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揣了坏男人的兔崽》 1、跳进怀里 漏夜密林寂寂,风中掺杂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与草木香纠缠在一起,渐渐弥漫。 低矮灌木动了动,乱影之中露出一截雪白的毛绒爪子,随着风一吹,逐步显露出身形。 那是一只如霜雪般绒白的兔子,只有巴掌大小,琥珀色的眸子轻轻转动,十分精致乖顺的模样,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它身上布满血迹,大红的血色将皮毛染得斑驳。 伤得很重。 阮霜白费力抬起自己的爪子,吃力地继续往密林深处走,由于浑身伤口,每走几步就会栽个跟头,狼狈至极。 可是没有人能来帮他,兔子也没有。 醒来的时候浑身剧烈疼痛,躺在一处隐秘的洞穴里,脑海中没有过往的记忆,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有人追杀他,可是丧失记忆的他压根不知道仇人是谁。 巨大的迷惘笼罩着阮霜白,他怀疑自己是在跟敌人的战斗中遭受重击,所以刺激到了记忆。 恢复力气后的小兔子需要找一个医修救命,他五脏六腑疼得厉害,体内的妖丹也感受不到半丝妖力,深知自己撑不了多久。 妖丹已废,无法恢复人形,自己也快死了。 拖着强弩之末的身体,他躲在暗处打听街上的消息,从来往修者的口中得知此地名为沧月岛,是修真界遐迩闻名的出游之地。 大部分修者为了放松游玩或者躲避仇家都会给自己换个身份。 换句话说,这里的人身份都很模糊,想寻一个靠谱的医修或药修难如登天。 费了好一番功夫,阮霜白终于打听到一个医修的下落,只是这个医修十分与众不同,他是毒医,顾名思义就是说这个人有毒修与医修的双重身份。 毒为害人,医为救人,阮霜白不明白为何有人会毒医同修。 而且这个人只认灵石不认人,灵石不够别想找他炼毒炼药。 阮霜白觉得这个毒医一定很危险,可是别无他法,自己身上的伤再不救治就来不及了,所以他只能赌一把,赌那个毒医会救他一命。 毕竟一只快死的兔子上哪里找上品灵石,卖肉吗? 兔子肉应该不好吃吧。 最后兜了一圈,阮霜白终于打听到那个毒医的明确所在地点,他从太阳落山一步一步蹒跚至深夜,总算是来到这片密林。 有人说毒医经常在这片林子睡觉。 他不理解为何有修士会在乌漆嘛黑的树林子里睡觉,阴森森的,诡异的很。 阮霜白蹬着腿继续往前跳,身上的血渍早已凝干,偶尔会遗落几根红白相杂的兔毛。 走遍了大半个树林,半个人影都未得见,阮霜白怀疑自己来的不巧,说不定今日的毒医不在林子。 一声叹息幽幽落地,阮霜白毛茸茸的兔耳朵耷拉下来,垂头丧气慢吞吞向前拱,每走一步绝望就加深一寸。 他只记得自己叫阮霜白,是个可以化为人形的兔妖,其余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自己生从何来,不知是否有亲眷好友在等候,更不知害自己的人是谁。 难道他就要这么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了吗? 身上好疼。 阮霜白疼得浑身颤抖,就在快要昏厥之际,脚底一绊,躺倒在泛黄落叶之上,如同赤雪将融。 真的要死了吗。 好不甘心…… 仰面朝上,一道明亮月华透过繁密枝叶照进密林,银光照亮交叠的藤蔓,刹那间,阮霜白睁大琥珀色眼睛,一眨不眨望向半空。 他看见一道晃动的黑影。 树干之间葳蕤的藤蔓盘旋缠绕,几根粗实的藤蔓如同麻花拧在一起于半空中搭成一座桥,树藤之上单腿屈膝躺着一个人,随着夜风那道影子轻扬晃荡。 看着十分散漫惬意。 月光彻底照在男人身上,深紫色的暗纹衣袍,衣襟口绣着金线,窄瘦腰间似乎系着银鞭做腰带,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阮霜白想看得更清晰一些,偏偏这人脸上遮着一片宽大的柚叶,也不知有没有睡沉。 他再度翻起身,爪子轻轻踩在落叶之上,咔嚓——突然踩碎了枯叶,于寂静密林发出不可忽视的动静。 一瞬间,阮霜白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瑟缩着不敢乱动。 闻声,藤蔓上躺着的男人动了动,伸手取下覆盖在面庞之上的柚叶。皎洁月光下,男人半坐起身,露出一张俊逸非凡的面容,青丝半散,长眉深瞳,薄唇抿成一条线,无端透出几分邪佞之气。 俊美且危险。 这回阮霜白彻底看清他的样貌,隐隐猜到了此人是谁,天下第一毒医,人称毒医圣手——裴梦回。 欣喜与紧张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同时充斥内心。 正欲开口求救,心头忽而想起裴梦回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可是自己身无分文,拿什么付医药钱? 权衡犹豫的间隙,裴梦回已经从树藤上一跃而下,步伐缓慢一步一步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脚步声敲击耳膜,对方已然逼近。 来不及思索,阮霜白深吸口气,用尽身上最后的力气扑向男人。 几息之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的苍术香将阮霜白环裹,紧接着一道散漫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哪里来的小兔子,投怀送抱?” 不送抱就要送死了。 阮霜白打定主意要讹他,干脆眼一闭兔子腿一蹬,在男人怀里趴着装死。 “伤得有点重。”裴梦回蹙起眉。 一只宽厚的手掌落在小兔子的身上,掌心温热舒适,微凉夜风被挡住,裴梦回没有随手把他丢出去,反而将他拢在了手心。 由于男人的手掌太过暖和,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阮霜白迷迷糊糊真的晕厥过去。 …… 天光乍破,朝晖初升。 再度醒来的时候,阮霜白发觉自己身上的血迹已经消失无踪,雪白兔毛软得像一团棉花,身子底下铺着一张青花四方暖垫,隐隐覆盖着一层灵力。 试着动一下前爪,不疼。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他喜出望外,整只兔子原地打了个滚儿,暖垫上那股灵力如水一般轻柔托着他。 真的不疼了。 垂下脑袋嗅了嗅,身上裹着苦涩灵药的味道,没猜错的话,裴梦回给自己上了药。 惊喜过后,他抬起小脑袋环顾四周,只看了一眼险些再度昏厥过去。 放眼望去,森凉诡异的雾气迎面而来,庭院种满了颜色各异的毒花毒草,头顶木架子上缠着毒藤,首尾相连,还有许多透明罐坛里装着张牙舞爪的毒虫,就连立在庭院篱笆上鸣叫的鸟都是毒物。 庭院前门封着符箓,散发出浅淡幽幽光泽。 此地简直毒气冲天。 如果医修储药之地叫药庐,那么这里是不是该叫毒庐? 阮霜白瑟瑟发抖,心想这就是裴梦回的老巢吗?太可怕了…… 目前捏不准裴梦回为何要救自己,看到周遭景象的阮霜白更加害怕,对方会不会一个高兴拿自己炼毒啊? 他想要跳下暖垫离这些东西远一点,岂料头还没伸出去就被灵光弹回来,摔了个四脚朝天。 阮霜白晃动毛茸茸的兔爪,用爪子尖轻碰暖垫边缘,不出所料眼前突然出现一道淡紫色灵光,像一道透明的屏障。 周围下了禁制,出不去。 就在郁闷之际,脚步声骤然响起,轻佻含笑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小兔子睡醒了?” 阮霜白扭头看见裴梦回踱步而来,他唇角翘起耐人寻味的弧度,视线在自己身上扫了一圈。 其实阮霜白可以开口说话,毕竟他只是修为尽毁,并不是真的变成了一只废物兔子,但他不敢轻易承认自己是妖族。 他得先弄明白对方为何要救自己。 阮霜白舒展身躯趴在暖垫上,眨着圆溜溜的琥珀色眸子,纯良无害地看向裴梦回,仿佛真的只是寻常小兔子。 “嘶——” 对方袖口突然钻出来一条深灰的小蛇,吐着信子开口:“老裴,这是我今日的早膳?” 兔族天性怕蛇,阮霜白也不例外。 阮霜白登时吓软了腿,两只小巧的兔耳朵瞬间立起来,浑身透露出紧张与抵触。 有蛇,这里有蛇! 这男人怎么随便把毒蛇揣身上啊……! 裴梦回笑了笑:“那可不行,花了不少灵药才救回来的小兔子,岂能随意给你加餐?” 闻言,阮霜白放松下来,心想这毒医也不怎么毒嘛,还蛮善良的。 灰蛇略有不满:“那你留着它有何用处?光你浪费的灵丹妙药就得不少灵石,就算把这兔子论斤卖也亏大发了呀,你是不是有点糊涂?” 听完这番话,裴梦回略有所思点头,忽然道:“言之有理,不如还是炖了吧。” 阮霜白大惊失色,那还得了!他不想变成一盘菜啊! 他慌得手忙脚乱,欲图突破禁制强行闯出去,忽然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男人修长的食指抵在兔子脑门,轻飘飘压制住了他,而后饶有兴致打量着阮霜白:“小兔子,你果然能听懂我们讲话。” 阮霜白心里咯噔一声,上当了。 好阴险狡诈的男人。 “这竟然是只开了灵智的兔子?”灰蛇甩了甩尾巴,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打算契约它做灵宠?不对呀,这兔子又不能打架,日后你跟人对阵的时候扔出去一只兔子多不像话。” 裴梦回不认同:“谁说兔子战力弱?” 灰蛇嘶嘶两声:“也是,斗法的时候把兔子丢出去对方真的会死。” “怎么死?” 灰蛇闭眼:“笑死。” 听得一清二楚的阮霜白:“……” 岂有此理!居然瞧不起兔子! 裴梦回摸了摸快要气炸的小兔子,哄骗道:“不让你与人打斗,你只要负责给我捣药就行。” 灰蛇继续拆台:“拉倒吧,这小兔子还没你捣药杵大,到时候捣药比拉磨还慢,说不定你都炸炉了,它还没碾完药呢。” “你嘴是不是太毒了?”裴梦回挑眉。 灰蛇理直气壮:“我是毒蛇。” “说实话吧老裴,你到底要这只兔子有何用?” 裴梦回指尖轻捻阮霜白头顶的软兔毛,感受着柔软的触感,唇角噙着笑:“突然想养只兔子抱着,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 他忽然垂首凑近,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盯着阮霜白,语调颇为恶劣。 “听好了小兔子,以后你白日里捣药,夜里乖乖给我暖被窝。” 好一个兔尽其用。 2、厚颜无耻 身为高阶修士居然还要睡觉,不仅睡觉还逼迫一只伤痕累累的小兔子暖被窝,简直毫无人性! 兔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阮霜白只敢腹诽,面上仍旧保持无辜的模样,试图用自己干净清澈的眼神唤醒某个男人微不足道的一点良心。 一人一兔对视片刻,裴梦回颇为不要脸道:“看来小兔子很高兴。”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很高兴! 阮霜白磨了磨爪子,有气没处撒。 裴梦回伸手想把兔子抱起来,阮霜白看见他小臂上缠的蛇立马退避三舍,瞪着眼睛做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仿佛在说:你敢碰我试试! 见状,裴梦回把手里的蛇提起来,往药田里一丢:“这小家伙有点怕你,你在外面玩一会儿再进屋。” 莫名被扔出去的灰蛇:“?” “现在能抱了吗?”裴梦回伸出手。 阮霜白有点犹豫,虽然他现在是兔子形态,可是不代表自己可以随便跟男人搂搂抱抱……他们兔族雄性之间结为伴侣还蛮多的,像昨夜跳进裴梦回怀里那种情况已经属于过界…… 可是拒绝他的话,对方会不会恼羞成怒把自己喂蛇啊? 小兔子原地踟蹰,探出一只前爪搭在裴梦回掌心,又忽而缩回去,纠结得很。 裴梦回也不着急,兴味盎然地瞅着这只摇摆不定的小兔子,看他究竟能磨蹭到什么时候。 过了一会儿,小兔子用前爪捂住脑袋,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一声低笑入耳。 裴梦回没料到这小家伙居然直接逃避,用食指戳了戳兔子球,半是威胁道:“我只给你的外伤敷了药,内伤还未医治,若是不怕日后咳血,你就继续缩着。” “反正难受的不是我。” 还有内伤? 阮霜白松开前爪,茫然无措看着眼前的男人。 对方好整以暇凝视着他,掌心仍旧摊在面前。 阮霜白屈服了,不就是抱几下吗,清白和命比起来一文不值。 他扑通跳进男人的手掌,发觉男人掌心比暖垫还要热,灵气暖洋洋的,像个小蒸笼。 这人大抵是个火灵根。 裴梦回抱起兔子回屋,阮霜白连忙把这间屋子仔仔细细扫视一圈,生怕里面有什么不明毒物。 相比于庭院,屋内倒是还算正常,整体一尘不染,窗明几净,窗棂半开透着风声,金猊香炉似乎刚点燃没多久,淡淡的药香充盈屋子。 榻上被褥叠得整齐,半丝褶皱都没有。 这地方一看就很久无人居住。 想起裴梦回喜欢在树林子里睡觉的传闻,阮霜白顿时懂了。幸好他不喜欢在屋里睡觉,否则这住处四处都是禁制,自己根本进不来。 裴梦回抱着小兔子直接坐到了榻上,阮霜白扑腾了一下,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瞅着男人。 怎么回事,大白天的上榻做什么? 裴梦回忍俊不禁:“你紧张什么,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还怕我对一只兔子行不轨之事?” 阮霜白竖起耳朵。 “想吃什么口味的丹药,甜的还是辣的?”裴梦回懒洋洋往围栏立柱上一倚。 丹药还可以自选口味吗? 兔子不懂,兔子疑惑,兔子想要吃甜的。 阮霜白开始琢磨如何不开口就能让对方懂自己的意思,比如在纸上写一个甜字?不行不行,能听懂人话最多表明他是一只有灵性的兔子,但是会写字的话……一定会被怀疑是妖族。 怎么办,想吃甜的。 裴梦回笑吟吟说:“骗你的,炼制丹药所需用的每一昧药材都必须精准,多一点少一点都不行,所以不可能自行选择口味。” 话音刚落,裴梦回就看见软绵绵的小兔子一蹦三尺高,气得原地滚了三圈,软趴趴变成了兔饼。 啧,这小兔子逗起来真有意思。 阮霜白总算见识到了这男人有多恶劣,居然忍心欺骗一只可怜无辜的小白兔,太过分了。 随后裴梦回抛给他一粒丹药,说是可以清除体内淤血,畅通经脉的化瘀丹。 小兔子用鼻尖嗅了嗅丹药,闻起来是苦的。 化瘀丹差不多有一块下品灵石那么大,倘若阮霜白还是人形吞下这颗丹药不在话下,可是眼下他是一只巴掌大小的兔子,两个毛绒爪子捧着淡金色的丹药,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吃。 啃啃啃。 兔牙努力碾碎丹药吞入腹中,撑得两边腮帮鼓鼓囊囊。 好苦。 为了早日痊愈,阮霜白强忍着苦涩的味道把化瘀丹啃干净,半点渣子都没留。 他想喝口清水压压嘴里的苦味,却不知该如何提醒裴梦回。 烦躁,小兔子自暴自弃想,我干脆突然开口说话吓他一跳算了,装哑巴忒难受。 忽然一朵五瓣鹅黄色的小花落在眼前,花苞中间盈着晶莹剔透的露水,清甜的花香扑面而来。 裴梦回说:“尝尝看。” 阮霜白低头舔了一口花心的露水,甜滋滋的跟蜂蜜似的,于是埋头把露水喝了个干净,花蕊也是甜的,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吃。 他抬头看着裴梦回,对方笑了笑说花朵可以吃。 半炷香后,整朵花被阮霜白吃干抹净。 身体充盈灵气,流遍四肢百骸。 “此花名为杏盏,可补气血两亏,上面的不是露水,是我提炼的稳固心脉的灵药。” “身上是不是有力气了?” 阮霜白受重伤导致失血过多,四肢乏力,神思倦怠,如今服下裴梦回给的灵药,体内血气瞬间流通,胸闷心悸的毛病也消减大半。 这人医术十分高明,倘若不炼毒的话,应当可以赞誉满天下。 思来想去,阮霜白决定表达一下感激,若非遇到裴梦回,他早已孤苦伶仃死在了这座岛上。 为了表达好意,小兔子伸出两只软乎乎的兔爪,轻轻拍了拍男人手背,又怕对方误解自己的意思,用爪子摩挲两下。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望着裴梦回,抖了抖两只耳朵。 裴梦回盯了他片刻,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想捣药?” “?” 眨眼的功夫,裴梦回从储物镯里掏出一个墨砂石捣药臼,以及一柄配套的捣药杵和八昧药材,一股脑丢给了阮霜白。 “恢复力气就要干活,听说过玉兔捣药吗?你要向它学习,争取早日上手。” 阮霜白抱着死沉死沉的捣药杵,无语至极,什么玉兔捣药,你以为自己是嫦娥吗! 这个捣药杵好沉,举起来都费劲。 不过阮霜白没有撂挑子不干,毕竟对方是他的救命恩人,自己又没有灵石还账,好像也只能用体力还债了…… 他用兔爪握住捣药杵,往臼里添加药材,刚开始干活就听见裴梦回说要出去看看小慧。 小慧?听起来像个女孩子的名字,难不成是他道侣?不对呀,没听说裴梦回有道侣,而且这个整天玩毒的家伙,谁那么想不开给他做媳妇儿啊…… 真心疼裴梦回以后的道侣,一块睡觉都得小心他身上会不会沾有毒花毒草。 货真价实的“拈花惹草”。 阮霜白心里嘀嘀咕咕,等到裴梦回出门,终于可以嘀咕出声。 “让一只兔子捣药,心里怎么想的啊?” “嗯,我屋里是不是有人说话?” 裴梦回突然去而复返,阮霜白吓得浑身炸毛。 “你听岔了吧,整个药庐只有你和我会说人话。”灰蛇慢悠悠爬了进来。 “小秽,你认识龙腥草吗?”裴梦回低头问灰蛇。 “没有我不认识的药材。” 竖起耳朵的阮霜白惊呆了,这只深灰色的蛇居然叫小慧?这种冷冰冰爱吃兔子的邪恶生物怎么可以叫这么可爱的名字! 还有,不要靠近我啊! 阮霜白拼命捣药,欲图用噼里啪啦的捣药声震聋这条逐渐靠近的蛇。 捣捣捣! “嘶——” 灰蛇行至途中被捏住。 裴梦回把蛇提溜出门,冷酷无情道:“那你出去寻药吧,至少找到三株龙腥草再回来。” “龙腥草是聚灵丸的主药,一般给练气期无法熟练运用灵力的人服用,以凝聚天地灵气,你一个合体期修士要这玩意儿有啥用?”灰蛇吐着信子。 修真界的修炼境界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合体、大乘、渡劫、化神,其中每个境界又细分初期、中期、后期与大圆满四层。 如今裴梦回已是合体中期的境界,聚灵丸这种给小孩吃的东西,就算嚼着玩都没滋没味。 真是稀奇。 裴梦回没有多做解释:“回来带你去鸳鸯楼饮金香酒。” “成交。”灰蛇痛快道。 阮霜白听不懂他们的对话,继续装傻兔子捣药,低着脑袋吭哧吭哧。 一股若有若无的目光扫过,随后听见关门声。 “呼——”阮霜白长出一口气,心想总算都离开了。 按照捣药数目来还账的话,怕是得干到猴年马月。 阮霜白琢磨着自己得偷偷溜走,然后去外面多赚点灵石,到时候一口气把欠裴梦回的钱都还上。还清债务以后,他再出发去寻找自己丢失的记忆,顺便弄明白仇人是谁,为何追杀自己。 一边捣药一边思索逃跑计划,不知不觉天色已晚,窗外天边烧红暮云,大片大片晚霞布满天际。 日落时分,裴梦回推门而入。 男人逆光迈进门,闲庭信步而来,长身鹤立,肩宽腰窄,半散的头发披在脑后,气质颇为潇洒风流,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倒是人模狗样。 可惜阮霜白无暇欣赏,只担忧自己捣的药能不能用。 低头瞅了一眼,墨砂石臼内的草药不知何时已经稀烂,颤颤巍巍粘在壁上…… 裴梦回来到小兔子面前,直接气笑了:“我给了八种药材,你整整一天捣了一株,都不晓得捣碎后换一株?” 啊…… 阮霜白这才注意到旁边堆叠起来的其他药材,一时心虚不愿意承认自己傻,干脆往案上一躺,装作累瘫的模样。 “累了?” 小兔子点点头。 裴梦回善解人意道:“那就不干了,去给我暖被窝吧。” 不可以!阮霜白噌的一下翻身起来。 “呦,兔子还会鲤鱼打挺?”裴梦回勾起唇角。 阮霜白拔腿欲跑,被裴梦回一把捏住了后颈皮,轻轻巧巧拎起来,丢在了宽大柔软的榻上。 小兔子扑腾着爪子表示抗议,裴梦回淡淡一笑:“我听不懂你们兔子的语言,就算你是人我照样听不懂。” “因为我不听人话。” 阮霜白一口气堵住。 裴梦回用指尖点点他的小脑袋:“半个时辰后我过来歇息,若是被窝不暖和,唯你是问。” 说完话这家伙就跑到矮榻上打坐去了。 阮霜白看着偌大一张床瞪直了眼,开玩笑,自己这么小一只兔子怎么暖得过来,化成人形还差不多。 这是在刁难兔子! 3、恢复人形 耳朵垂下,阮霜白趴在榻上唉声叹气。 他的体态小,整只兔子卧在玉枕上尚且显得空荡,更别提眼前这张青檀木的云榻,就是在上面连续翻滚几十圈都不一定能掉下床。 暖被窝,怎么暖? 这一块刚捂热乎,换个位置又凉了。 来回折腾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真是犯愁。 抬头间,阮霜白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裴梦回一个火灵根为啥还需要兔子暖被窝? 他自己就跟个火炉子似的! 所以说,裴梦回根本就是故意的。 就算是软绵绵的小兔子也是会生气的,想通以后,阮霜白决定自己睡觉,不搭理裴梦回提出的无理要求。 夜里若想安眠最重要的是找一个舒适安稳的窝。 裴梦回在一旁矮榻上阖目打坐,隐隐有入定之势,不会轻易醒来。 见状,阮霜白偷偷跳下床榻,开始寻找合适的地方睡觉。先是跳上桌案,案上摆着一盏低矮的莲花烛台,莲蓬中间插着蜡烛,烛火静静燃烧,在墙面映出绰约的影子。 光线太亮,不适合睡觉。 他又爬到窗台,屋外漆黑一片,唯有头顶月色与星辰交相辉映,林间的夜风总是寒凉,纵然一身兔毛也被吹得一哆嗦。 风太冷,也不适合睡觉。 跑到门口发觉自己身上没有一丝妖力,推不开厚重的门扉,更何况外面的庭院尽是毒物,还是莫要冒险。 阮霜白在屋子里转悠半天,哪哪儿都不合心意,貌似还是榻上最舒服…… “偷懒可不地道,小兔子。” 身后响起慵懒的语调,阮霜白扭过头,与裴梦回漆黑的瞳眸对上视线,窥见对方眼底的似笑非笑。 他又被男人捏住后颈拎了起来。 试探着挥动爪子挣扎,奈何前爪一动,身子也跟着扭起来。 小兔子悬空乱扑。 “这是要给我献舞?” 裴梦回一句话令阮霜白放弃抵抗,罢了,就这样吧,这都是兔子一生必经的磨难。 要看开。 随着走动颠簸,阮霜白被迫回到了榻上,兜兜转转回到起点,被窝还是凉的。 裴梦回说:“被窝这般凉,你是不是得做点弥补?” 呵,一个火灵根装什么装,怎么好意思戏弄一只单纯善良的小兔子。阮霜白抖动两只毛茸茸的兔耳朵,只见粉红的兔耳朵往下一耷拉,他又把爪子按在上面。 像一只垂耳兔。 更像是人类捂住耳朵的模样。 不听不听就不听。 裴梦回饶有兴致摸了摸下巴:“不听我说话?” “小兔子不乖啊。” 男人脸上并无愠色,敲敲小兔子的脑袋,拿出一个白玉小瓶,解释说:“你身上的伤口很深,需要外敷一个月的去痕膏,所以现在躺平,我要给你上药了。” 阮霜白既爱干净又爱美,自然接受不了自己身上留下丑陋的疤痕,于是老老实实趴在了榻上,身子舒展成长长一条,雪白的兔毛软软糯糯。 裴梦回上药的手法娴熟,一边上药一边轻抚兔子头顶顺毛,阮霜白舒服地眯眯眼,小声打了个哈欠。 “一般来说寻常伤口吃些丹药就能痊愈,可是你身上的伤居然无法自行愈合,可见伤你的人修为不低。” 听到修为不低,阮霜白的兔耳朵抖了抖,难道自己得罪了很厉害的人? 怎么办,本来还打算过段时日就溜走出去赚灵石,现在恐怕得从长计议,在失忆的状态下胡乱跑,到时候跟仇人面对面都不知道呀…… 贸然出门等同于找死。 难道以后真的要靠给裴梦回捣药和暖被窝生存了吗! 趴在榻上的小兔子双眸茫然,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惆怅什么呢,小兔子?” 阮霜白有气无力,不想回应,低头搓了搓爪子。 裴梦回替他抹完伤药,暗含深意道:“你说一个修为高深的修士为何要追杀一只普普通通的兔子?”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整间屋子温度骤然下降。 “……”阮霜白寒毛都竖起来了。 被发现妖族身份了吗? 许多人族修士都很厌恶妖族,裴梦回会不会也…… 如果裴梦回要对付他,那么自己将毫无还手之力,一息之间就能要了自己这只废兔子的命。 阮霜白心脏几乎跳出胸腔,浑身僵直不敢动。 屏住呼吸,如同在等待宣判。 “难不成是他发现你的肉比其他兔子更香?” “……” 不可以吃兔子!阮霜白大着胆子瞪他一眼。 阮霜白的情绪被裴梦回搞得上上下下,起伏不定,心想这是说笑的时候吗?裴梦回,讨厌死了。 “我替你治好身上的伤,共花了三瓶上品灵药,半瓶去痕膏,一颗极品化瘀丹,还有我亲手炼制市面上难求的杏盏,看在你身无分文的份上,给你算五千上品灵石,如何?” 五千上品灵石?!这是要兔子的命啊! 阮霜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的还得起吗…… “不要为难,还不起灵石还有其他法子,”裴梦回一副为兔着想的体贴模样,“不如肉偿?” 阮霜白瞪大眼睛,想要跳出男人的手掌心。他就是跳下去摔死,也绝不卖身! 坏男人!裴梦回果然是个坏男人! 某男人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手里纯良的小兔子骂了,继续道:“不如这样,你给我做灵宠,我帮你挡住仇人的追杀,给我做灵宠也不需要整日里打打杀杀,你只要每日吃饱喝足,然后给我摸摸脸颊肉和兔毛就行。” “是不是很划算?” 原来是这个肉偿…… 听起来确实很有诱惑力,可是阮霜白不想做灵宠,给修士做灵宠意味着要结契,一旦结契主人身死,灵宠也无法独活。 他不愿把命挂在旁人身上。 更何况记忆还没有回来,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总不能轻易把自己卖出去吧。 就在他百般思索之际,裴梦回把他捧在了右手掌心,另只手开始耍流氓! 摸完脑袋还不罢休,又去揪毛茸茸的兔耳朵,兔子耳朵上软毛很薄一层,故而特别敏感,对方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一搓,阮霜白差点原地弹跳。 好痒! 阮霜白疯狂甩动自己的脑袋欲图摆脱这个坏男人,没有经过允许就擅自摸自己的耳朵!过分过分好过分。 越挣扎对方越来劲儿,捏完兔耳朵又去顺他身上的兔毛,男人五指修长灵活,所经之处如同燎了一把小火,酥酥麻麻传遍阮霜白全身。 阮霜白只觉得浑身越来越软,快要化成水,粉红的兔耳朵逐渐变深,殷红如晕染。 被摸遍了…… 这里有人非礼兔子呜呜呜。 分明只是一只小兔子,裴梦回却从他的表情里咂摸出几分羞愤欲绝。 裴梦回的视线落在白兔身后,他说:“听说兔子尾巴并非是个绒毛球,且待我验一验真假。” 语毕,他的指尖并拢径直摸上了阮霜白的兔尾巴。 雪球可以拽长,松松弹弹。 不可以碰那里! 唰的一下,兔子浑身僵住,身上柔软的兔毛尽数震颤起来,一道月白灵光乍现,只听嗖的一声—— 砰! 玲珑可爱的小兔子蓦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冰肌雪肤,眉眼精致的小美人。 美人一身白衣飘袂,银发如月色柔亮,松松散散坠在颈间,一双琥珀色眸子闪着水光,桃腮泛起嫣红,此刻正似羞似恼地轻皱眉头。 恰时窗棂闯进一阵夜风,银发随风而动,发端拂过裴梦回面颊,携来青涩的草木香风。 最重要的是,小美人正跨坐在裴梦回腿上,而裴梦回原本拽兔尾巴的手不偏不倚覆盖在一片柔软圆润之上。 不用低头都知道手掌正抵在某个危险的位置。 他下意识动了动手指,阮霜白脸颊通红,羞恼道:“大……大胆!” 裴梦回遂停下动作,兴味颇丰瞅着化身成人形的小兔子,身上衣裳穿的齐整,可见小兔子并非初次化成人形,他轻挑眉头:“原来是只小兔妖。” “尾巴挺软的。” 听到如此不要脸的夸赞,阮霜白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委屈巴巴说:“你懂不懂在我们兔族,摸了尾巴就要负责!” 兔族只有答应求偶才会给对方摸自己的尾巴,有些早就定亲的眷侣为了不显得轻浮浪荡,会忍到洞房花烛夜才摸彼此的尾巴。兔子尾巴相当于凡间女子的玉足,不可轻易给异性碰触。 可是裴梦回居然摸了他的尾巴,甚至得寸进尺拽了拽! 下流,无耻,混账…… 身为兔子的清白彻底没了。 阮霜白急得语无伦次,不知该如何是好:“你你、你听明白了没有……为什么不说话!” “负责?我还没让你对我负责呢。”裴梦回目光幽深如潭,语调戏谑。 “我……我怎么你了?” “你用屁股摸我的手,算不算轻薄无礼?” “?”阮霜白气懵了。 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贼喊捉贼之人! 阮霜白眼圈瞬间红呼呼:“可是你必须负责……” 裴梦回伸手捏住小美人的下巴,瞅着这张玉姿清绝的面孔,坏心眼儿逗弄道:“好啊,叫声主人来听听?” “我不是你的灵宠!”阮霜白气急败坏拍开他的手。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那你想要我如何负责?” 阮霜白十分不情愿说:“在我们兔族……摸了尾巴就得结为道侣……” 4、必须负责 “你想与我成亲?”裴梦回若有所思。 “不想……”阮霜白扁着嘴巴,“可是你摸了我的尾巴。” 在某些方面,阮霜白的想法很轴,摸了尾巴就要负责,所以裴梦回必须跟我成亲。 裴梦回挑起阮霜白一缕银发,掖进他耳后,好奇问:“倘若摸到你们兔子的尾巴就得成亲,岂不是会生出许多宵小之徒看中谁就直接偷袭?” 修真界弱肉强食,但奸淫掳掠这种勾当仍旧令人不齿,在正道宗门倘若有强迫别人发生关系的弟子都是要废了修为,逐出师门的。 不过妖族与人族不同,没有这种严苛的约束,妖族这种莫名其妙的规矩真的不会害了许多修为低下的小妖吗? 阮霜白摇摇头,解释说:“若是被恶意摸了尾巴只要杀掉对方就行。” “那你为何不杀了我?” “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不能恩将仇报,可是你好坏,怎么能随便摸我的尾巴……” 如今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闻言裴梦回笑起来:“敢来找我救命,不是早就该知道我非良善之人?” 阮霜白抿抿唇:“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救我,本来打算赌一把的,毕竟也找不到别的医修……” “既然你的命已经保住,我对你而言再无用处,小兔子,你可以离开了,赚够了灵石记得还我。” “?”阮霜白愣了愣,一把揪住男人前襟,“什么意思,方才还非要我给你做灵宠,现在听说要负责就打算撵我走,你是不是想白占便宜!” “你信不信我出去告诉整个修真界,你裴梦回耍完流氓就始乱终弃!” “抛弃兔子可耻!” 一时间,阮霜白委屈得不行,漂亮的眸子含着水汽,涟漪一圈圈荡开。 小兔妖倔强地瞪着男人。 裴梦回却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我不说没人知道我摸了你的尾巴,就当没发生过不是更好?” 言之有理…… 只要不说出去,他就还是清清白白的小兔子。 阮霜白忽然陷入沉思。 “还是说,”裴梦回弯起唇角,笑得几分轻佻,“你早就看上了我,只是心底娇羞不好意思承认,故意拿尾巴做借口赖着我不放?” “我没有!”阮霜白迅速反驳。 “那就把这事儿忘了。” “你为什么突然赶我走?”阮霜白思来想去也不明白,这人前后态度转变好大。 “因为我想养一只玉雪可爱的小兔子,而不是娇滴滴的小美人。”裴梦回忽然凑近。 阮霜白不满:“我没有娇滴滴!我很能干!” “是吗,那就先赚五千上品灵石还我如何?” “兔子可以不还账,兔妖不行。” 阮霜白:“……” 一听要还账,他登时怂了。 “那个……我暂时还不起……”他吞吞吐吐。 裴梦回的视线把他从头打量到尾。 阮霜白身上穿着一件雪白刺绣锦缎的宽袖袍子,衣襟金线绣着如意纹,纤腰系着赤红丝绦,尾端坠着环形白玉,在烛火下泛起莹润光泽。 贵气十足,单这一身就价值不菲。 从穿着打扮来看,这小兔妖在妖族应当有点家世地位,否则用不起如此奢侈的衣物。 穿成这样说自己穷? 裴梦回一百个不信。 “你可以回家去拿灵石,我等着。” “我不知道家在哪儿……” 裴梦回以为他不认路,又道:“那我送你回去,不过要收路费。” “不是的,我失忆了,”阮霜白垂头丧气,小脸皱巴巴,“我醒来的时候就浑身重伤,脑子里什么都不记得。” 裴梦回顿住神色,忽然低声问:“夜里是不是会有点耳鸣,仔细回想就会头晕?” “是呀,你怎么知道?” “难怪你身上有忘忧果的味道,看来是有人对你下了毒啊,小兔子。” 阮霜白一听身上有毒吓得不轻,忙追问究竟是什么毒药,可有解药。 “此毒名为忘尘,修为在大乘期以下的修士吃下这种毒药都会忘却前尘,倒是不致命,相当于杀死了过去的自己。至于解药,当时找我炼制忘尘的人特意交待过不需要解药,所以我也没钻研解药的方子。”裴梦回说。 阮霜白眉头一皱:“这毒药是你炼制的?什么时候?” “三个月之前有人找我炼毒,好像也是你们妖族的人,不过他服用了易容丹,再加上裹得严严实实,我也没注意,反正只要出手阔绰就行,身份不重要。” 话语落下,阮霜白登时愣住,眼底闪过脆弱与迷惘。 所以不是重伤失忆,而是有人刻意给自己下了毒。 并且炼毒的人就是裴梦回。 “那你更得对我负责了,你炼的毒药平白害了我,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以后去哪儿啊!”阮霜白坐在男人腿上气势汹汹,纤长的睫毛乱颤。 裴梦回懒洋洋说:“难不成剑修在外砍了人,伤者要去找炼剑的器修要说法?我就是拿灵石办事,没理由要对你负责。” “小兔子,做妖不要太无赖。” “那你把解药给我……” “那个找我炼毒的人给了我三万上品灵石,你要解药的话得翻倍,看在你比较可爱的份上便宜点,给你算五万上品灵石如何?”裴梦回算盘打得响亮。 五千都拿不出来,更遑论五万,阮霜白觉得自己天都塌了。 到底是谁花了大价钱非得要他失忆啊,真够破费。 郁闷,他默默垂下脑袋。 “……可爱,值一万灵石?”阮霜白忽然抬头问。 “对。” 小兔妖眨着琥珀色的眸子,松开了死死攥住男人衣襟的手,银色发丝扫过男人深紫衣袍,小声问:“那我再可爱一点的话……能不收灵石吗?” 他本就生得姿容清秀,软糯开口的时候显得乖顺不已,只是嘴里的话颇为不讲道理。 裴梦回无情道:“你只是长得美,不可以想得美。” “我不管,反正你摸了我的尾巴,必须对我负责……” “要我负责,你承受得住?”裴梦回挑眉。 阮霜白不明所以,单纯地瞅着他。 眼前倏地一花,身体翻转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之时,阮霜白已经被裴梦回压在了榻上。 阮霜白仰躺在柔软榻面,圆溜溜的眸子惊慌失措,目光撞入一双漆黑幽深的狭长眼睛,二人距离不过咫尺,对方温热的呼吸搔过他面颊,激起酥麻的触感。 太近了。 仿佛一低头就可以吻上来。 阮霜白在对方眼睛倒影中看清了自己的脸,红得像成熟的石榴籽。 一时忘记呼吸,更忘记挣扎。 裴梦回只是漫不经心凝视着不敢呼吸的小兔子,居高临下的目光似有侵略性,一寸一寸把他五官描摹,不放过阮霜白一丝一毫表情变化。 “你、你放开我……”阮霜白总算记起自己可以说话,气势顿时弱下去。 “不是要我负责?” 裴梦回的手掌顺着他的腰线细细游走,摸得阮霜白浑身颤栗。琥珀色的眸子毫无震慑力地瞪向男人,阮霜白的眼睛偏圆滚,此刻眼尾还泛着潮湿的红晕,杀伤力不过寥寥,倒像是在撒娇。 “小美人这般直勾勾盯着我是何意?” 阮霜白不说话,裴梦回不疾不徐寻到他腰间最敏感的一块,用力捏了一把,逼得他闷哼一声。 绯红的唇微张。 小兔子快要哭了。 “不许乱碰……” “坏男人。” 他没料到自己腰上竟有如此碰不得的地方,自己摸的时候没什么感觉,怎么被这个男人一碰就像触了电似的,一瞬间腰也酥了,腿也酸了,说话语调亦松松软软。 “你……对我下毒。” 裴梦回笑了:“怎么平白冤枉我?” 阮霜白才不信:“那我怎么浑身没劲儿……” “因为你不禁撩拨,傻兔子。” “你!” 那只作乱的手由腰侧逐渐朝上,修长手指轻飘飘勾住了阮霜白衣襟口,指腹游刃有余擦着上面绣的金线摩挲。 轻佻的嗓音入耳。 “怕不怕?” 阮霜白两只手攥住裴梦回的手腕,负隅顽抗:“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你负责呀。” 语毕,那只手毫不留情扯开阮霜白的衣襟,露出线条漂亮的锁骨,只是上面斑驳的伤痕破坏了这份美感。 窥见伤痕的刹那,裴梦回当场怔住,原本恣意放松的神情忽而变幻,长眉深深颦蹙。 他欲掀开衣襟看得更清晰,阮霜白拼命拍打他的手背,羞恼道:“不是这种负责!不许扒衣服!” 裴梦回掐了个诀,阮霜白的双手瞬间被一道灵光捆了起来。 “我需要看一眼你的疤痕,乖乖的,别逼我弄疼你。” 他嘴里说着哄人的话,神情却严肃得如同寒风凛冽,瞳眸幽深不见底,自从被这人救了以后,阮霜白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冷厉的模样。 怎么回事,自己身上的疤有问题吗? 阮霜白意识到现在最好不要激怒对方,于是没有继续挣扎,小心翼翼观察着对方神色。 裴梦回似乎有些犹豫,缓缓挑开薄薄的衣裳面料,露出里面尚未完全去除的伤痕。 看清刀口形状的瞬间,他怔愣着久久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他说:“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阮霜白云里雾里:“去哪儿,你要卖了我嘛……” “卖媳妇儿要天打雷劈的……” 5、暖被窝吗 “不卖你。”裴梦回说。 “你可还记得追杀你的人是谁?” 阮霜白神情低落:“不知道……” “也罢。” 裴梦回替阮霜白拢紧衣裳,松开了对他的桎梏,转而坐在床榻边缘,垂下眼帘,眼底一片幽深。 重获自由的阮霜白用手捋平褶皱的衣袖,重新系紧绦带,把散落的银发打理顺滑,耐心细致得如同兔子舔毛,最后用赤色发带把头发暂且束了起来。 整理好凌乱的衣裳,阮霜白把视线再度转回到裴梦回身上,好奇怪,这家伙自从看见自己身上的伤痕表情就怪怪的,莫非有什么蹊跷?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还是觉得裴梦回散漫无赖的样子更适应一点,现在冷冰冰的,自己都不敢说话了…… 踟蹰片刻,阮霜白终于忍不住:“你要带我去哪儿呀,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裴梦回抬眸瞥他一眼:“你陪我去一趟银砂之境,事后我为你炼制忘尘的解药。” “不收灵石。” 阮霜白面露喜色:“真的吗,你不会骗兔子吧?” “我想骗你有一百种法子,没必要用如此低级的理由。” “……”阮霜白撇撇嘴巴,“你拐弯抹角说我好骗。” “哼。” 裴梦回说:“这几日你在身上保留一道伤口,先不要上药。” 虽然不懂,但看在对方愿意为自己炼制解药的份上,阮霜白乖乖点头。 “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阮霜白。” 裴梦回沉吟道:“的确又软又白。” 想起对方在自己腰上又摸又揉,弄得四肢发软,狼狈不堪,小兔妖红了脸,好半天才气鼓鼓憋出一句。 “你下流。” “谬赞谬赞。”他大方接受夸奖。 “好了,你休息吧,”裴梦回说,“等小秽回来我们就前往银砂之境。” “你为什么给一条蛇取名叫小慧,他是母的吗?” “它是一条灰蛇,所以我给取名小灰,但它嫌弃得很,就改成了秽浊的秽。” “它叫小灰,你叫小白,若是一同做我的灵宠多好?” 阮霜白磨磨牙:“你死了这条心吧。” 痴心妄想的坏男人。 裴梦回笑了笑,起身走向矮榻继续打坐入定。 趺足而坐,挺直脊背,风流浪荡的姿态尽数暗敛,仿若收入鞘中。 屋内寂静安然,风穿过回纹窗棂,阖眼打坐的男人发丝轻拂,俊眉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波澜,薄唇抿成一条线,无端透出心绪浮动的破绽。 一片月影落在身上,白了肩头。 阮霜白没有立刻入睡,反而盯着裴梦回好半晌。 任是傻子也瞧得出这家伙不对劲。 修者入定最忌心神不宁。 原本在榻上的阮霜白突然跳下来,他的原形是兔子,纵然化为人形走路也很轻盈,足尖点地,悄无声息。 半蹲在男人身前,二人视线齐平,阮霜白听见了稍微错乱不紊的呼吸声。 他伸出手,玉白指尖揪了揪裴梦回袖口,小声说:“喂。” 裴梦回缓缓睁开双眼,古怪地睨他一眼:“别告诉我你睡觉还需要人哄。” 阮霜白气不打一处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过来干什么?” “我是想问你……”阮霜白支支吾吾,“你还需要暖被窝吗?” “你不要多想,我不会跟你睡在一起的。” 裴梦回眼神愈发复杂:“所以你刚刚不愿意只是在欲擒故纵?” “……” “不是,”阮霜白不知该如何解释前后矛盾的行为,“我以为这样你会高兴一点。” “何出此言?” “因为你看起来有点不开心……”阮霜白的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似有星辰落进眼中央。 “我不开心与你何干?” 阮霜白认真指着他的眉心道:“修行不专,容易走火入魔。” 话音刚落,裴梦回扯起唇角一笑,语调轻蔑:“走火入魔?真正的魔遇见我都得退避三舍,小兔子,不要因为我一时兴起救了你,就把我当成好人。” 月色落在男人眉弓,留下冷色点染,看上去危险漠然。 “你救了我是事实呀,”阮霜白掰着手指头说,“至于你对其他人怎么样,好像也与我无关……” “而且你出事的话,就没人给我解药了,最重要的是——” 话未说完,阮霜白就被坏男人弹了一个脑瓜崩,痛得他用手捂住额头。 转而听见他说:“哪天你被人卖了估计还帮忙数灵石。” 阮霜白揉了揉泛红的额头,揉着揉着突然一道灵光闪过,眼前出现了两只毛茸茸的雪白兔爪。 咦。 “……” 被一个脑瓜崩弹回原形了? 见状,裴梦回噗嗤一声笑出来。 阮霜白恼羞成怒:“你还笑!我怎么突然变回来了?” “你的妖丹破碎,故而无法自行控制原形与人形切换,再加上受了重伤还不好好休息,非要跑过来卿卿我我,稀薄的灵力一散,自然变回兔子。” “没跟你卿卿我我!” 裴梦回捧起张牙舞爪的小白兔,捏了捏小耳朵,爱不释手的模样,满意点评:“你还是这样更可爱,抱起来也舒服。” 抖抖耳朵,阮霜白说:“别乱摸……痒。” 他软软缩成一小团,耳朵红红的,像个饱满的棉花球。 对方低笑一声,双指并拢念了个诀,浅紫色灵力一闪,小兔子突然被一股强势的灵力包裹,紧接着腾风而起,嗖—— 直直飞向不远处的床榻,突然凌空的阮霜白四只爪胡乱扑腾,暗骂:坏男人,敢丢兔子!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摔在云榻上的时候,强劲的灵力倏然变缓,如同水波荡了荡,稳稳托住他落在柔然的绒被。 阮霜白正要看一眼裴梦回,转眼的刹那,两侧挂起的槿紫色帷幔倏地落下,幔帐晃了晃,遮住了那道朦胧的身影。 隔着帷幔,传来裴梦回的声音。 “想重新做人就乖乖睡觉养足精神。” 阮霜白:“……” …… 翌日,晨曦初露,雾气弥漫山林。 悠悠风声伴随雀鸟鸣叫。 醒来后的阮霜白发觉自己仍旧是一团小兔子,微微叹气,从床榻上一跃而下,看见对面矮榻上的裴梦回早已不见。 大清早又不见了。 阮霜白小心翼翼推开一点门缝,从缝隙中观察四周有没有危险的毒物,目光扫视一圈,在小花圃前抓住裴梦回的身影。 男人身材高挑,俯身弯腰之时,腰间缠着的银鞭熠熠发亮,格外扎眼。 身前那片花圃没有像其他毒花毒草一样散发诡异幽光,反而清透明澈,冰蓝色的花骨朵含雪一般干净,花瓣边缘源源不断萦绕灵气,俨然是灵植。 裴梦回正对着这些灵植挑挑拣拣,好半晌才选出一朵大小适中,灵气充裕的冰蓝花朵。 这是打算炼药吗? 阮霜白悄悄推开门,从屋里蹦出来,他的体型小巧,几乎没有动静。 偷偷凑近,阮霜白隐匿身形躲在扶手躺椅后方,暗搓搓探出小脑袋。 只见裴梦回取出随身丹炉,三足双耳紫金炼丹炉瞬间占据大片空地,冰蓝色花朵被投入丹炉,掌心异火燃起,灵力操纵火焰进行淬炼。 清雅含带凉意的花香在炉中升起。 裴梦回神情慵懒,游刃有余上下轻抬指尖,火焰随着灵力徐徐流动,文火慢煨。 这种初级丹药对裴梦回而言毫无挑战性,他轻飘飘打了个哈欠,双目阖上,纵然不看炼丹炉也没有影响。 阮霜白看得惊讶不已,丹师炼丹讲究全神贯注,别说是闭眼,多眨几次眼都容易影响成丹效果。 而裴梦回像是早已将丹方和操纵步骤烂熟于心,由此推测,他自己常炼丹药。 许多医修只会治病,不会炼丹,治疗病患之时,他们会开好医药方子找相熟的丹师炼制,但要付相应的炼制工序灵石,往往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裴梦回炼丹这么熟练,难不成是不想把灵石给丹师? “真是爱钱啊……”他小声感叹。 “小兔子,我好看吗?” 裴梦回揶揄的声音响起。 被发现了,阮霜白耳朵一颤,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对着裴梦回发了好久的呆,一定看上去很蠢…… “你为何自己炼丹啊?”他没忍住问。 小兔子慢悠悠跳出来。 “顺手啊,”裴梦回不以为然,“那群废物丹师还不如我炼得快,我心疼自己的灵石,干脆就不用他们了。” “……” 好生嚣张。 “那你现在是在炼制何种丹药啊?” “增味丹。” 阮霜白眨眨眼:“这是什么呀?” “炖兔肉的时候放一颗可使汤汁香气浓郁。”裴梦回莞尔。 “???”阮霜白眼睛圆睁,仿佛听见了世间最可怕的声音。 坏男人,裴梦回这个坏男人! 怎么可以炖兔子! 阮霜白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噌的一下跳到裴梦回胳膊上,兔子腿一蹬窜上了男人肩头,小爪子“啪”的一声拍在他耳朵上。 小兔子委委屈屈质问:“你是认真的吗?” 还未得到应答,昨夜休养生息酝酿的灵力骤然翻涌,霎时不受控制,阮霜白登时变成了人形。 灰蛇小秽采摘龙腥草回庭院,刚爬行进来就看见眼前这一幕,下巴差点惊掉。 只见一个银发雪肤,清丽纤秀的小美人正紧紧依偎在裴梦回的身上,手指还颇为亲昵地贴着他耳垂,神情楚楚可怜,似乎受了欺负。 死一般的沉寂过后。 小秽大惊:“老裴,你从哪儿掳来的小美人?!” 6、是自愿的 在阮霜白变回人形的刹那,身子不稳向前栽,裴梦回不动声色圈住他的腰,牢牢把人扶在怀里,两人贴得严丝合缝,姿势格外引人遐想。 呼吸相闻。 阮霜白慌里慌张收回手,眼睛仍旧一眨不眨盯着对方,琥珀色眸子润泽水光,似乎非得要个说法。 “不是认真的。”裴梦回挑眉。 “你吓唬我。” 裴梦回笑了笑:“你先偷看我。” “你过分……”阮霜白低头瞅了一眼自己腰间的手,痒痒的很难忽视,“又占我便宜。” 裴梦回把手松开,佯装叹息:“哎呀,我好心扶了一把怕你跌破相,谁知某只小兔妖如此不领情,真是难过啊。” 两个人说话距离极近,可以看清彼此眼底的倒影。 对方说话气息拂在脸上,掠起酥酥麻麻的痒意,阮霜白情不自禁偏了偏脑袋。 见状,裴梦回凑得更近,故意跟他作对一般。 “你俩含情脉脉说啥呢?”小秽奋力扭动爬行,大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这两个人太过分了,凑在一块不知在说些什么悄悄话,居然没一个理它的! “小秽,别嚷嚷。” 灰蛇甩甩尾巴:“你还没说从哪儿掳来的小美人呢!” 看见灰蛇靠近,阮霜白下意识往裴梦回身后躲了躲,手指攀住男人肩膀边缘,露出半面脸庞,目光颇为警惕。比起一口就可以吞掉兔子的毒蛇,还是裴梦回更友善一点。 裴梦回手指轻轻一抬,灵力一闪,小秽怀里采来的三株龙腥草瞬间掉进炼丹炉中。 火焰由文火转烈,灵力环裹炉底。 龙腥草与炉内材料炼化,相融,之前浅淡的香味愈发清冽,清心凝神。 扔完所有材料,裴梦回才不紧不慢回答:“不是掳来的,不信你问他。” 小秽才不信,修真界谁人不晓裴梦回是个毒夫,难不成会有小美人主动来勾引他吗? “嘶嘶——” 它快速曲线爬行,蜿蜒靠近的途中,对面的银发美人突然抱紧了裴梦回的胳膊,似乎很抗拒它的靠近。 小秽疑惑不已,它很可怕吗? “你别过来……”阮霜白轻微颤抖。 “你别害怕,告诉我是不是裴梦回这个家伙把你掳来的?” 阮霜白实话实说:“不是,是我主动的。” 他是主动跳进裴梦回怀里的。 “他没胁迫你?”小秽感到不可思议,不是吧不是吧,原来桃花运这种东西真的会从天而降吗? “我自愿的……”阮霜白躲在裴梦回身后,声音弱弱的。 灰蛇金黄的眼睛瞪大,仿佛看见了一个误入歧途的小可怜,语重心长劝道:“小美人,虽然裴梦回这家伙长得确实迷惑人心,但是找道侣不能只看脸呀!” 阮霜白扁扁嘴巴:“可是他对我做了那种事,我的清白已经没了……” 小秽的下巴直接惊掉。 天呐!它听到了什么!好一个裴梦回,如今都干起这种勾当了! 暧昧不清的言论任谁听了都会多想。 裴梦回把身后缩着的阮霜白拽出来,眉梢一挑,风流尽显:“我只是摸了你的尾巴,又不是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摸了尾巴还不够丧尽天良嘛!” “有话好好说,别往我身上拱。” 阮霜白激动之时容易身子往前倾,方才一句话又贴到裴梦回怀里了,他个头矮一点,必须扬起脑袋看人,对方稍微低头,呼吸声清晰传进耳中。 他想往后退几步,岂料脚一滑,额头直直撞在男人前胸。 “呜……” 阮霜白揉了揉额头。 “兔子都这般黏人吗?”裴梦回扬起嘴角,声音磁性低沉。 “没黏你!”阮霜白欲哭无泪。 小秽急得团团转:“什么尾巴,你有尾巴?” 裴梦回瞥它一眼:“这个小美人就是我捡来的兔子。” “啊?!” “你是兔妖啊!” 阮霜白更害怕了,手指揪住裴梦回衣袖零星布料,小声说:“它昨天想吃我……” “你放心,它挑食,”裴梦回说,“不吃修炼成人形的妖族。” “对对对,你别害怕呀,”小秽吐着信子,“虽然我不是什么好蛇,但你既然是老裴的媳妇儿,我肯定不会馋你的。” “俗话说的好,兄弟妻不可欺。” “我就是饿死也绝对不可能咬你一口。” 兔子惧怕蛇类是刻在骨子里的,不过阮霜白还是弯起唇角,小心翼翼说:“可以给我一段时日适应吗?” 小秽一甩尾巴:“小事小事,你们继续腻歪,我找个阴凉晒皮去咯。” “明日我们前往银砂之境,你不要跑太远,实在没事干过来替我守着丹炉。”裴梦回安排道。 小秽脸色一变,不着调的语气忽然沉下来:“怎么突然要去?” “找到一点线索。” “都这么多年了,确定没有弄错?” “晒你的皮去吧。” “嘶。” 阮霜白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左看看右瞅瞅。 小秽临走前,用金黄的瞳眸瞅着院内的两人,咳了咳说:“青天白日的,又不是我们蛇随意交尾不挑地方,你们就不能回屋吗?” “你们兔族比蛇还开放?” 闻言,阮霜白从头红到脚,蹙着眉羞恼道:“我们没、没有!” 这条蛇居然误会他们要露天席地做那种事……他是一只爱干净的小兔子,绝对不可能在除了床榻以外的地方……! “是是是,没有没有。”小秽敷衍两声,呲溜一下滑走,消失无踪。 裴梦回摇头失笑。 阮霜白一扭头就瞧见裴梦回唇角高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叉着腰说:“你的蛇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毒?” “下流。”阮霜白抿唇,耳根的红晕久久不退。 结果裴梦回笑得更加起劲儿。 …… 月上柳梢头,寂夜空明。 庭院回荡着风声,以及藤蔓疯长的咔咔声。 毒藤在灵露催动下攀缘而上,在花架上拧成一团,毒藤中央缠绕着一颗青涩的果实,透着绿色的果皮,中心仿佛镂空般逐渐染上红橘光泽,像是愈燃愈亮的小灯笼。 裴梦回静静看着果实逐渐成熟。 圣灯果,幽岚毒藤所孕育的果实,五百年结一次果实,一次只结一颗。 这株幽岚毒藤是曾经在浮屠秘境中所得,当时果实已有二百六十年,裴梦回等不到它成熟就得出秘境,故而把藤连根拔起带了回来,移栽院内。 如今还差十年果实便会成熟。 小秽趴在架子上问:“你为何突然用灵露催熟这玩意儿?” “有用。” “最近没有雇主找你炼毒或者炼药啊,谁要用?再者说,这玩意儿可非常稀少,拿到拍卖会上咱们能发一笔,你可别轻易卖出去了。”小秽忧心忡忡。 “我心中有数。”裴梦回颔首。 圣灯果彻底熟透,裴梦回弹指取下果实,收入紫晶储物镯。 小秽往架上缠了两圈:“你家小兔子呢?” “被我气跑了,现在正躲在屋里。” “你真的摸了他的尾巴?” 裴梦回突然转过身:“兔族真的要求摸了尾巴就要结为道侣?” “一族有一族的规矩呗,若是不想成,听说杀了对方可解,”小秽啧啧两声,“我可真担心你啊。” “担心我被逼亲?” “那倒不是,”小秽欢快不已,“担心哪天小兔子移情别恋,一生气宰了你。” 裴梦回冷笑:“恐怕先被宰的是你。” “以后你不能再吃兔肉,免得吓坏那只胆小的小兔妖。” 啥玩意儿?? 小秽一听天都塌了,拼命翘起蛇头怒吼:“凭什么你娶媳妇儿不让我吃饭!我是毒蛇,吃兔子天经地义!” “行啊,你吃一次兔肉我就带阮霜白去吃一次蛇羹。” “兔子又不吃肉,你带他去也没用,这种小把戏想威胁我?” “我也好久没吃过蛇羹了,说来鸳鸯楼有道招牌菜叫金丝雪莲羹,里面用的就是蛇肉,改日得去品尝一番。” 灰蛇原地弹起来:“你这是重兔轻蛇!” “还吃吗?” 小秽只好松口:“不吃就不吃,反正饿不死。” “我为了你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以后你俩成亲我要坐主桌。” “把你端上主桌?” “滚!我走了!” 小秽从藤架上爬下来,嘶嘶道:“半夜三更的还不进屋哄你的兔子?” 裴梦回懒洋洋说:“我不会哄人,更不会哄兔子。” “活该你这么多年没道侣。”灰蛇隐进黑暗当中。 几刻钟后,裴梦回优哉游哉进门,目光径直望向坐在床榻上的阮霜白。 阮霜白正瞅着窗外一弯新月,半面侧脸轮廓清秀,皎洁月华洒在窗畔,落了一地银光。 神态静谧,杳然清绝,像是古画里的美人。 听到动静,阮霜白立马扭头看过去,对上裴梦回噙着笑意的狭长眼眸。 想起今日裴梦回那放肆的笑,阮霜白又有点生气,双颊不知不觉鼓起来。 神情变化全被裴梦回收入眼底,他阔步来到榻前,不由分说坐在了阮霜白旁边,小兔妖一惊,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不是不睡床吗?” “我不是过来睡床的。”裴梦回言辞模糊。 闻言一愣,阮霜白不知想到了何处,脸颊霎时浮起绯红,慌慌张张抱住自己,抬高声调。 “难不成……你是过来睡人的?” 7、我可以生 “你是人吗?”裴梦回好整以暇。 阮霜白气恼:“我现在是人!” “马上就不是了。” “你什么意思?” 裴梦回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撩起眼皮说:“你没感觉到自己体内单薄的灵力正在溃散吗,顶多再有一炷香,你就会变回软绵绵的小兔子。” 妖丹彻底破碎灵力难以凝聚,致使自身无法控制形态的切换,并且维持人形需要消耗灵力,故而阮霜白人形的时间只会短之又短。 阮霜白虽然没了记忆,但常识仍旧牢记于心,身为妖族最重要的就是内丹,哪怕只是破损一点边角都会修为大减,更别说像他这样碎得四面透风。 若非侥幸差点一命呜呼。 这种境况下想要继续修炼难于登天。 “就没有什么法子吗……妖丹破碎有没有救?我不会一辈子这样吧……”阮霜白忽然沮丧起来,低下了头。 垂首间,一缕银发耷拉于颈侧,衬得他微垂的眉眼更加落寞,好似隐于云雾后的月。 裴梦回轻飘飘拨开迷雾,点了点他眉心。 眨眼一枚丹药落在阮霜白眼前,伸手捏住纹路冰裂的丹药,轻轻嗅了嗅,丹香像是龙腥草和那朵冰蓝色花朵的味道。 这是裴梦回今日炼制的丹药。 “给我的?” “聚灵丸,暂且帮你凝聚灵力,但治标不治本,想要彻底修复妖丹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阮霜白一口吞下去,冰凌凌的灵蕴融化于丹田,如同覆了一层薄霜把破碎不堪的妖丹包裹起来,勉强使灵力不外泄。 身上舒爽不少。 “那还有救吗?”他露出期待的眼神。 “与人族修士的内丹不同,妖丹可以吸纳的天地灵气更为磅礴,甚至不需要主动修炼就能随着年岁增强境界,故而许多大妖族一出生就是金丹修为。”裴梦回把玩着手里的聚灵丸,缓缓道来,“这是妖族得天独厚的优势,但是引以为傲的妖丹一旦破碎,不论大妖还是小妖,几乎没有翻身的余地。” 简言之,没救了。 阮霜白越听脸色越苍白,拽了拽裴梦回的袖子:“你不是很厉害吗,也没有办法?” 裴梦回翘起唇角,把另一枚聚灵丸塞进阮霜白的嘴巴里,两根手指捏住阮霜白的嘴巴,压得扁扁的,小兔妖咕哝了两声。 “这般信任我?” 由于被捏住嘴巴,阮霜白说不出话。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得救。”裴梦回说话大喘气,停顿老半天才继续说,“几千年前有个飞升的医修老祖曾经钻研出修复妖丹魔丹的方子,可惜他的传人遭人嫉妒,短短一百年全部遇害,方子也就此失传。” 听完这番话,阮霜白脸色逐渐缓和。 “嗯嗯,我懂了。”他笑了笑。 裴梦回疑惑:“药方已经失传千年,你不怕找不到?” 嚼了嚼嘴里的聚灵丸,阮霜白说:“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嘛,至少不是无药可救。” “还是先恢复记忆要紧……” “你不是天下第一毒医吗,总会有办法的。” 裴梦回看着盲目乐观的小兔子,笑了笑:“我是毒医,毒在先,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大发善心去救人?” “你救了我呀。”阮霜白反驳。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裴梦回救了自己一命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足以证明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善心的。 “错,我救的是小兔子。”裴梦回睨他一眼。 “现在我的兔子没了,我还没让你赔呢。” “?”阮霜白简直无法理解眼前的男人,“我就是小兔子!” “你不能因为我会变成人就否定我是兔子。” 裴梦回压住唇角,继续为难炸毛的小兔子:“可是小兔子毛茸茸的,会给我暖被窝。” “我也能!”阮霜白脱口而出。 “喔,原来你也能啊——” 拖长音调,裴梦回笑得有些坏。 看见对方揶揄的表情,阮霜白意识到中了男人的计,白皙面颊噌的一下染红,结结巴巴说:“你无聊……烦人……!” “我很好奇,”裴梦回说,“你非要我对你负责,却不愿意和我睡在一起,究竟何意?” “负责是要你跟我结为道侣,”阮霜白一字一句解释,“但是结为道侣之前我们顶多可以亲亲抱抱……不可以双修同房。” 这还是一只保守的小兔子? 裴梦回刨根问底,继续追问:“为何不能双修?” 阮霜白红着脸说:“因为会怀小兔崽的!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当然不能跟你生宝宝……” “……” 裴梦回好半晌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闷声笑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弄得旁边的阮霜白一脸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 裴梦回戳了戳他的脑袋:“你是一只公兔子,而我是男子,咱俩谁生?” “唉,原来是只傻兔子。”他悠悠叹息。 “不可能,我记得自己可以生……” “你不是失忆了?” “反正就是可以!”阮霜白拒绝跟他掰扯这个问题,气得小脸鼓起来,差点红了眼。 裴梦回敷衍道:“是是是,你可以你最可以了,生一窝不在话下。” “哼。” 兀自气了一会儿,阮霜白突然转过头问。 “话说,你到底要带我去银砂之境做什么呀?” 阮霜白说话喜欢盯着人眼睛,并且下意识身子前倾,凑得很近。 裴梦回故意往前靠了一下,毫无距离感的小兔妖忽然被一张俊脸逼近,才意识到他们坐在床榻上小臂隔着单薄衣袖蹭在一起,很微妙的姿势。阮霜白往后缩了一下,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裴梦回没有回答。 “今日的伤药上了吗?” 之前几日都是裴梦回替他敷的药,但是那时候他是兔子形态,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 阮霜白低头撩开袖子,伤痕只留淡淡红印,再抹几次药就能恢复如初:“你把药给我,我自己来。” 拿到小药瓶以后,他推了推裴梦回:“我要脱衣裳,你出去。” 裴梦回自是岿然不动:“这是我的屋子,你要把主人撵出去?” “难道你要看我脱衣裳吗?” “我可以闭眼。” “不行,你出去!”阮霜白非常不信任这个坏男人,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睁开眼睛,“你不是从来不睡床吗,干嘛非要挤过来。” “那你说我是不是主人?”裴梦回挑眉。 “是……”阮霜白心虚,“可是我得脱衣裳……你在旁边不方便。” 裴梦回满意了,哼着小调出门。 直到阮霜白涂了一半药才反应过来,原来裴梦回说的主人并非屋子的主人,而是……可恶的坏男人,又忽悠单纯的兔子。 …… 银辉月华,夜云如烟。 裴梦回懒懒倚坐在门前,半散的青丝沐浴月光,寒星般的眸子透着幽光,表情晦涩莫深,吹着屋外的冷风,夜风吹动深紫色衣摆。他时不时敲击几下门框,吓唬吓唬屋内胆小的小兔子。 手里捏着一张古旧的丹药方子,上面尽是斑驳的血迹,修真界的墨不易褪色,因此除却被血迹洇湿的部分,其余字迹全部清晰分明。 月光下,方子上的字迹娟秀清润,如同一行直坠人间的绵绵细雨。 写方子的人似乎极为用心,甚至耐心标注了每一昧世间难寻的药可能出现的地方。 其中一昧药写着圣灯果三个字。 裴梦回叹了口气,把药方收好。 忽然隔着门传来脚步声,某只失去修为的小兔子暂时无法掩藏气息,因此哪怕他脚步放得很轻,仍旧逃不过裴梦回的耳朵。 对方不知在犹豫磨蹭什么,已经站在门后待了许久,不开门也不离开。 就在裴梦回打算起身问一问之时,身后的门扉突然露出一条缝,烛光顺着缝隙撇开一片光,映亮他的半边侧脸。 一个小脑袋探出来,阮霜白扶着门框,身上的锦袍略有不整,襟口有些松散,像是没有系紧。 他斟酌再三:“我够不到后背的伤口,你能不能帮我……” 如果不是百般尝试无果,阮霜白也不会来求裴梦回帮忙,可是他后背上的伤口最为密集,没猜错应当是逃跑途中被攻击所致。 方才在屋里对镜涂了半天药,始终有几块丑陋的伤痕碰触不到,气得他直跳脚。 他忍受不了如此丑陋的疤留在自己身上。 裴梦回架子一摆,挑眉:“我不是被撵出门了吗?” “是你主动出去的。” “而且你还戏弄我……” 裴梦回点点头:“我真是罪大恶极,所以我打算在外面反省自己。” “……”阮霜白一阵无语。 “我冒昧地问一下,如果你伤到了后背自己是怎么上药的?” 裴梦回扬起唇角:“没受过伤不清楚呢,小兔子。” “……” 裴梦回烦死人了! “可是这里只有你勉强算人,我又没办法找别人。” 裴梦回懒得跟他计较什么叫勉强算人,又道:“不怕在我面前脱衣裳了?” “那你有没有什么法子不脱衣裳上药?”阮霜白不抱希望地问,问出口的刹那甚至想骂自己蠢。 裴梦回却神气十足道:“不脱衣裳的法子多的是。” 闻言阮霜白眼睛一亮,以为自己有救了,连忙追问。 就听见某个男人声调微扬:“不想脱啊——撕碎即可。” 8、你也是狼 此刻的阮霜白正坐在榻上生闷气。 银丝搭在肩头,头顶一绺毛被风吹得卷翘起来,似乎也随着主人心情气鼓鼓。 门扉嘎吱,裴梦回进门就瞧见某个气成小包子的兔子,随手关紧门,步调不疾不徐,晃到阮霜白面前,低下头:“真生气了?” 不听不听,阮霜白捂住耳朵。 “给你上药。” “不许撕我的衣裳!”阮霜白连忙抱紧自己,做出一个防备的动作。 裴梦回笑吟吟:“我说什么你都信?” 阮霜白抿了抿唇瓣,放狠话道:“我明日就走,绝对不跟你去银砂之境。” “小兔子,你的威胁毫无杀伤力,先不说你能不能跑出这个院子,就算真的跑出去了又能活多久?” “尤其是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美人,跑出去会被饿狼分食的。” 对方说的话直戳阮霜白的心坎,说的没错,外面有他的仇人,遇见就是一个死。哪怕遇不见仇人,真遇见修真界的贪淫好色之徒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妖丹破碎的他可能连练气期的入门修士都比不过。 想清楚以后,心里顿时怂了八分。 但还是要嘴硬一下,阮霜白嘟囔道:“说的就跟你不是狼似的……” “我咬你了?”裴梦回撩起眼皮,“狼会给兔子上药吗?” 阮霜白不说话。 “唉,难得发一回善心,还有小兔子不识好人心。” “那你把眼睛闭起来。”阮霜白把药瓶塞进裴梦回的手里。 裴梦回气笑了:“闭着眼睛如何找伤口,让我像盲者一样在你身上摸一圈,摸到伤口再上药?” “原来是太久没被梳毛,想念了?” 这家伙每说一句阮霜白的脸就红一分,最后彤云密布,颊面滚烫不已。 他默默垂首,咬着牙轻轻踹了裴梦回一脚,没有真的用劲儿,只蹭了点衣摆下缘。 衣摆沾的零星灰尘一个清尘咒就消失,显得他格外没气势。 阮霜白干脆放弃挣扎,转身背对着裴梦回,玉白手指抵在了自己衣襟,指腹摩挲着襟口如意纹,轻手解开衣带—— 衣裳褪下的一瞬间,似有凉风拂过,他打了个寒颤,不敢回头看身后的男人。 细腻的雪肤之上印着道道红痕,月光漏入室内,打在美人光.裸的脊背,仿若轻纱笼罩。 有点冷。 他抖了抖,灵光闪过,窗子突然紧闭。 紧接着,温热的药膏点上了脊背,阮霜白微微睁大眼睛,自己上药的时候药膏分明是凉的。 裴梦回应该是用自身灵力烘热了冰凉的药膏。 一动不敢动,阮霜白眨着眼,感觉到那抹温热在后背的伤痕处晕开,男人的指腹带着薄茧,划过肌肤的时候有点粗粝。 触感太过清晰,他有点难耐,眼睫如同扇面起伏。 谁都没有说话,屋内寂静到落针可闻。 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忽然眼前一花,再睁眼的时候……他又变回了兔子,倒在了床榻上。 嗯?? 阮霜白翻身起来,望着自己毛茸茸的小兔爪,疑惑问:“不是服了聚灵丸吗,为何又变回了原身?” 裴梦回眼前一空,低头就瞧见茫然无措的小兔子正巴巴瞅着自己,似乎在质疑:你的聚灵丸不会是假的吧? “应该是你太过紧张,体内灵力失序紊乱,故而现出原形。” “……” 小兔子嫌丢人,用兔爪捂住了眼睛。 可恶,一天到晚的净是在裴梦回面前出丑。 阮霜白往榻上一趴,小小一团毛绒兔球摊开,像是一团未化开的雪。 雪球被一双热乎乎的手掌捧了起来,阮霜白连忙松开爪子,懵懵的看向裴梦回,怎么回事,谁允许你抱兔子的! 小兔子在男人掌心咔咔跺脚,毛茸爪子软软的,踩在手掌半点不疼,裴梦回勾起唇角,单手托住他,另一只手摸了摸兔子脑袋。 “老实点,小心摔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裴梦回说话的语气温柔不少。 而且自己每次变成兔子都会被他抱,此时此刻也不例外,这个坏男人又开始捏毛茸茸的长耳朵,从耳朵尖尖一路摸到耳根。 兔子耳朵本就敏感,被人这么坏心眼儿一捏,阮霜白身上窜起一丝丝密麻的电流。 不要再摸了! 阮霜白气恼:“流氓流氓流氓!不许乱摸!” 裴梦回笑了笑:“给你上药。” “那你就老老实实上药,手不要乱占便宜!” “我天天劳心费神照顾你,收取一点报酬都不行?” “我没有灵石……” “捏一次耳朵抵十块灵石。” 阮霜白想起自己还欠裴梦回五千灵石,那岂不是要被捏五百次,这个奸商!耳朵会肿的…… 小兔子瑟缩一下脑袋,闷声闷气:“我拒绝……” “二十块灵石?” “想得美……” 二人讨价还价,途中裴梦回给手里的兔子敷好药膏,顺手撸了几把柔软兔毛。 他们互不相让,僵持不下,最终谈判失败。 裴梦回感叹一句没良心的小兔子,飞快弹了一下阮霜白的脑壳,随后回到矮榻上打坐调息。 就这么走了? 阮霜白独自留在榻上,抖了抖兔耳朵,掀开被角钻进去,在被子里拱起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山包。 小山包动了动,从缝隙里探出小脑袋。 帷帐遮蔽视线,只能窥见隐约轮廓,隔着帘子他看见裴梦回沉稳不动的身影,猜测对方已然入定。 阮霜白搓了搓爪子,用低低的声音说:“谢谢你帮我上药。” 屋内寂静无声,修士入定一般听不见人说话,阮霜白默默钻回被窝,安心睡下。 殊不知在帷帐另一侧,静心调息的男人缓缓闭上眼睛,唇角残留一丝上扬的弧度,一闪而逝。 …… 次日,天光微亮。 树林云曦缭绕,枝叶掩映,鸟儿盘旋林子上空,鸣叫清越。 沧月岛乃南方海上孤岛,距离北雪洲的银砂之境远之又远,御剑飞行得日夜不停将近一月,乘坐飞行法器也要数十日。 晨光下,一白一紫两道身影挨在一起,时有风过,发丝扬起波澜。 阮霜白日醒来之时就已经恢复人形,如今正站在裴梦回身侧,等待对方带自己离开。 这座岛上有人在追杀阮霜白,故而他没什么留恋,只想快点离开此地。 他扭过头问裴梦回:“我们怎么走呀?” “你想坐飞行法器还是坐骑?”裴梦回悠闲自得。 “你还有坐骑啊,”阮霜白惊讶,“该不会是小秽吧?” 大多数灵宠都能随意变幻大小,阮霜白的直觉很准,那条小灰蛇指不定能变得多庞大呢。 但是让他骑在蛇身上,绝无可能。 “我才不是坐骑!”小秽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突然出现的蛇让阮霜白吓了一跳,控制半天才没有原地弹跳出去。 他往裴梦回身边贴了贴,低头打招呼:“你身上沾了一片树叶。” 小秽用尾巴尖清理掉落叶,抬头问:“老裴,走不走呀?” 裴梦回看向阮霜白。 阮霜白直接道:“还是飞行法器吧。”谁知道裴梦回的坐骑是什么……万一是个超大号毒虫,自己得吓晕。 “好。” 屈指一点,裴梦回抛出去的飞行法器如同一道金光飞了出去,旋即在半空中慢慢变大,阴影瞬间笼罩头顶。 抬头去看,半空中出现了一艘雕琢鬼斧神工的飞舟,舟身满是看不懂的繁复咒文,旌旗迎风,上有一个嚣张大气的“裴”字,飞舟凌空而起,散发出金色光芒。 如此品阶的飞舟,怕是烧钱得很。 唯一令阮霜白无奈的便是这艘飞舟的外观是个硕大的元宝形,两头翘中间鼓,浑身还金光灿灿的。 “这艘飞舟不会叫金元宝吧?” 