年,即使有你在背后捣乱,也是有一些亲信的。今日在城门口攻击柳声的人,皆是由夏蝉身边人假扮的。至于衡七,就更简单了。孤身一人,一眨眼的功夫就拿下了。”
屋内安静了片刻,唐知雪莫名地轻笑一声,终于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她狠狠揪下头顶发簪,奋力地扔在地上。
她嘶吼着,用手指指向夏蝉和柳声:“你们全都该死!你们的父母互为仇敌,因对方而死,我拼命让你们二人互相敌视,可你们还是走到一起。这太可笑了!从一开始,我就应该直接掐死你们两个!”
方璃心中一紧,看向一旁的柳声和夏蝉。两人满眼不可置信,嘴唇苍白,说是面如死灰也不为过。
不远处的唐知雪依旧在嘶吼着,似乎要将多年的痛苦全都发泄出来。
33. 自尽
唐知雪像是累极了,用手撑住身体,低垂着头。她凄厉的声音不断回荡在方璃耳边。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丢下我?”唐知雪猛地抬头,直直地盯着夏蝉和柳声,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你们难道不好奇,天下那么多孤儿,我为何偏偏只收养了你们两个。”
她嘴角弧度慢慢变大:“都是因为你们之中有一人是裴济云的孩子!她因为恶贼而死,却担心我将怒火撒到恶贼孩子的身上,到死都不肯告诉我哪个才是她的孩子。我陪她出生入死,最后她留给我的只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还是杀人凶手的血脉!她怎么能这么对我!”
“为了她的恩情,我生生咽下这口气。这些年我一边照顾你们两人,一边苦苦支撑流云盟。我将我的一切都教给你们,唯一的一点期待就是你们长大后,或许会有一人相貌与她相似,这样我就能知道真相。可就这么一点期待,老天也不能满足我!”
唐知雪重重地喘了口气,手指狠狠地抓住地板,留下一道道血痕。
“我苦练武功,一刻不敢懈怠,唯恐不能护住流云盟。即使是练功出了差错的那一天,我最担心的也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害怕暴露自己的真性情,伤害到你们两个!哪怕是从死人身上弄来的东西,只要有用,我都愿意尝试。可偏偏就是我养的两个孩子,生生破坏了这一切!”
她几乎声嘶力竭,脖颈处青筋凸起,前倾的身体颤抖地很明显。
“你们知道我听到你们二人想要成婚的那一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吗?”唐知雪无力地闭上眼睛,“我只觉得自己的一生好可笑,我被你们所有人耍得团团转。什么流云盟,什么恩情,什么家人,通通都是狗屁!”
“我之前告诉自己,如果这次撑不住,就将流云盟全交给你们,总归你们二人中有一个是裴济云的孩子。可那天我才知道,我放不下!我绝不允许姐姐的孩子和凶手的孩子相亲相爱,共享我的成果!如果这样,那不如就由我来完全毁了它。”
唐知雪重重地喘了两口气,眼睛无神地盯着扔在远处的发簪,她的脸一片潮湿,不知是泪还是汗。
“从我来到裴济云身边的那一天,我就把她当做我唯一的亲人。她也说会给我一个家,我真的相信了,所以即使她身边的人都不喜欢我,我也装作没看到。可结果呢,她同样不信任我,不过是见面时我杀了那个地主刚出生的儿子,他们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我做的所有努力,在他们眼中全是伪装。裴济云死后,我几乎快要给他们跪下,他们也不肯告诉我真相。他们都是胸怀大义之人,只有我是无耻小人。我这个小人忍到今日,早就受够了!”唐知雪终于抬头看周围的尸体,“我发誓,临死前,我一定要将他们都拖入地狱,我,我总算是做成了一件事。”
她的目光再次放到夏蝉和柳声身上,看到两人的神情,她痛快地笑出声:“现下你们懂了吗?我根本不是什么好人,若不是念着裴济云的恩情,我早就将你们丢到野外喂狼了!”她不再看任何人,自暴自弃般疯狂锤打地板,任由自己倒在地上。
方璃始终观察着夏蝉二人,在唐知雪控诉的同时,他们二人的身体也逐渐发起抖来。夏蝉的眼泪仿佛在这些天流光了,此时眼睛中布满血丝,却没有一滴眼泪。
柳声紧紧咬着牙,甚至发出咯吱声,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出硬挤出似的。“怎么会这样?我不相信......”
夏蝉一言不发,眼神无光,脚步踌躇着挪动一步,却又自己停下了。方璃心中升起异样的情绪,竟说不出谁更可怜,谁更可恨。
室内陷入死寂,方璃移开视线,擦去额头上的汗,用手扇了扇风。也许是因为身处这场闹剧,她觉得越来越热。
她刚想开口结束这一切,身后的窗户突然被打开,不知哪来的浓烟一下子涌进来。方璃警惕地后退一步,却看见王弃尘撑着窗台,毫不犹豫地跳起来。两人对视的那一刻,王弃尘好像松了一口气,飞快地跑到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
“你感受不到外面着火了吗?火势马上要烧到三楼了,现在马上离开这里。”王弃尘和她同时开口,拉住她的手腕,就要带着她跳窗。
方璃跟着走了几步,反应过来后反握住他的手:“等等!”她立刻松开手,跑向夏蝉二人,拼命摇晃出神的二人:“别想了!火要烧上来了,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夏蝉如梦初醒,推了一把身边的柳声,猛地跑到唐知雪面前,想要将她从地上扯起来:“盟主,我们不说这个了,先从这里离开吧。”柳声慢了一秒,同样抓住她的手臂:“盟主,你这么恨我们,我们没死,你怎么能这么轻易放弃?”
周围的烟越来越浓,不只窗户,所有缝隙都开始往里面冒烟。方璃不可控制地咳嗽几声,越来越不耐,顾不得擦汗,她决定直接打晕夏蝉和柳声,管他什么爱恨情仇,先活命才是最要紧的。
她刚要上前,一直没有反应的唐知雪一把推开两人,声音嘶哑地怒吼:“给我滚远点!你们不配和我说这种话,即便死,我也不需要你们陪葬!我嫌脏!”
方璃顺势拉住夏蝉和柳声,示意王弃尘过来帮忙。唐知雪目光移向两人,莫名地朝方璃笑了一下:“方璃,你是个聪明人。我好言劝你认清身边人,不要和我一样,因为一些甜头,白白蹉跎了一生。”
方璃来不及思考,拉着夏蝉就要离开,房梁突然落了下来,挡住他们的去路。她焦急地抬眼,天花板摇摇欲坠,似乎立刻就要塌下来。她脚步犹豫,一时竟找不出去路。远处的王弃尘不停地呼唤她的名字。
生死存亡之际,她的背后突然感受到巨大的冲击,她向前踉跄几步,险些跌倒。面前的一切阻碍都被这股气流击毁,变成碎片,被她抱着的夏蝉不知看到了什么,用力地喊了“不要!”
下一秒,又一股力量冲来,将他们四人齐齐撞了出去。方璃失重的那一刻,用力地拽住王弃尘和夏蝉,落下时最后看了一眼屋内。
唐知雪紧紧地握住那根发簪,仰着头,好似在笑,又好像在哭。
*
方璃重重地掉在地面,反应快速地稳住身形,顺便扶住身边人。面前的高塔在那一瞬间浩浩荡荡地倒下了,唐知雪的自爆,结束了这一切。
夏蝉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废墟,嘴唇颤抖,发出如杜鹃啼血般的哀鸣:“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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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尘没拉住柳声,他冲向废墟,疯狂用手挖起来。
“楼主!你终于下来了。有一群人打进来了,光靠我们几个根本挡不住啊!”夏蝉的亲信皆一身狼狈,急哄哄地爬到他们身边。
夏蝉慢慢地抬头,一双通红的眼睛中满是恨意:“谁放的火?”
“之前说要来围剿听雨阁的人弟兄们早已拦下,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一批,这群人勉强被我们挡在城外,可架不住他们一直往城中放火箭啊。”
闻言,夏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避开来人想要搀扶的手,表情阴狠:“你带着我的令牌,去通知化雪楼所有人迎战。任何人不从,就地斩杀。”
亲信接过那枚令牌,神情有些犹豫。夏蝉大吼:“快去!”他立刻应了一声,迅速地离开了。
原先一直背对着几人的柳声整个人停顿下来,不知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声不吭地绕开几人,消失在视线中。夏蝉转身定定地看了一眼废墟,从怀中掏出一枚烟花桶,对着天空扯下引线。
方璃抬眼望去,又是流火炼。
夏蝉叫了一声方璃,朝她点点头,不再犹豫,大步地跑起来。方璃呼出一口气,眼神微妙地打量王弃尘,又在他要转头时悄悄移开了视线。
一点冰凉落在她鼻尖,又下雪了。这场燃烧许久的大火终于熄灭了,只余一地狼藉。
*
一口冰凉的烈酒滑过方璃的喉咙,她独自坐在客栈的屋檐上,静静地盯着远方。此时方璃仿佛是天下最悠闲的人,任何人和事都和她无关。
耳边传来瓦片被触碰的声音,方璃怔了怔神,回头看向身后突然出现的梯子。过了几秒,王弃尘顺着梯子出现在她眼前。
方璃没说话,转头喝了一口酒。她听到王弃尘走近的声音。“唐知雪死了,你怎么还不高兴?”王弃尘坐到了她身边。
晚风吹开方璃眼前的发丝,她闭上眼睛,没有开口。她的脸突然被什么轻轻拍打,她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原来是王弃尘头顶的发带。
她拉住乱动的发带,轻笑一声:“我高兴啊。”方璃抬起酒,却被王弃尘拉住。
“你明明不高兴为什么要说高兴?就像你明明不爱喝酒,为什么要逼自己喝?”王弃尘的手移到酒瓶上,直直地盯着方璃。
方璃同样一动不动地与他对视,良久她松开手,任由王弃尘拿走酒瓶。她不再看王弃尘,如呢喃般轻声道:“王弃尘,你觉得什么是爱呢?”
王弃尘呼吸莫名一窒,随后笑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最开始以为唐知雪的确恨透了夏蝉和柳声,想将他们逼至绝路,可她最后却用命救下我们。我不明白,她究竟是爱他们还是恨他们。”方璃瞳孔失焦,像是在回想白日唐知雪说的话。
王弃尘放松下来,却隐隐觉得有些失望,他轻咳一声,将酒瓶放在身边:“人性本就复杂,有些人爱的死去活来,但却能在一瞬间恨不得让对方去死。有些人互相厌恶,到最后却不能容忍对方消失在世界上。是爱是恨,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你一向豁达,今日怎么纠结起这个问题来了。”
“因为,我想到了我娘。”方璃慢慢开口,第一次说起从前的事。
34. 生辰
方璃的声音没有比风声大多少,仿佛只是在说给她自己听。“我娘她是江南画舫中的艺伎,和那里大部分女人一样,她期盼有一人能够带她离开那里。可惜,她的那些蓝颜知己都是一些薄情人。”
“她生下我时,满怀期盼,不过不是期盼我,而是那个对她许下诺言的男子。不过她并不知道那个男人对太多人说过同样的话,早就将她抛之脑后了。”方璃轻笑一声,“不过我娘也不是笨人,很快就认清真相了。”
“我觉得她并不爱我,甚至厌恶我。她永远对我冷眼相向,哪怕是对那些在身边伺候她的人,也比对我好。在那个醉生梦死的奢靡之地,我活得恐怕比不上后厨的老鼠。我起初还会想为什么她不喜欢我,后来我就装作不在意了,无论理由都只会让我痛苦。”
方璃喉咙有些干涩,眼睛瞥向一旁的酒杯:“我的确不喜喝酒,不过是羡慕那些放歌纵酒之徒,那时候我想,我以后也要做痛快饮酒而不是在一旁赔笑之人。我娘无意间听到我的想法,笑话我不自量力。”
“她这么奚落我,我好恨她。但当那个老鸨逼我学跳舞时,我娘却和她大吵了一架,那老鸨怎么刁难她,她也不让步。最后她拿出她所有积蓄,换来老鸨的一句承诺,让我在画舫中来处自如。”
“这件事后,我度过了最开心的两年。我娘教我识字读诗,丹青女红,任何她会的她都教给了我,除了那些乐曲舞步。”
方璃深吸一口气,没有接着往下说。王弃尘侧头注视着她,也没有开口问。片刻后,她才重新开口。
“后来,她莫名生病了,所有人都告诉我她活不了多久了。我起先不信,但她一日比一日憔悴,也由不得我不信了。突然有一天,我娘把我交给一个陌生人,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生父的住所,让那个人带我走。我当然不肯,可你知道她最后对我说了什么吗?”
王弃尘顿住,轻声问:“说了什么?”
方璃抬起头:“她说了和唐知雪临死前说的差不多的话。我娘告诉我,她没有哪一天不烦我,如今她要死了,让我滚远点,还她一片清净。”
说完,方璃勉强提起一个微笑,转头看向王弃尘:“我到现在也不懂她,你来说,她究竟爱不爱我?”
王弃尘静静地和她对视片刻,缓缓开口,语气坚定道:“她爱你。”
方璃嘴角颤抖了一下,维持住笑容:“是吗,谢谢你啊。”她立刻低下头,闷闷的声音传出来:“那你的父母呢?你身受重伤,你父母知道吗?”
方璃一直没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失望,抬起头道:“我随便说说,你不想说就.....”
“我是孤儿。”
王弃尘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里,方璃猛地转头看向他。
对上眼睛的那一眼,王弃尘眯着眼睛,笑起来:“不要这么看我,没有什么悲惨的故事。我出生的那年,北方战争不断,官府四处征兵,人们都南下逃命。粮食短缺时,人们自然顾不上刚出生的骨肉。”
“我运气不错,被放在了一个村庄的必经之路,村民们收养了我。虽然村中只剩下些年迈的老人,但一人出一口粮食,这些好心人就这么把我养大了。”
“后来战乱终于平息,一些老人的孩子侥幸归家后,也对我很好。他们对我说,这场战能打赢,多亏了一群主动投军的江湖义士。我听后心生向往,打定主意要拜师学艺。村民们虽不赞同,但并未阻我,还为我打听消息、收拾行囊,送我出门。”
王弃尘眼底闪过怀念,表情真正温和下来。方璃久久地盯着他的眉眼,试图拼出他从前的模样。
察觉到方璃的眼神,王弃尘回神,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就是这样,并无什么特别的。”
方璃愣了一下,猛地直起身:“那你怎么不回去看看他们?”
王弃尘抿了抿嘴唇,避开视线:“我自认学有所成时,曾回去看过他们。他们却很生气,指责我只学了个皮毛,就如此松懈。还要我发誓,只有成为真正的侠士后,才能回村。”
“如今我这个样子,怎么有脸回去。”他自嘲地扯动嘴角,“或许等报完仇后,我才有勇气去面对他们吧。”
方璃不满地皱起眉头:“你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会这么想?你的家人们让你发誓,明显是希望你不要因为想念他们而耽误自己。若你受伤归家,他们只会心疼你。”
见王弃尘油盐不进的样子,方璃转过头,长舒一口气:“今日我便十八岁,可世上已无我在意之人,年纪轻轻就孑然一身。你既然有牵挂之人,怎么还将他们放在仇恨之后?我真心劝你一句,回去看看他们吧。大不了我陪你去一趟。”
王弃尘笑了笑,却不看她。下一秒,他突然转过头,眼中闪过惊讶:“今日是你生辰?”
方璃被他的反应吓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是又如何?这是我刚才说的重点吗?”
“是我以为的重点就行了。”王弃尘拍拍袖子站起来,一把拉起方璃,“生辰日怎么能在这喝冷酒?和我走。”
方璃被他冰凉的手冻得一激灵,也觉得吹冷风有些迷眼,便没挣扎,跟着走到了屋檐边缘。
王弃尘松开手,顺着梯子下楼,举高手示意方璃可以下来了。方璃狡黠地笑了一声,利落地翻身,蹦到了他面前。
“如何?”方璃一脸轻松地拍了拍手,王弃尘无奈地后退一步,转身推开了客栈大门,径直走进后厨。
方璃一脸疑惑地跟过去:“这客栈中的人都跑干净了,这后厨里还能有什么东西?”
“有没有总得看过才知道。”王弃尘拉开四处的柜子,灶台上慢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布袋。
方璃抱臂过去,随意扯开一袋,立刻抬眸看向王弃尘:“你不会是要现做一碗面给我吧?”
王弃尘终于停下脚步,拿出布袋中的面粉,随口回道:“自然,生辰怎么能不吃长寿面。”
“还有这种说法?听起来好麻烦。”
“麻烦也是我麻烦,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满怀感激地吃面。”王弃尘挽起袖子,动作熟练地开始和面。
方璃撇了撇嘴,随意拉出小板凳,撑着脑袋,看他忙碌的身影。柴火点燃的那一刻,方璃已有些昏昏欲睡,她强撑着拍了拍脸颊,站起身,一脸自然地走到王弃尘身边。
她从身后探出头的瞬间,王弃尘刚好打开锅盖,温暖的水雾立刻扑湿了方璃的脸。
*
方璃抹下脸上的水渍,弯下腰,再次搬起一堆瓦片,飞身上房,继续麻利地修补房顶。
“方璃。”
她正一脸认真地铺瓦片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方璃低头看向地面,见是柳声,才放下手中瓦片,一跃而下。
柳声上前一步:“方璃多谢你来帮忙,城中不知有多少房屋被昨日的火箭烧毁,就凭现在一片混乱的流云盟,不知何时才能让百姓们回来。”
“我又不是在帮流云盟,只是在帮城中居民罢了。你不会就因为这事来找我吧?”方璃随意摆了摆手,顺便活动自己的肩膀,“昨日你在城门上用听雨阁历来收集的机密来威胁那群歹人,虽说事急从权,但还是影响了听雨阁的声望,恐怕江湖上有一堆人要找你要个说法吧?”