裴梦回颇为赞赏地看着他:“小兔子变聪明了。” 阮霜白:“……” “我们一定要坐如此张扬的飞行法器出岛吗?” “别忘了你还在被不知名人士追杀,”裴梦回提醒说,“这艘飞舟飞行途中可以自行设起一道屏障,舟内人可以看清外面风景,舟外人只能瞧见它的幻影,用来藏人最好不过。” “藏兔子更加方便。” 阮霜白点点头,原来如此。 某个男人看着不正经,偶尔还是有点细心的,考虑得十分周全。 在恢复记忆之前,他的确不想跟仇人对上,不论对方为何追杀他,自己总要先弄明白缘由。 最重要的是不清楚那个人的修为高低,谨慎些总是没错。 话落思索间,小秽腾空而起,灰蛇御气向前,转瞬间登上了飞舟。 “嘶嘶——我先上去睡觉咯!” 阮霜白抬头看着飞舟,高阶修士点个脚就能飞上去,低阶修士也可以先御剑到上空,再降落在甲板上,或者甩一张飞行符,而自己…… 变成兔子跳不上去,人形更是无法调动灵力,只能眼巴巴瞅着可望不可即的巨大飞舟。 可恶啊可恶,失去妖丹的妖族简直寸步难行。 爬不上去,阮霜白愁眉苦脸,嘴巴不知不觉噘起来,心想就不能让飞舟降落在地吗。 “这是等我抱你上去?”裴梦回调侃道。 9、是他道侣 还没等到阮霜白反应,裴梦回自顾自来到他面前,作势就要去抱,谁知手还没碰到对方,眼前的银发美人噌的一下消失。 再看,地上出现一只惊慌失色的小白兔。 小兔子的两只爪子还护在自己的胸口,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可怜兮兮。 “又紧张到变回原形了?”裴梦回笑得格外欠揍。 阮霜白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人总是调戏兔子!” “我好心抱你上船,怎么又安罪名给我?” “你就是想抱我!” 裴梦回也不反驳,反而俯身把巴掌大的软乎乎小兔子揣到怀里,骨节分明的手往兔脑袋上顺了顺毛,坦然说:“我只抱兔子。” 无法反抗,阮霜白只能甩甩自己的脑袋。 并且心中愈发坚定之前的猜测,裴梦回好像真的很喜欢对兔子形态的他动手动脚,尤其爱揉自己身上的兔毛。 这个人不对劲儿。 一阵林风扇过,落叶簌簌纷纷。 云雾散开,天光已然大亮。 登上飞舟,船身咒文此起彼伏亮起,无形的屏障环裹船周,这艘飞舟可以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自行行驶,无需人时刻紧盯就可以一路畅通到达目的地。 飞舟升至高空,拨开重重云层,阮霜白趁裴梦回不注意,一下子跳到了他的肩头,并且永爪子拍了拍男人肩膀,表示想看一下全景。 裴梦回伸手扶住不老实的小兔子,免得他掉下去,慢悠悠来到飞舟边缘,此处俯瞰,云雾渺渺缭绕,朦胧雾色之下是沧月岛。 他们处于沧月岛的正上空,可以看见这个岛屿是月牙的形状,周围全是海水环绕,难怪名为沧月。 即将离开此地,阮霜白望着陌生的岛屿,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又吹了一会儿风,裴梦回回到船舱内,趴在肩头的小兔子用爪子勾住他衣裳,以免东倒西歪。 裴梦回故意抬了一下肩膀,阮霜白啪叽一下倾斜滑过去,软软的兔球砸在了他的脸上。 小兔子头晕眼花。 呜,过分。 “你干嘛呀?” “我都滑倒了!” 裴梦回挑起眉:“原来是脚滑的小兔子。” “你才狡猾!我又不是狐狸。” 这个男人无理取闹,阮霜白气鼓鼓跳下他的肩膀,白绒绒的小尾巴一颤一颤的,往前跑了几步,忽然有点气不过,又蹦了回来,往裴梦回脚上踩了踩。 这点力道还不如一个汤圆砸下来,裴梦回笑着说:“最里面有一间修炼室,你可以去里面打坐调息,试着感受体内不受控的灵力,想办法熟练切换释放与储蓄两种状态,到时候就不会突然变回原身了。” “差不多有十几日我们就能到北雪洲的凛音城,所以你可以在里面闭关半个月。” 谈到正事,阮霜白瞬间忘记了自己还在生气,立马皱起眉头:“为何要去凛音城,你不是要去银砂之境吗?” “大人的事小兔子少问。” 阮霜白:“……” 哼,不问就不问。 他毫无留恋直接钻进了修炼室。 …… 半月后,二人来到凛音城。 凛音城位于四大洲之一的北雪洲,此地靠近银砂之境,气候寒凉,一年四季常年飘细雪,入眼尽是银白雪色。 这里实在是美,阮霜白没忍住往前跑了几步,伸手接住从天而降的雪花。 他把自己银白的头发束起来,清晰露出一张清秀精致的小脸,再加上他本就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袍,行走于凛音城的街上,像是这座雪城的精灵一般,融入得相当自然。 阮霜白原地转了一圈,笑得眉眼弯弯。 突然有个陌生修士挡住了他的去路,阮霜白愣在原地,眼前的人笑得色眯眯,张口就是污言秽语:“哪里来的美人儿,可是迷路了?我看你气质样貌俱是顶尖,做炉鼎再合适不过,不如跟我回家?” 修士一眼便瞧出这个银发美人没有修为,甚至灵力都很稀薄,带回去做个玩物简直易如反掌。 他咧开嘴笑得猥琐,伸手就要去拽阮霜白的腕子。 阮霜白最讨厌这种长得丑改想得美的人,当时就来了个兔子蹬腿,一脚把他踹出去老远。 咚——! 雪地划出一道轨迹。 莫名被踹了一脚的修士勃然大怒,原以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美人,他就没有防备,谁知踹人竟这般疼。 如此不识好歹,他一定给他个教训! 他气冲冲来到阮霜白面前,还没来得及动手,手腕忽然被一个人握住,一扭头,盛怒的脸瞬间变了神色,变得惊恐无状。 “裴、裴梦回……” 修士脸色刷的一下惨白惨白,膝盖当时软了下去,半跪在了雪地中,砸得砰一声响。 “嘴巴这般脏,我帮你把舌头割了如何?” 裴梦回笑得温柔万分,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在他人眼中却无异于魔鬼降临。 “裴、裴圣师,我……我说笑的,是我有眼无珠……不知道这是你看上的人……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求你放过我吧!” 裴梦回懒洋洋收回手:“滚吧。” 修士连滚带爬跑了,只一息的功夫就无影无踪。 “他怎么这么怕你呀?”阮霜白凑过来好奇,“你都没有揍他。” 裴梦回轻描淡写:“可能是我长得可怕吧。” 阮霜白才不信。 刚才那个人眼底分明是恐惧,就差给裴梦回磕两个头求饶了。 灰蛇小秽突然从灵宠袋探出蛇脑袋,对阮霜白解释说:“刚才那个王八蛋的左胳膊已经废了,老裴握住他手腕的时候,毒素就已经渗进去了,以后拿不了剑喽。” 单单握了一下手腕就能让人废了胳膊? “啊,这么可怕,难道你浑身都是毒吗?” 裴梦回坦然点头:“是啊。” 阮霜白疑惑不已:“可是你抱过我好多次,我都没有中毒呀……” “……” 小秽立马把蛇头缩回了灵宠袋,没耳朵听,简直没耳朵听,什么抱过好多次!这种话能随便说出来吗,兔子脸皮真够。 “那是因为你皮厚。”裴梦回恶劣道。 “你胡说,”阮霜白踢了他一脚,“我只是兔毛比较厚。”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救我,不然我打不过那个人。” 阮霜白是只恩怨特别分明的兔子,虽然裴梦回嘴巴有点坏,但是做事还是蛮靠谱的,所以该谢的还是要谢。 本以为会听到不用谢之类的客套之语,岂料裴梦回无情道:“只是因为你对我还有用罢了,没必要感激。” 说两句好听的能死啊。 哼,阮霜白决定收回裴梦回嘴巴有点坏这句话,他的嘴巴是特别坏!这家伙浑身是毒,嘴巴更是毒中之毒。 二人继续顺着长街往前走,细雪星星点点落在头顶发端,所经之处,留下两排深深浅浅的脚印。 路过方才那长长一条踹人留下的轨迹,有人忍不住开口。 “我很好奇,你踹人的力气一向如此大吗?”裴梦回问。 阮霜白颇为骄傲:“我们兔族生气蹬人都很厉害的,与修为高低无关。” “那你之前踹我的时候为何软绵绵轻飘飘,原来是跟我调情呢?” 臭不要脸…… 阮霜白磨了磨牙。 “如果你不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凭你干的那些勾当,我能把你从这里踹回沧月岛。” 闻言,裴梦回登时笑了起来。 “小兔子好大的气势。” “我认真的。” “好啊,那我等着。” 不知不觉,阮霜白跟着裴梦回来到一家铺子门口,这家铺子看上去年岁久远,两侧竖着的招牌都褪了色,抬头是两个大红灯笼,中间挂着一块长牌匾,上面写着:珍符阁。 看上去像是卖符箓的铺子。 “你要买符?” 裴梦回故弄玄虚摇摇头,迈进门。 阮霜白跟着走进去,一进门就迎面飞来一张符,停在他面前悬空燃烧,迸发出七彩的光芒,像是迷你小烟火在迎客。 挺有新意。 看来掌柜是个有意思的人。 阮霜白环顾四周,正对面有一个空荡荡的柜台,四周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护身符和满满当当的灵器法器,东西挺多,就是没见到人。 “这里没人吗?” 裴梦回笑了笑,径直来到柜台前,往柜面上使劲一敲。 “宋子歌,起床了。” 砰! “靠,谁呀!打扰老子睡觉!” 一道暴躁的声音升起,紧接着,柜台底下钻出来个头发稍显凌乱的年轻男子,他眼圈青黑,张口打了个哈欠,眉毛微微一歪。 “裴梦回?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来找我买符啊,我记得你上次嫌弃我画的符丑来着,这次给多少我都不卖哈。” “不买符,带你看一个人。”裴梦回一副跟人熟稔的模样。 宋子歌揉了揉惺忪睡眼,越过裴梦回去看他带来的人—— 昏胀的头脑瞬间清醒不少,他的视线上下打量着有些局促的阮霜白,疑惑快要从心底溢出来。 “没见过呀,不知这位是……?” 裴梦回言简意赅:“我的灵宠。” “不是!” 阮霜白立马瞪了他一眼,气得小脸鼓起来,对着宋子歌说:“我是他未来道侣。” 10、被你迷倒 宋子歌吓得一个趔趄,惊恐万分看向裴梦回:“你道侣?!” “你这家伙居然也会找道侣?” “假的吧,不可能不可能……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裴梦回幽幽瞥人一眼,再度强调:“是灵宠。” “道侣!”阮霜白顶回去。 “灵宠。” “道侣道侣道侣!”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来回重复同一段对话,太幼稚了,最终宋子歌忍无可忍,插到二人中间喊停。 “嘘——二位先不要吵,容易影响我做生意哈。” 听到会影响对方做生意,阮霜白瞬间噤声。 “莫非你是妖族?”宋子歌扭头盯着阮霜白。 “是呀我是兔妖,有问题吗。” 宋子歌匪夷所思:“可是我感受不到你身上的妖族气息,莫非你的修为已经高到一定境界了?” 他乃元婴后期的境界,虽比不得那些出窍期以上的大能,但眼力并不弱,除非是大乘期以上可以完美隐匿气息的人,否则断没有自己看不出来的道理。 修真界的大能都有名有姓,至于修为高深的兔妖更是屈指可数,兔族的妖王和王后十几年前已经闭关,没有个几百年不会出来,所以不可能是他俩。 妖王宫的长老们都年纪大了,更不可能是这只水灵灵的兔子。 除此以外没听说兔族有什么境界高深之人,况且银发美人看起来很年轻,也不像是隐姓埋名的世外高人。 阮霜白顿时心虚:“那个,我妖丹碎了……” 原来如此,不是境界太高,而是压根没有。 “啧,小可怜。”宋子歌感到遗憾,“妖丹碎了啊……唉。” 对方话未说尽,阮霜白却从委婉中听出了言外之意,这是在同情他。 毕竟修真界人人皆知妖族没了妖丹就是废物一个。 “话说这真是你道侣啊?”宋子歌不敢相信裴梦回转性,非要追问个清楚明白。 “灵宠。”裴梦回仍旧不改口。 “我们有结主宠契吗?”阮霜白自以为抓到了把柄,高高扬起脑袋,银色马尾搭在身后甩了甩,“凭什么说我是灵宠。” 裴梦回反问:“我们有结道侣契吗?” “那是因为你不想负责。” “我为何要负责?” “敢做就要敢当,你还问为什么!” 哇哦,精彩精彩,宋子歌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甚至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包瓜子,边嗑瓜子边看两人拌嘴。 听他们吵什么负责不负责,宋子歌在心底推测出一番爱恨情仇大戏:修为尽失的美人兔妖遇上吃了就跑的无情毒医,二人春宵一度后毒医睡完跑路,小兔妖纠缠不放,势要为自己的清白讨个公道。 写出来可以成为修真界畅销话本。 宋子歌摸了摸下巴。 换了从前,别说跟裴梦回有来有回吵架,就是多说一句都得被毒哑,这小兔妖有几分本事啊,莫名有种白纸般的执拗与天真,啧啧。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好了,你安静,”裴梦回转头对看热闹的人说,“宋子歌,他之前被追杀过,你看一下他身上有没有携带的特殊符箓,尤其是能保命的那种。” 提到符箓相关,宋子歌立马正经起来,他抬手使手掌朝上,释放出淡蓝色灵力,水流般的灵力流转阮霜白周身,不一会儿,阮霜白腰间挂的环形白玉闪烁起绿莹莹的微光。 顺滑的灵力在触及到白玉的时候瞬间滞涩,他的手一挥,白玉上面忽然亮起无数符文,金光闪闪。 与此同时,阮霜白察觉到自己的小臂内侧有一些灼热,低头掀开袖管,玉白的肌肤内侧果然也亮着一圈复杂的符文。 原来在被追杀途中,是这些符箓暂且保住了他的性命? 宋子歌检查了阮霜白手臂的符文,若有所思:“看来替你抵挡攻击的是手臂上这一圈符文,看起来像是刚出生的时候烙印下的,估计连你自己都不晓得。” 阮霜白叹了口气:“我失忆了,所以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对。” “不过你腰间这个白玉挂坠上也刻有复杂的保命符文,但是没有被催动的痕迹,这个保命符需要特殊咒语才能发挥作用,方才你说自己失忆了,看来是在被追杀前就失忆了。” “否则不可能没有催动保命符的痕迹。” 阮霜白一愣,仔细思索对方的每一句话,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如果自己在被追杀前就失忆了,是否是有人怕他催动保命符才故意先让自己忘记咒语呢…… 一般人看不出白玉吊坠上有符文,那只能说明……是关系亲近的人害了他。 先下毒让他失忆,再使出杀招让人逃无可逃,若非自己小臂上还有保命的符文,就真的死定了。 会是谁呢,亲人还是好友…… 宋子歌见这个小兔妖有点低落,安慰说:“你别难过啊,想知道谁害了你就想办法恢复记忆呗。” 阮霜白说:“可是我现在妖丹废了,没有记忆……现在连家都不敢回了,谁知道会不会遇见害我的人。” “别的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一个古老的秘方,妖丹破碎的妖想要暂时修补它,可以适当吸收一些阳气,虽然只有一点点作用,但是聊胜于无啊,至少不会时不时丹田疼痛。”宋子歌一副很懂的模样。 阮霜白眼睛一亮:“怎么吸收阳气,出去晒一晒?” “咳咳,那个——”宋子歌笑呵呵的,“火灵根的人身上阳气最重,过去蹭一蹭亲一亲都有好处,当然双修最佳。” 这番话就差没指名道姓说找你道侣借阳气了。 反应过来对方的深意后,阮霜白细腻白皙的小脸上浮起红霞,羞得想把自己卷起来。 在飞舟修炼室调息那几日,丹田的确会隐隐作痛,没想到居然有法子可以缓解疼痛。 难怪靠近裴梦回会舒服一点,还以为是错觉…… 倘若蹭蹭可以让自己没那么疼,那也不是不行。 裴梦回施施然走过来,捏了捏阮霜白红彤彤的耳朵,说道:“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可没说借阳气给你。” 话落下,在一旁的宋子歌挑起眉梢看戏。 “我也没说要!” 阮霜白特别有骨气,心里暗暗发誓自己就是疼死,也绝对不会蹭这个坏男人一下! 讨厌的裴梦回。 裴梦回说:“但愿如此,某只怕疼的小兔子可千万别哭。” “哼,不用你管。” “宋子歌,你能看出他身上的符文出自谁之手吗?”裴梦回看向他。 宋子歌耸耸肩:“这种能抵挡致命一击的符文都差不多,需要消耗大量灵力修为凝聚,只能看出来源于妖族,其余的不好推测。” “若是想要找出他的真实身份,不如想法子恢复记忆。” “话说你这个随便捡人的毛病还没改啊,真不怕哪天捡到大麻烦。” 裴梦回反驳:“我捡的是兔子,可惜变成了人。” “听起来你还蛮遗憾的?”宋子歌忍着笑。 阮霜白把脑袋凑过来:“遗憾什么?” “遗憾我的灵宠没了。” “我就算不能化形也不会给你做灵宠。” 宋子歌添油加醋:“虽然没了灵宠,但是获得了貌美如花的道侣啊,不亏不亏哈哈——” 几人说话间,有人踏进符箓铺子。 来人裹着黑袍,身上有浓厚的妖族气息,他开口说:“给我十张天女散花符。” 宋子歌立马抽出十张符箓,笑眯眯伸手:“五十下品灵石。” 黑袍妖给了灵石拿货走人。 “这是第八个了。”宋子歌说。 阮霜白疑惑:“什么第八个?” “最近来买天女散花符的妖族特别多,”宋子歌笑着说,“这种符箓就是炸开花好看,没什么攻击力,一般都是用于向心上人表明心意的。” “北雪洲的逍遥大会即将开始,逍遥大会三百年一次,说是比武其实是变相的相亲大会。很多妖族在擂台上打着打着就又搂又亲,哎呀呀那场面啧啧,咳,一般参与这种比拼的都是没道侣的妖族。” “所以有些寡很久的妖就会来我这里买天女散花符,为了对一见钟情的妖表白。” 阮霜白连连点头:“听起来挺有意思。” 宋子歌说:“可惜你有道侣,怕是去不成喽。” “今年逍遥大会可有什么有意思的奖励?”裴梦回询问。 “听说今年的胜者可以在稀有材料、法术秘籍、法宝灵器里选择一样。”宋子歌挠挠下巴,“稀有材料里的药草你应该不缺,不过有一瓣名为素秋莲的药材,听说还挺值钱,你感兴趣?” 裴梦回笑起来,对着阮霜白说:“看来你得去打个擂台了,小兔子。” 阮霜白惊讶不已:“啊??” “你不是想要我配制忘尘的解药吗,素秋莲我恰好需要,”裴梦回扬起眉,“还想不想恢复记忆?” “想是想……”阮霜白愁得头发更白了,“可是我打得过谁呀……你这是为难兔子。” 裴梦回挑起他的下巴,笑得意味深长:“你往擂台中央一站,不论男女都会被你的美色迷倒,何须动手?” 阮霜白才不吃他这套,软呼呼反问:“你也会被我迷倒,并且为我炸天女散花符吗?” 11、想吞掉他 裴梦回松开手:“那倒不会。” “你不是说男女都会为我着迷吗,为何你不会,你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那你还是人吗?”阮霜白小嘴叭叭得极快。 “噗嗤——”看热闹的宋子歌没忍住笑出声,心想太精彩了,裴梦回从哪里捡的小祖宗,真够不客气的。 “不想要解药了是不是?” 裴梦回一句话就让阮霜白蔫儿了。 兔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是我妖丹碎了,没办法跟他们打……”阮霜白问,“你不能亲自上台吗?” 依照裴梦回的修为,赢这种比试比切盘菜还容易,干嘛非得把自己拽上。 他是不是想看兔子出丑? 不怪阮霜白如此揣测,实在是裴梦回这个家伙真的很会欺负人。 “逍遥大会是妖族的比试,我们人族修士不能参与。” “哦……” “那怎么办呀……”倘若此刻阮霜白有兔耳朵,估摸着已经耷拉下来。 这里只有他一个妖,没有任何修为,去了也是丢人。 可是他迫切地需要恢复记忆。 常言道,特殊情况下可以采取不那么光明正大的手段,一切以生存为重。 “要不……我们在暗处等着,看谁赢得了素秋莲,我们去打劫。”阮霜白眨着琥珀色的眸子,很难相信拥有如此纯净眼神的人,竟说出这种打家劫舍的无赖话。 裴梦回颇为讶异:“你不是一只纯良的兔子吗,还干这种打劫的事儿?” “不是我去,是你去,”阮霜白摇摇头,“反正你又不是好人。” 裴梦回:“……” 他的风评不重要是吧?现在的小兔子真是欠收拾。 裴梦回伸手拧了拧阮霜白的耳朵,阮霜白立马拍开男人的手,兔子的耳朵很敏感,哪怕变成人形也不能随便碰。 既然素秋莲是好东西,那么赢得奖励的修士未必会卖给他们,不能买也不能抢,就只能上擂台…… 就在阮霜白绞尽脑汁之际,一直没说话的宋子歌不紧不慢开口,嗓音气定神闲:“其实在下有一妙计,二位可要听一听?” “快说快说!”阮霜白喜出望外。 “我这里有拟妖符,贴在身上可以拟态成妖族,迷惑一下修为不高的小妖基本没问题,”宋子歌瞅着裴梦回,“不如你来一张,看在咱俩相熟的份上给你打八折。” “居然还有这种符箓,一定很贵吧?”阮霜白问。 “卖你一百上品灵石。” 裴梦回道:“你看我像冤大头?” 宋子歌伸出五根手指:“五十,够意思了吧?” “二十。”裴梦回眼皮都不抬。 “你怎么不直接抢呢?” “正有此意。” 宋子歌气得直骂人,骂骂咧咧从怀里掏出一张金黄的拟妖符,塞到裴梦回手里,一副我赔大了的亏本表情。 这真的不是装,拟妖符本就难画,修为元婴以下的符修基本没人画得出来。 就算是宋子歌这种常年卖符为生的修者,画此类符箓也需要耗费大量精力,稍微错一笔就前功尽弃,这种品质极高的拟妖符放在修真界可谓千金难求。 呵,今日开铺子就不该放裴梦回进来。 裴梦回指节轻弹符纸,慢条斯理问:“具体怎么用?” “贴在身上就行,但是具体会拟态成何种妖比较随机,并且有一个缺点就是会保留该妖族的习性,比如拟态成兔妖的话会变得爱吃素。” 阮霜白真心感叹道:“好厉害呀。” “灵石给你,”裴梦回把灵石丢给宋子歌,拉着阮霜白出门,“我们去逍遥大会玩玩。” “喂!最后赢得擂台后领奖的时候要验妖骨镜,你懂我的意思吧!”宋子歌对着两人背影喊。 “不用你提醒。” 走出门后,阮霜白担忧道:“最后验妖骨镜你该怎么办呀,被识破身份的话就拿不到奖励了。” 就算明面上可以使用符箓伪装妖族,但骨头无法轻易更改,人族修士不可能拥有妖骨,往镜子面前一照就会露馅儿。 裴梦回气定神闲,嗓音散漫:“所以就靠你了啊小兔子,打到最后我再输给你,如此一来就不会暴露身份,还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素秋莲。” 阮霜白瞪大圆溜溜的眼睛:“我?可是我身上连修为都没有,怎么可能输给你……围观的妖族那么多,谁会信呀?” “我自有办法让他们相信,你就等到最后上场挑战我就行。” “……靠谱吗?” “不信的话——”裴梦回拖长音调,“你自己去。” “那好吧。” …… 三日后,凛音城外的晓雾山四面结界环绕,山内雾气弥漫,妖气逼人,一时间百妖齐聚,皆为逍遥大会而来。 山道蜿蜒曲折,两畔野花飘香。 深紫衣袍的男人步调悠哉,行走于山间长径,他将自己身上的银鞭腰带收起,换了金玉束腰,手里把玩着几枚锋利刺目的金针,唇角后勾着漫不经心的笑,端得一副风流倜傥。 与之前大不相同的是,裴梦回周身妖风围绕,是侵略性极强的狼妖气息。 贴上拟妖符以后,裴梦回身上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阮霜白仔细嗅了嗅,不免感叹拟妖符当真精妙,和真正的妖族一般无二。 由于气息太过相像,阮霜白有点犯怵,毕竟狼可是会吃兔子的。 最重要的是,总感觉裴梦回一直在盯着他…… “裴梦回,你感觉自己有什么变化?” 裴梦回紧盯离他半步之遥的小兔妖,对方似乎有点害怕,始终与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太远了。 眸光渐沉,酝酿深不见底的吞噬欲。 赤.裸的视线从阮霜白细白的脖颈扫过,一寸一寸,每一片肌肤都嫩得如葱白,倘若在上面咬一口,会出现鲜红的牙印,染红纯洁无瑕的颈子。 应该会很好吃。 狼性本能令裴梦回的视线凝在阮霜白的身上,仿佛下一刻就会把胆怯的兔子抓进怀里,彻底撕碎。 这符的效果有点太过真实。 阮霜白被这眼神盯得一哆嗦。 裴梦回深吸口气,缓慢移开视线,沉声道:“饿了。” “你不是辟谷了吗?” “傻兔子。” 这家伙总是骂他傻。 阮霜白很不爽。 一路沉默,他们朝妖气最旺盛的地方走过去,擂台早已搭好,端坐在高台之上观战的妖是北雪洲的冰鹤一族,也是此次逍遥大会的举办者。 此刻擂台上正在斗法,一只狐狸精和蜘蛛精打得有来有回,红光与黑光闪烁交叠,看得人眼花缭乱。 阮霜白身上披着纯白的披风,头顶戴着兜帽,神不知鬼不觉混到最前方,津津有味地看起了擂台赛。 这时红色灵光忽然停止,笑靥如花的狐狸精忽然从身后掏出一枚符箓,对面的蜘蛛精立马举起防御法器准备抵挡,忽然“砰”的一声响,符箓炸开—— 无数粉色花瓣从天而降,环绕蜘蛛精落下。 周围立马迸发激烈掌声,比之前打斗之时还要热情。 阮霜白看得目瞪口呆,怪不得是相亲大会,就这么打着打着表白了? 那蜘蛛精是个才刚筑基的少年,挠了挠自己的耳朵说:“虽然你长得很好看,可是听说你们狐族都很爱勾三搭四……我有点担心。” “在座诸位可以为我见证,此生定不负你。”红发狐妖眸中深情款款,一步步走近。 “哇!” “答应他答应他!” 在一片热闹的起哄声中,阮霜白悄悄养裴梦回身旁凑了凑,低声问:“刚才他用的就是天女散花符吗,居然是粉色的!真好看。” 裴梦回贴上拟妖符后嗅觉变得格外灵敏,阮霜白一靠近,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青草香如同最诱人的味道,勾着他显露凶性。 毫无自觉的小兔子。 烦人。 炖成兔肉汤就老实了。 裴梦回冷冰冰道:“是,别靠那么近。” 由于周围太过热闹,阮霜白没听出他的语气有何不对,以为对方怕被这些妖族发现他们相熟,于是老老实实站远了一些。 擂台上比试的妖换了一对又一对,等到时机差不多成熟,裴梦回去掉身上的障眼法,一跃而上,落在擂台正中央。 步态轻闲,气质慵懒,一双狭长漆黑的瞳眸缓缓抬起,顿时万众瞩目。 一落地,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众妖个个眼冒精光,狼妖!容颜绝世的狼妖! 抱着相亲心思来大会的小妖们蠢蠢欲动,心想真是赚大发了,这要是拐回去做道侣不得做梦都笑醒? 一个刚化形没多久的蝶妖展开翅膀飞了上去,他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看就是为了此次大会精心准备过的。 他冲对面俊朗的狼妖抛了个媚眼,眼皮还没翻过来呢,几根金针瞬间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 蝶妖大惊,瞪大眼睛:“你真打啊?!” “擂台比试,不打难道比美?” 裴梦回说话差点把蝶妖气晕。 蝶妖才刚化形,压根不擅长打斗,见到对方来真的,急忙认输跳下了擂台。 有些眼馋美色的妖族不信邪,以为是裴梦回看不上蝶妖的容貌,于是继续往擂台上冲。 谁知裴梦回是个忒不解风情的家伙,管他是美是丑,来一个打一个,连着守了几个时辰的擂,眉头都不皱一下。 众妖彻底服了。 这只狼妖有病吧,真来相亲大会打架啊! 12、甘拜下风 众妖可算是长了见识,谁能想到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英俊倜傥的抢手货,竟然是个不通情爱一昧打架的家伙! 没人告诉他这里的妖都是来找道侣的吗? 裴梦回在擂台上屹立不倒,山风吹动他猎猎衣角,飒飒而动,气势凛然。 “还有谁要上?” 台下鸦雀无声。 开玩笑,谁想上去挨打啊? 就在大家以为今日胜者是狼妖的时候,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光是听声音就令人发酥。 众妖只见一个身披白斗篷的人慢慢上了台,从他身上感受不到妖力与修为,一看就是个刚化形的小妖。 从气息来判断,是只兔妖。 台下再度骚动起来。 “这只兔妖身上没什么修为啊,就不怕被打回原形?” “话说咱们北雪洲很少有兔妖吧,外地来的?” “我赌他撑不过一招就得下台。” “喂!快下来吧!这只狼妖一招就能要了你的命!” 台下的妖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有劝兔妖不要自不量力的。 阮霜白攥紧兜帽的边缘,指骨有些微微泛白,虽然知道是在演戏,可是心里的紧张只多不少,有点担忧会不会演砸。 猜不透裴梦回到底有什么计划,难道要假装体力不支故意输给自己? 抬起眼,望向脸不红气不喘的裴梦回,阮霜白心里无奈,就对面这轻松悠闲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会输的样子! 罢了,他倒是要看看裴梦回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阮霜白深吸一口气,摘下了头上的兜帽,霎时间,一张如玉似雪的面容惊艳四座,底下接连响起阵阵惊叹,海浪波涛般一波接一波。 “嚯!今日的妖都长这么好看?” “我就说银发好看仙气吧,改日我也去染个头发。” “一个妖要什么仙气,别被那些卖染发丹的丹修忽悠瘸了。” “兔妖都这么好看吗?你别说……这两张脸确实般配。” “狼好像吃兔子,我有点担忧。” 台下躁动不已,台上比试仍要继续。 “我,我来跟你打。”阮霜白小声说。 他紧张到不敢乱动,纤长的眼睫抖了抖,本能地看向裴梦回,仿佛这样就能安心。 由于阮霜白看向裴梦回的眼神过于急迫,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依赖,以至于让底下的妖族全都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这只兔妖也看上了狼妖。 众妖纷纷惋惜,好端端的小美人,怎么眼瞎看上了如此不解风情的家伙?一会儿被打下擂台不得伤心死? 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惜可叹啊! 阮霜白假模假样摆了个起手的姿势,万分忐忑紧紧凝视着裴梦回。 所有人情不自禁都屏住了呼吸。 裴梦回扬唇一笑,抬手取出袖中符箓,一叠金灿灿的符箓腾空而起—— 符箓飞上天,裴梦回掌心灵火骤然点燃。 如此景象,吓得阮霜白眼睛差点瞪掉,不是吧不是吧,这家伙不会真要跟他过两招吧?! 不是说好演戏嘛! 兔子胆怯的本能令他想要拔腿就跑,奈何腿已经软了,只能傻乎乎直勾勾盯着那把符箓被催动。 突然一声响,彩色光芒迸发。 无数飞上天的符箓轰然炸开,满天花瓣遮蔽天日,不止有粉色,赤橙黄绿将近十几种花瓣从天而降,将整个擂台以及观看席全部覆盖。 桃花、梨花、栀子花…… 近百张天女散花符同时张开翅膀,化作漫天飞花落在每一寸土地,独有一股寻常天女散花符没有的异香,清幽芬芳,萦绕不绝。 这股异香环绕的同时引来山林鸟雀,彩蝶蜜蜂,盘旋擂台上空清越鸣叫,翩跹起舞,似乎在助兴。 美得好似天人赐福于人间。 裴梦回的手悄然一抬,紫色灵光顷刻缠住半空中还未降落的花瓣,犹如一阵香风游龙,那些花瓣竟像彩绸一般围绕着阮霜白,把他簇拥在中央。 每只妖都瞪大双眼,张大嘴巴,有的妖吃了一嘴花瓣,还久久难以回神。 看了这么多年相亲大会,搞这么大形式的真是前所未有。 最震惊的莫过于阮霜白,他的心情大起大落,盯着眼前盛景忘记了呼吸。 天呐,上百张天女散花符。 花瓣还围着自己跳舞。 裴梦回终于疯了? 还未等他缓过神来,对面的裴梦回冲他挑眉,笑得风流潇洒:“唐突美人,此战我甘拜下风。” 阮霜白登时红了脸,绯红晕染大片面颊,羞得他立马把兜帽盖到了头顶。 干嘛呀,怪难为情的…… 演个戏而已,弄得跟要娶兔子过门似的。 烦死了。 阮霜白捂紧发烫的小脸,咬着唇不说话。 台下众妖炸了锅。 好家伙,原来这只狼妖不是不通情爱,原来是没遇到喜欢的! 什么眼里只有斗法都是装的,这家伙分明会得很,如此大阵仗的表达心意,连他们这些看客都要心动了啊! 上天不公啊,凭什么这只狼妖不光长得绝世容颜,还修为高深莫测,就连哄美人开心都如此游刃有余! 他到底是狼妖还是孔雀妖,开屏好生熟练! 对比之下,他们输得好彻底。 “我服了,今天就不该来,道侣没找到还被秀了一脸,我不活了。” “奖励没得到,道侣没找到,怎一个惨字了得!” “也不一定能成啊,别忘了他俩一个狼妖一个兔妖,狼跟兔子如何结为道侣?到时候成了狼的盘中餐可就惨喽。” “对对对,反正我从来没见过狼跟兔子在一起,长得再好看也没命重要呀!” 底下渐渐起了一些质疑声。 阮霜白缓了好一会儿,脸上温度总算是没那么滚烫,小声问:“我们……不打了吗?” “嗯,是我输了。”裴梦回站在擂台另一端。 嗓音低沉撩人。 事到如今阮霜白已经全部明白了,怪不得裴梦回要假装对自己一见钟情,还弄得如此张扬,实际上都是为了吸引这些妖的注意力,让他们以为裴梦回对兔妖昏了头。 这些就可以顺理成章输给阮霜白,没人会分心怀疑裴梦回的真实身份。 并且对方没有提前告诉阮霜白计划,只是为了让他在表演震惊的时候更自然一点,裴梦回成功了,阮霜白惊讶死了,甚至有点恍惚是不是真的。 坏男人就是会骗人。 阮霜白避开他的视线,仰头看向逍遥大会的裁判,冰鹤族的长老振翅而下,飞到他面前落地。 长老踩着满地花瓣,心想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不得了。 他拿出妖骨镜,验明阮霜白的确为兔妖。 “这位优胜者,可以选择你的奖励了。” 阮霜白眼睛亮起来,立马说:“我要素秋莲。” 冰鹤长老腕子一翻,默念咒语,眼前出现一块冰做的长盒,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焕发杏黄色的素秋莲,花瓣透明折射光彩。 “多谢。” 阮霜白连忙接过,制作解药的第一昧药材,到手! 拿到想要的东西以后,阮霜白眼睛笑得弯弯如同月牙,戴着兜帽都遮不住兴奋的面庞。 台下的妖族又开始窃窃私语。 “话说这只兔妖眼里好像只有奖励啊。” “对啊,都没看狼妖一眼。” “唉,怕不是要错付了。” “别啊,我真的觉得他俩般配,别拒绝呀!” “早就说了兔子不可能同意和狼在一起!兔子又不傻!” 众妖打算考这只狼妖如何继续争取兔妖的青睐,谁知裴梦回竟不声不响跃下了擂台,穿过妖群,一身妖气逼人,连头都没有回径直离开。 “???” 围观的妖们摸不着头脑,怎么就这么轻易走了?都不用再努力一下吗? 讶异的同时,妖族们把视线齐齐移向捧着素秋莲高兴的阮霜白。 等阮霜白回神的时候发现裴梦回竟然自己走了,怎么回事,都不等他一下! 他把素秋莲往怀里一揣,飞快跳下擂台追了上去,跑动间雪白衣袂飘飘,脸上泛起无措与惊慌。 “你等等我嘛!” 语调急起来如同撒娇一般。 众妖见状了然,呵,你追我赶玩情趣呢!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 幸好裴梦回没走多远,阮霜白很快就追上了他。 阮霜白嘟囔着抱怨:“你急着走什么呀,身上的符箓又不会立马失效,还有你居然都不告诉我……我看到上百张天女散花符的时候都傻了,太破本了,买符箓的灵石你不会又算在我头上吧……我可没钱。” “我演的还不错吧,都没有怯场,哼,兔子怕狼,这是谣传!” “对了对了,你怎么那般熟练呀,该不会经常拿这套撩拨人吧?” 小兔妖喋喋不休,裴梦回的步伐逐渐放缓。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心虚——欸!” 劲风袭来,阮霜白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转眼被裴梦回抵在了树干上,阴影骤然覆盖,对方按住他的肩膀,力道强势不容拒绝。 滚烫的呼吸扑面而来,旺盛的妖气让阮霜白有些喘不过气。 “疼……!” 他吃痛的叫了一声,定睛去瞧裴梦回,对视的刹那,直接愣在了原地。 裴梦回双目染红,暗沉的眼底浸满灼热的欲望,仿佛下一刻就会咬断阮霜白脆弱的脖颈。 13、钻衣取暖 “你、你没事吧……” 阮霜白咽了咽口水,浑身僵硬不敢动。 浓稠的妖气席卷周身,对方身上的狼妖气息太过逼真,隔得远还好,几乎脸贴脸的距离令人难以忽视即将到来的危险,裴梦回看他的眼神像在看猎物…… 二人实力悬殊,现在他就是一只被恶狼盯上的可怜小白兔。 阮霜白的腿已经软了。 脊背抵在粗壮树干上,发带不知何时掉落在地,银白发丝散在肩头,玉白的小脸上布满怯惧。 灼热的呼吸逐渐逼近,裴梦回垂首,发梢不轻不重扫过阮霜白面颊,小兔妖咬住自己的下唇。 裴梦回勾起唇角,轻嗅阮霜白的颈侧,动作缓慢,一寸一寸如同在思索在哪里下口更为美味。 像是在逗弄无处可逃的猎物,裴梦回伸手按了按阮霜白脖颈的动脉,粗粝指腹碾上来的那一刻,小兔妖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吓得眼尾通红。 阮霜白喉咙哽咽,说话磕磕绊绊:“裴梦回,你不要冲动……你是人,不能吃兔子的……” 真的害怕了,怎么办。 面对被食欲控制的裴梦回,阮霜白这盘菜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极力思索对策,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想起对方是因为贴了拟妖符才会拥有狼族的习性。 摘下符箓对方就能恢复如常! 那么问题来了,裴梦回把符贴在哪里了? 阮霜白觉得自己的天又塌了,身为一盘菜,怎么敢对裴梦回搜身? “裴梦回,你让我……摸一下好不好?” 胆大包天的一句话,阮霜白说完冷汗立马下来了。 不过裴梦回并未理会他,仿佛什么都听不进去,唯有瞳孔眸色愈发深沉,酝酿着暗潮汹涌。 就算死也得挣扎一下,阮霜白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伸手往裴梦回身上摸,试图找出那枚拟妖符。 在哪儿呢。 “裴梦回,你清醒一点,告诉我符箓在哪里?” 对方仍旧擦着他的面颊轻嗅,全然不在意阮霜白的话。 阮霜白的动作慌乱且迅速,胸口没有就往下去解裴梦回的腰带,刚解开一点,就听见对面传来惊呼。 阮霜白没料到此处会有人经过,连忙抬眼看向不远处树林里,那里站着两个相当眼熟的小妖,是那只狐妖和蜘蛛精。 狐妖和蜘蛛精决意结为道侣,本想找个安静地方结契,结果刚踏进这片人迹罕至的林子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俩好奇心重,没忍住就想跑过来看一眼,本以为是对野鸳鸯,哪成想竟是今日擂台赢到最后的狼妖和小兔妖! 光天化日的,那兔妖小美人居然如此急色地在解狼妖的腰带! 兔族如此开放吗?! 他俩捂住嘴巴避免发出动静,耳朵灵敏的裴梦回察觉到身后有人,立马扭过头。 回眸眼睛微眯,裴梦回眼底的独占欲快要溢出来,炯炯的目光蔑视着打扰他兴致的两只小妖,狐妖和蜘蛛精被这眼神吓得一哆嗦,脚底抹了油逃得飞快! 要死了!他们不是故意的啊! 裴梦回收回视线,没搭理两只扫兴的小妖。 阮霜白坚持不懈地解他的腰带,还不忘跟裴梦回说话转移注意力:“你现在清醒吗,知道我是谁吗?” “小白……”裴梦回嗓音沙哑低沉,“小白……” 头一回听裴梦回叫自己小白,还挺新奇的,原来神志不清会让人下意识喊出更亲密的称呼吗? “小白……兔。”裴梦回补上最后一个字。 阮霜白:“……” 好吧,是我不该自作多情。 这家伙就是饿了想吃小白兔! 裴梦回不满猎物在怀里不老实,低头凑近了阮霜白的脖颈,淡淡的青草香气十分诱人,勾着人忍不住咬下去—— 阮霜白瞪大眼睛,呼吸完全停滞,这时手终于在腰带内侧摸到了那枚该死的拟妖符,他深吸口气揭了下来! 符箓落地。 金光四现,灵力炸开。 狼妖的气息瞬间消失,裴梦回咬下去的动作戛然而止。 还好…… 阮霜白腿软脱力,身躯沿着树干往下坠,一只手有力地托住了他的腰,没让他跌坐在脏兮兮的地面。 再度与裴梦回对视,裴梦回的眼睛红意消退,神情恢复清明。 他握住阮霜白纤细的腰肢,调笑:“出息呢?” 阮霜白听见对方如常的欠揍语气万分感动,可怜巴巴语无伦次:“你总算搭理我了……我差点被你吃掉,你刚才好凶……” “我是人不是狼,真的咬两口就会发觉不对劲,然后恢复正常。”裴梦回看着瑟瑟发抖的小兔子,忍俊不禁。 “你还想咬两口!”阮霜白气鼓鼓,“会很疼的懂不懂!我才不给你咬!” “坏男人!” “大恶狼!” 裴梦回忽然低头贴近,阮霜白下意识红了眼:“你、你想干嘛……你现在是人了,不能吃兔子。” “再骂一句,我就把你红烧。” “把你变成烧兔子。” 阮霜白忍气吞声:“……不骂就不骂。” 没关系没关系。 兔子报仇,十年不晚。 今日在裴梦回身上吃的亏,他终有一日要报复回来!哼。 裴梦回松开对阮霜白的钳制,面色已然如常,丝毫看不出方才还一副要把兔子生吞活剥的模样。他拂了拂衣袖,不动声色与阮霜白保持了一定距离。 压迫感彻底消失,阮霜白把怀里的素秋莲拿出来,递到他手上。 裴梦回接过药材:“走,我们回去找宋子歌。” “啊,不是要去银砂之境吗?”阮霜白疑惑。 “问问他为何拟妖符副作用如此之大,害我差点吃了没烤熟的生兔子,”裴梦回悠然开口,“找他退点灵石,否则太亏。” 阮霜白想了想,有道理,要不是宋子歌的拟妖符太变态,他也不至于差点被裴梦回吃掉。 确实该退钱! …… 狂风乱卷,银砂之境彻骨冰寒。 极目望去,满眼冰雪霜色,白得透明,仿佛永远走不到这方雪境的尽头。 这地方常年冰雪覆盖,风凛冽急骤,当年在此地划下结界的飞升老祖特意设了禁制,银砂之境不可御剑,不可乘坐飞行法器,要么徒步,要么使用凡界的马车。 可是凡界的马车根本不能自动御寒,有跟没有并无分别。 这规定简直在折磨人,老祖却认为这是在锻炼后生心性与耐力。 阮霜白坐在马车当中,掀开车帘往外面望,寒风舔舐过他脸颊,冻得浑身难受。 “我们来这种鬼地方做什么?” 阮霜白冻得瑟瑟发抖。 “到了便知。”裴梦回说。 很奇怪,自从逍遥大会以后,裴梦回总是跟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这让阮霜白有点不满。 在这么冷的地方,裴梦回一个火灵根居然不主动过来给他暖一暖!狠心的坏男人,就知道利用兔子,不知道关心兔子。 阮霜白冻得实在没辙,往裴梦回身边凑了凑,对方身上散发着火灵根独有的温暖灵气,就像个移动的火炉子,靠得越近越暖和。 面子事小,冻死事大。 “我能倚在你身上吗?” 他抬起颤颤巍巍的睫毛,浓密眼睫沾着细小的冰晶,配上琥珀色的眸子,看上去无辜且可怜。 裴梦回盯了他片刻,掌心燃起明艳的火苗,紧接着一股炙热的火属灵力笼罩整个车厢,好似春日化冻,冰雪消融。 好舒服。 又活过来了,阮霜白揉了揉冻僵的手腕。 “你不是有兔毛吗,为何还会畏寒?”裴梦回撩起眼帘凝视着他。 “我现在是人形,身上没有毛!” “那你变回兔子。” “我现在还不能控制自如两种形态!” 阮霜白气鼓鼓扭过头不再搭理他,裴梦回这个家伙总是想让他变回兔子,一定是居心叵测。 绝对不能上当。 摇摇晃晃,他倚在车壁上打瞌睡,随着马车朝银砂之境深处走,周遭越来越冷。 寒冷的地方灵力容易失控,尤其是碎了妖丹的阮霜白。 眯眼睡了一会儿,阮霜白下意识寻找热源,迷迷糊糊靠在了裴梦回肩头,毫无所觉,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 银发垂落,如月色轻荡。 裴梦回垂眸瞧了一眼,没有动。 天渐渐黑沉,夜幕悄然降临。 裴梦回闭目养神,忽然感觉肩头一轻,偏头一看空空荡荡,再往坐垫上一看,傻兔子又变回原形了。 软软糯糯一小团趴在垫子上,兔毛纵然保暖,奈何裴梦回身上的火灵根温度过于诱人,睡梦中的小兔子往他身旁滚了滚,贴了上来。 小兔球贴在腿侧还不满足,梦游一般攀上男人膝盖,朝最暖和的地方扒拉,寻着热源一路钻。 直到寻到最温暖的地方,阮霜白伸爪拽了拽被角,盖紧小被子,心满意足趴好睡觉。 在最放松的时刻,耳畔突然响起裴梦回低沉短促的笑声,笑声里的揶揄藏都藏不住。 “小兔子,钻进我的衣襟占便宜呢?” 阮霜白噌的一下睁开朦胧的双眼,发觉眼前一片漆黑,但是很暖和,他顺着光源探出脑袋—— ……嗯? 小兔子目瞪口呆。 谁能告诉他,自己为何会睡在裴梦回的胸口啊!!! 14、灌注阳气 阮霜白羞得浑身兔毛都红了。 他慌不择路从裴梦回的襟口跳下来,结果一脑袋栽进男人双膝之间,费劲吧啦爬起来,抬眸对上一双含笑的深邃眼睛。 太丢兔了。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但他了解自己,肯定是睡晕乎了才下意识想靠近热源,也就是说……他主动扒拉裴梦回的衣裳,还钻进了对方胸口…… 事已至此,只好倒打一耙,阮霜白竖起耳朵:“谁允许你偷偷摸摸抱我的!” 裴梦回好整以暇:“我没有偷偷,更没有摸摸。” 说着伸手捏了捏阮霜白毛茸茸的兔耳朵,屈指弹了弹,玩味道:“这才叫摸。” 又捏耳朵! 阮霜白气急败坏,把脑袋狠狠扭过去。 “怎么拿屁股对着我,想被拽尾巴?” 不可以摸尾巴! 阮霜白像是炸开的雪团子,骨碌一下滚到一个小角落里,琥珀色的瞳眸眨了眨,粉红的耳朵变得赤如朱砂,俨然一副被调戏急了的羞愤模样。 这个坏男人,摸了一次还不够,还想摸第二次。 兔子尾巴只能新婚夜摸,这家伙简直得寸进尺! 正打算骂他两句,阮霜白的丹田之处莫名传来隐痛,如同琉璃碎裂一般尖锐的刺痛,只一息的功夫,就疼得他趴在了原地。 嘶…… 好像是破碎妖丹遇冷痛感加倍了。 裴梦回察觉到小兔子异常的状态,把他捧了起来,轻柔顺了几下毛,问道:“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阮霜白疼得发抖,白绒兔毛软塌塌被冷汗洇湿,说话打颤:“呜……丹田好疼……怎么……” 话未说完,灼热的手掌捂上了他的丹田,源源不断的暖流袭来,刺痛感瞬间软化,逐渐转变为发胀,随着裴梦回掌心的移动,那股疼痛变得极为微弱。 他的掌心好舒服。 阮霜白特别怕疼,在得到缓解以后整只兔子都迷糊了,趴在裴梦回宽大的掌心,好似浸入温泉,令人难以自拔。 贪恋地用爪子蹭了蹭。 “别乱蹭。”裴梦回的掌心被兔毛磨得发痒。 “我没有蹭,就是动了一下嘛……” “别撒娇。” “我没撒娇,你怎么不让兔子说话……” “不疼了?” 阮霜白有气无力,像一张兔饼摊在掌心:“好多了……” “吸收一些阳气能缓解疼痛,”裴梦回说,“你要吗?” 对哦,宋子歌说过火灵根的人身上阳气最重,适当的亲一亲蹭一蹭都有好处,最有效果的莫过于双修。 双修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是…… 反正他们未来也要结为道侣,做点什么也没关系。 小兔子用爪子捂住脸颊,耳朵耷拉下来有点害羞:“你是要……跟我亲亲吗?” “想得美小兔子,我岂是你想亲就能亲的?”裴梦回挑眉。 “…………” 那你说个屁! 阮霜白恼羞成怒,气得直蹬腿,凶巴巴说:“谁要你亲,你的嘴巴那么坏!亲起来肯定不爽!” 烦死了。裴梦回讨厌死了。 就知道欺负小兔子。 “好了,你盘腿坐好,”裴梦回伸出指尖拨了拨他的耳朵,“我给你灌注一些阳气。” “你让一只兔子盘腿坐好?” 裴梦回笑得津津有味:“莫不是腿太短盘不起来?” 才不是短腿兔子! 阮霜白想要证明自己腿不短,可是兔子形态盘腿……那个姿势真是很古怪。 犹豫片刻,阮霜白选择妥协。 盘起自己的后爪,别别扭扭摆出打坐的姿态。 阖上双眼。 “来吧。” 随后感觉到脑袋抵上来一只手,充盈的至热灵气从天灵盖往下灌,直贯泥丸,听见耳畔男人低沉的指引,让他把阳气吸纳入体,运转几个周天,清涤脉络。 一一照做,脆弱的妖丹凝实,不光丹田的疼痛不再反复,连灵台都清明几分。 原来吸男人阳气真的有效果。 这要是亲一口得多管用? 此念头刚起了零星火苗,阮霜白连忙将它吹灭。 不行,绝对不能让裴梦回这个家伙得意。 雪境的夜格外寒凉,有了裴梦回的阳气与灵力傍身,周身如同被火器笼罩,再无瑟风侵袭。 等到一切结束,阮霜白被裴梦回捧了起来,原以为是要继续灌注阳气,谁知裴梦回这个家伙又开始揉兔毛! 温热的手掌往背上一抚,阮霜白不由自主软了下去。 对方把他从头撸到尾,手法愈发娴熟。 呜,到底有什么好爱不释手的嘛。 兔子毛每天要舔好多次,才能保持干净松软,怎么可以随便弄乱。 乱揉兔子毛跟扯乱旁人束好的头发有何分别? 阮霜白丹田不再作痛,身上劲儿也来了,挣扎着要从掌心跳下去。 裴梦回微微眯眼,威胁:“敢乱跑就让你变成冻兔子。” 呵,作为一只有骨气的兔子岂能受这种胁迫? 裴梦回未免太小瞧他。 半刻钟后。 车厢寂静,小兔球老老实实窝在裴梦回手掌中间打盹,睡得格外香甜。 …… 银砂之境尽头,雪树矗立,掩翳天日。 风雪呼呼刮在脸上,冻得阮霜白差点又变回原形。 拽住了裴梦回的袖角,亦步亦趋跟着男人,对方身上的温度可以抵御严寒,于是阮霜白越靠越近,几乎抵在他背上。 只见前方群树拦道,已无出路,脚踏之地泛起白色禁制光芒,一闪一闪,如同恫吓。 不可轻易靠近之意。 “这地方被圈占了。”阮霜白说。 若是旁人的洞府或者藏宝之地,为避免冲撞,还是尽快离去为妙。 裴梦回启口念了几句法诀,眼前豁然开朗。 林立雪树变幻,竟撇出一条深长的小径,连接着雪洞。 阮霜白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地方的禁制是裴梦回设下的,他是这里的主人。 “这里是你的洞穴吗?”阮霜白好奇地扬起脑袋。 “我又不是兔子,要什么洞穴?”裴梦回戏谑一笑。 “这里是你的地盘总没错吧,”阮霜白振振有词,“跋山涉水,把我带回你的地盘有何目的?” 裴梦回:“把你关起来。” 一听就是假话。 “我会刨坑,可以钻出来。” 闻言,裴梦回轻笑一声。 看他的神情就知道心里估计又在嘲笑傻兔子,阮霜白对此很不满,默默磨了磨爪子。 二人一路走进雪洞,外面雪光映衬里面银亮一片,方踏进洞口一股清冽气息扑面而来,与此同时就望见正中央放着一口巨大的冰棺。 阮霜白眼睛微微睁大。 冰棺好似寒玉雕刻而成,剔透晶莹,隐隐透出灰蓝色幽光,棺外壁上刻着复杂纹路,像是一种特殊符文,无穷无尽的寒气四面包裹,周围的寂静使这口冰棺显得更加料峭。 最令人惊讶的是——这口冰棺里躺了两个人,在透明冰棺里一览无余。 能躺在如此极寒棺椁之中的必定不是活人,所以…… 阮霜白浑身发抖:“裴、裴梦回,你应该只炼毒不炼尸吧……” 裴梦回瞥他一眼:“我又不是鬼修。” “那……那个。” “跟我过来。” 阮霜白有点打怵,磨磨蹭蹭跟了上去。 凑近后,他才真正看清里面躺着的两个人。 里面静静躺着一男一女,手交握在一处,好似一对只是睡着了的爱侣。 两个人的样貌都是一等一的标致俊美,男子长眉薄唇,女子温婉秀丽,即便紧闭双目,也不难发现这两个人和裴梦回的样貌相似。 是亲人吗? 裴梦回垂下眼睫,低声说:“之前让你留的伤口呢?” 阮霜白看了他一眼,直接把自己的右边袖口撩开,卷上去露出没有复原的伤痕,一道形状独特的伤疤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冰棺上符文浮动,裴梦回双指并拢解开封印,棺盖应声而开,仿佛积攒了多年的寒气窜到脸上,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俯身撩开棺内男子的袖口,露出胳膊,冰棺将尸体保管得很好,没有一丝腐烂,因此上面的伤痕也像新的一般。 阮霜白只看了一眼就愣住。 这个男子身上的剑伤怎么会跟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 只有一种可能,下手的是同一个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阮霜白神情变得极为严肃。 “之前就觉得你们的伤口相似,没想到真的是同一人所为。” 裴梦回声音低沉,阮霜白从隐忍的语气中听出几分锋利的杀气。 “你知道凶手是谁?” “不知道,”裴梦回突然扭头看向阮霜白,“但是治好你的失忆,说不定就能知道了。” “我找这个人找了许多年,可他再也没有从修真界出现过,没想到会从你这里得到线索。” “小兔子,从现在开始乖乖跟着我,我带你炼制解药,直到你恢复记忆。” 阮霜白眨眨眼:“还要灵石吗?” “这次不用。” 阮霜白松了口气,斟酌片刻后问:“他们是谁呀?” 裴梦回也没瞒他,直接道:“我爹娘。” 真的是亲人。 阮霜白顶着寒气趴到冰棺沿上,目光凝望沉睡的二人,深吸一口气说:“爹娘,我是阮霜白,是裴梦回未来的道侣。虽然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而且他还老爱欺负人,总是惹我生气,如果成亲的话估计也就是凑合过日子,但是……我们确实是未婚道侣。” 裴梦回:“……” 15、替你揉揉 “傻兔子,不要在我爹娘面前乱说话。”裴梦回伸臂把他拦腰捞了回来。 冰棺冻得阮霜白一身冰凉,裴梦回身上又烫,手臂一碰他的腰,像是冰块遇上炭火。 对方说话凑在耳畔,苍术香浅淡,温热气息轻轻擦过,阮霜白莹润的耳廓恼得发红。 阮霜白不满,挣开束缚:“我没有乱说话,我在交待事实,结为道侣之前告知双亲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我何时答应与你结为道侣?” “你摸了我的尾巴!”阮霜白跳脚,“还想抵赖!” “那是你们妖族的规矩,我为何要认?”裴梦回挑起眉梢。 他抱着双臂漫不经心,肩线流畅顺滑,深紫色衣袍在小臂折出零星褶皱,袖口稍稍垂落,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通身的邪佞气质与冰寒高冷之地格格不入。 狭长双眸睨过来。 这副事不关己的无赖的模样令人怒火中烧。 阮霜白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就走。 去他的裴梦回!去他的失忆解药!兔子不干了! 大步迈出洞口,刚走出去半步,前方突然铺天盖地袭来暴雪,耳边崩塌声轰鸣。 白茫茫充斥双目。 飞腾的雪花好似即将吞噬一切的巨兽。 双腿麻木,眼看暴雪就要侵袭于身,忽然一双手从身后圈住他,把他抱回了雪洞内。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裴梦回抛出一个铜锣般的金色法器,法器瞬间膨胀,堵住狭窄洞口,阻隔了暴雪入内。 好险。 阮霜白心有余悸,摸着六神无主的心脏,惊诧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银砂之境常有雪崩,看来是外面起了狂风。”裴梦回似乎习以为常,“暴雪平息一般需要五六天,在此之前银砂境内会寸步难行,看来得在这里待几天了。” 还真是倒霉,阮霜白自然明白凭借裴梦回的修为穿过暴雪不在话下,但是带着自己这个小拖油瓶就会很麻烦,与其干这种麻烦事不如等一等,反正他们也不急。 他刚想道谢,就发觉对方的手还缠在自己腰上。 难怪这半天没有感觉到冷。 阮霜白别别扭扭:“你又占我便宜。” 裴梦回低头瞅了一眼,不紧不慢收回手,还不忘调戏一句:“腰真细。” 一句话又惹得阮霜白红了脸。 “讨厌。” 阮霜白自己找地方待着。 由于洞口堵得严严实实,没有光亮可以透进来,里面漆黑黑一片,旁边的冰棺还不断散发冷气,弄得此地像个冰窖。 分不清白天黑夜,等到阮霜白犯困的时候,丹田之处又开始作痛。 一股冰寒冷意顺着往上爬,蔓延四肢百骸。 他下意识蜷缩在角落里,把头顶束发解开,试图披散银发来取暖。 然而没有什么用。 四处都是冰冷冷的,入目黑咕隆咚,不敢想要如何熬过这几天。 突然,黢黑洞内燃起跳跃的火光,同时照亮了男人的侧脸。 裴梦回单手托着一簇火苗,火舌滑过他俊逸的脸庞,火光为他冷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暖色,在黑暗中仿若最耀眼的存在。 望着对方,阮霜白一时怔愣。 很快裴梦回将手里的一簇火苗甩了出去,如同燃烧的莲花一般,飞到雪洞一个角落,悬浮在半空中,好似一盏油灯。 接连甩了无数盏火苗,很快冰冷的雪洞亮起夺目光芒,盏盏莲花盛放,一切清晰可见,温度亦逐渐升高。 漂亮的火红色映照全景。 角落里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小兔妖立马暴露了自己的可怜姿势。 他觉得有点丢人,默默坐直了身子。 裴梦回走近,低头望了望阮霜白苍白的脸色,笃定道:“丹田又痛了。” 阮霜白瘪了瘪嘴巴,没有逞强否认。 于是裴梦回转身坐在了阮霜白身侧,与他肩膀挨着肩膀,含笑问:“需要阳气调和吗?” 阮霜白刚要感动,就听见对方的下一句:“一次五十灵石。” “……” 掉钱眼儿里了是吧。 “裴大毒医居然也会卖身?”阮霜白鼓起脸颊阴阳怪气。 “有资本为何不卖?”裴梦回颇为不要脸。 “我可没灵石给你。” “可以先欠着,等你恢复记忆再给。” “你就不怕我是个穷鬼呀?” 裴梦回精明道:“你身上穿戴样样价值不菲,身上还有修真大能留下的保命符文,怎么看都不像是穷鬼。” “放心,我从来不做赔本买卖,在你身上我肯定能赚一笔。” “……”阮霜白轻哼。 “考虑好了吗?” 犹豫之时,又一阵痛传来,阮霜白立马妥协答应了这笔买卖,心想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他忍不了疼。 裴梦回于掌心聚集火属灵气与阳气,缓慢抚上阮霜白的小腹,暖热熨烫丹田,如同涓涓细流总最温柔的方式堵住了妖丹破碎的裂痕。 疼痛一点点被抚平。 好舒服。 直到额头冷汗退却,阮霜白恢复力气,才发觉此时此刻他与裴梦回的姿势有多暧昧。 方才裴梦回灌注阳气,为了更方便,阮霜白无意识半靠在男人怀里,由于靠得极近,他鼻畔萦绕着裴梦回身上苍术的味道。对方的宽大手掌不容置疑覆在他的小腹上,缓慢游移着。 低头可以看清裴梦回骨节分明的手。 这双让他又爱又恨的手。 既作恶多端拽了他的尾巴,又替他抚平一切疼痛。 “发什么呆?” 裴梦回几乎贴着他的耳朵说话。 对方呼出的气息拂在脸颊,有些痒。 阮霜白小声说:“不、不疼了……”并且小心翼翼偏开一点脑袋。 洞内火光照亮他莹亮的琥珀色瞳眸,看上去不免有几分乖巧。 “闹脾气可以,但不舒服不要藏着掖着,”裴梦回说,“听见没有?” 阮霜白有些惊讶,裴梦回是在怪自己缩在角落忍痛吗,其实他忍不了多久,裴梦回不过来他也会率先妥协。 因为他真的很怕痛。 “你是在关心我?” 裴梦回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你不喊痛我去赚谁的灵石?” “嘁。” 阮霜白往后方洞壁上倚靠着,心想听这家伙说句好听的话真难。 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但阮霜白认为自己该睡觉了,可是人形真的很不方便,靠在壁上睡很难受。 歪了歪脖子,有点硌。 许是脑内想要安睡的欲望太过强烈,眼前忽而一闪,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高大。 阮霜白再度变回了兔子。 变成兔子趴着睡就会舒服很多。 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就被裴梦回拎了起来,不由分说抱进了怀里。 顺毛摸耳朵捏捏一条龙。 这个坏男人! “谁允许你随便抱我的?” “这样你睡觉能更舒服一点,我身上不暖和吗?”裴梦回说。 暖和是暖和,那也不能说抱就抱啊,抱就算了,还要疯狂揉兔毛和摸耳朵,也不知道到底便宜了谁。 阮霜白想了想,雪洞里冷得很,趴在地上的确不如裴梦回身上干净舒适。 最后小兔子扬起的脑袋又垂下去,软乎乎窝在了裴梦回胸口,嘟囔说:“……那你别趁我睡着了偷偷干坏事。” “嗯,我光明正大干。” 裴梦回忍俊不禁。 阮霜白毫无威慑力瞪人一眼,准备拿他的胸口当枕头,忽然感觉有点硌,忍不住用爪子扒拉了两下。 “你胸口塞了什么呀?” 裴梦回掏出一把符箓:“剩下的天女散花符。” 想起擂台上的漫天花雨,阮霜白抖了抖小耳朵,好奇问道:“你买了那么多天女散花符应该不便宜吧,这次这么舍得?” “没花灵石,”裴梦回轻抚小兔子额头,“直接问宋子歌要的。” “他为什么要给你呀,你们关系很好吗?” 看起来他们二人像朋友,但好像也没那么亲密,不够亲密却可以随便拿一大把符箓,绝对有问题。 “不算好,只是救过他一命而已。” “他原本是云天宗的弟子,后来因故被师门追杀,我偶然捡到重伤的他,保住了他一条命。” “后来他改换名姓,来到北方的凛音城开了一间不起眼的符箓铺子,你别看那家伙没个正形,实际上在刻录符文方面天赋异禀,若非被赶出师门,现在的宗主之位可能就是他的。” “救命之恩要点符箓不过分吧?” 阮霜白点点头,产生了一点同病相怜的悲苦,被人追杀的滋味不好受,被自己的师门追杀应该更伤心欲绝吧。 不过他们同样幸运的是遇见了裴梦回。 “其实你还蛮善良的,救过我也救过他。”阮霜白真心实意瞅着他。 小兔子外怀里抬起亮晶晶的眼眸,裴梦回笑了笑,恶劣道:“想多了,我就是看他身穿云天宗亲传弟子服饰才决意救他的,救一个有能力的人必定能得到好处,毕竟我又不是傻子,什么阿猫阿狗都救。” 阮霜白不理解:“可是你还救了兔子啊,当时我身上又没有值钱的东西,你图什么?” “我图什么?” 一声低笑,裴梦回揪住他毛茸茸的耳朵,指腹捻了捻,弄得敏感的兔耳瘙痒不已,阮霜白想缩脑袋,没成想对方捏得更紧。 兔耳绒毛细软且薄,对方的指腹又热,摸上来像是在点火。 阮霜白屏住了呼吸。 16、他的怪癖 “我图什么你猜不到?” 阮霜白被摸得浑身发颤,顾不得猜测答案,只软着爪子试图拍开裴梦回作乱的手。 不要再摸兔子耳朵了…… “哼,总不能是图我吧。” 呵,低笑声回荡洞内,裴梦回手上不停,得寸进尺摩挲着柔软的白色绒毛,往小兔子脊背一按,手掌倏地兜住了雪团子。 “嗯,图你。” 阮霜白大怒,裴梦回摸耳朵还不够,居然把他整个包裹起来! 全身都被禁锢在方寸之间,对方掌心热意只增不减,阮霜白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于男人手中。 “你果然觊觎我!” 小兔子瞪圆了双眼。 可惜他的指控看似凶巴巴,实则像在故意撒娇。 对方嘴里的话仍旧轻飘飘:“是是是,我觊觎漂亮的小美人兔妖,恨不能收入囊中,救你只是为了让你以身相许,满足我的色心贪念。” “……” 轻佻且敷衍。 阮霜白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你胡说八道!你救我的时候又不知道我人形长什么样子!” “原来你不傻啊。”裴梦回仿佛得逞般笑了起来。 “难不成……” 阮霜白忽然冷静噤声,似乎明白了什么,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眼裴梦回,心下愈发笃定。 一定是那个样子的。 这个揣测绝不会有错。 裴梦回感到好笑:“气傻了?” 阮霜白没有跟他斗嘴,反而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主动往裴梦回手心蹭了两下,柔软的兔毛像是云朵又软又弹,小粘糕似的贴在男人掌心。 果不其然,他听到裴梦回呼吸加重,抬眼一瞧,对方眸底神色压暗。 “你别气我……” 裴梦回愣了愣,语气难得软下来三分:“趴着睡觉吧。”语罢,他抬手一挥,灭了几盏莲花灯。 这个反应果然没错。 阮霜白悟了。 彻底懂了,原来裴梦回不喜欢人,他喜欢兔子! 修炼成人形的妖族才能跟人族修士在一起,否则只是人与宠罢了,毕竟种族不同没法子双修,唯有拥有人形的妖族才能肆意与人结合。 可是裴梦回这个家伙奇怪的很,他对阮霜白姿容清丽的人形没有兴趣,偏偏总是爱在他变成兔子的时候又揉又抱! 这很不正常。 再加上对方无缘无故救了他,嘴上说什么做灵宠,实际上就是想让兔子做媳妇儿!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乌鸦都能爱上游鱼,裴梦回自然也能爱上兔子这类种族! 阮霜白突然觉得兔子形态的自己很危险。 谁知道裴梦回会不会突然变态起来欺负兔子,不对,兔子形态没法跟人双修啊,会坏掉的,他又吞不下…… 不行,不能让裴梦回得逞。 “眼珠子转这般快,不想睡?” 低沉的嗓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阮霜白立马竖起兔耳朵,心想为了兔身安全,自己得尽快积蓄灵力恢复人形,唯有变成人才能让裴梦回死了色心。 为了引导裴梦回走向正途,阮霜白决定肩负起身为他未来道侣的责任,努力让裴梦回对人形产生兴趣,让他意识到跟人双修才是正道,少觊觎兔子的肉身! 睡觉! “我睡了。” 阮霜白尽量把自己缩得小巧,糯糯一团窝在裴梦回怀里入眠。 寂静寥寥。 雪洞内不见明月,不起夜风,唯余浅浅呼吸声。 …… 不明昼夜度过了几日,外面的暴雪交战声停歇,终于可以离开。 裴梦回收回洞口堵的铜锣法器,深雪已然消融大半,天光透进洞口,照亮了眼前一切。 骤然接触到长久未见的日光,阮霜白眼睛禁不住眯了眯,好半晌才适应过来。 太好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冰窟窿。 阮霜白迫不及待冲出洞口,呼吸新鲜空气,望着周围,只觉得连头顶遮天蔽日的雪树枝叶都好看得紧。 裴梦回看着蹦蹦跳跳的小兔妖,笑了笑。 没过多久阮霜白又折返回来,一路跑到冰棺旁,对着棺内人说:“爹娘,我会努力恢复记忆,帮你们找到凶手的。” 声音清清亮亮,仿佛郑重的承诺。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我父母的亲生孩子。”裴梦回心中复杂的情绪交杂。 阮霜白没搭理他的调侃,忍着寒凉凑到冰棺前小声说:“裴梦回的怪癖我也会努力帮他治好的……” 他自以为说话很轻,裴梦回又站得远,应当听不清自己的话。可裴梦回何等修为,方圆百里内的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更别提阮霜白就站在他几步之外。 对方的低语他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裴梦回着实看不透这小兔子的心思,什么叫治好他的怪癖?自己身上有何怪癖,轮得到一只自身难保的小兔子来治? 真是稀奇。 “还不快走?” “来啦来啦!” 二人步出洞口,半个时辰后,面对银白雪色面面相觑。 阮霜白嘴角抽了抽:“你到底把马车停在哪里了……?” “好像停在了南方一棵雪树下。” “那你为何往北走?” 裴梦回顿住脚步。 “你就是不认路吧!”阮霜白叉起腰。 呵,怪不得裴梦回从来不御剑,只喜欢坐可以设定目的地自主前行的飞舟,合着是因为这家伙压根不认路。 服气,他在寒风中陪这家伙走了这么久,耳朵都冻僵了。 “从现在开始你跟着我走,哼,”阮霜白开始找路,“成天说我傻,结果你比我还傻。” 裴梦回乐得悠闲,不疾不徐跟在阮霜白身后,目光一闪,压下愉悦的唇角。 兔族嗅觉敏锐,很快沿着尚未消散的气息寻到了马车,幸好这匹马并非真马,而是一种特殊的代步傀儡,否则定要被暴雪弄散架不可。 银砂之境处处险要,连飞行法器都不能用,也不知裴梦回为何把自己的父母安置在这里。 坐上马车,裴梦回再度施法温暖车厢,阮霜白身上的寒气顷刻之间消散。 “还是我比较厉害吧。”阮霜白扬起头颅。 裴梦回说:“是,小兔子最厉害。” 一点都不诚心诚意。 阮霜白撇撇嘴巴。 马车摇摇晃晃驶过轻风细雪。 车厢内宁寂无声。 裴梦回懒懒倚靠在迷谷木凭几上,半散的青丝披落,右手攥着一盏清茶,一册破旧书卷半浮在空中,边角已卷起皱褶。哗哗——紫色灵光时不时闪动,他正在用自己的灵力给书翻页,一边看书一边品茶。 偶然有风吹开车帘,雪色落在男人眉目间,看上去颇为意境悠远。 阮霜白撩起眼帘瞅了几眼,书卷封面上好似写着什么什么古籍,心下猜测应当与用毒或者行医相关。 “裴梦回,你为什么既要学毒又要学医啊?”他忍不住问出疑惑许久的问题。 “因为我喜欢用毒折磨人,又怕把他折磨死了失去乐趣,故而顺手替他治一治,等人清醒后继续折磨。” 阮霜白:“……” 这是真变态啊…… 见他不说话,裴梦回挑眉:“现在知道怕了?” “说起来,我还没试过用兔子炼药呢。” 压低的声音喑哑,阮霜白却镇定自若,因为他知道裴梦回在故意吓唬人,一个如此痴迷兔子的人怎么可能拿兔子炼药,才不信对方瞎编的鬼话。 “你不舍得。”阮霜白说。 “?” 裴梦回怀疑这小兔妖的脑袋被冻傻了,居然说出如此天真的话。 他有什么好不舍得的? 车厢外细雪纷纷,车轮缓慢滚动,银砂之境的路仿佛没有尽头。 阮霜白感到无聊,低头打理自己银白的发丝,好似流光淌过手心。 “裴梦回,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好看吗?” 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裴梦回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对方的目的,单纯的想被夸? 抬眸扫过去,视线定格在阮霜白身上。 他的身量纤细,雪肤银发,五官一等一的姣好漂亮,是令人过目难忘的那种小美人。 就像此时阮霜白手指勾着银发,几缕发丝遮住薄粉的脸颊和尖俏的下巴,睫毛如蝶翼簌簌扑动,一双琥珀色的瞳眸闪动,视线径直抛过来,半分羞怯都没有。 还是个很好骗的小美人。 看他神情好像颇为期待裴梦回的回答。 “万里无一,世所惊艳。”裴梦回讲出实话,想看看这小兔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阮霜白脸红了。 虽然不知道话里有几分真,但是明着被夸总是会害羞的,尤其是这话居然是从嘴巴特别坏的裴梦回嘴里说出来的。 难得到家了。 他小口呼气,平复美滋滋的喜悦之情。 “那你觉得我原身好看吗?” 裴梦回看他的眼神愈发古怪:“也好看。” 阮霜白突然凑近,认真盯住男人双眼:“我现在的模样和变成兔子的样貌哪一个更好看?” “?” 人为什么要跟兔子比美? 裴梦回愈发跟不上阮霜白跳跃的思路,满脑子云里雾里。 “说啊,你干嘛要犹豫,有什么不方便回答的。” 阮霜白讹人似的非要问个清楚:“人和兔子哪个更好看?” 二人距离拉得极近,阮霜白又重复问了一遍。 他看见裴梦回的薄唇轻启—— 17、亲亲很贵 “都不好看。” 说完裴梦回勾起一个恶劣的笑,逗弄着眼前的小兔妖。 阮霜白大怒:“你刚才还说好看!” “是吗,我不记得。”裴梦回笑意更深,“可能是你凑得太近,我突然发现还不够美。” “你说了说了就是说了!” “你什么意思,说我不能细看?!” 阮霜白好委屈,身为一只既爱干净又臭美的小兔子,对方居然敢说他不好看,什么叫凑近发现不够美,不应该越近越美嘛! 一定是裴梦回瞎,肯定是这家伙看的还不够清楚。 心里憋着股气,阮霜白兔胆包天一把攥住了裴梦回双肩,把自己的漂亮面庞贴上去,试图让这个瞎子看清楚。 纤长的眼睫眨了眨,吐息近在咫尺。 “你看清楚了没?” 这时一阵狂风过境,傀儡马匹蹄子一抬,车厢晃了晃,身子前倾的阮霜白脚底一滑,啪的一下朝裴梦回砸了过去—— 由于之前二人的姿势几乎脸贴脸,阮霜白往前栽的那一刻瞪大眼睛,心想完蛋了,这个角度一定会亲上去的…… 阮霜白立马抿紧了嘴唇,谁知对面的裴梦回比他动作还快,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啪叽。 