柳声洒脱一笑:“你们先前说我死守规矩确实没错,经此一事,我终于明白什么是变通。至于他们想要的说法,我自然也会给他们。不过我找你确实不只为了感谢你。”
方璃探究地看他一眼,示意他接着说。
“是夏蝉有事找你,她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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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必须要你和王弃尘来处理。让你们二人有空去流云盟找她。”
“行,我忙完这一片就和王弃尘去找她。”
柳声拦住她,看了眼周围的同盟:“我来吧,这本就是我们份内事。”
见柳声坚持,方璃只好点头同意,抬脚去寻找王弃尘。路过小巷时,方璃一眼看到正在糊墙的王弃尘。
方璃停住脚步,唤他名字,却在他回头时没忍住笑出声。王弃尘一脸疑惑地走过来:“怎么了?”
“擦擦脸吧。”方璃拿出一块手帕,待他接过才接着说,“夏蝉找我们有事,你先和我去一趟吧。”
脚步声很快在小巷中响起,逐渐远去。
*
瞧见深褐色大门的那一刻,几人的脚步才慢慢停下。
夏蝉回头看他们一眼,才将手放到大门上,推开门的瞬间,血腥味扑面而来。
方璃好奇地垫脚看向门缝,然而门后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夏蝉率先一步进入,回头叮嘱一句:“小心台阶。”
方璃一步步向下,拷问声传进她的耳朵里。
“这是化雪楼的地牢。”
夏蝉的话应证了她的想法,方璃正想开口,夏蝉紧接着道:“昨日抓了许多人,可我觉得,有一个需要你和王弃尘来处理。”
昏暗中,方璃和王弃尘对视一眼,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果然,夏蝉停在一间牢房前,方璃透过栅栏看到衡七和他身边的女子。
两人无声地依偎在压抑的牢房中,铁窗中透入一点微光,方璃看清了女子身上被铁链拴住而留下的伤痕。
牢门刚被打开,那女子立刻坐了起来,抵在衡七面前,脑袋微微晃动,似乎找不准面前人影。
直至壁上火把被点燃,方璃才看清女子无神的双眼。她是个盲人。
“虽然衡七是化雪楼的人,但他此次伤了王弃尘,我想如何处置他,需要你们二人决定。”夏蝉一本正经地解释。
方璃点点头,还没回话,那女子就踉踉跄跄地扑了过来,一路摸索着,抱住方璃的脚。
王弃尘立刻要把她拉开,那女子却愈抱愈紧,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求,求求你们,放过他。他是一个好人。”女子声泪俱下,“都是因为我,他才受控于人,我被下了毒,只有他听话,我才有解药吃。拜托你们,别杀他。我,我愿意替他抵命。”
女子的哭声惊醒了衡七,他飞快起身,抱住女子:“别这样,小叶。我就接受这个结局了。”
他抬头看向方璃几人:“是我对不住你们,什么死法我都接受,只求楼主能看在我教导了你的份上,帮我照顾一下小叶。这件事她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都是我连累了她。”
方璃注视抱在一起的两人,余光看到夏蝉闭上眼,背过了身。“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置这个给我找麻烦的人?”方璃轻声文王弃尘。
王弃尘避开眼神,没有说话。方璃叹了一口气,快步上前,一把将那女子甩到王弃尘面前。
她利落地抽出匕首,插进衡七胳膊,挑断了他两边手筋。衡七痛苦地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
“你们走吧。”方璃收回匕首,示意王弃尘放开那女子。
衡七满脸冷汗,睁开眼睛,那女子已重新扑到他身边。他一脸诧异地看向方璃。
方璃弯起嘴角:“我没有棒打鸳鸯的癖好,你伤了我身边的人,我废你大半功力,也算两清。不过,你伤势恢复后,究竟是来找我寻仇,还是要为你爱人寻医,这都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在意。”
方璃收回眼神,冲夏蝉点点头,率先和王弃尘一同离开了地牢。
她在门前停住脚步,不多时,身后传来夏蝉的声音。
35. 离别
深褐色大门重新关上,方璃注视着夏蝉走到她身边。
“方璃,你们是不是要离开始安城了?”夏蝉嘴角挂起一丝笑意,可她的眼睛中依旧满是疲惫。
方璃伸手拂开她眼前的发丝,轻声道:“是呀,我们已在始安城停留太久了。”
“那,你们可想好去哪了吗?”
“我答应陪王弃尘回家一趟,反正也不远,就在北边的村子。”方璃说完撇了一眼王弃尘。
夏蝉应了一声,却没再言语。方璃盯了她一会,难得有些犹豫,但还是问出口:“你和柳声怎么了吗?”
“我和他?没有什么事啊。”夏蝉立刻露出笑容,“你放心吧,我和他都不是在乎上一代恩怨的人。”
看着方璃皱眉的模样,夏蝉仿佛被逗笑了,轻轻地甩了一下方璃的胳膊。方璃的胳膊顺势拍了一下夏蝉,两人都重新笑出声。
“不过,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方璃平息住笑声,随口回道:“明早。”
“明早我会去城门口送你,你一定要等我。”夏蝉拉住方璃的手,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仿佛在要一个承诺。
方璃愣了愣,随后反握住她的手:“好,我一定会等你。”
*
“你要等她到什么时候?”
王弃尘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方璃抬头望了眼快到头顶的太阳,继续盯着城门来来往往的人:“急什么?先前不是一点都不想回去吗?”
直至王弃尘开始尝试和身边的马说话时,夏蝉才神色匆匆地赶到方璃面前。
“抱歉,楼中事务交接比我想象的麻烦,让你们等久了。”
方璃看到她背上的行囊和身后的马,有些疑惑:“你这是?”
夏蝉拽了拽缰绳:“我要去南边,从我出生以来,一直生活在始安城中,也该去四处走走了。”
她直直地盯着方璃:“我们此次分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想你送送我。”
“当然可以,那你陪我走一趟吧。”方璃刚要询问王弃尘,就被夏蝉打断。
“我只要你一个人送我,”夏蝉对王弃尘笑笑,“王公子放心,我只要方璃送我到下一个关口,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
王弃尘良久后才勾起嘴角,不急不缓地开口:“夏楼主客气了,方璃只是暂时与我同行,如果她想要去哪,我还能拦着她吗?”
“是吗?那就太好了。”
方璃抱臂,盯着突然有些剑拔弩张的两人。她心中了然,笑了笑没说话。
王弃尘不再看夏蝉,抽出袖中的地图,塞到方璃手上:“这是始安城周边的地图,我已将到我家的路线标出来了,你回来时,可不要迷路了。”
方璃笑容更甚:“放心吧,即便这地图是假的,我也会找到你。”王弃尘笑了一声,将她头上的帷帽拉下来,伸手示意她们可以离开了。
夏蝉早就上马等待,待方璃骑上马后,一扬马鞭,率先离开。方璃紧跟其后,很快便与她并肩而行。
一路上,方璃侧头打量夏蝉,夏蝉永远绷着脸,紧盯着前方。马跑了快一百里时,方璃终于勒住缰绳,停在原地。原本在前方的夏蝉猛然停下,调转马头,却没言语。
“都走了这么久了,你究竟要和我说什么?”方璃的马往前走了几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别扭了?”
夏蝉张了张口,还是从马背上翻下来,快步走到方璃面前,方璃见状也一跃下马。“你别告诉我,你没有看出来王弃尘的不对劲。”夏蝉突突地问出口。“衡七临走时告诉我,他不止一次看到王弃尘出没在流云盟附近,根本就不是他表现出来那般的云淡风轻。”
方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知道啊,不过那又怎样?我和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必须坦诚相待的关系,我利用他,他利用我,姑且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见夏蝉仍皱着眉,她接着说:“你就放心吧,若是他实在不听话,我也只能割断这条绳子。”
“不过,你没说的话不止这个吧?我可不信,你会因为随便一个理由,在这个时候离开流云盟。”
夏蝉慢慢松开眉头,从怀中掏出几封信,递到方璃面前:“你说的没错,无论如何,我都将流云盟当做我的家,把他们当做我的家人。这些信是我从盟主住处找到的,信中以流云盟的地位来蛊惑盟主修炼邪术,盟主的确做错了事,我不会为她开脱,但寄信的人才是幕后黑手,我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我问过柳声,这种信纸只流通在江南一代。那里有权利影响流云盟地位的人没几个,我要先从这些人身边查起。”
方璃快速浏览了信件,合上的一瞬间,她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她面上不显,将信还给夏蝉,语气担忧:“只凭这些信,你要找到什么时候?”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夏蝉微微侧身,抬头望向远方:“你知道吗,直到盟主死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我已把她当做一切,只要她在我面前,我就觉得无比安心。前盟主在盟主心中的地位也是如此,可惜前盟主死后,便成了盟主的执念。我这两日竟有些害怕,害怕我最后也将盟主当做执念,忘记过往的美好,只记得自己的怨恨。我不能这样。”
方璃无言地注视着夏蝉,心脏跳动着,仿佛感受到这个女孩流淌出来的生机。方璃正想开口,背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两人都收起情绪,回身看去。
神色焦急的柳声出现在他们视线中,方璃惊讶地转头,却发现夏蝉有些心虚地后退了两步。“你没和柳声说你要走吗?”
夏蝉干笑两声:“是啊,我若告诉他,他肯定觉得我是背信弃义的逃兵。我可不想最后还要和他吵一架。我真得走了,方璃你就别送了。”
夏蝉拉着马,急急地后退。柳声一眼看出了她的意图,直接从马上飞跃而下,挡在夏蝉面前。他的呼吸还未平稳,便将一个包裹递到夏蝉面前,夏蝉急停住脚步,不言语,也不抬手。
方璃左右看了眼两人,识趣地牵着马,退到了远处。她的余光情不自禁地盯着他们,二人的谈话没有持续多久。方璃并不清楚那天他们两人说了什么,只看见最后两人轻轻地抱在一起,停了一瞬便分开了。
夏蝉提着包裹走到方璃面前时,仿佛放下了什么重担,连笑容都多几分色彩。柳声站在原地,向方璃深深地鞠了个躬,方璃虽然疑惑,但还是微微弯腰还礼。柳声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夏蝉的背影,便上马,没有一丝犹豫,飞快消失在方璃眼前。
二人真正分别时,方璃不知说些什么,她从来没有和人正式告别的经验。夏蝉倒是紧紧地抱了她一下,一跃上马,最后冲方璃点了个头,便驾马跑出去了。
太阳光照在夏蝉身上,为她画上一道金边,腰间的长鞭格外突出。盯着她的背影,方璃脚步不自觉跟出去几步,她双手放在嘴边,大喊道:“夏蝉!我们会再见的!”
夏蝉并未回头,只是高举起手,用力地挥了挥。
*
方璃独自在小路上飞驰,脑中想着那几封信和在始安城中发生的一切。等她第三次路过石碑时,方璃才意识到自己迷路了。她抬头看了眼即将暗下的天空,难得有些头痛,这下上哪去问路。
她干脆翻身下马,牵着马,慢慢地行走在小路间。远远地,方璃看见一个人影,挑着水桶,许是要归家的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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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
“前面的老伯!劳驾您等一等。”方璃边喊边跑。老人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有人叫自己才停下脚步。方璃小跑地追上老人,微微点头后才开口:“老伯,请问这附近是不是有一个叫‘王家村‘的地方?”
方璃正等老人的回答,谁知对方侧着耳朵听清后,脸色突然大变,奇怪地看了一眼方璃,就低着头急匆匆地走起来。方璃愣了一秒,立刻牵着马跟上去:“老伯,我不是什么歹人。王家村有我许久未见的亲戚,只是我太久没来,有些记不清路了。”
老人不断躲避方璃,不管不顾地往前走。终于方璃一步上前,挡住他去路,见老人面露不耐,她立刻双手合十乞求道:“老伯,您就给我指个路吧。”
那老人实在没法,嘴里急速地告诉了方璃方向。可在方璃谢过就要离开时,他又出声叫住方璃:“姑娘,你若是去投奔你那亲戚,我劝你还是掉头回家。王家村两年前就被不知哪来的强盗屠村了,全村不剩一个活口,那个强盗离开前还一把火烧了村子,烧了整整两天才熄灭。你现在过去,恐怕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说完,他也不看方璃难看的脸色,逃一般地离开了。
方璃猛地听到这个消息,脑子渐渐清明,同样迅速地骑马离开。她按着老人指的路前行,天已暗下,她整个人都被拢在漆黑中。
突然,身下的马发出一声嘶叫,方璃拉住缰绳,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到了一片废墟中,马脚不知被什么划伤,正在往外冒血。方璃小心地下马,一时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到了王家村。
她牵着马,慢慢地往前走了一会。方璃的眼前出现了一匹马,她立刻扔下缰绳,跑了过去。看清马边挂着的剑,她立刻大喊王弃尘的名字。她的声音在一片空荡中不断回响。
“我在这。”
方璃立刻转身,月光冷冷地照在积雪上,她看清了王弃尘的脸。王弃尘嘴角微微向上,却有些僵硬:“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盯着王弃尘的笑容,一丝凉意漫到方璃的指尖。她轻声开口:“地图陈旧,我迷路了一会。王弃尘,你没事吧?”
“我会有什么事?我该料到的,我该......”
王弃尘的声音像轻烟般飘到方璃耳边,他的身体在左右摇晃,嘴里还在念着什么。下一秒王弃尘的手突然捂住胸口,猛地吐出一口血。鲜血滴落在雪地上,如残梅般鲜艳。
他要倒下了。
等到方璃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冲过去抱住了弓着身体的王弃尘。两人慢慢跪坐在雪地上,王弃尘依旧在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扣紧方璃的手臂。
“王弃尘,你是冷吗?还是哪里痛?”方璃感受到王弃尘不住地颤抖,不顾手臂上传来的痛意,轻轻地晃了晃他。
王弃尘始终低着头,方璃向他凑近,终于听见了他的言语。“我要杀了他们,我要去杀了他。”他的口中不断重复这两句话。方璃此时没有深究的时间,王弃尘口中还在往外吐血,滴落在两人衣角上。
方璃挣出手,握住他的右手,发现他此刻气息紊乱,隐隐有气绝之象。方璃不再犹豫,抽出银针,狠狠地扎入他的心口。王弃尘身体剧烈抖了一下,不再吐血,喘着气,视线上移到方璃脸上。
“王弃尘,我们去药王谷吧。你的身体再拖下去,别说报仇,活到下个冬天恐怕都成问题。”
王弃尘闻言,神色不变,他抬起手抹去嘴角的血,露出一个笑容:“我会去的,在去之前,我要去讨回一个东西。”
盯着他的眼底的狠厉,方璃眉心一跳,却没有阻拦他:“在哪里?”
“鎏金山庄。”
36. 赌坊
丝竹绕梁,与空气中淡淡的熏香味道一同暧昧地缠绕在所有客人身边。轻纱帘幕垂下,将醉生梦死的人们分在不同的天地中,近在矩尺,却仿佛身处各自的仙境中。欢呼声、骰子声和钱币碰撞声此起彼伏。
一女子面带杏色薄纱,身姿绰约,穿梭在各色珠帘中,行走间,腰上银链发出叮当声。她脚步飞快,似乎看见了想见的人。
突然,不知从何处窜出一个摇摇晃晃的男人,纠缠着拉住女子裸露在外的手臂。女子直直地盯着这个醉汉,面纱下的嘴角慢慢翘起,另一边手悄悄绕到身后。
那醉汉口中仍在说些调戏之言,下一秒女子用力挣开他的手,同时他被人从背后猛地踹倒在地。等他叫唤着,被小厮从地上翻过身时,周围已不见女人的身影。他吵嚷了没多久,便被赶来的筋头拖走了。
那女子起先还转头打量这场短暂的闹剧,没多久便觉无趣,任由自己被刚刚踹人的男人拉走了。待到了无人处,女子才一把甩开身前人:“行了行了,王弃尘。我们千里迢迢地来这金沙城,你别告诉我,你就是来赌钱的?”
王弃尘停下脚步,余光瞟了眼四周,见无人才转身看向方璃:“自然不是。金沙城中最不缺的就是赌坊,但我们身处的这家,是赌坊中最特殊的。”
“特殊在哪?就因为它看起来最大?”方璃扯了扯身上的披帛,抬眸向上望去。
“这座赌坊是由鎏金山庄亲自创建的,山庄庄主立下一条规矩,谁能在这家赌坊中赢到底,便能从他的拍卖行中任意挑走一件。这座赌坊有五层,越往上赌注便越大,能够分文不出赢到最高层的人,整个江湖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王弃尘的眼睛盯着最高层,此时那里还空无一人。
方璃闻言,视线立刻下移到王弃尘脸上:“你要找的东西就在拍卖行里?为什么不直接去拍卖行买下?如此大费周章,不知要要在这浪费多少时间。我虽不缺钱,但是你的棺材钱我可不想出。”
“那拍卖行三月一开,甚至没人说得准我要的东西在不在拍卖名单内,这么干等下去,我的确是可以为自己准备棺材了。”
方璃无奈地笑了笑,靠在身后的柱子上,不知想到什么又直起身子:“可我们怎么赢到最高层?先说好,我最多会划拳。,要赢过这赌坊的所有人,我可做不到。”
王弃尘倒是微微一笑,笑意让人看不出他前些日子的病容。他上前一步:“原来还有你不会的东西。放心吧,你愿意假扮舞姬陪我一起进来,我已十分感激了。剩下的事情自然要由我来做了。”
方璃面纱下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王弃尘没等她说话,牵住她的手腕:“走吧,带你赢所有人。”
看着他衣袂飘飘的背影,再想到他一路上的沉默,方璃的心竟慢慢平静下来。
王弃尘一路掀开珠帘,二人走到靠近门口的一处帘幕前。里面正好跑出一人,大笑地朝另一边帘子走去。
王弃尘和方璃对视了一眼,掀开帘子走了进去。里头的人或站或坐,都齐齐地看向两人。掀开帘子的瞬间,方璃感受到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即使覆着面纱,她也打了个哆嗦。王弃尘轻轻地将她推到唯一一把椅子前,示意她坐下。方璃自然没有推却,拽了下身上的披帛,便坐到了椅子上。
“随行舞女能进赌坊已是特例,你怎么还敢坐下?”方璃对面坐着的男子突然出声,他的身后正站着一个衣着飘逸的女子。
方璃懒得和这样的人多费口舌,装作没听见,移开了视线。那男子倒是更嚣张起来,拍着桌子要方璃离开赌桌。王弃尘低头附耳说了几句话,方璃笑着点点头。
下一秒,王弃尘将十来张银票塞到方璃手中,借着她的手将那些银票扔到了男人脸上,男人的脸立刻被银票割出几道血痕。方璃收回被握住的手,看着捂着脸勃然大怒的男人,无所谓地挑眉。
“在金沙城,有钱就是规矩。”王弃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这些钱买下你身下的椅子,你也只能乖乖站起来,不是吗?”
那个男人恼怒地拍桌而起,一直站在一旁的两个筋头立刻怒目上前。“你们做什么?庄家你还不将这两个人轰出去。”
方璃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中央的庄家。庄家面无表情地盯着三人,缓缓开口:“他说的没错,这些钱的确能买下你的椅子。”他话音刚落,一个筋头立刻抽出了他的那把椅子,挪到了王弃尘旁边。
见摔倒在地的男人口中不干不净地大骂,庄头皱起眉头,示意筋头将他嘴堵上,冷冷道:“你若不服,可以出更高的价钱买回椅子。如果出不起,就捡起这些钱,闭上嘴。又或者你可以滚出去,毕竟外面还有很多人等着。”
方璃耳边终于安静,那个男人不甘心地甩开舞姬的手,但舞姬捡起的钱倒是被他抢过了,他一脸憋屈地站在他的位置上。王弃尘平静地坐在方璃身边。
一直没出声的其他人开始催促,庄家将五颗骰子装进筛盅中,率先摇动骰子。其余人也跟着完成动作。
“听好了,”庄家的声音传到所有人耳中,“去掉二点。”
桌上有两人掀开筛盅,拿出骰子。这两人中包括了方璃对面的男人,此时众人都是一脸轻松。接下来换庄家左手边的人说规则。
“去掉一个红点。”
“去掉一个小于四的点。”
“去掉一个一点。”
几人下来,桌上的人或多或少都取出了骰子,只有王弃尘始终未打开面前的筛盅。此次,轮到王弃尘制定规则了。
方璃注意到她对面的男人已经大汗淋漓,她暗暗推测他盅中的骰子恐怕只剩一颗。男人按着筛盅,死死地盯着王弃尘。方璃也侧头看向一直没有动作的王弃尘。
王弃尘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抬头和男人对视:“去掉六点。”
方璃身边的人哀叹一声,掀开手中的筛盅。方璃没有管身旁人,饶有兴致地转向对面。王弃尘话落的那一刻,男人全身就僵住了,一动不动。周围人等不及催促起来。庄头见状使了个眼色,门边的筋头便上前掀开一角,眯着眼看了眼,下一秒就直接打开男人的筛盅,里面赫然只剩一颗六点。
结果已显而易见,王弃尘直起身,将桌上筛盅打开,他的骰子一粒不少。众人都唉声叹气地分出一些砝码,王弃尘顺手捞过男人面前的所有砝码,装进方璃身侧的布袋中。他冲赌桌上的其他人笑了笑,便挽着方璃走出了帘幕。
方璃放下帘子时,还听到那个男人大吼大叫的声音,“再来一局,我,我还有这些银票,我还没输......”
两人脚步不停,不停地掀开一楼的帘幕。虽说每个赌桌上的规则有些不同,但王弃尘依旧气定神闲地赢了一局又一局。方璃起初还有兴趣打量他手上的动作,后来便觉得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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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桌上其他人的表情有意思。
“如此看来,赢到第五层好像也不难。”方璃再次跟着王弃尘离开赌桌,觉得有些无聊。
王弃尘回身看她,微笑道:“的确不难,不过在一楼,赢才是正常事。”
“这又是什么说法?”
“一楼玩法多半是与骰子有关,赌坊”王弃尘停顿一秒,“如果不让人一直赢,怎么让人继续玩下去呢?等到后面赌注变大时,即使输个一两局,玩性大发的客人也不会轻易脱身的。”
方璃想到赌桌上总和庄家眉来眼去的几人,了然地点头,但她依旧有些不解:“那第一间的男人是怎么回事?我能看出他只是普通客人,怎么还会输这么多局?”
“谁知道呢?也许是他就是个怎么放水也赢不了的蠢货吧。”王弃尘耸了耸肩,转身向楼梯走去。方璃紧跟在身后打了个哈欠:“希望二楼也这么简单,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走到楼梯转角时,二楼一间房间中爆发出激烈的争执声。王弃尘脚步一顿,快步走上二楼。二人正要走过那个房间,房门突然大开,一个满眼通红的男人被用力拖拽出来。
“让我继续!我家中还有妻子孩子,我将他们全抵给你们,我还能翻盘!”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女人孩子有什么用,这里只要钱。”
方璃停下脚步,看向刚离开的几人,轻声问道:“他会被带到哪里去?”王弃尘走到她身边,低头回道:“我不确定,或许是鎏金山庄底下的哪个淘金场吧。别看了,走吧。”
两人刚转身,寻找对应房间时,背后突然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前面的仁兄也是江湖中人吗?在此遇见也是有缘,不知可否和我来上一局?”
方璃疑惑地皱起眉头,刚想转身,一旁的王弃尘突然拽住她的手。方璃侧脸看到他猛然苍白的嘴唇,握紧他微颤的手,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王弃尘如出神般不言不语,方璃听到身后即将走近的脚步声,眼珠一转,伸手将王弃尘的头按到自己的肩膀上,抱着他踉跄地转身:“郎君,你醉了,不如明日再来玩吧。我再不回去,坊主该责罚我了。”
王弃尘像是反应过来,双手无力地垂在方璃的背后。方璃余光打量出声的男人,一身红衣,身侧同样挂着一柄剑,头发高高扎起,倒和王弃尘有些像。
男子继续靠近,语气不满:“喝醉了怎么可能上得了二楼?可别是不给我面子,故意装醉吧?”
方璃抬眸,故意左右看看后,才笑出声:“原来是公子你在说话,看你的脸也不小啊,怎么还需要陌生人给你面子呀?再说了,你自己不行,还不允许有人比你厉害吗?快快让开,别在这惹人嫌。”
那男人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方璃装作没看见,拖着王弃尘慢慢路过他。男子突然伸手,想翻过王弃尘的脸,方璃眼疾手快地拦着他。
“公子你这么缺人陪吗?是一个朋友都没有吗?怎么还来扒拉我?”方璃一把甩开他的手,“不过瞧你这样,也不奇怪。”
“你这个女人!”
方璃不耐地冷下脸:“滚开。”
男子盯着方璃,不知想到什么,慢慢松开握剑的手,强挤出笑容,退至一旁:“是我失礼了,姑娘请吧。”
方璃慢慢移开视线,不欲与他纠缠,半拖着王弃尘下楼梯,离开了赌坊。
37. 童言
“你又发热了。”方璃收回触碰王弃尘额头的手,转身想倒些水让他吃药,可拿起水壶却发现空空如也。“这家店是怎么回事?为何水壶总是空的?”
王弃尘坐在床边,盯着方璃,轻声道:“没事的,你直接把药给我吧。”
方璃边走近边拿出口袋中的药瓶,倒出药后却有些迟疑,她看了一眼王弃尘:“我和你说过,这个药丸里面包含了十来种毒物,虽能使你体健如常人,但总归是治标不治本。甚至吃多了还会折寿,你如今已吃了两颗,你确定还要再吃?”
王弃尘咳嗽一声,点点头:“放心吧,我心中有数。再怎么样也不会比之前更差了。”他接过药,没有分毫犹豫,仰头吞下。方璃注视着他逐渐红润的脸色,心中叹息,但也尊重他的决定。
想到昨晚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方璃问道:“昨晚那个男人是什么人?我还从来没见你如此失态。”
王弃尘顿了一下,缓缓开口:“我不认识,只是在他出声时,我刚好觉得不舒服罢了。”
“是吗?这么巧。”方璃和他对视,语气听不出情绪,“我看他腰间挂着药王谷的玉佩,还以为你认识药王谷的人呢。”
王弃尘没再回答,气氛莫名沉默起来。
“对不住了,方璃。”王弃尘突然开口,“初见时,我答应会让你变强,直至无人能敌。现在我的诺言还未实现,就浪费了你这么多药。”
方璃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神色不自然地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别说这种空话。虽然我们的交易还没完成,但我的武功确实精进了许多。而且你也救了我几次,勉强扯平了。不过你若实在愧疚,以后找些奇药异虫给我就行了。”
她收回手:“你好好休息吧,既然决定留下,就别急于一时。”方璃走到铜镜面前,随意地整理了下自己的头饰:“难得来到外邦人的地盘,我要出去好好见识一下他们的风土人情。你自便吧,若要出去,记得留个口信给我。”
听到王弃尘应了一声,方璃脚步一转,直接离开了房间。二人投宿在金沙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栈,客栈周围遍布舞坊和赌坊,即使在夜间也恍如白昼。
方璃走在街上,四处打量,这里的建筑与中原稍有不同,多见楼阁,偶尔出现穹顶和拱门。不过方璃最感慨的还是每处建筑上或多或少都镶嵌着金银珠宝,不愧被称为金沙城。
她正抬头数着不同颜色的宝石,突然腿边被人用力撞上。方璃低头一看,是个小女孩。小女孩有些无措地抓着手指头看她,远去又跑来三个小孩,看起来是她的同伴。
“姐姐,对不起。”那小女孩小声地道歉,那三个小孩也围过来向方璃道歉。方璃见到一群浓眉大眼的小孩子,心情愉悦地蹲下,她解开面纱,笑眯眯地说:“没关系,下次别再跑这么快了,很危险。”
这群小孩子看到方璃的脸,纷纷“哇”了一声,方璃以为是他们看不惯舞姬的妆容,刚想把面纱系上,却听到身边的小女孩不好意思地说:“姐姐你真漂亮,如果我长大也和你一样漂亮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去舞坊中当舞姬了。”
“什么?”方璃微微皱起眉头,突然意识到什么,“小朋友,你们这里没有学堂吗?怎么都在街上玩?”
“什么是学堂?”
“学堂就是教你们如何为人处世的地方,里面会有许多夫子,夫子们会告诉你们长大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姐姐我知道了,”一个小男孩迫不及待地出声,“学堂就是我的家,阿爹告诉我,我长大后要成为和他一样厉害的赌徒。我现在已经能赢过很多朋友了。”
旁边的一个小女孩有些羡慕:“如果我是男孩就好了,我也想进赌坊。不过我阿娘说我长得很好看,只要认真学跳舞,一定能进舞坊。我也有机会赚很多钱的。”
一群小孩叽叽喳喳地吵起来,悦耳的童言却好像雷电一般,在方璃耳边炸开。她张着嘴,又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反驳这群小孩。
“我呸,你们都是胡说八道。我就不信赚钱的办法只有这两种,我长大后一定要让大家有更多赚钱的办法。”
方璃和身边孩子们目光都汇集到站在柱子后面的小孩身上,这个小孩虽穿着男孩的衣服,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朴乔,你又在说些怪话了。”身边的小孩们一溜烟跑到朴乔身边,围着她转:“你快走开,我们才不和你这个怪人玩。”
朴乔不甘示弱地瞪着眼:“我才不是怪人!谁稀罕和你们玩。”
她的话还没落下,其中一个小男孩就推了她一把:“你就是怪人,你娘也是怪人。明明你是女孩子,却要给你穿男孩的衣服。我阿爹说了,你阿爹没出息,你们家不会有水喝了。”
朴乔被推倒在地,方璃立刻站起来,跑过去将一群小孩分开了。她一手将朴乔拉起来,一手抓住那个男孩:“谁教你吵架吵不过就动手的?马上道歉。”
那个小男孩一身蛮力,用力地挣扎:“我才不道歉,是她自己太弱了,而且我说的又没错。”
“你没错是吧?”方璃冷笑着松开手,一把将他堆到地上,“那我也没错了,是你太弱了。”男孩跌倒后,很快恼怒地站起来,要来打方璃。方璃再次把他推开。
如此重复三次,那个男孩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大喊一声:“我讨厌你!”就抹着泪大步跑走了,和他一起的孩子也全部追了上去。
盯着男孩的背影,方璃哼了一声,低头看身边的朴乔。见她紧握着拳头,方璃蹲到她面前,轻轻拉过她的手:“受伤了吗?”
朴乔没回答方璃的问题,睁着她的大眼睛问道:“姐姐你不是舞姬吧?”方璃发现她的手掌心擦伤了,边观察伤口边打趣她:“你为什么这么问?是姐姐不如那些人好看吗?”
“当然不是,”朴乔语气慌张,“是因为那些舞姬姐姐都很怕风沙,所以在外面从来不会把面纱摘下。”
方璃抬头笑了笑:“你真聪明,我不是舞姬。姐姐呢,是一个侠客。”
“侠客?会很有钱吗?”
“嗯......别人我是不了解,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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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很有钱啦。”方璃站起身,牵起她的手,“走吧,姐姐带你去我住处上药,再送你回家。”
朴乔摇摇头:“不行,我阿娘要我马上回去的。”但又抬头期待地看着方璃:“姐姐你可以到我家玩吗?我想让我阿娘知道世界上女孩不是只能当舞姬才能有钱的,还有像姐姐这样的侠客。”
方璃想了想,点头答应。朴乔欢呼一声,立刻跑到身前带路。
“你叫朴乔是吗?哪个乔?”“乔木的乔,姐姐呢?”
“我叫方璃,琉璃的璃。”
“方璃姐姐,侠客是怎么赚钱的?”
“劫富济贫?”“是打劫的意思吗?”
二人的交谈直到朴乔的家门口才结束,朴乔的家并不大,屋顶镶嵌的珠宝也不见了大半,留下一个个小坑。门并未关上,方璃被朴乔牵着走进小院。
一个二三十岁的妇人从屋中走出来,口中还说着一些方璃听不懂的语言。朴乔不知回了什么,妇人猛地抬头看向方璃。方璃不知所以然,只好笑了笑。
“真是麻烦你了,朴乔这孩子太顽皮了,没有耽误你舞坊的事吧?”妇人露出笑容,说出方璃能听懂的话。朴乔小跑地扑过去:“阿娘,这个姐姐不是舞姬,是一个侠客。”
“胡说什么呢,你又乱跑出去,我还没找你算账。”
方璃连忙说道:“我的确不是舞姬,只是四处游历、路过此处的江湖人罢了。姐姐你就别说朴乔了,她手上受了伤,我不放心,才会送她回来。”
朴乔阿娘听后立刻查看朴乔的手,虽还皱着眉,但语气却软了下来。她示意方璃和她们一同进屋,自己先急匆匆地跑回房间找伤药。方璃刚进屋,就看见朴乔龇牙咧嘴地被抓着上药。
“姑娘你随便找个地方坐啊。”妇人头也不抬,很快为朴乔上好了药,她手指头点了点朴乔的额头:“若是留疤了。看你以后怎么当舞姬。”
方璃心中又感到不舒服,像是唠嗑般问道:“姐姐,我听我朋友说,金沙城素来以金沙河出名,无论男女,大多都靠淘金发家。怎么现在的孩子们不是想当赌徒就是想当舞姬啊?”
“姑娘你就叫我朴娘子吧。”朴娘子收起膝盖上的药箱,叹了口气,“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大约是朴乔生的那年,金沙城周围的河流突然就干涸了,别说淘金了,就连基本的水我们都快喝不上了。”
方璃不可置信:“怎么会?金沙城虽然临近大漠,但从未发生过大旱,即便是夏日,气温也算适宜,难道全部河流都干涸了吗?”
“是啊,大家没了活,又没了水,一时间都不知如何是好。还好鎏金山庄没有抛弃金沙城,山庄的主人派人到别的地方运水过来,只要用钱就能换水。后来还担心城民的钱花光,特地开了家赌坊,每年大家都能从那里赢好多钱。就是可惜庄主觉得女子不该承担家庭重任,不让女子进赌坊。”
朴娘子一脸遗憾,听完她的话,方璃若有所思。鎏金山庄啊,有意思。
这下不止王弃尘,方璃也想去拜访一下这个庄主了。
38. 万俟
“不行,我们必须马上见到鎏金山庄的主人。”方璃一脸沉思,突然猛地一拍桌子。
王弃尘被她吓得呛了一口水,侧头咳嗽起来,勉强停住后,才似笑非笑地看向方璃:“你出去发生什么了?怎么现在比我还着急?”
方璃转头和他对视,没好气道:“你知道你刚才咳出去的这一口水值多少钱吗?”见王弃尘面露不解,方璃伸手比了个数字:“就这一壶水就花了我一张银票。一张银票都够一家普通人家过好几年了。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都嗜钱如命了。”
“这么贵?”王弃尘也意识到不对劲,“我几年前来的时候,这里的水源的确比其他地方少,但也没有到如今金贵的地步。你刚才出去可有发现原因?”