阮霜白的嘴巴就跌在了裴梦回的手背上,柔软的嘴唇蹭了一下,留下一点点濡湿。 …… 一阵诡异的沉默。 “偷袭我?”裴梦回率先打破寂静。 阮霜白擦了擦嘴唇,轻哼:“不要乱讲,偷袭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想从我这里偷一口阳气啊。” 裴梦回捏住他的下巴,促狭一笑:“不如这样,渡一口阳气三千灵石,这买卖做不做?” “我没灵石……” “哪有道侣之间亲亲还要伸手要灵石的,多伤感情呀。” “我们有什么感情?”裴梦回沉吟片刻,坏笑道,“哦,原来是恩情。” 真烦人,阮霜白气得扭头不理人。 提了几口气,阮霜白默默摸了摸自己的丹田,他的身体状况不算很好,服用聚灵丸和吸收裴梦回的阳气以后才阻止妖丹继续破裂,倘若一旦中断,彻底变回原形…… 如果没有法子修复妖丹,身体只会每况愈下,拖得越久所需要的外力辅助就越多,也就是说,早晚需要裴梦回嘴对嘴渡阳气给自己。 可裴梦回看上去完全不想配合。 怎么办,难道要从今天开始攒灵石保命? 天杀的,凭什么未来道侣之间亲一口还要给灵石! 心里越想越气,越气越委屈,所有情绪积攒在一起,最后阮霜白咬着软嫩的下唇,眼眶红彤彤一片,如同染了胭脂。 裴梦回撩开他一缕银发,问道:“这是怎么了?” “你真的认为我不好看吗……” 难道是因为他长得不合裴梦回心意,所以亲一口才要灵石吗? 他分明长得很好看…… “如果我说是你会哭吗?”裴梦回嗓音低沉。 “不会,”阮霜白握紧拳头,“我会认为你有眼疾,然后去找个神医给你治一治。” 裴梦回直接笑出声。 小兔子比之前伶牙俐齿多了。 “你现在这副眼眶通红的模样,倒是——”裴梦回仔细端详着人,语调故意拖长,“煞为动人。” 坏男人,喜欢看人哭。 阮霜白硬生生忍住了酸涩,没让眼泪掉下来,心想绝对不哭给这个家伙看,不能便宜他。 他睁着圆溜溜的眸子,狠狠剜了裴梦回一眼。 盯着自以为气势很凶的小兔妖,裴梦回没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掌底银发如同绸缎,摸上去顺滑柔软。 如果是兔毛就更好了,裴梦回想。 “夸你也不高兴?”裴梦回声音又低又轻。 阮霜白拍开他的手,气鼓鼓扭过头去,只留给裴梦回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兀自气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后心传来汩汩的灵力,灵力流转一圈潜入丹田,紧接着另一股暖流顺着开辟的小道流入破碎的妖丹,稳固元魂。 好舒服。 那股暖流很熟悉,是阳气。 阮霜白噘起来的嘴巴放缓了一点点,耳根莫名红了红。 裴梦回好像在哄他。 嘴巴坏坏的裴梦回,别以为随便哄一下就行,兔子可没那么好哄…… 他抬手揉了揉发烫的耳朵,安心闭起眼睛享受灵力的灌注。 哼,好好表现我就原谅你。 直到月上中天,马车缓缓驶至银砂之境的出口,风雪彻底掩于身后。 …… 元宝飞舟天际飞行,拨开层层云雾。 他们即将离开北雪洲。 这段时日,阮霜白仍旧待在船舱的修炼室调养生息,现在的他终于勉强能够控制所剩不多的灵力,不会动不动就变回原形。 这让他狠狠松了口气,毕竟身边有个虎视眈眈觊觎兔子的裴梦回,还是保持人形更稳妥些。 阮霜白坐在修炼室,神思忽而飘远。 百年才开启一次的浮屠秘境还有三日便会现世,浮屠秘境内灵药秘宝数不胜数,并且进入不限制修士的修为,除了秘境内有厄兽栖息,可以称得上修真界少有的风险极低的夺宝秘境。 各大宗门修士和散修们为了搏一搏机缘想必都会前往。 这些都是裴梦回告诉他的。 原本秘境不秘境的与他无关,但是裴梦回说他曾经去过浮屠秘境一次,那里有一棵千年的菩提灵木,上面结的菩提果的汁液乃治愈他体内毒素的药引子。 想要恢复记忆,这昧药不可替代。 东洲的大型拍卖会偶尔也会有菩提果出现,但是往往价高难求,与其在拍卖会上竞价,倒不如直接去秘境自己摘。 所以二人乘坐飞舟,决定趁此机会入一次浮屠秘境,把果子摘到手。 又过去三日,到达西洲的浮屠山。 阮霜白趴在船舷上探出脑袋,望着下面的盛景。 为秘境夺宝,修真界各大宗门云集,远远望过去,各式各样的飞行法器盘旋秘境上空,法宝流光溢彩,光华万丈,尽数交织飞旋。 有御剑而来的剑宗,无数剑气划破长空,个个表情肃穆,气势凛然。也有骑着灵兽而来的兽宗,什么仙鹤、老虎、大王八,反正能喘气的都能当坐骑。 还有一架飞行法器上竖着旌旗,上面有“云天”二字,想来应该是宋子歌曾经的师门,专修符箓的云天宗。 仔细一看,这次来的最多的莫过于药修医修丹修,只因浮屠秘境里的神秘药材珍贵无比,随便拿点什么回去都对修行炼制有益。 不来白不来,反正也不限制修为高低。 阮霜白瞧了瞧,声势最为浩大的莫过于悬杏谷,看起来整个宗门都是医修,穿得白衣翩然,仙气飘飘。 这打扮很符合他心中悬壶济世的医修形象。 于是阮霜白忍不住看了眼身边勉强称得上半个医修的裴梦回,他穿着一身宽松潇洒的紫色衣袍,腰间系紧银色长鞭,整个人慵懒无比地倚靠在侧,甚至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朗眉低垂,薄唇微敛,似有几分漫不经心。 这混不着调的模样哪里像个医修? 这么想着,阮霜白就说了出来。 面对质疑,裴梦回撑着脑袋说:“悬杏谷的人?这么喜欢去找他们救你。” “我没喜欢他们,就是觉得你和他们很不一样。” “因为我是毒修,傻兔子,”裴梦回说,“救你几次真拿我当救死扶伤的好人了?” 裴梦回懒得看底下一眼,阖起眼睛等这群人入秘境,似乎不打算与他们挤。 “等他们都进去我们再进,这样不会错失珍宝吗,万一有用的药材都被人抢先一步如何是好?”阮霜白不免操心。 “这里是秘境又不是藏宝洞,先到先得这一套可行不通。” 阮霜白点点头:“你还真是半点不急。” 裴梦回笑了笑:“反正失忆变傻的又不是我,有何可着急的。” “你才傻!” “嘶,终于从冰天雪地里出来了。” 灵宠袋里突然探出一个灰蛇脑袋,吓得阮霜白蹭的一下跳远。 阮霜白哆嗦着:“你、你怎么突然冒出来啊……” 小秽无语:“之前在银砂之境太冷,我就缩在灵宠袋里冬眠了,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暖和的地儿,我当然得出来放风啊。” “进入浮屠秘境以后我跟你们暂时分开,秘境里有一处蛇田,我去找同胞们交流一下情报。” 一听到小秽要单独行动,阮霜白担忧:“不是说秘境里有很可怕的厄兽吗,你单独离开会不会有危险?” 灵宠自然是待在主人身边更安全。 “厄兽又不吃人,有啥好怕的,”小秽甩甩蛇尾,“它的可怕之处在于乱点鸳鸯谱,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啊?”阮霜白皱起眉头。 而后小秽耐心解释说所谓厄兽并非茹毛饮血的怪物,而是一种可以短暂迷惑人心的高阶魔兽,它们的攻击会使人疯狂迷恋上第一眼见到的人。 这种迷恋在走出秘境后就会解除,虽说不致命,但曾经弄出过不少啼笑皆非之事。 比如徒弟受了迷惑强制自己的师尊,多年的死对头突然情意绵绵,又或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前任道侣莫名死灰复燃。 然后等到走出秘境迷惑之术解除,可想而知有多尴尬。 因此厄兽才被认定为浮屠秘境内最可怕的东西。 阮霜白听得一愣一愣的。 语毕,小秽从飞舟一跃而下,回头叮嘱说:“你俩可千万别受了厄兽迷惑啊,我先走一步!” 18、黄雀在后 众宗门接连进入浮屠秘境,很快入口处只余寥寥数人。 裴梦回收起飞舟,塞给阮霜白一个白色通讯晶石,又让他拽紧自己的衣袖,以免待会儿入境受到冲击而走散。 阮霜白知道利害,默默抱住裴梦回的胳膊,待接近入口,忽然刮起一阵大风,无数灵光从眼前闪过。 白光乍现,眼前一花。 有风托举着身躯,几息后忽然下坠。 失重感让阮霜白闭住双眼,紧紧抱着裴梦回的胳膊,不知过了多久,风声停止,脚底软软绵绵,似乎踩在了棉花上。 睁开眼睛,面前一大片五颜六色的花海,阮霜白低头一看,自己脚底居然是偌大的鹅黄色花瓣,衬得他格外渺小。 这是被传送到哪儿了? 阮霜白松开裴梦回的胳膊,轻轻嗅了嗅,这花幽香淡雅,倒是好闻,就是长得也太大了,感觉能把人吃掉。 “这是什么地方啊,花比人还大。” 裴梦回气定神闲:“不是花比人大,而是我们变小了。” 阮霜白:“???” “这里是微渺谷,踏入这里的修士会暂时获得缩小自身的能力,必要之时可以保命。”裴梦回对浮屠秘境了如指掌,“我们运气还不错,没有掉到陷阱当中。” “所以还可以变回来啦?” “我是可以,至于你——”裴梦回莞尔,“你还是先节省些灵力,保持原样吧。” 话音刚落,裴梦回瞬间变回原本的高度,置身于漂亮的花海当中,阮霜白仰头盯着他,有种自己又变成兔子的感觉。 紧接着一只手朝他伸过来,阮霜白没有犹豫立马跳进男人掌心,别提有多熟练。 裴梦回托着变小的阮霜白,把他搁在了自己的肩头,说道:“我们去找菩提灵木。” 行走途中,阮霜白坐在他肩头,感觉有点无聊困倦,便偷偷拽了裴梦回一缕墨发,把头发当做锦被盖在自己身上,美美在人肩膀上打瞌睡。 对方身上有种苍术的清香,闻着可以安眠。 看着没心没肺睡觉的小兔妖,裴梦回摇摇头,唇角弯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安稳睡了许久,突然被一阵喧闹吵醒,阮霜白揉了揉惺忪睡眼,把裴梦回的发丝撩开一点缝隙,打算看看发生何事。 岂料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待的地方好高,阮霜白不明所以:“不是去找菩提灵木吗,你爬到树上干啥呀?” 裴梦回懒懒倚在树干上,视线下瞥:“看狗咬狗。” 阮霜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不远处,两方宗门弟子正以对峙之势分立两侧,一边是悬杏谷,带头的是个白衣青年,表情十分不虞。另一边是云天宗,带头的好像是宗主,神情同样愤慨。 “少谷主,这归元参是我们云天宗先看到的,你执意抢夺是否欺人太甚!悬杏谷身为修真界第一的医修世家宗门,竟要为了一株归元参坏了名声吗!” 白衣青年轻描淡写:“明宗主,修真界弱肉强食,秘境中的灵器法宝自然该归属于实力更强者。” “杀人夺宝天经地义,明宗主识相点还是让开为妙,真打起来刀剑无眼,若是不小心伤了宗主,还得来求我们悬杏谷的医修救治,是否得不偿失?” “你!”明宗主脸色铁青,“你简直无耻!” 白衣青年温和一笑:“交出来。” 云天宗的人忍无可忍,一拥而上,他们宗门善用符箓,眨眼间的功夫,灵力催动各色符箓炸开,齐齐轰向对面。 悬杏谷的人亦不甘示弱,医修虽不擅长打斗,但也不是毫无战斗力,更何况他们的人比对面的宗门多数倍。最重要的是,医修身上永远不缺病人孝敬的法宝,更何况是修真界独占鳌头的医修大宗。 一时间,无数银针刺向空中的符箓,流星坠地一般射向云天宗的弟子。 激烈的打斗声传遍树林。 坐在裴梦回肩头的阮霜白替人打抱不平:“这些悬杏谷的人也太坏了吧,怎么可以明抢呢?” 噼里啪啦的符箓炸开十分吵闹,裴梦回没有听清,问道:“你说什么,大声一点?” 小小的阮霜白扒住裴梦回的头发,爬到他耳畔大喊:“我说悬杏谷医修都是坏人!” “居然抢别人的东西!” 小人儿在耳朵旁边叽叽喳喳,弄得耳廓痒痒的,裴梦回伸出一根手指揉了揉阮霜白,事不关己道:“没必要替云天宗生气,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了解这两个宗门吗?” “悬杏谷是修真界最大的医修门派,那个带头的少谷主是如今谷主的儿子,莫杯。”裴梦回语气平淡,“至于云天宗的宗主名叫明楼,曾经是宋子歌的师兄。” 阮霜白在脑子里把关系捋了半天:“你为啥说他们都不是好人?” “在我眼里没有好人。”裴梦回说。 阮霜白:“……” 好拽哦,这算哪门子回答。 “我还以为医修都是好人……”阮霜白瘪瘪嘴。 “唉,原来还不如你呢……”他小声嘟囔。 裴梦回挑眉:“什么叫还不如我,你拿我跟那群蠢货相提并论?” “我是在夸你。” “那就夸得直接一点,比如丰神俊朗,气质无双之类的。” 阮霜白轻哼:“不要脸。” 二人说完话再往下看,发现战斗已经迅速结束,果不其然输的是云天宗,明楼筋疲力尽用法器撑在地上,嘴角渗出鲜血,目光愤恨地看向莫杯。 莫杯一袭白衣,不沾血色:“承让了,明宗主。” “呸!” “你给我等着!” 莫杯懒得多看手下败将一眼,收起归元参带领众弟子继续往前走,突然一道金光闪过,手腕骤然剧痛,归元参脱手—— 归元参掉落的瞬间被灵力托起,转眼落在了树上的裴梦回手中。 裴梦回手里掂量着归元参,边抛上抛下边赞叹:“这归元参不错,归我了。” 肩头的阮霜白瞪大眼睛,在男人耳边大喊:“你怎么也随便抢人东西!” 莫杯发现自己手腕插着三枚金针,一时盛怒,却在听清熟悉的嗓音之时,赫然睁大眼睛。 他僵直地转过头,看见高坐在树梢的裴梦回,对方的神情十分轻蔑,好像在他眼中所有人都不过是逗乐的戏子。 “裴梦回……”莫杯咬紧牙,“好久不见师弟,别来无恙。” 裴梦回眉头立马皱成川字:“别胡乱攀关系,我可不是你的师弟。” “听着就倒胃口。” 莫杯的脸色十分难看,身后的那些弟子早已开始窃窃私语。 “裴梦回不是那个天下第一毒医吗,怎么可能是咱们悬杏谷的弟子?” “可是少谷主叫他师弟啊。” “我听说悬杏谷上一任谷主就姓裴,会不会是……” “嘘,别瞎猜,跟毒修扯上关系容易坏了我们悬杏谷的清名。” “何必说话如此刻薄,我记得你——” 莫杯话未说完,一股强势的威压袭来,如泰山压顶,他的修为只有元婴,在合体期的裴梦回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膝盖直接跪倒在地。 咔嚓! 似乎有东西碎开。 “少谷主!你没事吧!” 众弟子纷纷围上来。 “赶紧把这个废物拖走,否则我就拿他试试新炼的毒。”裴梦回嗓音低沉。 阮霜白看着裴梦回淬冰的神情,与平常漫不经心的模样截然不同,心里既震惊又害怕。 原来裴梦回真正冷脸是这个样子…… 悬杏谷众人自知打不过裴梦回,连忙扶着跪在地上起不来的莫杯离开,莫杯被人架着一瘸一拐,膝盖似乎受了重伤。 见到悬杏谷的人狼狈逃窜,明楼连忙爬起来,人模人样对着裴梦回作揖:“多谢裴圣师相助——” “你也滚。”裴梦回冷冷道。 明楼:“……” 热脸贴冷屁股,明楼挂不住脸,讪笑两声就带着自己宗门的人快步离开。 等到重归寂静,裴梦回从树上一跃而下,阮霜白终于开口说话。 “那个莫杯为啥叫你师弟啊,你从前是悬杏谷的医修??” 阮霜白怕他听不清,费劲吧啦爬到人耳边,继续叭叭。 “那你为何离开悬杏谷啊?” “为啥又去学了炼毒呢,不是说医修与毒修千百年来水火不容嘛?” “我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你。” “你说话呀!快点老实交代!” 小人儿在耳边吵个不停,裴梦回伸出两根手指压住他的脑袋,告诉小家伙安静一点:“你比清晨的鸟还聒噪,谁家兔子这般吵?” 又嫌弃兔子! 阮霜白气得从他肩头跳落,调动全身灵力恢复了正常身高大小。 大步朝前走,他心想裴梦回简直可恶,居然嫌弃自己比鸟吵,兔子可是最温顺的妖族了,某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日头落山之前,他绝对不会再搭理这个家伙! 阮霜白一股脑往前走,裴梦回就优哉游哉跟在几步之后,如同在散步。 突然间,阮霜白脚底倏地踩空,扑通一下掉到了一个坑洞里。 所幸坑不是很深,没有摔伤自己。 阮霜白正打算爬上去,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团粉色蒲公英,长得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像是某种可爱的精怪。 一时好奇,阮霜白伸手碰了碰,蒲公英突然炸毛,咔嚓一口咬在了他的手指,霎时,鲜血从指腹流了出来。 怎么还咬人。 裴梦回来到洞口,俯身往下一瞅,还没来得及嘲笑倒霉的小兔妖,就看见了那团粉丝蒲公英,眼神倏地一变。 厄兽。 完蛋了。 阮霜白听见动静抬头,恰时与裴梦回四目相对。 砰砰砰。 心脏怦然作响。 阮霜白撩起一缕凌乱的发丝,露出委屈的神情,目光盈盈盯着裴梦回,咬着嘴唇小声说话,语调可怜巴巴:“夫君,好痛……” 19、疯狂迷恋 裴梦回心里咯噔一声。 厄兽依托浮屠秘境而生,它的迷惑能力依赖浮屠秘境的灵力笼罩,一旦脱离秘境效果就会瞬间消失,但是在秘境内几乎无解。 也就是说,阮霜白可能要一直迷恋他直到走出秘境。 太糟糕了。 望着坑底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小兔妖,裴梦回心绪晦暗不明,不由自主揉了揉太阳穴,直觉这一路不会好过。 裴梦回掐了个诀,掷出一道灵力,紫色光芒闪过,坑底的阮霜白随风而起,很快回到地面。 阮霜白一落地就伸开手臂扑向裴梦回,一双秀眉轻轻蹙起,眼尾蔓延一片粉色,活像是在外受了欺负回家撒娇的小媳妇儿。 可是他扑了个空。 裴梦回在他扑过来的时候侧身一避,躲过了他的“袭击”。 阮霜白环抱着空荡荡的空气,眼睛睁得圆溜溜,满脸不可置信。 琥珀色的眸子登时泛起水意,他小声道:夫君躲我……” 话音落下,裴梦回又一阵头疼。 越想越委屈,阮霜白眼眶酝酿已久的泪花快要决堤,这时一双手轻轻拥住了他,抬起头,看见的是一张无奈的俊脸。 裴梦回用给兔子顺毛的手法摸了摸他的背,说道:“知不知道刚才你碰到粉团子是厄兽?” “厄兽?”阮霜白想起小秽说的话,“它咬了我,那岂不是……” “嗯,你现在对我的迷恋并非真实,所以你最好还是控制一下自己,否则走出秘境后,某只小兔子一定会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我可不会去土里把你挖出来。”裴梦回挑眉。 这话让阮霜白陷入短暂的空白,手掌慢慢抚上自己的心口,久久没有言语。 裴梦回以为他想开了,正想说继续去寻菩提灵木,突然袖口一紧,回头发现是阮霜白扯住了他的衣袖。 “怎么了?” 阮霜白眼睛红彤彤的:“可是我控制不住呀,我看见你就想抱抱想亲亲,还想双修想被你搞得乱七八糟……” “我不管起因是什么,反正我现在就是很喜欢你……而且我们不是道侣吗,有什么不能做的……你拒绝我的话,我就哭。” “我现在就哭。” 小美人手指勾住裴梦回袖口,圆润粉红的指甲在深紫色布料上泛着光泽,指尖轻轻摩挲两下,一双眼睛水盈盈的,似引诱似装可怜。 仿佛拒绝他就是天底下最罪恶的行径。 分明是只失忆的单纯小白兔,跟谁学的这一套? 裴梦回深吸一口气,敲了敲他的脑门,难得严肃正经道:“记住你现在的话,恢复清醒以后可别说我没劝你。” “倔兔子。” 阮霜白听不进去他的话,只关心一件事:“现在能抱抱了吗?” “刚才不是抱过了?” “不算。” 养兔子真麻烦。 裴梦回伸出手把他拥入怀,淡淡的草木香沁入心间,阮霜白趴在他怀里,心满意足地蹭蹭脑袋。 柔滑银发与泼墨的青丝交叠纠缠,宛如月华落入深潭。 银发美人垂首,用下巴打着圈摩挲对方的胸膛,不知疲倦似的。 高境界修士对身体的感知更为强烈,轻微的触感亦能放大,哪怕隔着衣裳也无法阻止胸口的酥麻,像是水面荡起涟漪,一圈一圈由内而外扩散。 裴梦回眸子暗了暗。 “你怎么一直用下巴蹭我?” 阮霜白乖乖答道:“兔族都是用下巴留下气味,用来圈自己的地盘,让其他人知道这个地方有主了。” 指尖轻点胸膛,他的语调软绵却执拗:“你,我的。” 裴梦回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胆大包天,还敢在我身上圈地盘。” “就要就要嘛。”阮霜白黏黏糊糊撒娇。 二人依偎在一起,宛若一对真正的恩爱道侣。 气氛正好,裴梦回突然拿出一块留影石,把他们现在的姿势保留下来,故意低头:“小兔子,我是你的谁?” “夫君。”阮霜白抬起脑袋。 “诶,你干嘛录下来呀?” 裴梦回勾起唇角:“等你恢复正常放给你看,让某只小兔子知道何为无地自容,何为羞愤难当。” 简直恶劣,温柔不过眨眼。 阮霜白嘟囔:“我现在知道了人心险恶……” “后悔了?” “不后悔,”阮霜白语调仍旧软绵绵的,如同含了蜜糖,“夫君夫君夫君。” 没救了。 裴梦回屈指弹了弹他脑门。 裴梦回把手里刚抢来的归元参丢给阮霜白,轻飘飘道:“此参稳固元魂,拿去啃吧。” “给我的?”阮霜白眼睛亮晶晶。 “原来是抢给我的,夫君对我太好了!”阮霜白蹦蹦跳跳,“我要跟你成亲!永远在一起!” 浮屠秘境开放三个月,裴梦回看了眼美滋滋的小兔子,心想这种日子居然要持续三个月,阮霜白一定是天道派来克他的。 “好了,我们去找菩提灵木。” “我要牵着手。” 裴梦回握住了阮霜白纤细的手腕,对方却有点不满,挣开了他的手,重新握上去。 这一次是十指相扣。 …… 山涧尽头,薄雾未消,水流清澈见底,两畔长满玉芝灵花,散发出若有若无的灵气。 在秘境里兜转了三天,连个菩提灵木的影儿都没看见。 这么瞎转也不是办法。 阮霜白问:“你之前没有去那里摘过果子吗,怎么连路都记不清?”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刚刚结丹,修为不足以支撑我爬到菩提灵木顶端,所以只在远处看了几眼。” “那也应该记得路呀……”阮霜白咕哝,“你就是不认路,笨笨的。” “说谁笨?”裴梦回捏住他脸颊肉,软软的。 阮霜白眨巴着眼睛:“就算你笨笨的我也不嫌弃,我可是一只对道侣特别包容的兔子。” “傻兔子。” 这几日阮霜白就像一块小粘糕,非得跟裴梦回寸步不离,粘着人不说,还一口一个夫君叫的欢。 裴梦回有意捉弄一下这只小兔妖,故意让阮霜白留在原地,他去前方探路。 结果话未说完,阮霜白的眼眶登时涌上泪花,看着可怜死了。 “你要丢下我……” 若非此刻是人形,恐怕兔子耳朵就要耷拉下来了。 “你是不是嫌我烦,是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自己走!”阮霜白凶巴巴,“呜呜夫君不要我了……” 眼见泪珠就要滚落,裴梦回慌了神,摸着他的脸颊,轻轻安抚:“怎么真哭了,乖,别生气。” 中了厄兽袭击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若是过分刺激有可能导致记忆混乱,阮霜白本就失忆,若是再刺激恐怕会出新的岔子。 所以裴梦回必须尽快安抚住他的情绪。 “我逗你的,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我可不放心把这么可爱的小兔子丢掉。” 裴梦回头一回哄人,颇有些生疏,只能摸着他的脸颊低声说话,脑子里开始回忆别人都是怎么哄道侣的,想了半天还是一片空白。 因为他压根没有关注过。 早知不该逗他。 阮霜白用脸颊蹭了蹭裴梦回的手掌,泫然欲泣:“那你喜欢我嘛……” 裴梦回脱口而出:“喜欢喜欢。” “别哭了。” 阮霜白笑起来,偷偷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留音石,这是前几日缠着裴梦回要的,他的眼泪瞬间收回去,眼睛弯弯如月牙:“哼,我也保留下来了。” “你说喜欢我,可不许赖账。” 裴梦回愣了愣,随后无奈一笑,掐住他白嫩的脸:“学坏了,小兔子。” “跟你学的。”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阮霜白可谓把裴梦回的坏心眼学到了点子上。 “夫君,有时候你真的很坏。” 裴梦回挑眉,满不在乎:“所以呢?” “但我还是很喜欢。”阮霜白说话不嫌肉麻。 “本来就是傻兔子,被咬了一口更傻了。”裴梦回推着他往前走。 “好了别闹,我们抓紧去找菩提灵木。” “好。” 继续往前走,越过山涧,前方悬崖峭壁,无路可走。 风呼呼作响,从崖畔吹至身边,卷起衣摆。 阮霜白拽着裴梦回折返,对方突然顿住脚步,凌厉目光往身后草丛树木一扫,沉声说了句滚出来。 瞬间,四周风静。 一阵窸窸窣窣,只见那黑漆漆的草丛动了动,磨磨唧唧钻出来一个男人,那人身上挂满繁多累赘的符箓,脸上努力摆出一副笑颜。 竟是云天宗的宗主明楼。 裴梦回眯了眯眼,语气不善:“怎么,跟踪我?” 这家伙鬼鬼祟祟跟在他们身后,不知搞什么名堂,一看就不怀好意。 明楼冲他们嘿嘿一笑,看清阮霜白面容的刹那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桃腮欲晕,美目盼兮。 闻气息像是修为低下的妖族,奈何美貌惊人,饶是他见过无数妖精魅怪,也甚少见如此清丽脱俗的妖,身上没有逼人的妖气,反而清纯得有一丝仙气飘飘。 再看这小妖跟裴梦回暧昧的举止,很难不让人多想。 有些修士喜欢拿灵宠当炉鼎用,莫非裴梦回也好妖族美人这一口? 肆意打量的目光令阮霜白很不爽,他皱起眉头:“你看什么看?” 20、心底恐惧 明楼的目的很简单,他想要从裴梦回嘴里套出莫杯的弱点,那个该死的医修让他颜面扫地,若不报复回来,实在是难消心头之恨。 之前听莫杯喊裴梦回师弟,说明二人从前的关系还不错,那应该很了解对方才对。 早就听说几百年前,裴梦回是悬杏谷的少谷主,后来老谷主和夫人离世,裴梦回又因为触犯门规被逐出宗门。如此境况,他怎会不对悬杏谷心生怨怼? 对于霸占了他少谷主之位的莫杯,难道裴梦回就不恨吗? 只要裴梦回也恨极了莫杯,要从他口里打探莫杯的弱点就会容易很多。 明楼眼珠子滴溜溜滚,心思百转。 “不知这位是——”明楼望着阮霜白。 阮霜白立马说:“我是他道侣,你偷偷摸摸跟着我们是何居心?” 道侣?裴梦回出了名的冷心冷情,心狠手辣,怎么可能真心跟一只修为低下的小妖结道侣契?可笑,他可不信裴梦回这种人会被美色迷昏了头。 明楼假惺惺道:“我恰好路过此地,发现二位好像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若不嫌弃,在下可以带路。” “夫君,他想给我们带路。” 裴梦回深深瞥了明楼一眼,问:“你可知菩提灵木的所在之处?” “晓得晓得!我宗门的弟子方才路过菩提灵木,特意传了信给我。” “就在西南方,不如我带二位过去?” 明楼的修为只在元婴,裴梦回并不在意他会耍花招,抬了抬下巴,嗓音低沉:“带路。” 明楼心怀鬼胎,老老实实走在前方带路。 “裴圣师似乎与莫杯有些过节,可是曾经在悬杏谷的时候就不对付?”他旁敲侧击地试探。 “你对我的事很感兴趣?”裴梦回笑得毫无波澜,无端透出一股凉嗖嗖的冷意。 这股无形的压迫感令明楼头皮发麻。 境界高深的修士往往不需要做什么,单单一句话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 “闲谈,闲谈罢了。” 明楼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视线悄悄往后瞅。 那个自称裴梦回道侣的小妖拽了拽男人衣袖,裴梦回就微微倾身,动作十分自然,小妖凑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引得裴梦回翘起唇角。 不对吧,裴梦回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方才还对他不假辞色,转眼就跟貌美小妖调上情了。 明楼不免后悔来找裴梦回,在他面前提起莫杯的时候,裴梦回好像没有表现出极度的愤恨,那种极致的冷漠,倒像是早已把莫杯当做死物,全然未放在眼里。 “夫君,好大的雾啊。”阮霜白突然指着身边缭绕的云雾。 裴梦回眯了眯眼。 朦胧白雾如同织网笼罩,周围出现诡异的铃铛声,明楼心里咯噔一声,心想惨了,误入了魇心阵。 渐渐的,他的头脑开始发昏,迷迷糊糊之中听到裴梦回和他的小妖在对话。 “夫君,怎么起了大雾……有点晕。” 裴梦回说:“魇心阵,能让人看见内心最恐惧的东西,原本是宗门试炼弟子心性的阵法,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地。” 阮霜白惊讶:“真的吗?那我会看见什么?” 又惊又喜,若是能看见最恐惧的东西,说不定就能看见害自己的凶手是谁了。 不过……失忆的话应该看不到吧,说白了这就是一个幻境,幻境必须依靠修士的脑内记忆编织,若是一片空白,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高兴过后又开始低落,阮霜白短短几息的功夫,神情变了又变。 就在这时,雾气把他们和即将晕厥的明楼阻隔分开,空气中隐约传来一股血腥味儿。 阮霜白下意识缩了缩脑袋,兔子的本能就是胆怯,尤其是在血腥之气重的地方,更忍不住避开。 他白着脸靠进了裴梦回的怀里,小声说:“害怕,要抱抱……” 裴梦回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看向前方逐渐显露的场景,深邃眼瞳酝酿着风暴。 抬眼看见对方严肃的面容,阮霜白隐约猜到了什么,顺着裴梦回的目光看向血腥味浓厚的地方。 幻境的景象逼真至极,头顶是阴雨连绵,乌黑的云压低,几乎舔舐着地面。 山谷来风,两人伏倒在地面上,浑身都是剑气伤口,鲜血洒了一地。 女子素裙染红,长发尽散,唇角泛着紫青之色,身旁倒地的男子同样脸面发青,毒血顺着唇角滴落,染黑了身下落叶。 他们指尖相触,似乎在临死前想要握紧彼此的手。 细雨从山谷落下,冲刷血色浓厚。 二人早已没了声息。 窒息般的寂静,阮霜白眼底浮起泪光,认出了这两个人是裴梦回的父母。 所以这是裴梦回最恐惧的事情。 不能让裴梦回陷于幻境,阮霜白心悬起来,怎么办,这种阵法该如何破解? 倘若陷入心魔就难办了。 “裴梦回,这些都是幻境,你不要把它当做真的……” “嗯,我明白。” 裴梦回表情不动,完全没有被干扰,阮霜白不禁惊讶,一般人很少有如此定力,倘若换了自己看见自己亲人死亡的画面,绝对做不到头脑清醒,心神稳固。 “那我们该怎么突破这个迷阵?” 幻境之中,有一个样貌瘦癯的男人从远处而来,步伐踉踉跄跄,似乎受了极大的打击,见到地上的两具尸首,他失声痛哭。 “谷主啊!” 泣声响彻云霄。 阮霜白皱起眉头,这个人又是谁?看他的衣着好像是悬杏谷的人,而且他居然喊裴梦回的父亲谷主…… 裴梦回的父亲以前居然是悬杏谷的谷主? 那裴梦回为何还要离开自己的宗门? 好多谜团像是笼罩一层迷雾,阮霜白头脑乱糟糟的。 “破阵很容易,杀了幻境中的人即可。” 裴梦回甩出金针,飞掠而去,正中陌生男人的咽喉,鲜血飞溅—— 幻境瞬间四散,了无痕迹。 就这么轻易破了? 阮霜白突然觉得魇心阵不过如此。 “都怪你!” 一声嘶哑的吼叫传进两人耳朵,是不远处的明楼发出的声音。 裴梦回用指腹抵住阮霜白的唇瓣,暗示他噤声,他们一同往前走,看清了明楼的幻境。 在他的幻境中,一位老者神情肃穆,双眸瞪视着明楼。 裴梦回传音给阮霜白,让他使用在微渺谷获得的缩小自身的能力,两个人一起变成指甲大小,方便窥视一切。 明楼双目赤红,俨然陷入了魔怔当中,他的表情扭曲狰狞,对着老者大喊:“师尊!你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偏心小师弟!宋阁有什么好的,我的天资不比他低,为何你要把宗主之位传给他!” “凭什么!” 宋阁?阮霜白翻找记忆,依稀记得裴梦回说过宋子歌的原名,好像就是叫宋阁。 嚯,好像发现了大秘密。 阮霜白悄悄竖起耳朵,借着浓雾掩盖偷听。 明楼歇斯底里:“我恨你,别指望我会生有愧疚之心,从我对你动手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个畜生了!” 老者阖目:“可你不该把弑师的罪名扣在你师弟头上。” “他活该!”明楼崩溃无状,“你凭什么怪我,这一切都怪你!如果你把宗主之位传给我,我的手就不必沾上鲜血!我比谁都爱惜这双画符的手……” “哈哈哈哈哈哈可现在我的手脏了。” “都是你的错!师尊……都是你的错!” 偷听的阮霜白目瞪口呆,一瞬间就把前因后果想明白了,原来宋子歌当初被师门追杀,是因为被诬陷杀害了自己的师尊。而真正的凶手竟然是他的师兄,也就是云天宗如今的宗主,明楼。 嫉妒真的能让人迷失心智。 何其讽刺。 一个欺师灭祖的大逆不道之徒,居然坐上了宗主之位。 令人无法忍受,阮霜白十分愤慨,甚至想冲过去揍他一顿。 睨着面目狰狞可怖的明楼,阮霜白决定收回魇心阵不过如此这句话。 裴梦回拽着阮霜白离开此地,同时恢复身高,阮霜白看向他,愤怒的眼神霎时间平缓,小声说:“夫君,你说的果然没错,明楼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们不能给他一点教训吗?”阮霜白问。 “这种事还是让宋子歌亲自来解决更好,他这些年从来不在乎被污蔑一事,只在乎杀害师尊的真正凶手是谁。”裴梦回把一块留影石收好,“证据保留,让他无从抵赖。” 紧接着拿出通讯晶石,给宋子歌传了一句话。 阮霜白立马凑近贴贴:“哇,夫君好聪明啊,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男人。” “好喜欢你呀。” 裴梦回拿这只黏黏糊糊的小家伙没辙,推了推他的脑袋:“少撒娇。” 自从阮霜白被厄兽迷惑,就变成了一只脸皮超厚的兔子,各种腻歪的话信手拈来,比刚出炉的甜糕还热情粘人。 真担忧出了秘境这小兔子会刨坑把自己埋了。 “夫君,我也会帮你报仇的。” 阮霜白信誓旦旦,既然裴梦回喜欢亲手报仇,那他就全力支持,等到对方手刃仇人的时候,他可以在旁边鼓掌。 裴梦回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云雾再度缭绕脚畔,徐徐往上升,起雾代表阵法在凝聚幻境,方才已经经历了两个幻境,那最后这个只能是阮霜白所畏惧的东西。 二人意识到这点,盯着逐渐凝结的迷雾,雾气骤然散开,幻化出一个身形修长的人。 男人墨发半散,俊眉星目,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轻佻之态。 是裴梦回。 幻化而成的“裴梦回”一步一步走向阮霜白,阮霜白下意识后撤半步,撞进了真正的裴梦回怀里。 21、去杀了他 裴梦回饶有兴味:“你恐惧的东西是我?” “不是的!”阮霜白立马否认,“我最喜欢夫君了,怎么可能讨厌你……” “这个魇心阵有病吧!是不是想挑拨我们的感情!” 显然不是,“裴梦回”已经来到了阮霜白面前,他的面容和真正的裴梦回没有半分差别,微微上挑的唇角,夹杂若有若无的邪气,唯有眼底的情绪比真身更为冰冷。 阮霜白禁不住屏住呼吸。 “裴梦回”垂眸睨着他,面上是不加掩饰的轻蔑,冷情嗤笑道:“喜欢我,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吗?” “喜欢一个人不该被嘲笑。”阮霜白坚定不移。 “呵,收起你的自作多情,你不过是一个废了妖丹的小兔妖,也配做我的道侣?” 阮霜白的大脑一阵嗡然,眼眶瞬间红了。 由于被厄兽迷惑,他对裴梦回的情感依恋达到了极致且偏执的程度,在爱意深入骨髓的情况下,爱人的否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摧毁他的信念。 失去记忆且中了厄兽招数的阮霜白,最恐惧被裴梦回抛下。 阮霜白站不稳,颤抖着反驳:“我就是你的道侣……” “你有什么资格做我的道侣,除了皮囊一无所有,那点廉价的姿色又能维持多久的新鲜感?” “裴梦回”的每句话都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剥开了他的心,刺得鲜血淋漓。 好痛,心脏好难受。 阮霜白捂住耳朵,摇着头脸色惨白:“我不信,你也喜欢我的……你分明喜欢我!” “一个废物也配待在我身边?” 当初救你不过是想留你做个玩物罢了。 谁会真心喜欢你? 废物,累赘,一无是处,言语如刀刻薄入骨。 阮霜白蹲在地上,用力捂住双耳,试图逃避这一切,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闭嘴!闭嘴! 指甲抠住耳廓,剐出锋利的血痕。 “阮霜白!” 一道高扬的声音闯进耳朵。 谁在喊我? 阮霜白慢慢松开捂住耳朵的手,缓缓抬起头,看见一张略显担忧的脸,这张脸方才还用鄙夷的表情嫌弃他。 一双手带着炙热的温度,轻拢住他的腰肢,源源不断的灵力包裹着身躯,似乎在安抚躁乱的情绪。 裴梦回把他从地上薅起来,沉声道:“你被魇心阵迷惑了。” 恍恍惚惚,阮霜白呆呆看向裴梦回,又看向旁边那个神态轻蔑的幻影“裴梦回”。 两个裴梦回,哦,一个是假的。 理智稍微回笼,阮霜白啜泣:“呜呜你嫌弃我……” 裴梦回摸着小可怜的脑袋,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魇心阵必须亲手打破。 “杀了他,就能破阵。” 阮霜白低泣的声音倏地戛然而止,不可思议地看向裴梦回,用食指的指尖指了指自己:“我来杀?” “当然是你。” 一把吹毛可断的短匕首递到阮霜白眼前,低头瞧了瞧,匕首约莫手掌摊平的长度,银刃锋芒毕露,刀尖雪白晃人眼,刀柄雕刻繁复的花纹,看纹路像是曼陀罗花,淡紫色灵气顺着纹路缝隙流转。 刀尖淬了毒。 很漂亮很锋利的一把匕首。 阮霜白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握住刀柄,抬眸看向“裴梦回”,犹豫着垂下了胳膊,面露不忍。 “我……舍不得。” 魇心阵对他的影响残留至深,哪怕意识到对面是幻象,仍旧不忍心动手。 “他在侮辱你。”裴梦回握住他的手腕,帮他攥紧刀柄。 阮霜白苍白着脸:“可……可是……” 裴梦回漆黑的眸子一转不转,薄唇轻启:“别说眼前这个人是幻影,就算是真实的我,肆意说出羞辱你自尊的话——” 他引着阮霜白的手,把刀尖对准自己的心口:“你也该毫不犹豫把刀捅进这里。” “无论是谁,轻贱你的人就该死。” “听懂了吗?” 话音落下,阮霜白好似恢复了一瞬间的清醒,低低呢喃着:“裴梦回……” 裴梦回笑了笑:“动手吧,小兔子。” 阮霜白握紧匕首,再度抬眸的时候,与“裴梦回”冷漠的眸子对上,对方还在重复贬低他的话语。 “真觉得自己很美可以勾引所有男人?” “丑陋且蠢笨,呵。” 阮霜白咬紧牙关,指骨用力得发白,对准那个幻象的脖颈,咔! “滚!” 一刀划破—— 霎时间,白雾砰的一声爆炸,幻境坍塌。 啪,匕首坠地。 恶言毒语消失殆尽,眼前迷雾化作飞烟。 终于彻底清静。 浑身泄力,阮霜白的下唇咬得泛白,望着空茫茫的云雾,双腿钉在原地,好似情绪还没有全然抽离出来。 闭了闭眼,乱七八糟的心跳逐渐平缓。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脑袋,两颊鼓起来像是含了小核桃,视线倏地锁定在裴梦回身上。 目光炯炯。 裴梦回:“?” “你太过分了!”阮霜白握紧拳头,无缘无故往裴梦回身上锤了几下,恨恨道,“嘴巴坏死了!嫌弃我!你敢嫌弃自己媳妇儿!” “迁怒是吧?” 裴梦回失笑,掐住小兔妖的脸颊,上下揉了揉。 “我不管!我就是委屈嘛!” 裴梦回捡起地上的匕首,搁在指尖转了花,笑眯眯耸肩:“要不你再戳我一刀?” 语罢,匕首递给阮霜白。 阮霜白把手往身后背:“不要……” “你……”阮霜白越想越生气,心里委屈得咕噜噜冒酸水,噘着嘴巴说,“你说我是废物,是累赘……想要把我一脚踢开……” 语调越来越低,不知不觉添了几分沙哑。 “那你想怎样,小兔子?” “除非你夸我好看。” 裴梦回忍俊不禁,心想爱计较的小兔子,就因为一个幻影说他丑就耿耿于怀,还敢把这笔账赖在正主头上。 久久没有回应,阮霜白以为对方不愿意,气得又红了眼眶,泪水湿润眼尾。 裴梦回伸手想揉揉小家伙的脑袋,阮霜白气鼓鼓不乐意,用脑袋顶开他的手掌。 眼神仿佛无声“哼”了一声。 “嗯,你是我见过最漂亮最可爱最动人的小兔子,谁见你一眼都是上辈子修了八百年的福分。”裴梦回一口气说完。 最后又补了一句:“乖兔子。” 低沉的嗓音钻进耳朵,磁性撩人。 这还差不多,哄傻乎乎的小兔子就是这般容易,转眼阮霜白的唇角就翘起来,用手捂了捂发红的小脸。 凑近看,阮霜白脸颊至耳朵绯色一片,如同开放的娇嫩桃花,花瓣蔓延白皙皮肤的每一寸。 有人在他耳畔吹了口气,调侃道:“脸怎么红了?” 痒痒的风弄得他耳垂通红,阮霜白抖抖耳朵,声音软软糯糯:“你这不是挺会的嘛,夫君。” 边说话还把手搭上了裴梦回的小臂。 “行了,春天还没到呢,”裴梦回恢复正经神色,视线下瞥,“满面含春的像什么样子。” 阮霜白轻哼:“又没含你……” “啧,”裴梦回捏住他的嘴巴,“再乱说话给你下禁言咒。” 阮霜白老老实实点头。 心想,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霸道的坏男人。 但是我喜欢。 裴梦回再度把匕首递给阮霜白,交待道:“此刀名为炽环刃,刀尖有我淬炼的毒药,你装在身上防身。” “可是我不怎么会用刀。” “随便刺就行,反正刃上有毒,沾上一滴也够他受的。” “嗯,我会认真保存下来。” 阮霜白亲亲热热地挨到裴梦回身上,用脸颊蹭男人肩膀,银发落在深紫色衣袍上,看着恬然如画。 “夫君对我最好了。” 明楼斩杀幻境中的师尊逃出来后,满身狼狈,穿梭层层迷雾,终于找到裴梦回与阮霜白。结果刚踏至此地,就看见一人一妖卿卿我我,相依相偎,说的话也肉麻至极,黏糊得跟什么似的。 同是陷入魇心阵,怎么他们二人看上去这般云淡风轻?还有功夫说什么腻死人的狗屁甜言蜜语! 魇心阵法针对他不成? 简直岂有此理,明楼竭力忍下不爽,把自己的仪容整理妥帖,以免被看出异样,抬步走向正在亲热的二人。 “裴圣师。”他恭恭敬敬。 裴梦回撩起眼皮,不咸不淡瞅了人一眼,暗嗤还真是废物,居然花了这么久的功夫才破迷阵,再过一会儿天都要黑了。 “嗯,你去哪儿了?” 明楼皱起眉头:“方才我们踏入了魇心阵,难道二位没有遇见吗……?” “哦,可能是因为我没有惧怕的东西,所以阵法对我无效。”裴梦回轻描淡写。 这种说辞险些气死明楼,于是他把目光投向那只小兔妖,就算裴梦回天不怕地不怕,这只兔子难道也不怕? 阮霜白迎着他的视线,语气单纯:“我有夫君保护也不怕,所以没有遇到那个什么魇心阵呀。” “应该只有心智不坚定的人才会沦陷吧。” 明楼登时咬碎一口银牙。 “对不对呀,夫君?”阮霜白故意撒娇。 裴梦回陪他演戏:“对,我会永远保护我的小兔子。” 被晾在一旁的明楼在心里呸呸呸,看着那只貌美的小兔妖,心里忍不住嘲讽,愚蠢的妖族,居然喜欢上裴梦回这种心狠手辣的毒夫。 境界越高的修士越怕有软肋,故而明楼笃定裴梦回对这只兔妖不过是玩玩。 嘲笑他心智不坚定?呵,他等着看这只兔妖被抛弃的那一天。 不,或许不用等,只需要稍微一挑拨。 22、挑拨离间 这种刚修炼成人形的小妖往往比较单纯,随便哄一两句就跟着人跑,因此这种脆弱的感情连接如同纤细的麻绳,一碰就断。 要挑拨二人之间的关系简直易如反掌。 明楼低头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他走在最前方给两人带路,实际上偷偷传音给阮霜白,装作为他好的模样,语重心长:“这位小公子,你可知裴梦回是什么样的人?” 耳畔突然响起明楼的话,阮霜白惊讶地看向前方,只能看见明楼的背影,又抬头瞅了瞅裴梦回,对方并没有听见。 明楼为何鬼鬼祟祟传音给自己? 有什么事不能让裴梦回听见的。 阮霜白皱起眉头,料定明楼不怀好意,只是他暂时弄不清对方的目的。 阮霜白思索不明,试着回音道:“知道呀,他是我夫君。” “裴梦回是毒修,众所周知毒修的心肠最冷最狠,今日对你百般温柔,明日就可能对你弃之如敝履,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明楼说。 “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对自己道侣都做不到信任,那还有什么在一起的必要?” 明楼:“很多人族修士会拿妖族当炉鼎用,因为与妖族双修可以更快地提升修为,你就不怕裴梦回也把你当做炉鼎?” 阮霜白莞尔:“他怎么只拿我当炉鼎,不把别人当炉鼎呢?说明他喜欢我。” 明楼:“……” 这只兔子是不是有病? 被当炉鼎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大为震撼的明楼一时说不出话,眼睛微微睁大,好半天才整理好思绪,沉下心来继续挑拨离间。 “你可知裴梦回在外还有一个称号?” 阮霜白来了兴趣:“什么呀?” “采花贼。” “哈?” 听到对方惊讶,明楼露出笑:“修真界很多人都听说过裴梦回采花贼的称号,不信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绝对不哄你。像这种万花丛中过的男人,你真的相信他对你有真心吗?” 明楼没有胡编乱造,他确实听闻过裴梦回采花贼的名号,至于怎么传出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好半晌,阮霜白没有回话。 明楼唇角高扬:“你真的甘心跟着这种人吗?” “有朝一日他腻了,随时会把你丢掉。” 阮霜白说:“你的意思是,原本裴梦回身边有许多莺莺燕燕?” “正是如此。” “也就是说,裴梦回现在为了我放弃了无数美人,唯独爱我一人。”阮霜白笑起来,脸颊红红,“原来他这么爱我呀,我就知道夫君最好了。” 明楼:“???” 长得好看的人都这般有病吗! 明楼的脸色白了青,青了又白,好不热闹。 脚下一块石头,险些栽了一个大跟头。 他不理解,爱一个人可以爱到丧失理智吗? 为何这只小兔妖就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明楼头一回怀疑自己,满脸茫然地往前走,恍惚空白的神情如同遭受巨大刺激。 反观阮霜白,心情美得很,一双眼睛弯弯如月,他才不会蠢到听别人的离间之语,动两下嘴皮子就想让他怀疑自己的夫君,做梦。 低端的招数,心思险恶的云天宗宗主。 呸。 阮霜白突然抱住裴梦回的胳膊撒娇:“夫君,任何人都无法动摇我对你的心。” 小兔妖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仿佛含着星辰。 动听的誓言,充满爱意的眼神,炙热且纯洁,可惜全是受了厄兽的蛊惑。 裴梦回笑了笑:“那是因为你还没出秘境,等出去以后你就懂什么叫地动山摇了。” “傻兔子。” “不许说我傻……” “怕你到时候哭出来。” 阮霜白嘀咕:“我没那么爱哭……” “好累呀,夫君背我好不好嘛?” “不好。”裴梦回说。 阮霜白委屈:“不疼媳妇儿是坏男人。” “总依赖夫君不是好兔子。”裴梦回挑眉。 明楼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往自己耳朵上施了个静音诀,大步走开。 他就不该来找裴梦回打听莫杯的弱点,消息一点没打听到,净听这两个人腻歪去了。 烦死。 咔嚓—— 踩碎一片泛着霞光的落叶。 夕阳余晖西下,熔金火色烧红半边天,霞光落在树林,斑驳了树叶交错。 不远处矗立着高耸入云的巨树,树干上一圈一圈围绕着浓厚的至纯灵力,翠绿的树叶遮天蔽日,赤红色霞光洒落下来,红与绿交织,俨然一副色泽艳丽的千秋画卷。 这便是传闻中的菩提灵木。 菩提灵木的最顶端生长着金光灿灿的菩提果,只有修为出窍期以上的修士能够到达。 菩提叶能够明目清神,驱散心魔,并且菩提灵木的树叶落地即溶,故而许多修为低下的修士会蹲在树下,守着树叶落下的刹那截获。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 方靠近,无数目光朝他们投过来。 修真界大部分人都认得毒医圣手裴梦回,在菩提树底下遇见他也不稀奇,但是他旁边的银发小美人可狠狠让众人吃了一惊。 他们走向菩提灵木的时候,阮霜白正黏在裴梦回身上撒娇。 斜阳黄昏下,一身深紫色衣袍的男人五官俊朗,长眉入鬓,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散漫且风流。而他旁边的银发妖族美人看上去很年轻,肌肤胜雪,眉眼精致,乖乖巧巧地攀着那个恐怖毒夫的手臂,笑得一脸甜蜜。 一脸甜蜜? 众修士瞪大眼珠子,一眨不眨盯着二人。 然后他们就听见那个妖族小美人说:“夫君,这树好高啊,我们怎么摘果子?” 话音落下,满场寂静。 有的修士怀疑自己耳朵聋了,否则怎么会听见有人喊裴梦回夫君,谁疯了会往修真界第一毒医身上贴? 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居然也能有道侣? 假的吧,一定是假的吧。 必不可能,莫非这个不谙世事的小美人是被强迫了? 明楼把路带到,偷偷摸摸溜到了人群后方。 紧接着各宗门弟子之间开始私底下交流。 “我没看错吧,裴梦回身边跟着的那个是谁?” “管他叫夫君,莫不是道侣?” “我才不信裴梦回这种毒夫会真心找道侣呢。” “师兄们,你们为啥都说裴梦回是毒夫啊,他不就是个毒修吗?” “小师弟,你入门晚不知道,裴梦回曾经把合欢宗二长老抓走,用毒折磨了三天三夜,几乎不成人形,那个长老人出来就疯了,可怕得很!” “天呐,好狠……” 阮霜白注意到了周围异样的目光,凑近裴梦回问:“他们在瞅啥呀?” “想把你这只嫩兔子抓走炖肉。”裴梦回逗他。 “不可以吃兔子!”阮霜白鼓起脸颊,“你就知道吓唬我,哼。” “不用理他们,我们去摘菩提果。” “可是好高呀,我也要跟着上去吗?” 裴梦回点点头:“难道你想留在树下等我?” “不想……”阮霜白摇头,“我要跟着夫君,周围这些人的眼神怪怪的,不想跟他们待在一块。” “总觉得有不怀好意的家伙。” 不远处的莫杯暗暗窥视着一切,视线触及阮霜白的时候,皱起眉头,问身后人:“裴梦回身边跟着的小妖是何方人士?” “回禀少谷主,我们也是头一次听说裴梦回身边有只小妖,说不定是他的灵宠?” 莫杯眯了眯眼:“派人去查一查。” “是。” 周遭亦有出窍期的修士,他们有能力去顶端摘取菩提果,可是迟迟不愿攀登,只因伸手摘下菩提果的人一个时辰内修为会减退。若是这个时候被围攻,丢了果子不说,还可能会负伤。 一般来说都是宗门修为高深的长老上去摘果,宗门弟子负责掩护,把企图夺宝的人通通打退,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裴梦回的目光扫视一圈,触及风蹊剑宗的时候,顿了顿。 “走吧,我们上去。” 裴梦回自然而然牵住阮霜白的手,带他一跃而上,脚尖点在枝丫,随后如同离弦之箭,直冲树冠而去—— 阮霜白闭紧双眼,双臂本能地圈住男人的腰,低声:“你慢一点呀,好高……我害怕……” 动作变缓,裴梦回的速度放慢了一些。 裴梦回:“娇气。” “嗯……”阮霜白把脑袋埋进男人胸膛。 “抱紧。” “好——” 光影点点,飞掠巨木。 见到裴梦回打算摘菩提果,许多人蠢蠢欲动。对方只有一人,没有其他人接应,旁边那个没有修为的小妖半分威胁都没有,等到裴梦回修为大减,围攻之下他未必跑得了。 有人暗暗盘算:单枪匹马就敢来摘菩提果,真是狂妄,今日就让裴梦回知道自负的下场! 也有人躲在暗处,等到其他修士先出手,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为了避免事后裴梦回的报复,许多贪婪的修士纷纷戴上人皮面具或者服下易容丹,把自己真实的样貌掩藏。 他们换下宗门服饰,拿出不常用的法器或符箓,虎视眈眈盯着裴梦回向上攀登的身影。 一时间,所有目光尽数凝聚在裴梦回和阮霜白的身上,他们心怀鬼胎,视线饥饿如同毒蛇。 23、初次亲吻 夕阳余晖穿过树叶,飘落的菩提叶留下道道剪影。 其实阮霜白有点恐高,但为了不给裴梦回拖后腿,一直故作轻松,只有死死勾住对方腰带的手指泄露了忐忑的内心。 掠行攀登途中,阮霜白始终紧紧抱住裴梦回的腰,侧耳贴在对方心口,听着一声一声有力的心跳,莫名安心不少。 越往上灵气威压越重,裴梦回不动声色施咒护住阮霜白,在察觉到对方异常安静之时,他暂时停在了一片硕大的菩提叶上歇脚。 叶片坐上去软软的,阮霜白不明所以,以为裴梦回累了,乖巧道:“我们歇一歇继续,不用着急的。” 裴梦回却道:“上面灵压高,你妖丹不稳不宜上去,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阮霜白拽住他的衣袖,委委屈屈:“你要半路把我丢在这儿?” “不是丢,是为了保护你。”他叹了口气。 “可是这个地方好高,我害怕……”阮霜白用柔软顺滑的银发蹭着男人,楚楚可怜的模样,“跟在夫君身边就不怕,而且灵气威压对我没有太大影响,我就是怕高才有点抖的……” 执拗的小兔妖睁着漂亮的眸子,任谁都难以拒绝。 可裴梦回分外狠心,严肃道:“不行,你就坐在这里,不许挪动一步。我会在周围给你设下结界,防止有人偷袭。” 听到对方不容置疑的语气,阮霜白的眼眶瞬间红了。 有些情绪是不讲道理的,他知道裴梦回是在关心他,所以才执意把他留在没有风雨的地。可是阮霜白就是不开心,不让跟着就不让跟着嘛,凭什么凶巴巴的! 坏夫君。 好想哭呜呜呜。 眼尾染上胭脂色,阮霜白垂着脑袋,露出小巧的下巴尖,银发如水流淌至肩头,看上去如同脆弱的琉璃。 衬得漂亮易碎。 小可怜,裴梦回不免这么想。 斜阳洒在二人身上,裴梦回盯着他低落的神情,下意识伸手揉了揉小脑袋。 树干上映照出黑影,起落的胳膊,柔软的抚摸,清清楚楚烙印其上。 某只小兔子吃软不吃硬,裴梦回决定换个策略,问道:“那要怎样你才能乖乖留在这里等我?” “你说出来我就答应。” 对方妥协到如此地步,阮霜白不再执着于跟着上去,他也不是真的无理取闹,就是有点生气裴梦回对他太独断了而已。 只要裴梦回愿意哄他就心满意足。 生气快,消气也快。 他简直是世上最好脾气的小兔子,裴梦回还敢不珍惜,哼。 阮霜白想了想,要裴梦回附耳过来,裴梦回倾身过去,把耳朵贴在他唇畔,听见软软糯糯的嗓音:“接下来三天你都听我的。” 裴梦回眸光一闪:“不许提过分的要求。” “如何算过分的要求?” “比方说逼我跟你双修。” 被戳穿心思的阮霜白脸色通红,结结巴巴:“我、我,你怎么这般欺负兔子……” “看来我猜对了啊。”裴梦回意味深长道。 阮霜白扑进他的怀里,缠人得很:“那好吧,不逼你双修,现在能答应我了嘛?答应我吧,答应我吧。” “就三天。” “夫君最好啦!” 阮霜白眼睛弯弯,笑得得意忘形。 菩提树上的两个人停在半路,挨得极近,下面的修士们无事可做,纷纷八卦起来。 他们看着裴梦回抱着那只小兔妖,飞到一半居然停下来亲密!两个人在树上又是拽袖子又是蹭胸膛,丝毫不在意有多少双眼睛正目不转睛瞅着他们。 完全把底下人当空气。 小兔妖貌似闹起脾气,裴梦回就揉揉他的脑袋,不知哄了什么,温柔的模样哪里像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毒医? 裴梦回是被下了降头吗? 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裴梦回那个毒夫故意把脸凑到小兔妖唇畔,在底下的众修士看不真切,但他们笃定必然是亲了一口,否则小兔妖的脸色怎么突然艳如朱砂? 亲完以后还不知羞耻地抱在一起! 这可是菩提灵木,又不是合欢宗的暖榻,两个人在上面腻歪没完了是吧。 他们是来夺宝的,不是来看裴梦回跟一只漂亮美人兔妖卿卿我我的! 原本不信裴梦回有道侣的修士开始动摇,看裴梦回的样子像是被小兔妖迷惑得不轻,否则怎会如此旁若无人地耳鬓厮磨。 有些人在震惊,有些人则默默酝酿诡计,准备抢夺菩提果的时候故意攻击兔妖,这样就可以使裴梦回分心。 强大的修士最忌有软肋,并且这个软肋还毫无修为,跟送上门的把柄有何区别?思及此,他们勾起一抹冷笑。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道,人心各异,抬眸注视的诸多目光愈发贪婪。 菩提树顶端,金彩耀华。 灿烂的菩提果宛若金光佛,正中央有一颗最圆润最饱满的果子,散发的灵气最为清透浓烈。 要摘就摘最好的。 随着逐步靠近,灵气压得人胸口堵闷。 裴梦回压暗眼神,探身向前,伸手触碰菩提果的刹那,一阵金光乍现,磅礴灵气轰然震颤。霎时,巨树摇动,菩提叶不要命地往下坠,底下修士纷纷去接。 没有犹豫,裴梦回掐住果子根茎,菩提树剧烈抖动,仿佛在驱逐外来者侵扰。 他垂眸望了眼停在半途树梢的阮霜白,小兔妖还算机灵,死死抱住树干不撒手。 对方无声做了个口型:“夫君,我躲好啦。” 傻兔子。 见到阮霜白站得还算稳当,裴梦回当机立断,掌心蹿起一抹跳跃的火苗,把菩提果茎叶燃断,唰——! 火焰快如刀刃。 金灿灿的菩提果落入掌心。 一瞬间,裴梦回感觉浑身的修为与灵力被抽空大半,神识亦有不稳。 菩提灵木名不虚传,他竭力稳住身躯,才不至于半路跌落。 这时菩提灵木突然发出洪钟般的梵音,庄严肃穆激荡开来,所有人都是一惊,从前从未听说过菩提灵木还能发出这种动静啊。 难不成是因为裴梦回摘到了最中央的果子? 大家屏息以待,握紧手里的法器,等候裴梦回下来的那一刻。 “夫君!好……好疼!” 阮霜白突然喊叫,额角汗涔涔湿了大片,一张精致的小脸苍白无比,似乎承受了极大痛苦。 他蹲在树梢上,拼命捂住耳朵,可是那该死的梵音还不停地往里面钻,如同魔咒连绵不息,好像往耳朵里塞了无数根银针,刺痛难忍。 这股声音奇怪得很,震得体内妖丹即将破裂成片,好不容易粘合起来的妖丹摇摇欲坠,里面所剩无几的灵力正在外溢,好似泄了闸。 纵观全场,好像只有他一只妖感受到折磨,对其他人并没有影响。 怎么回事,这棵树针对妖族吗…… 元神受创,阮霜白趴在树干旁边,支撑着脆弱的身躯,嘴里小声呼唤着什么。 那声音低低的,含着难耐与压抑。 “夫君……救……” 意识逐渐模糊,眼前虚虚实实看不清。 朦胧之中,有一些凌乱的记忆片段从头脑中划过,快如流星,抓不住尾巴。 他费力地想要看清,疼痛却让他模糊了视线,眼前是一片水光。 泪光婆娑中,看到了一座很漂亮的宫殿,宫墙由白玉砌成,气势威严辉煌,在日光下散发灵力,宫殿最顶端盘踞着一座雕像,似乎是古老的兔族图腾。 两侧石柱矗立,柱子上刻满符文,有一些来往的人影穿梭。 看模样,好像都是妖族。 他隐约看见自己置身于这座宫殿,身边似乎站着人,那人穿着青色衣衫,看不清面庞,低头跟他说笑着什么。 听不清,只能看出一点朦胧的影儿。 阮霜白疼得发昏,心想这是什么地方,那些陌生人又是谁,自己是看见死前的走马灯了吗? 可是没有从前的记忆,看见那些画面他心里毫无波动。 快要撑不住了…… “阮霜白。” 在阮霜白即将晕厥之际,有人把他严丝合缝地拥入怀抱,嗅着熟悉的苍术香气,疼痛产生的委屈泛滥成灾,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滚落,滴在对方衣袖之上。 深紫色衣袖沾上水光。 “夫君……我是不是要……死了?” 夕阳余韵落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添了一抹虚幻的暖色。 “别瞎说。” 裴梦回伸手捂在了他的丹田,用掌心灌输阳气与真气,灵力流转一圈,再度漏了出来。梵音似乎对他的妖丹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单纯的灌输阳气居然无法拼合碎片。 妖丹还在继续碎裂,再不阻止后果不堪设想。 “快……碎了。”阮霜白咬着唇瓣,伸手为裴梦回擦汗,“夫君不要着急……” “也不是……很疼。” 裴梦回眉头越皱越深。 由于摘菩提果的时候修为大减,裴梦回掌心能够凝聚的阳气寥寥无几,对阮霜白的伤势来说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那就只有最后一个法子——渡气。 阮霜白正打算再安慰男人两句,忽然眼前一暗,裴梦回捧着他的脸,堵住了微微张开的唇瓣。 阮霜白眼睛倏地睁大。 24-30 第24章 嘴亲麻了 光天化日,亲得难舍难分…… 霎时耳畔一阵轰鸣, 便再也听不见声音。 落叶如雨,擦过两人交叠衣袂。 余晖下,裴梦回仔细托着阮霜白的腰肢,把他禁锢在树干与自己的胸膛之间, 舌尖顶开他的唇瓣, 留出缝隙, 渡进一口至纯的阳气。 一股阳气入体,直捣丹田,阮霜白流逝如梭的灵力瞬间止住, 摇摇欲坠的妖丹停止破碎。火属的温暖阳气在破损之处流动,如同无形的针线, 把残败的内丹缝合起来。 疼痛戛然而止,好似春雨滋润。 阮霜白停滞的思绪开始转动,眼睫轻轻颤抖, 看清了眼前的一张俊脸。裴梦回闭着双眼,认真地给自己渡气, 难得见对方如此严肃的模样,阮霜白不由自主环住了他的腰。 丹田疼痛减轻过后, 阮霜白开始感受他们的“初吻”。 裴梦回的嘴唇有些干燥, 双唇相贴的时候温度炽热,好似含了一团火, 烧得人口干舌燥。 这种时候裴梦回倒是装起了正人君子, 除了刚开始撬开他唇齿渡气, 之后就只是贴着一点点渡阳气,再也没有乱动过。 规矩得不像话。 素日里见裴梦回调戏人惯了,阮霜白居然有点不习惯。 听着呼吸声,他试探着舔了一下裴梦回的下唇。 自己的心脏砰砰乱跳。 裴梦回一怔, 与之稍稍分开,低头瞧,入眼就是一张清丽漂亮的小脸。阮霜白两片嘴唇湿透,泛起潋滟的光泽,原本苍白的两颊也变得红润,双目眨了眨,看起来懵懵的很好欺负。 “不疼了?”裴梦回低声问。 阮霜白耳朵慢慢变红:“还有点不太舒服……” “张嘴。”裴梦回说。 阮霜白乖乖分开唇瓣,裴梦回垂首再度吻了上来,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渡气很娴熟很顺利。 呼吸逐渐急促,阮霜白感觉自己快要被填满。 “唔……” “……慢、点。”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阮霜白感受到妖丹的缝隙已经暂时修补完成,身上也恢复了些许力气。 再次分开,阮霜白真心实意道:“夫君好会亲,我浑身都软了……” 裴梦回:“那是因为你体内灵力快漏完了。” 阮霜白:“……” 怎么刚亲完人就说这么不解风情的话。 气得阮霜白眉头紧蹙,一脑袋撞进裴梦回怀抱中央。哼,让你也知道疼字怎么写。 裴梦回垂眸瞥了眼下方,对这点撞击的力道全然不觉,说道:“先别撒娇,我得找个安静的地方给你治内伤。” 阮霜白无言以对。 “可是我没力气了。” 裴梦回:“我们不能在菩提灵木上待太久,万一它再发出声响会很难办。” “我明白。”阮霜白用脑袋蹭了蹭他,趴在人怀里说,“那你抱我离开好不好?” 菩提叶哗哗往下坠。 底下守株待兔的修士们登时急了,这裴梦回怎么回事,摘完果子不下来,居然又跑去跟那只小兔妖亲热去了! 光天化日,亲得难舍难分,还是在所有人都能瞧见的树上! 某些古板的修士气得拂袖而去,连夺宝都顾不上,尤其是修无情道的风蹊宗,宗主带着众弟子御剑离开,边跑边念清心咒。 还有部分色胆包天的修士目不转睛盯着瞧,满脑子污秽想法。心里想着裴梦回这种人能有什么真心,说不定哪日就把小美人丢了,到时候若是能捡漏岂不美哉? 有人尴尬,有人嫉恨,也有人欣然祝福,人群里不乏光明正大调侃的声音。 “要说我呀,裴梦回说不定是真心喜欢人家,否则怎会在摘了菩提果之后急匆匆去亲人,这不就是求奖励吗?” “道友说的极是,再狠毒的人也有动凡心的时候,更何况是面对如此绝色,谁能不心动?” “是我不懂这些散修了,若是我在宗门当众亲吻道侣,必然要被罚抄门规!” “羡慕了。” “啧啧啧,亲得真带劲。” “完了,我也想找个道侣。” 底下议论纷纷之际,裴梦回终于背对斜阳,抱着怀里银发美人,从菩提灵木之上一跃而下。 落地瞬间,周遭修士的杀气瞬间溢满。 准备抢夺菩提果的人抓住时机,全部亮出了手里法器灵宝。 “裴梦回,如今你修为大减,把菩提果交出来可放你平安离去!” 裴梦回抬起眉眼,漆黑瞳眸深处冷淡如寒夜,冷笑。 “大言不惭。” 怀里窝着的阮霜白放心不下,蹙眉小声:“要不要先把我放下来?” “你乖一点,不要乱动就好。”他收紧手臂。 众人懂得人多势众的道理,一时间,无数剑器轰鸣,他们默契到了极点,如同捕猎的群兽,结伴把猎物团团围住。 可惜他们围住的并非柔软可欺的小绵羊。 裴梦回甚至没有抬手,无数毒藤从他脚底开始蔓延,宛若巨蟒滑行百里。藤蔓上布满细细密密的小花苞,毒藤缠住他们的腿,花苞猝然绽放,含有毒素的花粉一口咬了上去。 “啊啊啊!!” “什么东西!疼死老子了啊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人数悬殊的场面瞬间逆转局势。 宗门有实力的长老们忌惮裴梦回的毒术,不敢轻易出手,只好捞着自家门派的弟子快速撤离。 躲在一旁的明楼呸了一口,心想这群蠢货,裴梦回之所以恶名远扬又不是因为修为出神入化,而是因为毒术天下无敌。以为对方减弱修为就能强攻?真可笑。 短短几息,倒地大半,全部嗷嗷嚎叫,吓得哐哐求饶。 有人狗急跳墙抛出符箓攻击裴梦回怀里的人,只见符箓原地转了个圈,掉头径直冲主人而去——啪!贴在了修士脑门。 惊雷符轰然炸开,把他劈了个外焦里嫩。 裴梦回懒得看人一眼,轻蔑地抬起头颅,一身邪气逼人,踩着他们的腿踏了过去。 “啊!!” “饶命啊……腿废了!” 很快,毒虫从四面八方爬向地上的修士,所经之处,草木荒废,黑气弥漫。 “好自为之吧。” 裴梦回召出一个小型猎鹰飞行法器,抱着阮霜白登上飞行器,穿过层层树林,直到背影消失。 而原地痛不欲生的贪婪修士们,抱着自己几乎废掉的双腿,疯狂往嘴里塞灵药。 再不医治,数年修行就要功亏一篑。 有人去寻找四周有无悬杏谷弟子,可惜一无所获。 绝望阴霾笼罩心头,都怪他们贪心不足,非要招惹裴梦回那个毒夫。 如今自食恶果,唯余满腹悔恨。 …… 猎鹰法器在林顶盘旋,迟迟没有降落。 阮霜白身乏气虚,小声问:“会不会有人追过来呀,我们得找个隐蔽的地方……” 若换了寻常随便画个禁制就行,可是现在的裴梦回修为减半,灵力供应不足的禁制极其容易被突破,强设禁制,未免太过冒险。 “我记得在这附近。”裴梦回说。 “啊……?” 阮霜白不明白对方的话,是在找东西吗? 忽然,某棵树发出晃动。 阮霜白抬眼望向树顶,树杈间立着一个青年,一身蓝白衣袍,身后背着长剑,神情冷若冰霜。 来找茬的? 青年却突然开口:“你的院子在那个位置——”伸手指向东南方位。 裴梦回与之对视,挑起眉:“多谢,记得帮我处理一下后面跟来的尾巴。” “你的要求还真不少。” “之前你欠的灵石一笔勾销。” “成交。”青年拔剑出鞘。 裴梦回没有多言,带着阮霜白扬长而去。 偷偷追至此地的悬杏谷少谷主莫杯停下脚步,怕被裴梦回发现,故而不敢跟得太紧,谁知竟差点跟丢了。 莫杯自知即使裴梦回修为大减也不可能轻易落败,所以他没有硬拼,而是选择跟在身后偷袭。 当然了,他为的可不是菩提果,而是除去裴梦回这个人。 他看见裴梦回的飞行法器途径此片山林,正欲向前追踪,忽然一道剑气迎面而来! 莫杯身法迅疾,避开了这一击。 抬眸而望,一个身着风蹊宗剑修服饰的青年正举剑对着他。 他认出了眼前人,风蹊宗天赋极高的掌门亲传弟子——谢衡绝。 自己没得罪过这家伙吧? 莫杯风度翩翩行礼:“谢道友,剑气果真不凡。” 谢衡绝懒得跟人废话,直接道:“我想找人切磋,你跟我过两招。” 语罢,抬剑直刺莫杯。 莫杯大为震撼,心里暗骂:这群无情道剑修有病吧,跟医修切磋个屁! 远处,红霞染红天边。 裴梦回在一座庭院前落地,阮霜白忍不住探出脑袋。 清苦的药香悠悠飘荡,庭院十分宽阔,里面种着不少药圃,药圃里灵花灵株数不胜数,均散发出淡淡的光泽。靠近篱笆的地方有一口水井,井旁生了许多绿色苔藓,一看就是长久未经使用。 不应该啊,这么多的灵植怎么可能没人摘? 然后阮霜白注意到这座庭院外围有结界,连一只鸟都飞不进去。 裴梦回抬手一挥,结界敞开缝隙,步入庭院。 阮霜白惊讶睁眼,这个庭院是裴梦回的?他曾经在沧月岛见到过裴梦回的院子,里面全是毒花毒草,而这里种的却都是纯净的灵植…… “怎么不说话?”裴梦回低头问。 阮霜白指了指唇瓣,无辜道:“嘴巴亲麻了。” 第25章 你听我的 烫,要夫君吹一吹 话音刚落, 阮霜白眼前一闪,又变回了原形。 好在裴梦回眼疾手快,手掌捧住了毛茸茸的小球,没让兔子掉在地上。 阮霜白窝在男人掌心, 兔耳朵耷拉下来, 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空, 只想软塌塌赖在这里。 眼皮突然很沉,视线范围逐渐缩小,变暗。 好累啊…… 彻底昏睡过去之前, 想再看一眼裴梦回的脸,奈何朦胧一片, 只听对方低低说了句,先睡吧,小兔子。 次日醒来的时候, 光斑落在脸颊,阮霜白伸出小爪子遮了遮日光, 四处张望片刻,发觉自己正趴在一张巨大的躺椅上, 并且周围没有人。 庭院清香怡人, 阮霜白嗅了嗅浓郁的灵气,感觉浑身都舒坦了。 他试着原地跳了跳, 丹田不疼了, 腿也不酸了, 昨日的痛苦仿佛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自己的恢复力这般强吗? 还是说裴梦回趁他睡着又渡了阳气给自己…… 心里想着,头顶忽然遮住阴影。 裴梦回含笑:“小兔子睡醒了?” 阮霜白:“你是不是趁我昏迷偷亲了?” “亲了又如何,”裴梦回眼底闪过促狭,“又不是第一次。” 想起菩提灵木上的初吻, 阮霜白红了耳朵,用毛茸爪子捂了捂脸。 “可是我不知道!好可惜哦……”阮霜白气鼓鼓,“不行,你得再亲一次。” 他噌的一下跳进裴梦回怀里,黏黏糊糊撒娇:“夫君亲亲嘛,让我再感受一下。” “你到底是兔子精还是狐狸精,哪有死缠着男人要吻的?” “你又不是陌生男人,你是我的道侣。” 裴梦回捏住他的小耳朵:“我可没答应做你道侣。” 小兔子红了眼:“我要亲亲。” “不行。”裴梦回偏不答应。 “我没吃饱……”阮霜白使出激将法,“你连自己媳妇儿都喂不饱,是不是男人……” “没饱好办,”裴梦回伸手指向一块绿油油草皮,“去啃吧。” “你居然让我啃草皮!” “小兔子不吃草吃什么?”裴梦回笑得格外欠揍。 阮霜白在他怀里气得直蹬腿:“我不啃草!我要啃嘴巴!” 小兔子扑腾大半晌,始终没有逃出裴梦回的手掌心,急得团团转。裴梦回揉了揉他身上柔软雪白的绒毛,饶有兴味勾起唇角,似乎很是享受。 想起对方的怪癖,阮霜白登时怂了。 他不再胡乱扒拉,把自己原地缩成小雪球。 “不理你啦。” 噗嗤一声低笑传进耳朵。 男人的手掌轻轻抚过兔身每一寸,指尖所流连之处漫出痒意,对方格外钟情捏颈处最软的兔毛,爱不释手,不知疲倦。 裴梦回来到躺椅前坐下,手里搓着毛茸茸暖乎乎的小兔球,视线望向四周,日光透过院内灵树投射一片斑驳,风吹树叶,沙沙作响,没有人打扰此方安宁。 舒适且安逸,日子好像忽然慢了下来。 抱着阮霜白坐了许久,他指尖戳了戳对方:“小兔子,真生气了?” 阮霜白闷声闷气:“别喊我,又不跟我啃嘴巴……” 裴梦回忍俊不禁,把小团子捧起来,对着他毛茸茸的粉红耳朵亲了一口。 “现在呢?” “!!!” 小兔子浑身的毛炸了起来,阮霜白急得跳脚:“啊啊啊啊!你怎么能亲兔子呢!你得等我变成人形再亲!” “有区别?”裴梦回看着一惊一乍的小兔子,无法理解对方的思路。 “区别大了……” “有些事只能人和人之间做,人和兔子之间不能做,你懂不懂?” 被吻过的兔耳朵殷红如霞,阮霜白用两只爪爪摸几下耳朵,又护住自己的前胸。