方璃摇了摇头:“我问的人也说不出河流干涸的原因,可金沙城的不合理之处又何止一点。这里的孩子男的想当赌徒,女的想当舞姬,女子的身份又莫名低于男子。我今天遇到一个小女孩,他爹甚至从小只让她穿男孩的衣服,若不是她还有个娘,恐怕她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这一切都和鎏金山庄有关,既然你之前来过,那你有没有见过那个庄主?”
“自然没有,我什么身份啊,还想见到他?”王弃尘将杯中剩下的水一饮而尽。“不过即便我成功进入拍卖行,也不一定能见到庄主。听闻鎏金山庄现在都是由他的儿子待客了。”
“先进去了再说吧,总能找到办法的。”方璃面色严肃,“引水、挖井,解决缺水的办法有那么多,这个庄主偏偏要大开赌场,让城民去买水。这样的人不是蠢,就是坏,承担不了这座城的未来。”
王弃尘盯着她,良久后才开口:“好,我会尽快赢到第五层的。”
*
“好!这是真厉害!”
方璃托腮盯着王弃尘面具上的花纹,直到赌桌上的其他人站起来祝贺,她才意识到王弃尘又赢下了一局。想到马上就可以上第五层,她直起身,难得捧场地在王弃尘耳边鼓掌。
王弃尘眼底含笑地看了她一眼,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周围人拱手:“多谢各位腾出时间陪我赌这一场。”
赌桌上的人先后站起来,纷纷摆手,其中一人爽朗大笑:“这有什么,能上四层,可是我们梦寐以求的事。你这小子,看着年纪不大,竟然如此厉害,真是佩服。”
方璃无声地退至一旁,看着这群或羡慕或嫉妒的人,心中却浮出那群孩子的脸。王弃尘回头和她对视了一眼,转身语气更加敷衍起来。赌坊的人终于进来,再三与庄家确认结果后,他们恭敬地将王弃尘请出包厢,连带着方璃也被他们围在中间。
二人刚踏上五楼的地板,楼顶突然发出“砰”的一声。方璃面无表情地回头向上看了一眼。原先一直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掐丝金球从中见分开,掉落却不是什么花瓣,而是成片的银票珠宝。
楼底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方璃不用探头都知道那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二位请进。”身后的伙计招呼了一声。方璃才抬起脚步走进房间,房中中央长桌两头各放着一张椅子,这次还没等他们开口,一个伙计便从别处搬来一把椅子。
另一个伙计端来两个水壶,笑着弯腰放在王弃尘面前:“客人,这一壶是上等的葡萄酒,另一壶是龙井茶。还请您稍等片刻,我们已将派人去请少庄主了。”
“鎏金山庄的少庄主?”王弃尘手上拿起一个茶杯,抬头问到。
“是啊,少庄主是除了庄主赌技最好的人了,理应由他来和您赌这最后一关。”
王弃尘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这群伙计谄媚地退了出去,在说明会有人站在门口听他们吩咐后,才轻轻地带上门。
“这些人是鎏金山庄的人?”方璃接过王弃尘递过来的茶杯,低声道了声谢,随口问道。
“算不上,应该只是打杂的人。”
两人无言地低头喝水,一炷香后依旧没有任何人进来,方璃手指不耐地敲击着桌面,她转头问道:“鎏金山庄究竟是何底细,怎么如此拖延?你听过一会要来的这个少庄主吗?”
王弃尘怔了怔,看了她一眼才回道:“传闻鎏金山庄先辈是为皇室做事,后来皇家倒台,逃离四处,鎏金山庄的先祖也带着子弟和钱财一路跑到金沙城,并在此处安定下来。鎏金山庄现在的庄主年轻时不甘拘于金沙城,便独身闯荡江湖,创立了独门刀法,在江湖中有些地位,即使如今退隐,也有不少人追捧。”
他又想了想:“至于这个少庄主应该是他的独子,我曾听人说,他对这个孩子极为器重,他孩子也没让他失望,学得他父亲真传,一手刀法使得出神入化。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方璃沉思了会,抬头道:“那他们叫什么?”
“姑娘怎么不直接当面问我呢?”
王弃尘张了张嘴,还没出声,门突然被推开,一道英气的声音传入方璃的耳朵里。方璃二人同时向门外望去,一个身穿翻领袍的男子被一堆人簇拥着走了进来。他长得不是这边人常见的浓眉大眼,更像汉人的长相,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睛透着浅色的光。
他抬手示意周边人退下,向王弃尘和方璃抱拳道:“在下姓万俟,单名一个沅字。至于家父则是一个瀚字。庄中事务繁多,让二位久等,还请二位见谅。”
方璃和王弃尘笑着还礼,周围的伙计已将桌上各物摆放完毕。万俟沅和王弃尘便各自坐在长桌两边,方璃这次倒没有坐在王弃尘身旁。她抬起椅子放到了离赌桌有段距离的地方,正好可以看见他们二人的表情。
“王公子,规矩你都知道了,只要能赢我两局,拍卖行的大门就会为你打开。”见王弃尘点头,万俟沅才向庄家点头。
站在中间的庄家打开手边的盒子,拿出一副骨牌,当着众人的面打乱后,随机给两人发了两根牌,他自己也抽了两根。
方璃打量三人的神色,三人面上皆看不出什么情绪。赌桌上只有骨牌偶尔发出的清脆声,方璃撑着头,始终盯着万俟沅的动作。
二人虽沉默,但手上的动作却快速,一局很快分出结果。王弃尘微笑着向对面人拱手,是他赢了。
“王公子赌技的确高超,是我轻敌了,下一局我可不会留情了。”万俟沅同样拱了拱手。
庄家顷刻间就整理好桌上的牌,对局再次开始。方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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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二人,王弃尘刚拿到牌的那一刻,就微微地皱了下眉,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方璃暗道不妙,果然,万俟沅获胜了。二人再次笑着恭维对方,然而其中氛围明显灼热起来。
第三局刚开始,二人都紧紧地盯着手中的牌,也不似最初那般沉默,
“二位,出牌吧。”庄家话刚落,两人便你一句我一句地紧追对方。
方璃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万俟沅,目光一寸一寸地经过他的全身。他的表情逐渐有些僵硬,笑容消失在脸上,直到他放下手中的牌,才重新笑起来:“王公子你赢了。”方璃的眼神转到王弃尘脸上,他依旧是最初那样淡淡的表情。
“我会回去告知父亲这件事,待到明日,王公子再来鎏金山庄,家父会亲自招待你去拍卖行。”万俟沅站起来,脸上丝毫没有气馁,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王弃尘站起身,微微躬身:“那就麻烦少庄主了。”
方璃二人注视着万俟沅一行人离开,王弃尘的视线慢慢移到方璃脸上。
*
“你在想什么?”
王弃尘突然出声,一直闭眼假寐的方璃像是刚被惊醒,转头看向王弃尘,眼中却是一片清明。她从榻上坐起来,用力伸了个懒腰,回道:“我要出去一趟,晚上别来找我。”
“现在?”王弃尘指了指早已暗下的天色,“这么晚了去做什么?”
方璃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这你就别管了。”她拿起放在桌上的剑,迅速地离开了客栈。
此时不过三月半,金沙城倒已十分闷热。城中灯光大亮,舞坊赌坊真是喧嚣之时。方璃脚步轻轻地走在各路阴影下,看到熟系的房屋时,才停住脚步。她盯着那处房门,斜倚在暗处的墙上。
不知过了多久,门后走出了一个身影。那人披着斗篷,始终低着头,脚步匆匆地绕着小路离开。方璃得逞一笑,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皆隐在黑暗之中。突然,那人停下脚步。
“不知阁下为何要跟着我?”那人低着头转身。
方璃慢慢从暗处走出来:“你不知道吗?我可是在朴娘子家等了好久,才等到你出来啊,少庄主。”
那人猛地抬头,头上斗篷掉落在肩上,正是今日见到的万俟沅。他语气警惕:“方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方璃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果断拔出剑,凌厉地向他劈去。万俟沅大惊,后退两步,也抽出斗篷下的横刀,飞速地挡住袭来的剑影。
长剑寒影凄凄,方璃动作迅速,但招式却不致死,每剑皆没有落到万俟沅身上。但万俟沅却很快吃力起来,步伐混乱。方璃抓住机会,一掌打在他握刀的手上。横刀立刻飞了出去,掉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万俟沅转头之际,方璃闪身到他面前,手指用力点中一处穴位。万俟沅的身体立刻僵在原地,只剩眼珠转着紧盯方璃:“你要做什么?”
方璃嘴角上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慢慢地凑到万俟沅耳边,莫名笑了一声。
“用一把不合适的刀怎么可能赢我,你说是吧,”方璃停顿一秒,轻声道,“万俟姑娘?”
39. 大漠
万俟沅脸色骤然难看起来,语气微颤:“你在胡说什么?”
方璃笑着后退几步,直视她的眼睛:“少庄主,在我面前你就不用装了。我从小在画舫长大,后来又熟读医书,你的声音、身形的确都挑不出错,但是男是女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见万俟沅还是一副看疯子的眼神,方璃倒吃惊起来:“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可若不是你自己深受女扮男的困境,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朴乔?昨日朴乔告诉我,城中有一个哥哥常常来她家找她,不仅送给她女孩的衣物用具,还答应她会去劝诫她父亲。我问过她父亲的长相,你说巧不巧,我在你家赌坊中就见过一个符合的人。他日日徘徊在第一层,赢一局输一局,永远不愿下赌桌,赌坊的人也拿他没办法。”
“为了一个陌生小孩,如此大费周章地设计,你别告诉我只是因为好心。起码你对自己的身体也有所怀疑吧?”方璃直勾勾地刮过她的身体,万俟沅的眼神闪躲,但依旧咬着牙没说话。
方璃也并不想为难她,脚步移动,弯腰捡起地上的横刀。走回万俟沅面前,自顾自地打量手上的刀,抬眸说道:“这把刀并不适合你,你每每挥刀,都会迟疑一秒。你平日应该很勤勉吧?今日见你时,你两边肩膀高低不一,走起路来我更是看出你腿上有伤。错误的东西迟早拖累你,一把刀是这样,性别就更不用说了。”
她说完便顺手解开万俟沅的穴位,一把将刀抛给她。万俟沅突然泄劲,手忙脚乱地接住自己的刀,立刻做出防备状。
“诶,我可不想再打了,”方璃伸手挡在自己面前,“原本是想同你做个交易,没想到你自己都还未清醒。我劝你回去弄清楚吧,不方便问庄里的丫鬟,总能找到书籍吧?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找我,毕竟我也想找你帮个忙呢。”
万俟沅死死地盯着她,良久后冷哼一声收起刀,骂了一声“脑子有疾”,就立刻飞速地离开了。方璃站在原地被气笑了,但却没有追上去。
她沿路回去,各色灯光照在她身上,热闹地宛若仙境。若非亲自走在城中,方璃怎么可能听出藏在这些喧哗下的呼救声。她的目光移到远处山上的山庄,单单屋檐都能用珠光宝气来形容了。
方璃叹了一口气,算了,还是另找办法接近鎏金山庄吧。
*
“你昨晚什么时辰回客栈的?”见方璃不停地打哈欠,王弃尘侧脸问她。
方璃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反应了一秒才回道:“今早寅时吧。”王弃尘皱起眉头:“这么晚,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没什么没什么,”方璃随口应付,再次望了眼前的山路,“从城中看着这座山没多高,没想到走上来还挺远的。”
“你累了?”王弃尘停下脚步,向她伸出手,“我拉着你吧。”
方璃从他伸手的那一刻就笑出声,她抬手用力地拍了下他的手掌:“你就顾好你自己吧,这么点山路怎么可能难倒我?要不是你要面子,我都想雇个轿夫把你抬上去,省得再浪费一颗药。”
王弃尘收回手,脸上不见一丝恼怒,笑道:“再怎么说,我也得维持一点剑客的风范吧。”
方璃嫌弃地看他一眼,干笑一声,快跑几步将王弃尘甩在身后。两人脚步加快,山庄大门很快出现在他们面前。
王弃尘走到门前,从袖中拿出昨夜赌坊给的通行令,谁知门口守卫依旧将他拦下了。方璃立刻走到他身边,自认语气温和地问道:“通行令是你们少庄主昨日给他的,赌坊的规矩也是鎏金山庄定下的,你们为什么不让我们进?”
那两个表情严肃地向方璃拱手,语气强硬:“庄主有事,无心招待客人,还请二位改天再来。”
“我们走了这么久山路,你现在和我们说改日?”方璃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语气和缓了些,“好吧,我们就不计较这个了。这个改日,又是哪一天?”
“抱歉,请二位改日再来。”
“你!”方璃手指飞快地抬起,却被王弃尘一把拉住。王弃尘安抚地看她一眼,转头客气地问道:“二位难道就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日子吗?若是我日日都来山庄,你们二位也会嫌烦吧?”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妥协一般松口:“到时候我们会找人去通知你们的。”
王弃尘笑着道了声谢,拉着一旁臭脸的方璃。方璃最后回头看了那两个守卫一眼,王弃尘突然出声:“何必因为这两个人浪费时间,反正他们能得意的日子也快结束了。”
方璃应了一声,心中突然觉得有些怪异,暗暗打量了眼王弃尘,见他神情自若,嘴角才轻轻上扬,勉强压下情绪。
*
马儿长嘶一声,急刹在沙漠中,马蹄在原地不断踱步。傍晚时分,放眼望去天空火红一片,沙石时不时卷起到空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方璃眯着眼,极目远眺,却始终只看见连绵不绝的沙漠。她不自觉皱眉看向身旁的王弃尘:“你确定我们没走错路吗?”
王弃尘勒紧手中缰绳,目光同样放在远方:“不会有错,金沙城曾经最大的河就在这条路上。”他再次拿出怀中的地图,示意方璃接住。“这是我从金沙城编年馆借出来的地图。”
方璃接过地图认真扫视一遍,的确和刚才走过的路对得上。她将地图卷起来,飞身踏在马背上,点脚腾空寻找河道的踪迹。待看清远处大致情形后,方璃在空中翻身,顺势落到地面。
她向那个方向跑了几步,却差点被沙子绊倒,只好施展轻功,腾跃在沙漠上方。方璃见距离差不多便停下脚步,轻轻落在沙子上。她继续向前走,突然她周边的沙子莫名开始向她滑落。即使方璃一动不动,她的身体也慢慢陷入沙漠中。
方璃小心地俯下身体,减慢下陷的速度。她正试图将剑插入上方的平地,王弃尘焦急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我在这里!”方璃大喊一声,很快她听到了王弃尘下马的脚步声,她连忙出声提醒:“小心些,这里有流沙坑。”
王弃尘的脚步声缓慢但越来越近,方璃艰难抬头,最先出现在她眼前的是王弃尘用来探路的剑,再然后才是王弃尘的脸。方璃第一次觉得有些尴尬,干笑几声,装作没看见王弃尘担忧的眼神。
“快拉住我的手。”王弃尘努力地将手伸到方璃面前,方璃没有犹豫,立刻握紧他的手。王弃尘拽住方璃,屏住气慢慢收回手,将方璃拉出沙坑。
方璃浑身不敢使力,直至不再被沙子包围才松了口气。“别这么看我,一个沙坑罢了,我总有办法上来的。”方璃随便地拍拍身上沙子,和王弃尘对视:“别担心,我有分寸的。”
王弃尘张了张口,似乎在斟酌语言,最终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少年意气可以理解,但向前冲的时候要为自己留出一条路。绝处逢生总归是少见,你既有野心也很努力,若在小地方上跌倒就太可惜了。”
方璃笑了笑,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你提醒。”两人没再谈论这个话题,低头打量底下的沙坑。方璃蹲下身,捻起一把沙子,看着沙子点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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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她沉思道:“这里既有流沙坑,河道多半就在这地下了。可是为什么河流会突然枯竭呢?”
王弃尘也蹲在她身边,他突然把剑用力地插入沙坑中。方璃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直到剑身完全没入沙子中,王弃尘才将剑挑了出来,扬起了一片沙子。方璃盯着那堆被扬起的沙子,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本该是金色的沙子中混着星星点点的白粒,方璃拎过王弃尘的剑,剑上也能看到一些白色颗粒。她用指尖抹过剑身,低头观察指腹上的颗粒。
“这是什么东西?”王弃尘同样盯着她的指腹。
方璃不知想到什么,将手放到鼻下闻了一下。她皱起眉头,将手中的砂砾抖落,抬头道:“是盐。”王弃尘眼神疑惑地和她对了一眼。方璃站起身,顺便将一旁的王弃尘也拉了起来。
“这条河道上游恐怕是有大片的碱土地,所以即使断流这么久,河道上方依旧残留盐碱粒。”方璃解释道,她摸出腰间的地图,反复看了几遍,手上描摹着图上的几条河道。
她手上的动作停住,问道:“金沙城的河流好像是来自同一个源头。”
王弃尘还在思考她先前的话,但下意识地应了一句,反应过来后才回答道:“我并未听说过,你怎么突然这么想?”
天色好像顷刻暗下一般,两人四周有些昏暗。方璃走近一步,示意王弃尘看手上的地图,她的手指沿着那些河道划动:“你看,这张地图上的河虽然看似从不同的地方来,但根据地图上的地势看,它们是能够汇入同一个地方的。一条河流干枯会有许多原因,但多条河流枯竭只能是源头出现问题。我得去源头一趟,你觉得呢?”