琥珀色眸子水汪汪盯着裴梦回,活像一只被恶人欺负的良家小白兔。 原本想放小兔子一马,见到对方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裴梦回心里的恶劣因子在作祟,遂故意拨开阮霜白的小爪子,用指腹蹭了蹭兔子胸脯的软毛。 而后又低下头,打算强吻手掌心的小兔子。 就在吻即将降落的刹那,阮霜白一个激动,身上灵力忽然爆发。 眨眼间,银发玉姿的漂亮小美人显出身形,他□□叉坐男人膝头,白袍迤逦淌在人身上,一条红色丝绦系在腰间,而裴梦回的手掌就紧紧贴在红绦之上。 面对面,四目相对。 远远看去,就像是嵌在对方身上似的。 变回人了?那岂不是可以…… 阮霜白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抬头往男人唇上啾了一口。 “亲到夫君啦。” 禁锢在腰间的手突然一紧。 裴梦回神色不明,把兴奋的小兔妖扶稳,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碗汤药,沉声道:“先把药喝了。” 药香袅袅,冒着热气,一看就刚熬好。 阮霜白沉浸于恢复人形的喜悦中,乖乖捧起了药碗,结果刚闻了一下,细眉瞬间拧成一团。 好苦的味道,没喝都感觉到苦。 这玩意儿怎么喝呀? “一定要喝吗……好难闻的药。” 裴梦回敲敲药碗边缘:“良药苦口。” “那你喂我。” “自己喝。” “说好接下来三天都听我的,你不会出尔反尔吧?”阮霜白拿出杀手锏。 裴梦回装傻:“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 阮霜白立马掏出在菩提灵木上录的留音石,贴着对方耳朵放,唇角上扬,心想还好我聪明,提前做了准备。 听着留音石里的对话,裴梦回难得噎住。 小兔子心机越来越重了,不知道跟谁学的。 好半晌才认命接过药碗,说道:“好,喂你。” 白瓷汤匙在褐色汤药里搅拌,裴梦回舀起一勺苦涩的药,递至小兔妖的唇畔。 阮霜白却噘起嘴巴:“烫,要夫君吹一吹。” “得寸进尺是吧?”裴梦回抬眉。 “说好的三天。” 裴梦回轻轻吹凉汤药:“快喝,否则药碗在我掌心只会更热。”菩提灵木压制的火属灵力隐隐有反弹之势。 阮霜白闹够了,见好就收,乖乖低头喝药。一口又一口,直至苦汤药彻底入腹,舌尖苦味蔓延开来,让他不免撇撇嘴巴。 太苦了。 “有没有糖呀,我压一压苦。” 裴梦回古怪地瞅他一眼:“我是毒医,不是街边卖蜜饯的商贩。” “真的没有嘛……” 阮霜白苦得眼泪都出来了,小声抱怨着:“夫君不疼我……”说着就抬起脑袋,把唇印在对方的薄唇之上。 嘴里嘟囔着:“给你也尝尝,真的很苦。” 阮霜白的唇瓣很软,沾着淡淡的药香与苦涩味道,他没有深入,只是故意把气味蹭在裴梦回的嘴上,像是小孩子闹脾气。 分开,小兔妖可怜巴巴。 裴梦回不知多少回叹气,打开储物镯,掏出一个锦绣布袋,打开小袋子,里面放着一颗琉璃色糖纸的糖果。 “原来你有啊。”阮霜白眼睛亮起来。 剥开糖纸,琉璃色糖纸再日光下五光十色,里面的糖果是橘色的,像是一颗迷你的小橙子。 裴梦回捏起糖果,塞进眼睛红红的小兔妖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在口里漫开,细品有一丝酸酸的甜橙味,回甘有绵长的花香。 味蕾兴奋地跳跃,阮霜白开心不已:“这个糖果好好吃呀,从哪里买的?” “现在买不到了,”裴梦回说,“只有一颗,别再问我要了。” 阮霜白有些遗憾,但还是乖乖点头。 日光倾斜,接近正午,温暖的光线交织成网,透过树木,落了满地斑驳。 院内灵花灵草散发宁静幽香。 “这个院子是你的?” 裴梦回:“百年前我来过浮屠秘境一次,那个时候顺手建的,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那在树林给我们指路的人是谁呀,他怎么知道这个院子是你的,你们认识?” “谢衡绝啊,现在是风蹊剑宗的弟子,那家伙是我以前的雇主,我们做过一笔大生意,他欠过我不少灵石,至今没还清。” 阮霜白想了想,欠裴梦回灵石的人可真不少。 “修真界有多少人欠你灵石?” “很多,光靠收债足够支撑我到飞升了。” 阮霜白想凑过去亲亲,裴梦回微微偏头避开,他略有不满:“那你可有欠债人的名册,能不能给我?” “还没过门就想管我的钱财?”裴梦回捏住他的脸颊肉。 “早晚要过门。”阮霜白轻哼。 “对了,之前那些坏人说你修为大减是怎么回事?” 裴梦回不以为然:“摘下菩提果的人在一个时辰之内会降低修为,不是什么大事,现在早已恢复。” “可是当时很危险呀!”阮霜白生气,“你怎么没有早点告诉我……” “他们打不过我。” 轻飘飘的语气,似乎完全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阮霜白却后怕极了,当时裴梦回修为大减,怀里还抱着一个小拖油瓶,修士夺宝向来不择手段,万一被那些人伤到…… 想象对方负伤的模样,阮霜白心脏一阵抽痛。都怪自己,若是自己没那么弱,就可以掩护对方安全撤离,而不是气息奄奄躺在他怀里,什么都做不了…… 阮霜白趴在他怀里,气得双颊鼓起球。 气自己不争气,也气裴梦回太过自负。 裴梦回用指尖戳了戳小兔妖鼓起的的脸颊,像是棉花塌下去一小块,很快又弹起来。 任凭裴梦回怎么戳,他都垂着脑袋不说话。 “小兔子,又生气了?” 阮霜白咬牙:“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差点就变成寡夫了!” 第26章 你帮我脱 阮霜白,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 “小寡夫啊, 听起来很有意思,”裴梦回揶揄道,“等我变成鬼找你偷情?” “你还有心情说笑!”阮霜白眼睛瞪得圆溜溜。 这家伙总是这样,永远游刃有余, 似乎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东西。 恼怒的琥珀眸对上一双含笑的轻佻眼睛, 二人对视片刻, 不知是谁先移开了视线。 阮霜白扁扁嘴:“总之下次不许再冒险,否则我就生气。” “怎么生气?” “我就哭。” 裴梦回懒洋洋笑出声:“小兔子好会生气,威胁到我了呢。” 欠揍的语气。 阮霜白磨了磨牙, 心想兔子有大量,不跟他计较。 “先不说这个了, 我在菩提灵木上快昏迷的时候,迷迷糊糊好像看见一些记忆碎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当时还以为快死了, 所以看见走马灯。” 裴梦回的神色稍稍正经:“看见什么?” “说不清楚,就像做梦一样, ”阮霜白垂眸思索,使劲回忆当时的画面, “周围有好多柱子……然后我旁边还有一个正在说笑的人, 应该是我的朋友吧。”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 阮霜白:“看不清, 但气质好像还挺温文尔雅的。” “哦, 原来你喜欢跟温柔的人交朋友, ”裴梦回不冷不热道,“跟我这么久委屈你了。” 阮霜白正欲反驳,裴梦回突然往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动作毫不温柔:“喝完药就下去。” “?”怎么突然翻脸。 “我又没说你不好, 再说了,你是我夫君嘛,坏一点也没关系。”阮霜白乖乖软软靠在他胸膛。 “你是打算在我身上安家吗?” 阮霜白跨坐在男人腿上,悬空踢了踢脚尖,不情不愿:“抱抱怎么了,我很轻的。” “你的伤势没有彻底痊愈,得去泡一泡灵泉。” 阮霜白抱住他的腰:“灵泉在哪里?” 裴梦回托住他的臀,把阮霜白抱了起来,转身朝后院走:“不用去别的地方,我后院就有一方小灵泉。” 这一路阮霜白都在观察庭院,地方宽敞不说,这里的布置十分也雅致精细。每一块砖石都精心铺就,草木药圃郁郁葱葱,更别提连修炼室,灵泉水都一应俱全。 一架秋千立于北侧,风吹来轻轻摇晃。 压根不像裴梦回所说的随手建造,这里给他的感觉很温馨,像是一个……家。 念头出来的刹那,阮霜白有些惊讶。 倘若只是临时栖息之地,为何构造得如此妥帖? 一路行至后院。 后院有一座静室,推开虚掩的门,步入其中。 淡淡的草药香从不远处飘过来。 灵泉池位于屏风后方,越过双面绣山水的屏风,里侧的灵泉水呈淡青色,好似春日碧波,静谧不动声色,等候着主人到来。 裴梦回单手托住怀里的小兔妖,另只手凝聚出火属灵力,灵光往水面一罩,霎时间,蒸气绵绵,氤氲满室。 哪怕没有入水,一靠近就有充盈的灵力往体内钻。 阮霜白浑身放松,迫不及待想要进灵泉打个滚。 裴梦回把他放下来,脚尖触地的瞬间,阮霜白踢掉了鞋子,光洁的玉足踩在柔软的绒毯上,暖烘烘的。 灵泉水欢快地流动,仿佛在迎接谁的到来。 阮霜白展开双臂,眼巴巴瞅着面前的男人。 “嗯?”裴梦回疑惑不解。 阮霜白仍旧保持双臂打开的姿势,分明是只小兔子,偏要模仿蝴蝶张开翅膀。 几息后,裴梦回明白了什么。 “你不会让我帮你脱衣裳吧?” 阮霜白笑起来:“对呀,夫君为我宽衣。” “晓不晓得羞耻心三个字怎么写?” “道侣之间共沐汤泉很过分吗?我还想鸳鸯戏水呢……” 裴梦回提醒:“你是兔子,不是鸳鸯。” “兔子戏水行了吧。”阮霜白嘴巴瘪瘪。 “自己泡,我出去等你。” “你先别走!”阮霜白低头扯住身上的红色绦带,“我好像解不开了……” 说实话,裴梦回对这个说法的真实性持有怀疑态度,谁会傻到解不开自己的腰带?鉴于某只小兔妖小心思越来越多,编出来骗人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裴梦回没有轻举妄动,盯着手忙脚乱的阮霜白,慢悠悠开始指挥。 “扯左边那条短一点的带子。” “不对,朝下扯。” “用力一点。” 阮霜白满脸郁闷,怎么扯都弄不开,可怜兮兮凑到裴梦回面前:“帮我解开嘛……” 裴梦回脑门青筋直跳,心想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该死的厄兽,不干人事。 裴梦回垂首,轻而易举解开了绦带,红色丝绦艳丽夺目,握在掌心轻若无物。 攥住绦带,雪白衣衫骤然散开,裴梦回的视线没有停留,打算转身就走,结果忘记把手里的绦带丢掉。 踏出一步,阮霜白在身后拽住绦带另一端,裴梦回感觉手心突然一紧,紧接着耳畔响起软绵绵的声音。 “夫君要偷走我的腰带吗?” 裴梦回立马松手。 赤红丝绦缠绕几圈,坠落在地。 下一刻,温暖柔软的身躯贴上裴梦回的后背,由于阮霜白的衣衫散乱,隔得布料稍显单薄,温度落在脊背的炙热不可忽视。 沉重的呼吸响在云雾缭绕的静室当中。 阮霜白的手臂从男人腋下穿过,以一个锁住对方的姿势贴在他脊背,银色发丝垂落,脸颊软软蹭在他肩头,一副依赖感十足的样子。 他的声音低低的,透着清纯无辜:“真的不能留下陪我吗?” “我怕冷……”阮霜白鼓起小脸,“夫君身上烫,我喜欢。” 神志不清的小兔妖永远不明白自己说出了多么危险的话。 但凡是个定力差的站在这里,早已将他吃干抹净。 裴梦回嗓音低哑:“阮霜白,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再这般肆无忌惮地撩拨,我会让你哭出来。” 偏偏阮霜白毫无所觉:“嗯嗯我懂,双修都是会哭的。” “懂个屁,我看你是想气死我。” “你凶我……” 裴梦回拿这块小粘糕毫无办法,只能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摆脱他的拥抱。 “乖乖泡灵泉,有事喊我。” 语罢,没给对方再度撒娇的机会,裴梦回径直出门。 哗啦哗啦—— 衣袍绦带搭在屏风之上,水雾逐渐蔓延。 银发小美人靠在灵泉边缘,用手泼弄着灵气四溢的泉水,水花溅起水珠,弯成无数道透明的水桥。 灵泉果真蕴养内丹,灵力游鱼一般传遍五脏六腑,阮霜白倚在池边昏昏欲睡,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泉畔搁着几个小茶盘,盘子里放满无数聚灵丸,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嚼了嚼,跟之前吃的味道不一样。 这个是草莓味的,他又捏了一颗,是青提味的,接连吞下去好几颗,都是不同的水果口味,甜甜的很好吃。 阮霜白不觉得裴梦回这种人会无聊到主动炼制不同口味的聚灵丸,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为了哄他开心。 微微眯着眼,脑子里乱乱的。 想不明白裴梦回对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总是来调戏自己,却又不肯真的过界,撩完就跑。 要说他坏心眼儿吧,对方又总是做出多此一举的体贴举动,就像眼前甜味的聚灵丸,为什么要特意…… 低头看了眼厄兽咬出的伤痕,阮霜白闷闷不乐,裴梦回说自己是中了厄兽的迷惑才会对他情根深种,被咬一口真的能令人发生如此大的转变吗? 干脆把裴梦回也送去给厄兽咬一口算了,两个人都神志不清才公平。 阮霜白泡在泉水中,心思百转千回,甚至想原地打个兔子洞,把裴梦回拖进洞里双修。 可是不行,吸人精气的坏妖怪才会把人抓进洞,他是好兔子,不能这么做。 烦死了,想跟人亲热一下好难。 直接来不行,暗搓搓勾引一下试试? 等到全身灵力盈满,妖丹元魂稳固,阮霜白偷偷瞥了眼屋外,裴梦回说可以随时叫他,代表他没走远。 阮霜白把眉毛蹙起来,软趴趴靠在泉边,捏着嗓子喊:“夫君……” 话一出口,一道天光从门缝泄露,身材修长高挑的男人推开门,逆光给他镀上一层缥缈的金边,淡化了身上的邪气。 可惜隔着半透明的屏风,阮霜白看不清。 裴梦回问:“怎么了?” 阮霜白有气无力:“夫君……不舒服。” 裴梦回抬步进门,穿过屏风,入眼便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图。水雾遮住了泉底风光,阮霜白的发丝如瀑倾泻,发尾落在水面,漾起水波。 长发遮住了春光,阮霜白打算起身,裴梦回指尖一挥,紫色灵光闪过,在他出浴的刹那,衣袍瞬间披在了肩头,继而裹住全身。 阮霜白:“……” 精心设计的诱惑就这么没了。 阮霜白有些生气,裴梦回问:“哪里不舒服?” “站不稳,你抱抱我。” 裴梦回上前扶住阮霜白,发觉他的脸色的确不太对,但不像是身体有恙。 灵泉水很适合滋养他身上破碎的妖丹,不应该出现差错才对,怎么可能身体不舒服? “到底哪里不舒服?” 阮霜白牵起男人的手,捂在了自己的心口:“这里不舒服,夫君说几句甜言蜜语可能就好了……” 第27章 双修宝典 我把床榻铺好了…… 虚惊一场的裴梦回:“……” 他伸手往他腰上掐了一把:“小兔子胆子越来越肥了。” 阮霜白扒住他的肩膀, 腻腻歪歪撒娇:“你说两句嘛,我都没听过。” 裴梦回:“我不会说甜言蜜语。” “你可以学呀,人只要努力什么都可以学会的。” 裴梦回冷笑:“你们兔子努力就能学会飞吗?” “……” “你强词夺理!”阮霜白气得牙痒痒,“兔子不会飞是因为没有翅膀, 你有嘴不会说甜言蜜语, 要嘴有什么用!” 话刚落, 一个轻若羽毛的吻点在了他面颊,爆发边缘的阮霜白登时怔愣,气消了大半。 裴梦回勾唇笑了笑:“有用吗?” 阮霜白结结巴巴:“你……你别以为亲一下就能哄好……”面颊耳根泛起绯红, 嘴角不知不觉上扬漂亮的弧度。 噼里——! 外面庭院传来触碰结界的电音。 有人想闯进来? 裴梦回神情遽然严肃,留下一句你待在屋里就快步出门。 望着对方背影, 阮霜白急急忙忙把衣裳穿严实,心想得跟过去看一看。 来到庭院,日光渐沉, 有人立在篱笆外侧,一身蓝白衣袍, 身姿挺拔肃立,抬眸若冰霜落雪。 “谢衡绝?” 对方轻轻嗯了一声。 “跟在我身后的人处理了?”裴梦回解开结界禁制, 放他入门。 谢衡绝提步踏入院落, 神色自若。 “悬杏谷的莫杯鬼鬼祟祟跟在你身后,我假意与他切磋一番, 然后发现——” 裴梦回挑眉:“发现什么?” “太弱了, 不禁打。” “你一个剑修打医修还嫌弃人家弱, ”裴梦回笑出声,“你把人打残了?” “没有,随便过了两招而已,”谢衡绝眉目淡淡, “云天宗的宗主明楼似乎跟他有过节,我就把人丢给明楼了。” 裴梦回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莫杯被谢衡绝揍了一顿,本就体力不支,然后与明楼狭路相逢,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狗咬狗,两败俱伤最好。 可惜没能去看热闹。 “干得漂亮。” “不过你来我这里做什么,不是说欠的灵石一笔勾销吗?” 债主主动把账清空,欠债的竟还追上门。 这人莫不是练剑练傻了。 谢衡绝往屋内方向瞥:“你道侣呢?” 话落,周遭气压骤然变低。 裴梦回觑人一眼:“你对我道侣有兴趣?” “别多想,我修无情道。”谢衡绝说,“我是打算来还你灵石的。” “拿什么还?” 谢衡绝:“几册修炼秘籍。” “不对啊,”裴梦回摸着下巴,“你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点给我,非说自己身无分文?” “以前的你用不上。” 二人说着话,阮霜白突然从后院走出来,一溜烟儿跑到裴梦回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夫君,我的衣裳湿了穿着不舒服,可以穿你的吗?” 一如既往软软糯糯的语气,毫不避讳外人在场。 裴梦回顺手摸了一把他的袖口,略有潮湿,估计是被灵泉水洇湿所致。 抬起头,裴梦回撞进一双莹润的眸子,比手里的布料还要湿漉漉,看起来可怜可爱。 傻兔子,不知道湿了衣裳掐个诀就能变干燥吗? “等会儿给你找。” “好,夫君最好了。” 裴梦回把目光重新转向谢衡绝:“你刚才说我用不上那几本秘籍,为何又愿意给我了?” “以前的你不需要,现在的你必不可少。”谢衡绝神秘莫测道。 裴梦回感到莫名其妙,多年不见这小子卖关子倒是愈发娴熟。 什么高深的秘籍得特意送来? 语毕,几本陈旧的册子塞进了裴梦回的手里,书封泛黄,纸面斑驳,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东西。 裴梦回随手翻开其中一本第一页,视线立马凝固,上面的笔迹苍劲有力,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双修宝典初版。 阮霜白也把脑袋凑了过来,看见双修两个字的时候,眼睛微微睁大。 应该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你的道侣好像修行出了点差错,用这个秘籍双修的话可以促进灵力交融,调和阴阳,提升体质的同时也能修补曾经受过的伤。” “适合有道侣的人修炼,这是合欢宗不外传的双修功法,切莫弄丢了。”谢衡绝解释。 合欢宗的功法必定是好东西,在修真界哪怕有钱也未必买得到,这几本一看就是老古董,加起来不知要多少灵石。 阮霜白一把抢进自己的怀里,扭头对着谢衡绝说:“谢谢你,我会好好保管的!”现如今最缺的东西居然自己送上门了。 裴梦回问:“你就这么给我了,日后你找道侣怎么办?” “我修无情道。”谢衡绝再度强调。 “每个修无情道的人,在修行的路上都会遇见一个扰乱道心的人。”裴梦回说。 谢衡绝不以为然,表示自己从未遇到。 “你才几岁,以后遇到了爱得要死要活的时候,别怪我没提前提醒你。” “人生在世无定数,遇见什么样的人都是命中注定,就算遇见了我也会坦然接受。”谢衡绝语气平淡,“反倒是你,看得清自己的真心吗?” 裴梦回没有回答,直接撵人:“用不着你来教我,赶紧走赶紧走。” 谢衡绝叮嘱阮霜白:“务必收好功法。” “知道啦,我会认真研习的。” “再会。” 谢衡绝长剑出鞘,脚踩飞剑,划开云天而去。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倦鸟纷纷归巢。 望着干脆离去的背影,阮霜白好奇:“他不是修无情道吗,为何会有合欢宗的功法秘籍?” “别被那家伙表面骗了,他从前是合欢宗的弟子,”裴梦回说,“离开合欢宗后加入风蹊剑宗,才改修无情道。” “那他还蛮厉害的。” “你很欣赏他?”裴梦回语调低了下来。 阮霜白点点头:“毕竟是从一种极端转向另一种极端,一般人很难做到吧。” “的确令人钦佩。” 裴梦回幽幽睨他一眼:“正堂有灵火炉,去把衣裳烤干。” “嗯?”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 阮霜白不满:“不是说好借我衣裳吗,怎么又要我烤干……” “一件衣裳五百灵石。” 谈灵石多伤感情啊。 阮霜白反应比较迟钝,好半天后才意识到了什么,对方是不是因为自己夸谢衡绝而有点不爽? 也对,自己媳妇儿夸别的男人,正常人都会不开心。 一声夫君响起,阮霜白把湿漉漉的袖子蹭在男人身上,追问他是不是吃醋了。 裴梦回留给他半面侧脸,夕阳余晖落在他眼睫,掩去了眼底情绪。晚照为他勾勒出淡淡的金边,只见薄唇轻启,说出的话并不好听。 “不要自作多情,小兔子。” 意料之内的回答,阮霜白唇角翘起来,心想,你就嘴硬吧。 阮霜白甜甜道:“我还没说完呢,虽然谢衡绝很厉害,但他只能二择一,夫君就不一样啦,既能修医也能修毒,特别特别厉害。” “是我心里最厉害的人。” 某只小兔子倒是很擅长甜言蜜语,裴梦回说:“说两句好话想贿赂我?” “求求夫君,给人家一件衣裳蔽体吧。”阮霜白勾了勾他的手指。 裴梦回眉心跳了跳。 这话说的暧昧,若是被不明真相的人听见,估摸着会以为裴梦回不给自己道侣衣裳穿,以便随时…… 脸皮逐渐变厚的小兔子,裴梦回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储物镯丢给他,让他自己选一件衣裳穿。 边挑边往屋里走,储物镯里的衣袍基本都是深色,要么漆黑要么深紫,都不适合阮霜白穿。 身为一只雪白的小兔子,阮霜白只喜欢浅色衣裳,最好是白色。 直到进屋,才终于翻找出一件紫藤花色的浅紫衣袍,虽然不是白色,但是上面有淡淡的苍术香,是裴梦回的味道。 就这件了。 正打算进卧房换衣裳,结果发现卧房里空空荡荡,没有菱花镜,没有屏风案台,连榻上也没有被子,只有孤零零一个枕头。 阮霜白想起裴梦回喜欢在树上睡觉的习惯,心里明了,卧房对裴梦回来说可能只是摆设。 他快速把衣裳换好,低头继续在储物镯翻找东西。 天昏暗,月色初现。 皎洁月华笼罩庭院,裴梦回炼完药准备回屋,走在路上有些纳闷,按理说换件衣裳而已,用不了多久,结果这小兔妖一直到天黑都没出现。 在屋里睡着了? 透过窗牖看见烛光燃得正盛。 推开门,焕然一新的屋子呈现在裴梦回眼前。 卧房正中央放着灵火炉,令人一进屋就能闻到温暖的气息。火光透亮,帷幔束起,床榻上锦被叠在一处,孤单的枕头变成了一对。 靠窗畔的地方排着书案书架,侧面是五足香几,几上鎏金香炉袅袅生烟。 除此以外,屏风、妆奁台、玉镜、衣柜,把整个屋子填得满满当当,连脚底都铺满了地毯,踩上去柔软舒适。 整个屋子透着温馨与安心。 而阮霜白正站在花瓶旁边插花,银丝若缎,侧颜极妍,身上穿着他的紫藤花衣袍,稍显宽大,故而把腰带束得紧实,衬得纤腰盈盈一握。 裴梦回自然认得屋里这些东西。 “你怎么把家具都从储物镯里搬出来了?” 阮霜白举着一朵小雏菊,眼睛亮晶晶:“我看这些家具在储物镯里都要落灰了,不如摆出来啊。” “为何?”裴梦回深深望着他,眼底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因为这样更温馨啊,像是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 裴梦回眼睫微颤。 阮霜白凑到他跟前,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问:“我把床榻铺好了,要双修吗?” 第28章 要克制住 你对我的心动都是假的!…… 轻声软语呢喃在耳畔, 好似一道绳索将思绪捆起来,无法思索。 “夫君,要双修吗?”阮霜白又问了一遍。 裴梦回伸手捏住阮霜白的下巴,目不转睛盯着他, 漆黑深邃的瞳眸好似不见底的深渊, 看不透, 摸不清。 阮霜白乖乖仰着脑袋:“捏得有点……痛。” 虽然裴梦回不够温柔,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但他知道夫君不会伤害自己。 阮霜白张开手臂去抱, 展开手臂刹那,一股大力把他托了起来, 腰肢被手掌紧扣住,整个人伏在了男人肩头。 “嗯……”阮霜白闷哼。 “阮霜白,你自找的。”裴梦回低哑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他抱着他往前走, 阮霜白双脚悬空有些颤抖,只好用膝盖去夹对方腰腿, 以便牢牢挂在身上。 胸口相贴,不知是谁的心脏跳动乱作一团。 窗棂有月华漏进屋内, 皎洁银光洒了满地, 落在床幔纱帐,像是流光的披风同时罩在二人交叠的身影之上。 每走一步都心跳如雷。 眼见距离床榻越来越近, 阮霜白咽了咽唾沫, 耳朵尖不知不觉红了大半。 那本双修宝典他翻看了大半, 比想象中还要惹人脸红心跳,那些繁多的花样和难以启齿的姿势……他要跟裴梦回一一试过吗? 虽说期待已久,但真到了箭在弦上的时刻,阮霜白紧张到手足无措。 等一下……裴梦回好像还没看吧。 “夫君, 你要不要——” 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天旋地转,话未说完,阮霜白已经仰躺在了柔软的榻上。 躺在榻上,阮霜白心跳更加狂乱如麻。 双目盈盈望向床畔的男人,裴梦回深紫衣袍微微松垮,前襟被阮霜白抓得皱皱巴巴,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线条利落的锁骨,以及微微滚动的喉结。 他的视线下垂,望向榻上的小兔妖,对视之间,阮霜白从对方的眼底窥见了难得一见的深切欲望。 靠上床边,俯身下来—— 紧接着,阮霜白的唇瓣被一个炽热的吻堵住。 与上一回渡气救命不同,这次是货真价实的亲吻。 起初吻得十分粗.暴,裴梦回的舌尖毫不留情撬开阮霜白的齿关,长驱直入,不容一丝拒绝,强势且霸道,弄得阮霜白呼吸不畅,只能呜咽着默默承受。 细白的腕子被按住,反扣在床面,无可挣脱。 急促的呼吸回荡在寂静的卧房,伴随着中央灵火炉的燃烧声,水声与火苗跳跃声相交织。 很快,阮霜白眼角被逼出了晶莹的泪花,打湿了纤细的睫毛,随着眼睫轻颤,泪珠滑落颊面,留下旖旎的水痕。 “唔……” 纵然被吻得浑身无力,阮霜白仍旧乖乖巧巧伸出双臂,试图环住对方的脖颈。 乖得不像话。 裴梦回察觉到身下人的颤抖,缓缓分开了一些,转变为轻风细雨的碎吻,安抚一般啄着他的唇角。 细吻很舒服,阮霜白眯起了眼睛,安心感受着,脸颊漫上绯色红晕。 纠缠迷离中,阮霜白逐渐沉沦,直到裴梦回停止亲吻,他还不满足地追上去,睁开双眸,露出嗔怪的神情。 那表情仿佛在说,你怎么不亲啦? 裴梦回用指腹一寸一寸抚摸他的脸颊,从耳后到泛红的颧骨,再到微肿的唇瓣和漂亮的下颌,如同在擦拭一件珍宝。 阮霜白心里默默想,其实裴梦回偶尔也挺温柔的。 这种温柔不是肤浅的表象,而是需要用心去品味的东西。 他会救一只濒死的兔子,就算这只兔子没什么用处。哪怕知道会惹祸上身,也没有对被宗门追杀的宋子歌袖手旁观,甚至会为了帮宋子歌确认真凶,偷偷摸摸拿留影石记录迷阵幻象。 这一切都不像是他的作风,毕竟裴梦回常说自己不爱多管闲事,除非给他灵石。 外面的人说裴梦回心狠手辣,恶毒至极,对此阮霜白只想说,你们懂个屁。 他的夫君最温柔了,尤其是亲亲的时候。 “夫君,好喜欢你……” 阮霜白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的话,裴梦回听见后却失神片刻。 好喜欢你。 喜欢你。 裴梦回盯着阮霜白的眼睛,看清了里面的迷恋深情,不可忽视的心醉痴迷,就像是真的一样。 就像是真的对他深情不渝。 脑子瞬间清醒。 裴梦回没有说话,松开了他的肩膀,扯过旁边的锦被为阮霜白盖上,转眼就要下榻。 刚刚还在缱绻亲吻的人突然抽身离开,阮霜白脑子空白了一瞬,他想都没想就拽住了男人衣袖,死死攥住不放。 “你去哪儿?”声音透着浓浓的委屈。 对方仍旧没有说话。 阮霜白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你是不是讨厌我……为什么要走……” “跟我双修很为难吗……” 裴梦回连忙转身,为他拭去眼泪,说道:“方才是我昏了头。” “什么叫昏了头!”阮霜白气得用拳头砸他,“跟我亲吻叫昏了头!你是不是后悔了!” “你就是不喜欢我!” 裴梦回接住他的拳头,搓了搓泛红的骨结,把张牙舞爪的小兔妖搂进怀里,嗓音沙哑:“你是不是忘记自己被厄兽咬过?” “你现在对我的心动喜欢都是假的,能不能明白?” “倘若现在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清醒以后最后悔的就是你。” 阮霜白突然不吱声了。 古怪的气氛充斥在二人中间,谁都没有再开口。 他坐在榻上不声不响,手指揪着自己的发梢,假装整理凌乱的衣褶,余光偷瞥一眼裴梦回,又悄悄收回。 对方的话句句砸在心坎。 阮霜白心头的气消了,他知道裴梦回只是不愿意跟自己不明不白地做那种事……可是还是好委屈,他分明那么喜欢对方,怎会都是假的呢…… 真的都是假的吗? 心脏跳动的幅度也会骗人吗。 迷茫与惆怅混杂心头,阮霜白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 裴梦回伸手去揉他的脑袋,半路上又停住,指尖一顿,悬空的掌心缓缓收回—— 突然一双手攥住了他的手腕,阮霜白把男人的手抱进自己的怀里,迷惘的眼神再度变得灵动。 波光流转,他眨着眼睛轻声开口:“如果我们走出秘境以后,我仍旧想跟你双修,你不可以再拒绝我。” “好不好呀,裴梦回?” 他眨着眼睛,似有期待。 良久,裴梦回说:“……傻兔子。” “不要总是说我傻嘛,万一成真了如何是好。” 傻乎乎的小兔妖窝进他的怀里:“再让我抱一会儿。” “你不要总是出去睡树上,你又不是鸟,而且我都把卧房打扮好了,以后你就睡在这里。” “不对,陪我睡在这里。”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又不是好色的兔子,可以把持得住。” “知不知道呀?” 小兔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分明是只兔子,吵闹得像只清晨的小麻雀。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裴梦回默认了他的话,用指尖撩起他一缕银发,偷偷在尾端落了一个吻。 他暂时读不懂自己心底的情绪,只感觉荒芜的心境中萌发了一抹新绿,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然破土而出。 窗外明月高悬,风吹动银辉,泛起波澜。 …… 在自家庭院修养一段时日后,阮霜白基本痊愈,能跑能跳能吃能睡,精力相较之前更甚。 不仅如此,现在的他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切换原形与人形了。 亲了几次就是管用啊。 某日,他躺在院子摇椅上晒日光,门突然被敲响。 阮霜白吓一跳,抬头一看居然是宋子歌。 北雪洲距离浮屠秘境不近,并且入秘境的时间有限制,这家伙比他们出发得晚,居然还赶上了。 估计是刚收到通讯晶石的留言就快马加鞭往秘境赶,并且乘坐飞舟的同时辅用了加速符箓,否则根本赶不及。 多日不见,宋子歌身上的暴躁劲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严肃坚定的气质,像是突然间成熟了。 “好久不见,阮公子。” 阮霜白连忙去后院丹炉旁喊人,把静心钻研药方的裴梦回拽了出来。 打开庭院结界,宋子歌直截了当:“你说手里有明楼害我师尊的证据,可是真的?” 裴梦回把留影石抛给他,让他自己找个地方看。 宋子歌道了声谢,默默走进屋内,把自己关在了一件修炼房内。 “他……没事吧?”阮霜白有点担忧。 一个素日里把心情写在脸上的人,突然变得情绪深沉,难以捉摸,实在是令人忧心。 “寻找多年的仇人竟然是自己的师兄,一般人都会难以接受,人在遭受重大变故后,性情脾气或多或少会有改变。”裴梦回解释,“放心,这都是正常变化。” 阮霜白略微安心。 “是吗,我也遭受了重大变故,也不知道我失忆之前是什么性情……” “会不会是一只绝顶聪明的小兔妖?” 裴梦回翘起唇角:“说不定比现在还傻,你只是失忆,又不是换了新脑子。” “说不定我的修为高深莫测,比你还要厉害,能把你按在榻上!” “按在榻上揍一顿?”裴梦回挑眉。 阮霜白大声纠正:“把你按在榻上骑!” 咣当—— 屋门大开,宋子歌从里面走了出来。 “…………” 好巧啊。 阮霜白的脸登时烧得通红。 第29章 地老天荒 “讹人精。” 阮霜白臊得慌, 捂着脸躲到裴梦回身后,把自己藏了起来,只露出一点银白的发梢。 正当害羞的时候,身前的裴梦回耸动肩膀, 无声笑起来, 气得阮霜白原地跺脚, 顺势往他后腰掐了一把。 笑什么笑。 丢死兔子了。 这点调情般的力道裴梦回全然没当回事,转眼一本正经跟宋子歌说话。 “可看过了?” 宋子歌眉眼笼上一层深沉的阴鸷,说道:“我会让他血债血偿。” 裴梦回颔首:“需要帮忙可以开口, 不收你灵石。” “不必了,他赢不过我。” 宋子歌从储物器中取出一柄长戟, 长戟锋利,冷光四射。 他是符修,甚少使用法器攻击敌人, 这柄云天戟是当年师尊所赠,当时他还嫌弃没什么用处, 不如送些符纸更合心意。 直到方才在留影石中看见明楼的心魔,才明白这柄云天戟乃云天宗历代宗主所用之物, 相当于传位的信物。 从师尊把云天戟交给他的那一天起, 下一任宗主就非他莫属,也就是从那日起, 师兄明楼嫉妒他得师尊偏爱, 直接痛下杀手。 杀死师尊, 嫁祸于人,宗主之位轻而易举落到了明楼手里。 残忍到令人发指。 想起师尊用心良苦的关切与指点,宋子歌眼底恨意翻涌,他摩挲着掌心的云天戟, 深深吸了一口气。 明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宋子歌挥出一张飞行符,起飞之前被裴梦回拽了回来,他眉目蹙起:“怎么了?” 一个小巧的罗盘落入手中。 “这是?” 裴梦回淡淡道:“我在明楼身上贴了追踪符,跟着罗盘走就能找到他。” 宋子歌收下罗盘,瞅了眼他身后的小美人,说道:“你找道侣以后心思变细致了,不可思议。” “别胡扯,我一向严谨细致。” 话毕,一道灵光闪过,宋子歌催动飞行符离去。 望着远去的背影,阮霜白抱住裴梦回的胳膊:“夫君,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裴梦回笑出声:“何以见得?” “乐于助人呀。” 裴梦回往他脑袋上揉了几把,把顺滑的银发揉乱,俯身低声:“我这么善良,你还忍心欺负我?”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这人怎么倒打一耙,都是谁欺负谁呀……阮霜白噘起嘴巴。 “不是说要把我按在榻上——” 话未说完,裴梦回的嘴巴被一只玉白的小手捂住,垂眸去瞧,小兔妖脸颊绯红灿烂,羞赧的模样像是成熟的小柿子。 扑通一声,小柿子原地变成了一团雪球。? 由于太过羞愤,直接变回了原形。 裴梦回笑吟吟把小兔子捧起来,揪住他一侧的兔耳朵,贴着吹气:“变这么小,可怎么按人啊?” 岂有此理! 阮霜白气鼓鼓变成一个充气的大雪团子,疯狂跳脚,往裴梦回的手掌心狠狠踩。 踩踩踩! 疼死你! 就知道欺负小兔子! 软绵绵的兔爪子蹭在手心,裴梦回真心夸赞道:“真舒服。” 阮霜白当场炸毛。 “啧,你最近是不是在掉毛?” 裴梦回捏住乱飞的柔软兔毛,指腹捻开,轻得好似柳絮。 “掉毛怎么了,掉毛你就不要我了?” 裴梦回用手拢住小兔子:“秃了多难看。” “你才秃!” 阮霜白磨牙:“还没成亲你就使劲欺负我,真成亲怎么办……呜呜呜我的日子怎么过呀……” “那你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阮霜白反驳:“为何不是你娶兔随兔?” “随你吃草?”裴梦回拒绝,“我又没打算出家。” “你就不能让让我嘛。” “谁让你嘴巴笨?” “那你下次不许亲我的嘴巴!” “好啊,也不知道着急的是谁。” 可恶,阮霜白疯狂挠他手心。 阮霜白真的生气了,决定一个时辰不亲裴梦回。 哼。 裴梦回抱起小兔子回屋:“回去歇着,过几日我们就离开。” 阮霜白趴在他怀里,脑袋翘起来,目光四处流连,心里想的却是居然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日光渐淡。 风卷起落叶,溜进庭院药圃,又徐徐飘走。 夜里月圆,银光照亮天幕。 四周帷幕垂落,轻盈摇曳,缀上一片月光。 阮霜白整只兔子趴在香枕上,耳朵耷拉一侧,四肢软绵绵,身上的兔毛随着窗子漏进的风起起伏伏,如同撩动一池皎洁月色。 低头可以嗅到枕头上淡淡的草药味道,青涩好闻,比春日盛放的花朵更为芬芳。 一切都让人感到安心。 不知不觉间,阮霜白竟然有些依赖这种安逸的生活。 他抬头瞟一眼翻看古籍的男人。 月光下,裴梦回半倚靠在床头,一条腿微微屈起,指尖轻轻摇晃,半散的发丝有些凌乱,隐隐遮住了些许眸光。 他用灵力翻动书页,浑身透着一股慵懒的气息。 阮霜白静静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入神。 夫君英俊潇洒。 他忍不住在心底感叹。 最近他们会在一起睡,每次都是阮霜白呼呼大睡,醒来的时候发现裴梦回又看了一宿的书。 这破书有什么好看的,再好看能有他好看吗? 高阶修士不需要睡眠,晒晒日光就能吸收天地精华,使身体灵力丰盈,精力充沛。 所以裴梦回没必要像他一样日日休息。 道理阮霜白都懂,但他还是希望有人能陪自己睡觉。 心里嘟囔着,嘴上就忍不住说出口。 “夫君,你抱着我睡觉好不好呀?” 阮霜白恢复人形,转眼从柔软的兔子变成眉眼精致,玉骨冰姿的小美人。 他往人身上蹭了蹭:“别看书了。” “话本中,狐妖扰乱书生夜读,你一只兔子怎么也学这套?”裴梦回笑得不怀好意。 “我可没有打扰你念书,我就是希望你歇一歇,”阮霜白理直气壮,“我为夫君身体着想,岂能与吸人精气的狐狸精相提并论?” 阮霜白扬起脑袋,浑然不记得自己也经常要裴梦回渡阳气给他。 就算记得也不虚,毕竟裴梦回是自愿的。 养伤那段时日,阮霜白经常身上痛,每回裴梦回渡口气就会缓解大半,后来身体痊愈,阮霜白就会装作不舒服的样子骗亲亲。 此招百试百灵,屡试不爽。 “强词夺理。”裴梦回说。 阮霜白撒娇:“夫君陪兔兔睡觉嘛。”他半伏在男人膝头,手指攥着深紫色袍角。 裴梦回往他脑门弹了一下:“你先变回兔子,我考虑考虑。” “你想抱着兔子睡?”阮霜白哼哼,“做梦!” 裴梦回对兔子的原形念念不忘,阮霜白绝对不可能让他得逞。 “你为什么非要抱兔子,我的人形不好看吗?” “手感不如毛茸茸的小白兔,”裴梦回伸出手掌,“不够软。” “胡说!我身上就没有硬的地方!”阮霜白气得小脸鼓起来,“不信你摸啊,你往肉多的地方摸摸看嘛。” 说着就抓住裴梦回的手腕,引着对方的手往自己身上摸—— 服了这只毫无自觉的小兔子,裴梦回强行收回手,最终妥协。 “真的不变回去?” 阮霜白扑进裴梦回怀里,抬起下巴凝视着对方,琥珀色眸子闪动光芒。 摆明了绝不变回原形。 “好夫君……” 裴梦回微抬下颌,眸光低敛:“讹人精。” 语罢,他把小讹人精往怀里一卷,抱着一片软香温玉躺在榻上。 阮霜白偷偷笑弯了眼,把脸颊埋进结实的胸膛,沉沉睡去。 月色悠悠如水,幽香暗动心弦。 …… 浮屠秘境开放时日比其他小型秘境更为短暂,满打满算只有不到三个月,养伤耗费大量光景,如今他们已在此处停留两月之久。 现下菩提果已经到手,阮霜白的伤势也恢复如初,正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阮霜白望着干净温馨的庭院,心中染上淡淡的离别之愁。 相较上次离开沧月岛和银砂之境,显然这一次的旅途更令人不舍。 他喜欢这座裴梦回亲手建造的庭院,也喜欢在这里的每一日,就像是在世外桃源隐居,不愿回到纷扰的俗世。 视线一一扫过院内景观。 阮霜白来到秋千架上坐下,握住两边粗糙的绳索,自己伸腿蹬了几下地面,独自荡起来。 可惜不够高,不够尽兴。 “夫君,你帮我推一下。”他对着裴梦回喊。 裴梦回撩起眼皮,屈指甩出一道紫色灵光,如有风来,秋千架缓缓摆动。 坐在秋千架上的美人却皱起眉头,埋怨道:“不要用灵力,你过来帮我推一下。” “你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太多,小兔子?” 阮霜白说:“都要走了,你哄哄我都不行?” 望着阮霜白颦蹙的眉尖,裴梦回鬼使神差走到他身后,将温热的掌心贴到他后背,霎时,阮霜白身躯轻轻一抖,似有一道电流穿过二人身体。 “怎么了?” 阮霜白晃晃脑袋:“有点烫……” 裴梦回若有所思,往前用力一推。 秋千瞬间高高荡起,美人笑眼弯弯,银发在风中飘动,轻盈得展翅欲飞。 越荡越高,他们谁都没有提出停止,好似不知疲倦,只要不喊停,就可以到天荒地老。 过了不知多久,阮霜白突然开了口。 “夫君,我不知道走出秘境以后会怎么样,但是此时此刻——” 阮霜白弯起唇角,笑得动人心魄:“我真的好喜欢你。” “在离开之前,能再吻我一次吗?” 第30章 清醒过后 意乱情迷不过昙花一现 裴梦回垂下眼帘, 望着天真的小兔妖,提醒道:“梦总是要醒的。” 阮霜白伸手把他拽到秋千架旁,身子挪了挪,给人让出一点位置, 又一用力, 把他拽坐到秋千架上坐稳。 侧过身子, 目光灼灼盯着他:“亲我。” 对方不动如山。 阮霜白直接仰起脑袋,一口咬上裴梦回薄情的唇,尖锐的兔牙磨了磨, 带着一股狠劲儿。 二人唇齿相接,痛感清晰强烈。 不温柔的吻令人头皮发麻, 裴梦回眼神一暗,紧接着反客为主,大手扣住阮霜白的后脑勺, 狠狠压了上去。 阮霜白眼睛睁大。 呼吸紊乱难言,白皙的脸颊泛起殷红, 阮霜白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对方攻伐城池。 唇齿间掠夺一切气息, 堵得阮霜白呼吸不畅, 摇摇欲坠,手臂虚虚搭在裴梦回肩头, 身体骤然发软, 几乎窝进他的怀里。 裴梦回长臂一捞, 箍着纤腰把小兔妖搂进怀里,不允许他乱动。 “嗯唔……” 暂分的间隙,裴梦回声音低哑:“闭眼。” 阮霜白乖乖把眼睛闭起来,睫毛轻轻颤抖。 他再度吻了上来。 两个人亲得难舍难分, 秋千架疯狂乱晃,磨损的绳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昭示着吻的激烈。 最后阮霜白舌头发麻,再也支撑不住,只好用手推了推裴梦回,祈求他放过自己。 被这么一吻,伤感的情绪消减大半。 阮霜白现在只想喘口气。 双唇分开,裴梦回垂首:“不是要我亲你?” 阮霜白小口喘着气,断断续续说:“嗯……你亲得太凶了……是不是故、故意的……” “我是那么坏的人吗?” “你就是……”阮霜白委屈。 “嗯?”裴梦回捏住他下巴。 阮霜白能屈能伸,找补道:“我就喜欢坏男人。” 裴梦回勉强满意,施施然站起身,负手而立,看向四周。 “你是不是也舍不得这里?”阮霜白站到他身边。 岂料裴梦回一笑:“带走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语落,他掏出一个金银双色的滚铃法宝,铃身开了无数个圆孔,孔内透出金光闪烁,镶银的边缘写满龙飞凤舞的符文,看上去像个特殊的储物器。 对面的阮霜白好奇无比,这是何物? 滚铃突然升空,金光四射,裴梦回低声念咒,滚铃沿着中线缓慢扭动,突然之间,铃身大开——眨眼的功夫,庭院每所有物件尽数被吸纳进法宝当中,化作细小的尘粒。 等阮霜白反应过来的时候,庭院已经原地消失,一草一木全部装进了这个滚铃当中。 “天呐。” 原来这是一个收纳大型物件的空间灵宝,可以把屋子院子全部丢进去,随身携带。 阮霜白露出笑颜:“这算乔迁吗?” “算是吧,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没有金银囿铃,故而只能把庭院丢在这里,现在总算可以带走了。” “你早就打算把咱家装起来带走了?” 裴梦回品味了一番“咱家”二字,笑着说是又如何。 阮霜白想揍人,亏得他方才那么伤感!感情全错付了! 一颗金银双色的球落入阮霜白掌心,他呆呆抬头,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似乎在问:你打算给我保管? “不是舍不得?拿着吧。” 阮霜白小心翼翼捧着它,探过身子,往裴梦回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夫君最好了。” 一切整装待发,裴梦回召唤出猎鹰飞行法器,扶住站不稳的阮霜白,一路朝浮屠秘境出口进发。 风速渐急,途中谁都没有说话,只因各有心事。 阮霜白抚摸自己的心脏,感受着始终如一的怦然,不禁开始后怕,怕走出秘境以后,厄兽对他的控制消失……他对裴梦回的迷恋也会就此消散,到时候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会心如止水吗? 看见对方还会脸红羞涩吗? 还会……还会不顾一切想要跟裴梦回双修吗? 好乱。 好心烦。 如同钝刀割肉,疼却喊不出来。 他抬头看着裴梦回,对方神色如常,不见半分忐忑迷茫,好像之前的意乱情迷都不过是昙花一现。 难道他都不在乎吗? 都不想再跟自己说什么吗? 阮霜白越想越气,没忍住用脑袋撞了撞裴梦回。 “谁又惹你生气了?”裴梦回挑眉。 “夫君……” “我惹你了?” “想再叫叫你嘛。” 裴梦回凝视他的双眸,琥珀色眸子纯稚赤诚,干净得宛若天光乍破的一道晨光。 良久,他轻轻嗯了一声。 云过肩头,风掠发梢,他们朝彼此靠近了一点点。 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唤声。 低头往后一瞧,宋子歌正站在树林中朝他们招手,并且他的身后站着无数云天宗弟子。 飞行器调转方向,降落林间。 定睛一看,宋子歌周身那股阴霾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轻松与自在。他立在云天宗弟子前方,像极了一位稳妥的领头人。 短短几日,宋子歌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见是大仇得报,所以心情舒畅。 裴梦回道了句恭喜,问他是不是打算回归云天宗,对方点点头,认真道:“既然师尊将宗门交给我,我就不该辜负他的信任。” “明楼做宗主这些年,云天宗从一方有名有姓的符修宗门逐渐败落,这是师尊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我会肩负起重振宗门的使命,让云天宗的名号传遍修真界。” 他身后的弟子们纷纷附和。 “宗主说的对!” “在宗主带领下,我们一定可以重振云天宗!” 如今云天宗弟子已经得知当年真相,纷纷觉得愧对宋子歌,当年他们听信明楼的一面之词,居然怀疑同门弑师,实在是愚蠢至极。 好在宋子歌活了下来,并且找到了真正的罪人,否则老宗主泉下有灵,估计不会原谅他们。 “所以你特意把我拦下来做什么,抒发自己的豪情壮志?”裴梦回懒洋洋瞥人一眼。 宋子歌无语:“这不是为了报答你,打算把战利品送你吗。” “什么好东西,拿来瞧瞧。” 宋子歌把两张拍卖会的请帖交到他手上,说道:“这是东洲空梁拍卖会的请帖,我把明楼宰了以后,从他身上翻出来的,我还得修整宗门,没有多余灵石去拍卖会嘚瑟,干脆送你。” “反正你灵石多,也该找个地方烧一烧。” “空梁拍卖会的请帖,确实一票难得,”裴梦回收下请帖,塞进阮霜白怀里,“要了。” 阮霜白悄悄问宋子歌:“我夫君真的有很多灵石吗?” “那是当然,他是不是没有把灵石交给你?”宋子歌挤眉弄眼,“这种男人可不能轻易嫁,除非他把家底都掏给你,知道吗?千万不能被骗了。” 阮霜白若有所思,而后坚定点头:“我明白了。” 裴梦回冷笑:“你明白什么了?” “我夫君富贵无边啊。”他笑眯眯。 “咳咳咳!”宋子歌佯装咳嗽,“我突然发现来了趟秘境,你俩变得好生腻歪,跟中邪了似的,啧啧。” 不知哪个词戳中了二人,他们同时神色一僵,紧接着不再说话,搞得对面的宋子歌一头雾水。 “先不说了,我们告辞。” “啊?……哦,再会!” 飞行器如流星划过树林上空,惊起些许鸟雀。 目送两人离去,宋子歌在原地喃喃自语,心想自己说错话了吗,他俩表情怎么怪怪的? 总不能是脸皮薄害羞吧。 奇怪,真是奇怪。 …… 未满三月,浮屠秘境出口人烟稀少,许多人不到最后一日不会离开,飞行器一路畅通无阻,飞至秘境缝隙漏光处。 裴梦回拿出一块传讯晶石,让小秽爬快一点,否则就不带它了。 几炷香后,一条灰蛇从天而降。 灰色鳞片熠熠闪光,扭得山路十八弯凑近他们。 方靠近,阮霜白见到蛇类仍旧一哆嗦,默默朝裴梦回的身上靠了靠,小声念了句夫君。 小秽耳聪目明,欢快地甩尾巴。 “呦,你俩不会在秘境成亲了吧,连夫君都叫上了。” “老裴怎么称呼你呀,叫娘子还是叫夫人,一定是喊媳妇儿吧!” “不过你们成亲怎么能不请我啊,太不够义气了!” 裴梦回把灵宠袋往蛇头上一套,勾唇道:“一条蛇废话如此之多,聒噪。” 骤然陷入一片黑暗,小秽嘶嘶大骂:“裴梦回,嘶——有病啊!” 套袋子装好,裴梦回对身旁的阮霜白说:“我们出去吧。” 他径直走向出口,阮霜白抿紧唇瓣,紧随其后,秘境出口卷起一阵风,眼前陷入一片昏暗。 抽离秘境的刹那,阮霜白感觉自己的心绪糅杂在一起,很快,朦胧的意识逐步清晰,好像慢慢摆脱掉了什么。 厄兽的攻击,疯狂的迷恋,各种厚脸皮的剖白心意…… 一幕幕画面涌现,心头的尴尬并不明显,反而泛起难言的酸涩味道。 落在元宝飞舟甲板上的那一刻,阮霜白呼吸急促,仿佛从一场巨大沉浸的梦境中硬生生剥离,浑身都是汗。 他下意识看向裴梦回,发现对方也正平静地望着自己。 阮霜白的大脑忽而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 于是,他语无伦次道:“那个、那个,我有点饿,不是不是,我有点累……我先去修炼室睡觉了……” 没等裴梦回开口,阮霜白落荒而逃,钻进了船舱单独的修炼室中。 30-40 第31章 本能亲昵 裴梦回,你是不是后悔了!…… 一连三四天, 阮霜白都把自己关在修炼室,半步也不曾踏出。 这几日他躲在修炼室,把秘境这两个月发生的所有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一想起那个厄兽就来气, 取这么可怕的名字, 结果就是个粉团子! 害得他完全没有警惕, 才中了它的招数。 生气归生气,同时又有些许庆幸,庆幸还好第一眼见到的人是裴梦回, 否则他真的会找根绳子吊死自己。 阮霜白努力安慰自己,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反正裴梦回是自己未来的道侣,提前叫声夫君怎么了? 早叫晚叫都得叫。 对,这不算什么, 没必要困扰。 想着想着,阮霜白伸手摸了摸唇瓣, 脸颊不自觉浮上红晕,脑海中不断重演摘菩提果那一日, 他们当着众多修士的面唇齿相接。 哎呀。 羞死了。 当时居然没觉得不对。 都怪厄兽, 让他昏了头。 不过当时也是为了活命,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初吻。 真正的初吻好像是……泡完灵泉收拾好卧房那一日。 如果说自己是中了厄兽的招数才沉溺于裴梦回, 那么裴梦回又为何愿意配合呢?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态吗? 也不对, 裴梦回警告过很多次, 只是自己一意孤行非要往他身上贴,又是喊夫君又是索吻的,怨不得对方…… 阮霜白脑子乱的很,左右理不清头绪, 只好低头抠手指。 抠着抠着,慢慢缩变回原形,他耷拉着兔耳朵,躺在修炼垫子上打滚,滚来滚去还是烦心,拽了一旁的小毯子裹在身上,继续滚。 滚滚滚。 最后把自己滚成了一块兔子花卷。 丧失全部的力气,小兔子趴着不动弹,心想就这样吧,一个巴掌拍不响,谁让裴梦回没有坚定拒绝他呢,既然陪着胡闹,就不能全怪自己。 全力说服自己以后,阮霜白裹着小毯子,趴在垫子上打盹儿。 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敲门声。 他欲起身开门,结果身上裹着严严实实的毯子,钻也钻不出来,只能反向再滚几圈,才能脱身。 阮霜白眯着眼滚呀滚,外面敲门的人似乎等急了,直接推门而入。 裴梦回进来的时候一愣,低头就看见眼前这幅滑稽可爱的景象,傻乎乎的小兔子抱着毯子翻来滚去,脸上还带着浓厚的倦意。 听见动静,阮霜白没留神一抖,把自己甩出去好远,直接掉出了垫子,裹的毯子也不翼而飞。 毛茸茸的兔子球四脚朝天仰躺在地上。 空气静了一瞬。 裴梦回扬起眉梢,含笑调侃:“你是在练习后空翻?” 可恶,居然嘲笑兔子。 阮霜白气鼓鼓翻身,甩甩身上的灰尘,质问道:“谁允许你进来的?” “敲门没人应,我以为你晕在修炼室了,本想进来救人,没成想某只小兔子在撒泼打滚,自己跟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我才没有撒泼打滚,我就是……就是……” 声音突然弱了下去,可恶,把自己裹进毯子挣脱不开这种事也太丢脸了,阮霜白有点说不出口。 裴梦回走上前,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指尖在脑门轻轻一触,施了一个清尘咒,兔毛上沾的细小灰尘瞬间消失,重新变得雪白干净。 落入掌心的刹那,阮霜白下意识用脑袋蹭了蹭那抹温热,突然僵住,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自己不是恢复清醒了吗,为什么还是会下意识做出这种举动…… 一时间,继续蹭也不是,突然收回去也不是,阮霜白梗着脖子慌乱不已,眼神四处乱瞟。 终于意识到,他的身体已经习惯贴贴裴梦回,哪怕心里没那个想法,也会不由自主对裴梦回做出一些亲昵举动。 就像是不足以致命的后遗症,始终如影随形,毫不怀疑哪天一个激动,他会突然扑上去啾裴梦回一口。 想要改掉亲密过头留下的影响,除非离裴梦回远一点。 “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找我什么事?” “梦幽潭到了,问你想不想去,”裴梦回说,“不想去的话就留在飞舟上,飞舟有我设下的屏障结界,一般人没法打扰你。” 阮霜白疑惑:“不是要去拍卖会吗,这个梦幽潭是什么地方呀?”听名字怪瘆人的。 “梦幽潭常年积攒无数瘴气,故而此地生长着许多珍稀的毒花毒草,途径此地,我顺便下去采药,快的话半个月就能回来。” 半个月太久了。 阮霜白果断选择跟着去。 就当是出来散心。 决定以后,阮霜白从男人掌心跳下来,原地变成姿容仪秀的小美人,把披散的银发用发带束起,绑成一个利落的马尾。 “走吧。” 裴梦回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禁道:“一般妖族都喜欢用自己的原身行动,你好像更偏爱自己的人形?” “那样走路会很慢。” 阮霜白嘴上解释,实际上腹诽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就是想抱兔子出门,然后在采草药的途中揉兔子,捏兔子耳朵,揪兔子的毛。 尽情玩弄弱小可怜的毛茸兔子。 有本事玩弄人形啊,欺负小兔子算什么本事。 他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阮霜白瞪他一眼,眼神如刀,裴梦回感到莫名其妙。 又怎么得罪这只小兔子了? 他们一同跃下飞舟,落地以后,阮霜白环顾四周,不禁感叹这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 放眼望去,雾气沉沉,一片纵横交织的黑森林,林枝如同蛛网粘连。树木周围遍布深潭,潭水深不见底,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好似一潭漆黑死水。 空气中掺杂腐朽之气,望着潭底升起的诡异浓稠的雾,猜想这就是所谓的瘴气。 这里地势复杂,潭水上横亘着无数蜿蜒小道,道旁生长着鬼气森森的草药。 静谧得吓人。 阮霜白咽了咽口水,心想如此恐怖的地方,估计只有毒修和鬼修才乐意踏足。 “害怕了可以回去。”裴梦回看出他的胆怯。 阮霜白:“不要小瞧我……我才不怕。” “那就走吧。” 裴梦回往前一步,熟稔地牵起阮霜白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才惊觉不对劲儿。 在秘境的时候,阮霜白总是缠着要手牵手才能走,以至于他一时改不过来。 他低头瞥了一眼,嗯,果然是熟悉的姿势,十指相扣。 被牵住手的阮霜白明显也想到了此事,脸颊一阵泛红,像是心虚似的,他连忙把手抽了回来,藏在袖管当中。 他垂下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掌心骤然一空,裴梦回搓了搓拇指,暗暗敛下目光,没有说话,继续前行。 原本静谧的环境因他们的沉默变得更甚,除了脚步踩地声,再无半点动静,两个人仿佛都变成了哑巴。 漫长的沉默在他们中间蔓延。 沿着小道缓步前行,脚底松软且湿湿嗒嗒,难闻的瘴气令人头晕目眩。 为了打破僵局,阮霜白随口扯了句话题:“你之前也来过这里吗?” “嗯,上一次来的时候年纪还小。”裴梦回望着周遭潭水,“一直在原地兜圈子,险些没能出去。” 阮霜白弯起唇角:“原来你从小就不认路呀,那你可得仔细跟着我,可别又迷路了。” “该仔细的人是你,这里的潭水又深又冷,掉进去几乎喘不过气,你一只兔子又不会凫水,万一不小心栽进去,还得求我救你。”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阮霜白磨牙,“哼,真掉进去你就没媳妇儿了。” 裴梦回又不说话了。 不知怎么,阮霜白心里有点憋屈。 裴梦回怎么回事,之前还会跟他说笑,或者反调戏回来,如今提一句媳妇儿就闭口不言了。 是打算跟他划清界线吗? 他凭什么! 阮霜白心里窝着火,直白道:“裴梦回,你没发现自己从秘境出来以后就不对劲儿吗?” 裴梦回抬眸:“从秘境出来躲着不见人的好像不是我。” 一句话戳中了心底最虚的角落。 “我没有躲你……”阮霜白郁闷,组织不出合适的语言,“我就是心烦。” 听见对方的话,裴梦回的脸色变得愈发不好看。 心烦。 原来是看见他心烦。 很快,男人薄唇勾起一抹讥诮,狭长漆黑的瞳眸覆笼阴鸷。 浑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 他放慢了步伐,跟阮霜白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个人中间始终隔着一段,好像无形中设了一道屏障。 见到对方脚步变慢,阮霜白转过身,后退着走,目光直勾勾盯着裴梦回,问:“你离我那么远什么意思?” “怕你看见我心烦。”他不冷不热道。 阮霜白一下子炸了,倘若此刻是原形,估计全身的兔毛都得竖起来。 他咬着牙,浑身都在发颤,眼睛变得红彤彤一片,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死死瞪着他。 “裴梦回,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救他。 后悔陪他炼制解药。 后悔进入秘境以后与他亲密。 后悔与他陷入那场意乱情迷的美梦。 他气得原地跺脚,突然间,有冰凉的东西摸上了他细白的脚腕,冻得人猛的一哆嗦。 阮霜白猝然睁大双眸,一低头,看见深潭中钻出一只黑漆漆的手,正握住自己的腕子。 什么鬼东西? 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只手狠狠一拽,把他扯进了潭水中。 水花四溅。 彻底落入深潭前,他下意识呼唤裴梦回,喊的是—— “夫君!” 第32章 幼时的他 小时候怎么这么乖 深潭的水果真好冷。 周身水流如同冰棱刺进皮肤, 凉意瞬间蔓延四肢百骸,动不了,说不出话,好像浑身都被冰封住一样, 没有一丝喘息的余地。 他费力睁开双眼, 望着如同深渊的潭水, 血液几乎凝固,这里和裴梦回说的一样,漆黑且冰冷, 令人窒息。 无力地挣扎着,他试图抓住什么, 奈何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水,只能抓住虚幻的水泡,砰的一下在眼前炸开。 那只把他拽进深潭的黑手呢? 咕噜咕噜。 突然眼前亮起一道刺目的光芒, 阮霜白微微眯缝着眼睛,呼吸逐渐顺畅, 周围好像升起了一层阻隔水流的结界。 能够呼吸以后,阮霜白捂住自己的心脏, 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没高兴多久, 漆黑的潭水中幽幽飘起水草,水草鬼气森森在水里摇曳, 摇着摇着, 居然凝聚成了人形。 水草成精? 阮霜白睁大双眼, 不由自主后退一小步。 深绿色的水草慢慢变成了长发,她的皮肤苍白黯淡,似乎常年不接受光照,身上有细小的湿斑, 但那张脸的五官是美的,可惜此时此刻带着浓厚的怨气。 “你……” “我乃此地水妖,看在咱俩同为妖族的份上,你求个饶我就放你走。”水妖眉目不善。 阮霜白无语:“你打算放我走,还多此一举抓我干嘛?” 水妖厉声道:“我本来想要吞噬你的记忆加个餐,谁知道你只有几个月的记忆,还都是甜齁齁的东西,吃起来味道一点都不好!” 阮霜白:“……” 原来失忆也有好处。 “不过你怎么回看上外面那个小鬼?我跟你讲,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跟这种人做道侣小心被吃干抹净渣都不剩!” “你叫他小鬼……?” 据他所知,裴梦回活了得有几百年,怎么看都不像小孩吧。 水妖没好气道:“几百年前他来的时候的确是个小鬼,不过他的记忆比你的好吃,我最喜欢痛彻心扉的回忆,啧啧。” “但是那个小鬼太过分了,他和一个老不死的联手,把我梦幽潭的毒草搬走大半,简直贪婪!害得我饿了几十年,你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感受吗,我都饿瘦了……” 阮霜白明白过来,原来裴梦回还是小孩的时候来过此地,并且也遇见过这个奇奇怪怪的水妖。 突然有点好奇裴梦回的过去,阮霜白试探问道:“你能让我看一眼过去的他吗?” “我凭什么听你的,我是水妖不是河神,来我这儿许愿呢?”水妖嗤笑。 “那你肯定是骗我的,我才不信你的话。” “大胆!老娘我从不骗人!” “哦。” 听到对面敷衍的语气,水妖眼中迸发绿色幽光,着实被激怒了。 她明知这是激将法,仍旧怒不可遏。 看就看,老娘不在乎! 水妖双手结印,手指翻飞如梭,道道残影忽隐忽现,手臂朝前大大一挥,水底凭空出现一面水镜。 水镜辽阔,承载着无数记忆片段。 阮霜白仰起头,刚要说话,屁股突然一痛,整个人栽进了水镜当中。 噗通—— 他竟被那个水妖踹进了镜子里! 再睁开眼的时候,阮霜白惊呆了,他正站在一间屋子里,而这个屋子居然是在浮屠秘境时,裴梦回随手建造的那个庭院里的卧房。 唯一不同的是,里面东西的摆放略有不同,毕竟秘境里那个卧房是他负责摆的。 阮霜白摸了摸自己的储物器,里面老老实实躺着金银囿铃,怎么回事,庭院分明装在自己怀里,怎么突然出现在水镜中? 不对不对,水妖不是打算给他看回忆吗,也就是说……这里是裴梦回的记忆? 他朝前走了几步,突然发现门外有动静,于是掰开一点门缝,朝外面看去。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北侧的秋千架。 庭院正中央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眉眼温和,笑意盈盈,好似人间仙子。 他见过她,这是裴梦回的母亲。 紧接着,庭院的门大开,从门外跑进来一个看起来七八岁大的孩子。 他一身贵气的宝蓝色锦绣衣袍,腰间系着叮当作响的玉佩,脸颊白皙细腻,一双眼睛漆黑明亮,笑起来连路过的蝴蝶都对之流连。 阮霜白如何认不出他,心想原来裴梦回小时候这么嫩啊,好可爱。 少年扬起笑脸:“娘亲,刚才陪爹爹试药,他做的药好苦呀。” 女子温柔地捏捏他的小脸:“多大了还怕苦,是不是想吃糖?” “想吃娘亲做的桂花橘糖。” 她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三枚糖果,糖纸是琉璃色的,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阮霜白想起在秘境养病时,自己嫌弃药苦,裴梦回给的就是这种糖果,原来是他的母亲亲手做的糖。 “最后三颗,改日再给你做新的。” 少年一把接过:“娘亲最好了,那我回屋小憩,午后再出去采药。” “好,快去吧。” 少年朝卧房走来,阮霜白躲在门后,明知对方看不见自己,还是有些紧张。 等到对方进了门,爬到床榻上休息,阮霜白才松了一口气。 他蹑手蹑脚来到床畔,盯着睡梦中的小裴梦回,隔空用手指头戳了戳他。 嘴里碎碎念叨:“哼,小时候怎么这么乖,长大后就知道欺负人,不对,欺负兔子。” 小裴梦回睡得格外香甜,阮霜白有些无聊,干脆坐在了床沿,不知不觉也打起瞌睡。水镜记忆中的时间飞快,很快已是黄昏。 外面残阳如血,昏暗得有些压抑。 小少年揉着眼睛坐起身,看着外面天色,皱眉道:“哎呀,睡过头了!” 他骨碌一下翻身,跳下床榻,提起门后放的小背篓就冲出门去。 “娘亲娘亲?” 没有找到母亲,小裴梦回朝山谷的方向走,那里是他们悬杏谷采药的地方,父亲母亲一定也在。 秋日天空飘起细雨,乌云堵塞天际。 阴影压在肩头,周围一阵冷风瑟瑟。 似乎有一场风雨即将到来。 阮霜白看着眼熟的山谷,以及淅淅沥沥的小雨,隐约想起了什么,他的瞳孔骤然放大,快步追上了少年。 “裴梦回,你不要往前走了!” “你不要去!” 他努力呼喊着,可惜记忆这种东西是无法更改的,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走向血色的山谷。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风雨向来无情。 山谷内传出青年嘶哑的哭声:“谷主啊!” 小少年脚步一顿,而后如同离弦的箭冲了进去。 阮霜白已经不忍再看一遍,他曾在魇心阵看过裴梦回父母离世的惨烈画面,可当这一切再度重现,他仍旧感到心痛难言。 他看见小小的裴梦回跪在地上,双目无神地抚摸着已经冰冷的尸体。 “都怪我……” “我该跟着你们的……都怪我睡过了头……” 少年的眼泪砸进地面,绝望的样子好似一只呜咽的小兽,崩溃哭泣。 阮霜白蹲下身子,想要替他擦去眼泪,手指却穿过对方的身体,什么都触碰不到。 “不是你的错,裴梦回。” “不要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你没有错。” “你别哭……我抱不到你……” 转眼画面一闪,眼前的一切全变了。 他看见小裴梦回躲在药房,正在钻研各种毒方,桌案上摆着稀奇古怪的毒花毒草,他拿着一一比对,看得格外仔细。 砰! 药房的门突然震开,少年一惊,看向站在门前面容瘦癯的青年,他作揖道:“莫长老。” 莫长老面容冷肃,指着他手边的毒药问:“少谷主,你可知悬杏谷祖训,我宗医修不可炼制毒方?” 小裴梦回颔首:“可是我父母身中不知名剧毒,然后被刀剑残害至死,难道也不允许我找出真相吗?” “我私下里炼毒,没有干涉到任何人,也没有去害人。” “杯儿,你来说。”莫长老把身后的孩子拽出来。 幼年莫杯瑟缩着肩膀,把一只死掉的小鸟捧出来,说道:“师弟炼毒把我的灵宠毒死了……” “我没有害过你的灵宠!” “那它怎么死了,谷里除了你……没有人炼毒……” 莫长老痛心道:“少谷主,既然如此,你也不要怪我心狠,这是祖训,悬杏谷私自炼毒者,逐出师门。” 裴梦回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忽而一笑:“好,我自行离去。” “悬杏谷的草药、法器、符箓不可私自带走。”莫长老强调。 裴梦回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径直离开,除了母亲留给他的三颗糖,什么也没有带走。 阮霜白在旁边看得直冒火,恨不得进去撕碎姓莫的这对父子。 王八蛋!欺负没了爹娘的小孩算什么本事! 好想杀了他们。 可他做不到,只能看着不到十岁的小少年,默默离开悬杏谷,独自踏上凶险万分的旅途。 对于一个孩童来说,修真界还是太残酷了。 阮霜白盯着水镜中的画面,看着小小的裴梦回风餐露宿,身无分文,只能白日为了赚一两块灵石跑断腿,夜里蜷缩在山洞里睡觉。 单薄的身躯好似纸片,轻轻一碰就碎。 他把所有的灵石攒起来,去炼药,去炼毒。 后来他听说梦幽潭有无数珍贵毒草,不用灵石买,能摘到就算自己的。 少年跋山涉水来到梦幽潭,却傻乎乎的迷了路,转了一圈又一圈,始终在原地徘徊。 忽然,一只黑手抓住了他的脚腕,哗啦一声,他整个人没入深潭。 救命。 潭水漆黑,阴冷窒息,少年奋力挣扎着,水花溅起波澜,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意识逐渐昏沉。 深水张着血盆大口,即将把他吞噬殆尽。 这里没有人,没有人会来救他。 要死了。 冥冥中他意识到这一点。 好不甘心…… 彻底闭上眼睛之前,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颗桂花橘糖,费力剥开漂亮的琉璃色糖纸,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阖目,彻底黑沉。 临死之前,裴梦回想的是——至少还剩一点甜。 第33章 我不后悔 以后再吵架的话,你要过来哄…… 哗啦—— 沉入潭底的刹那, 水浪忽然翻涌,少年身躯被凭空出现的水泡紧紧套牢,在透明水泡当中,口鼻得以呼吸。 小裴梦回一片茫然, 以为是自己死前的幻觉。 渐渐的, 水泡带着他从潭底往上升, 少年用手指戳了戳泡沫壁缘,柔软松弹,像是用特殊灵力凝聚而成的屏障。 几息的功夫, 水泡带着他浮出水面。 砰!水泡破裂,水花四处飞溅, 少年跌坐在潭边,身上的疼痛提醒他自己还没死。 