方璃抬眸等待王弃尘的回答,却发现他和自己对视的眼眸中闪着微光。王弃尘刚想回答,方璃突然抬头看向天空,轻声道:“大漠里的月亮原来这么亮。”
王弃尘顺着她的眼神望去,静谧的月亮高悬在空中,银辉如同一层纱浮在远处沙丘上。他怔了怔,想起回答方璃的问题:“若要调查清楚自然不能放过一丝可能,只是你何必如此着急?即使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们也可以在金沙城停留一段时间。你今日刚从鎏金山庄下来,便马不停蹄地出城,你是不是在怀疑什么?”、
方璃收回眼神,转向王弃尘:“是,鎏金山庄的奇怪作为出现在河流干枯之后,我不相信这只是巧合。不过六七年,金沙城的风气就颓靡至此,若再不找到解决的突破口,谁能料到会发展成什么样。我昨夜和万俟沅见了一面,不出我所料今日鎏金山庄就出了事。若我没看错她,过不了几日她就会来找我了。想要我帮她,她自然也得帮我了。所以我才急着找出问题所在。”
她顿了顿,环顾了一眼四周,有些失望:“不过今日是不成了,明日一早我再来,就麻烦你再客栈中为我等消息了。”
王弃尘从听到万俟沅名字起就皱着眉头,方璃刚说完他立刻问道:“你昨夜去见万俟沅了?为什么他要来找你?怎么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
方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的事为什么要让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是需要互相报备的关系了。而且你这次也有要忙的事,何必再摊一趟浑水。”
“呃,”王弃尘话到嘴边,卡壳了一下,“你不必对我如此生疏,你帮了我许多,所以这次我也希望能帮到你。”
“是吗?”方璃盯着他,良久后才翘起嘴角,“那你现在就帮我把马牵过来吧,我要回城了。”
“......知道了。”
40. 高墙
晨曦初生,沉静一夜的大漠再次活过来。在连绵的沙丘波浪间,方璃一人一剑匆匆疾行。她偶尔停下来确定方向,不多时又飞速前进,沙漠上也未留下她的脚印。
太阳渐渐移到方璃头顶,一滴汗水即将流过她的睫毛,方璃又一次抹开脸上汗水,再睁眼时她终于抵达了河道尽头。正如她所猜测那般,金沙城几条大河皆来自同一条河道。
眼前的河道极宽极深,这么些年也没有完全被沙子覆盖。不过此处身处峡谷,沙子不易被吹动,偶尔起风,风中也只带植物的味道。方璃步伐坚定地循香走去,没走多久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奇怪的建筑。
说是建筑,其实用一堵墙形容更贴切。不过这堵墙并非一般的石墙,方璃盯着上方精密的金属结构,竟一时看不出这墙的构造。她上下打量,这面墙不止和峡谷一般高,嵌入地下的部分看起来也极深。
方璃拔出匕首,对准金属间的缝隙,试图插进去。然而始终只能停于表面,连道划痕也没留下。方璃气极,收回匕首,用力地踹了一脚。可反倒被墙上机关震了回来。她无奈后退几步,助跑着攀上旁边的石壁,整个人不断在峭壁上甩荡。临近最高点时,方璃牢牢抓住边缘,一跃至平地。
她深呼一口气,脚步不停地跑到前方峡谷位置,不料上方的峡谷竟突然变窄,在平地上只能算是一条缝,连方璃都无法通过。方璃趴在那条缝旁,感受到底下传来的阴凉,她努力向峡谷中望去。她的眼睛只看见一线光,其余皆漆黑一片。待她适应后才勉强看到光的周围。
方璃眯着眼扫过峡谷,突然心中一紧,盯着地下波光粼粼处再三确认。在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她的心终于放下一半——是河!不过她很快皱起眉头,大漠地势复杂,此次通道被墙堵住,不知又要到哪里去找峡谷入口。她再次认真地看过峡谷每寸,却无什么收获。
正当方璃想要爬起来时,她的余光中什么东西突然动了。她立刻低下头,直直盯向那处,黑影再次出现,方璃的手不自觉掐入沙子中。峡谷中竟然住着人!好几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河流处停顿了一会,又摇摇晃晃地走回黑暗中。十几个人就这么重复着机械的动作,无一人抬头呼喊。
方璃张了张口,想要出声叫住他们,但又担心打草惊蛇,慢慢闭上了嘴。她静静地看了一会,才从地上站起来。她轻轻扫开地上的痕迹,果断跃进峡谷,最后看了一眼高墙,默默记住上方结构,才转身沿路返回了。
*
金沙城中依旧一片歌舞升平,方璃踏入城门的那一刻,夕阳正好落下,从极致的安静来到喧哗的城中,她竟觉得不适,手不自觉地捂住一边耳朵。
“耳朵受伤了吗?”
身侧突然传来身影,方璃警惕地侧过头,却看见了王弃尘的脸,吃惊道:“你怎么在这?”
王弃尘耸了耸肩,语气轻松:“我整日守在客栈中,却没等来一个人,觉得无聊便来城门走走,看能不能与你碰上。你还没说你的耳朵怎么了。”
方璃听后笑了笑,将手从耳边移开,微微侧头:“我没事,只是觉得城里太吵罢了。”
两人脚步缓慢地走在道路旁,方璃双手抱臂,眼神扫过路过的建筑,不知在想什么。“你今日有什么收获吗?”王弃尘的声音轻轻飘进方璃的耳朵里。
方璃侧头看了他一眼,顺口道:“算有吧,回客栈再说。”王弃尘点点头,二人无言地走在热闹之外。
“嘭——”身旁的赌坊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还有起此彼伏的欢呼声。方璃和王弃尘停下脚步,疑惑地侧头看去,才发现原来他们正好站在鎏金山庄的赌坊门口。
听到这有些熟系的礼炮声,两人对视一眼。下一秒王弃尘便独自进入赌坊,不多时便沉着脸走出来。方璃好奇地问道:“又有谁大满贯了吗?”
王弃尘慢慢地点点头,见他表情不善,方璃歪了歪头:“别人赢了又不会干扰你的事,为何心情不好?还是说赢的人是你讨厌的人?”
“若我说是呢?”王弃尘冷不丁开口,黑色眼眸紧紧地盯着方璃。
方璃眼睛不眨地与之对视,良久后才慢慢翘起嘴角,语气随意道:“我可从来不干杀手的活,不过如果这个人是个人人共厌的大恶人,那我倒可以为你杀了他。可你又要用什么来换呢?欠债太多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哦。”
闻言,王弃尘扯了扯嘴角,垂下视线,露出一抹浅笑:“我说笑的,只是想到我的事还没解决,有些心焦罢了。回去吧,我还想问问你今日的见闻呢。”
方璃心中闪过一丝怀疑,微微皱起眉头,但依旧没说什么。二人不再停留,步伐匆匆地离开了。
*
“怎么样,你见过这样的墙吗?”方璃撑在桌旁,出声询问一直低头看画的王弃尘。
王弃尘抬起头,蹙着眉反问道:“这是你昨日在大漠中看到的墙?”
“是呀,我画了一晚上,保证一丝错也没有。”方璃笃定地点头,“这堵墙不是一般地高大,若不是周边没别的建筑,我还以为修了个堤坝。”
王弃尘再次看手底下的图纸,沉默片刻后才说道:“若我猜的没错,这堵墙应该是由鎏金山庄建造的。”
方璃立刻拉过凳子,坐在他身边:“继续说。”
“墙上结构一环扣着一环,却找不到破绽,多半是将机关收尾都造在了墙身内,这种制造方法能使墙身几百年不倒,即使依靠外力,想要破坏这堵墙也不是容易事。世上能有这种技术只有鎏金山庄,还记得我曾和你说鎏金山庄祖上是为皇室做事的吗?”
见方璃点头,王弃尘接着道:“他们便是凭借祖传的制金工艺猜得到皇室重用的。相传他们祖上曾有一人,只要给他一小块金子,他就能做出时间最精妙的机关。虽然如今江湖人提起鎏金山庄,最先想起的只有万俟瀚的刀法,但他们家传下来的各种机关之术,世间恐怕还没人能超过。就是不知道鎏金山庄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了,断了河流,金沙城中想要金子只能从别的地方买,对他们没有一点好处啊。”
方璃同样陷入沉思,各种线索浮在她脑中,却始终无法连成完整的线。最终方璃头痛地闭了闭眼,暂时放弃推出真相。她突然想到什么,拍了拍王弃尘:“你说我在峡谷中见到的人,会不会是城中被赌坊抓走的男人们?”
王弃尘皱眉思考片刻,眼睛发亮地抬头:“的确有可能,金沙城中已无矿场,鎏金山庄将人带走,也只能是抓去那些需要人干活的地方了。这样也能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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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他们只允许男人进入赌坊了,相比女人孩童,男人能出的力更多。”
他话还没说完,方璃突然飞快地站起身,脚步一转就要出门。王弃尘视线始终跟着她,见状立刻起身抓住方璃的手臂,疑惑道:“你这是要去哪?”
“自然是去那个赌坊啊。”方璃一脸当然地看向他,“赌坊中那么多人,几乎天天都有输光底牌的人,可那个峡谷中最多不过二十人。我得知道他们到底把人都抓到什么地方了。”
方璃已无心听王弃尘说话,转身就打开了客房的门。谁知门外正站着两个男人,方璃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定睛一看,原来是鎏金山庄的两个守卫。
那两个守卫见到方璃,便收回敲门的手。扬着下巴就要从方璃身边走过。方璃一把抵住门框,语气不善:“一句话不说就要进人房间,正就是鎏金山庄的素质?”
“我们要找赌坊的获胜者,和你这个女人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快让开。”他们倒神情不耐起来。
方璃咬牙笑起来,松开门框:“好啊,那快进来吧。”她率先转身,听到那两人的脚步声后,又猛地回头狠狠朝那两人脸上打了一拳。那两个守卫毫无防备地挨了一拳,后退时又被门槛绊倒,齐齐狼狈地倒在地上。
“你们两个看门狗是没娘吗?莫不是亲娘也受不了你们的嘴臭,一出生就把你们扔粪坑了?什么东西还敢看不起女人?”方璃大步过去,拽起两人的衣领,听见两人还敢骂人,再次给了他们一巴掌。
她把两人丢在地上,指着两个守卫怒声道:“别说你们两个只是看大门的,就是天王老子在我面前说些不干不净的话,我也要把他舌头割下来。”方璃一脚踩在其中一人身上,抽出匕首,抵在他的嘴边,“今日就先拿你练手吧。”
“姑娘,姑娘饶命啊。”那个守卫余光紧盯着匕首,强忍住颤抖,“我们是奉庄主的命令,来邀王公子参席的。”
方璃顿住了一秒,眯起眼睛:“只能他一个人去吗?”
“不不不,庄主说可以带着亲眷一道参加。”最底下的守卫挣扎着出声,“姑娘求你快抬脚吧,我要被压死了。”
“是吗?”方璃露出一个笑容,脚上再次加重力气:“上次我见你们时便想教训你们一顿了,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会放过呢?”匕首慢慢嵌入皮肤,那个守卫再也忍不住害怕,浑身发颤,底下那个守卫也叫唤地更大声起来。
方璃冷笑一声,收回匕首,终于放过他们:“罢了,今日我还有事,懒得和你们计较。这样的事别让我再看到,还不快起来!”
她朝屋内看了一眼,却见王弃尘不知何时站在门后。见她探头,王弃尘才从门后走出来,询问道:“你不生气了?那走吧。”方璃点点头,冲地上的两人喊道:“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呢?从这里到你们山庄要花多久时间不知道吗?”
那两个守卫闻言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腰赔笑道:“放心放心,我们为二位准备了马车,保证不会浪费二位的时间。”
四人先后下楼,果然一辆做工精美的两马车架停在客栈旁。方璃登上台阶时往高山上望了一眼,夕阳打在山庄屋脊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她低下头,坐进马车中。
片刻后,马车缓缓向山庄行进了。
41. 争辩
方璃二人跟在侍女身后,一路深入山庄。从进入鎏金山庄的那一刻起,方璃心中就没有停止感慨。鎏金山庄同样位于金沙城中,却仿佛身处两个世界。山庄进门便是大片的莲花池,徐徐轻烟飘荡在上方,是不同于外面的清凉。方家也能称得上名门大族,所建府宅也没有如此豪奢。
侍女带着他们踏上一条小径,各色奇花异草皆是点缀。方璃盯着远处的一朵从未见过的花,难得觉得新奇,路过时不免多看了几眼。“这花是用红珊瑚做的?”方璃惊讶地出声。
“是的,”前方侍女微微回头回应,“庄主不喜枯萎的草木,因此吩咐我们做些永远绽放的花草来装饰。不止这条路,庄中其他地方也是这样的。”
方璃和王弃尘对视一眼,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他们的衣袖擦过身边的叶片,果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二位小心脚下,前方便是烟雨轩了。”侍女站至一旁,伸手示意,“二位可自行前往,轩中会有人带二位入席。”
“多谢你。”方璃和王弃尘点头致谢。
侍女后退着离开,方璃二人继续沿着石桥朝烟雨轩走去。刚走进烟雨轩便又有一名侍女上前,领着他们登至二楼。
方璃上前扶住围栏,俯瞰底下的荷花池。“这池中的荷花也是宝石做成的吗?”方璃回头问道,却发现那名侍女不知何时离开了。此时楼上只余方璃二人。方璃耸了耸肩,松开围栏,坐到王弃尘身边。
“城中河流皆断,人人求水,鎏金山庄内倒是水流池塘众多。”方璃不屑地看了眼桌上的鎏金酒壶,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这酒竟还是冰的。”
王弃尘抿了口酒,垂眸道:“否则怎么独霸一整座城呢?”
方璃环顾四周,突然问道:“你到现在还没说你想要拿回的东西是什么呢。”王弃尘侧头看向她,张了张口刚要回答,一个红衣人影便进入他们余光之中。
“二位,我们又见面了。”红衣人一脸自来熟走到他们桌前。
方璃抬眸,立刻露出不喜的眼神,原来是初次在赌坊见到的那个红衣男人。她皱眉道:“昨日在赌坊赢的人就是你?”
“正是在下,说来惭愧,我明明比兄台先上二楼,最终却慢兄台一步,昨日才赢到五层。”红衣男人朝王弃尘拱手,“我名叫黎磬,敢问兄台叫什么?”
方璃瞥了一眼王弃尘,可惜他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王弃尘嘴角露出一个微笑,站起身,同样朝黎磬拱了拱手:“不必如此客气,我叫王弃尘,不过江湖中无足轻重之人,怎么担得起无极门门主的尊称。”
黎磬不赞同地“诶”了一声,亲热道:“这话不对,你我皆是江湖人,干的都是除恶济贫的事,哪里有什么高低之分呢?不过王公子来参加宴席怎么还戴着面具?这可就不给万俟庄主面子了。”
“黎公子误会了,我武艺不精,前几日用剑时不小心割破了自己的脸。为掩盖伤疤才戴着面具,以防人人都来问一嘴。”
黎磬还想再说什么,方璃不耐烦地打断他:“你话怎么这么多,我连楼下的乐声都听不清了,能回你位置上去吗?迟迟不入席也不算是给庄主面子吧。”
方璃与之对视,明显看到他眼底闪过的不悦,可他笑了笑没说什么,点点头坐到他们对面的位置上。王弃尘重新坐下,方璃立刻靠近他的耳边,掩嘴轻声道:“无极门是什么?”
王弃尘侧头回答:“是前任武林盟主创立的门派,以剑术出名。前任武林盟主还在时,可以说得上江湖门派之首。他死后无极门便由他的徒弟继承了。”
方璃回忆一会,恍然大悟道:“前任武林盟主?萧寒岩?”见王弃尘点头,她又疑惑地问:“不是说萧寒岩的徒弟叫北定吗?”
王弃尘顿了顿,回道:“萧寒岩生前收过两个徒弟,这是另外一个。”方璃点点头,没再说话。
不多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男人爽朗的笑声。一个宽肩厚胸的高大男人出现在方璃眼前,浓眉深目,典型的外邦人长相。他朝着在座的几人点点头,一扬外袍,坐在了中间的主座上。一举一动皆是潇洒。
他痛快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便招呼一旁侍从摆宴。“贤侄,我竟不知今日要招待的人就是你。”万俟瀚笑容和睦地看向黎磬,“你若想要我拍卖行中的什么东西,直说便是,何必如此麻烦呢?”
“世叔客气了,虽然您和我师父互为结拜兄弟,但正因如此我更不能够占您便宜。”黎磬恭敬地低着头。
“哈哈,你这小子也长进了不少啊。有你师父和师兄的影子了,可惜......”万俟瀚突然顿住,话题一转,“不提这个,无极门近来可好啊?”
他们二人聊得火热,全然将方璃二人丢在一旁。万俟瀚再次出声:“贤侄你还没说你想要我库中的什么东西,你现在说了我正好让他们拿来。”
黎磬刚要回答,方璃猛地咳嗽起来,直至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她才装作无辜地低头喝水,放在身侧的手却一直示意王弃尘出声。万俟瀚身边的人附耳说了什么,他才反应过来,转向王弃尘:“原来是王公子最先赢过所有人,是我怠慢了。那王公子你先说你是为何而来吧。”
王弃尘轻轻地拍了一下方璃的手,才抬头向万俟瀚拱了拱手:“不瞒万俟庄主,我此次只为您库中的霜锷剑而来。”
他话音刚落,黎磬不知为何,竟打翻了手边的酒杯。他顾不上捡就开口道:“王公子说的霜锷剑难道是我师兄王北定唯一的那把剑?”见王弃尘点头,他的笑容有几分慌乱:“竟然这么巧,我这次来金沙城也只想带回我师兄的剑。王兄有所不知,我和我师兄自从三年前一别,就再也没有见过。人人都说他死了,我却不信。我一直将他当成我的榜样,除了师父我最尊敬的人就是他。我斗胆请求王公子换一样东西,成全我的思念之情。”
方璃皱起眉头,暗暗打量王弃尘。王弃尘还没做出回应,正中央的万俟瀚就发话了:“贤侄如此请求,我实在不忍拒绝。王公子不如你就让给黎磬,大不了我再补给你一样东西。我库中什么好剑没有。”
黎磬站起身就要道谢,王弃尘一向平稳的声音响起:“还恕我拒绝。”万俟瀚和黎磬的脸色一时有些难看,王弃尘并不在意他们二人,继续道:“霜锷剑对我同样有不可放弃的理由,这把剑曾救过我,不过那时它还属于北定大侠。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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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替代品,却一无所获。如今这个机会我实在无法放弃,所以也请二位成全我。”
万俟瀚沉着脸,明显要拒绝。
“万俟庄主和黎磬门主皆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虽极少出门,都听过鎏金山庄和无极门的威名,”方璃笑眯眯地站起来,“江湖人人称赞两位,想必一定懂得先来后到的道理。若是这种欺负人的事传出去,恐怕江湖中都不会有人信。万俟庄主,黎磬门主,你们说是吧?”