费力甩干净头顶水珠。 他举目四望,在一棵鬼气森森的高树上窥见一抹黑白双色的袍角, 穿袍子的老人大大咧咧屈腿坐在树上,鹤发清瘦, 神情闲适。 老人指尖发黑,往空中一点, 一抹黑色烟雾飞向裴梦回, 使少年身上湿透的衣裳重新变得干燥。 小裴梦回原地呆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联想方才的水泡, 裴梦回福至心灵。 “多谢恩人搭救。” “别客气别客气, 顺手的事, ”鹤发老人笑眯眯,“你这个小娃娃怎会孤身来如此危险的地方?这里可是梦幽潭,一不小心就被毒死在这里,危险得很呀。” “晚辈是来采药。” 老人来了兴致:“你是毒修?” 小裴梦回愣了愣:“算是吧。” 老人摸了摸下巴, 若有所思:“你小子运气不错,老夫恰好也是毒修,正好缺个徒弟,你可愿拜我为师?” “先说好,我这人无门无派是个散修,给不了你太大的支撑,只能勉强让你不被饿死,顺便学点毒术,你考虑考虑?” 小裴梦回不假思索,立马行了个拜师礼:“拜见师尊。” “爽快!哈哈哈哈哈哈老夫喜欢你。” “不赖不赖,出趟门白捡一个乖巧懂事的徒弟。” 阮霜白看着水镜里的景象,心想从未听裴梦回提过自己还有一个师尊,不过这个师尊看上去跟个老顽童似的,不咋正经。 水镜里的光阴如流水,匆匆数年。 他看见老人教裴梦回炼毒,教他薅走了梦幽潭大半的毒植,还教他如何偷袭,如何赖账,如何练就一副厚脸皮,刀枪不入。 关键是这个师尊还老不正经,给年纪小小的裴梦回看些乱七八糟的淫.秽话本,美其名曰启蒙。 还告诉裴梦回以后找道侣要擦亮眼睛,可不能找聪明的,一定要找长得漂亮还傻傻的,那种最好欺负。 阮霜白腹诽,难怪裴梦回现在这般流氓,敢情都是被他这个师尊带坏了! 他继续看。 八岁的时候,裴梦回捡了一条小灰蛇,给它起名小秽,并且二人并没有结主宠契。 九岁的时候,师尊给他送了一把银色长鞭,裴梦回将鞭子绑在腰间,给它命名为恨秋。 十岁生辰的时候,裴梦回获得了自己的储物手镯,材质是上好的紫晶。 十岁往后他开始练习毒针,常常把自己的手指扎得鲜血淋漓。 …… 终于在十五岁那年筑基,他的师尊决定远游,跟裴梦回告别。 十五岁的裴梦回仍旧不怎么富裕,他想在临别前送师尊一份谢礼,却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老人笑了笑说:“可以把你最珍贵的东西给我。” 裴梦回从怀里掏出仅剩的两块桂花橘糖,递给了自己的师尊,说这便是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了。 他母亲亲手做的糖,世间只余这两颗。 老人抽走一颗,笑哈哈:“再会了,徒儿!” 语罢长袖一挥,葫芦状的飞行法器凭空出现,他骑上硕大的葫芦,飞上天幕,潇潇洒洒扬长而去。 天际留下淡淡的云痕。 夕阳笼罩,裴梦回望着师尊远去的背影,把最后一颗糖收好,闭了闭眼,再度孤身上路。 一道冷风吹起深紫色衣袂,卷起万千寂寥。 眼前泛起朦胧的水雾,阮霜白分不清是水镜的水,还是自己眼眶的泪。 这是他第一次在裴梦回身上看见落寞的神色,本该是孩童幸福长大的少年期,裴梦回的少年期却总是在离别。 跟父母分别,离开家门,与师尊分离,每个人都在他身边停留短暂的一瞬,然后消失于云端。 从未有人真正陪在他身旁,不离不弃。 阮霜白小声呢喃:“不要难过呀……” 一滴泪悄然落下。 隔着遥远的回忆,他想要去安慰他。 哪怕徒然无力。 “谁家的小兔子,哭得这般伤心?” 熟悉的调侃语调在身后响起,阮霜白的啜泣戛然而止,不可思议地回头。 眼睛蓦然睁大,他看见一身潇洒风流的男人正抱着臂,一脸笑意与他对视。 那双狭长漆黑的眼睛,勾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情意,比任何时候都要生动。 裴梦回。 真实的裴梦回。 他的……裴梦回。 阮霜白直直扑进了他的怀抱。 他在男人怀里蹭了蹭,小声回答:“你家的。”音调略有哭腔,又软又绵长。 裴梦回摸着银白若雪的头发,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我不后悔。” “嗯……?”阮霜白有点懵。 “你问我是不是后悔了,我没有后悔,”裴梦回一字一句,“我从来不做后悔的事。” 阮霜白眼眶酸涩,吸了吸鼻子,半晌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从裴梦回进入水镜的那一刻起,回忆就已经停止,原本的画面骤然变幻,突然,景象开始扭曲,旋成水流漩涡。 画面褪色,重聚,渐渐显出人影。 然后景象就变成了他们在潭边冷战的那一幕——“你离我那么远什么意思?”,“怕你看见我心烦。” 他和裴梦回之间的甜蜜回忆那么多,怎么偏偏挑这幕放。 这个水镜故意挑事的吧…… 阮霜白从怀里抬头,视线瞥了一眼,听见那冷硬的语调,心里的委屈再度翻涌。 琥珀浸染了泪光,变得水淋淋一片。 他鼓起双颊:“以后再吵架的话,你要过来哄我,不要总说话气我……” 裴梦回用指腹揉弄他霞红的眼尾,莞尔:“那如果是你的错呢?” “我才不会有错。” “你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永远不犯错?”他继续逗他。 阮霜白扁扁嘴巴,倔强道:“我是兔子,兔子就是没错。” 裴梦回忍俊不禁。 “歪理。” “喂喂喂,你俩腻歪够了没,当老娘不存在是吧?”水妖突然窜出来,顺手收了水镜。 眼前场景尽数消失,再度回到漆黑冰冷的水底。 裴梦回重新给阮霜白套了一层结界,并且在结界里为他点了一盏莲花火焰小灯,既能照明又能取暖。 在暗无天日的潭底,漂亮火红的光芒落在脸庞,为阮霜白镀上一层暖色,衬得生命力十足。 他躲在裴梦回身后,从肩头探出半个小脑袋。 “我说小鬼,你当年都快把我的梦幽潭搬空了,如今又来作甚?”水妖扯住自己水草的长发,狠狠朝后一甩。 “梦幽潭本是无主之地,何时成了你的地盘?”裴梦回眼神冷厉。 水妖登时垮起脸:“你懂个屁,我住在这里当然是我的!” “那我打赢你,并且把你赶出去,这里是不是就归我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 阮霜白笑得前仰后合,顺便对着裴梦回告状:“她刚才把我拖进水里,还拽我的脚腕,可疼了……” 水妖怒了,这锅她不背! “老娘身体都是水草幻化而成,软绵绵的水草握你一下疼个屁,你是豆腐做的吗!” 阮霜白噘起嘴巴:“她还凶我……” 裴梦回眸光一沉,强烈的威压令水潭波涛翻涌。 霎时,水箭四射。 硕大的岩石贝壳卧榻开裂,缝隙中涌出大量灵力。 水妖立马大喊:“服了我真是服了,我错了啊!不该抓你这只死兔子,你跟这个小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快饶了我吧,别把我的窝震塌了!” 一边骂人一边求饶,也是一种本事。 阮霜白想了想,虽然这个水妖害得他差点淹死,但是她也让自己看到了裴梦回的过去,功过相抵,还是放她一马吧。 对方也没有真的要杀他。 他拽了拽裴梦回衣袖:“要不就不打她了吧,咱们出去把梦幽潭搬光,再饿上她几十年!” 水妖瞳孔紧缩:“你这只小兔妖好生狠心!” 裴梦回道:“也罢,我们先上去。” 语落,裴梦回搂住他的腰,眼前一闪,他们便落在了潭边小道。 越出水面后,阮霜白狠狠吸了几口气,有种强烈的劫后余生之感。 他的身上湿湿嗒嗒,轻车熟路地凑到裴梦回身边,把潮湿的襟口蹭在男人身上,让他知道自己的衣裳湿漉漉的不舒服。 “……湿了。” 之前在秘境也是如此,阮霜白总是泡完灵泉直接把衣袍披在身上,故而身上总会残留潮气。 他便趁机往裴梦回身上粘,边撒娇边说身上难受,要夫君给自己烤一烤。 而且他不让裴梦回用净衣诀来弄干衣裳,非要他使火属灵力来烘干衣裳,并且是用手掌一寸一寸沿着身体烘干。 如今故技重施,裴梦回如何看不出来他的小心思,遂低声道:“你是想在外面被摸透吗?” 第34章 囚禁兔子 我生气了,哄我 阮霜白登时烧红了脸, 看了看周围乌漆嘛黑的环境,潭里还蹲着一个水妖,此地的确不太妥当,捂着脸道:“那……那回去再说吧。” 贴身衣物皆是沾水即透的白缎, 衣裳被潭水浸透, 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勾勒出紧实纤细的腰腹,一截赤红的绦带虚虚系在腰间,水珠顺着滴落, 晶莹剔透。 他眨着琥珀色的眸子,欲言又止望着裴梦回。 一阵凉风吹过来, 阮霜白往裴梦回身上倚靠得更近。 湿衣裳穿着会着凉。 裴梦回眉头一动,立马掐了个诀,阮霜白身上的衣袍立马干燥如新。 “谢谢夫——”阮霜白嘴里的话拐了个弯, “谢谢你……” 旋即桃花浮面,怯生生低头。 风再度拂面, 吹散了面颊一点点热意。 接下来这几日,水妖老老实实再也没有冒头, 裴梦回与阮霜白把梦幽潭扫荡一空, 能用的毒花毒草尽数薅走,十足的土匪做派。 自从那日吵架又和好后, 二人之间的氛围就变得有些古怪, 不算生分也不算亲密, 但就是有什么东西跟之前不一样了。 最令裴梦回感到奇怪的是,阮霜白时不时盯着他发呆,然后露出一丝心疼的眼神。 他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同情的?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离开梦幽潭,登上飞舟。 阮霜白没有钻进属于自己的修炼室, 反而跟着裴梦回进了船舱,来到他炼药的屋子。 “你没有卧房吗?” 裴梦回说:“我又不需要睡觉,要卧房岂不是多此一举。” 阮霜白不满:“那你给我收拾一间,我要睡觉。” “飞舟上的空房多的是,你随便挑。” “你为什么不喜欢在屋里睡觉呀,我只见过你躺在树上藤蔓上小憩,”阮霜白疑惑,“你又不是猴子,天天爬树上算怎么回事。” “人就必须在屋里睡觉吗?”裴梦回挑眉。 阮霜白连忙点头。 裴梦回又道:“那你是兔子,是不是得去外面草堆里睡?” “用不用我给你做个兔窝?” 阮霜白勃然大怒,一口咬在了裴梦回的脖颈。 “嘶——” 裴梦回吃痛,没料到这小兔妖牙齿挺尖,咬人竟这般疼。 阮霜白狠狠咬了一口,含住的那一块皮肤很快溢出血珠,嘴里尝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坏男人,就知道嘴上气他。 疼死你。 裴梦回往阮霜白腰上不轻不重掐了一把,低声道:“松口。” 松口之后,阮霜白才感到后悔,看了眼红艳艳的血痕,心突然一虚,是不是咬得太用劲儿了? 裴梦回眼睛微眯:“阮、霜、白。” 被念到名字的人立马怂回原形,变成一只软绵绵的雪团子,眨巴着琥珀色的漂亮眸子,试图装无辜。 裴梦回拎起小兔子,揪住他毛茸茸的兔耳朵,让他逃无可逃。 阮霜白结结巴巴:“是你先、先要把我撵出去住稻草堆的,不能怪我……反击。” “我说给你做个兔窝,谁说要你睡稻草堆?” “你分明就是那个意思……” 裴梦回气笑了,拎着小兔子丢在自己肩头,阮霜白连忙用爪子攀住男人,缩成兔子球趴在上面,以免不慎掉下去。 “你干嘛呀?” “把我脖子上的血珠清干净,否则别想轻易下来。” “?” 语罢,裴梦回在自己肩头画了一道手掌大小的结界,活动范围只在肩头到侧颈,小兔子原地转了一圈,发现想跳下肩膀都做不到! 天呐,这人居然囚禁兔子! 阮霜白急得团团转,甚至想再狠狠咬一口,但是不能,否则以裴梦回的黑心程度,保不准又用其他手段欺负他。 坏男人坏男人坏男人。 卑鄙无耻! 他心里碎碎念,小爪子对着空气拳打脚踢,最后累得气喘吁吁,彻底软趴成一团棉花。 怎么办。 根本逃不了。 他低头看了眼对方脖颈,鲜红色的血珠映照倒影,在冷白的肌肤上格外鲜明,宛若水做的石榴籽。 心想要怎么弄干净呢,他又没有愈合伤口的药膏,更不会治愈法咒…… 裴梦回对阮霜白的纠结一无所知,开始坐在案前调配草药,把几株灵植拿出,目光一一扫过。 素秋莲,菩提果,并蒂双生花,腐庸砂,还缺几味药材,希望这次的拍卖会能够收获他需要的几味灵草。 几味药材中最难处理的莫过于菩提果,裴梦回垂眸,拿出一把小巧的削刀,刀尖对准菩提果最外层包裹的一层膜。用灵力精准操纵削刀,仔细切割出一道金丝线,灿灿金光照亮半面侧脸。 他需要取出菩提果的果核,但外面的皮肉也不可浪费,于是拿出几个小玉瓶,开始精细地削皮,削成一条条金丝。 此工序需全神贯注,裴梦回专注于切割菩提果,全然忘记了自己肩头还有一只捶胸顿足的小白兔。 在他全神投入之际,突然,一点温热的湿濡擦过他的脖颈。 酥麻泛滥,好似过电一般。 小兔子趴在肩头,探出粉嫩的舌尖,细细舔去血珠,如同羽毛搔过肌肤,留下一道暧昧湿润的水痕。 裴梦回的手一顿,削歪了毫厘。 “你在干什么?” 阮霜白没搭理他,低头继续舔舐一小块皮肤。 血珠早已消失,他故意凑过去亲了亲牙印,亲完还用兔耳朵扫了几下。 痒意由一点扩散至全身,裴梦回握住削刀的手微微收紧,压低嗓音:“小兔子,别胡闹。” 阮霜白才不听他的,赌气道:“不是你让我清理干净吗,哪里胡闹了?” 裴梦回手一抬,解开了肩膀的结界,本以为阮霜白会趁机跳下来,谁知他不仅没有跑路,甚至直接恢复了人形。 银发摇曳生姿,玉肌雪肤的小美人跨坐在他腿上,脑袋埋在颈侧,轻微的呼吸洒在牙印处,炙热得好似一种无声的挑逗。 他的手搭上对方肩头,凑近对着自己咬下的牙印,故技重施轻舔了一小口。 嫩舌轻勾,触感若火燎。 倘若说之前是小兔子毛茸茸的玩闹,这一次就是货真价实的引诱。 “现在干净了吗?”阮霜白问。 裴梦回压下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伸手捏住小美人小巧的下巴,仔细端详他的神情。 阮霜白被迫仰起脸,唇角沾着一点干透的血红色,在白皙的面颊之上,好似红梅落雪,艳得惊人。 四目相对,危险的气息一寸寸蔓延。 兔子的本能察觉到这种威胁性,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你、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虽然我咬了你一口,但是也弄干净了呀……” “我除了给自己舔毛,从来没有对别人做过这种事……你有什么可不满的?” 裴梦回笑了笑:“装傻可就没意思了,小兔子。” “跟谁学的这一套?” 裴梦回暗暗思忖,一只单纯到有些傻的兔子怎么突然玩起了花样? 除非有人带坏他,那日去深潭救人的时候,水妖正在用水镜给他放什么东西,莫非是那一日看了什么不该看的? 倘若是那只水妖带坏了他家纯洁的兔子,改日他就去东海捞几只凶恶的水底凶兽丢进梦幽潭。 看见对方发沉的面色,阮霜白真的怂了。 阮霜白能屈能伸:“我承认自己想撩拨你一下……我都是跟那个双修宝典学的,你不许凶我……” 裴梦回伸手:“拿出来。” “拿什么?” “双修宝典,没收。” 阮霜白宁死不屈:“不给!我还没看完呢!” “一本双修册子有什么好看的?”裴梦回捏住他的耳朵。 “你小时候都看过好多那种话本,凭什么不让我看!” 裴梦回一愣,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看过?” 阮霜白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完蛋,说漏嘴了…… “老实交代。” “我猜的……” “我看起来很好骗?” 阮霜白扁扁嘴巴:“就是那日水妖给我看了一些你的记忆,你小时候的一些事……” 裴梦回恍然大悟,难怪他在哭,难怪从那天开始阮霜白看他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原来是见到了他幼时最狼狈的模样。 也对,善良的兔子总是同情心泛滥。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他眉目染上一层冷淡。 “我才没有怜悯你!”阮霜白气鼓鼓,“谁允许你随意曲解我!” “你成天欺负兔子有什么好怜悯的!” “我是心疼你,你懂什么叫心疼吗?就像心脏刺了无数把尖刀……”阮霜白一把夺过男人手里的削刀,“就像你割菩提果一样,一点点削成丝,抽痛、流血……” “可是菩提果不会哭,我会。” 阮霜白水汪汪的眸子含着泪,裴梦回的心脏好似被一双大手揉乱,挤压,酸涩难言。 “我生气了。”阮霜白说,“哄我。” 裴梦回手臂箍紧他的腰肢,低头与他额头相触,慢慢吻上阮霜白的唇角,吻去一点干涩的血痕。 唇瓣擦着唇瓣,他低声呢喃:“别气,乖兔子。” “我不乖。”他使劲啃了一口男人下唇。 “全修真界最漂亮的小兔子,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气了。” 第35章 没有随便 你偷亲我,还恶人先告状! 听到对方夸他好看, 阮霜白勉强满意,倘若尾巴再长一点估计已经竖了起来,顺势趴在了男人胸口,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许是火灵根的缘故, 裴梦回胸口暖烘烘的, 把脸颊贴在上面温热且舒服, 比生温的暖玉枕还要好用。 冬日里抱着应该会更惬意,阮霜白打了个哈欠,靠在人胸前阖上双眼。 “我还要给你配药。”裴梦回拍拍他。 “不打扰你, 我看着你配,不许给我加那些苦巴巴的药材。”阮霜白睁开眼睛。 裴梦回无奈:“你见过哪个医师配药的时候, 身上坐着昏昏欲睡的人?” “我又不是人。”阮霜白理直气壮。 面对不讲道理的小兔子,裴梦回道:“那你变回原形。” “不要,变回去你又要戳弄我, ”阮霜白吐吐舌头,“我才不会上当呢。” 小无赖扒在怀里不放, 裴梦回无奈拢紧了几分,继续让神思专注于面前的药材。 削完丝, 取出菩提果的果核, 果核光滑呈现阴阳两面,环绕薄薄一层金光。两果核丢进早已准备好的翠玉碗中, 涤荡其中杂质, 提炼出最纯净精华的一部分。 处理好菩提果, 裴梦回又把素秋莲放进墨砂石捣药臼中,拿出一个捣药杵细细研磨。 清新淡雅的花香瞬间扩散整间屋子。 捣药声很轻,似乎怕吵醒谁。 阮霜白并未睡着,只是阖着眼小憩, 偷偷睁开眼瞧见熟悉的捣药臼和捣药杵,不禁想起初次与裴梦回相识的时候。 那个时候裴梦回就爱欺负兔子,还要他来捣药还债。 说起来,直到现在他也没有还清欠的账。 “裴梦回,我们成亲的话,我是不是就不用还灵石了?” 裴梦回垂眸:“亲兄弟都要明算账。” 言下之意,不论什么关系都得还钱。 可恶的家伙。 兄弟跟媳妇儿能一样吗? “谁跟你是兄弟,烦人……”阮霜白把脸往人胸口一埋,懒得听不中听的话。 裴梦回说:“可以另一种形式还。” 阮霜白没听明白:“啊?” “接着睡吧。”他弯起唇角。 “……” 迷迷糊糊继续打盹儿,耳畔是轻微的捣药声,伴随着令人安心的声音,阮霜白即将睡沉。 突然,嗅到一股苦涩冲鼻的味道。 阮霜白皱起眉头,睁眼看向裴梦回手里的药,只见他手里正握着一瓶药砂往外倒,药砂看起来黑不溜秋,散发出腐朽糜烂的味道。 这什么鬼东西。 “你是不是在给我配治失忆的药?” “是啊,只不过还缺几味药材,先把到手的这些草药处理一下封存,到时候直接用。” “那这是啥呀,不会也要加进去吧?”阮霜白小脸皱巴巴,一脸嫌弃,“这玩意儿闻起来都难受,真吃下去会吐吧……” “我刚才说不许加苦巴巴药材,你没听见吗?” 裴梦回果断道:“由不得你。” 阮霜白:“……” 冷漠无情的坏男人。 “腐庸砂,这味药必不可缺,没有其他药材能够替代。”裴梦回认真解释。 阮霜白嘟囔:“一定很难吃……” “买点蜜饯含着。” 说起蜜饯,阮霜白想起了在水镜中看到的记忆,裴梦回的母亲留给他最后三颗桂花橘糖。 在小裴梦回掉进深潭中,以为自己快死了的时候,含住了一颗。还有一颗送给了救他性命,教他本事的恩师,而最后一颗…… 最后一颗在秘境中给了阮霜白,只因他嫌弃药太苦了。 裴梦回曾说这是他最珍贵的东西,为何轻而易举就给了他呢? 阮霜白左思右想始终困惑,纠结半晌后,翘起脑袋问:“我有事想问你。” “有话直说,拐弯抹角不是好事,不许学。” “你为何随便把最后一颗桂花橘糖给我吃掉?” 裴梦回低头,望进一抹琥珀色浅眸,额角银白碎发些许凌乱,抬手轻轻为他捋平,掖进耳后。 温柔的动作令阮霜白心跳加速,几乎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潭水般深邃的眼波凝视着他,他无意识搓着自己的手指,既期待又紧张地抿着唇。 无声的情愫在二人之间游荡,蔓延。 最后裴梦回说:“没有随便。” 四个字宛若千斤,阮霜白呼吸一滞。 旋即心脏开始狂跳不止。 他的耳廓窜上红晕,眼神倏地避开男人视线,别别扭扭闪躲着,只是唇角高扬的弧度出卖了心情。 奇怪,心里酥酥麻麻的。 “你这不是挺会说甜言蜜语的吗,合着平常都是故意在气我。” “哼。” 阮霜白心里羞涩,整整两个时辰都老老实实趴在人怀里没有乱动,心中反复咂摸着那四个字。 虽然不知道他在裴梦回心中究竟是个什么地位,但是他都把最珍贵的糖给自己了,就算不是他最在意的人,也是最在意的小兔子。 想着想着,傻乎乎笑起来。 清风吹开窗棂。 一缕日光穿过窗棂,落在案前诸多灵植之上,晒得绿色灵植翠绿莹亮。 待裴梦回把所有药材研磨完毕,只余下一株草药,那味并蒂双生花需要起炉炼制成丹,再进一步封存。 故而他把怀里的小兔妖放下来,转身召出随身丹炉。 “那我去收拾一件屋子当卧房,你炼完丹药就过来找我。”阮霜白闲着无聊,干脆找点活干。 裴梦回说:“小兔子,听你的语气都快成我的主人了?” 阮霜白意识不到自己恃宠而骄,瘪瘪嘴巴:“我语气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玩去吧。” “哼,你少用哄小孩儿的语气跟我说话。” “行啊,以后不哄了。”裴梦回恶劣道。 阮霜白狠狠跺脚,怒而离开,决定一个时辰内都不要理这家伙。 …… 月华如练,夜雾罩云天。 炼完丹药已是亥时,飞舟外一片黑沉。 裴梦回才走出炼药房,就看见船舱内有荧翠色闪闪发光,快步走上前,发现地上撂着一块绿莹莹的玻璃石。 这种透明且会发光的石块再梦幽潭有很多,除了会发光别无所用,顶多可以用来做装饰品。不过某只小兔子喜欢得很,偷偷捡起好多,全部带回了飞舟。 是不小心落下的? 裴梦回俯身把玻璃石捡起来,接着往前走,没走几步又看见一块石头,不对劲儿。 他发现船舱内有不少绿色玻璃石,丢的位置都很显眼,不像是不慎落下,倒像是……在给他指路。 沿着玻璃石一路走,来到一间紧闭的房门前。 裴梦回隐约猜到了什么,抬手敲了敲门,咚咚咚,无人回应。 “阮霜白?” 咚咚咚。 仍旧没人回应,裴梦回直接推门而入。 进门以后,屋子里的陈设焕然一新,窗明几净,纤尘不染。船舱内屋子地板皆铺着仙灵木,纹路清晰分明,踩在上面不留痕迹。 桌案旁竖着灯台,其上点着一盏鎏金莲花灯,此刻晕出暖调的光圈,照亮大半个卧房。 灯下的交椅上团着一捧雪白,烛火把白色绒毛洒上光晕,熟睡的小兔子看上去美好安然。 特意留下玻璃石引他来,结果自己等睡了。 裴梦回忍俊不禁。 他轻踱至阮霜白身边,把小团子捧起来,阮霜白身上的兔毛柔软,握在掌心手感细腻,仿佛触碰到一片云朵。 小兔子闭着眼浑然不觉。 烛火下,裴梦回微微垂首,在小兔子耳朵上烙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凑近可以嗅到淡淡的青草香,令人忍不住继续贪婪眼前的柔软清香。 裴梦回没忍住再度低头,结果发现兔耳朵变得鲜红充血,好似火烧云。 “学会装睡了?”他嗓音低沉。 阮霜白慢悠悠睁开双眼,无辜道:“你偷亲我,还恶人先告状!” “我亲了又如何,你能拿我怎么办?” “你无赖……”小兔子在他手心转了个身,背对着裴梦回,露出圆滚滚的小屁股,“哼。” 裴梦回笑出声:“故意用尾巴对着我,是让我摸的意思?” 阮霜白一愣,登时耳朵更红了。 对方这句摸你尾巴,在兔族无异于登徒子耍流氓,而且是大耍特耍那种。 光是听见就令兔面红耳赤。 窗外天色愈发黑暗,阮霜白摇身一变,从弱小的小毛团变成银发美人,依偎在裴梦回胸膛。 阮霜白抬起头,看着裴梦回线条利落的下颌,以及微微凸起的喉结,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自觉抿抿唇,心跳愈发震耳。 男人狭长漆黑的眸子微眯,指尖拨开怀里人鬓角的发,问:“有话想说?” “嗯。”阮霜白揪住他的衣袖,捏得皱皱巴巴,“你在秘境里答应过我,如果出了秘境我还想双修……就不拒绝。” “……还算数吗?” 裴梦回深深凝视着他,半晌没有言语。 阮霜白不禁有些紧张,故作凶狠:“你想赖账?” “你之前不是说只有成亲才能双修?”裴梦回问。 结为道侣之前我们顶多可以亲亲抱抱,不可以双修同房。 这是初次相识时,某只小兔子的原话。 阮霜白脸颊通红,有点羞愤难当,好半晌才趴到他耳畔,小声说:“那是因为我怕怀崽崽,所以不能……” “但是现在我愿意给你生兔崽崽。” 第36章 正经双修 “你坏死了……”…… “愿意什么?”裴梦回含笑。 阮霜白本就羞涩, 偏偏对方坏得很,还又一次追问,臊得他说话磕磕巴巴:“给你……生兔崽崽。” 这一次,裴梦回没有纠正公兔子不能生兔崽, 免得这小傻子继续争论。 他盯着含羞带怯的小美人, 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迫使对方抬头看着自己,逼问道:“怎么生,我不会啊。” “你教教我?” 一口气呵在耳畔, 酥麻的热意侵袭,烫得人心底如同煮沸了一锅水。 阮霜白快要冒烟, 气得他低下头,猛的往裴梦回侧颈咬了一口。 坏男人,分明看过那么多淫.浪的话本, 居然还搁这儿装糊涂,就知道欺负兔子, 教什么教,晓不晓得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被咬了一口的男人笑得更加开怀, 伸臂搂住阮霜白劲瘦的纤腰。另只手移到脸颊, 撩开几缕银色发丝,指腹轻轻一碰, 阮霜白仿佛被烫到了一般, 眼瞳抖了抖。 对方的手好烫。 白皙小脸泛起酡红, 俨然一层醉意。 阮霜白嘴上嚷着要双修,真到了这时候,他又胆怯起来。 虽然提前看过双修功法,但是他记性又不好, 都快忘没了…… “那个,我还没沐浴,”阮霜白小声说,“我先去洗干净——” “不必。” 裴梦回箍住他的腰肢不放,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小兔子很干净,不是每天都舔毛吗?” 阮霜白轻轻嗯了一声。 他的确是一只爱干净的兔子,绝对不允许身上有一丝灰尘。 “怎么舔的?”裴梦回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他的指尖贴在小美人软嫩的下唇,粗糙指腹摩挲着唇.瓣,火燎般的触感让阮霜白几乎无法呼吸,脸红得快要滴血。 “让我看看,好不好?” 低哑的嗓音好似蛊惑,阮霜白下意识张开了嘴唇,含住了男人修长指节。 毒医的手指常年触碰各种草药,含进口中有淡淡的药香,不难闻,是很甘涩的清香。 阮霜白探出嫩红舌尖,轻裹了一下男人手指,耳畔呼吸一沉,抬眼对上裴梦回晦暗的眸子,好似漩涡快要将人席卷吞噬。 裴梦回的指腹压住他的舌面,从舌尖一路探至舌根,游刃有余轻轻搅弄着,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有一下没一下地深入浅出,折磨得阮霜白够呛。 “啊……唔……”阮霜白说不出完整的字句,“别啊……你……” 舌头被人肆意戏弄着,阮霜白眼尾红了大片,好似糜烂绽放的桃花,隐隐有泪光在琥珀眸中闪动。 受不住了。 阮霜白的腰肢被裴梦回紧搂住,压根无可逃脱。 他想变回原形喘口气,试图运转体力灵力,却发现好似灵力被抽了空一般。 怎么回事,变不回去了? 这时裴梦回缓缓开口,贴着他耳际:“不要白费力气了小兔子,我早已封住了你经脉的灵力流动。” “双修结束之前,你休想变回原形。” 阮霜白眼睛睁大,泪花溢出眼角。 裴梦回终于大发慈悲收回自己作乱的手指,偏头吻上阮霜白细白的脖颈,齿尖咬住了一小片肌肤,细细研磨。 “你……坏男人,”阮霜白带着哭腔,嘴巴都合不拢,“你坏死了……” “不是你自己求的吗,怎么又骂我?”裴梦回笑吟吟。 语罢,他抱起阮霜白走向床榻。 床榻拾捯得一丝褶皱都没有,上面铺着厚厚的锦被,两个圆枕亲亲热热凑在一起,唯有床角边缘遗落几根柔软的兔毛。 裴梦回心念一动,室内突然起风,青纱帷幔层层叠叠飘荡起来,飘着飘着,青色尽褪,青纱慢慢变成了火红明亮的赤色。 薄纱起雾,旖旎盘旋。 好似云边烧红的晚霞,浓烈得如火炽热。 阮霜白趴在裴梦回怀里,看见青纱骤然变红,不禁轻叹出声。 “好漂亮啊……” 就像成亲时的红纱帐一样。 然后他就被丢进了红纱帐中,柔软的锦被托住腰,雪白的发丝散在床榻,轻轻抬起清秀的脸庞,看向逐步逼近的男人。 阮霜白的心脏不受控制,上上下下窜个不停。 烛光在裴梦回身后,为修长挺拔的身形镀上一层暖色,原本冷白的肤色在此刻亦柔和几分。 在阮霜白看来,裴梦回是典型的坏男人长相,狭长的眉眼微微上挑,藏着人看不懂的幽深,嘴唇薄而凌厉,若非素日里常挂着一抹邪佞的笑意,定然看上去十分薄情。 可这个薄情的坏男人正凝望着他,眼底翻涌起浓烈的情绪。 不知道那种情绪叫什么,但他很喜欢。 喜欢裴梦回对他露出不一样的神情。 这是独属于自己的。 很快,一张俊脸凑到眼前,呼吸相闻,阮霜白咽了咽口水。 紧接着,他被推倒在榻上,手腕被男人反扣在床面,柔弱的小白兔彻底失去逃跑的机会。 裴梦回垂首,生涩地解着阮霜白的衣裳,赤红的腰带一拽就脱落,里面却还有好几层,纱罩、锦缎、中衣,繁复且复杂。 他耐着性子慢慢解,其间不住地用手丈量身下人身躯的每一寸,有种要把对方摸遍的冲动。 好痒。 阮霜白受不住肆意妄为的大手在身上乱摸,眼尾被逼红了一片。 “你……你就不能快一点嘛……” 脱个衣裳磨磨唧唧,烦人…… 裴梦回仍旧不紧不慢:“我是第一次,没有经验。” “慢一点情有可原。” 阮霜白咬牙:“你撒手,我自己脱……” “那怎么行,我得伺候你啊。” “你折磨我还差不多……唔痒……” 裴梦回低笑出声,总算是解开了衣袍。 阮霜白不甘示弱,也想让他尝尝滋味,主动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可他的腰带与旁人不同,银鞭缠裹在腰间,代替了腰带。此鞭名为恨秋,是裴梦回的师尊所赠,意义非凡。 普通人根本解不开。 阮霜白急得汗都出来了,愣是没有撼动银鞭分毫。 裴梦回笑了笑,按住他的手,一道紫色灵光闪过,一直抗拒他的银鞭突然松动,阮霜白轻轻一扯,它便主动掉落在地。 咔嗒。 清脆悦耳的响声回荡在炙热的卧房。 听见此声,阮霜白的脸再度绯红,眸底含着潋滟水光。 “继续。”裴梦回不动声色。 阮霜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红着脸继续为他解衣裳,每脱一件,他的脸就加深一分,最后比柿子还要鲜艳。 褪下最后一件衣物遮挡,阮霜白直接把脑袋垂了下去,任凭裴梦回怎么威胁哄骗都不愿意抬头。 好羞好羞,他只瞥了一眼,就快烧着了。 裴梦回的身材比想象中还要好,分明不是常锻体的剑修体修一类修士,可这家伙该有的肌肉一块不少,块块紧实分明,看得兔子脸红心跳。 可恶,阮霜白小声嘟囔:“我身上就没有……” 裴梦回听懂了他的话,伸手往他身上摸了一把,从前面绕到后方,含有深意道:“可是你后面很软,很饱满。” “你!”阮霜白气得咬人,一口咬上男人光.裸的肩头。 “嘶。”裴梦回往他身上狠揉一把,“怎么愈发爱咬人了?” 他的手劲儿大,揉得阮霜白腰腹一颤。 阮霜白松开口,舔了舔留下的牙印,示弱得恰到好处。湿热的舌尖擦过肌肤,酥麻电流穿过,好似绝佳的催.情药。 彼此呼吸纠缠紧密,阮霜白抱住他的脖颈,主动衔住了他的薄唇。 裴梦回欣然接受,反客为主狠狠吻了回去,反复碾磨嫩唇,直到把阮霜白的下唇咬得快要滴血。 细密的水声充斥船舱卧房。 月上中天,银辉洒落飞舟。 不知过了多久,阮霜白眼底水雾朦胧,呼吸逐渐急促。 不得不承认,毒医的指力非同一般,常年挑拣药材导致手分外灵活,一勾一按都令人震颤。 阮霜白一只青涩的小白兔哪里招架得住,边哭边讨饶,换来的只是对方更过分的对待。 最后二人灵力交融,心神相通,清泉汩汩流经山谷,蔓延至隐秘的深处。 夜很长,晚风拂过,天地浩瀚静谧。 次日,天光大亮。 由于太过疲倦,阮霜白睡到日上三竿,慢慢悠悠转醒。 抬起沉重的眼皮,他看见睡在自己身旁的裴梦回。 裴梦回阖着眼,眼睫轻轻覆盖眼睑,眉目俊美,神态安然,乍一看还挺宁雅。若非了解此人本性,还真会被这副安静的睡颜唬住。 这个坏男人,害得他腰酸背痛的罪魁祸首,居然好意思自己睡得这般香! 阮霜白蜷在人怀里拱了拱,往他下巴狠狠啃了一口。 睡梦中的裴梦回顺手往他屁股上拍了一下,警告意味十足。 本来昨夜那地儿就受了不少折腾,这家伙还拍!太可恶了。 阮霜白往他胸口捶:“别睡了!” 好半晌,裴梦回撩开眼皮,嗓音带着沙哑的慵懒:“小兔子,吃饱喝足开始闹腾了?” “我什么时候吃饱喝足了?” 裴梦回反问:“你说呢。” 望着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神,阮霜白的脸颊火烧一般红,回忆起昨夜,气势突然软了下去。 “你逼我吃的……” 阮霜白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丹田处灵力充盈,除了修为还没有恢复,之前破碎的裂缝已经完全不疼。 双修之后果真大有益处。 他又忍不住念叨:“你弄了那么多次,我一定会怀崽崽的,要不要提前准备点什么?” “我们兔族一次能生好多只,不过你是人诶,中和一下会少一点……” “喂喂,你别睡呀,我们要不要搭个小窝?” 裴梦回伸出手臂遮住眼睛,无奈想道,谁能来告诉这只傻兔子,公兔子真的不能自己生崽。 第37章 空梁拍卖 这里是拍卖会不是窑子 飞舟驶过云端, 破开晨曦,来到东洲上空。 大陆修真界共分五大洲,分别是东洲、西洲、南风洲、北雪洲,中洲。日出之地的东洲乃繁华富庶之地, 此地美酒飘香, 灵石铺地, 来往皆是富贵之士,算得上修真界门槛最高的大洲。 在这里每隔一段时日都会举行大型的拍卖会,无数人在这里一掷千金, 有文雅修士看不惯这里的纸醉金迷,提笔讽刺:繁华终落尽, 落叶扫空梁。从此以后,此拍卖会得名空梁。 阮霜白戴着半面素白面纱,行走于琳琅街, 看着四周珠围翠绕的修士们,不禁感叹这些修士可真富贵。 相比之下, 他穿得是不是太素了一点? 低头瞅了眼自己,雪衣长袍, 赤红丝绦, 环玉坠于腰间。 除此以外,没有太多复杂的装饰。 他拽了拽裴梦回的衣裳, 旁敲侧击:“你看我这身衣裳是不是该换了?” 裴梦回装傻:“不必, 跟新的一样。” 阮霜白噘起嘴巴:“他们都穿得花枝招展, 像孔雀似的。” “这样才显得你更加清丽脱俗。”裴梦回笑道。 “哼,把家里的灵石都交出来。”阮霜白拿出气势,“不许藏私。” 裴梦回单手搂住他的腰:“我把家底子交给你,你能给我什么?” 不知想到什么, 阮霜白脸颊红红,小声抱怨:“我人都给你了……没听说过小兔子要富养吗?” 裴梦回垂眸,看见阮霜白衣襟口露出的半截肌肤,上面留着暧昧的红痕,已过去好多天,痕迹仍未淡化。 桃花般的吻痕似乎在控诉着某人的不知节制。 罪魁祸首毫无愧疚心一笑,说道:“好,富养小兔子。” “我们先去拍卖会,喜欢什么随便拍。” 一听随便拍三个字,阮霜白竖起耳朵,眼睛藏着星辰,亮晶晶的:“那就这么定了。” 空梁拍卖会在东洲馔玉城最高的楼举办,此楼状如玲珑宝塔,人们常把它称为宝塔楼。 楼底人群熙攘,各方修士集聚于此,手里皆拿着散票,那是大堂底下的座位,还有一部分人拿着专门的请帖,帖上标有各自的雅间。 雅间的主人可以升起帘子,外罩结界,让外人无法窥探里面的人是谁,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拍买到贵重灵宝器物的客人。 见到新奇事物的阮霜白很是兴奋,他盯着手里两张请帖,问道:“一间在六楼,一间在八楼,我们去哪一个?” 层数越高,请帖越贵,不过明楼手里的请帖层数算不得高,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富贵之士。 六楼和八楼没有大区别。 裴梦回伸手抽出八号楼的请帖,说道:“去六层。” “好。”阮霜白拿着六楼的请帖,拉着裴梦回往前走。 岂料没走了几步,就迎面撞上一个讨厌的人。 悬杏谷现在的少谷主莫杯。 自从看见了裴梦回的记忆,阮霜白就对莫杯有无穷无尽的怨气。 小时候的莫杯说裴梦回炼毒毒死了他的灵宠,后来阮霜白问过裴梦回,他说自己只在自己屋里炼毒,不可能毒死贴身跟着莫杯的灵宠。 两个人里必定有一个在说谎。 阮霜白自然相信裴梦回的话,因为裴梦回这个坏家伙做坏事都会坦然承认,一副我就是心狠手辣你能拿我怎么办的嚣张模样,所以他不可能刻意欺瞒。 由此可以断定,莫杯就是故意往裴梦回身上泼脏水,趁机把他驱逐出悬杏谷,自己坐上少谷主的位置。 阮霜白大翻白眼,拽着裴梦回继续往前走,眼皮都不想抬一下。 结果这个没眼色的玩意儿居然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风度翩翩道:“好久不见,师弟。” 裴梦回面无表情:“有事?” 莫杯的目光不动声色瞥向阮霜白手里的请帖,眸光暗了暗,六楼青竹间。 “无事,想找师弟寒暄一声罢了,”莫杯笑得温和,仿佛不记得自己在浮屠秘境曾被他打伤膝盖,“不知师弟为何而来,若有想要的东西,我可以买下来送你。” 阮霜白看不惯他假惺惺的样子:“不用了,我们有灵石。” “不知这位是?” 裴梦回牵住阮霜白的手,对莫杯道:“与你无关。” 莫杯还欲说什么,牵着手的两个人早已走远。 几个月不见,他们之间的氛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莫杯直觉裴梦回对兔妖不止是玩玩,更像是……认了真。 那个兔妖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的神色瞬间暗沉,对身后的跟班说:“让你们去查那个兔妖的真实身份,可有线索?” 悬杏谷的弟子皱眉:“回禀少谷主,只能查到他们是在沧月岛相识的,但是去沧月岛游玩的人都会隐瞒容貌信息,所以很难查出真实的身份。” “继续查,把那段时日所有去过沧月岛的妖族都彻查一遍,岛主那里有名册,你以谷主的名义直接去要。” 悬杏谷谷主的名号,大部分人都得给几分面子。 “弟子遵命。” …… 进入拍卖厅,周身升起屏蔽结界,结界内部的人可以看清周围,其他人对结界内的人只能看到朦胧的虚影。 有个侍者在前方引路,裴梦回将手里八楼墨玉雅间的请帖交给他,几人一路径直上了八层。 阮霜白有些不解:“不是去六楼的青竹间吗?” 裴梦回说:“你手里那张六楼请帖已经被不少人看见了,我的仇人多,难保他们不会给我们添乱。” 语罢,他把六楼的请帖递给侍者,交待道:“这张请帖我愿意转卖他人。” 空梁拍卖会的请帖十分难求,拿出去可以卖个高价,裴梦回相当于白送了这侍者一笔财富,侍者自然喜不自胜,连忙收下感谢贵客。 阮霜白仍旧有些疑惑,仇人多又如何,这是拍卖会又不是比武大赛,还能上来抢不成? 他又追问了两句,裴梦回让他静待即可。 二人进入雅间,透明的帷帘升起,遮住屋内景象。 房间里摆着一张檀木月牙桌,桌面的拍品名册端正放好,灵酒瓜果摆成簇拥的花团,旁边点了一盏袅袅生香的暖炉。 有东西吃。 阮霜白往位上一坐,眼睛放亮,从玉盘里挑了一根胡萝卜,开始咔嚓咔嚓啃萝卜。 他的脸颊鼓起来,缓缓嚼动嘴里的脆萝卜,把剩下半截递给裴梦回,含糊不清:“喏,给你尝尝……” 裴梦回低头,用手指戳了戳小美人鼓起来的腮帮,莞尔一笑:“小馋兔。” “很好吃的,你尝尝嘛。” 阮霜白举着半截胡萝卜往他嘴里塞。 裴梦回没有接过胡萝卜,反而俯身咬了阮霜白嘴唇一口,装模作样品味道:“的确还不错。” “你你你!” “流氓!” 被咬过的唇瓣火辣辣的烫,阮霜白连忙往嘴里灌了一杯清茶,试图用清凉压一压。 目光瞥过拍品名册,他拿起册子翻阅,记录在册子上的拍品基本都是空梁拍卖会的常见品,最后几页的拍品会贵重些,放出来用来吸引客人。 还有某些可遇不可求稀罕货,一般都留着压轴出场,名册里只会隐约透露一些信息,若有聪明的修士提前猜到,可以更好地规划手里的灵石如何使用。 裴梦回说过这次来拍卖会主要拍两味药材,一是花开不见叶的云落彼岸花,二是西洲海岸边的藏珠贝。 这两样都是用来治失忆的。 他翻了翻,果真在名册里看见了这两样东西。 “太好了,我们需要的都有,”阮霜白高兴起来,“我是不是很快就能恢复记忆了?” 裴梦回拿过他手里的名册,边翻边作不经意问:“恢复记忆以后,你打算先做什么?” 阮霜白托着下巴,美滋滋说:“那肯定是先回家啊,你说我都走丢这么久了,怎么也没人来找我呢?” “会不会我在家里不受宠啊……” “也是,兔族一胎可以生好多只,多一个少一个确实不重要,说不定都没人发现我丢了……” 想着想着,阮霜白情绪突然低落,委屈巴巴地扁扁嘴巴。 一双手落在他头顶,温度暖暖的,像是一种安慰。 阮霜白摸了摸裴梦回的手,乖乖抬头:“也不是很难过,不用特意安慰我。” 裴梦回说:“就你这娇气的小性子,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出来的,瞎琢磨什么小可怜身世呢?” 阮霜白:“……” 说句好听的能死啊。 什么叫娇气,哪里娇气了? 一阵无语过后。 “你等着,待会儿我要花光你的灵石。”阮霜白气鼓鼓。 裴梦回不以为然,继续翻看册子,并且翻到最后几页,看到其中一个神秘拍品的关键词是:无尽,生长。 他长眉一动,抬头看向雅间顶端挂着的水铃。 阮霜白随之看过去,发现顶部挂着一个五彩斑斓的大铃铛,并且这个铃铛是透明的,里面有水流缓缓游动,像是活物一般,犹如长蛇绕成。 “那是什么东西?” 裴梦回合上拍品名册:“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拍卖会即将开始,外面大堂坐得满满当当,拍卖师缓缓从后台现身。 上来第一件拍品,作为开场,名册上没有记录,是一只中洲千年灵龟,寿命可达百万年,可以契约当坐骑。 阮霜白有些惊讶:“哇,这里还可以买灵宠啊?” 裴梦回颔首:“世间万物,有价值的东西自然可以拍卖。” “那人也可以吗?”阮霜白若有所思,“如果一个男人长得俊美倜傥,恰好自己又缺灵石,是不是也能把自己卖出去?” 裴梦回伸手一捞,把阮霜白抱坐在自己腿上,往小兔妖臀上不轻不重拍了一巴掌。 “这里是拍卖会不是窑子。” “怎么,你还想多买几个男人回家?” 第38章 一掷千金 都怪你 “我要那么多男人有何用?”阮霜白索性赖在他身上, “有你一个都吃不消,你还打我这里……都还没好呢。” “都怪你,第一次就折腾那么久……” 他抱怨的时候贴着裴梦回耳朵,热气呼在耳畔, 语调黏黏糊糊跟撒娇似的。 真是个小撒娇精。 裴梦回的手臂揽住他的腰, 让他稳坐在自己腿上, 胸膛贴得极近,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那你还问?”他颠了颠腿。 身躯晃了晃,阮霜白连忙抱紧他的脖颈, 委屈道:“我是想把你卖出去。” 裴梦回:“?” 这只兔子说哪门子疯话? 阮霜白掰着手指头:“首先,你长得很俊朗, 那肯定很好卖,其次,你修为特别高, 可以再跑回来。所以,我们只会人财两得!我是不是很适合做生意?” “…………” 裴梦回深吸一口气:“奸商都没这么缺德。” “我骂我缺德?” “不光缺德, 还缺心眼儿。” 阮霜白气恼,噘起嘴巴:“你就不能夸我两句嘛。” 裴梦回低头在他唇瓣嘬了一口, 赞扬道:“唇真软。” 一抹红晕爬上颊面, 阮霜白一被夸就找不着北,唇角翘起漂亮的弧度, 安心窝在男人怀里继续看拍卖会。 下一件拍品是梦幽潭的腐庸砂, 起拍价一百上品灵石。 这味药材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虽是毒物却有以毒攻毒的奇效,故而毒修和医修见了都会争夺。再加之梦幽潭地势险峻,还有水妖作乱,很少有修士亲自涉险去采摘药材, 因此腐庸砂更显得弥足珍贵。 不过前几日阮霜白和裴梦回已经快把梦幽潭薅秃了,所以并不缺少这东西。 很快周围开始叫价。 “一百五!” “我出一百八!” “二百灵石!” 众修士在加价时会用咒术掩盖自己原本的声音,因此不必担忧会被人认出来。 这时六楼的青竹间也开始叫价。 “二百五十!” “五百灵石!”突然有人直接往上加了二百多,人们不禁探头望过去。 加价的是十楼的紫砂间。 裴梦回对阮霜白说:“紫砂屋里那位是莫杯。” “哈?”阮霜白惊讶,“悬杏谷不是修真界第一大医修宗门吗,还会如此稀缺药材?” 刚疑惑完,阮霜白恍然大悟,莫杯不像是为了求药材,倒像是跟六楼青竹间那位杠上了,想截他的东西。 青竹间的请帖原本在他们手上,后来裴梦回转卖了出去,也就是说……莫杯这个该死的家伙想跟他们抢东西! “这人好生阴险,”阮霜白皱着眉,“还好你聪明,提前把请帖送给了侍者,否则遇见这么个糟心玩意儿,就算不差钱也会被恶心一把。” “什么狗屁少谷主,等我恢复修为一定要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裴梦回垂眸看着他,低头在他皱起的眉头蜻蜓点水一吻,吻毕,眉头立马舒展。 这一举动有点莫名其妙,阮霜白结结巴巴:“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呀。” “听了。”裴梦回说。 “那你重复一遍。” “继续看拍卖。” 裴梦回掰正他的脑袋。 好吧,阮霜白确信这家伙根本没听自己说话。 青竹和紫砂两边还在叫价,其余修士知道这是私怨,毕竟斗气的事在空梁拍卖特别常见,也就一昧地看热闹,反正破费也不是他们。 最后这味腐庸砂以八百上品灵石的价格成交,花落十楼紫砂间。 阮霜白打了个哈欠:“莫杯花这么多灵石买自己宗门不缺的东西,真是个傻子。” 原本只是随口感叹一句,结果没想到莫杯比想象中还要恨裴梦回,只要六楼青竹间叫价,莫杯必定要把这样拍品搞到手。 简直死咬不放。 表里不一的玩意儿,阮霜白大翻白眼。 青竹间那位似乎也是医修,要拍的基本都是药材丹药一类东西,这些东西恰好都是悬杏谷不缺的。 另一边,紫砂雅间内。 莫杯端坐桌前,时刻紧盯裴梦回的动向。 他脸上浮起得意的笑容,与平时文善随和的模样大相径庭,甚至十分割裂。 身后的弟子犹豫好久,实在忍不住提醒:“少谷主,谷主让咱们来买阴阳丹的丹方,若是浪费太多灵石,恐怕到时候不好交代……” 莫杯横他一眼:“我心中有数。” 这次出门,他带了三万上品灵石,一张丹方而已,还能有人花费上万灵石去拍不成? 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的父亲最近在钻研如何隐匿活人气息,将生者伪装成已故的药方,其中缺少一种叫阴阳丹的丹药。此丹药丹方并不珍贵,因为一般人用不上这种东西,但也是真的难寻,好多丹师手里都没有方子。 听说这次空梁拍卖会有此丹方出售,父亲就派他来此地买丹方,没想到会遇见裴梦回。 既然遇见,给对方添点堵也算不虚此行。 随着拍品一件件拍下,终于轮到阴阳丹的丹方。 起拍价八百上品灵石。 之前为了抢裴梦回的东西,他已经花出去一万五千多灵石,如今手里还剩一万五,拍个丹方绰绰有余。 “诸位请出价。”拍卖师淡淡道。 果然,这东西没人用得着,几乎没人出价。 莫杯势在必得道:“八百五。” 就在众人以为就此结束时。 突然,八楼的墨玉雅间突然传出声音:“一千灵石。” 莫杯的眉头拧如沟壑,居然还有人需要阴阳丹? “一千三!” “两千。” “两千五!” “三千。” 莫杯不敢置信,八楼墨玉雅间的人怎会如此执着,加价都不眨眼? 他继续咬着牙:“四千!” 岂料墨玉间的人气定神闲:“六千。” 一张破丹方,居然拍到六千! 莫杯直接气炸了,心想难不成是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不应该啊,此行在路上并未遇见熟人。 是巧合吗? 两个人继续叫价,莫杯憋着一口气,直到叫到一万五,对方仍旧没有松口的意思。 可他手里只有这么多了…… 八楼最后叫价,一万六。 莫杯不再开口,牙都要咬碎了。 拍卖师一锤定音:“一万六上品灵石成交!” 身后的悬杏谷弟子为难道:“少谷主,谷主说……” “闭嘴。”莫杯绷不住表情。 可恶啊,到底是谁在跟他作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八楼的雅间里,阮霜白坐在裴梦回腿上笑得开怀,他眉开眼笑:“莫杯真是活该呀,这下他想要的东西没咯。” “哼,让他跟我们抢东西,就该给他点教训!” 裴梦回搂紧这只手舞足蹈的小兔妖,捏了一把他的脸颊肉:“这么开心?” “开心呀,看他倒霉我就开心,”阮霜白往人胸膛蹭了蹭,“谁让他对你不好。” 裴梦回低笑一声:“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阮霜白眨眨眼。 阮霜白仰起面颊,露出如玉的容颜,银白雪色发丝缠绕耳际,看上去无辜极了。裴梦回探出指尖,替他理了理一缕柔软的发丝,低头亲了亲发梢。 “就说你是傻兔子。” 从前听对方喊傻兔子,阮霜白总会反驳,现在却不同了,因为他觉得这称呼听起来跟调情似的,含有隐秘的暧昧。 他盯着裴梦回那双深潭般幽邃的眸子,在他眼睑亲了一小口,回敬道:“坏男人。” 二人依偎着亲密了一小会儿,底下的拍卖师开始已经拍了好几件拍品。 “下一件拍品,香璃雀羽广袖雪衣,起拍价一千上品灵石。” 阮霜白眼睛瞬间一亮。 那件广袖雪衣顺滑得好似没有一丝针脚,布料白如初雪降临,肩后缀着白孔雀羽织成的披肩,衣摆亦绣满暗花。 风一吹,飘逸广袖与如花衣摆流动泛光,自带的清雅香气传遍会场每一个角落,令人情不自禁沉醉其中。 据说这件衣裳是霓裳宫的少宫主所织,用的雀羽乃是北雪洲的白瓴雀,布料是一匹千金的流光蚕丝。 是这次拍卖会的隐藏拍品之一。 阮霜白身子前倾,修长脖颈伸长。 “我要这个。” 阮霜白晃了晃裴梦回:“说好给我买新衣裳的,我就要这件。” “喜欢就叫价。”裴梦回说。 “一千五!” 看中这件衣裳的人不少,底下随之响起叫价声。 “一千八!” “我出两千!” “两千一百灵石!” “两千五!两千五!” 好热闹呀,阮霜白又叫道:“三千五!” 很多修士都注意到八楼的墨玉雅间财大气粗,上次拍一个阴阳丹的丹方就花了一万多灵石,可见这位神秘修士不差钱。 但是他们还是想争一把试试,万一对方也没那么想要这件雪衣呢? 又有修士咬牙叫道:“四千五!” 听见高昂的叫价声,阮霜白扁扁嘴巴,对着裴梦回抱怨:“这件衣裳好抢手呀……我的嗓子都哑了。” 裴梦回伸出手,指腹摸了摸阮霜白小巧的喉结,边摩挲边开口:“累了?” “一点点。” 有点痒。 阮霜白朝后缩了缩,不让对方摸自己敏感的喉结。 一声轻笑,裴梦回懒懒靠在椅背,紫色衣袍被身上坐着的银发小兔妖压得有些松垮。他微眯着眼,屈指打出去一道紫色灵光,直接敲响了雅间顶端悬挂的水铃。 水流突然汹涌,铃铛迸发出清脆的响声。 叮—— 刹那间,满堂寂静。 拍卖师停下了动作。 所有修士都瞪大眼睛,目光齐聚八楼。 在空梁拍卖会,敲响水铃代表着不论其他修士出价多高,竞拍者都会以更高的价格拍下这件拍品。 相当于凡间拍卖会的点天灯。 等同于对在座所有人宣告,这件雪衣我要定了。 第39章 小没良心 羞得浑身发抖 安静过后, 全场哗然。 “是谁出手如此阔绰?” “怎么又是八楼啊,里面坐着的到底是哪路高人?” “莫不是家里有灵石矿?” “莫非这件法衣另有玄妙?” 众人窃窃私语,无不惊慕艳羡,就冲那位神秘人豪横的气势, 估计实力非同一般, 没人愿意主动得罪实力雄厚的修者, 因此这件雪衣被拍了下来。 “香璃雀羽广袖雪衣,归八楼客人。”拍卖师笑着说。 唯有阮霜白懵懵懂懂,拽着裴梦回问:“怎么回事呀?” 裴梦回与他耳语几句, 阮霜白眸子微微睁大。 “你也太嚣张了吧……” “你不是喜欢?” 阮霜白:“难道我喜欢的东西,你都会给我?” 裴梦回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注视着他,阮霜白心里泛起甜滋滋的味道,小脸又忍不住羞红了。 怪难为情的。 话本里常有主人公为了心上人一掷千金的桥段, 以前阮霜白觉得故事太过浮夸,如今切身感受一回, 突然觉得话本里写的远不如自己的经历。 曾记得初相识,裴梦回还是个要他捣药还灵石的小气家伙, 一个嗜财之人却为了自己挥金豪掷, 任谁都会百般动容。 其实刚才他想问的是,为何我想要的东西你都给, 是因为你很喜欢我吗…… 可他没有问出口。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犹豫不决, 不是因为优柔寡断, 而是因为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从认识到现在,他们两个不论是亲吻还是双修,都是想做就做了。毕竟有一个未来道侣的身份,做什么好像都理所当然。 但是对于世俗道侣来说, 亲密的前提应该是——互相心悦。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提过这两个字。 阮霜白有些迷茫,怎样才算喜欢?愿意给他生崽崽算吗? 那么,裴梦回这种男人又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不对,他好像喜欢兔子。 想起裴梦回的特殊癖好,阮霜白突然噘起嘴巴,没头没尾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大变态。” 莫名其妙被咬了一口,裴梦回揪住他的脸:“我给你买衣裳,反过来还要骂我?” “小没良心的。”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忽然敲响。 紧接着,来送拍品的侍者端着托盘缓步进入房间,他垂着脑袋,刚一抬头就被眼前的画面惊到。 月牙桌前,坐着一位身形修长,气质散漫邪气的俊美男子,身着深紫色衣袍,冷白的皮肤为他平添一抹阴涔与危险,透着无端的压迫感。 可这位危险男子的身上却还坐着一个人,银白雪发,冰骨玉姿,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圆溜溜的,看向人的时候有些单纯,怎么看都是一个无辜又可怜的小美人。 银发美人环着英俊男子的脖颈,几乎脸贴着脸,身下人的大手紧扣他的腰肢,占有欲十足。 二人气质形成强烈的反差,偏偏抱得紧密,深紫与雪白衣袍交叠,宛若最亲密的伴侣。 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的唇瓣都红彤彤的,嘴角微微破皮,任谁都猜得到方才发生过什么。 看他们那引人遐想的姿势,侍者默默反思,是不是打扰到他们了。 侍者感觉脸有些烧,不敢继续窥探,赶紧垂下头,掩饰自己的慌张,话都说不利索道:“那个,那个,客人你的拍品香璃雀羽广袖雪衣。” “需要放在哪里?” 阮霜白笑靥如花:“放在桌子上吧,麻烦你了。” 侍者将衣裳放在二人面前,忙不迭离开。 脚步声远去。 待人走后,阮霜白拿起广袖雪衣,扑面而来一阵清幽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好香呀。”他把脑袋埋进去嗅了嗅。 裴梦回屈指弹了弹他的脑壳,说道:“换上试试。” “在这儿换?”阮霜白小声说,“那你把眼睛闭起来。” “你身上有我没看过的地儿?”裴梦回直接伸手,替他解开了腰间缠绕的赤红绦带。 “哎呀,不行不行。” 阮霜白想站起身,结果根本动不了,像是被施加了定身术似的,只有眼睛嘴巴可以动。 “……噫,我怎么动不了?” 裴梦回轻描淡写:“怕你乱动,先给你定住。”边说边娴熟地解人衣裳,修长灵巧的手指划过衣襟,摩挲锁骨,一路往下探去。 阮霜白的脸刷的一下涨红。 暗骂一句,这个流氓。 跟之前主动配合双修的感受截然不同,由于身体被定住,导致对方的每一次触摸都像是在轻薄,而他只能被迫承受肆意的揉弄,红着脸发出轻微的喘息。 这种感觉太过羞耻。 阮霜白闭了闭眼,唇瓣轻启。 “嗯……” 男人的手指轻轻游移,把他的身体当做琴身,抚弦,拨弄,行云流水。阮霜白的嘴里唱不出婉转曲调,只能闷哼,露出一双水盈盈的琥珀眸,可怜巴巴瞅着欺负他的坏男人。 “你坏……”他咬着唇说。 裴梦回替他一寸一寸剥开雪白衣袍,忽然,手轻轻一顿,面庞露出揶揄的笑意。 他嗓音含着坏心眼儿的戏谑:“帮你换个衣裳而已,怎么有反应了?” 阮霜白羞得浑身发抖。 干嘛要说出来。 不要脸……烦人。 拍卖师喊道:“下一件神秘拍品是息壤琼花。” “起拍价六千上品灵石!” 裴梦回倏地抬眸,看向拍卖展台。 起拍价如此高,看来是好东西,阮霜白盯着裴梦回的脸,问:“……你想要这个?” “嗯。” 此行他们主要买的东西是云落彼岸花和藏珠贝,这个息壤琼花又是啥东西,有何用处?阮霜白看裴梦回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愈发看不透了。 “你要它有何用?” 裴梦回简洁道:“送人。” 听完对方的话,阮霜白不高兴了。 他也不知道为何不爽,但听说裴梦回要送别人东西,就有点不开心,而且还是这么贵的东西,真败家! 哼,就该把他的所有灵石都没收,省得这家伙如此挥霍无度。 裴梦回低头瞥见小兔妖闷闷不乐,低头亲了亲他额头,手慢慢挪动,撩起绣花衣摆——握住。 阮霜白浑身一震,热气噌噌往脸上涌。 “你、你,想干嘛……” 裴梦回安抚道:“马上就让你舒服,别皱眉。” 我不是因为这个才不高兴的呀!阮霜白欲哭无泪,又不好意思把真心话说出口,只能默默把自己交给对方掌控。 如同漂浮在浪里的小船,摇摇摆摆,意识朦胧不清。 在他即将沉溺之时,裴梦回忽然开口叫价。 “八千灵石。” 想要息壤琼花的人很多,也纷纷加入竞争。 “九千灵石!” “一万一万,我出一万!” “我给一万五!” “谁呀,加价能不能悠着点!我出一万六!” 好多声音响起,哪怕隔着透明帷帘,外面的人对里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这些争先恐后的声音还是让阮霜白感到羞耻,感觉就像周围有好多人可以看见似的。 阮霜白闭了闭眼,浑身通红,由雪白的兔妖变成红烧小虾米。 “两万灵石。” 裴梦回还在叫价,手上的动作也不见停,不疾不徐,不紧不慢,没有什么能影响他一心二用。 “我出两万二!” “两万三!” 裴梦回直接道:“三万上品灵石。” 底下安静了一刹,很快没了动静。 众修士牙都要咬碎了,心想八楼墨玉间到底是何方神圣,灵石是天上掉的吗,花出去眼都不眨一下? 十楼的莫杯也咬紧牙,看着自己桌上摆着的诸多药材,肠子都要悔青了,于是愈发仇恨抢走阴阳丹丹方的人。 他握紧拳头,拼命安慰自己,虽然没得到想要的东西,但至少膈应了裴梦回,也算不亏。 拍卖师笑呵呵:“那息壤琼花就归八楼客人所有。” “这么多灵石能不能分我点。” “里面会不会是位修为高深的丹修,否则哪来这么多灵石?” “我等只能羡慕啊。” “之前拍雪衣的声音跟这个人不一样,虽然声音做了掩饰,但仍旧能够推断出坐了两个人。” “怕不是一对道侣。” “难怪为了一件雪衣击水铃,原来是为了讨美人一笑。” 裴梦回趴在阮霜白耳畔:“有人说我是为了博美人一笑,我家小兔子怎么还不笑?” 阮霜白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早已经被裴梦回折磨得香汗淋漓。 随着声音越来越热闹,阮霜白没撑住,眼前忽然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浑身泄了力气。 脸颊红云朵朵,他委屈死了,还不到半炷香,好丢人呜呜呜呜…… 裴梦回揉了揉他发红的眼尾,夸赞道:“很厉害,这样就不会弄脏新衣裳了。” “这就给你换衣裳。” 才不要你安慰! 阮霜白气鼓鼓,决心不理这个任意妄为的家伙,心里把他翻来覆去骂了几百遍。 裴梦回好整以暇,把香璃雀羽广袖雪衣为他穿上。拿过红绦带系紧纤腰,佩戴玉佩,替阮霜白把衣领理顺,抚平飘逸的大衣摆,精心装扮着漂亮的小兔妖,体贴细致到了极点。 一切穿戴完毕,裴梦回凝望着小美人水莹莹的眸,红润的脸颊,以及微微喘息的唇,露出欣赏的目光。 雪衣加身,身段单薄,如霜似雪。 美若仙人。 “很适合你。” 身上被施加的定身术突然消失,阮霜白获得自由刹那,立马变回了兔子原形,把自己缩成一团糯米球,兀自羞恼。 糯米团子小声说:“你就是看我好欺负……” 裴梦回把小兔子抱进怀里,指腹轻轻揉了揉兔耳朵,抚弄他头顶的软毛:“礼尚往来,你也可以欺负我。” “把我对你做的事,也对我做一遍?” 小兔子炸毛:“对于你这种厚脸皮来说,这叫奖励!” 裴梦回噗嗤笑出声,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那你奖励奖励我。”他忽而低头逼近。 第40章 竟然是你 如果我真的能生呢? 炙热的呼吸拂在身上, 兔毛泛起小波浪。 阮霜白一爪子拍在他脸上,用毛茸茸的小兔爪揉了揉,边蹂躏边哼哼:“果然脸皮好厚。” 裴梦回偏头吻了吻他的小爪子,欣然接受这个评价。 “打你你还亲!”小兔子拿他毫无办法。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跟他一比, 阮霜白觉得自己脸皮薄得不堪一击。 无奈过后, 阮霜白把自己缩成软绵绵的团子,在裴梦回怀里蹭来蹭去,忙忙碌碌半天, 终于在臂弯寻找到一块最舒适温暖的角落,安安稳稳趴好。 继续看拍卖会。 很快就轮到了云落彼岸花和藏珠贝, 起拍价不算太高,很快就被他们拿下。 剩下的时间他们就看看热闹,尤其是十楼莫杯的热闹, 自从阴阳丹的丹方被他们拍下以后,他的屋子再也没有传出叫价声, 估计是已经气晕了。 阮霜白闲着无聊,开始默默舔毛, 他是一只爱干净的小兔子, 兔毛一定要白白的,软软的, 比所有小兔子都漂亮。 小兔子用爪子扣住长耳朵, 用小舌头一点一点舔耳朵尖尖, 弄得很干净,抖了抖身躯,身上的兔毛愈发柔顺,蓬松得像蒲公英。 他竖起小耳朵, 挺起胸脯。 裴梦回盯着臭美的小兔子,忍不住低笑一声。 他抚摸怀里的小兔球,感受柔软的毛穿过手指,细腻如轻絮,让人爱不释手。 温热的手掌携带火属灵力,寸寸抚弄,虽然裴梦回的手老爱欺负人,但是给兔子顺毛的时候很舒服,阮霜白微微眯起眼睛,惬意地打了个哈欠。 “困了?” 阮霜白摇摇头:“饿了。” 裴梦回指尖捏起一颗果盘里的葡萄,晶莹剔透的葡萄泛着紫色光泽。他故意挑了一颗又大又圆的,小兔子一口肯定吃不下,递到阮霜白的唇畔。 “先垫垫,一会儿带你去鸳鸯楼。” 阮霜白看着眼前圆溜溜的饱满大葡萄,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下口,他用爪子扒拉住葡萄,用尖锐兔牙啃了一口。 酸甜的葡萄汁炸满口腔,他低头抱着葡萄啃啃啃,很快吃得只剩葡萄皮。 清爽可口,好吃。 在他吃东西的时候,裴梦回就这么静静注视着,一副饶有兴味的模样。 阮霜白注意到对方的目光,有点不解,吃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兔子啃葡萄? “你也想吃?” 裴梦回戳了戳他的小脑袋:“如果是呢?” 阮霜白想了想,双腿一蹬跳上裴梦回肩头,软软糯糯地命令:“你低头。” 依言低头,裴梦回含笑望着小家伙。 阮霜白凑过去,舔了舔男人的唇珠,轻轻亲吻他的唇角。 亲吻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痒痒酥酥的,在男人唇瓣留下湿濡痕迹,如同细雨蒙蒙坠落,滋润且甘甜。 一双手始终托着小兔子的屁股,怕他从肩头跌下去,阮霜白亲了好半晌,才意犹未尽松开。 “尝到了吗?”他咂咂嘴巴。 裴梦回眼神暗了暗:“很甜。” “那当然了,我就知道这样——”阮霜白说着说着突然顿住,眼睛倏地睁大,然后就啊啊啊啊叫起来。 “完蛋了完蛋了!” 阮霜白迅速跳下男人肩头,整只兔子都要崩溃。 糟糕大意了,居然无意识使用原形亲裴梦回,怎么办怎么办,裴梦回本来就迷恋兔子,不喜欢自己的同类,这下好了,彻底把人带歪了…… 他把自己团成球,脑袋埋进对方臂弯,窝进裴梦回怀里拒绝交流。 兔兔自闭。 裴梦回以为小兔子是主动亲吻害羞了,所以摸了摸兔毛安抚,没有催促他抬头。 直到拍卖会结束,某只害羞的小兔子也没有抬起头。 裴梦回收好自己的药材,抱着他离开,在宝塔楼内穿行,有结界与障眼法掩护,没有人知晓每位客人是从哪个房间走出来的。 走出宝塔楼,外面天光明亮,云影交错浮动。 本是心旷神怡的天气,却总能遇到晦气的人。 莫杯站在不远处,一脸温和地朝他们走过来。 怀里的阮霜白翘起脑袋,目露凶光。 莫杯笑着说:“又遇见师弟了,不知师弟可买到自己的心仪之物?” 他挂着完美温柔的笑容,仿佛真的十分关切对方似的。 裴梦回少见的没有直接忽视他,反而回以同样的笑意,长眉一挑,慵懒随性:“那是自然,我要的东西都拿到手了。” 莫杯心底冷笑,你就装吧,分明你想要的东西都被我截下了,装什么云淡风轻。 就在这时,窝在怀里的小兔子动了动,一道月白灵光闪烁,逐渐清晰勾勒出一个纤细单薄的身形。 等看清眼前的人,莫杯的笑容彻底凝固在脸上。 阮霜白半倚靠在裴梦回身上,身穿香璃雀羽广袖雪衣,肩头的雀羽熠熠生辉,雪白的衣袍光彩照人,淡淡幽香围绕周身,再配上一张绝美清秀的面容,路人皆忍不住驻足。 他对着裴梦回软软撒娇:“谢谢夫君给我买新衣裳。” 莫杯目眦欲裂,怎么可能,这件法衣怎么会穿在这只兔妖身上?拍下这件衣裳的不是八楼那个抢他丹方的人吗?! 难道……难道裴梦回根本不在六楼? 回想之前的一切,莫杯咬碎一口银牙,他针对的人根本不是裴梦回,也就是说,他居然花了上万灵石买了一堆悬杏谷不缺的药材! 他被当成猴耍了! 莫杯的表情黑了又黑,面部肌肉绷得死紧,似乎在强压着怒火,俨然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全然不复方才的温和春风。 看着对方碎裂的表情,阮霜白心里别提多爽。 让你抢东西,活该。 “我们去吃东西吧,好饿呀。”阮霜白解了气,拽拽裴梦回袖口打算离开。 裴梦回揽着他往前走,半丝余光都没有分给处于崩溃边缘的莫杯。 走出去一段路,引来不少围观驻足。 毕竟附近都是刚从拍卖场走出来的修士,无人不认识那件击水铃的香璃雀羽广袖雪衣,阮霜白穿着这一身走在街上,就差把我很有钱写在脸上了。 阮霜白趴在裴梦回耳边说:“他们都在瞅我们,是不是咱俩长得太好看了?” 裴梦回:“长得好看的小兔子会被抓起来,锁在笼子里。” “你吓唬我。” “没吓唬你,待会儿我就去买兔笼。” 阮霜白捶他一下:“原来你想锁我,坏透了。” 二人正说着话,身后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一个黄袍圆脸的少年突然跳到他们面前,扬起笑容说:“喂喂喂,你俩就是买走阴阳丹丹方的好心人吧!” 好心人? 阮霜白一脸不解,这小孩子在说啥呢。 少年叉着腰说:“多亏你俩抢走了十楼那个狗东西想要的丹方,否则他也太嚣张了,那个人跟有病似的,我又没有得罪他,居然老是跟我杠上,分明就是故意的。” 阮霜白听明白了,这个少年是捡漏买了他们那张六楼请帖的人。 “你别难过呀,你想要的药材总会有的,不必急于一时。”阮霜白安慰道。 少年笑嘻嘻:“我才没有难过,其实只有腐庸砂是我真心想要的,知道有人针对我以后,我就胡乱叫价了一些药材,没想到那个狗东西居然真的都买了!” “坑死他!” 阮霜白眸子微微睁大,好吧,大家都好有心机,只有他傻乎乎的。 听完对方的话,阮霜白凑到裴梦回耳边低语几句,得到对方颔首后,他对少年说:“我们这里有腐庸砂,可以按起拍价卖给你,要不要?” “真的吗?”少年眼睛放光,“我今天真是遇见天降的好心人了啊!” 裴梦回拿出腐庸砂交给黄袍少年,顺便道:“你可知抢你的东西的人是谁?” 少年无奈摇头。 “悬杏谷的少谷主莫杯。” “什么?!”少年瞬间义愤填膺,“好啊,他一定是嫉妒本少主的医术,所以才处处抢我的药材!” 阮霜白歪歪脑袋:“你很有名吗?” 少年一拍胸脯:“那当然了,我可是修真界第二大医修宗门的继承人,济世门未来的门主。” “回家以后我要找父亲告状,把莫杯干的事全都告诉他,再让我的父亲去找他的父亲说道说道。” 小孩子就是爱告状,不过阮霜白非常认同,并且夸赞说:“你好聪明。” “嘿嘿,那是当然,”少年把灵石交给裴梦回,“多谢二位愿意卖给我腐庸砂,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不对不对,白头到老。” 阮霜白有点不满意,但还是微笑说:“谢谢你啦。” 黄袍少年与他们告别,并且放出豪言壮语,说以后一定带领济世门称霸修真界,抢走悬杏谷第一医修宗门的宝座。 语罢,高高兴兴御剑而去。 阮霜白望着他的背影,感叹道:“这孩子比我话都多,吵吵的。” 裴梦回但笑不语。 “你也会觉得我吵吗?”他忍不住问。 裴梦回捏捏他的脸颊:“某只小兔子说话总是在撒娇,吵不吵不知道,腻歪倒是真的。” “我才没有一直撒娇……” 坏男人,污蔑他。 “不过刚才那个孩子为何说了一半不说了,为何不祝我们早生贵子?”阮霜白噘起嘴巴不满。 “因为你不能生。” 阮霜白当即炸毛:“谁说我不能生,我可以生!你居然不相信我?” 裴梦回一根手指抵在他唇畔:“乖,小声一点。” “可是我真的可以生!”阮霜白压低声音,狠狠磨牙。 “不,你真的不可以。” 阮霜白气鼓鼓:“如果我真的能生呢?” 裴梦回挑眉:“那我以后就跟你的姓。” “一言为定!” 40-50 第41章 我的兔子 现在的毒修都这么变态了?…… 莫杯乘坐回宗的仙船, 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翻涌的云浪,心中戾气只增不减。 他自小与裴梦回相识,对方是天赋卓绝的悬杏谷少谷主,众星捧月, 受人喜爱。而他虽是大长老的儿子, 却永远低对方一头, 所有的夸赞都只环顾在裴梦回一人身上。 凭什么,就凭他是少谷主吗? 他不甘心,却只能笑脸相迎, 与裴梦回称兄道弟,做贴心的小师兄。 在裴谷主和夫人死后, 他与裴梦回的差距似乎缩短了,对方失去双亲痛不欲生,连未来的谷主之位也摇摇欲坠。 幼小的心灵生出野心, 为何他不能得到裴梦回的位置呢? 直到某一日发现裴梦回偷偷炼毒,他喜不自胜, 兴奋至极,恨不能立马告诉悬杏谷所有人:你们的少谷主违背祖训, 私下炼毒, 理应逐出宗门! 他决定去告诉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莫留残是悬杏谷的大长老, 自从裴谷主死后, 宗门事务一直由他统领。 父亲听罢, 沉思良久,最后告诉他此事不可轻率,只有裴梦回捅出篓子才能毫不留情将他驱赶出宗门。 捅出篓子?裴梦回埋头在自己屋里炼毒,如何犯错? 莫杯想, 我可以帮他一把。 于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灵宠,身为医修,眼睁睁看着弱小的生命在自己手中流逝,死亡。 