黎磬脸色一变,像是在顾忌什么。犹豫片刻,最终不甘心地看了方璃和王弃尘一眼,转向万俟瀚:“世叔是我糊涂了,这把剑是属于王公子的。”万俟瀚顿了顿,表情不在意地挥挥手,示意手下人离开。
席中气氛重新活络起来,方璃坐下瞥了一眼王弃尘刚刚松开的拳头,暗叹一口气。
*
“这就是那把剑?”方璃一进门便看到被随意放在桌上的剑,拿起来,半抽出剑身。此剑极薄,剑身还发着高温锻造留下的幽蓝色光泽,森冷的寒意扑面而来。方璃赞赏地收回剑,将它放回桌上:“的确是把好剑,不过你花这么大功夫拿到,怎么还配着你原本的剑?”
王弃尘盯着那把剑,轻声道:“这么好的剑,我配不上它。”
方璃奇怪地看他一眼,刚要反驳,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锣声。她止住话头,走到窗前,向下望去。
“卖水了!卖水了!”底下是一群鎏金山庄的弟子,其中一个时不时敲着锣。“诶诶诶,排好队。”
“要下去看看吗?”王弃尘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方璃被他吓得倒吸一口气,没好气道:“你走路能发出点声音吗?神出鬼没的。自然要了,我走了!”
方璃用力推开门,大步朝楼下走去。王弃尘追在她身后一同下楼。两人还未走到卖水处,便听到一阵呵斥声。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庄主只许男人来买水,你个小女娃娃,我们不能卖给你。”
“我不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求求你,你就卖点水给我吧。”带着点哭腔的童声传来,方璃莫名觉得有些耳熟。
“你当老子是瞎的吗?”男人呵斥一声,下一秒一个小孩就被踢出了人群。那个孩子踉踉跄跄地倒在街道上,一匹飞驰的骏马直直地奔她而去。
方璃瞪大眼睛,立刻就要冲出去。身后的王弃尘扯了她一把,顺势飞扑了过去。方璃看着王弃尘紧抱住孩童,用力地翻身,从马蹄下滚了出来。“王弃尘!”方璃冲过去,那小孩目光呆滞地坐在王弃尘怀中,王弃尘重重地喘着气,松开小女孩。
“朴乔?”方璃抱住小女孩,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另一边伸到王弃尘面前:“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王弃尘拉住她的手,坐了起来,喘着气说不出话,只好摇摇头。朴乔像刚反应过来,伏在方璃肩上大声哭泣起来。方璃手忙脚乱地不知如何安慰。王弃尘露出一抹苍白的微笑,张开怀抱,示意方璃放开朴乔。
方璃轻轻地将朴乔推至王弃尘手边,确认两人都未受伤,她站起身看向人群。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排队的人和没听到一般,依旧在往前挤。方璃发出一声冷笑,大步走进人群。
42. 交易
“你们是没长眼睛吗?”方璃不顾人群发出的嘀咕埋怨声,一路挤到鎏金山庄弟子的面前,一把拽过最前方那人的衣领。“你们卖水给百姓,还敢在百姓面前如此嚣张。你知不知道那小孩差点被马撞死?”
那些弟子一看有人闹事,立刻上前一步,齐齐拔出身侧的刀。“你这疯女人从哪冒出来的?”为首那人恶狠狠地瞪着方璃,试图掰开方璃的手,“金沙城全靠我们运水才能活下来,自然要依我们的规矩办事。那小孩明知故犯,扰乱秩序,我就是一刀杀了她,他父母也得感谢我替他们肃清了一个麻烦。”
“你!”方璃看着他不知悔改的模样,气得一时不知是先拔剑还是骂人。这么一犹豫反倒叫他从手下挣脱了。
“可是,少庄主之前明明说若是家中无男人,小孩女子也可以来买水的。”人群中传来一道微弱的女子声音,但很快又被一道男声低声呵斥,消散在风中。
为首的弟子后退半步,刚整理好自己的衣领,听到这话又嚷起来:“少庄主办事不力,已被庄主关押起来。以后卖水只能遵守庄主定下的规矩。你们这群人如此无礼,这半月的水不卖了。你们要怪,就怪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疯女人吧!”
他的话刚落下,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不满的骂声。原先还有些松散的人们通通涌向方璃的位置,或哀求那些弟子,或辱骂方璃多管闲事。场面一时混乱不堪,若不是方璃底盘扎实,恐怕此时已在人们的脚底。
她慢慢环顾四周,愤怒卑微的百姓,高高在上的鎏金山庄弟子,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堵在方璃心口。说不出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悲哀。方璃盯着面前嘚瑟的脸,悄悄捏紧了藏在手中的银针,渐渐抬高她的手。
“什么时候我说的话这么不管用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传到众人耳朵中,方璃默不作声地停下动作,转身看去。人群自动散开一条道路,一个人走进方璃视野。
“少庄主!”“是少庄主!”人们皆惊喜地垫脚呼唤中央的“男人”,方璃也抬眸与之对视,正是多日未见的万俟沅。
万俟沅脸上挂着微笑,朝两边的人们点头。她很快走到方璃面前,看了她一眼却没言语。万俟沅绕过方璃,站到为首弟子的面前。那些弟子一改先前得意姿态,恭敬地低着头,为首弟子的眼神还有些惶恐。
“怎么不回答我?刚才不是有一堆道理吗?”万俟沅语气温和,嘴角依旧微微翘起。为首的弟子试探地看她一眼,缓缓地抬起头,扯了个笑容,刚要回答,万俟沅突然扬起手,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周围的人群一瞬间全安静下来,那些弟子的头埋得更低了。万俟沅仍是笑眯眯的表情:“我说过卖水时若有特殊情况可以宽松几分规矩,只要给出的金钱无误,谁来买水都能卖。你为什么就是要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呢?”
方璃饶有兴味地盯着为首那人,那名弟子甚至不敢捂脸,抱拳低着头,说不出话。“是觉得我失势了,庄主又从来不管这些,便可以兴风作浪了?”万俟沅冷笑一声,“平日卖水的活各个推脱,今日我一问,竟然一大早就有人抢着干,是准备从中捞多少好处啊?”
整场鸦雀无声,万俟沅无意地看了方璃一眼,伸手招呼站在人群后的手下。“你们留下来卖水吧,还跟之前的规矩一样,别再出差错了。至于你们这群仗势欺人的东西,我不欲多费口舌,自回山庄领罚吧。或者想去庄主那告状,我也不拦着。”万俟沅说完面向人群,微微弓腰。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又转身看向那几个人。
“还不快道歉!”
那几人被身后人一推,踉跄到方璃面前,急匆匆道了个歉,就从人群挤出去,狼狈逃走了。
买水的人们终于安心,再次排出长队。万俟沅和方璃离开人群,站在一旁,方璃侧过身与她对视:“你有什么要说?”万俟沅面露尴尬,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方璃余光撇到另外一侧的王弃尘和朴乔,主动拉过万俟沅的手,拽着她来到二人面前。
“朴乔,别难过了,你看谁来了。”方璃歪腰拍了拍朴乔的肩膀。
还无精打采趴在王弃尘肩上的朴乔转身,一看到万俟沅,便扑到了她身上:“大哥哥!”万俟全身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蹲下把朴乔抱了起来。
方璃伸手拉起坐在地上的王弃尘,两人刚对对视上便同时发问:“你没事吧?”
王弃尘摇摇头,目光在万俟沅和方璃之间不停移动,露出疑惑的眼神。方璃察觉到他的目光,却没有为他解惑,顺手拍了拍他背后的灰尘,却发现手心中沾上了点血色。她皱着眉看了眼他背后,轻轻拍了拍他渗血的位置,侧过头打量王弃尘的神色。王弃尘低头询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有灰而已。”方璃扯了扯嘴角,放下的手悄悄握住。
万俟沅看向方璃,冲她笑了笑:“方姑娘,不知道上次见面时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方璃就等她这句话,立刻答道:“自然算数。”
“那就好,”万俟沅点点头,摸了摸朴乔的脸,“我先将朴乔送回家,再去拜访你。”方璃随意地挥挥手,和朴乔告别。万俟沅二人提了水便先行离开,方璃和王弃尘也没有久呆,很快回到客栈楼上。
“你等一下。”王弃尘刚想关上门,方璃的手抵住了他的房门。王弃尘没有犹豫,后退一步请她进门。
方璃进屋后却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直盯着王弃尘。王弃尘起初还在屋中来回走了几趟,最终无奈地看向方璃,笑着询问道:“到底怎么了?”
方璃盯着他逐渐苍白的脸色,挑眉道:“你知道你背后在流血吗?”
王弃尘顿了顿,手不自觉摸向肩后,看着手心中的血,他苦笑了一下。方璃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抓起他的手,把了把秒,片刻她叹息道:“看来我的医术确实不怎么样,竟然从未察觉你没有痛感。行了,我替你上药吧。”
方璃熟练地为他上药包扎后,盯着整理衣物的王弃尘,突然出声:“究竟是谁有如此深仇大恨,把你陷害到这种地步啊?不如等我们离开药王谷后,就去解决了他。”
王弃尘抬头笑着看她一眼:“不是说要等你成为天下第一后,才会履行你我的约定吗?”
“我想过了,按你的性格绝不可能与人为恶,这个人将你伤成这样,必不是什么好货色,留着也是个祸患,不知害了多少人,不如趁早除掉。反正你也跑不了。”
王弃尘笑了笑,低下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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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方璃也未强求,总归他们现在连金沙城的事都还没解决,不知何时才能去往药王谷。
方璃无聊地坐在桌边,一边闭着眼思考金沙城的事应该如何解决,一边等待万俟沅。半时辰后,门外终于响起敲门声。方璃立刻起身拉开门,果然万俟沅站在她的房门口。
万俟沅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在另一扇门后,迟疑地露出一个笑容。方璃招呼她进门,王弃尘站起身同万俟沅点点头。万俟沅客气地笑了笑,眼睛撇到放在桌上的霜锷剑,笑道:“恭喜王公子得偿所愿了。”
三人打完招呼后,坐在桌边相顾无言。万俟沅几次张口,还是没说出想说的话。方璃实在等不下去,忍不住先开口:“万俟......少庄主,我上次让你回去验证我的话,如何?现在你可有什么要我帮你做的吗?”
“自从上次回去后,我便四寻医术,验证了我多年的怀疑。我,我的确,”万俟沅再也撑不住笑容,说不出口。
方璃见她痛苦的模样,出声打断:“没事的,你可以直接说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万俟沅抬头盯着她的笑容,慢慢松开抓着衣领的手,呼出一口气:“没关系,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女子。”
她话音刚落,身旁的王弃尘呼吸莫名加重了一瞬。方璃没顾上看他,聚精会神地听万俟沅说话。
“我母亲早逝,万俟瀚从前与我并不亲近,”万俟沅苦笑了一下,“后来我为吸引他注意,苦练刀法,小有所成,他才决定亲自教导我。但这么多年,我明白他最看重的还是我能否继承他的刀法。”
万俟沅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放到方璃面前:“这就是他独创的刀法和内功。”方璃看她一眼,才拿起功法。她飞速地翻完全本,逐渐皱起眉头。刀法的招式倒是没什么特殊,可是内功所提到经络却不常见。
方璃暂时无法验证心中猜想,犹豫地看了万俟沅一眼。
万俟沅看到她的反应,闭了闭眼:“果然如我想的那般,方姑娘,我请求你和我做这个交易。”
“可以,你说你的要求吧。”方璃将书合上,爽快地答应。
“我要你,”万俟沅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杀了我父亲,万俟瀚。”
王弃尘和方璃对视一眼,重新看向对面的万俟沅。“我将这本功法交给你,以你的实力定能找到其中破绽,届时将他一击毙命必不会是难事。”万俟沅探出身子,急急道。
方璃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何必这么麻烦,我身上有许多毒药,任何一种都能让人死得无比痛苦。我送给你一瓶,你日日和他生活在一起,下毒不是很轻易吗?”
万俟沅摇摇头:“那日我一发现不对劲,便去找他对峙,他反而将我关进暗室,还对庄中的人宣称我疯了。今早我终于能从暗室出来,他已不愿见我。方姑娘,现在在金沙城中只有你能帮我了。”
方璃看到万俟沅痛苦乞求的眼睛,手猛地一拍桌子:“好,我和你做这个交易。”
万俟沅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连忙道:“不知道方姑娘你需要我帮什么忙,你放心,无论有多难,我都会全力完成。”
“不用担心,”方璃嘴角上扬,盯着万俟沅的眼睛,“我的要求,你绝对能做到。”
43. 地底
沙漠地底,昏暗的光散在地面,死气沉沉的男人们悄无声息,只是麻木地干活,回荡在地底的只有铁镐声。
拐角处的门被打开,三道人影投在地面,逐渐拉长又变短。“你们带我到什么地方!我家人不日就会寄钱给我,你们快放开我!”被麻袋装着的人不停叫嚷着,身旁两个赌坊的筋头沉着脸,没有出声。
一个佝偻着腰的老人放下手中烟袋,走到三人面前,瞧了麻袋一眼:“这是新来的?”两个筋头沉默地点头。
“行,交给我吧。”
麻袋被扔在地上,里面的人不断在地上蛄蛹。洞中传来关门的声音,老人叼着烟袋,慢悠悠地打开麻袋。里面的人一察觉到光,便拼命地钻了出来。露出了一个干瘦的“男人”,正是服下颜蛊的方璃。
方璃半闭着眼,等到适应后才看清周围的一切。她咽了咽口水,无助地看向面前的老人。老人笑着露出一口黄牙:“怎么这次来的这么瘦,不知道你能在这里撑多久。”
“什么意思,要我干活吗?”方璃挣脱麻袋站起来,跟在老人身后,“我得在这干多久才能走,我家真的有钱。”
老人一路走到地底唯一一个木柜旁,从里面拿出一个背篓和铁镐,猝不及防转身给了方璃一鞭子。方璃时刻盯着他的动作,一脸害怕地后退一步,鞭子落到了她的脚边。“少说点话吧,在这里所有的力气都要用在挖土上。”老人将背篓和铁镐全都扔到方璃面前。
方璃一面盯着老人,一面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东西。老人像是被逗笑了:“去干活吧,装满十背篓晚上才有饭吃。”
老人不再盯着方璃,自顾自地坐回地上,叼着烟袋闭上眼。方璃看了他一眼,走到角落的土墙前,乖巧地挖了会土。直至老人的鼾声响起,方璃才悄悄地靠近最近的一个人。
“兄弟,你来多久了?”方璃手上挥动铁镐,压低声音询问一直低头收土的男人。
那个男人状若未闻,始终保持同样的速度将土收进背篓。方璃眼神扫过他全身,不仅背上布满血痂,最严重是他的手,五根手指只剩下大拇指的指甲还在。
方璃同样蹲下来收土,再次轻声问道:“你们每天干同样的活吗?”身旁的男人不知为何突然浑身颤抖起来,手上动作加快,血痂隐隐有开裂的趋势。方璃刚想开口,背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她装作没有察觉,故意又问了一遍,只是在那一脚踹过来时,悄悄向右移动了半寸。那一脚擦着她的大腿踹到了墙上,但方璃依旧叫唤着倒在了地上。她挪动着靠上土墙,惶恐地看向来人。
“别给我搞小动作。”穿着鎏金山庄衣物的男人不知从哪冒出来,对着方璃恐吓道。
方璃连忙点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却有些奇怪,为什么刚才没有看到一个鎏金山庄的人。直至男人熟练地跃到洞顶,方璃才发现洞窟上方的小孔中藏着众多鎏金山庄的人。
一个个小孔中露出一双双眼睛,方璃心中莫名打了个寒颤。方璃看了一眼身边呆呆傻傻的男人,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铁镐,走到了另外一边,装作认真地挖起土。
她挖一会便换了个地方,慢慢地将偌大一个地方打探清楚了。只是可惜所有干活的男人皆是一个状态,一有声响便害怕地哆嗦。方璃不忍折磨他们,后来也不再试探。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地底连一点微光都没有了。方璃倒是勉强能视物,手上动作不停,悄悄地打量周围的人。地下干活的人动作方璃就没见他们变过,好像是专门做出来挖土的机关人。
一阵激烈的锣声响起,“开饭了!”那个老人不知道从哪搬来两个大桶,站在正中央喊了几声。
洞中干活的男人终于有别的动作,缓慢地转身朝中央走去。方璃也跟了过去,她好奇地垫脚朝桶中望了两眼,一桶是水,一桶是一些黑黢黢的面饼。
方璃暗暗皱起眉头,第一次觉得金沙城的赌徒有些可怜。她突然注意到排在她前面的男人的身体好像摇摇欲坠,方璃立刻扶住他的手臂。这么一触碰才发现他的手臂如枯柴般瘦弱。
前方男人转过身,方璃被他惨白的脸吓了一跳。他喃喃道:“我好饿,我好饿。”
方璃瞥了一眼前方正在核对背篓上彩绳的老人,又看了眼男人背篓上的彩绳,只有五条。这个男人明知自己今晚吃不上饭,却依旧排着队。方璃看了看即将排到他们的队伍,伸手将背篓取了下来,拿下五根彩绳,抓在手里。
“我把这五根彩绳借给你,你明天要还我,你能保证吗?”方璃抓着彩绳,在男人面前晃了晃。
那个男人的眼睛一下子变亮,用力地点头,但又犹豫下来:“那你今天怎么办?”