他是医修,干净的手不该沾染污秽的血,所以这条命应该算在裴梦回头上。 东窗事发后,裴梦回终于离开悬杏谷,而他终于得到了少谷主的位置。 他是悬杏谷未来的希望。 多年后,再度听闻裴梦回的消息,他居然成为了修真界令人闻风丧胆的毒医。 他并未觉得畅快,那股嫉妒已经根深蒂固,只要听见对方的名字,就忍不住想要毁了他。 凭什么他离开了悬杏谷还能叱咤风云? 莫杯望着无边云层,想起今日的戏耍,恨意涌上心头。 为什么永远要跟他作对。 这时弟子来报,说查到了那只兔妖的零星线索。 莫杯满脸阴沉:“说。” 弟子从未见到少谷主如此难看的表情,小心翼翼说:“沧月岛的岛主把入岛册子交给我们查阅,其中跟兔妖一族有关的出入记录唯有涂川。” “涂川,”莫杯隐约有些印象,“他是不是兔妖族大医师的儿子?” “正是。” “他是一个人入岛的?” 弟子摇头:“入岛那日他与一个神秘人一起,但是那个人的信息被隐去了。” 莫杯把诸多线索串联,隐约觉得此事跟裴梦回身边的兔妖脱不了干系,若是他真的认识涂川,恐怕身份并不简单。 弟子又道:“而且弟子听说涂川最近一直在找人,并且已经到东洲了。” 莫非是找那只兔妖?莫杯想了想,对弟子仔细交待,让他偷偷给涂川传信,把裴梦回和那个兔妖的行踪透露给他。 之前兔妖脸上蒙着面纱,想必是有故意隐瞒身份的嫌疑,既然不想被找到,身份必有蹊跷。 莫杯轻轻弯起嘴角,眉目冷峭。 只要能给裴梦回添堵,他的心头就会浮现扭曲的愉悦。 弟子不敢违抗少谷主的命令,只得领命而去。 …… 东洲,鸳鸯楼。 鸳鸯楼乃东洲第一大酒楼,能在东洲这种满地灵石地方杀出重围,登顶天下第一的宝座,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这里的菜肴不仅人间至味,刺激味蕾,每一道菜的用材用料都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珍品。这里的厨子擅长把珍馐美馔与灵草精华相结合,能够滋养经脉,去除体内杂质,对修士的修为大有裨益。 据说在鸳鸯楼喝一杯清水都能增补灵气。 阮霜白望着气势恢宏的酒楼,眼睛睁得圆溜溜。 “好香啊,闻饿了。” 因为此地人多眼杂,阮霜白没有用人形,变成一只小白兔趴在裴梦回臂弯,翘起脑袋感叹着眼前的一切。 “带你去吃蛇羹。” 灵宠袋的小秽噌的一下探出蛇头,大骂:“老裴你敢!” “小白你别听他的,蛇肉一点都不好吃!” “而且老裴以前还说过要吃兔子呢!”小秽怒而告状,“你不要被他现在的嘴脸骗了!” 吃兔子?! 阮霜白立马变成气鼓鼓的小兔球,用爪子扒拉裴梦回,质问:“你真的想吃兔子?” 闻言,裴梦回把小秽按回灵宠袋。 他垂下头,捏了捏小兔子的耳朵,压低声音,暧昧的吐息近在咫尺:“不是已经把你翻来覆去吃过许多次了?” “……不要脸。”阮霜白的兔爪捂住红得滴血耳朵,“就知道欺负我。” 阮霜白决定大发雷霆,嘀咕一句, “不理你了。” 逗弄过兔子,裴梦回为避免招摇,特意把自己的修为压低,阔步踏进鸳鸯楼。方进入大堂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在门口的侍者笑着走上前,问客人是否要单独的厢房用膳。 得到肯定回答后,侍者为他引路,一路往楼上走。 鸳鸯楼的侍者惯爱观察来往客人,他的目光把裴梦回从头到脚扫了一圈,眼底流露出欣赏。这位客人身材修长,五官深邃,一张脸俊美且邪气,气质更是有种漫不经心的从容随性。 修为貌似不高,但胜在气势逼人。 而且从观察来看,这人身上灵药味儿极其浓厚,像是医修或者药修,但他眼力非凡,从细节处察觉出客人不仅修医,还是个危险的毒修。 众所周知,哪怕面对修为不高的毒修也得敬而远之,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谁能告诉他,毒修不是只爱玩毒蛇毒蝎吗?为何他怀里会有一只水灵灵的小白兔! 而且那只小兔子还蹭来蹭去撒娇,毒修不仅纵容着小家伙,还轻轻拨弄他的兔耳朵,安抚小兔子乖乖的。 太可怕了,现在的毒修都这么变态了? 侍者恍恍惚惚,带他们走进了独立厢房,并且奉上酒食单,毒修看都没看一眼,直接递到了那只小白兔眼前,问他想吃什么。 小兔子挥舞毛茸茸的兔爪,在酒食单上按兔子爪印,一通眼花缭乱的挥动,点了一堆白菜青菜胡萝卜。 侍者大为震撼,现在的小兔子这般有灵性?不对,难不成是已经有灵性的兔妖?可是测不到对方一丝修为呀。 等到阮霜白点完,裴梦回又随意点了几样菜肴,把酒食单递还给面目凌乱的侍者。 侍者忍不住问:“客人如此宠爱这只兔子,莫不是相伴多年的灵宠?” 对面话刚落,小兔子立马瞪着裴梦回,琥珀眸子里浸满威胁,似乎在说:好好回答,不许说我不爱听的。 裴梦回忍俊不禁,对着侍者解释说:“不是灵宠,是我道侣。”语罢,还用指腹摸了摸小兔子头顶的软毛。 侍者瞪大眼睛:“哦,哦原来是灵,道侣啊。” 收起酒食单,侍者同手同脚走出门。 没听错吧,客人说那只兔子是道侣? 就算是妖族,也得有一定的修为才能化为人形,方才那只兔子半丝修为都没有,断然不可能化为人形,所以…… 侍者晃晃脑袋,心想世上果真无奇不有。 屋内。 阮霜白享受着裴梦回的抚摸,惬意地眯眯眼睛,问道:“我的失忆解药什么时候能做出来呀?” “迫不及待想恢复记忆了?” “那当然了,说不定还能想起追杀我的人是谁呢,而且我们都双修过了,必须赶紧在双亲见证下成亲,”阮霜白掰着小爪子,“否则崽崽出生了怎么办?” 裴梦回却问道:“你把毒修带回家,就不怕自己爹娘反对?” 阮霜白:“可是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是吗?” “当然是了,”阮霜白用兔牙轻轻咬了男人的手指一口,“不光煮熟了,你还吃得特别香。” 裴梦回把小兔子捧在掌心,低头亲了亲:“是挺香的。” 这时恰好有侍者进来送膳,推开门就瞧见一个俊朗无俦的男人正在亲兔子,看那亲昵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亲吻什么绝世美人。 侍者低着头把饭菜布好,又忍不住多瞅了几眼,只见小兔子跳上桌案,毫无顾忌埋头吃了起来。毛茸茸的小兔耳朵随着进食摇晃,吃得格外满足。 要知道鸳鸯楼这一桌菜肴可价值不菲,寻常修士可吃不起。 而一旁的毒修就懒洋洋撑头看着,似乎这一桌子菜都是给兔子点的似的。 这属于溺爱了吧。 侍者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暗暗想,凭什么兔子都有人宠,他却要在这里苦兮兮端盘子! 苍天不公啊。 最后他踉踉跄跄走了出去,决心要去找一个道侣。 阮霜白是真的饿急了,风卷残云啃了大半桌饭菜。 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 小糯米团子把自己吃得饱饱的,灵力充盈全身,软趴趴瘫坐在桌案上,轻轻打了个嗝儿。 发出“吱”的一声。 ……吃撑了。 然后他就被一双手捞进了温暖舒适的怀抱,头顶响起男人低沉的调侃:“小兔子,你都把自己吃圆了。” 阮霜白蹭蹭他的手掌:“有点撑,你有没有消食丹?” 裴梦回:“没有。” 阮霜白撇撇嘴巴。 “给你揉揉。” 裴梦回的大手捂上阮霜白柔软的小腹,隔着薄薄兔毛,打着圈揉了揉,一股浅浅的灵力涌入丹府,饱胀感骤然减轻。 阮霜白抬起爪爪,摸着微微鼓起的胃部,鬼使神差问了句:“怀崽崽也会这么鼓吗?” “…………” 一阵漫长的沉默。 问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么愚蠢,但还是不满对方不说话,遂抬高声音:“你怎么不说话呀?” 裴梦回深吸一口气,趴在小兔子耳畔,吐息匀热:“会比现在还要鼓。” 他故意用指腹按了按他的小腹,暗示意味浓厚。 霎时,阮霜白脸烫如火烧。 第42章 素不相识 你要护着他? 鸳鸯楼不仅提供膳食, 顶楼客房亦能招待来往贵客住宿休憩,客房内设有灵泉,可供修士在此滋养经脉,调息灵力, 可谓十分方便。 阮霜白格外喜欢这里的饭菜, 故而他们在这里小住几日, 直到第五日才整装离开。 这段时日,阮霜白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裴梦回独自在屋里钻研药方、煮药、炼丹, 经过数日精心调配,终于把治愈失忆的解药炼制而成。 只是味道太过难闻, 阮霜白嗅了嗅直接把自己蜷缩起来,打死也不喝。 “我要吃蜜饯。”阮霜白可怜巴巴。 “我看你一点都不着急恢复记忆。”裴梦回戳戳小兔子脑袋。 “反正解药都到手了,不要急嘛, ”阮霜白装可怜,“给我买蜜饯, 我吃不了苦……” “就说你娇气。” “给我买,否则就是不疼我。” 养兔子麻烦, 养娇气的小兔子更麻烦。 裴梦回拎起小兔子抱进怀里, 朝东洲最繁华的琳琅街而去,琳琅街的商铺摊贩鳞次栉比, 不仅有各类丹药法器, 吃的喝的亦是不缺。 其中有家铺子名为蜜心斋, 里面卖的糖果蜜饯天下一绝。据说曾有一对快要分道扬镳的道侣在此吃了一盒糖,双双回忆起曾经的美好情愫,重修旧好,再度成为一对令人艳羡的佳侣。 虽有夸张成分, 但蜜心斋的甜点手艺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否则不会如此有名气。 裴梦回身为毒修成日里抱着只软绵小白兔,走在街上过分引人注意,干脆施咒隐去毒息,只留下清雅的药香,连腰间装毒虫的法器都换成了药囊与灵针。 任谁看都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医修。 阮霜白趴在他怀里,说道:“你要是换身白衣飘飘的长袍就更像医修了。” “怎么,你更喜欢医修?”裴梦回挑眉。 阮霜白想了想自己见过的医修,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悬杏谷的那个狗屁莫杯,连忙摇头:“算了吧,有些医修连人都算不上。” “言之有理。” 二人来到蜜心斋前,里面的顾客排成长龙,甘甜的清香直往鼻腔里钻,阮霜白翘起兔脑袋,耳朵竖起来,兴奋地挥动毛茸茸小爪子。 天呐,好多甜甜的糖果蜜饯。 兔兔喜欢,兔兔想得到。 正欲踏进门,两人身前忽然挡了一道身影。 定睛一看,一个青色衣裳的男子正站在他们面前,他眉眼浅淡,气质温文尔雅,身上背着行医箱,看上去是位医修。 并且是妖族的医修。 裴梦回微微眯眼,口吻不善:“有事?” 青衣男子温柔开口:“这位道友,你怀里这只兔子是在下丢的,能否交还于我?” 嗯?阮霜白立马抬头,瞪大眼睛看向他。 居然有人说认识他。 这个人……好像是有点熟悉,在浮屠秘境摘菩提果快死的时候,他眼前划过许多画面,里面的确有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跟眼前这位的气质极为相似。 难不成他们真的认识? “这位兄台未免太过无理,我怀里的兔子你说要就要,天底下竟有这种道理?”裴梦回搂紧糯米小团子,目光凌厉刺向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皱起眉头,朝阮霜白伸手,试图唤他:“小白。” 阮霜白不敢轻信眼前人,往裴梦回怀里拱了拱,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拜托,他可是正在被追杀,恢复记忆之前,谁都不可信。 除了裴梦回。 一瞬间,青衣男子脸上的温柔出现裂痕,有些僵硬局促地收回手,重新与裴梦回商议道:“不如道友出个价,我愿意买下他。” “不好意思,天底下可没有卖媳妇儿的道理。”裴梦回勾起唇角。 “你!”青衣男子的怒气顿时窜上面颊。 “怎么,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强抢?” 青衣男子竭力忍耐,又道:“我且问你,这只兔子是否是在沧月岛得到的?” 阮霜白倏地眼神一变,看来这个人真的跟他认识,否则怎会知晓沧月岛。 不过,此人真的可信吗…… 裴梦回冷笑:“与你何干?” “小白,你真的要跟他走吗?”青衣男子着急。 阮霜白觉得自己脑子很乱,记忆混混沌沌模糊成一团浆糊,若即若离的影儿,捕捉不到一丝有用的痕迹。 一道灵光闪过,他干脆恢复了人形。 青衣男子喜出望外:“小白?” 阮霜白往后撤了一步,靠在裴梦回身边:“你谁呀?” “……你不记得我了吗?”青衣男子有些慌张,“我是涂川啊。” 阮霜白摇摇头,一昧依赖裴梦回,对着他说:“我真的不记得你。” 涂川眼神如刀剜向裴梦回:“你对小白做了什么!他怎会什么都不记得!” 面对严厉的质问,裴梦回勾起一抹轻浮的笑,伸手揽住阮霜白盈盈一握的腰肢,把他带进怀里,搂得密不透风。 姿态强势且充满不可忽视的占有欲。 并且低头亲昵道:“宝贝,告诉他我都对你做了什么?” 第一次听见裴梦回喊“宝贝”这种称呼,阮霜白整只兔子都酥麻了,脸颊的红晕蓦然绽放,从耳根一路蔓延至颈侧,仿佛桃花开满了雪地。 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美人羞涩,艳不胜收。 阮霜白滚烫着小脸,眼睫微微颤动,小声嘟囔着:“你干嘛呀……”怪难为情的,在床上都没有这么喊过。 当着外人这般肉麻。 看着两人你侬我侬的甜腻模样,涂川目眦欲裂。 眼前画面刺眼得几乎撕裂他的瞳膜,怎么可以!他怎么能对别人如此亲密! 温文尔雅的皮囊之下是即将喷发的怒火,嫉妒如同烈火焚身,将他吞噬殆尽,恨不得毁掉所有。 这一切应该都是属于他的才对! 杀了他。 杀了他,小白就是他的了。 涂川眼底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杀意。 一时间,妖气弥漫。 这种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连没有修为的阮霜白都察觉到了,他直接挡在裴梦回身前,对涂川怒目而视。 “你要护着他?”涂川握紧拳头,齿关咬紧渗出血。 阮霜白今日才发现这些医修都疯疯癫癫的,表面看着挺温柔,一受刺激就要杀人。 情绪这么不稳定如何行医救人? 相比之下,裴梦回简直太温柔了。 然后,他就看见格外“温柔”的裴梦回把他推到身后,向前一步握住涂川的手腕,咔嚓一声,碎了。 阮霜白:“……” 某个男人真的很不禁夸。 “要过两招吗,这位小医师?”裴梦回慢条斯理收手。 涂川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手腕,仅仅一招,内里腕骨尽数粉碎,此人绝对不止他看到的修为。 眼前人看着不过金丹期,但竟能徒手捏碎他一个元婴期的腕骨,必然是故意压低了修为。 他打不过他。 涂川绝望地意识到。 想从他手中强行带走阮霜白,难如登天。 “小白,你看不见吗?”涂川痛苦拧眉,“如此凶残的人,趁你失忆哄骗你!你还要继续信任他吗!” 阮霜白攀住裴梦回的胳膊,踮脚附于耳畔,低声说:“你是不是有点太凶了,万一他真是我的朋友呢?” 倘若真是他的朋友,看见自己记忆全失,还跟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并且百般维护,爆发怒火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裴梦回笑了笑:“不必担心,他是医修自己能治。”碎个腕骨而已,一瓶灵药就能恢复如初。 “好像有道理。” 二人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旁边的涂川恨不得劈开他们紧贴的身躯。 酝酿好措辞,阮霜白正经问:“你说认识我,那你说说我是谁?” 涂川眸光一凛,缓缓道:“你叫阮霜白,是兔妖一族,身上常佩戴一块环形白玉。你我从小丧失双亲,所以只能相依为命一起长大,数月前我们一同去沧月岛游玩,我不过出门一趟,你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一定是他掳走了你!” 对方矛头直指裴梦回。 阮霜白立马察觉到不对劲儿,涂川把他们俩描述成孤苦无依的小可怜,可是自己被追杀的时候身上刻有大能的保命符文,而且玉佩上也有护身符。 眼前人修为不过元婴,绝对绘制不出那般强大的符文。 而且他在被追杀前就失忆了,倘若他跟涂川一直在一起,对方为何对他的失忆表现得惊讶万分? 由此可见,这个人在撒谎。 他果然是一只聪明的小兔子。 想明白后,阮霜白更加不耐烦,严肃道:“不许你诬赖他,是他救了我。” 摆明了要袒护于人。 涂川努力平复心绪,温柔道:“抱歉小白,我只是太过担忧你,不是有意惹你生气的。” “既然这位道友救了你,我愿意拿出全部灵石灵药与法器作为回报,感谢他出手相救,你看这样可好?” 阮霜白果断摇头:“不必,我已经以身相许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了。” “你说什么?!”涂川直接炸了。 “现在我是他的道侣。”阮霜白重复一遍。 “你是他道侣?!你怎么能是他的道侣!”涂川彻底崩溃,眼底一片猩红,“你分明是我的道侣!” 阮霜白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抱紧裴梦回。 裴梦回抚着他的脊背,低声哄了句别怕。 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涂川指着裴梦回:“你卑鄙无耻!趁人之危!” 毫无杀伤力的唾骂,还不如小兔子骂得狠,裴梦回懒洋洋撩起眼皮,嗓音微微扬起,带着点无赖与欠揍。 “你说自己是他道侣,那你倒是说说他身上有什么特征,脱光衣裳后胎记在何处,身上几颗痣,摸哪里最敏感?” “说啊?” 第43章 偷我兔毛 无媒苟合,招摇过市!…… 涂川气得眼冒金星, 脸色难看得吓人。 反观阮霜白,整张脸烧得红彤彤,反应过来以后连忙伸手捂住裴梦回的嘴巴,又羞又臊, 唯独没有动气。 “你别什么都往外说……” 裴梦回往他掌心亲了一口, 阮霜白仿佛被烫到似的, 连忙松开了手。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刺得涂川七窍生烟,身上围绕着浓厚的黑气,一般妖族只有在震怒之时身旁才会出现类似的黑气。 裴梦回目光扫过, 把阮霜白往怀里圈得更紧。 “既然你说不出来,就少觊觎别人的道侣。”他眉目挂着笑, 笑意却不达眼底。 “小白,我们自幼一起长大,你真的不相信我吗?”涂川垂死挣扎。 阮霜白直接打碎他所有的希望:“我只相信自己的夫君。” 夫君。 涂川咀嚼着这两个字, 咬碎一口牙。 他凭什么叫一个陌生男人夫君? “既然我已经找到你,就不可能放任你离开。” “随便你。” 说完话, 阮霜白没分给他半眼,拉着裴梦回走进蜜心斋, 开始转着圈挑选喜欢的蜜饯。 蜜心斋共有三层, 一楼是招牌蜜饯,各种品类的灵果蜜饯摆成花样, 这里的灵果蜜饯保留一定的灵气, 比寻常蜜饯更加珍贵。 阮霜白妖丹破损, 故而会被浓郁的灵气所吸引,更别提这些灵气中还有甜甜的果香,简直想变成兔子扑进蜜饯堆儿里啃。 想吃,但是没灵石。 阮霜白眼巴巴看着裴梦回, 似乎在说:每种口味都想要行不行。 裴梦回伸出手指点点小美人鼻尖,调侃道:“贪吃的小兔子,我看你三年就能把我吃空。” “白日里我吃,夜里你吃我,”阮霜白压低声音,脸颊红红的,“你也不亏嘛。” “方才脸皮还薄得很,现在又变厚了?” “刚刚是在外人面前……当然不一样。” “他是外人,我是什么?” 阮霜白脱口而出:“你是内人!” 裴梦回笑出声:“傻兔子。” 涂川站在门口,远远看着里面亲密无间的两个人,眉头深锁,咬着牙拿出通讯玉牌传信。 他抬起头,眼底一片阴鸷。 那个被阮霜白称作夫君的男人是个医修,多么可笑啊,医修。 曾经他满怀赤诚向心上人表明心意,却只得到了阮霜白一句,哎呀,我不想找医修做道侣,抱歉啦小川。 现在的他说变就变,跟一个医修无媒苟合,不知羞耻地招摇过市! 不是不喜欢医修吗?为什么那个人就可以! 涂川的指尖深陷掌心,眼睛如同刀子,死死盯住里面的人。 挑选蜜饯的阮霜白挽着裴梦回,低声问:“我们要不要直接走啊,那个人一直等在门口,估计一会儿还要跟着我们。” “你看见他没有什么感觉?”裴梦回问。 “挺熟悉的,以前应该真的认识他,可是我又不晓得他是好是坏,之前宋子歌不是说害我的人可能是熟人吗,我不敢轻易接触他……” 裴梦回:“还记得害你失忆的毒是我炼制的吧?” “记得啊,你不是说有个妖族花了高价找你炼毒吗?” “那个妖来找我的时候隐藏了身份,但是他修为比我要低,露出了一丝破绽,咱们方才遇见的涂川,”裴梦回顿了顿,“他身上的气息和那个妖族很像。” 阮霜白睁大眼睛:“所以害我失忆的人可能就是涂川?” “不对呀,如果他找你炼过毒,为何没有认出你是毒医裴梦回呢?” 裴梦回戳戳他的笨脑袋:“我跟妖族魔族做生意都会戴面具,你以为全修真界都认得我?” “哼,我才不笨,我今天可聪明了,都没有轻易相信他。”阮霜白骄傲抬头。 “你就不怕我在骗你?”裴梦回嗓音低沉。 “哇好怕怕,你居然要骗兔子,真是可怕。”阮霜白敷衍道。 “……” 裴梦回一阵无语。 “小兔子,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裴梦回掐了一把他的纤腰。 阮霜白吐吐舌头,颇为有恃无恐。 在一楼扫荡一圈后,他们径直上了二楼,二楼糖果居多,入眼色彩斑斓,每款糖果都装在不同的琉璃小匣子里,发出淡淡的光芒,格外好看。 阮霜白眼睛亮亮的,开开心心选糖。 他围着二楼转了一大圈,都没有见到桂花橘糖,看来裴梦回母亲制作的糖是独一无二的。 挑完糖,他转身去找裴梦回,结果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雕花展柜旁,裴梦回半倚在上面,面前站着一个同他一模一样的人,同样的深紫衣袍,丰神俊朗,就是眼底少了几分灵动的神态。 而两个裴梦回之间站着……阮霜白? 为什么突然变出来两个裴梦回和另一个自己啊?! 他是阮霜白,那我是谁呀! 阮霜白浑身的毛都要竖起来,快步走上前,发现多出来的“裴梦回”和“阮霜白”似乎不会动。 “这是怎么回事呀?” 裴梦回解释:“这是我做的一对傀儡,只需往傀儡内纳入一缕元神,他们就能活动起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破绽,用来以假乱真扮演我们再方便不过。” 阮霜白似懂非懂,忽地想起楼底下还守着涂川,转而明白了裴梦回的用意,他想用这两个傀儡引开涂川。 按照裴梦回的修为甩开涂川不在话下,为何多此一举弄个傀儡? 除非裴梦回这个坏家伙又要耍人。 “你是什么时候做的傀儡呀,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从浮屠秘境出来以后,某只小兔子把自己关在修炼室,我在外闲着无聊,只能捏小兔子傀儡作伴了。”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还拿出来说…… “可是为何做得分毫不差啊,我听说做傀儡不是需要真身配合吗?” 裴梦回搂过他的肩膀:“做傀儡只需要用真身的头发做引子。” “你揪我头发??”阮霜白气鼓鼓。 “天地良心,我只是用了你掉的兔毛而已。”裴梦回笑吟吟,“谁让你每次都蹭我一身兔毛。” 阮霜白听懂了:“好你个裴梦回,居然偷偷藏我的兔毛。” “还拿我柔软洁白的兔毛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污秽事,给我从实招来!”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裴梦回脸皮厚度堪比城墙,眉梢一挑风流尽显。 阮霜白招架不住,低头扒拉糖果匣子,想堵住裴梦回那张嘴,除了亲他别无他法,他只能选择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很快,阮霜白抱了满满一大兜糖果。 怀里是各色闪烁的琉璃匣子,里面的糖果像是彩色玻璃珠子,漂亮的光芒映照在阮霜白尖尖的下颌,勾勒出一道亮晶晶的光晕。 银丝垂落,被光芒染上别样的色彩,如同彩虹落在颊面。 阮霜白眨着眼睛看向裴梦回,纯稚的笑容美不胜收。 观赏的人一时心神荡漾,没忍住掏出了留影石,记录的同时,把这一幕烙□□间。 临下楼前,裴梦回扯了两人的一抹元神,注入傀儡之中,傀儡人黯淡的瞳眸瞬间光亮,做出的仪态神情和他们一模一样。 傀儡阮霜白抱紧傀儡裴梦回的腰,一边撒娇一边走下楼,动作语气惟妙惟肖,就算是阮霜白自己也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好精湛的傀儡制造术。 裴梦回到底会多少东西? 等到两个傀儡下楼,阮霜白趴在窗子上偷窥到底下的情景。 涂川看见傀儡出来后快步上前,几人不知交流了什么,涂川眉头皱得死紧,看上去气得不轻,最后忍气吞声跟在两个傀儡身后,背影杀气腾腾。 看来两个傀儡已经把他引开了。 阮霜白松了口气,拽了拽裴梦回衣袖,神秘兮兮问:“我平时说话真的跟那个傀儡很像吗?” 不怪他疑惑,只怪傀儡阮霜白说话的语气黏黏糊糊的,说什么都像是在撒娇,自己平常也这样吗? 不可能吧,他分明很严肃的。 “有过之而无不及。”裴梦回揉揉他脑袋。 闻言,阮霜白瘪瘪嘴,这一定是污蔑! …… 东洲是修真界五大洲最大的洲地,从琳琅街出来以后,涂川一路跟着裴梦回和阮霜白,阴鸷的目光钉在二人背影,紧随不放。 阮霜白不愿意跟他走,若用强又打不过那个陌生的医修,涂川只能徐徐图之,先盯住他们,等到自己的援手到了,要收拾一个散修还不是易如反掌? 一想到阮霜白乖乖软软地喊那个狗屁医修夫君,他的杀意就控制不住。 这一切本该是他的! 到时候他一定要把那个该死的医修宰了,他凭什么碰阮霜白,这种人就该被碎尸万段,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涂川暗暗咬着牙,心底阴暗爬满胸腔。 不知走了多少,他发现裴梦回和阮霜白来到了一片河畔,并肩坐在了河边的岩石之上,亲亲热热靠在一起咬耳朵低语。 涂川眼睛通红,暗暗召出了自己的灵剑。 河畔细风悠悠,吹动黑白交织的发丝,阮霜白仰起脸,轻轻闭上双眸,眼睫如同蝴蝶翅膀抖动,桃花般的唇瓣微微张开缝隙。 裴梦回垂首,扣住他的腰肢把美人拥入怀,笑着吻上他漂亮的唇,边亲边咬,坏心眼儿地逗弄着。 两人亲得难舍难分,看见这一幕的涂川心头绷紧的弦彻底崩断,轰的一声! 他拔剑出鞘,聚集全身妖气挥动长剑,直劈裴梦回—— “我杀了你!” 剑尖刺进裴梦回胸腔,发出咔嚓一声巨响。 然后眼前的骤然出现一团黑雾,方才还热烈拥吻的两人原地消失,迷雾散尽,徒留一缕黑发与兔毛。 涂川目眦欲裂。 这是替身傀儡,他被耍了! 涂川恨恨看着漫天乌云,暗暗发誓,你们给我等着! 第44章 像是假孕 想蹭他,想亲他 元宝飞舟匀速前行, 穿越层层浮云。 船舱内,阮霜白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愁眉苦脸。 他蔫耷耷趴在桌案上,银发顺滑淌下来,垂落的发端轻轻摇晃, 一双光彩的琥珀眸子, 眼睛里写满抗拒。 “这、这玩意儿真的能喝吗……” 裴梦回戳戳他的脑袋:“蜜饯也买了, 还缺什么?” 阮霜白小声嘟囔:“有点紧张怎么办?” 虽然他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可是恢复记忆就意味着他再也不是无忧无虑的小兔子,万一性情大变怎么办?裴梦回对他的态度会不会随之改变?还有被追杀的真相…… 为什么会遭遇追杀, 他以前是只坏兔子吗? 如果他真的是坏人,裴梦回又会怎么看他? 心里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 沉甸甸的。 “如果我失忆之前很坏怎么办?”他忍不住问。 裴梦回云淡风轻:“那不是正好吗,毒医就该养坏兔子。” 阮霜白:“……” 差点忘了眼前这个就是坏男人。 “这个药会不会有副作用,比如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但是把你忘了?” 裴梦回古怪地看他一眼:“你是不是话本看多了。” “我很认真的,”阮霜白凝望着男人, “我不想忘记你。” 面对直白的话语,裴梦回心底翻起波澜。 真是一只傻兔子。 “放心, 解药对你没有任何影响。” “况且此药并非喝下去就能恢复记忆, 得循序渐进慢慢来。” “啊?你不早说。” 阮霜白松了一口气,捧起药碗, 低头尝了一口, 眼泪差点苦出来。他眼泪汪汪瞅了眼裴梦回, 对方拿出蜜饯吸引视线,仿佛在说:乖乖喝干净就给你吃。 喝就喝。 捏住鼻子,阮霜白端碗一饮而尽,苦涩药汁尽数吞下。 难闻的味道蔓延口腔。 呕, 好想吐。 阮霜白小脸皱巴在一起,方抬眸,温热指腹贴在唇瓣,嘴巴就被塞进一粒蜜饯。 酸甜的青梅香于口腔内蔓延,轻轻一咬,清爽的薄荷灵气突破蜜饯表皮炸开,混合的香气压制住汤药的苦涩。 好甜。 连续塞了好几口蜜饯,阮霜白的痛苦表情终于恢复如常。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记忆会逐步复苏,你不要刻意去想,否则容易头疼。” “嗯嗯,我记住啦。” 阮霜白拿起一颗糖果,往裴梦回嘴里塞,嘴里嘟囔着给你也尝尝。 裴梦回把阮霜白拉进怀里,捏着他的后颈,不轻不重揉了揉,阮霜白顿觉浑身舒爽,身上激起酥酥麻麻的快感。 阮霜白忍不住往裴梦回身上贴,闻着对方身上清淡的苍术香气,眼睛微微眯起。好奇怪,贴得越近安心感越强,自己对裴梦回的依赖感强到如此地步了吗? 蹭了蹭对方胸膛,口里发出一声惬意的嘤咛。 刚哼哼完,阮霜白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睫眨动很快,似乎有点无措。 不对劲儿,自己怎么突然变得怪怪的…… 方才那动静是自己发出来的? “那个,我出去一下。” 阮霜白怀疑是不是解药的副作用,干脆匆匆忙忙跑到外面甲板上放风,吹一吹头脑,说不定能够清醒一些。 美人独立,清风拂过面颊,吹动飘逸的银发,赤红丝绦飞舞,他抬手摸了摸脸颊,温度退了些。 吹了一会儿风,阮霜白身上仍旧不舒服,想要抱裴梦回,想蹭他,想亲他,想跟他抵死缠绵。 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饥渴? 方才喝的是解药不是春药吧? 阮霜白想不通,只一昧地吹风。 没过多久,脊背贴上温热的躯体,熟悉的味道侵袭,腰肢被身后的男人揽住,他低声问:“怎么了,不舒服?” 低沉磁性的嗓音撩人耳朵。 那股酥麻感顺着尾椎往上窜。 阮霜白轻嗯了一声,语调软软的,身子不由自主往裴梦回身上贴,像是溺水的鱼终于遇见水。裴梦回想松开手,阮霜白就像是被激怒了似的,发出气闷声。 白皙修长的手指握住裴梦回宽大的手背,死死按住不放。 裴梦回也发现了他的异常,虽然小兔子平常也爱撒娇,但不至于这么黏还……凶? “不许撒手。” 突然,阮霜白呛出一声干呕。 裴梦回眉头皱得更深,转过身与之面对面,摸着他的脸:“到底哪里不舒服?” 阮霜白摇摇头:“不知道,就是感觉浑身都怪怪的,有点干呕,心情有点躁乱,最重要的是……不想你离开我。” 他忽然捂上自己的小腹,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隐约明白了什么:“好像只有怀孕会有这种症状……不会吧,真怀了?” 新奇地摸了摸小腹,阮霜白眼底露出一丝喜悦。 要有兔崽崽了吗? 显然裴梦回并不这么想,他拉过阮霜白的手,搭上他的手腕诊脉,一息的功夫,脸色变了又变。 这种脉象他在医书里见过,却是头一回遇见。 假孕。 一般来说只有兔族会有假孕,但是阮霜白不是公兔子吗?难不成是他平常给自己的心理暗示太多,导致身体出现了异常反应? “是喜脉吗?”阮霜白翘起脑袋。 “假孕。”裴梦回实话实说。 “啊?”阮霜白噘起嘴巴,“好吧,假孕在我们兔族挺常见的,居然没有真的怀上,有点可惜……” 他突然直勾勾望着裴梦回,似嗔似怨:“一定是你不够努力!” 裴梦回:“……” 这都能怪到我头上? “你不是公兔子吗,居然会假孕,”裴梦回百思不得其解,“还真是与众不同。” “那怎么办呀,要喝药吗?” 裴梦回揉了揉眉心:“假孕喝几副药就能消,不过我手里没有跟安胎相关的药材,恐怕得去医馆现买。” 公兔子,假孕。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词,居然同时出现在阮霜白身上。 头一回碰到如此棘手的问题,裴梦回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的目光定格在阮霜白的小腹,感觉脑袋更痛了。 消化过后,裴梦回调转飞舟方向。 飞舟穿破迷雾,在东洲某个靠近繁华街市的空荡树林降落。 下了飞舟后,裴梦回领着阮霜白去找最近的医馆,阮霜白一路上都很安静,乖乖黏在裴梦回身上,像块松松软软的小粘糕。 阮霜白贴着他问:“喝什么药呀,堕胎的?” “差不多,是舒气的药,不过你怀的并非真胎,所以不会有感觉。” “不疼吗?” 裴梦回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不疼。” “嗯,我听你的。”阮霜白变得很乖。 不知为何,裴梦回突然觉得自己特别罪恶,像是搞大了别人肚子不想负责,然后带对方去路边医馆整一碗堕胎药。 想着想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自从遇见阮霜白,他身边充满了离奇的事。 到底为什么会假孕。 就算是兔妖,男的也不可能假孕啊。 怀着满腹疑思,裴梦回踏进医馆,亲手挑选需要的药材。 阮霜白觉得医馆的药材混杂味儿有点难闻,再度忍不住干呕,干脆躲到了门外,呼吸外面的新鲜气息。 由于阮霜白戴着面纱,又身量纤纤,姿态柔软,医馆的掌柜没有看清,以为他是女子。 掌柜看着裴梦回挑了许多化胎的药材,于心不忍道:“客官,可是夫人怀了孕?” 裴梦回没有解释,点头应了一声。 “看客官与夫人的衣着不似穷苦人,养个孩子想必绰绰有余,何必、何必……”他话未说尽,言外之意却很明显,“况且落胎伤身啊。” 就差没指着他鼻子说:不能不负责任啊! 裴梦回直接气笑了。 被人当成狼心狗肺的浪荡子了。 裴梦回深吸口气,莞尔道:“多谢掌柜关心,这药不是给我夫人吃的。” 掌柜的瞪大眼睛,不是给夫人吃的,难不成外面还有别的情人?长得人模狗样儿,没想到竟如此花心! 就算是情人也不能随便吃啊。 造孽,造孽啊。 裴梦回挑了一圈药,付灵石时发现柜台底养了一窝兔子,白的灰的黑的好几只,看上去都不大,团子们凑得很紧,正在窝里互相舔毛。 目测是公兔子。 “掌柜,这些兔子是公是母?” 掌柜的瞥了眼:“这窝都是公的,还有一窝母的在后院,客官若喜欢可以买两只,算上药材给你打折。” 一般家里养的兔子一生就是一大窝,掌柜一个人养不了太多,在小兔子满月后就会把它们卖出去。 裴梦回倒不是打算买兔子,而是很好奇普通的公兔子会不会假孕。 他俯下身,静静观察里面的每一只小兔子,顺道问:“掌柜,公兔子可会怀孕?” “哈?”掌柜的挠挠头,“公兔子怀孕这种事闻所未闻,绝无可能。” “假孕也不会?” “当然不会,只有母兔子偶尔会假孕,又是筑巢又是攻击主人的,闹腾得很。” 裴梦回眸色深了深,想再观察一番。 兔窝里,一只黑兔子突然咬住白兔子的耳朵,裴梦回下意识伸手,把黑兔子拨开,检查了一番白兔子耳朵上的伤口。 些许血痕,不算严重。 阮霜白进屋的时候恰好看见这一幕。 窗棂漏出的日光照耀在裴梦回身上,他微微俯身露出肩背,修长的手指抚过白兔子粉嫩的兔耳朵,目光深情款款。 想起裴梦回喜欢兔子的怪癖,阮霜白脑子里轰的一声。 他居然背着自己用温柔的眼神看别的兔子,还上手暧昧得抚摸! 眼泪噌的一下涌上眼眶,他指着裴梦回的手微微颤抖,眼泪吧嗒吧嗒掉:“放开,你、你红杏出墙!” “你这个没良心的负心汉!” 第45章 我吃醋了 怎么越哄越生气了? 撕心裂肺的质问把裴梦回弄晕了。 红杏出墙?谁红杏出墙, 谁是负心汉? 不会在说他吧。 旁边的掌柜眼珠子瞪大,一时之间不知该惊讶阮霜白是男子,还是该惊讶他怎么会晓得男人红杏出墙。难不成是方才他和男人的对话被听见了?真是造孽啊。 他有心劝两句,又觉得这男的活该, 摇摆半天后决定看戏。 裴梦回快步上前, 替掉眼泪的小兔子擦去眼尾水痕, 真心疑惑问:“我怎么红杏出墙了?” 这里分明只有他和掌柜的两个人。 阮霜白上气不接下气,边喘边哭:“你、你别想骗我,我都看见了, 你含情脉脉地看着那一窝兔子!是不是看上它们了!一个不够勾搭一窝,你玩得还挺花!” “…………” 裴梦回怀疑自己幻听, 这跟兔子有什么关系。 都说孕期的人很容易情绪波动,极度缺乏安全感,一点小事都会让他们钻牛角尖出不来。 但是, 也不能这般离谱吧。 “它们是普通的兔子,不是兔妖更不会化形。”裴梦回拢住他, 轻声哄着。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喜欢人,就喜欢兔子!”阮霜白用胳膊肘狠狠顶他。 裴梦回气笑了:“我何时说过自己不喜欢人?” 阮霜白翻旧账:“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我那么一个大美人在面前你无动于衷, 变成兔子原形你就露出色眯眯的眼神,还敢狡辩!” 六月飞雪, 裴梦回大呼冤枉。 阮霜白还没气够, 继续哭:“我、我都怀孕了, 你还在外面拈花惹草!” “又不是真的怀了。” “我说是就是!”他挂着泪痕委屈。 “好好好,”裴梦回摸着情绪激动的小兔子脑袋,好声好气解释,“我只是觉得兔子毛摸起来软软的很舒服, 心里并没有其他想法,我们双修的时候,我可让你变回过原形?” “你呀,人的醋没见你吃,吃起兔子的醋倒是不嫌撑。” 裴梦回掐了掐他的小脸,软软嫩嫩的,指尖还沾着晶莹水珠。 “真的吗……”阮霜白哭过以后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但是情绪就是控制不住嘛…… 怪不得常有人说怀孕会让人失控。 他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如同春雨里润泽的白栀子。 分明发脾气的人是他,如今满面委屈可怜的也是他。 裴梦回拿他没办法,低头在阮霜白唇角亲了亲:“你真是我的小祖宗。” “那你刚才为何盯着那一窝兔子?” “我就是好奇公兔子为何会怀孕,一时出神罢了。” “下次不许看。” “好,只看我家的小兔子。” 阮霜白这才满意点头。 某只小兔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窝进裴梦回的怀里,蹭了蹭胸膛,又抬起脑袋亲了亲他的下巴。 旁边的掌柜大为震撼,眼睁睁看着两个人上一刻还在天崩地裂吵架,为了一窝公兔子吵得不可开交,下一刻就耳鬓厮磨缠绵起来。 不是,有病吧? 我看你们俩不该买落胎药,应该买点治脑子的药。 “那个,二位客官还有什么想要的?” “没了。” 阮霜白拽着裴梦回,大步朝外走:“我们回去喝药。” 掌柜目送二人离开,长长出了口气,总算走了,再不走他的药铺差点变成戏院。 …… 元宝飞舟缓缓前行。 船舱内,卧房。 红纱卷起边角,清风从帘帐孔隙穿过,拂在银发美人的肩头发端。 阮霜白平躺在榻上,睁眼盯着天花板发呆。 自从喝下药后,阮霜白的假孕症状缓解大半,除了时不时黏人和脾气有些阴晴不定,基本没有大问题。 这几日阮霜白吃好喝好,脑子里隐隐有记忆开始复苏。 但他的记忆很不连贯,并且没有按照顺序进行,总是有不同时段的记忆片段划过,混杂在一起十分凌乱。 他记得自己有很多哥哥姐姐,但是面目都很模糊,有的哥哥待他很好,有的哥哥对他爱答不理,甚至还有哥哥骂他。 怎么回忆里竟是哥哥姐姐,没有弟弟妹妹,难不成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他揉捏脑袋,咕哝了一声,决定先不去想过去的事,反正早晚都能记起,不必急于一时。 翻身侧躺,摸了摸旁边空荡荡的床榻。 裴梦回又不在。 阮霜白的心情顿时荡到谷底,很奇怪,非常奇怪,裴梦回最近鬼鬼祟祟的! 每次都故意把他哄睡,然后自己偷偷摸摸跑出去,本来他假孕期间睡得沉,没有察觉。前日突然梦到记忆里有人把他推进泥坑,突然间惊醒,才发现裴梦回没有在他旁边。 他心里疑惑,但困意上头就没有深究,等次日醒来,裴梦回正睡在他身边,还把他搂在怀里,抱得紧紧的。 可是裴梦回一连三天都这样,以前他没有发现的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次呢。 这种行为怎么看都很蹊跷,有什么事需要瞒着他半夜出去做? 一看就见不得人。 阮霜白左右睡不着,决定去抓他个现行。 走出卧房门,船舱内有些黑暗,阮霜白拿出玻璃石当做灯笼照亮,缓缓沿着长廊寻人。 走了一圈,唯有药房灯火明亮。 大半夜的在炼药? 阮霜白踮起脚尖,贴近门缝朝里面看,只一眼,便愣在原地。 皎洁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案沿,裴梦回坐在案前,手里捧着从拍卖会里高价得来的息壤琼花,雪白色的花朵绽放于掌心,边缘染上淡紫色的光晕。 光晕旁边漂浮着深紫色的一道灵火,灵火形态可以肆意变幻,大部分时候都是保持类似人形的形态,就像一个缩小版的裴梦回。 灵火在烫那朵花。 最近阮霜白的记忆复苏不少,至少不再像之前一样像个傻子,所以他认出了这团灵火——裴梦回的元魂。 修士元魂锢于肉身,除非肉身消亡,否则元魂一般不会离体,因为一旦元魂受损,修士不死也得半残。 元魂受伤可比内丹受损严重得多。 而裴梦回居然在用自己的元魂蕴养那朵息壤琼花。 阮霜白真的生气了。 他记得裴梦回说过那朵息壤琼花要送人,多重要的人才值得裴梦回用元魂养花?这就相当于用命养花啊! 元魂离体凶险无比,蕴养花朵途中出事怎么办?而且就算不出事,损耗元魂也会有伤修为,可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 送花,元魂蕴养,半夜不睡觉。 一股陌生的情绪迅速在体内蔓延,阮霜白气得心肝俱颤,他一脚踹开了门,握紧拳头站在门口,眼瞳一瞬不瞬盯着裴梦回。 裴梦回立马将元魂收归体内,望向满脸戾气的阮霜白,语调故作轻松:“失眠了?” 阮霜白大步迈到裴梦回身前,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瞪着瞪着突然心里酸涩泛滥,委屈极了。 湿红的眼尾如同染了一抹朱砂。 “这是怎么了?”裴梦回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把人拽到自己腿上坐下,“眼睛这么红,做噩梦?” “裴梦回你少跟我装傻!”阮霜白挣扎着要从这个骗兔子的男人怀里出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其他旧情人!” “?”裴梦回表情凝固了一瞬。 这又是唱哪出? 假孕期小兔子还会无中生有给人编织罪名? 阮霜白见他愣着不说话,心火更旺。 气到头脑发晕,眼眶湿润,一颗晶莹泪滴吧嗒掉了下来,砸在裴梦回的衣襟,湿了一片布料。 “别哭。” 裴梦回轻摸他的后背安抚,耐心问:“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阮霜白啜泣着,使劲推了他一把:“别想骗我,我之前就听说你采花贼的名号,以前你肯定有过很多情人!你给我老老实实交代!” “没有情人,只有一只爱哭鼻子的小兔子。”裴梦回低头亲了亲他眼尾。 这种鬼话才哄不好现在的阮霜白,他咬着唇不说话,银色发丝遮住半边眼睛,嘴巴高高噘起,弯弯的弧线如同月牙边缘。 生气模样也美得惊人。 看得人心软不已。 裴梦回继续解释:“我十八岁的时候想要一株砗磲花,可药师不卖给我,他说自己种完的药只能用来救人,不能用来害人,所以不卖给毒修。” “我就趁着黑夜潜入他的药圃,摘了一朵砗磲花,并且留下了相应的灵石。可是药师发现后仍旧破口大骂,非说我是偷花贼,一传十,十传百,莫名就传成了我是采花贼。” “自此以后,有认得我的女修见到我都退避三舍,生怕我对她们下手。” 阮霜白更加火冒三丈:“什么狗屁药师,又不是没给他灵石!” “凭什么不卖药给你,有生意不做简直有病!” 裴梦回被阮霜白的小脾气可爱到,没忍住冲着小美人嘴巴偷了个香,笑吟吟说:“怎么越哄越生气了?” 阮霜白继续气恼:“差点被你糊弄过去,就算采花贼的事儿有误,可是这朵息壤琼花你如何解释?” “我的记忆零星恢复一些,所以认得出你在用元魂养花,你到底要把这朵破花送谁,谁值得你用元魂养花,是不是心里有念念不忘的旧情人!” “你还故意趁我睡着才来,是不是心虚!” 原来是为这朵花生的气,裴梦回搂紧怀里的小兔妖,心里五味杂陈,欲伸手揉揉他的耳朵,被阮霜白偏头避开。 然后被琥珀色的眸子狠狠瞪了一眼,仿佛在说:不解释清楚不许碰我。 小兔子气得不轻。 裴梦回捏住他的手腕轻揉,嗓音低沉:“倘若我说是送给你的,还气不气?” 送给你的。 送给我的? 阮霜白一愣,半信半疑:“我要它有什么用……” 第46章 阴晴不定 说句好听的就放过你 “你是不是又在编借口骗我?” “小兔子大人明鉴。”裴梦回笑眯眯。 阮霜白哼道:“不许嬉皮笑脸!” 裴梦回叹了口气, 捧着息壤琼花递给阮霜白,而后又从紫晶储物镯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薄薄一片,看样式像是陈旧的信纸。 并且上面有洇染的血迹。 这是何物? 信纸落在阮霜白的掌心, 他定睛一瞧, 开头二字便是:赠友。 然后下面写了一张药方, 全是珍稀药材的名字,字迹清润流畅,娟秀工整, 其中一味主药就是息壤琼花。 最后的最后,阮霜白才看懂这张方子, 这是修复妖丹魔丹的药方。 记得裴梦回说过,这种修复妖丹魔丹的方子只有千年前飞升的医修老祖有,后来失传于修真界, 如今为何会在裴梦回手中? “这不是我的,是我父母的遗物。” “遗物?” 裴梦回点头:“嗯, 后来在父亲身上发现了这张药方,可是我父母的妖族魔族好友中并没有修为大减的人, 所以至今我也不清楚到底要送给谁。” 在父亲身上翻出这张药方后, 裴梦回一度想要找到父母的这位好友,好亲手把药方交给他, 也算全了双亲生前的心愿。 他的父母与许多医修交情甚好, 也从不排斥与妖族魔族的结交, 医道不分正邪,这是他们常挂在嘴边的话。但裴梦回查遍所有好友,都没有找到那个损坏内丹的妖族或魔族。 因此便不了了之。 本以为这张药方再也派不上用场。 “可能是命中注定,留在我手里的方子会遇见一只小白兔。” 阮霜白眼眶再度翻涌泪花:“所以你是为了修复我的妖丹才用元魂养花……” “怎么又哭了?”裴梦回捏捏他的小脸。 阮霜白本就情绪不稳定, 如今大起大伏更是控制不住,眼泪滚了出来,同时一口咬在裴梦回的脖颈。 尖锐的兔牙划破男人冷白的侧颈。 嘴里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儿。 他垂着脑袋,舌尖轻轻扫过血珠,又爱怜地亲了亲。 “喜怒无常的小兔子,每次都咬完再亲。”裴梦回对此习以为常,语调轻松。 “咬你是因为生气,居然什么都瞒着我,如果我没有发现岂不是永远被蒙在鼓里……”阮霜白垂下眼帘,眼睫纤长微卷,“亲你是因为……” “因为什么?” 阮霜白脸颊红扑扑,声若蚊吟:“……谢谢你嘛。” “就这么谢我?”裴梦回故意板起脸,指着自己脖子上的牙印。 阮霜白俯身趴下去,舔了舔圆圆的一圈牙印,乖乖软软的小模样,令人生不起气来。 服了这只小兔子,仗着自己可爱就行凶。 裴梦回往他肉滚滚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对方倏地一颤,双手连忙扶住他的肩膀,惊慌失措的眼神令人心旷神怡。 阮霜白心虚,没有报复回来。 “先不说这个,我的妖丹破损真的能够恢复吗?” 裴梦回实话实说:“不知道,但我相信爹娘的医术,他们能拿出这张药方赠人,必定有十足的把握。” 阮霜白眨眨眼,小声说:“妖族不是一出生修为就比人族要高很多嘛,如果我真的修为比你高,是不是也能欺负你了?” “就算你修为比我高,”裴梦回贴着他的耳朵,热气扑面,“也只能哑着嗓子在榻上掉眼泪。” 话毕,身上的阮霜白登时红了脸,嘟囔着骂了一句:“坏男人……” 嘟囔着嘟囔着,嘴巴就被堵了起来。 清涩的苍术香让人沉醉,慢慢的,阮霜白阖上眼睛。 裴梦回又抱着阮霜白亲了一会儿,亲到对方迷迷糊糊有些犯困,才撒开手,哄着他先去睡觉。 踩着月光回屋途中,阮霜白摸着自己的心口,乱糟糟的心跳从他知晓真相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消停过。 他和裴梦回相识不过半年,对方为何要对他这般好呢? 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吗。 月色寂静无声,无人回应。 …… 药房内,裴梦回准备熬药,他把需要的药材依次排开,依照父母留下的药方处理研磨。 息壤琼花的花瓣泛着淡紫色光芒,旁边放着一颗红橘色的灯笼果实,同样焕发光亮。 不知过去多久,天愈发黑沉。 忽而一阵风吹开门缝,灰蛇小秽扭着身子滑进来,发出滋滋的摩擦地面声,它抬起脑袋惊讶:“嚯,这不是你在沧月岛催熟的圣灯果吗?” 它盯着红彤彤的灯笼果实。 “你要炼什么药?” “修复妖丹。” 小秽更加惊讶:“原来你小子早就图谋不轨啊,在沧月岛刚认识就打算救自己媳妇儿了?” “少大惊小怪,”裴梦回瞥它一眼,“让你帮我查的人可有眉目?” 小秽甩甩尾巴:“那是自然,那个涂川是妖族大医师的儿子,医术比不过你。不过他爹医术挺不错的,当年能跟你爹娘齐名,不对,略差一筹,后来闭关就渐渐没了消息。” “我对他爹的故事没兴趣。” “那你想知道什么?” “涂川有没有来我这里买过令人失忆的药。” 小秽连忙补充道:“当初你跟妖族做这笔生意是在南风洲的白缪镇,我去查了一番此人行踪,发现他的确在那段时日去过南风洲采药。” “你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害你媳妇儿失忆的人估计就是涂川。” “但有一点很奇怪,阮霜白身上的伤不像是他打的,涂川暂时没有那么高的境界。” 裴梦回皱眉:“没有查到他的好友吗,他的朋友里可有叫阮霜白的?” 小秽无语:“老裴你晓不晓得兔族有多能生,涂川又是个医师,平日里的兔子朋友成千上万,我上哪里去查。” “而且他们兔族老奇怪了,只有三种姓氏,阮、白、涂。” “挨个查能累死本蛇。” “不过你好像对这个叫涂川的很在意,不会是怕到手的媳妇儿飞了吧?” “你想改名叫多嘴多蛇吗?”裴梦回漆黑的眼瞳睨过去。 “……你可真够冷的。” 小秽打了个哈欠,盘成一团趴在桌边,抱怨说自己只知道这些,剩下的自己查吧。 裴梦回剥了几片圣灯果的叶片喂给小秽,滋养妖丹,感谢它的劳苦功高。 直至天光熹微,云边乍破晨曦,所有药材才处理完毕。 药房内安置一座鼎状的圆底矮足煮药壶,占地庞大,需用天阶上品的至纯火焰燃烧,方可彻底熬煮出药性。 裴梦回手里有偶然所得的异火林心焰,但只有天阶中品,在煮药前期完全够用,后期难免会乏力导致汤药不够纯度。 于是裴梦回为四处游荡的飞舟设立目的地,前往中洲妖族的地盘,去火炽鸟那里转一圈。 此药需熬煮七七四十九日,林心焰先将就着用,等找到火炽鸟,就可以拥有最纯的火焰。 接下来一段时日,裴梦回白日里认真熬药,夜里哄某只小兔子睡觉。 小兔子假孕期刚过,脾气阴晴不定的余韵未消,若是哪一日少了睡前吻,非得闹腾个天翻地覆,又哭又挠缠着人双修。 裴梦回想让他缓缓,阮霜白就兀自生气,气一会儿再度贴上来,咬着牙埋怨裴梦回不够努力。 于是裴梦回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自己到底够不够努力。 船舱卧房内时常传来两人厮缠的低语。 小秽在飞舟上不习惯待在灵宠袋,它喜欢四处晃悠,每每路过裴梦回和阮霜白的卧房,都恨不得自己变成个聋蛇。 只因总能听见各种不要脸的下流话。 “不要拽我尾巴根儿嘛……” “说句好听的就放过你。” “夫君……” “腿再打开点。” “不行了嘛,一直抖,真的打不开……” “一定是你不够努力。” 小秽迅速滑走,并且给自己的脑子施了一个清尘咒。 约莫十几日后,飞舟到达中洲连焰山。 连焰山常年炎热无比,最深处的山洞里栖息着大妖火炽鸟,火炽鸟口里吐出的火至纯至净,可熔世间万物。 多少年前,裴梦回曾来过此地两次,一回想找火炽鸟借火炼制毒针,奈何当时修为不够,被一团火撵了出来,幸好身上有宋子歌给的保命符,否则小命难保。 第二次来纯粹是报复,他烧秃了火炽鸟头顶的毛,秃鸟大骂裴梦回心狠手辣,并且把他的恶行传遍四方。 阮霜白听小秽讲完裴梦回和火炽鸟的纠葛,不禁担忧火炽鸟会不会怀恨在心,不愿意借火给他们。 “那只傻鸟不敢。” 洞府门口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大字——裴梦回与狗不得入内。 阮霜白瞅了眼,看向裴梦回,对方气定神闲:“裴梦回与狗不得入内,没说裴梦回与兔子不得入内。” 好有道理…… 他们一人一兔一蛇走进洞府,里面的温度就像火焰洞,炙热难耐,阮霜白额头沁出一层汗珠。 裴梦回本是火灵根,这点热于他而言不算什么,但旁边的阮霜白显然受不住。他从储物镯里取出北雪洲买的瑠冰珠,把冰凉的珠子塞进阮霜白怀里,驱赶身体燥热。 好舒服,阮霜白缓了口气,贴到裴梦回身上蹭了蹭。 不晓得是不是假孕期的后遗症,最近他总是渴望裴梦回身上的味道,但裴梦回成日里看着煮药壶,无法一直陪在身边。 所以他偷了好几件裴梦回的衣裳,白日里埋在衣裳堆儿里睡觉,等裴梦回回房再藏起来。 他果然是一只聪明的小兔子。 小秽看见阮霜白怀里的瑠冰珠:“不能厚此薄彼啊老裴,我的蛇皮也很厚,身上也热呀。” “珠子只有一颗。”裴梦回淡淡道。 小秽眼珠子转了转,嘿嘿一笑:“小白,我好热呀,要不你抱着我吧。” 还没等应答,裴梦回立马施咒,一道紫光闪过,小秽的蛇尾巴就被冰块冻了起来。 裴梦回气定神闲:“现在可凉快了?不够的话帮你把嘴巴也冻上。” 尾巴结冰导致差点摔个狗吃屎的小秽:“……” 你们男人的占有欲要不要这么可怕!快给我解冻!! 第47章 非礼你啊 好辣啊 洞府内地形错综复杂, 再加上裴梦回压根不认路,早已忘记曾经的路线,寻找火炽鸟老巢的重担就落在了小秽身上。 随着甬道一直走,脚底升起火焰的余烟。 烟气愈发浓烈, 空气变得很稀薄, 裴梦回警惕地看向四周, 拉紧阮霜白的手。 突然,眼前黑漆漆的洞府忽然变幻景象,手里牵着的人随之消失, 所有熟悉的景象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面菱花镜。 “阮霜白?” 无人回应, 裴梦回杀气大增,掌心凝聚无数灵火,准备轰了洞府。 火光噼里啪啦即将爆发。 滋滋。 菱花镜内走出一个接一个的人, 皆身着大红婚服,身形单薄纤细, 银丝遮蔽在红盖头之下,和阮霜白一模一样。 幻象阵法。 紧接着阵法响起声音, 寻找你真正的新娘。 裴梦回收回手, 不能荡平此地,否则阮霜白会受到伤害。 他抬步走向离自己最近的新娘, 问:“你是谁?” 红盖头遮住面容, 声音与阮霜白一模一样:“夫君, 是我呀。” 裴梦回抬手一挥,虚假的新娘烟消云散。 继续往前走,裴梦回又问:“你喜欢我吗?” 新娘回答:“最喜欢夫君了。” 不是这个。 裴梦回冷脸继续往前。 一连问了十几个,全部都是假货。 这样问太慢了, 裴梦回皱起眉头,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新娘,突然出声问:“谁能为我生个孩子?” 所有新娘皆愣住。 呵,故弄玄虚。 裴梦回眸光黑沉,掌心凝聚出一团耀目的火光,一团火打出去,犹如游龙过境,火尾摇摆扫荡,把所有冒牌货尽数燃烧殆尽。 这里没有他的小兔子。 裴梦回心里升起一股烦躁。 “秃鸟,我知道你在这里,倘若你再不把我的人还回来,我就移平你的山,说到做到。” 话刚落,眼前场景再度变幻。 他忽然身处一间喜气洋洋的婚房中,墙面挂着鲜艳的囍字,龙凤花烛在烛台燃得正旺,桌上摆着一壶喜酒,地面铺满鲜花喜糖。 定睛望去,榻上坐着一位身姿秀仪的新娘,身上穿着大红锦绣婚袍,衣摆襟口绣着吉祥纹路,一顶红盖头上绣的鸳鸯戏水,垂落的银发衬得衣袍更加赤红热烈。 裴梦回走上前,一把揭下了他的红盖头。 一双盛满泪光的琥珀眸子可怜巴巴瞅着他。 阮霜白脸上粉黛娇艳,细眉颦蹙,唇脂比石榴花还要红上三分,倒真像一位待嫁的新娘。 裴梦回长舒一口气,伸手欲摸一摸阮霜白的脑袋,手还没碰到对方,阮霜白突然大怒,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掌。 “?”裴梦回疑惑。 阮霜白瞪着眼睛:“冒牌货休要碰我!” 谁是冒牌货?裴梦回很久没听见阮霜白如此有气势的声音,一时怔在原地。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估计阮霜白遇到了跟他一样的状况,看见无数个虚假的自己,所以不敢再相信幻境中的任何人。 那么问题来了,他该如何证明自己是真的裴梦回? 阮霜白警惕万分看着眼前人,偷偷拔出了裴梦回曾经送给自己的炽环刃,倘若这个冒牌货敢碰自己,就让他好看! “我不是冒牌货。”裴梦回说。 阮霜白才不信:“那你说说我是谁?” “阮霜白。” “我的真实身份呢?我爹叫什么我娘叫什么,家里几口人,老家在哪里?说说说!说不出来就滚!” 裴梦回一时无语,可恶的小兔子,问的这些问题你自己知道吗? “说不出来吧,赶紧滚!” 裴梦回继续逼近,面上勾起一抹轻佻的笑意,阮霜白咽了咽口水,挪着身子往榻上退,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想干什么?” 俊美的男人挑眉,竟有几分不怀好意的味道:“非礼你啊。” 阮霜白登时炸毛,虚张声势道:“你不许碰我!否则我夫君不会放过你的,他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你魂飞魄散!” “哦,你夫君是何许人?” 阮霜白:“我夫君是修真界第一毒医,特别特别凶!” 裴梦回笑得意味深长:“这么说你已经是别人的道侣了?” “那是自然。” “巧了,我就喜欢抢别人的媳妇儿。” 阮霜白觉得天都塌了。 遇见变态了!! 裴梦回噙着笑,俯身靠近阮霜白,炙热的呼吸喷洒小美人脸颊,凑近能嗅到淡淡的青草香。 被吓到的阮霜白眼睛瞪得大大的,身子发颤,突然破口大骂:“裴梦回你死哪里去了!再不来我就要被人欺负了!” 裴梦回伸出手,探向他的脸颊,啪!又被气势汹汹的小兔子呼了一巴掌。 阮霜白:“滚!” “好辣啊,小兔子。”他揉了揉发红的手背,笑得懒散。 这声小兔子让阮霜白察觉到强烈的熟悉感,之前他遇到了很多假的裴梦回,每个人都对他一口一个夫人,然后被他兔子蹬腿通通踹飞。但眼前这个人和真的裴梦回好像,连称呼都一模一样…… 难不成这是第二重幻境,会比之前更加逼真? 阮霜白产生犹豫的间隙,炽环刃被夺下,裴梦回趁虚而入,大手直接搂住了他的小腰,还涩情地隔着喜袍摩挲柔嫩的皮肉。 一股细密电流穿过全身。 对方手法过分娴熟,阮霜白喘着气软了腰肢,一不留神栽进了男人结实的怀抱,熟悉的苍术香环裹全身。 “这么着急投怀送抱?”裴梦回揶揄。 阮霜白的心仿佛受到了撕扯,怎么回事,这个人和裴梦回太像了,怎么可能连语气和味道都让人找不出差错。 难道真的是他本人? 裴梦回挑起一绺他的银发:“你穿这身很好看。” 阮霜白红了脸,眼神闪躲不已。 虽然这个人和裴梦回太过相似,但阮霜白不敢轻易去赌,面对进一步的撩拨,他伸出爪子挥了过去—— 撕拉,裴梦回领口被扯开一截,露出冷白细腻的脖颈。 脖颈之上点缀着几朵红彤彤的梅花,并且有两个很显眼圆圆的牙印。 阮霜白眼睛睁大,这是他的牙印! 就算幻境可以模仿裴梦回的声音和面容,但是身上交叠的牙印如此隐秘之事,不可能仿得如此精细。 怪不得眼前这个裴梦回格外坏,合着是本人! 裴梦回继续逗弄小兔子:“小美人,不如舍了你的道侣,从此与我双宿双飞可好?” 可恶,阮霜白磨磨牙,这个坏男人还玩上瘾了。 阮霜白一改之前的抗拒,主动伸出手臂搂住男人脖子,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凑近问:“你是要跟我偷情吗?” 箍住他腰的大手紧了紧。 阮霜白一副无辜的神态,继续追问:“跟我偷情也不是不行,毕竟我的夫君都满足不了我,倘若你能让我尽兴的话,我就归你……可好?” 裴梦回眼睛沉如深潭,勾起一抹危险邪气的笑:“你的夫君哪里不行?” “都这么久了,我的肚子还是瘪瘪的,”阮霜白故意道,“哼,没用的男人。” 话刚落,一股大力袭来,眼前天旋地转,他被压在了床榻上,动弹不得。 阴影覆盖下来,唇被一个炙热的吻堵得结结实实。 “嗯唔……” 强烈的侵略性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阮霜白好似坠入陷阱的猎物,被困在网中无法逃脱,只能呜呜咽咽被戏弄唇舌,掠夺呼吸,最后浑身无力软在榻上。 裴梦回吻得十分用力,惩罚这只肆无忌惮口无遮拦的小兔子,边吻边摸上他的小腹,打着圈揉弄。 换气的间隙裴梦回不忘道:“嫌肚子瘪?” 手上动作更加不留情。 好痒,够了……阮霜白泪花顺着眼尾溢出,他想说话,反而陷入更深的吻,可怜兮兮说不出半个字。 裴梦回不疾不徐亲着怀里的小美人,揉乱他一身火红的喜袍。 良久,阮霜白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赶紧求饶:“呜呜呜我错了,饶了我吧……” “到底谁不行?” 阮霜白能屈能伸:“我不行,裴梦回……你又欺负我。” “还敢不敢了?” 阮霜白可怜巴巴摇头,嘴里嘟囔着:“分明是你先戏弄我的……你不讲理……” 裴梦回作势又要吻他。 阮霜白软糯糯讨饶:“兔兔不敢了……” 就这点本事。 裴梦回坐起身,把他从榻上捞起来,一把抱到了自己膝盖上坐稳。 “怎么认出我的?”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阮霜白反问。 “没办法,某只小兔子的眼神傻乎乎的,一般幻象可模仿不出来。”裴梦回眼底闪过促狭。 阮霜白气鼓鼓咬他一口:“我才不傻,我都认出真实的你了。” “怎么认的?” 阮霜白指着他脖颈的牙印,清了清嗓子:“我亲自盖的章,自然认得出。” 裴梦回恍然大悟,目光凝着得意洋洋的小兔子,心里痒痒,忍不住低下头。 呼——! 一声尖锐的鸟鸣划破暧昧。 眨眼间,周围喜气的洞房消失不见,身上的喜袍也恢复原本的颜色,幻境顷刻间崩塌。 烈阳般的明亮腾空而起,无数赤红的羽毛从天而降,一只巨大炽热的大妖扑着翅膀盘旋洞府顶层。 火热包裹全身,阮霜白抱紧了怀里的瑠冰珠。 抬眸望去,火炽鸟骂骂咧咧降落在一座岩石之上,抬起高傲的长颈子,目光炯炯瞅着两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它头顶毛发稀疏。 紧接着,暗处滑出一条灰蛇,小秽快速来到裴梦回和阮霜白身边,大声道:“我真是服了,刚才看见好多同类,全都哭着喊着要跟我交尾,吓死我了!” 小秽看清面前的俩人,歪歪头:“你俩衣裳咋这么乱?” 裴梦回立马帮阮霜白整理凌乱的衣裳。 另一旁,火炽鸟向半空中喷了一口火,大吼大叫。 “要不是我看不下去直接现身,这两个家伙非得生在我洞府里!” 第48章 真揣崽了 偷衣裳筑巢被发现了 小秽大惊:“你俩在幻境里搞了?” 裴梦回瞥它一眼:“别听这只秃鸟胡说八道。” 火炽鸟气得疯狂挥动翅膀:“那是因为我头顶的毛被你烧了!你这个阴险毒辣, 卑鄙无耻的毒夫!” “谁允许你来我的洞府,没看见我外面竖的牌子吗!裴梦回与狗不得入内!” “气死我了!” 火炽鸟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翅膀上的火苗呼啦煽动热风,目光突然钉在阮霜白身上, 眼底浮现疑惑:“你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阮霜白警惕:“你见过我?” 火炽鸟是妖族, 并且兔族的领地也在中洲, 若是见过也在情理之中。不过火炽鸟虽然看起来不着调,却也是一方大妖,为何会对一只小小的兔子眼熟? 显然他的真实身份没那么简单。 脑海深处的记忆再度松动, 眼前闪过一幅幅百妖大会的场面。妖族黑压压一片,兔族作为中洲的妖族之首, 位于高台俯瞰一切,那便是记忆中的视角。 周围的人是谁呢,又有谁在跟他说话? 对面的火炽鸟思考良久, 忽然一嗓子嚎了出来。 “我想起来了!孔雀族的二皇女手里有你的画像,她还咬牙切齿说要宰了你!” 闻言, 阮霜白愕然睁大眼睛。 孔雀族的二皇女……要宰了他?阮霜白蹙眉,默默把孔雀族二皇女列入追杀自己的怀疑对象当中。 “不过你比画像上好看多了, 啧啧, 怎么眼瞎看上裴梦回这个毒夫。” 裴梦回掌心燃起一簇火苗,笑得嚣张:“你是嫌自己头顶还不够秃, 请我再添一把火?” 火炽鸟立马闭嘴, 满脸都是憋屈。 “你到底来干啥, 我又招你惹你了?别告诉我你是来连焰山游山玩火的。” 裴梦回不跟它废话,直接道:“借点你的炽火给我,我要炼药。” “借?”火炽鸟大骂,“嘴上说得好听, 你又没打算还,借你个头!跟直接明着要有什么区别!” “哦,那我来要点你的炽火。”裴梦回立马改口。 火炽鸟七窍生烟。 这个王八蛋每次来都没好事,下次一定要搞个更难的阵法。 小秽打了个哈欠:“老兄你赶紧给他吧,不然以老裴的昏君程度,能把你洞府掀了。” 火炽鸟骂骂咧咧从嘴里吐出一团赤红色火焰,明亮如金光乍破。 炽火燃烧如霞,散发出淡淡的焦烟味。 盯着火苗不过一息,阮霜白眼底漫上迷雾,忽然一阵反胃,干呕了两声。 他连忙捂住鼻子,堵住烧焦的味道侵袭。 火炽鸟的脸瞬间耷拉下来,黑沉一片,这只小兔妖居然嫌弃它的火难闻!奇耻大辱!裴梦回的小情人和他一样讨厌! 某只大妖气得疯狂拍翅膀,小秽则嗅了嗅味道,眼睛微眯,哪怕妖族的鼻子更灵敏,这味道也远不至于让人干呕。 莫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裴梦回伸出手搂住他,皱起眉头,心有疑虑。之前的假孕期分明过了,怎么症状还会反复? 他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病根应当老早就彻底去除才对。 “有点不舒服……”阮霜白把脑袋埋进裴梦回胸膛,声音低低的黏黏的。 裴梦回捏住他纤细的手腕,去摸脉象,手指刚搭上去,整个人如遭雷劈,彻底怔在了原地。 这是他头一回对自己的医术产生怀疑。 他又仔细探了探脉,神情古怪且恍惚。 无声的寂静在洞府盘旋。 阮霜白盯着裴梦回严肃的模样吓了一跳,小声问:“怎么了,很严重吗?” 裴梦回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好像是喜脉。” “真的吗?!”阮霜白眼睛瞬间亮晶晶,“我们真的有崽崽了?” 小秽整条蛇跳了起来,大喊:“啥玩意儿?!喜脉?你媳妇儿不是公兔子吗?!” 裴梦回点点头,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小秽竖起蛇尾巴,真情实意夸赞道:“牛啊老裴,能把公兔子X怀孕。” 裴梦回:“……” 一时间,阮霜白喜气洋洋,裴梦回百思不得其解,小秽兴奋至极,乱成了一锅粥。 火炽鸟盯着这几个蠢货,嗤笑道:“你们是不是傻呀,公兔子的确不能怀孕,但是有皇室血脉的兔族不论公母都能生孩子,一群没见识的弱智,嘁。” 它把炽火抛给裴梦回,拍拍翅膀:“拿着火赶紧滚,打扰老子清修!” 裴梦回被火炽鸟的话所惊讶,皇室血脉?据他所知,兔妖王也姓阮。 难不成…… 小秽震惊过后,突然幸灾乐祸:“完喽老裴,你把兔妖族的小皇子肚子搞大了!” 裴梦回:“……” 阮霜白有点不敢相信,手轻轻覆盖自己的小腹,巨大的喜悦反而冲淡了得知自己真实身世的震惊。 他抱住裴梦回的腰,在男人怀里蹭了蹭,问道:“你不开心吗?” 兔妖族皇室血脉,这种身份难怪会招惹到坏人追杀,阮霜白忽而有点担忧,倘若裴梦回介意他的身份怎么办? 兔妖王孩子众多,兄弟姐妹间为了争权夺利互相残杀也是有的事,像裴梦回这种不受束缚的散修,突然跟妖族皇室扯上关系,或多或少会招惹麻烦。 他能接受一个总是带给自己麻烦的道侣吗? 阮霜白眼帘垂落,心里装满忐忑。 就在他情绪低落之际,双脚骤然悬空,裴梦回已经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阮霜白趴在他怀里,眼睛圆溜溜的。 裴梦回凑近阮霜白耳畔,声音磁性低沉:“当然开心,辛苦我的小兔子了。”近在咫尺的声音带给人无限的安全感,阮霜白的鼻子忽然一酸。 “但我可能是妖族的皇子……你会不会觉得我的身份很麻烦呀?” 裴梦回低头在他唇角吻了吻:“不论什么身份你都是我的兔子,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阮霜白脸颊布满绯红,小声嘟囔:“就你最爱欺负我……” “不要胡思乱想,小崽子会感受到你的情绪。” “嗯嗯,我会照顾好崽崽的。” “我也会照顾好你。”裴梦回抱着他原路返回,准备出洞。 “你把我放下来呀,怎么突然抱着我走。” 裴梦回收紧手臂:“抱着更稳当。” “我才没那么娇气……你有点小题大做了,裴梦回。” “乖乖的,不许乱动。” “你好霸道。” 他们身后,小秽独自往前爬,一抬眼就看见前面两个即将为人父母的家伙,腻腻歪歪没完没了,一点都不庄重! …… 炽火生生不息,药房里传出悠长的药香。 再有□□日,修补妖丹的汤药就能熬煮好,与此同时,旁边的炉子里额外熬着一份安胎药。 今日换了配药,比平日里早一个时辰煮好。 裴梦回把安胎药倒进白瓷药碗,褐色汤汁浓稠色深,里面多添了一味紫栝株,可以助眠安神。 他端着药前往卧房,隔着门听见里面悄无声息,轻轻推开门扉,卧房里面静得落针可闻,唯余浅浅的呼吸声。 榻上的阮霜白已然睡沉,头发顺滑搭在枕上,白皙的小脸泛起红润光泽,脸颊肉比之前更为饱满,一看就是一只养得很好的兔子。 让裴梦回惊讶的是,阮霜白并非趴在被窝中,而是把自己埋在衣裳堆儿里,深紫色的衣袍堆叠成小山,把小美人簇拥在中间,供他安眠。 兔子孕期用伴侣的衣裳筑巢。 裴梦回知道兔子有这种习性,今日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看阮霜白安然熟睡的模样,明显不是第一次做。 居然偷偷瞒着他,欠收拾的小兔子。 裴梦回把药碗搁在食案上,留了一簇灵火在碗底端,用来给安胎药保温。 上床把阮霜白抱进怀里,用自己的气息把他包裹,睡着的小家伙下意识用脑袋蹭了蹭,嘴里咕哝着含糊不清的话。 