方璃笑了笑:“没事,我是今天刚到的,饿一天不会有事。”她将五根彩绳递到男人手上。
男人紧紧地抓住那五根彩绳,像是握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他眼眶含泪,嘴唇哆嗦着道谢。
队伍排到了他们二人,老人瞅了眼男人背篓上的彩绳,又看向离开队伍的方璃,嗤笑一声,似乎在嘲笑方璃的天真,但还是放过面前精神不济的男人,将食物交给他。
方璃走到一个墙角坐了下来,周围皆是没有饭吃的男人。他们缩着头,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方璃靠在墙上,盯着头顶的黑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地底彻底安静下来,获得食物的人们也靠在墙上闭上了眼。方璃按着自己有些不适的胃,突然听到出口传来了脚步声。她的眼睛悄悄转动,始终追着那些脚步。
一群鎏金山庄的弟子走了进来,走到老人身边,看了一眼整齐堆在一旁的麻袋,点了点头,一挥手示意后面的男人把土搬走。方璃盯着那群般土的男人,他们脚上连着锁链,状态倒是比这里的男人好一些,不过也是一脸死气。
方璃注意到他们的裤脚袖口皆是湿的,不由得有些奇怪,在大漠中还能湿了衣角,到底是在做什么?
那群人动作很麻利,很快锁链声消失在洞中。方璃再次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地底再次响起刺耳的锣声。方璃睁开眼睛,周围的男人们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没有任何人催促,自觉地开始重复昨天的动作。方璃同样地站起身,低着头加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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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
方璃时不时捂着脖子抬头,装作不经意地扫过头顶的每一个洞,待到她将洞内人员皆确定了一遍,方璃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方璃突然发疯地大叫,奔向老人,用力地抓住他的手,“你让我走吧,好不好,你让我走。”
那个老人顿了一下,随之甩开她的手。头顶跃下三个山庄弟子,手持长刀,迅速逼近方璃。方璃一脸绝望地看向三人,哀鸣一声,没有犹豫地转身,撞上身后的土墙。
下一秒,她瘫倒在地上,昏暗的光正好照在她满头血的脸上。老人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朝三人摇摇头。
“就这么死了?”其中一人像是不信,脚步逼近尸体,将手放在方璃脖子上,“还真死了。那尸体就扔在老地方吧。”
“等下,”老人出声拦住他,“今天就让我这个老头子处理吧,我正好上去透透气。”
三人犹豫片刻,怀疑地看了一眼老人无所谓的脸,最终还是答应了。
*
方璃剧烈地咳嗽一声,猛地从沙漠中坐起来。一个水壶被递到她的面前,方璃眯着眼看向身旁的王弃尘,回魂丹的作用让她还有些恍惚。
王弃尘看了眼她干裂的嘴角,低头打开盖子,轻轻抬起方璃的下巴,将水小心地喂进方璃的口中。方璃咽下几口水,身上的力气终于恢复,她接过水壶,道了声谢。王弃尘又拿出包裹中的大饼,递到方璃手上。
方璃轻笑一声,没再客气。“地底情况如何?”王弃尘站起身,挡在方璃面前。
“和我想的差不多。数不清的男人都被关在那干活。不过我想不通鎏金山庄要那么多土干什么。”方璃拍了拍袖中的口袋,“回去我研究研究这土有什么特殊之处吧。”
方璃从地上站起来,愉悦道:“地底昏暗,我无法判断时辰。你在这等了多久?”
“几个时辰罢了,万俟沅没骗我们,的确是一个老头把你送出来的。”
“幸亏那个老人能懂我在他手中写的字,也算万俟沅没白救他。”方璃看了一眼王弃尘牵来的马,“不过就算他不帮我也没关系,大不了就到死人堆里躺一下,我连活人都不怕,还怕死人骨头吗?”
方璃一跃上马,瞅了眼同样骑上马的王弃尘:“回城吧。”
沙土跟在马蹄后不停飞扬,王弃尘的声音突然飘到方璃耳朵里,“你做这些事,金沙城民众都不知道,甚至有人埋怨你,你不觉得不值吗?”
方璃笑出声,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在始安城时便问过我类似的问题,那我就回答你。我独身一人活在世上,总要找点开心的事做。看到恶人诡计破灭、痛哭流涕,就是我想要的。至于好人是否开心、是否会感谢我,与我而言并不重要。若我想要的是等价回报,我不如走南闯北去做生意。如果以后我改变了,那我即使活着,其实也是死了。”
王弃尘始终注视着方璃,她收回目光,看向前方辽阔的大漠,一扬马鞭,驰骋的速度再次加快。
“下毒的确太便宜万俟瀚,我得好好想想,该给他什么下场。”
44. 偷袭
城外无人处,剑影重重。
方璃比着手中的画,手腕转动,做出与画上一样的招式。一整套结束,方璃从空中落到地上,甩了个剑花将剑竖在背后。
“如何?”方璃对着王弃尘扬了扬下巴。
王弃尘慢慢走近,皱着眉头接过方璃手中的画纸:“你的动作挑不出错,是我给你的招式还不够完善。若以这套剑法和万俟瀚对抗,不一定能赢他。”
“这不是你根据万俟瀚的刀法想出的招式吗?”方璃蹙眉看向他手中的画,“难不成万俟沅给我们的功法不完整?”
王弃尘摇摇头:“那本功法应该不会有错。但万俟瀚终究是数一数二的武林先辈,他所创下的刀法和内功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一般刀客皆以外功为主,因此速度慢是常见的弱点。但他的刀法却与内功结合,能将长刀使得如影似幻。二者相辅相成,其中破绽没那么容易发现。我这几日日夜研究,制定出这套剑法,但看过你比划,才发现这套剑法还不足以打败万俟瀚。”
风沙突然扬起,糊了二人一脸。方璃立刻抿住嘴唇,侧过身。待无风后,她抬头看向站到自己身旁的王弃尘,凑近一步说道:“你不必浪费自己的休息时间,省得还没到药王谷就撑不住了。我是去杀人,又不是打擂台,不求光明正大,能和他打个平手就行,大不了我把毒药全往他身上砸便是。”
王弃尘笑着后退一步,伸手示意方璃将剑放回剑鞘:“不过你如今剑术已精进许多,能有如此天赋的,江湖中屈指可数。”
“那当然,我从小学什么都快。任何东西哪怕只在我面前晃了一眼,我就能记住。”方璃得意地笑起来,接过剑鞘,“不过也得谢谢你送我的剑。”王弃尘听到她的话顿了顿,没说什么。
夕阳西下,城中丝竹声若隐若现地飘进方璃的耳中。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今日就这样吧,今夜我还有要事。”
“什么?”
“自然是,”方璃翘起嘴角,“夜探鎏金山庄。”
*
鎏金山庄仍是一片张灯结彩,一身夜行衣的方璃趴在屋脊上,不禁嘲讽地想,过得如此滋润,可不是日日都如过节一般。方璃躲在暗处,回忆万俟沅给她的地图,确定路线后,沿着阴影潜入山庄。
她一路抵达万俟瀚的住处,四方皆站着一名守卫,一动不动地盯着不同入口。方璃静静地隐在黑暗中等待时机。
终于,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四处火光骤起。方璃握紧拳头,万俟沅行动了。
底下的四名守卫对视一眼,脸上都浮出疑惑,但依旧没有离开原位。一道急促的脚步声靠近大门,来人刚露面便喊道:“山庄混入刺客,正在四处防火,庄主把不少人手都带走了。少庄主让庄中剩下的人都去帮忙。快跟我走。”
守卫脚步迟疑地聚到一起,犹豫道:“可是庄主吩咐我等不可离开。”
“事有轻重缓急,再不过去,火都要烧到庄主这边了。”来人语气不耐,“若庄主问起,自有少庄主替你们辩解。”
四名守卫再次对视,最终点点头,跟着那人离开了。此处如今空无一人。
方璃见状麻利地从翻身下来,率先进入书房。她轻轻将门关上,径直走向书桌。一阵凉意扫过方璃的小腿,方璃疑惑地看向桌子底下。一个玉盆放在桌角,里面盛了些不知名液体。她慢慢用指尖触碰液体,传来的冰凉让她蹙起眉头。
冰块吗?
时间紧急,方璃暂时放下疑惑,谨慎地翻找起来。可惜无论是书架还是书桌上,放着的只是普通书信和一些刀谱。方璃失望地将所有东西归为原位,再次打量整个书房。
她盯着房梁,觉得有些不对劲。头顶房梁有一边短了几寸,以万俟瀚的性格怎么会容许自己的书房不完美。方璃扶着墙壁,快步走遍书房,心中默默丈量尺寸。
果然,这个书房大小和地基图对不上,这里一定有密室!
方璃走到书架后,推动周围的摆件,然而什么事都没发生。她扶着下巴后退一步,暗叹一口气,碰上擅长机关之术的人还真有些麻烦。
她上下观察,走近敲了敲墙壁,皆为实心。方璃不甘心地随手拍了下墙上的挂画,咚咚的声音从她的手下传来。她眼睛一亮,不停地在画上摸索。不知按到了哪里,画后突然一空,方璃失去平稳,直接跌进突然出现的空间。
方璃踏入密室的那一刻,身后的门立刻关上,等待她的却不是黑暗,而是一个和外面一模一样的书房。无论是摆在桌角的玉盆,还是灯架的数量位置,皆并无二致。
不过她此时没有心情感慨,匆匆走向书桌,桌上正放着一张打开的地势图,图上不少地方被人圈起来。方璃弯腰将整张图扫过一遍。枭骨关?方璃觉得这个地名有些眼熟。
下一秒她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萧寒岩设下考验的地方吗。万俟瀚年至五十,还有如此野心。
方璃掀开地图,露出一本书册。她立刻翻开书页,心中诧异,为何放在地图下的会是一本账本?她将账本全都看完,也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此时不是思考的时候,方璃将暗室中所有地方都搜过一遍,决定先离开。
走到挂画前的那一刻,她突然停下脚步,顺手将袖中的东西埋进身边的花盆中。
方璃伸手一推,回到了最初的地方。空中传来一股陌生的气味,她立刻警惕地抬头望去。
书架后竟然藏着一个同样穿着夜行服的人。听到动静,黑衣人同样看向方璃,见到方璃从挂画后出来,眼中的惊讶比她还重。
对视的那一眼,方璃的手已经握住了剑柄。黑衣人的眼中也带着杀意。
“我屋里的人呢?”万俟瀚的怒斥声在屋外响起,不满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书房。两人目光转向房门,不约而同地打开最近的窗户,一跃而出
书房门被打开的瞬间,两扇窗户刚好落下。
方璃一路逃到山庄另一侧,本不欲与黑衣人纠缠,奈何一离开书房,他就一直追着方璃不放。方璃回头看了一眼,被剑光闪了一下。她立刻刹住脚步,拔出剑对着黑衣人刺了过去。
黑衣人瞪大眼睛,抬剑抵抗,挑开方璃的那一刻,同样刺出剑。两人沉默地屋檐上打得不可开交,每道剑影都发出死亡的气息,方璃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她转动剑柄,剑尖划过黑衣人的咽喉。黑衣人脚步不稳地后退半步,抬脚踹开方璃逼近的剑。
方璃奇怪地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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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眉头,为何这个人的招式和她的这么相似?她死死地盯住对面人,发现他的眼中同样带着怀疑。方璃冷笑一声,东施效颦而已。
她不再留情,招招直指对方命门。剑气凌人,在黑衣人身上劈出一道道血痕。月光更甚,静静地照在两人身上。剑影狠狠地插进其中一人的影子里。
那剑正刺在黑衣人的右胸口,方璃无情地拔出剑。黑衣人慢慢地跪倒,方璃移步过去,想要拉下他的面巾。她的手刚要伸到黑衣人面前时,黑衣人突然抬头,举起手上的剑刺向方璃。
方璃大惊,下意识地向右避开,剑还是刺中了她的左肩。一阵痛感直上方璃脑门,她疯狂地又刺了黑衣人几剑。黑衣人吐出一口血,抽出剑,脚步慌乱地逃走了。
这都不死,命比她还硬。方璃捂着肩膀,看着黑衣人的背影,纠结了一秒,最终也没追上去。她抬头看了眼月色,捡起地上的东西,迅速离开了山庄。
*
“谁?”方璃咬着绷带,听到屋外动静,立刻警惕地抬头。
“方璃,是我。”王弃尘低沉的声音从门缝传进来。
方璃松了一口气,将绷带寄了个结:“等着。”她穿好衣物,起身开门,倚在门上看着穿戴整齐的王弃尘:“这么晚,找我什么事?”
“听你回来的声音有些不对劲,所以过来看看。”王弃尘莫名走近一步,目光移到方璃的左肩,“你受伤了?”
方璃转身离开,示意他进屋。她头也不回地坐回床边,抬眸看向关门的王弃尘:“你耳朵还挺好的,小伤而已。”
王弃尘皱着眉头,走到她面前:“万俟沅不是说会配合你调开守卫吗?是她出卖了你?”
“什么呀,”方璃无奈地挥挥右手,“我发现你总是怀疑万俟沅,你和她有仇?”王弃尘并不接话,方璃好似随口一提,接着说:“是我从万俟瀚的暗室中出来时,遇到了一个蒙面人。他看起来也是在找什么东西。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一路追着我打,不敌我竟然趁我不备搞偷袭,歹毒!”
“不过也真奇怪,我明明刺中了他的右胸口,他竟然还能活,难道是穿了护甲?”方璃不自觉地回忆刚才的情景,余光一瞟,“你握着拳头做什么?”
王弃尘停顿片刻,慢慢松开手,问道:“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方璃得意地拍了一下床沿:“当然。”王弃尘面露惊讶,方璃冷笑几声,动作缓慢地从袖中抽出一个葫芦状玉佩,举在王弃尘面前晃了晃。“觉得眼熟吗?”
王弃尘眼眸微光闪动,但还是摇摇头。方璃也没有揭穿他,将玉佩放至一边:“不就是黎磬吗?两次见面都在腰间挂着药王谷的玉佩,生怕别人看不到。那日看他和万俟瀚一唱一和,还以为他们关系有多好,原来也是个虚伪之人,也算我没看错他。”
“那你预备怎么办?”
方璃抬头与王弃尘对视,却没有问答他这个问题。良久后她轻声问道:“你从前的事你从来没说过,我也不需要你告诉我。但我今天再问你一遍,你和黎磬,到底有没有关系?”
屋内沉寂下来,只余灯花炸开的轻响。不知过了多久,方璃才等来想要的回答。
“有。”
45. 寻人
方璃低头轻笑一声,再次抬头:“这样就够了。”仿佛没看到王弃尘的沉默,她自顾自道:“黎磬的剑术和你有三分相似,可惜不出三招,我便能看出他的破绽,想来是学艺不精,远不及你。”
“至于怎么处理他,倒不急。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时间还长着呢,总能找到机会,报这一剑之仇。”方璃起身错到一边,“多谢你今晚的关心,你该回屋休息了。”
王弃尘注视她的眼眸,点了点头,不带犹豫地转身离开。他走到门边的那一刻,方璃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今夜有人来我房间吗?”王弃尘背对着方璃,摇了摇头:“怎么了?”
“没什么。对了,这几日你不必来找我。”
王弃尘没做声,离开了客房。方璃盯着被关上的房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
眼前门上麦金色和蓝色花纹交错,斜阳正好打在一颗绿石上,在阴影中反射出数道直光。
方璃上前轻叩大门,这家隐在暗处的舞坊过了许久才有人来应声。“嘎吱”一声,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只眼睛露出来。
“抱歉,我们白日不迎客。”
话毕,这条小缝立刻就要关上。方璃一把抵住门框,朝那只眼睛笑了笑:“我不是来看跳舞的,我来找一个人。”
里面的人明显顿住,声音不耐起来:“说了不接客,你找谁都不行。”她再次用劲,试图将门关上。
“小心了。”方璃的手臂迅速地伸到那人身上,一把将她从门后推开,另一只手顺势打开了门。方璃终于看清了舞坊内的景象,由于周围高楼遮挡,屋内光线昏暗,装潢说好听点是低调,说得直白些就是简陋。
“你这人怎么还硬闯啊?”被推到一边的女子怒气冲冲地指着方璃,“我从未见过你,你要找的人肯定......”
女子的话还没讲完,方璃突然将腰间钱袋递到她面前,她立刻结巴起来:“干,干什么?”方璃眉眼含笑地抓起她的手,将钱袋倾倒,无数珍珠落在了她的手上。
见她吃惊地保持摊手的动作,方璃笑道:“听闻金沙城舞姬喜爱在腰间额间点缀宝珠,不知这些宝珠够不够换我见到我想见的人?”
“这个,”女子始终一动不动,表情犹豫,最终冲着里间大喊:“穆熙阿姐!”
方璃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里面的珠帘。“怎么了?”一只白皙的玉手掀开珠帘,露出堪称无暇的面容。方璃对上那双碧绿的眼眸,心中肯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身边女子捧着珍珠,步伐谨慎地走到穆珠的面前:“这位客人说要用这些报酬来找一个人。穆熙阿姐,要叫其他姐姐们过来吗?”
穆熙同样注视着方璃,似乎疑惑了一秒,但又笃定地开口:“不必打扰她们休息,我猜,这位姑娘要找的人就是我。”方璃微微点头作揖,夹在中间的女子左看右看,无措地举着手。
方璃上前一步,帮她将珍珠收好,才把钱袋放到她的手里。女子面露犹豫地看了眼穆熙,穆熙眸光闪动,但还是狠心将钱袋推回方璃面前。
“两位不用这样,开门做生意罢了。我出钱,你们满足我的请求,很合理。”方璃将钱袋用力地塞到穆熙手中,便立刻把手背到身后。穆熙含笑地弯腰作揖,将钱袋交到女孩手中:“小盐,你去为这位姑娘倒壶水吧。”
小盐应了一声,消失在帘子后面。穆熙引着方璃,坐到了二楼的位置上。“穆熙姑娘怎知我找的就是你呢?”方璃歪了歪头。
穆熙掩唇笑了一声:“这几日一直听说城中舞坊来了一个奇怪的外来女子,出高价邀所有舞姬见面,却不看跳舞,只问她们问题。我不善经营,舞坊姐妹们再心善,恐怕也要活不下去了。听到这消息,我心中也有些意动,因此便托人打听了这位女子。”
她抬头看向方璃,方璃了然地接下她的话:“你知道了我的问题,所以也就笃定我一定会找到这。因为只有你可以为我解答。”
穆熙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方璃却不觉得有什么,直言道:“我废这么多时间,只想知道为何城中舞坊盛行。赌坊是由鎏金山庄带头,目的是为让男人们赚钱。而舞坊却是两三年前突然出现的,甚至让庄主改变主意,允许舞姬陪同入赌坊。”
“我本以为万俟庄主是个好色之徒,所以有此特例,但这些天我发现并非如此。可惜我寻遍舞坊,也无人为我解答。直至有一个名叫玛兰的舞姬告诉我,你是最先创办舞坊的人。我说了这么多,还请穆熙姑娘告诉我答案。”
良久后,穆熙缓缓开口:“敢问姑娘为何一定要知道答案?您费了这么大劲,难道只因为好奇?”
“不,是因为一个人。”方璃盯着刚放到手边的茶盏,“一个红衣长剑的侠客,江湖人都说他仗义直言,行事肆意。我猜,或许这件事与他有关。”
穆熙怔了一会,露出怀念之色:“没错,三年前的确有一红衣公子在金沙城中,那时他是庄主的客人。可和鎏金山庄弟子不同,他待人温和,常帮城民们做事。”
“我自小爱跳舞,可自从河流枯竭,阿爹整日呆在赌坊中,我和我母亲只能守在家等待他,活的就像两个摆件。我太年轻,受不了这种无望的生活,便大着胆子去求那位大侠,拜托他让庄主改变主意。”
方璃静静地听着她的话,穆熙仿佛回到了三年前,自顾自地说着。
“他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不过他问我想怎么活下去,我告诉他我想开间舞坊,让和我一样喜欢跳舞的女子有事可做,也让颓靡的城民重新快乐起来。他的确改变了庄主的心意,女人们也有了可做的事。”
她的笑容慢慢敛了下去,目光呆滞地盯着桌角:“我以为,有了我这个先例,女人们也能重新去做自己喜爱的事。可惜事情没如我想的那般发展,一夜之间出现数家舞坊,女人们眼前仿佛只有舞姬一个目标。时至今日,这一切早已不能控制。这都是我的罪恶。”
穆熙慢慢地捂住脸:“不知那位大侠再来金沙城时,会不会怪我?”
“不会的,想以一己之力改变命运运转本就不易,你仍保持你的本心就够了。何必苛责自己?”方璃眨了眨眼,“而且,即使你不说,我想他也会理解你的处境。”
“多谢穆熙姑娘为我解答,就此告别。”方璃起身,利落地走向门边。
“等等,你,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位大侠的名字。”急促的声音在方璃身后响起。
方璃微微侧头:“他叫王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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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
夜色不知何时笼罩住金沙城,方璃满腹心事地走在晚风中。听到始终不远不近的脚步声,她不耐地皱起眉头。
她停在下一个拐角前,慢悠悠地开口:“你跟了我这么些天,难道还不出来和我打个招呼吗?”
一声轻笑从风中传来,脚步声停在方璃身后,来人戏谑道:“不过几月不见,方璃女侠就把我忘了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方璃挑了挑眉,转身过去,脸上却瞧不出一丝惊讶。
*
“你怎么来了?”方璃看了眼万俟沅身后的天色,示意她进屋。
万俟沅顺手将客房的门拉上,“方姑娘,今晚我们便行动吧。”
方璃疑惑道:“上次见面时你不是说万俟翰根本不给你靠近的机会吗?”
“请放心,我绝不会拿姑娘的安危开玩笑。”万俟沅目光诚恳地看向方璃,“今晚万俟翰答应来参加我的赔罪宴,我保证今夜就是最好的时机。”
“好吧,我相信你。”方璃点点头,顺手拿起桌上的剑,“这几日我该准备的也都准备了,走吧。”
两人不再交谈,万俟沅一脸感激地跟在方璃身后。方璃走到楼梯前,王弃尘正低着头上楼,他的目光慢慢地从方璃的脚边移到方璃的脸上。几日未见,方璃和他对视上的那一秒心中竟有些复杂,不知从何说起。
王弃尘愣了一秒,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对二人点点头,侧身让路。方璃一步一步地接近他,在二人身形交错之际,王弃尘突然轻声道:“一切顺利。”
方璃脚步停顿,径直略过他,消失在客栈外。方璃习惯性地抬头望去,夕阳正好被鎏金山庄遮挡,像被山庄困住一般,余晖从山庄后透射出来。方璃眯了眯眼,一只黑鹰振翅从山庄上方飞过。
二人抵达山庄后便兵分两路,方璃一路敛息,踏着回廊直入烟雨轩。她趁着夜色,趴在屋檐死角。方璃提前将瓦片移出一个小缝,无意中和底下的万俟沅对视了一眼。
万俟沅的手边放着一把横刀,她不住地抚摸刀柄,面上也露出些焦躁。方璃盯着远处的石桥,空无一人,连侍女守卫都没看见。不知万俟沅是怎么把他们引开的。
不知过了多久,石桥上终于出现一个黑影。万俟沅立即起身相迎,方璃见状默默压低了身体。
“哈哈,沅儿怎么来得这么早?”万俟瀚爽朗的笑声传来,方璃嫌恶地撇了撇嘴。
万俟沅恭敬地低着头,一面诉说自己的悔改之心,一面将万俟瀚引到主座上。她半跪在一旁为万俟瀚摆放碗筷:“父亲,这是您最爱吃的菜,您尝尝今日的味道怎么样。”
万俟瀚脸上皆是慈爱,手却迟迟不动筷。方璃紧紧地盯着他面前的菜。
“想是父亲平日用膳时习惯了热闹,那便让我为父亲展示一下我最近的刀法吧。我身边人都说我近日很有进步。”万俟沅起身拿起座位上的横刀。万俟瀚像是突然来了精神:“真的?快给为父看看。”
万俟沅镇定地站至中央,起势,出刀,刀影先于她的腰身转动。万俟瀚目光始终跟着横刀,眼神越来越灼热,拿起筷子吃了口菜。
她的眼神越来越凌厉,下一秒,横刀突向低着头的万俟瀚。
46. 危急
“铮——”
桌子瞬间被掀翻,万俟瀚好似早有预料一般,利落抽出桌下长刀,下一秒两刀相碰,发出刺耳的声音。
方璃看着底下突然纠缠的二人,眉头逐渐皱起,万俟沅的横刀依旧不适合她,从一开始的攻击沦落到防守。万俟瀚表情轻松,每当刀落下时都故意错开要害之处,让万俟沅始终撑着一口气。
直到万俟沅浑身是血,他才像玩腻一般,用力将万俟沅手中的刀击飞出去。万俟沅猝不及防地撞到远处的柱子上,倒地猛地吐了一口血。
“我的儿子,你竟然想要杀我。”万俟瀚收起刀,叹了口气,“我将全部心血都放在你身上,我想不通,你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太让我失望了。”
万俟沅擦过嘴角,狠狠地抬头:“你这个人渣,根本配不上父亲这个称呼。哪一个父亲会让自己的女儿修习只能传给男人的邪功!”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力扯下脖颈上的长巾,露出有些突起的喉结。万俟沅的声音悲凉而凄厉:“是你!将我蒙在鼓里,是你让我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就为了你那所谓的功法,你就毁了我的一生。每当我触碰到自己的身体,我就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方璃喉咙发紧,万俟瀚却依旧一脸平淡,毫无反应地听着对自己的控诉。片刻后他才掩面痛心道:“我的儿子,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怎么会是怪物?你是万俟刀法的传承人,也是我唯一的继承人。我将我最骄傲的功法交给你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爱你吗?你就不能信任父亲,好好学会我的功法,非要弄这一出。现在好了,你死后我还要重新生个儿子。”
万俟沅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面目狰狞起来:“你就是个魔鬼,你以引为傲的功法在我看来狗屁不通!你费尽心思想要让它流传百世,简直是愚蠢。不过短短几日,别人就能找到破绽,也就你当个宝。”
她的话仿佛戳中了万俟瀚的内心,让他的眼神一下子阴鸷起来:“你说什么?终究是个女子,什么都不懂。”
“我从小便是天之骄子,人人夸耀。锦衣玉食、纸醉金迷,什么样的日子我都过够了。”万俟瀚手舞足蹈,犹如陷入癫狂之境,“如此完美的我,修成的功法难道不应该受到世人追捧吗?可是偏偏一个无知小儿竟说我的功法只能由男子修习,不能称作第一刀法。”
“女子本就孱弱,我不过想拥有一个儿子,将我的心血传下去罢了,她们都不能为我做到。我不怪她们无用,只将她们送得远远的。我本都要放下了,可你竟然主动开始学习我的刀法,还小有成就。我才明白我被骗了!我的功法没有问题,女子也能将我的心血传承下去。虽然身体会有异变,但能学会如此完美的功法,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可惜啊可惜,你也是个眼界狭窄的女人。”万俟瀚遗憾地摇摇头,突然挥刀向还在愣神的万俟沅劈过去。
方璃心头一紧,手中的匕首瞬间飞了出去。“谁!”万俟瀚一惊,转刀挥开匕首。方璃跃至他的身后,手中长剑已出鞘。
万俟瀚迅速转身,挡住了即将落在脸上的长剑。“你不是那天那个舞姬吗?”他不屑地笑了一声,“我的儿子竟然蠢到找一个女人来刺杀我。”
方璃同样冷笑:“蠢的是你,看招!”她不欲多说,剑尖再次袭向万俟瀚的脖颈。两人瞬间陷入战局。
万俟瀚本不将方璃当回事,但渐渐地,他的神情凝重起来。方璃嘴角微微翘起,王弃尘确实有些本事,万俟瀚刀下的破绽如今尽在她的眼底。如同万俟瀚所做的那般,方璃的剑尖同样没落在要害处,手腕、肩膀、脸颊、大腿,万俟瀚身上皆是血痕。
“如何?现在你对你的刀法还那么骄傲吗?”方璃擦身而过,剑身再次挑破他的皮肉。
万俟瀚终于怒吼一声,用尽蛮力,毫无章法地挥刀。方璃连连后退,所经过的地板皆被刀砍了个大洞。万俟瀚紧追不放,方璃找准时机,一脚踢飞桌子。趁他击碎桌子之际,长剑穿过裂缝,直直地插入万俟瀚的胸口。
方璃的耳边终于安静,只听得到万俟沅突然加重的呼吸声。那柄疯狂的长刀落在她的脚边,她用力一踹,顺势将剑抽了回来。血滴落在地板的同时,万俟瀚也跪倒在方璃面前。
“怎么会这样?”万俟瀚胸腔中发出骇人的噗嗤声,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一定是你使了什么阴招。”
方璃绕到他身后,扶起地上的万俟沅,嗤笑一声:“不敢承认自己坚持多年的刀法只是个笑话,就来怀疑我使阴招,你还真是狂妄到底了。”
万俟瀚努力伸手够到眼前的刀,紧握在手中,慢慢地起身,转头与方璃对视。看到他的模样,方璃有些吃惊,不过前后脚的功夫,他一下子苍老了不少,两鬓斑白,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璃。
“真像,太像了,”万俟瀚死盯着方璃,嘴角露出嘲弄的笑容,“上一个质疑我的人已经死了,你们也一样!想在我的地盘杀我,没那么容易!”
话音刚落,他瞬间飞扑到地板中央,举刀狠狠插入地板。细微的机械声传到方璃的耳边,地面剧烈晃动起来,方璃拉着万俟沅刚稳住身形,下一秒,整座楼阁飞快地陷落。
“啊——”
万俟沅尖叫一声,两人皆摔倒在地,方璃眼睁睁看着楼阁陷入山中,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她的眼前。楼阁还在下落,方璃一把拎起万俟沅,脚上一点,伸手拽住最高处的红帘。就在那一刻,整座楼阁猛地一震,瓦片嗖嗖地从方璃头顶落下,她的指甲用力地抓着红帘,但依旧向下坠了几寸。
二人摇摇欲坠,直至楼阁平静下来,方璃才松开僵硬的手,先后落在地面。周围一片黑暗,方璃警惕地环顾四周,寻找万俟瀚的身影。万俟沅捂着伤口,同样不敢轻举妄动,始终屏住呼吸。
右前方突然传来石块滚动声,方璃犀利地转头,一脚挑起脚边的横刀,朝着声音来源处踢过去。又是一声闷哼,那个角落里一个黑影缓缓倒地。方璃不再犹豫,摸出腰间的火折子,慢慢地走过去。万俟沅轻轻地拽了她一下,错身上前,方璃没有拒绝她的好意,跟在她身后。
火光慢慢下移,照亮刀身,万俟沅释然地笑出声——那柄横刀直直地插在万俟瀚的心脏处,方璃一把翻过他的尸体,他眼睛并未合上,不可置信还鲜活地僵在脸上。
万俟沅浑身颤抖,不知是兴奋还是难过。她缓缓伸手,合住他的眼睛。又立刻收回手,仰起头长呼一口气,轻声道:“方姑娘,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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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别急着道谢了,先想想我们怎么上去吧。我还不准备死在十八岁。”方璃人已经走到边缘,不停地摸索山体。
万俟沅此时也回过神,快步走到柱子旁:“别急,我们家做的任何机关密室都有出口,绝不会将我们困住。”
方璃闻言心中安定不少,刚想回话,脚底突然感觉到湿意,她犹豫地走了几步,水迅速漫到了她的脚腕。“万俟沅,这里是不是连着荷花池?有水漫进来了!”
万俟沅猛地回头,从柱子上跳下来,水声溅起,此时水已至二人小腿。
“怎么会这样?”万俟沅蹚着水走向方璃,不知瞟到什么,语气笃定,“万俟瀚死前又按下了新的装置。”
方璃扒上浮起来的桌子,无奈道:“少庄主啊,你就别分析了,咱们快被淹死了。”万俟沅猛地窜到到水下,方璃小心地从桌上站起来,试图寻找出屋顶上的机关。
二人都一无所获,万俟沅浮在水面,甚至不敢大口呼吸,水面迅速逼近屋顶,不知还剩多少空间。“退后。”方璃喊了一声,用力一撑桌子,在她的头即将撞上瓦片时,长剑击破了屋顶,两人利落地从洞中钻出,终于有了喘息的空间。
水面还在不断上升,空气越来越稀薄。方璃此时只剩脑袋露出水面,却不再催促万俟沅,毕竟万俟沅看起来比她着急多了。万俟沅依旧在水中不断起起伏伏,试图找到出口。
“咳咳。”她猛地呛了口水,却还要往下去,方璃一把拉住她:“别下去了,出口要在下面早就被找到了,你受了伤扛不住的。”
万俟沅表情倔强,看向方璃的眼中却满是愧疚:“不行,我一定会让你活着出去的。”
方璃没有松开她的胳膊,她不死心地向上望去,突然她用力地往前游了一步,指着上方被掩埋的木头:“那里!那里就是这个洞的出口!”
“你确定?”
“对。”万俟沅扑腾着抓住山体,想要爬上去,可始终浸在水中,声音逐渐微弱,“我得把那截木头抽出来,要来不及了。”
方璃游向她,鼻边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我来。你还有力气潜到水里吗?”
万俟沅与她对视一眼,瞬间理解方璃的意图,坚定地点点头。方璃扶上墙壁,她的眼前已有些恍惚,她再次用力地掐了一下掌心。水底的万俟沅敲了敲她的脚腕,下一秒万俟沅用力托起方璃,方璃抓紧时机踩着她的手朝那截木头飞过去。
抽出木头的同时,四面八方的水向方璃涌过来。方璃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山体离自己越来越近,在她即将撞上时,木头留下的小洞一瞬间变大,一个出口出现了。
方璃还来不及高兴,背后迅猛的水流直接将她挤进小洞,她整个人被裹在水中,连眼睛都睁不开。方璃一路磕磕碰碰,无法使自己停下。
“哗——”
“噗通”一声,方璃终于从狭窄的出口中掉出来。等她费劲从水底游出水面时,她才发现自己身处鎏金山庄的莲花池中。各色莲花依旧亭亭玉立,水波也没有给它们带去一点波澜。
方璃顾不上上岸,死死地盯紧出口——万俟沅还未出现。
“万俟沅!”
回应方璃的只有源源不断的水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