低头仔细听,说的是:坏男人……不给你亲…… 裴梦回失笑,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我偏要亲。 一觉睡得十分惬意舒适,阮霜白堪堪睁眼,入目便是裴梦回俊美无俦的面庞,他睡得迷迷糊糊,以为天亮了。抬头一瞅,整个人愣住,怎么日头方位不太对? 紧接着,阮霜白发现自己周围好多深紫色的衣袍。 “…………” 啊啊啊啊啊啊偷衣裳筑巢被裴梦回发现了! 阮霜白心虚不已,悄悄伸手捡衣裳,假装无事发生,结果手腕刚伸出去就被握住,耳畔响起男人揶揄的语调。 “小兔子偷我衣裳,是不是该受罚?” 又被抓包了。 “你的就是我的。”阮霜白理不直气也壮。 “学坏了。” 阮霜白开始倒打一耙:“都怪你没空陪我,所以我只能悄悄拿你的衣裳缓解思念,到头来你还要罚我,你没良心……” 他细眉耷拉着,嘴巴噘起来,似嗔似怨瞅着他。 被这样一双可怜莹润的眸子瞧着,任谁都会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裴梦回端起药碗,沉声说:“先喝药,喝完我好好陪你。” 阮霜白乖乖接过碗,咕嘟咕嘟喝了下去,一颗甜甜的蜜饯递到唇边,他就着男人的手吃了下去,还不忘舔了舔裴梦回的指尖。 裴梦回眸子沉了沉,哑声说:“别撩拨我。” “我就要撩拨,我还要双修,”阮霜白欲求不满,“我们都好久没双修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急!” “是不是对我没兴趣了,你们男人好过分……到手了就不珍惜,我这么一只可怜的小兔子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反抗不得——” “停。”裴梦回出口打断,大手捏住他的下巴。 阮霜白眨眨眼:“我想要。” 裴梦回忍了又忍,严肃道:“你的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不能双修。” 话刚落,阮霜白软着腰肢缠上来,琥珀色眸子凝着一点雾气,他故意往人耳孔吹了口气:“我们兔族和你们人族不一样,孕期不需要特别保护,若是想要兔崽更快成长,需要点别的。” “需要什么?”裴梦回揽住他的腰。 阮霜白探出舌尖,含住了裴梦回的耳垂,含糊道:“浇灌。” 第49章 我想要你 倘若你能怀孕,是不是也能……… 弦怦然断裂, 燃烧了裴梦回的理智。 他的目光锁在阮霜白脸上,眼底一片幽深,藏匿着不可言说的欲望。 漆黑的瞳仁暗如夜。 阮霜白呼吸一滞,浑身忍不住打颤。 兔子胆怯的本能, 害怕恶狼的眼神。 他没有撒谎, 兔族一向多子, 故而所需要的营养比寻常人族怀孕要多数倍,滋补的汤药只能锦上添花,真正对孩子有好处的就是……与自己的道侣双修。 这段时日, 他的身体一直在接受汤药的滋养,可是内心深处却在叫嚣着空虚, 想要裴梦回的拥抱、亲吻、占有。 这种事憋着很难受的。 但此刻面对裴梦回强势的眼神,阮霜白突然就怂了,哪怕再傻也猜得到对方一定会狠狠折腾他。 他舔了舔下唇, 小声说:“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要是忙的话唔!” 裴梦回没给他说完的机会,闭眼吻住了这张大胆撩火的小嘴, 撬开唇缝长驱直入,呼吸火热滚烫, 稀薄空气中响起布料的摩擦声, 床榻上铺满的深紫衣袍彻底凌乱。 松垮的绦带早已解开,裴梦回温热的手掌撩开阮霜白雪白的衣襟, 摸上滑嫩的皮.肉, 激得阮霜白细细颤抖。 交缠的呼吸急促。 裴梦回堵住他的唇舌, 肆意戏弄,时不时用尖锐的牙齿啃噬阮霜白的唇瓣,涎液顺着嘴角淌下,染得晶晶亮亮。 嘴唇泛起红肿, 阮霜白轻喘着气,断断续续:“你、你别着急呀,不要……狼吞虎咽。” “我都说不出话了……” 在榻上示弱只会得到更恶劣的对待。 裴梦回俯下身子,转而吻住了阮霜白的喉结。 触碰到敏感的喉结刹那,阮霜白眼尾瞬间飞红,眼泪刺激得溢出眼眶,整个人仿佛失声,微张嘴唇说不出求饶的话。 青丝如瀑,几缕乌黑发丝蹭到阮霜白的面颊,他伸手揪住裴梦回的头发,想拽几根报复他。 可是掌心的发丝带着淡淡的苍术香气,是独属于裴梦回的味道,阮霜白的心忽然软了下来,鬼使神差拽到唇畔,亲了亲对方的头发。 无意识的举动让裴梦回动作微顿,下一刻,阮霜白迎来一阵更加狂乱的疾风骤雨。 一枚枚用力的吻烙印在颈侧、锁骨、胸口,朵朵梅花绽放于雪白细腻的玉肤,阮霜白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 发鬓变得汗涔涔。 “裴梦回……不亲了,”阮霜白胸膛上下起伏,“你摸摸我嘛……温柔一点。” 黏黏糊糊的撒娇语气。 裴梦回停住动作,指尖划过他的锁骨,明知故问:“摸哪里?” “都可以,就像你平常嗯……给我顺毛一样。” 阮霜白的本意是想让对方抚摸自己的脊背,又或者摸摸自己的额头,兔子真的很喜欢被揉脑袋,每次裴梦回摸头的时候,他都会舒服地把眼睛眯成一条缝。 可裴梦回这个坏心眼的家伙偏偏跟他对着干,一双狡猾的手悄无声息沿着锁骨往下滑,兜转一圈。 “你……!”阮霜白羞恼。 “怎么了?”裴梦回噙着笑。 阮霜白说:“你真是……不许……” 裴梦回嘴上答应着,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更加放肆地欺负兔子。 突然,裴梦回提出疑问:“倘若你能怀孕,是不是也能——”他低头声音很轻,尾音如瘙痒的风,钻进阮霜白耳中。 话未说完就被某只粉面含春的小兔子堵住了嘴巴。 阮霜白又羞又臊,拼命咬坏男人的嘴巴,试图让他变成哑巴。 干嘛什么都说呀,烦人烦人。 脸皮薄的小兔子搂着男人脖颈亲了个昏天黑地,不知今夕何夕,直到舌头发麻才松开,抬起水盈盈的眸子,盯着裴梦回漆黑的瞳孔。 裴梦回摸了一下出血的唇角,不紧不慢补上了亲吻之前没说完的话:“能吗?” 阮霜白红着小脸,果断道:“不能。” “我不信。”裴梦回恬不知耻,“让我试试。” “?” 然后阮霜白就看见男人垂下了脑袋,对准某—— 温热裹挟,阮霜白听见舔舐的动静。 阮霜白浑身酥麻,连带脚趾蜷了起来。 他推了推他的脑袋,纹丝不动,眼泪连珠串儿似的往下掉,口里说着:“就算能……也不是给你喝的!” 裴梦回抬起头,钳住他的下巴,拇指拭去下颌流淌的泪珠,危险道:“除了我,还能有谁?” 阮霜白欲哭无泪,怎会有如此无理取闹的人。 “好夫君……”阮霜白卖乖撒娇,“想要你。” “先回答我的话。” “只有你,都是你的。” 裴梦回这才满意,转而进入正题。 灵活的手顺着脊背腰线往下走,试探着地带。 阮霜白晕晕乎乎,倏地一股电流从尾椎窜上心尖,惹得浑身颤栗。他想并拢,却被强硬分开。 裴梦回耐心哄着:“把尾巴变出来。” “你上次一直扯我的尾巴根儿……都给我拽长了。”阮霜白委屈巴巴。 “兔子尾巴本来就是长的,少给我泼脏水。” “哼。” “快变出来。” 阮霜白人在榻上不得不屈服,一番诱哄威胁下来,乖乖变出了自己的绒球尾巴。 小尾巴十分不听话,裴梦回的手轻轻一拢,毛茸茸的雪球就贴了上去,只能用谄媚二字来形容。 见状,阮霜白腹诽:没出息! 裴梦回低笑一声,捏捏他的尾巴,在阮霜白耳畔落吻:“小尾巴真粘人。” “我的尾巴不听使唤……”阮霜白试图辩解。 “嗯,都是我强迫它的。” “本来就是……” 阮霜白面颊桃花瓣瓣,气息缠缠。 裴梦回边揉尾巴边笑:“在你们兔族摸了尾巴就要负责,如今我得负多少次责?” “你得……嗯……”阮霜白喘着气,“下辈子也跑不了……” 红纱帐摇曳轻拂,裴梦回俯下身,攥住了阮霜白细白的手腕,紧紧扣在榻上,声音低哑煽情。 “求之不得。” 窗外天光明亮,裴梦回屈指弹开垂帷,遮住外面的光景,室内霎时陷入昏沉。 昏暗当中,呼吸声渐重,情欲之色浸染二人面庞。 直到夜幕降临,屋内彻底漆黑,阮霜白才获得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阮霜白趴在枕头上,银白头发散乱,身上红痕遍布,脸颊彤云漂浮,唇瓣被蹂.躏得不成样子,整个人好似一颗饱满成熟的果实,戳一戳就会有汁水流出。 彻底没了力气。 裴梦回把他搂进怀里,像往常一样轻拍,动作缓慢体贴。 “你摸一摸……”阮霜白小声说。 “不是累了?” 阮霜白摇摇头,拉着他的手下移,捂在自己的小腹。他有孕不到两个月,平坦得摸不出什么,更没有明显胎动,只能摸到一手滑嫩的肌肤。 裴梦回听懂了他的意思,慢慢揉着小腹,掌心源源不断溢出灵力,温热且舒适注入他体内。 “我们的崽崽好乖呀,都不闹腾。”阮霜白说。 “还没到闹腾的时候,再过一个月就要在你肚子里踹人了。” “哼,肯定是踹你,让你总是欺负我。” 裴梦回捏住他左边脸颊肉:“我怎么欺负你了,你要的我没满足?嫌不够的话——我们继续?” 他作势要起身,一双长眉挑起,阮霜白登时一哆嗦,死死抱住男人的腰说:“不来了不来了嘛,不然明日又站不起来。” 裴梦回看着动不动就撒娇的小兔子,大发慈悲放过了他。 “快睡觉。”他拍拍他的屁股。 阮霜白嗖的一下把毛绒尾巴收回去,抬抬下巴,安心窝进裴梦回怀里,嗅着苍术清香入眠。 次日晨光微明,薄雾笼罩。 隔着垂帷,零星光斑洒进船舱卧房地面,影影绰绰。 阮霜白醒得极早,一睁眼就感觉浑身不对劲。 不知是不是昨夜过补的缘故,身心有股淡淡的空虚,身体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叫嚣,尤其是在触碰到裴梦回赤.裸胸膛的刹那,仿佛有什么吸引着自己干点过分的事。 他闭上眼忍了又忍,呼吸逐渐急促。 不行,忍不住。 没人说兔子孕期欲.望这般强盛啊。 把裴梦回吵醒的话又会被狠狠收拾一顿…… 阮霜白仔细瞅了瞅熟睡的男人,灵机一动,悄悄顺着被子把自己缩起来,往下滑。 锦被立马鼓起一个小山包,鼓鼓囊囊在乱动。 曦光灿灿,映得垂帷透出明媚的光,几缕鸟形拍着翅膀,栩栩飞过。 屋内沉寂,唯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不断响起,后面逐渐转变音色,变成了细微的吮声。 裴梦回从梦中醒来,身旁早已空空如也。 还没来得及深思,一股异样传来,好像被温热包裹。 狭长的眉眼微眯,眼底深潭水激荡。 好啊长本事了,小兔子。 他伸手探进被窝,摸索着捏住阮霜白的后颈,用力搓了搓,里面的人明显一愣,慌张着发出含糊不清的动静。 裴梦回闷喘一声。 “出来。” 过了好半晌,被窝里钻出一个红彤彤的小脑袋,眼尾湿漉漉的,唇角亦如此。 “吐出来。”裴梦回捏住他的下巴。 阮霜白一紧张,直接咽了下去。 霎时,小美人窘得抬不起头,语无伦次半天,最终闭了闭眼推锅道:“崽崽不让我饿着自己。” 裴梦回哭笑不得。 第50章 是小色兔 出现了妖纹 “崽崽让你吃的?”裴梦回从手里变出一颗糖, 塞进阮霜白嘴里。 阮霜白嘴硬到底:“嗯。” “我饿着你了?” “偶尔想换个口味。”阮霜白睁着眼说瞎话。 裴梦回算是听懂了,这小兔子看着纯白无暇,实际上又粘人又色,叫什么小白兔, 叫小色兔算了。 大清早就敢做如此撩火的事, 就该被打屁股。 心里这么想, 手上也是这么做的,他往阮霜白后臀一拍,对方立马可怜巴巴说痛。 “下次不许偷偷摸摸的, 不知道还以为你在做什么坏事。”裴梦回坐起身,把阮霜白一把捞进怀里。 阮霜白晃了晃身子坐稳。 裴梦回从储物镯里找出雪白的新衣裳, 比之前穿得那些更为宽松,一件一件为阮霜白穿衣裳,垂首低眉, 动作细致入微。 某个男人嘴上不饶人,结果宠兔子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 “我又不是小孩, 可以自己穿衣裳。” “上回是哪只傻兔子把中衣穿反了?” “就那么一次而已,是因为屋里太黑我没看清!” “抬胳膊。”裴梦回拎起袖管。 阮霜白乖乖抬起胳膊, 把手伸进衣裳里穿好, 忍不住感叹。 “说出去都没人信,心狠手辣的毒医裴梦回居然这般贤惠。” 裴梦回一笑:“说出去都没人信, 兔妖族的小皇子居然大早上欲求不——” 嘴巴被气呼呼的阮霜白捂住。 “不许说!” 裴梦回忍着笑, 继续为满脸通红的小兔子整理衣襟。 过了一会儿, 冷不丁出声。 “话说……你吃得消吗?”阮霜白小心翼翼,“我们兔族孕期都是这样的,以后会变本加厉……你们人族和妖族体质不一样,我这样一直索求无度……要不要给你熬点大补汤?” 裴梦回:“…………” “要不要接下来八个月我们都待在榻上?”裴梦回挑眉冷笑。 阮霜白天真道:“不太好吧, 床塌了怎么办?” “塌了我们就去兔族妖王宫,殿下寝宫的床一定不会轻易塌。” 阮霜白一时无言。 从火炽鸟洞府出来以后,他们在妖族地盘进行打听,兔妖族果然丢了一位小皇子,是家里年纪最小的十七殿下,如今妖族正在满修真界寻找失踪的小殿下。 兔妖王和王后在几年前就已经闭关,百年后方会出关,若是妖王闭关出来发现自己丢了一个小儿子,怕是饶不了族内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 因此,把失踪的小殿下带回家,成了兔妖族上上下下的首要任务。 为此,兔妖族还设了高价悬赏,谁能把小殿下带回家,赏灵珠万颗。 裴梦回还曾说笑,让阮霜白假装被自己找到,好去白赚上万颗灵珠,到时候两个人平分。 “你真要带我回妖王宫?” “你不想回家?” “想呀,可是我的记忆还不是很清晰,这几日我一直在做梦,梦里迷迷糊糊的,勉强可以回忆起父王和母后的容颜,他们带我参加百妖大会,还说以后定要亲自给我挑一门好亲事。” “我直接在外面跟人私定终身,甚至还有了骨血,他们会不会对我失望?” 裴梦回低头亲了亲他的面颊:“你是他们的宝贝小儿子,不论做什么他们都不会责怪你的,有什么事情我来担着就行,毕竟是我把某只小兔子拐跑的。” 阮霜白噘起嘴巴:“那也不行,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明明是我先勾引你的。” “你?”裴梦回露出古怪的神情,“你什么时候勾引我了?” “我长得美呀,你把持不住也正常。” “……” 咣当。 门突然开了一条缝。 一个灰扑扑的蛇头探了进来,小秽语气颇为无奈:“我能进吗?” 阮霜白迅速拽了一件袍子给裴梦回披上,确认两个人都穿戴齐整才允许它进门。 小秽慢慢悠悠往里滑,蛇尾圈着一碗汤药,即使蛇行九曲蜿蜒,碗里的汤药也半点没洒出来。 小秽一边爬一边念叨:“你俩昨夜干啥了这个时辰还不起身,还得让我一条蛇去熬安胎药!我告诉你们啊,等到小兔崽子生下来,得给我玩玩。” 谁敢把兔子借给蛇玩,阮霜白笑了笑说:“麻烦你啦,我只是有些烦心事在跟裴梦回倾诉。” “什么烦心事说给我听听,我比老裴懂多了。” 阮霜白说:“我怕自己的父王母后不高兴……他们万一反对我和裴梦回怎么办?” 小秽把安胎药送到阮霜白眼前,轻松道:“这有何难。” “到时候你就抱着他的胳膊肘,撒娇说‘爹爹啊,他才不是什么坏男人,他跟我保证过的,等到他报仇回来呢,就跟我生一窝又一窝的兔崽子,我不管嘛,我就想嫁给他啦。’,保证你父王说不出话!” 阮霜白张大嘴巴。 感觉更不靠谱了呢。 “哎呀怕啥啊,你爹娘出关得百年呢,到时候你跟老裴的孩子说不定都有孩子了!” “……好像也是。” “别纠结这些有的没的,赶紧喝安胎药,明天我可不给送了哈,唉,我就不该来,”小秽边往外滑边叨叨,“成何体统啊,大白天就搁床上抱一块儿。” “你俩是拿对方的嘴唇当磨牙棒啃吗?红肿得跟什么似的!” “没眼看!” 小秽迅速溜走,门扉咔嚓一声关闭。 阮霜白捂住自己的嘴巴,幽怨地瞪裴梦回一眼,仿佛在说:你的蛇嘴好碎。 裴梦回有些无奈,把阮霜白按回榻上,让他好好休息,他还要去药房继续熬修复妖丹的药,不日就可大功告成。不管怎么说,回妖族也得先恢复修为再说。 躺在床上的阮霜白摸了摸小腹,满脸不舍点了点头。 在裴梦回下床之时,用手指尖勾了勾对方的袖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眨动。 裴梦回笑着勾回去,保证天黑之前回房,阮霜白这才允许他离开。 …… 十五日后,修复妖丹的汤药终于熬好。 白玉碗莹莹发亮,散发出似苦非苦的味道,内里盛着淡金色的药汁。 细风吹动汤面,可以看见里面有一整朵透明的花,花瓣边缘萦绕浅紫色,便是裴梦回用元魂蕴养多时的息壤琼花。 阮霜白低头嗅了嗅,比之前喝的那些药好闻。 裴梦回提醒说此药喝下去半炷香内,药息会迅速流窜至丹田,流转几个周天后一寸一寸修补破裂的妖丹,因此疼痛不可避免。 不同的体质感受到的疼痛程度不一,但兔族的体质更为敏感,轻微的疼痛也会十分难忍。 药苦可以吃蜜饯缓解,疼痛却只能自己生扛。 阮霜白想了想,端起药碗说:“如果我很痛的话,你要抱紧我。” 裴梦回攥紧他一只手,掌心传递可靠的温暖。 一碗药饮尽。 灼烧般的痛感直窜丹田。 眉头轻轻一蹙,阮霜白没还来得及呼痛,身形倏地一变,从人形变成了原形。 裴梦回连忙接住雪白的小兔子,捧在手心,慢慢抚摸柔软的兔毛。 阮霜白身上发汗,像是变塌的糯米团子趴在裴梦回手掌心,兔耳朵耷拉在脑袋两侧,眼前蒙上一层缥缈的水雾。 虽然看不见,但是他可以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变化,丹腑的妖丹碎片在聚集,重组。 重新拼合的过程折磨难忍,丹田处一会儿发胀一会紧缩,像是在体内自行淬炼兵器似的,火烧火燎。 小兔子怕疼得很,难耐不已只好用小爪子扒拉裴梦回的掌心,裴梦回见他难受,把他抱进臂弯当中,一下一下按捏微微弓起的脊背。 “能听见我说话吗?” 阮霜白一口咬住裴梦回的袖口,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很快就好了。” 裴梦回低头亲了亲小兔子的耳朵,轻声慢语哄着。 阮霜白有气无力:“兔兔……难受。” “试着控制一□□内的灵力,不要让它们乱窜,”裴梦回手掌覆盖他的小腹,“我来替你疏导。” 兔毛汗湿一片,阮霜白把脑袋枕在男人小臂,照他所说开始调动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灵力,把它们聚集到一处,等待裴梦回的疏导。 从未觉得半炷香如此之长,其间阮霜白几欲昏厥,还好有裴梦回一直圈拢着他,带来无上的安全感。 慢慢的,体内的疼痛停止。 丹田之处重新充盈属于自己的灵力,身上的妖气逐渐增多,暖流由小腹流遍全身经脉,涤荡身体每一寸沉疴。 身体变得轻盈,如同把五脏六腑丢进了灵泉中浸泡一番,变得清澈富有生机。 五感迅速增强,阮霜白听见了许多平常听不清的动静,比如此时此刻裴梦回的心跳,节奏凌乱紧张。 眉头舒展,阮霜白咕哝了一句:“不疼了……” 裴梦回再度低头亲了亲他:“小兔子真厉害。”紧接着用手捋兔毛,从脑袋顺到尾巴,又捏了捏小爪子,替他按摩放松。 好舒服,阮霜白害羞地用耳朵遮住眼睛,脸颊浮起红晕。 最终他的修为稳固在了元婴中期。 “居然只有元婴嘛……不是说妖族出生就有金丹修为吗?” “你年纪还小,元婴中期算是正常。” “你都有几百岁了吧?”阮霜白突然说,“算不算是吃我这棵嫩草?” 裴梦回姿态慵懒:“我又不是兔子,不吃草。” “哼。” 原本阮霜白是趴着的,忽然感觉小腹处有点异样,以为是惊动了兔崽子,顿时有些紧张,忙不迭翻身平躺,让裴梦回看一看有无差池。 裴梦回视线移向他的小腹,目光一怔。 虽然有一层兔毛遮盖,但仍旧掩盖不住靠近左腿的地方多了一圈花纹,图案如同苍术开出的白花,散发出浅浅的紫光。 阮霜白低头注意到了花纹,恍然大悟:“不要惊讶,我们兔族孕期都会出现妖纹,之前应该是封印了妖气才没有显现。” “妖纹有何用?” 50-60 第51章 回妖王宫 不许拽尾巴根儿 阮霜白立马把脑袋埋进裴梦回臂弯里, 小声说:“就是好看呀……” “小兔子,你真的很不会撒谎。”裴梦回揪他露在外面的尾巴。 阮霜白立马捂住后面,嘀嘀咕咕半天不知道说些什么。 “到底有什么用?”裴梦回戳戳小兔子脑袋,“你不说我可以自己去查, 瞒不住的。” 阮霜白犹犹豫豫, 把自己缩成雪球, 声音弱弱的:“孕期出现的妖纹并非战力纹,而是类似于……催情的那种效用,现在的它比较黯淡, 等到双修的时候就会越来越亮……” “让妖纹保持活力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好处。” “而且……” 阮霜白声音逐渐消失,毛茸茸的小兔球滚到裴梦回膝头, 羞得不再说话。 裴梦回伸手扒拉开,用指腹按了按他腹部的妖纹,若有所思:“而且什么?” 妖纹十分敏感, 轻轻一按阮霜白就抖得像筛子,又痒又麻腰腿尽数软了下来。现在的小兔子浑身无力, 只能任由坏男人摆弄。 裴梦回故意摩挲妖纹的花瓣纹理,惹得阮霜白连声求饶。 “而且……还能让伴侣上瘾。”阮霜白盯着裴梦回继续说。 “让我上瘾?”裴梦回以为自己听错了。 阮霜白小声呼气:“嗯, 比方说原本打算双修一轮, 但在妖纹的刺激下你可能会变得贪婪,一次比一次更想要, 所以……我觉得你真的需要给自己煮点大补汤。” “还惦记大补汤呢?” “我是怕你虚……” “我虚不虚你一试便知。”裴梦回拧了一把小兔子耳朵。 阮霜白捂着耳朵哼哼唧唧:“你对我温柔一点!” 裴梦回一把抱起小兔子, 边揉边往卧房走。阮霜白虽已恢复修为, 一时半会儿还反应不过来,仍旧觉得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兔,半点挣扎的意思都没有,嘴上埋怨着:“不许捏尾巴根, 很酸的……” “回去睡觉,明日去妖王宫。” “就只睡觉吗?” “你还想做什么?” “嗯……我还没感受过妖纹呢,要不我们先试一试嘛。” “到时候别求饶。” “我尽量……” 这夜,两个人一同探索了妖纹的妙用。 急促气息纠缠,灯烛直到后半夜才歇。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 阮霜白裹在被子里,乖顺地闭着双眼沉睡,脸颊泛着滋润的薄红。 细白纤纤的脚腕从被缝里露出来,上面布满鲜明的指痕,凌乱且纷杂,好似经受了莫大的折磨。 昨夜这窄细的脚腕不知被拖回男人身边多少次,逃一次就要被罚一次,最后阮霜白只能用手攥紧被褥,呜咽着低头去瞧闪烁的妖纹。 今日裴梦回醒得早,醒来后他把怀里的人箍紧,嗅着对方身上的青草香气,无法控制内心的眷恋与吸引。 孕期的小兔妖会变得粘人,而伴侣又会因为妖纹对兔妖上瘾,那两个人岂不是片刻都不能分开? 正沉思着,阮霜白悠悠转醒。 他缓缓睁开琥珀色眸子,发觉裴梦回正虎视眈眈看着自己。 “…………” 不能继续了,会坏掉的! “你干嘛这么看我……”阮霜白咽了咽口水,“你昨夜的干的好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裴梦回好整以暇:“我干了什么好事?” 阮霜白低头摸了摸充盈的妖纹,羞恼道:“你光摸还不够,怎么能亲我的妖纹!” “亲不得?” 阮霜白回想起那股灭顶的快感,忍不住浑身发颤,结结巴巴的说:“亲也不是不行……但是不能舔啊!” “坏死你算了!” 语罢,阮霜白往被子里一钻,兀自缩成一团不再搭理人。 裴梦回笑得颇为不着调,拍了拍鼓起来的小山包,哄道:“快出来吧小兔子,今日还要带你回家。” 经过多日修养,阮霜白的记忆已经恢复□□成,可是他只能记得好友涂川约他去沧月岛游玩,有个面目不清的妖一路追杀他,直到他伤痕累累记忆彻底丧失。 身上的护身符替他挡住了致命一击。 阮霜白想不到那个人会是谁,总归不会是族内的长老们,因为长老们都有自己独特的功法,一出手就会露出破绽。并且那个追杀他的妖有个明显的毛病,修为忽高忽低,所以才不小心让他逃脱。 什么情况会造成一个人的修为不稳定? 受伤还是走火入魔? 阮霜白一时想不透。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必定在兔妖族隐藏着,他想要他的命,必定会卷土重来。 只有回到妖王宫,才能更好引蛇出洞。 …… 修真界五大妖族地盘分别位于五大洲,其中兔妖一族宫殿位于中洲,坐落于四季常绿如春的芽茶群山。 山势相对低平,林木重叠繁茂,妖王宫附近灵气环绕,天然生长灵植,啃食可助益修为。 这是当年兔族共同选择的绝佳栖息地。 穿过一道峡谷,就可以看见气势磅礴的大气妖王宫殿。 行走在熟悉的地界,阮霜白边走边拽着裴梦回絮叨,什么奇花异草,怪石流水,通通介绍一遍。 还有远处最高耸那座灵山,名为稀云山,外面设有强大的禁制,里面的洞府就是妖王和王后的闭关之地。 在阮霜白十六岁后,他们就共同闭关,把兔族事务交给了各位长老管理。 提起父王和母后,阮霜白笑得灿烂不已,像个被宠溺长大的小孩子,提起爹娘就眼睛亮亮。 看着眉开眼笑的小兔子,裴梦回心想真是有活力,若不是怀着身孕,估计已经变回原形四处蹦蹦跳跳了。 很快来到宫殿门前,门口守卫看见阮霜白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十七殿下?!小殿下回来了啊! 守卫激动得兔耳朵噗嗤一下变出来。 “参见小殿下!” “不必多礼,”阮霜白笑吟吟,“听说你们发了悬赏令找我?” 守卫一愣:“是啊,不……不应该吗?小殿下你不知道我们找你找得有多苦呀!” 阮霜白勾勾手:“把悬赏令交出来。” 虽然不懂,但守卫还是老老实实奉上一份悬赏令,阮霜白接过悬赏令,瞅了一眼,嫌弃地啧了一声,可恶,连他的十分之一美貌都没画出来! 从哪儿找的粗糙画师,居然还把他的头发涂成了墨色。 难怪找不到人。 阮霜白强行忍住撕烂的冲动,把悬赏令抛给了裴梦回,咬牙切齿说:“咱们拿着悬赏令领灵珠去,到时候给崽崽打一个镶珠嵌玉的金摇篮。” 裴梦回接过悬赏令一瞅,噗嗤笑出声。 他摸了摸下巴:“还不如画你的原形,说不定更容易找。” “你也气我是吧。”阮霜白哼道。 阮霜白带着裴梦回进门,守卫们立马拦住说:“小殿下,陌生人不能进王宫啊。” 守卫们老早就注意到小殿下身边跟着的陌生面孔,这家伙可是个人族啊,而且身上自带邪气的威压,一看就不好惹。 如此危险的人可不能轻易放他入殿。 就在他们好奇这人是谁的时候,阮霜白直接牵住裴梦回的手,挺胸抬头睨他们一眼:“什么陌生人,这是我道侣。” “都让开。” 话一落,空气直接凝固。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每个人表情都写满了震惊,眼珠子瞪得堪比铜铃。 啥玩意儿?道侣?? 小殿下出门捡回来一个道侣!! 有个心脏不好的守卫吱的一声,原地晕倒。 “……” 裴梦回俯身给他把脉,挑眉道:“没大碍,惊吓过度而已。” “你们兔族都这么胆小?” 阮霜白扶额,死不承认:“才不是,我的胆子就很大。” “也不知道打雷都要钻我怀里的小兔子是谁。”裴梦回贴着他的耳朵调侃。 提到怕打雷这种丢人事,阮霜白默默红了脸,用胳膊肘轻轻捅了男人一下,让他赶紧闭嘴。 裴梦回含笑不语,顺便揉了揉阮霜白的脑袋。 二人亲亲热热拌着嘴,旁观的守卫们快疯了,想当年那么多妖族皇室来求亲,阮霜白愣是一个都瞧不上,说什么都不要找道侣。 如今不过走丢几个月,怎么就领了个人族做道侣!而且看上去十分恩爱的模样,究竟发生了什么?! “赶紧让开,我还要去领灵珠呢。” 守卫不敢违抗小殿下的命令,但还是尽职尽责问了一句:“不知这位修士如何称呼?” 阮霜白直接替他答道:“毒医,裴梦回。” 咣当—— 又晕了一个。 趁此时机,阮霜白赶紧拽着裴梦回进宫殿,快步往前走,边走边疑惑:“他们为啥这般怕你,你的恶名都传到妖族来了?” “我也没干什么,顶多就是烧了火炽鸟头顶的毛,然后那只蠢鸟四处宣扬我是大奸大恶之人,没记错的话,我曾去秘境剥了某只豹子大妖的皮做船帆,还有什么我想想,”裴梦回不紧不慢,“我还拔了白孔雀族长老的羽毛做羽扇,出海捞鱼不小心把鲛族小王子捞了上来,差点把他当海鲜烤了。” 阮霜白好一阵无语,这叫没干什么? 妖族快被你嚯嚯完了吧! “不过我这辈子对妖族干的最过分的事不是上面那些。” 阮霜白竖起耳朵:“还有更过分的?” 裴梦回故作玄虚,凑到他耳畔,嗓音低哑撩人:“你猜猜看。” 第52章 救命恩人 我怀了他的孩子 裴梦回幽深的视线在阮霜白小腹扫了一圈, 意味深长勾起唇角。 “……”傻子也明白这家伙的意思。 阮霜白红了耳朵:“也不是很过分……不过若被族里那些老古板晓得,恐怕得去稀云山找我父王母后哭诉。” “他们不会提前出关来废了我吧?”裴梦回噙着笑,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 “才不会呢,我父王母后很通情达理的, 而且他们说过等我自己挑选道侣, 就算你是个坏家伙, 只要我——”阮霜白忽然咽回去几个字,若无其事继续说,“反正没关系。” “唉, 单纯可爱的小兔子殿下怎么就被坏家伙拐跑了?”裴梦回上前搂住他的腰。 二人一贴近,阮霜白又忍不住想往他身上蹭, 孕期的依赖几乎成了本能,让人无法抗拒裴梦回的气息。 他们就这么贴得紧紧的,往前走。 妖王宫内布局错综复杂, 但个个关口的守卫只有寥寥数人,故而这一路没遇见太多人。其中发布悬赏令的堂口名为飞兔堂, 里面的堂主也是兔族四大长老之一的白蜚语。 飞兔堂主要用于传递妖族之间的情报、为皇室跑腿,发布各种政令和悬赏, 以及堂内有自己培养的探子, 可以快速搜集修真界各大门派的消息。 飞兔堂的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阮霜白刚踏进门的一刹, 里面有人认出了他的脚步声, 直接大嚎一声响彻云霄。 “我听见小殿下的声音了!” 几息的功夫, 一大群兔妖围了上来,黑的灰的白的,个个眼睛通红,如同见到救星一般。 阮霜白被他们的热情吓了一跳, 朝后退了几步:“这是咋了?” “小殿下,你总算回来了啊!” “为了找你我们已经很久没睡个囫囵觉!” “你看看我这黑眼圈,我一只兔子居然被隔壁熊猫族嘲笑!” “殿下你去哪儿了?” “在外面有没有受欺负,怎么都不回家呢?” “为了找你我这个飞毛腿都快跑断了!” 阮霜白实在招架不住,拽了拽裴梦回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快上。 裴梦回上前一步挡在阮霜白面前,把手里的悬赏令往他们眼前一亮,优哉游哉道:“你们小殿下是我找到的,给钱。” 众妖仔细看过去,发现面前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男人半散着墨发,潇洒披在肩头,端的是懒散不羁,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隐隐露出几分邪气,怎么看都不好惹。 兔妖一族大多身材矮小,于是飞兔堂的兔妖们齐刷刷抬头看着裴梦回,眼底充满震惊。 这人谁呀? “怎么,想赖账?”裴梦回挑眉。 兔妖们连忙摇头,他们兔妖很讲诚信的,怎么可能干出赖账这种事! 一只兔妖探出脑袋问:“小殿下,真的是他找到了你?” 阮霜白点点头,看着比裴梦回还着急:“是呀,快给钱。” 兔妖们立马去库里清点灵珠,整整一万颗闪闪发光的灵珠,全部抬到裴梦回的面前,裴梦回打开紫晶手镯,把兔崽子的摇篮钱尽数存放进去。 阮霜白十分满意,从前他拿家里的灵石每月都有固定的数量,现在好了,白薅一大笔,他可真是一只聪明的小兔子。 接下来,阮霜白询问自己失踪后发生的所有事。根据他们所言,自己跟涂川一起出去游玩,一个月前突然失踪,然后涂川回妖王宫禀告,各大长老下令寻找自己。 可是自己失踪远远不止一个月。 涂川为何撒谎? 阮霜白皱起眉头。 涂川是大医师的儿子,从小跟阮霜白一起长大,算得上最亲近的朋友。去沧月岛游玩之前,涂川突然向他表白心意,阮霜白只拿他当兄弟,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拒绝。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就算自己拒绝了他,涂川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阮霜白想不通,决定等涂川回来亲自问上一问。 忽然,冷冽的气息袭来。 众兔妖纷纷低下头,分别列在两侧。 一道亮白的身影从天而降,他手里举着一把撑开的宝蓝色伞状法器,所到之处寒意凛凛。 兔妖族的四大长老之一,亦是飞兔堂的堂主,白蜚语。 他看上去正值中年,脸绷得死紧,宛若冰雕,抬眸看向阮霜白:“见过小殿下。” “好久不见,蜚语长老。” 白蜚语叹了口气:“怎么失踪如此之久?” 阮霜白也没有隐瞒:“我遭人追杀受了重伤,并且失去所有记忆,所以迟迟没有回宫。” 众妖纷纷急了,担忧地看向阮霜白。 “遭人追杀?”白蜚语神情冷肃,“可记得那人模样?” “他有意隐瞒样貌,我不记得了……” “岂有此理,竟敢伤害我族皇子!”白蜚语立马下令,“去给我查,有任何线索迅速来报!” 兔妖们立马领命。 白蜚语把视线投向懒洋洋站着的裴梦回,眼睛微眯,流出冰冷危险的神色,语气萧瑟:“此人是谁?” 裴梦回双手抱臂,漫不经心说:“自然是救了你们小殿下的大恩人。” 旁边的阮霜白跟着点头。 白蜚语上下打量着裴梦回,此人修为高深,独自一人身处兔族地盘一丝局促都没有,甚至出口轻佻,着实有些狂妄。 但既然是小殿下的救命恩人,自是不该怠慢。 “多谢这位道友出手相助,不知如何称呼?” “哦,在下裴梦回。”裴梦回笑着拱手,“幸会幸会。” 名字一出口,白蜚语的长眉立马拧作一团,其他兔妖听到裴梦回三个字亦是睁大双眼。 不会是他们听说过的那个裴梦回吧,修真界第一毒医,祸害无数妖族那个?这家伙是小殿下的救命恩人?假的吧! 众兔妖眼底的震惊压都压不住。 白蜚语犹疑:“你是毒医圣手,裴梦回?” “正是在下。” 霎时,满场寂静。 好半晌过去,白蜚语才缓过神来,他不明白裴梦回一个心狠手辣的毒医为何大发慈悲救人,但是人家救了小殿下是事实,若是把他赶出去岂不是败坏了兔族的名声? 最后白蜚语冷着脸,决定去找其他三位长老商议一番,不论裴梦回出于什么目的救人,现在他把阮霜白平安带回宫,兔族上下都应该感谢他。 白蜚语说自己还有事务没有处理完,先行离开。 冷风眼前一闪,白蜚语飞身而去,带走了周围的寒凉。 阮霜白看着白蜚语急匆匆的背影,感叹连最稳重的白蜚语长老都这般震惊,其他三位长老会是什么反应? “啥玩意儿?!” “疯了吧,裴梦回救了小殿下?!” 脾气最火爆的涂炎长老原地弹跳而起,险些惊回原形。 年纪最大的阮无垒长老摸着自己的白胡须,抬起浑浊的眸子:“裴梦回常年以毒修身份自居,但他医术同样超群这一点世人皆知,若真是他救了小殿下倒也不必惊讶。” 涂炎无语:“老头,没人质疑裴梦回的医术,我的意思是裴梦回这家伙可不是善茬,他凭什么无缘无故救咱们小殿下,必定别有用心啊!” “你别不当回事,现在这个危险家伙正待在咱妖王宫呢!” “翠灵,你怎么看?” 白翠灵长老涂完指甲上最后一笔丹蔻,吹了口气:“急什么,不都说裴梦回是个嗜财的主吗,估计就是看出小殿下身份不凡,故意救了他换钱呗。” “可是悬赏的一万颗灵珠都给他了,这家伙也没有离开的意思。”白蜚语冷着脸。 “可能给的不够?” “总不能把妖王宫搬空吧!” 四位长老你一言我一语,全部束手无策。 白蜚语蹙眉:“我看小殿下跟他走得挺近,要不要去提醒一声?” “那必须的呀!”涂炎嚷嚷,“可不能着让他带坏了咱们殿下!” 几位长老一合计,决定单独跟阮霜白聊一聊,若是能问出裴梦回的真实目的更好,总不能一直让他待在妖王宫。 长老们找到阮霜白和裴梦回的时候,他们两个正在主殿后的药园采花。 从前小殿下从来不爱踏足此地,只因药园常年一股药材味儿,而且蜂虫比较多,踩在地上都是泥泞,容易弄脏衣摆。 如今的阮霜白身穿一身雪白的长袍,步调悠悠穿梭其间,手里拿着一枝枝刚采的花,边走边向身旁的男人显摆。 一双琥珀色眸子亮得如同灿阳,炽热真诚。 而他身边的男人噙着笑,越过阮霜白手里的花朵,目不转睛盯着他的笑脸。 任谁看都是一副和谐动人的画面。 白翠灵远远看着传闻中凶神恶煞的裴梦回,心想这不是长得挺俊的,传闻果真不可信。 涂炎忍不住叫道:“小殿下!我们有事找你!” 阮霜白倏地回头,才注意到四大长老都到齐了,看样子想跟他单独聊聊,他让裴梦回稍等片刻,独自飞到四位长老面前。 “消失这段时日,让长老们操心了。”阮霜白说。 “没事,回来就好,”阮无垒捋了捋胡须,“我们会尽力寻找伤害小殿下的恶人,让他付出代价。” 涂炎憋不住话,开门见山说:“小殿下,你可知自己带回来了一个什么人?” “毒医裴梦回啊,我知道他的身份。” 涂炎着急道:“此人心狠手辣,绝非善类,不论他跟你说了什么花言巧语,你都不能轻易相信他啊!” 听到诋毁裴梦回的话,阮霜白皱起眉头:“可是已经晚了。” 几位长老疑惑,什么晚了? 阮霜白微微垂眸,脸颊飞上一抹漂亮的红晕,伸手摸了摸小腹,语出惊人道:“我怀了他的孩子。” 话音落地。 四大长老肉眼可见的,碎了。 第53章 非分之想 被坏男人迷了眼睛 “啥玩意儿?!!?!”涂炎一蹦三尺高。 不仅阮无垒和白翠灵呆住, 连一向冷若冰霜的白蜚语长老都挂不住表情,哆嗦着嘴唇,整张脸都黑了。 阮霜白重复道:“我怀了他的兔崽。” “小殿下,是不是那个王八蛋逼迫你的!你等着, 我这就替你出气, 把他剁成十八段!” 涂炎怒发冲冠, 龇牙咧嘴,一双眼睛瞪得通红,比恶狼还凶恶。 阮霜白一把拽住气势汹汹的涂炎长老, 强调说:“他没有逼我,是我主动的。” 闻言, 涂炎的天都塌了。 他们兔妖族娇生惯养,金尊玉贵的小皇子,出了趟门而已, 不仅带回家一个野男人,还把肚子搞大了! 而且小殿下还说是自己主动的! 他们兔族这么多人, 居然还让小皇子自己出去找男人,传出去都没人信! 陛下啊, 王后啊, 是属下无能啊! 涂炎脸色风云变幻,其余三位长老欲言又止。 阮霜白对四位长老认真道:“事情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和裴梦回结道侣契, 至于我父王母后那边, 诸位长老不必担心,我自会去解释。” “裴梦回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认定的道侣,是我孩子的父亲, 希望长老们不要对他有偏见,如果他是大奸大恶之人,当初我绝不会与他在一起。” 他说话轻盈却坚定,眼底浸满对那个人的信任之情。 众人鸦雀无声。 长老们陪着阮霜白长大,他们的小殿下自幼开朗可爱,天真无虑,很容易相信亲近的人,唯独有一点十分谨慎,那就是选择自己未来的道侣。 当年百妖大会之上,孔雀族最美的二皇女对阮霜白一见钟情,特来求亲,阮霜白半点面子没给对方,直接说不喜欢。 孔雀族生来骄傲,二皇女被当众落了面子,气得跟阮霜白势不两立。 后来又有许多妖族来求亲,阮霜白愣是一个都没看上,众人一度以为他们小殿下打算断情绝爱,转修无情道。 没想到他们错了,阮霜白压根不是不找道侣,而是眼光颇为毒辣,美的妖的都看不上,就要人群里最坏的那个! 片刻后,白翠灵长老率先出声:“小殿下,你自小生长在王宫内,没有见识过外面修士的险恶,如何就能断定自己没看错人呢?” 阮霜白扬起下巴,反问:“你们也没有接触过裴梦回,如何就能草率断定他另有所图呢?” “总之,他对我很好。” 无人反驳,只一昧地沉默。 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再强硬劝说。 “哎呀你们放心吧,有这个功夫不如去找追杀我的人,那个神秘人才是真的要害我。” 阮无垒长老颔首:“不错,当务之急是查清楚谁要害小殿下。” “我已经派部下去查此事。”白蜚语长老说。 “对了,我的兄长姐姐们呢?” 长老们连忙解释,前段时日五大妖族首领齐聚乌云山,共同协商百年一度的试擂大会比拼项目。由于兔妖族的妖王闭关,只能由诸位皇子皇女代劳,所以其他殿下皆不在宫中。 阮霜白年纪小,虽没经历过,也晓得百年一次的修真界试擂大会对妖族而言十分重要。这种公开的比试是展示各族新人实力的最佳时机,若是一个不小心,丢脸是小事,弄不好连五大妖族的首领地位都会丢失。 如此严肃的大事,的确该重视。 提起此事,长老们的脸色都不好看,由于兔妖族的妖王不在,其余四大妖族的首领必定会提议设立兔妖一族最不擅长的比拼,到时候恐怕是一场硬仗。 阮霜白比他们乐观不少,虽然兔妖一族实力算不得最强,但胜在人多,一个不行换另一个,他就不信其他妖族都不累。 “各位长老你们继续聊,我去陪他了。” 阮霜白笑了笑,步子轻点,眨眼间回到了裴梦回身旁。 涂炎长老等阮霜白走后才道:“你瞧瞧小殿下急得,片刻都离不开,那裴梦回给小殿下灌了什么迷魂汤?” 抬眸看向不远处,阮霜白和裴梦回的手牵在一起,两个人脑袋贴着脑袋不知说了什么,阮霜白脸涨得通红,欲图甩开男人的手,反而被裴梦回一把揽入怀里,径直堵住了嘴唇。 几只蝴蝶飞过,环绕两人身旁起舞。 涂炎眼睁睁看着一切:“……”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成何体统! 涂炎咬了咬牙说:“为了小殿下的幸福,我得试探试探这个裴梦回。” “别瞎鼓捣,小心惹小殿下生气。”白翠灵提醒这个冒失的家伙。 “放心,我自有分寸。” 日落西山,天昏沉。 晚霞铺陈数十里,倒映红光落在宫殿檐角。 几盏灯笼高高挂起。 宴厅内金碧辉煌,美酒佳肴,珍食灵果铺满长桌,两侧熏香燃烛,香气四溢浓郁,为庆贺十七殿下回宫,长老们特意摆了宴席,请阮霜白与裴梦回上座。 参与晚宴者皆是族内有头有脸的大家族或属臣,为此,阮霜白不得不把自己打扮得正式一些。 今夜他穿了一身雪缎缠金丝的皇子袍,襟口是明黄的绸缎,若隐若现绣着祥云纹,头戴品质绝佳的白玉冠,束起三千银丝,耳畔坠着金葫芦耳珰,走起路来一摇一晃,闪烁微光。 裴梦回目不转睛注视着他,心想果真是兔族最漂亮的小皇子。 看着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阮霜白的耳垂,听见指尖触碰耳珰的清脆动静,悦耳好听。 底下的族人们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得到消息说小皇子已经回家,但是把毒医裴梦回带了回来,还非要跟他结为道侣。族人们大为震惊,想在宴会上一看究竟,看看这个裴梦回到底凭借什么把小殿下勾到手。 裴梦回的长相自是无可挑剔。 身形修长,肩宽腰窄,漫不经心随便往哪儿斜倚,一身紫袍银带风流尽显。他生得长眉墨眸,淡色薄唇,挑眉看人的时候有几分邪气,面对阮霜白的时候却又含了几分微不可察的温柔眷恋。 许是他的阴狠恶名传得太过邪乎,以至于很多没见过毒医的人都以为他面目狰狞,满身毒气,并且脾气很大,动不动就拿出鞭子抽人放血。 等见到裴梦回的真实面貌,众妖皆说不出半个挑剔的字眼。 倘若裴梦回长这样,也不能怪他们小殿下色欲熏心,被坏男人迷了眼睛。 这张脸是真的能当饭吃啊! 嘈杂过后。 众人入座,宴席开始。 阮霜白怀了身孕吃东西挑挑拣拣,动作也不怎么老实,吃着吃着就靠进裴梦回的怀里。 其中一道菜名为凇菜卷,菜式呈圆溜溜的球状,阮霜白捏着玉筷夹了半天夹不上来,气得腮帮子鼓起来,嘴巴噘得老高。 裴梦回饶有兴味,盯着小兔子气呼呼的模样低笑,阮霜白在桌案底下踹了这家伙一脚,岂有此理,这种时候不好好表现还敢嘲笑他,坏死了! 裴梦回笑够以后,用自己的筷子夹起凇菜卷,递到阮霜白嘴边,阮霜白刚张开嘴巴,筷子陡然一转,凇菜卷落入了裴梦回嘴里。 “……” “!!!” 阮霜白怒了。 怎么可以耍他! 顾不上周围有多少人在看,阮霜白抬起脑袋径直咬上裴梦回的嘴巴,狠狠磨了磨牙。 直到尝到一点血腥味儿才松开。 他眼睛瞪得圆溜溜,无声控诉这个没良心的家伙。 宾客席里的兔妖们皆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看到了什么?!裴梦回果然很坏,居然连口菜不给小殿下吃!最令人震惊的是小殿下众目睽睽之下亲了裴梦回,还亲得那般激烈! 有些脸皮薄的兔妖耳朵通红,不敢再直视二人。 凝聚在他们身上的目光顿时少了一半。 裴梦回十分满意,用筷子夹起凇菜卷喂给阮霜白,这一回没再逗弄人,阮霜白眼神瞥到哪道菜就夹哪道菜,伺候得某位小殿下眼睛眯起来,惬意得不行。 阮霜白小声说:“你也吃呀,要我喂你吗?” “晚上回去再喂。”裴梦回说。 “……你正经一点。” 他的耳朵烧红一片,小声嘟囔着。 旁边的几位长老离得最近,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尤其是涂炎长老,莫名一股悲怆上心头,唉,殿下大了不中留啊。 他突然起身朝裴梦回敬酒,感谢他救了阮霜白的性命,并且将人平安带回家。 “来,干了这一杯!” 裴梦回举起酒杯,酒液入口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凛了凛。修真界难得一见的烈酒,沾一滴即醉,很少有宴席会用这种酒。 看来是特意给他准备的。 不动声色饮下一杯,裴梦回继续若无其事给阮霜白夹菜。 笙歌起,鼓乐声由门外飘进来。 一伙舞女舞郎鱼贯而入,皆身穿清凉薄纱,扭着腰肢,彩色丝带往半空中一抛,宛若鲜花盛放。 座席上有些兔妖眼睛都看直了。 阮霜白素来不爱看歌舞,对此没什么兴致,只一昧地低头啃啃啃,于是也没有注意到那些跳舞的兔妖不停地朝他们这边转圈。 裴梦回瞥了涂炎长老一眼,发觉对方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他轻轻勾起唇角。 原来是故意想让他醉酒,再找几个火辣的兔妖来引诱,试探他的品性? 既然如此岂能辜负涂炎长老的美意?裴梦回撑着脑袋,手里捏着酒杯晃悠,聚精会神看起了歌舞。 涂炎长老的脸顿时拉得老长。 阮霜白正低头啃着灵果,突然耳畔响起涂炎长老的传音,私下传音道:“小殿下,你快看看这个裴梦回,他居然盯着其他兔妖色眯眯看个没完!” “如此浪荡的男人岂是良配!” 阮霜白倏地抬头,果真发现裴梦回正在欣赏跳舞的兔妖。 “裴梦回,看什么呢?”他语调含着危险。 听到预料之内的质问,裴梦回伸手搂住阮霜白的腰,低头贴着他耳朵说:“看见他们身上的纱衣了吗,我觉得很适合你。” “小殿下,穿给我看好不好?” 第54章 宣示主权 王宫里只有你一个男人 阮霜白终于认真看向跳舞的兔妖, 他们身上的轻薄纱衣遮住若隐若现的身材,由于料子轻薄,扭动腰肢的时候纱衣顺着腰线滑动,如同水流一般缠住细细的一截腰肢。 腰间的腰带坠着几枚小铃铛, 踮脚跳舞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魅惑力十足。 阮霜白的脸噌的一下红了透彻, 不敢想这种衣裳穿在自己身上的羞耻模样。 “你、你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阮霜白压低声音,一把揪住裴梦回的耳朵。 裴梦回吊儿郎当没个正型:“想你啊。” “涂炎长老跟我告你的状,你还有心情笑。” “我知道, 他故意灌我烈酒,想逼我露出本色来。” 阮霜白一顿, 看向裴梦回手里的酒杯,酒液颜色比他的更为浓郁,明显二人手里的酒并非同一种。 他故意问:“你还有本色?” “本就好色。”裴梦回慢悠悠答。 “你是不是想挨咬!” 裴梦回亲亲他的面颊, 温热呼吸弄得人耳朵痒痒:“只好某位小殿下的色。” “哼,色鬼。”阮霜白压住疯狂上翘的唇角, “那你能撑住吗?” “撑不住,我都醉迷糊了, ”裴梦回下巴抵在阮霜白肩窝, 装得真像那么回事儿,“只能有劳小殿下带我回房, 陪我好好歇一夜。” 阮霜白早已吃饱, 对宴会也没有什么留恋, 干脆拉着裴梦回离宴。临走前还不忘给涂炎长老传音,让他一切放心,裴梦回对他百依百顺,绝对做不出背叛自己的事。 涂炎长老本来得意忘形自以为抓到了裴梦回的小辫子, 让阮霜白看清他的真面目,可是裴梦回不知对小殿下说了什么花言巧语,两个人就又抱又亲携手而去。 涂炎长老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相识几个月而已,就可以如此信任对方? 就这么爱? 白翠灵长老戳了戳涂炎,笑吟吟说:“我看裴梦回对咱们小殿下挺好的,刚才一直给小殿下夹菜喂菜,多周到体贴啊,我年轻的时候跟道侣都没这么腻歪。” “哼,过度殷勤必然有鬼。” “说不定是咱们过分谨慎了,”白翠灵笑着说,“我可是真心希望小殿下得遇良人。” 她的声音很轻,融进淡淡的风里。 殿外明月高悬,皎洁月光照满地。 途径药园之时,阮霜白突然撒开相牵的手,跑到前方摘了几片稀奇古怪的叶片,递到裴梦回手里,说是能够解酒的灵叶。 裴梦回含了几片,浅浅的甘甜味弥漫口腔。 “给你就吃呀,就不怕我谋害亲夫?” “能给我下毒的人还没出生呢,小兔子。” “刚才还一口一个小殿下,出了门就喊我兔子,原来都是装给别人看的。” “是啊,我这么坏,你打算怎么惩罚我?” 阮霜白趾高气扬抬起脑袋,双臂张开,发号施令道:“抱本殿下回寝殿。” 裴梦回忍俊不禁,抄住膝弯将人抱起,稳稳当当的抱在怀里,飞身掠步于妖王宫穿行。 嗅着对方身上淡淡的酒香,阮霜白安心在怀里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半寐着。 裴梦回看怀里的人睡得安静乖巧,心里一片柔软,忽然耳中闯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那声音很熟悉,令人生厌。 他放缓了脚步,停在原地,仔细听着不远处两个人的交谈。 一个宫里的侍者小妖低声说:“涂小医师,我真的没骗你,小殿下带回来的人就是毒医裴梦回,而且还要跟他结契为道侣呢。” “你刚回宫可能不太清楚,可以去问问四大长老。” 树影模糊,对面涂川的声音格外清晰:“不可能,没有妖王和王后的同意,他不可能擅自决定自己的婚事!” 对面的小妖没想到一向温柔的涂川居然会发飙,哆哆嗦嗦说:“可是……可是妖王当初说过允许小殿下自己挑道侣呀……” 涂川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露出一个扭曲的苦笑,摆了摆手让小妖退下了。 这段时日,他一直在外面寻找阮霜白和那个该死医修的下落,任他怎么搜寻都找不到人。就在他快要发疯之际,妖王宫突然来了信,说小殿下已经自己回宫了,他喜不自胜,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可他回来以后,听到的却是阮霜白把毒医裴梦回带回妖王宫的消息,涂川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原来那个人不是境界高深的医修,而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裴梦回。 怎么会是裴梦回! 当初他找裴梦回买令人失忆的药,自以为万无一失,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裴梦回能炼制出使人记忆全失的忘尘,自然也能炼制出相应的解药。 涂川心里阵阵发寒,无比庆幸当初买药的时候戴了面具隐藏气息,否则自己给小白下药的事必然会暴露。 涂川心里慌急了,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劝说小白肯定没有用,他太了解阮霜白了,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 劝不动就只能硬抢,可是按修为他打不过裴梦回,就算他找到四大长老把裴梦回赶走,强行分开他们,小白也不可能属于自己…… 除非,除非有办法强制阮霜白嫁给他。 可是除了妖王没人能奈何得了自小受尽宠爱的阮霜白。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碰撞。 涂川头痛欲裂,眼底尽是狰狞。 怎么办,他到底该怎么办! 涂川脚步生风,决定先去宴席看一眼,他绝对不会允许阮霜白跟其他人在一起,绝不! 夜风徐徐。 “嗯……” 低低的轻吟声钻进耳孔,听清音色的那一刻,涂川如遭雷劈。 是阮霜白的声音。 他的眸光如利剑,划破黑暗直冲连廊,宫殿庭院廊下,有两个朦胧相拥的身影,邪气俊美的男人托着银发小美人的下巴,缱绻亲吻着。 涂川看着裴梦回肆意亲吻自己的心爱之人,目眦欲裂。 他怎么敢! 涂川拔剑出鞘,还没迈出步子,只听咚一声,强势的透明屏障将他拦在了原地。 谁设的屏障?! 涂川握手成拳,疯狂敲击面前的透明屏障,他想呼喊阮霜白,可是声音就像被施加了咒语,完全传不到阮霜白的耳朵里。 任凭他如何敲打,怒吼,屏障不动如山,阮霜白听不见一丝一毫他的声音。 可是他却能轻轻楚楚听清阮霜白和裴梦回的每一句话。 “怎么不回房嗯……亲呀。” 裴梦回把他抵在廊柱上,垂着眼睫亲吻:“喝醉了,忍不住。” 阮霜白仰着头,吞咽着自己的口水,声音软糯含着点哑意:“明知道是烈酒你还喝……活该唔……” “宝贝。”裴梦回突然出声唤。 “你该叫我什么?” 阮霜白觉得醉的不止是裴梦回,自己也快醉晕乎了,上回听到如此腻歪的称呼还是在初次遇见涂川的时候。 “说啊?”对方不依不饶,衔着他软嫩的唇瓣。 “夫君……” 屏障外,涂川把他们的对话一字不差听进耳中,恨不得冲进去把裴梦回千刀万剐。 突然,低头亲吻的男人抬起眸子,锋利的眼神如同冰刃,径直刺向涂川,深邃漆黑的瞳仁微微一动,眼底警告意味浓厚。 只一眼,涂川浑身阴寒,如同被大型野兽盯上,冷汗湿透了脊背薄衫。 他明白了。 是裴梦回设下的禁制。 他是故意的,要他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半步不得接近。 涂川握紧拳头,指甲穿透掌心,留下血痕。 他绝不会放弃。 绝不会把阮霜白拱手让人! 哪怕阮霜白恨他,也无所谓了。 漆黑夜雾弥漫,散布庭院。 明月皎皎,唯独照亮半面连廊。 …… 次日,十七皇子寝宫。 阮霜白一脸餍足醒来,动了动身子,腰间护着一双大手,裴梦回闭着眼睛,把他完全圈进怀里。 他蹭了蹭对方胸膛,十分喜欢这种有安全感的睡姿。 又眯了一会儿,缓缓坐起身,被子从肩头滑落,露出雪白肩头及上面成片的吻痕,好似梅花在雪地开了一路。 伸了个懒腰,低头去看身上的妖纹,花纹舒展绽放,一圈淡紫色光芒漂亮得如同纯净的紫水晶。 身旁的男人不知何时醒了,本能地揉了揉他的妖纹,声音带着清晨的低哑:“怎么不多睡会儿?” 阮霜白说:“我最近是不是太懒了,总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小懒兔,多可爱。”裴梦回莞尔。 “不许给我起一些奇奇怪怪的昵称,”阮霜白嘟囔着,“昨夜还喊我宝贝呢……”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 阮霜白皱眉:“怎么了呀?” 门外小妖来禀:“小殿下,涂川医师回宫了,他说有事求见。” 涂川回来了?来的正好,他倒是想听一听涂川如何解释之前的事。 “告诉他在正殿稍等,我马上过去。” 裴梦回的手再度圈上来,颇有几分无理取闹:“刚起床就要去见别的男人?” “什么男人,他是兔子,”阮霜白戳戳他的胸膛,“王宫里只有你一个男人。” 裴梦回忍俊不禁。 “去见他可以,但要保持距离,”裴梦回仔细交代,严肃道,“那家伙看着人模兔样,实际上不知藏了多少深沉心思。” 过了一会儿,他又换了缓和的语气说:“原本不想说如此多,毕竟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情谊自是深厚,但他做的这些事情对你实在是太不尊重……我也是担心你心软再度受骗,如果是我绝对不忍心欺骗像你这般可爱的小兔子。罢了,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 阮霜白愣了大半晌,忽而出声:“你昨天喝的是酒不是绿茶吧?” 第55章 喜欢你吗 把他囚禁,锁起来 裴梦回不语, 把小兔子逮进怀里亲了一通,揉弄好半晌才放他出门。 几炷香后,阮霜白红着嘴巴出现在正殿,见到了等候已久的涂川。 涂川蹙着眉头, 轻声细语:“小白, 你可算回来了。” 阮霜白开门见山:“小川, 之前我失忆的时候遇见你,你为何不告诉我真实身份?” “小白,你是兔妖一族的皇子, 我岂能在外人面前透露你的真实身份,”涂川语气担忧, “况且当时你记忆全无,又轻信陌生人,万一对方怀有异心, 用你威胁兔族如何是好?” “我只好随意编造了假的身份,想先把你带回宫再说。” 听完解释, 阮霜白没有说话,琥珀色的眸子直视涂川, 眼底藏着令人难以捉摸的情绪。 涂川额角冒出一层薄汗。 他叹了口气:“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 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小川,不是我不愿信任你, 只是此事疑点颇多, 我必须问个清楚。”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失踪了接近大半年, 为何兔妖族最近一个月才开始寻找我的踪迹,难道之前你没有把我在沧月岛失踪的事告诉几位长老吗?” 涂川眼底露出悲切:“当时我向你表达心意,可是你拒绝了我……所以你失踪的时候,我没多想, 只以为你不想与我继续做朋友,所以才悄悄离开。” “后来我才知道你遭人追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都怪我,对不起……” “那你知晓我为何会失忆吗?” 涂川茫然摇头:“我不知道,许是受伤才导致记忆缺失……如果我当时对你寸步不离就好了,都怪我非带你去沧月岛游玩……” 涂川肩膀无力垂下,低着脑袋,苍白覆盖面颊,手捂在心口,十分痛苦悔恨的模样。 阮霜白就这么瞧着,心中愈发冰冷。 他不愿意说实话。 其实涂川不说他也能猜到,追杀他的人可能与涂川无关,但他失忆这件事绝对是涂川干的。 难怪当时他突然邀请自己去沧月岛玩,并且没有告诉几位长老偷偷出去,原来是心意遭到拒绝以后决定采取极端的手段。 涂川花了大价钱向裴梦回买了使人记忆全失的毒药,到时候他什么都不记得,涂川就可以顺理成章说他们二人是道侣,然后把自己带走藏起来。 沧月岛出入的人多数会假扮身份,再加上涂川的蓄意隐瞒,到时候兔族想找人也难。 就算有一日东窗事发,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涂川都能赌一把他的心软。 原本涂川的计划万无一失,只是不知为何会有人突然追杀他,然后他意外落进了裴梦回的怀里。 这是阮霜白头一回如此感激那个追杀自己的人。 “小川,既然你不愿意说实话,那我们今后也不必再做朋友。” 阮霜白心软不假,但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朋友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自己。 涂川买失忆毒药的时候心里只有自私,他只想占有他,根本不在意他本人的意愿,这也能算是喜欢吗? 阮霜白冷冷望他一眼,拂袖而去。 涂川从未在阮霜白脸上见到如此失望的神情,好像他走出这个门以后,他们就会彻底成为陌生人。 不要走! 他快步上前,一把攥住了阮霜白的手腕。 身为医师,仅仅只碰了一下手腕,他就探出了阮霜白的脉象。 瞳孔遽然紧缩。 喜脉。 涂川眼底彻底染上阴鸷,失声大吼:“你怀了裴梦回的孩子?!” 阮霜白甩开他的手:“与你何干?” “他是裴梦回!是人族!是个阴险狡诈的毒夫,你怎能真的与他结为道侣!” “那你为何要向一个毒夫买毒药来害我失忆呢,”阮霜白撕破他的假面,“你与他,究竟谁更毒?” 涂川脸上血色尽失。 小白知道了……知道毒药是他下的…… 浑身失了力气,涂川瘫坐在地。 阮霜白看他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猜的分毫不差,这个从小到大一向温柔和善的朋友,真的打算囚禁自己。 “给皇子下毒该当何罪,不用我多说吧?” “涂大医师子嗣多夭折,唯有你平安长大,若非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你现在就该在妖王宫的牢狱里。” 阮霜白闭了闭眼:“我不想再见到你。” 声音比北雪洲的寒风更冷。 他毫无留恋迈出门,踩着光斑走进日光中。 一出门,一个懒洋洋的修长身影倚在树旁,日光透过树叶零星点在他身上,狭长眉眼上挑,远远凝视着他。 阮霜白快步上前:“不是在屋里等我吗?” 裴梦回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瞅了瞅:“方才生气了?” “也还好吧,就是不明白涂川怎会如此糊涂,我怀疑他根本分不清什么是喜欢。”阮霜白趴进裴梦回怀里轻轻呢喃着,“他对我只有占有欲罢了……” 裴梦回低头吻着他的眉心,安抚他疲累烦躁的心。 阮霜白感受着细雨般的亲吻,心里忍不住想,裴梦回能不能分清自己的感情呢,他对自己是责任感还是喜欢? 兔崽子都揣上了,他们两个大人还没有对彼此诉说过心意…… “裴梦回,我有话想问你……” 他抬起脑袋,对方一个吻落在了唇边。 “小白?” 远处突然有人叫他。 阮霜白倏地扭头,看见来人一袭青衣,昔日俊朗的面容凝着一丝憔悴。 他的八皇兄,阮胜青。 也是所有皇兄皇姐里最疼自己的一位。 “八哥!”阮霜白眉眼弯弯。 八皇子阮胜青眼含泪光:“你这小子让我好找啊!” 阮霜白知道他一定担心极了,连忙抱了抱他,轻松道:“放心吧八哥,我这不是平安回家了吗。” 他拽着阮胜青来到裴梦回面前,笑着说:“八哥,这是我未来道侣裴梦回。”又拽了拽裴梦回,说这是我的八皇兄。 阮胜青在乌云山就听说自家弟弟回宫,连试擂大会的有关事宜没有听完就赶了回来,在飞舟上听部下们说阮霜白不仅回来了,还把毒医裴梦回带回家当道侣。 当时听说这件事他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消化了一夜才勉强接受。他可以理解弟弟爱上自己的救命恩人,在险些殒命的境况下,遇见一个施手相救的人,动心在所难免。 如今见到裴梦回本人更加理解了弟弟,没有别的原因,只因裴梦回这张脸确实好看。 阮霜白这些年从未对谁产生过爱慕之情,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身为兄长不该阻拦。 但是万一只是阮霜白一头热呢? 裴梦回这种冷心薄情的人,会真心对小白吗? 倘若裴梦回只是一时兴起,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徒留他家弟弟伤心难过,岂不是一桩孽缘? 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裴梦回率先作揖:“八皇兄。” 阮胜青:“……” 还没成亲呢,就叫上皇兄了? “裴圣医,久仰大名。”阮胜青回礼。 阮霜白笑眯眯:“以后就是一家人啦。” “对了八哥,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呀,试擂大会安排好了?” 提到此事,阮胜青脸色略有不妙,长长叹了口气:“本次妖区试擂大会经过五大妖族首领商议,主要比拼剑道、蛊术、符箓、毒术。” 阮霜白皱起眉头,这四类都是兔妖一族所不擅长的,但是从前的规则不是五大首领各提议一种比斗试炼吗,怎会只有四种? 阮胜青遗憾说:“由于父王闭关,其他五大首领提议今年只比这四类术法。” 意思很明显,拿兔族当软柿子捏,就是想趁兔妖王闭关煞煞兔族的威风。 “简直欺人太甚!”阮霜白气不打一处来。 阮胜青愁容满面。 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在要做的是破局。 阮霜白沉思一瞬,忽而抬眸看向裴梦回。 “毒术与医术本就同出一脉,不知兔妖族内医修可愿学习炼毒?”裴梦回看懂阮霜白的暗示,“倘若愿意,我可以授课,能学多少就只能看各自的领悟能力。” 阮胜青活像见了救星一般看着裴梦回,感动得几欲落泪。 谁不知道裴梦回的毒术冠绝天下,有他亲自教授,哪怕学个皮毛也足以解燃眉之急,太好了,他弟弟看中的人果真不错! “事不宜迟,我们去行医堂挑选学徒吧。”阮霜白说。 “也好。” 三人一同朝行医堂的方向走,转过药园,径直往南。 两侧树影婆娑,蜂蝶乱舞,影子落在地面深深浅浅。 忽然,阮霜白耳畔响起自家八哥的传音。 “小白。” 怎么回事,近在咫尺有什么话不能说,非得传音? “我有事想问你,”阮胜青传音道,“你跟裴梦回是两情相悦吗,他……喜欢你吗?” 阮霜白忽然就安静下来。 他弯弯的眉毛朝下压了一点,语气犹豫:“我也不是很清楚,他没说过喜欢我……” 阮胜青蹙起眉头,忽而下定决心道:“小白,你莫要心伤,你若真的心悦于他,又怕他跑掉,为兄有办法。” 阮霜白好奇扭头。 “我可以与四大长老联手,找一个没那么痛苦的法子废了裴梦回的修为,把他囚禁于妖王宫,锁在你的房里。”阮胜青深吸口气,“我们兔族可以养他,让他荣华富贵,衣食无忧,而他只需要好生伺候你,陪你生一辈子小兔崽子。”!!! 阮霜白目瞪口呆。 使不得啊八哥,做兔子不能如此极端! 第56章 拴住男人 殿下有命,岂敢不从 “八哥, 你可别吓我。”阮霜白急忙传音。 阮胜青认真道:“我没有说笑,这个恶人可以由我来做。” 阮霜白讪讪一笑:“八哥威武,但我不需要啦,我们两口子的事让我们自己解决就好了。就算他对我没有真心, 我也不会把他关起来, 那样只会把人推远。” “而且他对我真的很好……” “我还怀了他的孩子。” “你怀孕了?!”阮胜青直接喊出了声。 惹得裴梦回和阮霜白一齐看向他。 裴梦回笑了笑说:“八皇兄放心, 小白有孕后都是我亲自照料,绝不会有差池。” 阮胜青尴尬不已,心说我担心的又不是这个, 由于兔族体质特殊,最不怕的就是生孩子, 不吃安胎药都能哐哐生好几窝。 他装模作样咳嗽两声,挤到阮霜白身边低声传音:“你怎么不早说,没成亲你就敢怀孩子, 我再晚回来几日,是不是兔崽子都满地跳了?” “我警告你, 拿孩子拴住男人那一套行不通的,你别走歪路子。” 阮霜白无语:“哎呀, 八哥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我才不是那种蠢兔子,会怀孕只是因为我们俩不知节制罢了。” “你——” “好啦, 你不要再问了嘛。” “快看, 到行医堂了。” 阮胜青只得把满肚子话咽回去, 三人一同进入行医堂,里面的学徒弟子们见到他们纷纷把嘴巴张大,慌慌张张行礼。 八皇兄把这次试擂大会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众人纷纷义愤填膺, 表示愿意学习毒术,为兔族出一份力。 为了挑选有天赋的弟子,裴梦回一一走过他们面前,目光扫视每个人手上刚刚处理过的药材,他边走边点人,在他们面前留下两种不同色泽的小焰火。 有淡紫色,有金橘色。 大部分被淡紫色焰火点中的人都医术不精,而金橘色焰火点中的人平日里课业皆名列前茅,究竟谁能留下基本一目了然。 故而接到淡紫色焰火的弟子不免垂下脑袋,把处理过的药材塞进了袖口里。 走完一圈,整个行医堂分成紫橘两色,明亮的焰火十分夺目。 裴梦回站定,看向堂内的兔妖弟子们:“从今日起,接到紫焰的人随我学习毒术,望诸位认真,切勿懈怠。” 啊?? 底下的兔妖们都懵了。 可是接到紫焰的人平日里并非多有天分之人,裴梦回是不是说错了? 裴梦回一眼便看透他们在想什么,问道:“不相信我的眼光?” 底下兔妖纷纷摇头如拨浪鼓。 开玩笑,裴梦回是谁呀,修真界毒医双修的天才,虽说本人名声不大好,但是从没人敢质疑他的毒术与医术。 他既然说行,那就一定行。 原本收到紫焰而垂头丧气的弟子抬起头,黯淡的眸子亮了一瞬。 阮霜白凑到裴梦回身边,笑眯眯说:“某位毒师是不是还落了一个小弟子?” 裴梦回挑眉:“我这是正规选拔,想走后门夜里再来。” “家眷不能通融一下嘛。”阮霜白抱着他小臂撒娇,琥珀色眸子亮晶晶瞅着男人。 “那得看给的够不够多。” 阮霜白抬头就亲,往裴梦回嘴唇上啄了好几下:“你收不收?” 裴梦回将人拥入怀抱,揉了揉小兔子脑袋,声音含笑:“殿下有命,岂敢不从。” 两个人毫不避讳其他人,亲亲热热耳鬓厮磨,看得八皇子满眼不可置信,这还是他那个嫌弃找道侣麻烦的弟弟吗? 他这个弟弟从小娇惯着长大,这也不学,那也不学,每逢四大长老授课都打瞌睡,如今竟主动要学毒术? 阮胜青现在怀疑裴梦回不是毒修是蛊修,是不是给他弟弟下了什么神魂颠倒蛊啊! 其他兔妖弟子们更是看的一愣一愣的,早就听说小殿下带回家一个道侣,是修真界的第一毒医。他们本以为小殿下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现在看来,这如胶似漆的状态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报恩吧! 兔妖们私底下嘀嘀咕咕没完。 “小殿下和裴圣师看起来感情很好诶,真是不可思议,还以为小殿下谁都看不上呢。” “那是因为之前来求亲的妖族都不够美貌,我看裴梦回比号称最美的孔雀族人好看多了,再加上救命之恩,难怪让小殿下动了春心。” “给你们一个小道消息,听说小殿下已经怀孕了。” “我靠?!真的假的??” “嘘,不要一惊一乍,人家两情相悦就差结契了,怀个崽崽咋了。” “我可是听说小殿下最有可能继承妖王的位置,可他跟人族孕育后代,还能继位吗……” “这不是咱们该关心的事。” “敢问咱们堂医术第一的小羽,你可知人族与兔族结合会生兔子还是人?” “好问题……我建议让第二名回答。” 阮霜白全然不知那群小兔崽子热烈讨论的话题,就算知道也不在乎,不管生兔子还是生人族小孩,他都喜欢。 试擂大会在即,身为兔族八皇子还有许多事务繁忙,挑选完所有弟子以后,阮胜青向他们告辞离开。 拥有紫焰的兔妖弟子们跟随裴梦回来到后院,开始毒术的教授与学习。 刚开始要先认识常见的毒花毒草,每次回答最快的都是阮霜白。倒不是他多么聪明,而是因为这几个月天天跟着裴梦回,见识到各种有毒的药材花草,无聊时也翻阅过他的书籍,哪怕是只傻兔子,成日里耳熏目染也学会了。 其他小兔妖们纷纷露出崇拜的目光,原来小殿下不是爱玩,只是没遇到真心喜欢的东西,学毒不就挺快的? 授完一整堂课,裴梦回给兔妖们布置配毒的小任务,接下来是休息时间。 阮霜白身为唯一一个跟讲师站在一起的“学徒”,得寸进尺扒着裴梦回衣襟问:“裴圣师,我学的可好?” “课业满分,但是你只有九十分。”裴梦回攥住他的手腕。 “我哪里扣了十分?”阮霜白噘起嘴巴。 裴梦回指了指他的手,意味深长一笑:“勾引讲师,私德扣十分。” 阮霜白耳朵倏地红了,嘟囔道:“那你就是零分。” “为何?”裴梦回饶有兴致。 “搞大了小弟子肚子,你下流。” 裴梦回忍俊不禁,搂住他的腰,低声问:“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若是累了就先回去,晚上我回去陪你。” “都说了没那么娇气,你不用特别关照我,”阮霜白说,“我是认真想学毒术的,这次试擂大会我得去凑个热闹。” “试擂大会有要求皇子必须参加吗?” “那倒没有,但是兔族皇子皇女除了我都参加过,我也不能一直给哥哥姐姐们拖后腿呀……” “其实你真的很有天赋,比我想的厉害多了。”裴梦回认真道。 阮霜白忍不住唇角上扬,笑得眉眼弯弯:“其实我懂那么多是因为……我在梦幽潭看过你小时候的记忆,你师尊教你的东西,我也旁听了一点点。” “听一遍就记得住,我家小兔子果然很聪明。” 从小到大头一回被人夸有天赋,阮霜白被男人夸得羞涩脸红,轻哼着质问:“以前说话那么坏,现在嘴巴怎么越来越甜了?” 裴梦回没回答,低头亲了亲他。 “那个……裴圣医。”突然有个胆怯的声音响起。 二人一瞧,一个小兔妖站在他们面前,手里抱着自己刚切割好的相思子,怯生生问:“我想知道,你为何会选我……我真的,很没有天分。” 他小心翼翼捧着那碟相思子,眼中满是迷茫。 裴梦回接过他手里的相思子,相思子名字梦幻好听,本身却有剧毒,赤色的红豆分割两半,中间的芯儿稍有粗糙,刀功的确欠佳。 “你不是没有天分,只是不够相信自己,”裴梦回指着他切割过的相思子说,“刀口不够平整说明下手太慢,你切割的时候是不是在犹豫?” “是……我怕切不好。”小兔妖实话实说。 “不妨大胆试一试,说不定能做得更好,”裴梦回说,“世上天资卓绝的才是少数,你能进入行医堂就说明了你有一定的能力,与其怀疑自己,不如努力尝试。” “努力真的有用吗?”小兔妖问。 “至少妄自菲薄绝对没用。” 裴梦回又添了一句:“你觉得我会胡乱挑选学徒?” 他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有几分危险。 小兔妖立马摇头。 “去试试吧,”裴梦回笑了笑,“不成功不许过来,我跟你们小殿下还要亲热呢。” 小兔妖的脸刷的一下通红,抱着自己的东西噌的就跑远了。 等他走后,阮霜白小声问:“你为何挑选那些平日里医术一般的兔妖学习毒术?” “亲我一下告诉你。” 阮霜白踮起脚尖,吧唧一口亲了上去,裴梦回勾起唇角,解释说。 “医术精湛的人就让他们认真学医,没必要为了试擂大会耽误自己修行。至于那些医术稍有欠缺的人,他们有一定的底子,学习毒术会更容易上手,说不定能找到更适合自己的修行道路。” 阮霜白盯着男人俊美的面庞,眨眨眼:“看不出来,你想的还挺周到。” “那你教我又是什么缘由?” “为了占便宜呗。”裴梦回低笑。 于是借着教小殿下捣药的名义,揉着那双骨节分明,细腻白皙的手,狠狠占了一番便宜。 将日落时,裴梦回独自去到堂内的药房,取出玄铁的药鼎准备煮药。 某只不听话的小兔子偷偷摸摸跟上来,探着脑袋,问他是不是要炼药。 裴梦回投给他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言简意赅说要煮安胎药。 哦,原来是安胎药。 药鼎的火苗燃起,丝丝缕缕药香从窗口飘进后院,院内本就是医修弟子,一闻就知道这是安胎补气药。 嗅着药香,弟子们全都在内心狂喊,小殿下怀孕居然是真的! 看着熟悉的安胎药,阮霜白嘴里有点发苦,突发奇想说:“我要胡萝卜口味的安胎药!” 第57章 胡萝卜味 那是遇见心上人的笑 裴梦回把安胎药倒进碗里, 放至温热,递到阮霜白嘴边。 阮霜白闹起小脾气:“我就要胡萝卜口味的安胎药!你不疼我!” “乖乖喝药,”裴梦回捏住他的下巴,语气低沉沙哑, “否则换一种方式喂你。” 对方话刚落, 阮霜白的脸颊弥漫粉晕, 耳朵绯红一片,两只手摸着自己的小腹,替里面的小家伙捂住耳朵:“小声一点, 不许带坏崽崽……” 裴梦回也随着摸了摸,哄着阮霜白喝下安胎药, 把随身带着的蜜饯塞进他嘴里。 阮霜白鼓起腮帮:“你都不哄我。” “喂你吃蜜饯都不行?” “不行。” “那你要怎样才能高兴?” 阮霜白的真实意图终于图穷匕见:“那你今夜都听我的,我说怎么玩就怎么玩。” “原来某只小兔子打的这个坏主意?” “你不答应?” 哐哧——! 药房的两扇门大敞。 涂川挎着剑一脸阴沉走进门,身为行医堂的副堂主, 这间药房是他专用的,今日回堂竟然听说裴梦回正在里面,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开了门。 一进门, 不仅看见了正在调情的阮霜白和裴梦回, 该嗅到了空气中安胎药的味道,涂川的脸登时变得更黑。 该死。 裴梦回居然用他的药房煮安胎药,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面对涂川几乎杀人的目光, 裴梦回恍若未觉, 眼皮都没抬一下,搂着阮霜白问:“困不困,咱们回房睡觉?” 阮霜白乖乖点头,两人挨蹭着肩膀出门。 从始至终, 阮霜白都没有多分给涂川半个眼神。 他没有厌恶他,他甚至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这是你逼我的。 涂川冷笑一声,拿出通讯玉简,眸底一片疯狂。 …… 八日后,兔妖族众皇子皇女归宫。 妖王与王后闭关,如今的妖王宫由大皇子阮玄辉与四大长老暂理。大皇子听说最小的弟弟回家,马不停蹄来到阮霜白的宫殿探望。 可惜并未在殿内寻到人,方知他去了行医堂。 一路上,大皇子阮玄辉听着其他兔妖在耳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什么小殿下遭到追杀被人所救,什么要跟毒医裴梦回结为道侣,什么小殿下可能已经怀了孕,还有什么这俩人自从回宫天天就黏在一起。 大皇子两眼一黑。 妖王与王后不在,身为大皇子是妖族的主心骨,也是所有弟妹的依靠,可是他不仅丢了受伤的弟弟,回家后的弟弟肚子里还不知揣了几个! 父王母后在上。 现在去请罪还来得及吗? 大皇子来到行医堂,果真看见自己的弟弟正倚靠在男人肩头小憩,一张俏脸红润润的,一看就是滋养得很好的模样。 他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到来,阮霜白睁开眼睛,欣喜道:“大哥,你回来啦。” “小白,你……”阮玄辉斟酌半天,“又变好看了。” “哎呀,还是大哥说的话我爱听。” 阮玄辉的视线看向裴梦回,裴梦回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熟练唤道:“大皇兄。” 阮玄辉:“……” “大哥大哥,这是你弟夫。”阮霜白拉着裴梦回的手,笑得别提多灿烂了。 面对耀眼的笑容,大皇子有些恍惚。小皇子阮霜白是兄弟姐妹里面性子最开朗的,从小就爱笑,但是从前他的笑容里都是天真单纯,烂漫无邪,现在的笑里更多了几分甜蜜。 这是遇见心上人的笑。 他的弟弟是真的很喜欢修真界“穷凶极恶”的毒医裴梦回。 阮玄辉一身黑衣飒沓,干脆利落抱拳:“久闻裴圣医大名,今日得见,果真一表人才,名不虚传。” 裴梦回回之一笑,二人客套过后很快商议起了试擂大会的事。阮玄辉着实没料到裴梦回会愿意拿出自己的毕生所学教族里的小兔妖,就算他是阮霜白未来的道侣,此举于兔族而言也是大恩。 若对阮霜白只是玩玩,何必如此费心费力? 原本不信裴梦回有真情的大皇子突然动摇,难不成……这家伙真喜欢自己弟弟? 等到裴梦回去检查诸位弟子的课业,大皇子阮玄辉把阮霜白拽到了角落里,预备好好审问一番。 阮玄辉板起脸:“你跟裴梦回怎么回事?” 阮霜白笑眯眯:“就是大哥看到的那样呀,我要跟他结为道侣。” “外面谣传说你有孕。” “哦,不是谣传。” “你……喜欢他什么?” “那可太多了,你应该问我不喜欢他什么。” 阮玄辉眉头狠狠跳:“那你不喜欢他什么?” 阮霜白得逞一般笑:“没有不喜欢的。” “…………” “你让我如何跟父王母后交待?”阮玄辉愁眉深锁,“唉,我这个大哥当的真是……” “大哥,我又不是小孩子,选择谁做道侣是我自己的事,以后也是我跟他过,所以你老人家就不要操心了,有这功夫不如替我选几匹布做嫁衣。” “对了对了,这次试擂大会我也想参加,可以吗?” 阮玄辉眉头皱得更深:“试擂大会绝非儿戏,里面高手如云,你年纪还小,经验尚浅,万一挫了锐气反倒得不偿失,依皇兄看,等磨砺几年再去更为稳妥。” “可是其他哥哥姐姐都去过……”阮霜白耷拉脑袋。 “等你再大一些去,我也好放心。”大皇子揉揉他的脑袋。 “可是试擂大会百年才一次,再等一百年去跟年轻一辈比岂不是更丢人,”阮霜白说,“我现在的年纪刚刚好啊,大哥初次参加试擂大会不也跟我一般年纪?” 阮玄辉抿着唇。 “我意已决,大哥不要劝我了。”阮霜白认定一件事就会非常执拗,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你再考虑考虑吧。” “哼。” “宫里还有许多搁置的奏章要处理,我去宸华宫找四位长老,你记得按时喝安胎药,我改日再来看你。” “嗯,大哥去吧。” 大皇子走后,阮霜白看向树荫下翻书的裴梦回,瘪着嘴巴蔫蔫地扑进裴梦回的怀里,脸颊肉蹭了蹭男人颈窝,轻轻呼着气。 嗅着青草香,裴梦回把他抱坐在腿上,拍拍他的腰,疑惑问道:“怎么突然变成霜打的小茄子了?” “我比茄子可爱多了。”阮霜白闷声闷气。 “怎么突然不高兴?” 阮霜白把方才阮玄辉说的话重复一遍,整个人无精打采,一阵阵地叹气。 想着想着,他有点委屈,开始跟裴梦回絮叨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身为兔妖族最小的皇子,妖王和王后一向疼宠阮霜白,一直到他十几岁,他们决定闭关修炼,从此以后看照他的人变成了四大长老和哥哥姐姐们。 最疼他的人莫过于大皇子阮玄辉和八皇子阮胜青,但阮胜青并非从一开始就喜爱他这个弟弟。 他被八哥推进过泥坑,弄得浑身都是泥巴,那时他年纪小,一心相信八哥不是故意的,所以替他隐瞒下来,只说是自己走路不小心。 从那以后,阮胜青开始拿他当眼珠子疼。 而大哥阮玄辉对每个弟弟妹妹都很关照,对年纪最小的阮霜白更是好得过分。 美味佳肴总是先留给他,奇珍异宝先给他挑,犯了错只是轻轻揭过,从来不让他学习过于危险的术法,关怀无微不至,可称得上一句宠溺无度。 所以,阮霜白早就猜到大哥未必会同意他参加试擂大会。 但他不想做一直被庇护的幼崽,小时候也就罢了,难道他们能一辈子守着自己吗? “我觉得大哥有点过分小心了……”阮霜白小声说,“他们就知道拿我当小孩。” 裴梦回静静听着一切,神情若有所思。 “想去就去,试擂大会报名就能去,你大哥不同意也没用。” 阮霜白:“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你怎么半点都不拦我,就不怕我输了哭鼻子?” 裴梦回笑得不怀好意:“某只小兔子夜里成天哭,我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白皙脸颊飞上红霞,阮霜白压低声音羞恼:“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掉小珍珠?”裴梦回亲亲他的眼尾。 “你好烦人……” 说着说着,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不知不觉亲到了一处,灼热的呼吸交换,品尝彼此唇瓣的味道。 头顶树叶簌簌作响,微风吹动纠缠的发丝,他们旁若无人肆意温存,在庭院内炼制毒药的兔族弟子们憋不住,时不时抬头偷看一眼。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们对毒医裴梦回的印象已经全然颠覆。 从前他们以为裴梦回是阴险的、奸诈的、心思恶毒的男人,可是现在他们恨不得抽过去的自己两巴掌。 裴梦回在给他们授课的时候虽然总是懒懒散散的,但从不说废话,每次指出问题都一针见血,也不会因为炼毒失败而嘲讽他们无能,只会对症下药,因材施教。 他们都是医术平庸之辈,在炼毒这方面却能一日千里,其中功劳最大的莫过于讲师裴梦回。 兔妖弟子们心里皆十分感激裴梦回。 所以,到底是谁在污蔑裴圣医,人家除了爱调戏小殿下,爱欺负小殿下,爱对小殿下耍流氓以外,分明就是个认真负责的好男人! 树下,两个人唇齿交缠,不知过了多久才亲够。 阮霜白搂着裴梦回的脖颈,忽然认真说:“谢谢你支持我。” 裴梦回粗糙指腹擦去小美人唇角晶亮的水渍,坏笑说:“光嘴上谢?” “那你想要我怎么谢……”阮霜白看着坏心眼儿的家伙。 裴梦回与他耳语几句,阮霜白的脸顿时烧红,比天边晚霞更为稠艳。 阮霜白结结巴巴不敢抬头:“我、我不会骑……” 第58章 你的男宠 身边那个小白脸挺俊 百年试擂大会于中洲的风麟城举行, 其中大会分人族、妖族、魔族三大组,三组互不干涉,但可以去观战,以便了解修真界各族新人实力。 风麟城上空, 各族飞行法器云集, 各族弟子身穿不同的宗门服饰, 英姿勃发。人族多数爱御剑而行,穿行云雾之间,衣摆飘逸飒爽。魔族分两个极端, 要么乘坐华贵的飞天步辇,要么一穷二白骑着魔兽就来了。 其中妖族最爱整些花里胡哨的出场, 尤其是孔雀族,非得用花瓣淹了半个风麟城才缓缓现身。 兔族此行最为中规中矩,一行人乘坐巨大仙船, 安稳降落在地。 阮霜白忍不住朝人族的方向看,居然看见不少熟人。 云天宗的宋子歌、风蹊剑宗的谢衡绝、济世门的黄袍少年, 哦,还有悬杏谷讨人厌的莫杯。 阮霜白抬起手向宋子歌和谢衡绝打招呼, 宋子歌热情洋溢, 随手抛了个小烟花符给阮霜白看,谢衡绝比较矜持, 微微颔首示意。 裴梦回一把将小兔子捞进自己怀里, 搂得紧紧的:“少跟其他男人眉来眼去。” “?”阮霜白一愣, 而后亲了他一口,“我在跟你的朋友们打招呼而已,你是不是又想找借口罚我?” “变聪明了啊,小兔子。” “哼, 没安好心,也就本殿下成日里惯着你。” 裴梦回勾唇:“究竟谁惯着谁?” “我惯着你。”阮霜白抬起下巴,神情骄傲。 八皇子阮胜青鬼鬼祟祟靠过来:“小白,你还认识人族的修士?” “不是呀,那些是裴梦回的朋友。” 八皇子更加惊讶,方才那两个人一个符修界的新起之秀云天宗主宋子歌,一个是风蹊剑宗的天骄谢衡绝,这两个人都是名门正派,正道的代表人物。 他的视线转向裴梦回:“你还跟正道修士相熟?” 裴梦回沉默须臾:“八皇兄,我又不是邪修,有几个正道朋友何必如此惊讶。” “哈哈哈哈也是哈。”八皇子讪讪一笑。 “肃静。” 大皇子瞥了八皇子一眼,阮胜青只好悻悻闭嘴。 阮霜白捂着嘴巴偷笑,小声趴在裴梦回耳畔嘀咕什么。 突然,一阵芬芳袭来,天上飘起一阵粉色花瓣。 花瓣纷飞中,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翩然落地,立于兔妖一族前。 她身穿蓝绿色罗裙,头戴八宝翎羽发钗,面容秀丽,姿态矜贵,走过来的时候香风阵阵,迷倒周围不少小兔妖。 哇—— 转眼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 她没做理会,死死盯着阮霜白,搞得阮霜白一头雾水,仔细瞧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位是谁,原来是孔雀族的二皇女孔箐箐。 孔菁菁瞪了半天,发现阮霜白无动于衷,终于憋不住道:“阮霜白,你喜欢男人怎么不早说?” 阮霜白:“啊,我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与你何干,为何要特意告诉你?” “我当初向你求亲的事你忘了吗,居然当众拒绝我,害得我以为是自己长得不够好看,结果竟是因为你不喜欢女的!”孔菁菁越想越气,“你早说我也不至于天天对着你的画像诅咒你!” 阮霜白急了:“你这只鸟好狠的心,居然还天天诅咒我!” “谁让你没眼光。” “二殿下,今日各族齐聚一堂是为了试擂大会,你擅自来我们兔族闹事可是有意挑衅?”大皇子阮玄辉紧皱眉头。 孔菁菁勉为其难赏他一眼:“丑八怪,我又没跟你说话。” 阮玄辉脸色霎时黑沉。 在孔雀族二皇女眼里,世上的人和妖只分美的和丑的两种,她对美人颇有耐心,对待长相一般的阮玄辉可没有。 “你这破鸟对我大哥尊重一点。”阮霜白想上去踹人,被裴梦回一把兜住。 孔菁菁上下打量裴梦回,不由得感叹:“你身边这小白脸长得确实挺俊,是男宠吗?” 闻言,阮霜白的怒火戛然而止,瞪大眼睛看向裴梦回,心想这家伙长得是白了点,但是也不至于被错认成小白脸吧? 裴梦回倒是半点不生气,甚至装模作样配合问道:“快说啊殿下,我是你的谁?” 男人眼眸含笑,逗弄之意满溢而出。 面对脸皮如此之厚的裴梦回,阮霜白干脆装了起来,霸气道:“对,这就是本殿下男宠,你待如何?” 周围倒抽一口凉气。 “不如何,就是觉得你眼光不错罢了。” 孔菁菁叉着腰:“当初被拒绝求亲后,我还花了半个时辰怀疑自己的魅力,现在本殿下心里舒坦多了,所以就是过来骂你两句,没别的事了。” 她施法引来一片花雨,桃粉满天,踏芬芳而去。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敢情真就过来骂两句? 裴梦回当男宠玩上了瘾,对着阮霜白装可怜:“殿下,你外面桃花债好多啊。” 阮霜白努力踮起脚,摸摸他的头:“乖,现在本殿下身边只有你一人。” 众兔妖直呼没眼看,纷纷移开目光。 …… 进城后,街上熙攘热闹,为了观看百年试擂大会,风麟城聚集修真界不少人,卖符箓法器的,卖灵酒灵药的,还有但凡有比拼必然会出现的的赌盘。 有人高声吆喝。 “来来来下注了,我赌今年妖族必然是蛇族拔得头筹!” “我倒觉得应该是海蛟族!蛟族全能啊!” “拉倒吧,海蛟族样样都会,但样样稀松。” “其实孔雀族和狐族的符箓和蛊术也都不差。” “今年最有看点的应该是毒术,蛇族在炼毒方面天赋异禀,说不定能狠狠拉开分差!” “就是,最后合算总分估计还是蛇族更高。”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五大妖族里面今年最占优势的就是蛇族,其他族群都对毒术不屑一顾,故而平日里很少训练弟子炼毒,比拼起来自然没有优势。 蛇族则不同,他们天生身上就带毒,炼起毒来得心应手。 权衡过后,众人纷纷把宝压给了蛇族。 “二十万灵石,压兔族。” 一道低沉慵懒的嗓音突然响起,众人差点被财大气粗的二十万灵石吓傻,而后又怀疑自己耳背,啥玩意儿,压兔族?哪来的傻子? 众所周知,兔族最擅长丹药与医术,今年的局势完全逆风,根本毫无胜算。 压兔族这不是纯丢钱吗? 他们抬首望去,看见一张俊美轻佻的脸,再一瞧,这人旁边站着一位美若天仙的银发美人,二人亲亲密密挽着手,随手就抛了二十万灵石。 有人被两人的容貌所惊艳,痴痴发呆,有的人已经认出阮霜白的身份,低声窃窃私语。 “兔妖族的十七皇子怎么来了,他旁边那个人是谁?” 有人低声回应:“今日孔雀族二皇女过去闹事的时候我听见了,这人应该是阮霜白的男宠。” 众人震惊。 震惊过后,这个小白脸男宠兴致勃勃来到人族的赌盘,在医术第一的悬杏谷和千年老二的济世门当中选了济世门,又在符箓大宗黄阙宗和新秀云天宗之间压了云天宗,眨眼又是四十万灵石。 花钱如流水,眼皮都不抬。 周围的人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就算是男宠也不能这么宠吧,这是败家啊! 众人以为阮霜白会生气,谁知兔族的小殿下不仅不气,还凑过去问要不要再加一点,要赌就赌大的。 于是大家看阮霜白的眼神变成了:此人被美色所惑,昏君一个。 有的人忍不住又酸又羡慕,妖族就是人傻钱多啊,为了哄人高兴白撂六十万灵石。 裴梦回一眼看穿众人想法,故意来到阮霜白面前扯住袖口,小心翼翼问:“殿下,万一赌输了怎么办?” 阮霜白心里别提多爽了,虽然明知裴梦回这家伙在装小白脸,但是极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尤其是在如此多的修士面前,爽得他尾巴快要翘起来。 他被裴梦回哄得忘乎所以,大气道:“怕什么,输多少本殿下给你补上,你只管高兴就行。”当真一副昏君样儿。 “多谢殿下。”裴梦回忍着笑意。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阮霜白学着裴梦回平时调戏他的腔调说:“光嘴上谢啊?” 裴梦回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伸手捏住阮霜白的后腰,故意往痒痒肉上戳了戳,面上却装出服服帖帖的模样,亲了亲他的嘴角。 “这才对。”阮霜白忍着痒。 在一群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两人携手而去。 剩下的资深赌徒们勃然大怒,这里是赌场,岂是你们随意调情的地方?拉拉扯扯像什么话,最过分的是,人家随便玩玩都能有六十万灵石,太拉仇恨了! 退出人群后,阮霜白和裴梦回继续游逛风麟城。 试擂大会开始前要举行祭典,阮霜白对比没有兴趣,干脆带着裴梦回溜出来玩。 “你压云天宗也就罢了,为何压济世门啊?”阮霜白真心疑惑。 就算看不惯悬杏谷的人也不至于白花灵石吧,这可不符合裴梦回的作风。 裴梦回优哉游哉:“济世门与悬杏谷实力本就相差无几,只不过当年我父母在的时候打出去的名声更为响亮,这几百年悬杏谷明显大不如前,看莫杯那毫无长进的模样就知道。 听说今年济世门带队的是他们少主,也就是咱们在拍卖会遇见的黄袍少年,我观察过他的手指,必然是为了学习医术下过苦功夫的,所以可以赌一赌。” “你还敢盯着其他男人的手瞧?”阮霜白气鼓鼓,“以后不许看。” 他伸出自己的手,张开修长五指:“你看我的手如何?” 裴梦回翘起唇角,回味道:“小殿下的手自然是玉指纤纤,尤其是泛着红攥住被褥发抖的时候,美得摄人心魄。” 第59章 父凭子贵 大庭广众,成何体统! 阮霜白没料到对方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 羞红面颊恼道:“你下流……脑子里都是脏东西!” “话可不能乱说,”裴梦回表忠心,“我脑子里可全是小殿下。” 阮霜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拐着弯骂我!” 裴梦回忍俊不禁,亲了亲脸颊红红的小美人, 死不悔改道:“我是在表达对小殿下的爱慕之情啊, 怎么平白冤枉我?” 听到“爱慕”二字, 阮霜白不知想到什么,别别扭扭哼了两声,随后便安静下来。 他垂下纤长的睫毛, 低头盯着地面石砖,石砖上的纹路随着步伐缓慢转动, 突然间,阮霜白往裴梦回手背上拍了一巴掌。 啪! 如同在泄愤。 裴梦回倏地看过去,感到莫名其妙:“怎么突然打人?” 阮霜白说:“我无理取闹。” “?” 裴梦回捏住他的小脸:“我惹你了?” “你没良心。” 阮霜白丢下这句话, 当即变回原形,毛茸茸的小兔子跳进裴梦回的怀里, 裴梦回立马托住小家伙,他的两只小爪子搭在男人小臂上, 忍不住挠了几下。 挠挠挠, 刨刨刨。 很生气,阮霜白真的很生气。 裴梦回这个坏男人, 都跟自己双修那么多次怀上崽崽了, 居然都不向他认认真真表明心迹。 难道还得他亲自开口问吗? 这样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在意! 可恶。 才不要主动问呢…… 阮霜白对着裴梦回的小臂咬了一口, 终于心满意足消了气,趴下窝着。 裴梦回就这么不动声色,看着怀里的小兔子小发雷霆,发完小飙又开始闭眼睡觉, 装成乖乖兔。 小兔子睡觉的时候两只尖尖的耳朵耷拉着,粉粉嫩嫩贴着脑袋,街上小风一吹,柔软的兔毛蓬松如棉花,抱在怀里格外舒适。 阴晴不定的小兔子,随便咬人受点罚不过分吧? 裴梦回撩起眼皮,为他施了一个静音咒,挡住外面的嘈杂声,闲庭信步继续往前走。 沿着风麟城的主街逛了一圈,裴梦回买了不少东西,等到阮霜白美美睡一觉转醒,发觉自己身上突然多了很多装饰品。 兔脑袋上顶着一束小雏菊花环,脖颈上系着长长的羽织飘带,前面两只毛茸茸爪子扣着小铃铛手环,后面的爪爪佩戴宝石脚环,连小尾巴上面也系了一个蓬松的鹅黄蝴蝶结。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还穿着一件小巧的裙装,但是这个裙子的长度遮不住尾巴! 阮霜白看着自己这一身打扮直接懵了。 他现在的样子像一份精美礼物。 裴梦回是打算把他打扮漂亮然后卖掉吗? “你弄的什么名堂?”阮霜白一晃爪子,铃铛声清脆悦耳。 裴梦回颇为满意:“养兔子啊,体贴的主人会为自己的小兔子买很多衣裳饰品,我自然也不能亏待你。” 阮霜白想刮花这家伙的脸。 “你这个王八蛋,给我穿裙子什么意思!” “不好看吗?” “可是这件露屁股!” 阮霜白把脑袋扎进裴梦回的臂弯,彻底没脸见人了。 裴梦回促狭挑眉:“那样岂不是更方便。” “……” 阮霜白一点都不想听懂这个臭流氓在说什么,死心吧,这个模样他是绝对不会变回人形的。 看得出来这几件东西都价值不菲,这种玲珑的饰品和裙装上面刻有特殊的符文,可以随着妖兽的形态变化而变化。 换句话说,只要他变回人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会随之变大,包括那件羞耻的裙装。 好你个裴梦回,色心不改。 十里八外的淫.魔都比不过你会玩! 小兔子气得直跺脚,自以为很凶骂道:“信不信我给你掰断。” 裴梦回兴味更浓:“用你那双漂亮柔软的手?” 比不过,这是真变态。 阮霜白缴械投降,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小兔子乖乖蹭了蹭他的胸膛,撒娇说:“好夫君,饶了我吧。” “一会儿试擂大会第一场就要开始了,我想去看。” “快给我脱了这身繁琐的装束吧。” “别乱动。”裴梦回说。 裴梦回体贴地揉揉他的脑袋,抱着小兔子腾空而起,踏云而行,不过半刻钟就来到了试擂大会的场地。 擂台分了大大小小无数个,每一场都有观战席位,底下离得近乌泱泱站了不少修士,高台区域离擂台稍远,但是有桌椅茶点,可以坐着边吃边看。 第一场已经开始,擂台下方响起此起彼伏的助威声。 “妖族第一场是剑术,要去看吗?” 阮霜白摇摇头:“我们兔族不怎么练剑,去看也没意思,不如去看人族的符箓战。” “我看涂川不是整日里挎着剑,他不是医修吗?” 阮霜白解释说:“他们家好像是有一套家传剑法,他爹当年传授给他剑法的时候,涂川没认真学,所以佩剑也就是糊弄着好看罢了。” “你怎么会注意他的剑啊?” 裴梦回笑了笑:“因为那家伙每次见我都想拔剑出鞘,身上的杀意遮都遮不住。” “我早已把涂川给我下毒的事告诉大哥,听说大哥把他送去涂大医师那里关禁闭了,一时半会怕是出不来。” 裴梦回燃起几分兴趣:“你们兔族医术最好的就是大医师,但我听说他常年闭关,把行医堂丢给自己的儿子管?” 阮霜白回想道:“大医师都闭关几百年了,反正我从出生起就没见过他,估计是年岁已高想休息吧。” “不过这回也确实该管管他的儿子,简直无法无天。” “不提扫兴的人,我们快走吧。”阮霜白窝在怀里说。 裴梦回抱着他调转方向,去往人族的高台观战席,为了不引起注意,他刻意披上一件玄黑斗篷。此斗篷名为枯叶竹节,是一件可以隐匿身影的法衣,只要穿上它,不论去往何处都像是隐身一般。 二人找了个不易被打扰的地方坐下观战,擂台上噼里啪啦炸开各色符箓,符修打架十分晃眼,烈焰符、寒冰符不要钱似的往外甩。 不知谁家弟子催动一张惊雷符,半空轰的一声,吓得阮霜白浑身的毛炸起来,一骨碌钻进了裴梦回的宽大袖口。 小兔子拱呀拱,爪子上的小铃铛叮当作响,身上的兔毛软软的蹭在小臂,裴梦回感受那一点酥麻的痒意,如同一朵云撞上来。他没有乱动,慢慢探手把小兔子从袖口揪出来。 他低头抚了抚兔毛,摸摸阮霜白的小耳朵:“不怕。” 阮霜白用鼻尖蹭蹭男人掌心,委屈巴巴:“我怕打雷……” 裴梦回指尖轻点,为他施了一个静音咒:“这样行不行?” “可是我听不见你说话。”阮霜白盯着他的口型。 “我传音给你。” 阮霜白这才满意点头,再度看向眼花缭乱的擂台大战。 擂台上各门各派争斗不休,比到最后几乎只剩两个门派的弟子,黄阙宗和云天宗。 云天宗从前也是符箓大宗,后来明楼成为新宗主,宗派实力大不如前,百年来逐渐没落,名声一蹶不振。 谁知前段时日浮屠秘境开启,云天宗的宗主明楼突然丧身秘境,取代他成为新宗主的人名叫宋子歌,以前在北雪洲开了间铺子卖符箓,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偏偏就是这么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人,短短几个月,引领宗门弟子修符之术大幅提升,从以前的默默无闻到逐渐名声大噪,仿佛在告诉修真界,从前的云天宗回来了。 今日之战可谓十分有看点,不论云天宗与黄阙宗的比斗结果如何,日后修真界再提起符箓大宗,势必不会再遗忘这个沉睡多年的宗门。 比斗下台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在黄阙宗大长老的二弟子和宋子歌小徒弟之间决出最后的赢家。 新崛起的宗门想要一飞冲天难度着实较大,故而大多数修士还是更看好黄阙宗,比如之前的赌盘,许多赌徒为了求稳全部压了黄阙宗。 擂台上灵符水火交锋,风雨大作。 阮霜白听不见声音,逐渐有些困倦,趴在裴梦回怀里打了个哈欠。 结果就听到裴梦回这个坏男人传音:“你知不知自己打哈欠的时候会撅屁股?” “?” 阮霜白的动作突然僵住。 他扭头瞅了一眼,裙摆盖不住的小尾巴高高翘起,脸噌的一下烧红,咬牙切齿说:“兔子打哈欠都是这样的,又不是故意的……!” 裴梦回笑着揉了揉,漫不经心道:“原来不是故意的啊。” “你什么意思,难道以前我打哈欠的时候你都觉得我在勾引你?!” 裴梦回但笑不语。 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字:难道不是吗? 阮霜白气得跳脚,在他怀里一蹦三尺高:“快把这身装束给我脱了!” 由于蹦得太高灵力不稳,落在怀里的刹那,砰的一声,裴梦回感觉到腿上重量突然一沉,云烟散去,阮霜白竟意外恢复了人形。 银白的发丝间戴着漂亮的花环,脖颈上系着长长的飘带,他的手下意识扶住裴梦回的肩膀,手腕上的小铃铛发出脆响。 耳尖一瞬间变得通红,他蜷缩在裴梦回的斗篷里,遮住底下的春.光。 由于身上的衣裳遮不住尾巴,所以变成人形同样遮不住那处……阮霜白光.溜溜坐在裴梦回的腿上,两条修长的腿不敢乱动。 一朵蓬松的鹅黄蝴蝶结掉在地上。 太羞耻了,周围那么多人在观战,可他底下却什么都没穿…… 虽然有斗篷在大家看不见他们,可是他能看见其他修士啊,大庭广众的,成何体统! 阮霜白缩在裴梦回的斗篷里,羞愤欲绝往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看看你干的好事。” 裴梦回捏了捏,阮霜白浑身过电一般颤抖。 刺激过头了。 红晕爬满脸颊,眼眶微微泛红,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谁家男宠敢这般欺负主人,以下犯上的坏家伙。”阮霜白光着脚狠狠踢他。 “快给我想办法。” “那请殿下先告诉我,今日为何突然闹脾气,”裴梦回问,“谁惹你不高兴了?” 阮霜白突然不说话了。 突然闹脾气还不是因为某个男人不表白……哼,才不要承认。 “我暂时不想说,等你自己发现。” 裴梦回微微蹙眉:“与我有关?” “不要多问。” “如果是我惹你不高兴,一定要说出来,”裴梦回的语调忽然认真起来,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他,“憋在心里可不行。” “知道啦,啰啰嗦嗦。” 清风自远处而来,吹动衣摆。 裴梦回拢了拢斗篷,若无其事往里面摸了一把,阮霜白登时一哆嗦,几息过后,飘逸裙摆缓慢变长,直至淹没脚腕。 阮霜白本就身形窈窕纤细,裙装穿在他身上并不突兀,反而有几分别样的美感,尤其是银丝垂落颊畔,他抬眸用含着水光眼睛看人的模样。 当真美极了。 “原来这裙子能变长?”阮霜白摸了摸裙身。 “变长还是变短都由我说了算,殿下可喜欢?” “好深的心机,”阮霜白掐住裴梦回的俊脸狠狠揉搓,“你的坏心眼儿加起来能绕妖王宫三圈。” 裴梦回笑吟吟,似有所指道:“方才丈量,发觉殿下近日变圆润不少。” 阮霜白低下头,总觉得裴梦回的话另有深意,眯着眼睛怀疑道:“你说我的小腹还是屁股?” “二者皆有。” “烦人……” 阮霜白脸上的热意未消,把脑袋埋进对方颈窝,边蹭边骂骂咧咧,可惜动静太小调子太软,反倒像在撒娇。 裴梦回按捺不住,偏头狠狠亲了上去。 在二人你侬我侬之时,擂台上已到最后决胜的关键时刻。 既已变回人形,阮霜白干脆坐在男人腿上观战。宽大的斗篷盖在身上,后背抵着男人宽阔的胸膛,鼻尖萦绕独属于裴梦回的苍术香气,比硬邦邦的椅子舒坦得多。 他摆起小皇子的架子,命令道:“好好伺候本殿下,少不了你的好处。” 裴梦回面上不动声色顺着他,实则也没委屈自己,一双手犹如游蛇在阮霜白身上滑动,捏捏腰,掐掐腿,时不时揉一揉柔软的小腹,耳畔还能听见阮霜白的轻.喘。 抬眸就能看见小美人面泛桃花的漂亮模样。 也不知到底谁占了谁的便宜。 笨蛋小兔子。 阮霜白不知裴梦回的想法,探着脑袋看向决赛。 擂台上符光闪闪,最后的最后,云天宗小弟子抓起一把空白的黄符,往空中一抛,符箓一枚枚下落的刹那,发簪做笔苍劲有力,画下龙飞凤舞的符文。 以簪画符,尖锐的簪头刺破黄符,刻出镂空字迹。 转瞬间,八枚符箓金光大作,刺得围观者眼前一花,再睁眼的时候,符箓已将黄阙宗弟子团团围住,封住四面凌空,犹如拔地而起的阵法,将人逼至无路可退的境地。 黄阙宗弟子脸上湿汗涔涔,动作逐渐慌乱。 遭了。 他伸手取出无数灵符准备应对,着急之间弄混了符纸,居然拿了相克的灵符。 抛出符箓那一刻,黄阙宗弟子意识到自己输定了。 云天宗弟子的八枚符箓在空中变幻,走势凌厉非常,如同天然的牢笼。 以符为阵,此局胜负已定。 观战席爆发惊呼声。 阮霜白看得兴致勃勃,感叹道:“宋子歌的徒弟蛮厉害嘛。” “咱们赚了。”裴梦回抱着他说。 “嗯?” “在赌场压了二十万灵石转头就忘?” 阮霜白说:“下注的人是你,赚亏都是你的。” “夫妻一体,我的不就是你的?”裴梦回贴着他的耳朵说话,热气搔得人耳根痒痒。 夫妻。 修真界一般称道侣,凡界的人更喜欢唤作夫妻。 阮霜白仔细品了品两个字,唇角悄悄上扬。 他故作矜持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你还没过门呢……” “殿下准备何时让我过门?” “看你表现。” 裴梦回亲了亲阮霜白的耳垂,耳垂瞬间变得通红如朱砂,低声笑道:“我就不能父凭子贵?” 阮霜白耳朵冒烟,红着脸嘟囔:“你还好意思说,一点当爹的样都没有……” “此话怎讲?” “先把你的手从我的大腿上拿开。” 裴梦回收手:“习惯了。” 这个臭流氓…… 穿裙装反倒方便了他。 阮霜白忍无可忍,再度变回原形。 小兔子噌噌两下跳上裴梦回的肩头,用爪子拧他耳朵,教训道:“知不知道对待怀孕的人要百依百顺?” “我给你顺毛。”裴梦回从善如流,把手覆上他的脊背。 阮霜白:“……” 我说的是这个顺吗? 阮霜白往他脸上咬了一口,心想果真是厚脸皮。 暮色沉沉,天已暗。 日落西山,试擂大会的第一场基本结束,各族回自己的地盘休整,明日继续。 第一场的结果也一目了然,人族的符箓战,前十基本由黄阙宗与云天宗瓜分,可谓势均力敌。而妖族的剑术比拼就比较均衡,蛟族占三,狐族蛇族孔雀族各占二,兔族只有一个进入前十。 对于完全不擅长剑道的兔族来说,已经算是不错。 三日后比试第二场,人族是医道,妖族这边是符箓。 夜里,兔族仙船卧房内。 阮霜白突发奇想:“云天宗的符箓战比完了,那宋子歌应该很闲吧,临时把他拉来给兔族教几天符箓行不行?” 一共四场比斗,兔族在剑道已然落后,蛊术又是一窍不通,若是在符箓战多争几个名次,再加上裴梦回教的毒术,估计能气死其他四大妖族。 要让那些人知道,就算有小人为非作歹使绊子,他们兔族在五大妖族的地位也不可动摇。 阮霜白眼巴巴瞅着裴梦回。 裴梦回无所谓,甩了一块通讯灵石给他:“你可以问问宋子歌。” 对面很快传来宋子歌嘚瑟的声音:“呦大忙人,特意来恭贺我云天宗拔得头筹的?” 阮霜白清了清嗓子:“是我啦,宋宗主。” “十七殿下啊,失敬失敬,”宋子歌笑眯眯,“没想到你居然是兔妖族的小皇子,真是便宜裴梦回这家伙了,能够入赘皇室想想都爽。” “别整天没个正经。”裴梦回敲了敲通讯灵石。 “我还能有你不正经?呵。” 阮霜白斟酌开口:“那个宋宗主,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近日忙不忙?” “想让我教你族人画符?” “你怎么晓得?” “我这么优秀,不找我找谁?” 阮霜白默默想,裴梦回的好友果然跟他一样厚脸皮。 “放心交给本宗主吧,明日我就带着宗门弟子过去,我正好有一套适合你们妖族的画符手法,能不能赢看天意,但总不至于垫底。” “真的吗?”阮霜白喜不自胜,“多谢宋宗主,你人真好!” “跟你的道侣比如何?”宋子歌逗他。 裴梦回把小兔妖搂进自己的怀里,挑起他的下巴,语气危险:“他是好心人,我就是坏男人?” 阮霜白结结巴巴:“那不一样嘛……” 通讯晶石不知何时切断。 “哪里不一样?” 裴梦回伸手把人按在榻上,粗糙手掌抚摸小美人细白的皮.肉,孕期本就敏.感,伴侣的触摸能够轻易引起内心的渴求,阮霜白瞬间软了身子,饱含期待地等候独属于他的“惩罚”。 “小兔子。” “嗯……” 阮霜白娴熟地搂住男人脖颈,挺了挺自己的胸.脯。 裴梦回低下头,咬开他衣襟口的布料。 “先要亲亲。”阮霜白小声说。 一个吻落在他的下巴,紧接着细雨般的轻吻滋润每一处,细细密密铺天盖地,脸颊、眼皮、耳根,全部被仔细照料。 衣衫尽褪,阮霜白脸上红晕朵朵,眼前水雾朦胧,眼尾尤为红艳,好似一笔浓稠的红墨。 就在他进入状态准备运转双修功法的时候,身上的男人突然理了理亵衣,直接躺回了榻上。 被弄到半截乱七八糟的阮霜白:“?” 咋了,啥都没干就虚了? 阮霜白扁扁嘴巴,心里上不去下不来的,揪了揪他的后领:“你干嘛呀,要喝大补汤?” 裴梦回转过身,轻描淡写道:“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比较坏,就喜欢干一半就停。” “…………” “我难受……”阮霜白气恼。 裴梦回直接躺平,说道:“小殿下自便。” 这个坏家伙! 真当他是吃素的! 阮霜白气鼓鼓,决定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腹部的妖纹开始泛痒,方才已然挑起欲.望,可是身体没有得到及时的满足,故而妖纹开始催促自己的主人。 密密麻麻的痒意从一点传向四肢百骸。 阮霜白咬牙忍了忍,最后无奈睁开了眼睛。 先偷偷瞥了一眼裴梦回,这家伙紧闭双目,呼吸绵长,好似真的睡着了一般。 鬼才信。 阮霜白翻身爬上去,双膝分开。 他的手脚麻利,剥粽子一般把装睡男人的衣裳扒下来,随手丢在地上,然后他就感觉到身子底下传来的。 触感明显。 就这还好意思装睡? 阮霜白居高临下,盯着男人俊美的面容,裴梦回闭眼的时候总是很沉静,别有一种冷冽的气息,这种气质十分蛊惑人心。他缓缓站起来一点,复又抖着坐下去…… 那一刹那,阮霜白脸颊通红。 他感觉自己像摇摇欲坠的小船,快要撑不住倒下去。 呜呜呜阮霜白两鬓汗涔涔,气得他低骂一句:“王八蛋,别装睡了,我又不是感受不到……!” 听到小兔子骂人,裴梦回缓缓睁眼,露出一双揶揄的轻佻深眸。 蓄谋已久的男人故作不解,握住阮霜白颤抖的腰问:“我记得殿下说自己不会这个啊?” 第60章 凶恶兔子 听闻殿下要抽我? 次日清晨, 一缕日光透过窗棂照进仙船的卧房内,留下光影斑驳。 床榻上,裴梦回睡梦中感到脸上一片湿濡,他慢慢睁开双眼, 就瞧见某只毛茸茸的小兔子正趴在他颊侧舔舐, 小舌头温热, 软软的。 裴梦回心底柔软不已。 他正想把小家伙抱进怀里,突然脸上一痛,左脸颊被阮霜白狠狠咬了一口, 留下大大的齿痕。 “嘶。” “怎么大清早咬人?” 阮霜白报完昨夜之仇心满意足,趴回被窝继续睡觉。 “今日宋子歌过来, 你还睡懒觉?”裴梦回捏捏他的小脸。 “我要罚你,”阮霜白想起昨夜的折腾,变成气鼓鼓的小兔球, “罚你今日不许把脸上的牙印消去。” 裴梦回挑眉:“就这么出去见人,让所有人都知晓殿下是一只凶恶的小兔子?” 阮霜白滚到裴梦回的怀里, 用爪子戳他:“对,我就是凶恶的小兔子, 你敢不从?” 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就算裴梦回修为更高,也得乖乖挨打, 不对, 挨咬。 他才是这个家里说一不二的兔子。 “反正我脸皮厚, 只要殿下不后悔,我是无所谓。” “就这么定了。” 两人在榻上歇了片刻,相继起身。 日光明媚,微风拂面, 走出船舱可见外面辽阔。 兔妖一族的仙船十分巨大,最多可承载上万只兔子,仙船的前尾甲板各自一分为二,练习符箓的弟子聚集在前甲板南侧,乌泱泱站在一起啪啪炸符。 阮霜白站在不远处观看,看过昨日气人族的符箓比斗,兔妖族画的符就显得十分不够看,攻击性也是软绵绵。 也许是兔族不擅争斗的缘故,他们甚少练习具有杀伤力的符箓,兔族最爱画隐身符,遇到事可以直接躲起来。 不知不觉,阮霜白叹了口气。 裴梦回站在他身侧,说道:“怎么唉声叹气的?” 阮霜白抬起头,心情原有些郁闷,在看见裴梦回脸颊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噗嗤一声笑出来。 对方果然很听话,没有用术法把脸颊的牙印消去,所以现在的裴梦回看着衣冠楚楚,一副潇洒散漫的模样,但只要把视线挪到他脸上,就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兔子牙印。 圆圆的,可可爱爱。 “真好看。” 裴梦回:“我好看?” “牙印好看。”阮霜白美滋滋。 “某只小兔子身上更多,怎么不笑自己?” 阮霜白一愣,登时兔子跳脚:“你你你!” “呦呦呦。”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嗓门声。 抬头望去,原来是宋子歌带着宗门弟子,身上贴着飞天符,全部来到兔族仙船上空。 帮手到了。 仙船设有禁制,外来人无法轻易靠近,阮霜白连忙去请四大长老,把禁制解开放云天宗弟子上船。 四大长老见到云天宗的人亦是目瞪口呆,他们早就听说今年试擂大会人族那边第一场的战况,云天宗的修士在符箓上与黄阙宗打了个平手,最后争夺第一的席位乃是云天宗获胜。 现在云天宗的修士地位可是水涨船高,怎么突然跑来妖族地盘,还要上兔族的仙船? 长老们知晓裴梦回与云天宗宗主相识,着急忙慌去问他,一时间都没顾得上对方脸上明晃晃的兔牙印。 裴梦回只说云天宗是来与兔族修士切磋符箓,长老们立马心领神会,说是切磋,实际上不就是暗中指点吗? 这是贵人来了啊。 禁制解除后,云天宗弟子礼貌向兔族长老们行礼,随后走向甲板上拼命练习画符的小兔妖们。 几人一同走过去。 宋子歌身为宗主不紧不慢,先是跟四位长老说了几句客气话,又跟阮霜白寒暄两句,最后把脑袋转向裴梦回。 只一眼,宋子歌就笑出声,拍着兄弟肩膀道:“裴梦回,你脸上这印儿挺别致啊,啧啧啧,就算是你们小两口日子和美,也不用故意出来显摆吧。” 裴梦回:“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家小殿下非要给我打个标记,不然就要闹。” 他的话声音不大,但周围都是耳聪目明的修士,如何听不见?许多默默低头画符箓的小妖忍不住好奇,悄悄抬头去看裴梦回的脸。 每只小妖心里想的都是:小殿下看着单纯可爱,没想到占有欲竟如此强! 一般来说兔子标记地盘都是用气味,对待喜欢的伴侣会用下巴去蹭,让对方沾满自己的味道。 但是他们还说头一回见直接咬个深印子的,这好像是狼族那边的习俗吧? 有些兔妖不知想到了什么,不自觉红了脸。 阮霜白感受到无数探究且钦佩的目光,狠狠瞪了裴梦回一眼,眼神仿佛在说:这是给你的惩罚,谁允许你随意歪曲本殿下的意思! 裴梦回挑眉回视,心情舒畅到不行。 二人互盯半天,落在其余人眼里就是肆无忌惮的眉目传情。 涂炎长老忍不住打破氛围,向宋子歌请教道:“方才宋宗主说有适合妖族画符的手法,不知是真是假?” 谈到正事,宋子歌敛了嬉皮笑脸,面色恢复正经,他大跨步来到小妖们面前,从袖口抽出两张空白的黄色符纸,展开给诸位看。 兔妖弟子们目不转睛。 他先是取出自己的灵笔,聚精会神画了一张最常见的烈焰符,笔迹龙飞凤舞,搁笔,催动符箓。 火焰瞬间腾空而起,焰光灿灿。 “这是普通烈焰符的威力。” 紧接着,宋子歌又掏出另一张符纸,对着小妖们说:“谁能借我一点妖血?” 兔妖们面面相觑,最后一个年级很小的兔妖站出来,咬破手指借给宋子歌一点妖血。 宋子歌用妖血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张与之前一模一样的烈焰符,催动符箓的瞬间,火光冲天。 一股气势如虹的烈焰迸发,散乱的焰火聚集成火球状,强势不可阻挡,砰的一声,几乎灼伤视线。 同样的符文,妖血画的符箓杀伤力要大数倍。 小兔妖们看得目瞪口呆,原来身上的血这么有用? 宋子歌嘿嘿一笑:“看见没,妖族的优势就在这里,妖血含有的妖气与寻常灵气不同,带着族群本身的嗜杀性,故而画出的符箓攻击力也会更大。” “但这种画符法容易受妖族本身实力影响,妖力越强越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反噬,所以大多数妖族即使知晓此法也不敢擅用。” “由于你们是兔族,本身不喜争斗杀伐,所以破坏力在可控制的范围内,不必过于担忧反噬的问题。” 阮霜白在旁边听得极为认真,原来符箓里还有这么多道道。 涂炎长老感叹道:“难怪以前有些符修喜欢来我们兔族抓小妖,合着是这个缘故!” “妖血画符只要掌握诀窍并不难,三天足矣。” 阮无垒长老说:“既然如此,大家就好好跟着云天宗各位道友好好学绘符之法,切不可偷懒耍滑,白白辜负了云天宗的一番心意。” “是!” “长老,我们会好好学的。” “我们绝对不会给兔族丢脸的!” 话音落下,所有的云天宗弟子开始一对一教兔妖们画符,许是来了帮手的缘故,甲板上热闹成一团,气氛比之前更为松弛。 “宋宗主,老夫代族里后辈们谢过云天宗的鼎力相助,此等恩情,日后定当回报。”阮无垒有礼道。 “长老莫要见外,你们家小殿下和裴梦回能成一对还有我的功劳呢,要谢就谢他们俩,至于我呀,到时候来讨杯喜酒就行。”宋子歌笑眯眯。 听到喜酒二字,阮霜白瞅了裴梦回一眼,恰好对方低头,二人目光猝不及防相撞,想收回已经来不及。 阮霜白倏地红了脸,连忙扭过头。 裴梦回却不放过他,长臂一伸,阮霜白纤细的腰肢就被卷进怀里,他故意低头贴着他耳朵,声音沉沉:“某只小兔子脸怎么烧红了,莫不是迫不及待想嫁我?” “臭不要脸……”阮霜白嘴硬,“我这是被烈焰符的热气熏的……” “那岂不是变成了红烧小兔子?”裴梦回亲了亲他红透的耳朵尖,“让我尝尝味道。” “你一天天的哪来那么多骚话。” “看见小殿下情不自禁。” 阮霜白说不过他,只好拽着这个没正形的家伙离开。 “咱们去城里逛逛吧。” “不是都逛过了?” “陪我去买身带兜帽的衣裳,我有大用。” …… 船舱内,大皇子的心腹上前禀报。 “殿下,来的人是云天宗。” 心腹把前因后果说给他听,大皇子阮玄辉立于窗前,手里握着一块已经黯淡的通讯玉简,边听便颔首。 “族里的小兔妖们都很感谢小殿下和裴梦回请来宋宗主等人。” “从前还有人担忧裴梦回欺骗小殿下的感情,如今皆无话可说了,甚至开始称赞起裴梦回和小殿下天生一对。” 自从裴梦回来了兔妖王宫,先是教行医堂弟子们毒术,又是在比斗前夕请来符箓大宗帮助兔妖们画符,单这两件事下来,足以让无数族人对其改观。 就连脾气最为暴躁的涂炎长老态度都缓和不少。 阮玄辉轻轻嗯了一声,又问:“小白也在学符箓?” “那倒没有,小殿下和裴梦回在城里逛街,好像是打算买新衣裳。” “买衣裳?”阮玄辉皱起眉头,“不是吵着嚷着要去参加毒术比斗吗,怎么又跑去买衣裳了。” 心腹挠挠头:“可能小殿下就是一时兴起吧,万一输了还会给兔妖皇室丢脸,没必要非得去参加。” 阮玄辉把通讯玉简收进手里。 “这样也好,总归不闹腾了。” 突然,手里的玉简再度亮起,发出青色光芒。 青光凝聚成形,逐渐显出一个清晰的大字。 ——涂。 试擂大会第二场即将开始,妖族区域观战席上坐的人不足一半。 没有别的原因,五大妖族里面也就孔雀族使得符箓还不错,但也称不上绝佳,这种比试如同鸡肋般食之无味,倒不如去看人族的比斗。 人族今日乃是医术对决,人人都想看第一医修宗门悬杏谷与千年老二济世门的对擂,尤其是听说今年两边都是各自的少主带队,修真界爱看乐子的人立马来了精神。 众所周知,修行道路漫漫,承载未来宗门希望的必然是年轻一辈,作为宗门血脉的延续,他们之间的胜负往往影响深远。 两位少主亲自带队,相当于两个宗门的未来继承人直接对上,不论谁输想必都会很没面子。 远远坐在观战席上,阮霜白看着擂台感叹:“唉,可惜不能分身,我有点想去看人族那边的比试。” “你不是看不惯莫杯?”裴梦回问。 “是呀,我想去现场亲自诅咒他。”阮霜白扬起下巴,手指头往空气中使劲戳戳。 裴梦回捏捏他的脸颊肉:“你好可爱啊,小兔子。” “叫殿下。” 裴梦回立马改口:“好可爱啊,小兔子殿下。” 阮霜白:“……” 花言巧语的家伙。 几刻钟后,初赛开始。 符箓的初赛并非直接对战,而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画出十张低品符箓、两张中品符箓,要求参赛者心无旁骛,熟练操纵指尖灵力,运笔自如。 只要不涉及打斗,不必过于担忧兔妖族的小弟子们。 阮霜白看得有些困倦,没过多久就歪着脑袋靠在裴梦回肩头,昏昏欲睡。 靠着睡觉很不舒服,容易扭到脖子,阮霜白左挪挪右蹭蹭,怎么靠都不得劲,兀自生起闷气来。 裴梦回忽而低头,瞧见嘴巴扁扁的小美人,轻皱弯眉一副心情不悦的模样,心想谁又得罪这小孕夫了? “怎么不高兴?” 阮霜白气鼓鼓说:“都怪你的肩膀靠起来不舒服,跟我的枕头比差远了。” 裴梦回哭笑不得:“打盹儿你还有理了,还敢挑三拣四?” “可是你的肩膀硬邦邦的……” “娇气。” “哼,那你说怎么办。” 他的话刚落,裴梦回立马把他抱起来,端进自己的怀里,坐上腿,阮霜白的后脑勺抵在男人胸肌上……这地儿软多了。 可是。 周围还坐着不少人,四大长老和他的皇兄皇姐们都能看见他们的姿势。 阮霜白脸色红润,结结巴巴:“有点不成体统,好多人呢……” “要体统还是要舒服?” 阮霜白顿了一下,果断道:“舒服。” 于是毫无负担地倚进男人怀抱,裴梦回搂紧他,亲亲他顺滑银色的头发,抬眼继续观看。 默默注视他们许久的涂炎长老突然老脸一红,拍拍旁边白蜚语长老的手,压低声音说:“你看看咱们小殿下这色令智昏的模样,就跟被狐狸精迷住了似的,我看隔壁狐族见了裴梦回都得甘拜下风。” 白蜚语长老面无表情:“小殿下这一点跟陛下一模一样,当初陛下对王后也是这般,时时刻刻都要腻在一起,一口气生了十七个孩子。” 涂炎长老:“小殿下不会也打算生十几个吧?” “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 “你这冰块真没意思。” “看,初赛结束了。” 经过初步筛选,进入下一轮的妖修共计五十人,五大妖族平分秋色,暂且看不出谁更占优势。 第二轮的赛制更加简单易懂,就是催动方才亲手画的十二枚灵符,有瑕疵者淘汰。 同时也是在考验上一轮的优胜者有没有为了赶时间而偷懒,倘若笔画出现失误,第二轮就有可能直接出局。 如果符文绘制皆没有问题,就要看谁画的符箓更有价值。 往年到了这一轮兔族的修士就会淘汰大半。 随着一枚枚符箓闪烁,进入最终比斗的十人已经决出,其中孔雀族三人,兔族三人,狐族两人,蛟族与蛇族各一人。 观战席隐隐传来惊讶声,兔族分明不擅符箓,今年居然可以跟孔雀族比肩,兔子转性了? 阮霜白看得津津有味,对裴梦回说:“居然有三人进了前十,比我预想中还要好诶,宋子歌果真有点本事,改日得真得好好谢谢他,话说宋子歌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那家伙什么都吃不挑食,尽管招待就是,”裴梦回贴着他的耳朵,“怎么不见你问我喜欢吃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哦?” 裴梦回不相信,修士早早辟谷,跟阮霜白认识以来,除了上回妖王宫设宴,他没有在阮霜白面前吃过东西,对方怎么可能知晓自己爱吃什么? 阮霜白故弄玄虚:“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那你说说看。” 阮霜白清了清嗓子,说道:“附耳过来。” 裴梦回靠过去,阮霜白往他耳孔里吹了口气,得逞般弯起眼睛:“你最喜欢吃的不是我吗?” 话毕,他捂着嘴巴笑。 难得被调戏一回,裴梦回瞅着他,忍不住随他笑起来,暗道小兔子学坏了。 一片粉色花瓣落至鼻尖,阮霜白打了个喷嚏,盯着味道熟悉的花瓣,故而抬头看向半空。 不多时,无数花瓣铺天盖地落在观战席,尤其是阮霜白正前方,粉粉白白铺了一地。 孔雀族二皇女从天而降。 这暴脾气怎么又来了,阮霜白把脑袋往裴梦回胸里埋,试图装看不见她。 二皇女孔菁菁叉腰:“阮霜白,你们兔族怎么回事,啥时候学会画符了?” “因为我们兔子聪明。”阮霜白露出眼睛。 孔菁菁半点不客气,直接大裙摆一甩往裴梦回旁边坐下,继续盘问:“莫不是得了什么秘籍?” “你是不是傻呀,真有秘籍我还能告诉你?”阮霜白忍不住鄙视孔雀的脑子。 “那你猜猜待会儿第一名是谁?” “你们孔雀族呗。” 阮霜白可不敢吹牛皮说兔族能赢,宋子歌只是给他们加训了三天而已,短短三天特训,能糊弄到三个前十席位已经超出预期,想夺魁那肯定不现实。 孔菁菁莞尔:“我还以为你会嘚瑟一下呢。” “我们兔族本就不专于此道,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说自己能赢。” “昨日剑道兔族只有一人进前十,往后的蛊术毒术你们更不擅长,眼下符箓战的胜负基本就注定你们的最终排名,你还真是一点不急。” 阮霜白欲言又止。 原来在其他人眼里,兔妖一族把所有底牌压在了符箓之战上,只要这场的排名勉强能看,最后也不至于太丢五大妖族的脸。 孔菁菁说:“不过急也没用,听天由命吧。” “蛇族今年真是阴死了,非要比什么毒术,往年还有票数可以否决,奈何今年缺席一位妖王,竟然让他们得逞了。”孔菁菁越念叨越生气,“除了那群毒蛇谁会炼毒啊,到时候前十全是蛇族,想想就令人生气,呸!” 阮霜白却道:“未必全是蛇族。” 孔菁菁只当他是乐观,叹了口气:“以前好歹战况能平均一些,今年哎呀……” 阮霜白听不得这种念叨,揉了揉耳朵。 “所以你大老远跑过来干啥,骂蛇族无耻还是打扰我跟道侣亲热?” 啥玩意儿? 孔菁菁对着他俩上下打量,银发小美人坐在俊朗男人腿上,男人手臂圈住怀里人,低头就能吻到对方耳尖。 从她过来开始,坐着的男人就没有开口说话,一直专注于给阮霜白揉腰,看上去颇为体贴。 她不禁摇头:“啧啧世风日下啊,把观战台当自己家床榻,你俩可真会玩。” “话说,你为何找一个人族的男宠啊?” 阮霜白抬起下巴,又爽了起来:“这是我强抢来的良家妇男。” 孔菁菁睨了眼风流倜傥,邪气横生的裴梦回,忍不住腹诽,骗鬼呢,这家伙怎么瞧都不良家。 “你当我是傻子啊?” 阮霜白生疏地拍拍裴梦回的脸,挑起眉梢:“你是不是我抢来的?” 裴梦回配合道:“是。” 孔菁菁古怪地看着他俩,又说:“抢来的能对你这般顺从?” 说到这里,阮霜白立马来劲儿了,拍着胸脯说:“那是因为本殿下调教有方,敢不听话就直接抽,抽到顺从为止。” 裴梦回听着某只小兔子大言不惭,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手上揉腰的动作不由自主加重几分。 对于这种假的不能再假的话,孔菁菁懒得拆穿,敷衍道:“是是是,你可真有一套。” “那是自然。” 突然,台上爆发巨大的火焰,火舌飞舞,张牙舞爪,亮光照明每个人的面庞,使人看清眼底的震惊。 观战席各种惊呼声响起,大多数妖族都小瞧了兔妖,没想到他们绘制的灵符竟有如此威力。 现在对上的是孔雀族弟子和兔族弟子。 孔菁菁的视线立马转移到台上。 阮霜白的耳根子总算清静片刻,还没喘口气呢,耳畔响起裴梦回低沉的传音。 “听闻殿下要抽我?” 阮霜白自然不能怂,传音:“你以为我不敢?回去给我等着哼哼。” “我信,”裴梦回笑得煞有其事,“毕竟小殿下最爱用屁股抽我。” 60-70 第61章 有你的家 到底怀了几只崽崽? 阮霜白服了这流氓, 说的是人话吗! 裴梦回脸不红心不跳,将下巴抵在阮霜白的颈窝,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淡淡青草味儿比春日的风更青涩。 温热的鼻息扫过阮霜白侧颈, 如今的阮霜白最受不住他的亲热, 身体本能地贪恋对方的安抚, 稍微一贴近就想往人身上黏。 孕期的兔子果然是小粘糕。 “你亲我两下。”阮霜白说。 裴梦回笑着亲上去,唇瓣沿着那截玉白的后颈落吻,一下一下轻重交错, 仿佛永远不会疲倦。 此时此刻,擂台上电闪雷鸣, 火光四射,各种颜色的灵符光芒刷刷炸开,火焰巨龙直冲, 水墙化作屏障抵挡,一时间水汽弥漫, 浓雾笼罩整个擂台。 孔菁菁聚精会神,恨不得用翅膀把迷雾拍散, 一看究竟。 少顷, 大雾散开,前三名已定。 孔雀族弟子包揽前二, 第三名是兔族的小弟子。 这个结果令不少妖修感到意外, 孔雀族的符箓比其他四族都要强, 赢也就罢了,兔族往年连前八都进不了,今年居然是第三! 许多人都开始猜测兔族是不是得了画符的秘籍,否则实力怎么可能突飞猛进。 “话说这个结果我是真没想到啊, 还以为今年兔族要输得很惨,没想到混了个前三。”有人感叹。 有人继续嘲讽:“符箓前三又如何,剑道倒数第一,蛊术一窍不通,毒术更不可能,到时候不还是被杀得屁滚尿流?” “我看兔族五大妖族的地位岌岌可危啊。” “兔族这种胆小的族群本就不配,依我看应该让我豹族上位。” “估计兔族也就能在符箓上垂死挣扎一下了,狐族还能有蛊术兜底,兔族有啥?” “无非是被嘲笑一百年罢了,下次试擂大会再接再厉吧哈哈哈哈哈哈……” 涂炎长老听着不堪入耳的议论声,一张脸气得通红,恨不得冲进去跟他们理论一番。 好在白蜚语长老稳重,一把按住了暴脾气的涂炎,让他莫要与他人口舌之争。 修真界,永远是实力说话。 看到最终结果,孔雀族二皇女总算放下心来。 孔菁菁忍不住道:“呦,能跻身前三甲,你们兔族不赖啊!” 她一扭头,正好撞见阮霜白和裴梦回在嘴对嘴,亲得热火朝天。 “……” 孔菁菁怒从心来,如此严肃的场合,亲亲亲,亲个屁呀! 下次试擂大会干脆办个接吻大赛,阮霜白和他的小白脸保准能拿第一! 早晚把自己整虚。 无语之下,二皇女懒得恭贺他,伸手撒了一地花瓣,踩着芳香,再度飘然而去。 等她走后,阮霜白抬起脸,长长出了口气:“这个话痨总算走了,咱们去看看人族那边的胜负吧。” 他没有在意妖修堆儿里发出的质疑声,其他妖族看不惯兔族占据五大妖族的位置多年,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必然要大肆嘲讽。 一群只会嘴上逞能耐的人罢了,跟他们斤斤计较反倒跌了自己的身份。 裴梦回抱起他就飞,眨眼就到了人族比试医道的观战席。 这边的第二场比试已经接近尾声,与预想中无差,悬杏谷弟子与济世门弟子在争夺最后的胜负。 谁能最快令中毒的人苏醒,就是优胜者。两边旗鼓相当,有条不紊地为身前中毒的炼制解药,不论是施针手法还是配药速度都是一流。 阮霜白问:“你觉得谁能赢啊?” 裴梦回淡淡一瞥:“我自然希望济世门赢,我可是压了二十万灵石。” 话刚落,他们的视线触及到两边各自带队的少主,黄袍少年叉着腰在跟莫杯说话,阮霜白听不清,眼巴巴瞅着裴梦回。 漂亮的琥珀眸子一眨一眨。 裴梦回莞尔,指尖聚集一点灵光,往他耳朵上施了一个小咒语,阮霜白立马变成了顺风耳,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黄袍少年得意道:“莫杯小人,你等着吧,这一次一定是我济世门的弟子赢。” “你们悬杏谷还真是越来越差劲,今年进前十的居然只有四个,还敢号称天下第一,依我看一定是你这个少谷主带头不利吧?” 莫杯狠皱眉头:“齐岭少主未免太不客气,如此口无遮掩是否有失风度?” “风度?”齐岭气笑了,“你在拍卖会上抢我药材的时候咋不见你有风度?” 莫杯恍然大悟,原来这位是被他误认为是裴梦回抢夺药材的苦主。 难怪处处与他作对。 该死的裴梦回,不论什么时候都能给他添乱。 “我并非有意针对于你,只是将你误认他人。”莫杯保持温和的假面。 齐岭才不吃他这套:“拉倒吧,你就是嫉妒本少主天资比你厉害,装什么装!” 莫杯的脸瞬间绿了。 偷听的阮霜白噗嗤一声笑出来,心想对于莫杯这种假惺惺的人,还得是齐岭的直言直语更管用。 看着莫杯那憋屈得不行还得装好人的脸,阮霜白心里别提多畅快。 活该啊活该,就得有人来治治莫杯。 就在这时,擂台上一个中毒的人缓缓睁开双眼,神志已恢复清明。 为他诊治的人是济世门弟子。 今年医道第一名竟是济世门。 济世门终于摆脱千年老二的名号了! 莫杯往台上瞅一眼,脸色更为苍白,咬碎了嘴里一口牙。 随后,他察觉到一道熟悉的视线,抬头望去,观战台上站着一个修长身影,他一袭紫袍风轻云淡,目光停留一瞬就移开,仿佛只是路过。 莫杯握紧了拳头。 观战席上人声鼎沸。 “呦呦呦,变天了呀。” “我早就说了悬杏谷近些年越来越不行,自从莫留残当了谷主,对谷里弟子的课业大行变革,把原本如日中天的悬杏谷折腾得直接熄火,现在能好才怪。” “悬杏谷弟子本就喜欢仗势欺人,仗着自己是医修多有傲慢,就好像大家伙没了他们就会死似的。” “今年两场比斗的结果还真是出乎意料啊,精彩精彩。” 周围的议论声像是银针一根根扎进莫杯耳朵里,令人烦躁难忍。 他乃堂堂悬杏谷少主,自从取代裴梦回坐上这个位置以来,日日春风得意,无数人巴结奉承,别提有多风光。 未曾想,今日试擂大会却败下阵来,他再也不是修真界第一医修宗门的少主,想到这里,莫杯恨极了所有人。 恨落井下石的嘲讽,恨小人得志的齐岭,更恨裴梦回,恨他故意来看自己出丑,他该死…… 齐岭叉着腰得意洋洋:“瞧见没,这就是你跟本少主的差距。” 莫杯强压下眼底的阴沉,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屏蔽周围议论声快步离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阮霜白笑得眉眼弯弯,抱着裴梦回的胳膊摇晃:“莫杯这个虚伪的家伙一定气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裴梦回倒是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喜悦,只是事不关己地看着莫杯颓败而去。 “话说你会不会有点难过呀……?”阮霜白忽而问。 “难过什么?”裴梦回猜不透小兔子脑子里的想法。 “悬杏谷曾经是你的家啊,你父母为之付出诸多心血,曾经的悬杏谷赞誉满天下,可现在名声却被姓莫的败坏……” 裴梦回揉揉他的脑袋,笑吟吟:“看不出我家小殿下还挺多愁善感,放心吧,没有我父母在的地方不能称之为家,我对悬杏谷没有什么执念。” 除了和父母相处那几年,裴梦回对悬杏谷的印象早已模糊,那里的山水花鸟,药园花圃都像是蒙着一层薄纱,看不真切。 唯有他父亲与母亲的面容清晰如昨日,一颦一笑,一字一句,回荡在眼前耳畔,仿佛从未离去。 他站在高台之上,夕阳倾落在肩头,偶尔几缕风吹动他半散的墨发,神情微微凝滞,勾起一丝往日眷念。 父母不在的地方不能称之为家,这句话狠狠敲击在阮霜白心上。 阮霜白凝望着他,心脏微微酸涩。 晚霞万丈,赤金交织的暮色画卷下,他踮起脚,在裴梦回额头落下一个轻若羽毛的吻。 裴梦回眼睫颤了一瞬。 他喉头莫名干涩,轻声说了一句:“况且现在我有新的家。” “嗯?”阮霜白隐约猜到了什么,心脏怦怦乱跳。 裴梦回觉得自己怀里的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兔子,摸着他顺滑的银丝,手掌一路游移,落在了他的小腹。 三个多月,兔族不怎么显怀,所以只是微微鼓起,摸上去软软的乖乖的。 他垂下眼帘:“家里有你,有我,还有我们未出世的小兔崽子们。” 阮霜白脸颊红红,小声说:“那我要当一家之主。” “行,你是一家之主。”裴梦回含笑。 “也不知道到底怀了几只兔崽子,管起来会不会很麻烦呀……听说孩子可闹腾呢。”阮霜白忍不住想。 裴梦回勾起唇角:“我知道怀了几个。” “?!”阮霜白瞪大圆溜溜的眼睛,对呀差点忘了,裴梦回就是医师,依照他的水平把把脉就能探出怀了几个崽。 “快告诉我。” 裴梦回偏不说:“殿下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你这人坏死了,天天琢磨怎么欺负我。” “怎样你才肯说?” 裴梦回不紧不慢:“前几日我让小秽去了一趟东洲,找最好的成衣铺子定做了一身衣裳,你穿给我看好不好?” 一提起衣裳,阮霜白立马想到裴梦回给自己买的裙子,呵,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这次肯定又有新花样。 “首先,这件衣裳必须能盖过屁股,其次我不穿裙装。”阮霜白叉腰。 裴梦回果断道:“没问题。” 阮霜白狐疑,答应得如此干脆?难道这次没坏心眼儿…… “那好吧,本殿下允了。” 裴梦回翘起唇角,说了句多谢殿下。 阮霜白直觉没好事:“你到底给我定做了什么衣裳?” “之前殿下答应过的,纱衣。” 阮霜白:“……”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阮霜白努力回想,总算记起初回宫的时候,四大长老宴请裴梦回,有一群兔妖穿着纱衣跳舞,裴梦回当时说想看自己穿来着。 还以为他忘了,原来记得一清二楚。 在色心这方面,裴梦回的记性无人能及。 做毒医真是屈才了,裴梦回应该去合欢宗才对,在那里他一定能够如鱼得水,弄不好能混成宗主。 坏男人…… 霞光笼罩下,阮霜□□致秀丽的小脸表情变幻,隐隐约约浮上一层绯红,看起来乖巧可怜。 裴梦回捏捏他的脸颊肉:“迫不及待了?” 阮霜白抓住他的手,张嘴咬了一小口。 尖锐的牙齿尖尖磨了磨,裴梦回不觉得疼,小兔子咬一口就跟调情似的,可爱极了。 既然已经答应,阮霜白也不是出尔反尔的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问道:“所以到底怀了几只崽崽啊?” 第62章 袒护纵容 我也娶十个气死你! 裴梦回搂住他的肩膀, 带着他往外走。 “三只。” 兔族一窝能生六七只,因为他是跟人结合,所以要少一些。 阮霜白眼睛亮晶晶,低头看了看微鼓的小腹, 里面居然有三个孩子。 “所以你想好要参加毒术对决了吗, 按照往年的规则, 胜到最后的十人会进行毒术暗器的比斗。”裴梦回牵着他的手,声音比往日温柔。 “你还怀着孕,可能会有点累。” “嗯, 我想参加,”阮霜白笑起来, “崽崽们一定也会支持我的。” 裴梦回握紧他的手:“好,听你的。” “你会担心我吗?” “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我希望你能遵循自己的心, 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裴梦回口吻低低的, 给人安心感,“倘若场上发生意外, 我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旁。”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可以随性而为, 身为妖族最小的皇子,他受到最多的保护, 也不得不接受各种约束。 就像这回的试擂大会, 大皇兄不想他涉险, 所以不同意他参加毒术的比斗。 为此他郁闷了好几日。 听到裴梦回方才那句话,阮霜白心里的小火苗倏地燃烧得热烈。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支持,更是因为那句我会立马赶到你身旁。 唯有实力强大的人,言辞才会如此有力。 裴梦回不会劝阻他, 只会在必要的时候替他挡住危险。 明目张胆的袒护与纵容,他保护他,却不会把他囚于富贵安逸的金屋中。 阮霜白眼眶微微湿润,嘴上别别扭扭道:“为了想看我穿纱衣说这么多花言巧语……” “所以今夜能穿吗?”裴梦回的手掌摸上他的腰,嘴上又开始不正经。 “嗯……不许太过头。” 阮霜白扑进了裴梦回怀里。 斜阳下,二人脚踩晖光,依偎着并肩同行。 …… 三日后,试擂大会第三场正式开始。 妖族是蛊术,人族则是蛊术与毒术一同进行。 兔族在蛊术上不占优势,无需强求,故而阮霜白选择去观看人族的毒术比拼,可以为自己上场积攒经验。 阮霜白与裴梦回来到观战席,往擂台眺望,参与毒术与蛊术的修士打扮都十分惹眼。毒修喜欢穿深色衣裳,往自己身上装饰各种毒蛇毒虫,脸色青白,周身散发出阴沉沉的黑气,好似一接近就会中毒。 蛊修全然不同,他们穿得清凉,身上布料薄得只护住胸和胯,腰腿全部露在外面,身上挂着各种囊袋,不用猜也知道里面装的都是蛊虫。 “哇……” 阮霜白盯着那群阴森恐怖的毒修,又扭头看看自己身边的裴梦回,他俊美风流的面庞透着冷白,狭长的眉眼轻挑,很难想象这家伙居然也是毒修。 “你怎么跟他们完全不一样啊。”阮霜白忍不住说。 裴梦回笑道:“哪里不一样?” “他们有点吓人。” “我不吓人?” 阮霜白默默摇头。 虽然他经常说裴梦回坏,刚认识的时候也总是被欺负,但自己从来没有真的讨厌过他,可能就是因为这张迷惑人心的脸吧…… 否则在他摸兔子尾巴的时候,自己就一脚蹬上去了。 裴梦回解释:“那些打扮浮夸的毒修多半修为不够,要么就是散修,正儿八经的毒修大宗弟子还是比较板正的。” 毒修大宗啊,据阮霜白所知,当今修真界炼毒最厉害的宗门是噬九毒宗,但这个宗门十分古怪,偌大一个宗门居然没有宗主,一切事务暂且由长老负责。 “噬九毒宗来了吗?” 话刚落,人群突然沸腾,有人嚷嚷着毒宗来了,众人视线立马被进场的毒修吸引。 噬九毒宗弟子的宗门服饰是统一的紫白双色,跟裴梦回说的一样,他们昂首挺胸,步调生风,一群人走得浩浩荡荡,身上隐约有邪气却没有阴森诡异的气息。 阮霜白好奇:“你认识他们吗?” “不认得,”裴梦回淡淡道,“我向来独来独往,不曾与其他毒修接触。” 也对,裴梦回本就不喜欢与人扎堆。 阮霜白问:“可是现在你身边天天围着一群兔子,会不会觉得烦?” 兔族作为最能生的妖族,别的没有,就是数量多,此番来参加试擂大会,唯独兔族的仙船最大。 裴梦回是兔子窝里唯一的人族。 “别朝我泼脏水,我身边只有一只兔子。”裴梦回逗他。 “是四只,”阮霜白眉眼弯弯强调,“我肚子里还有三只。” 裴梦回低头亲人,吻过阮霜白柔软的唇角,低声说:“我家的兔子怎会嫌烦?” “就你会说话……” 他们在观战席的最后一排,肆无忌惮接吻缠绵。 裴梦回低头搂着阮霜白的腰亲,亲着亲着慢慢直起身子,阮霜白无意识追着他的嘴巴,够不到只好踮起脚,亲到最后裴梦回完全站直,阮霜白双臂勾住男人脖颈,拼命踮脚亲亲。 看着阮霜白卖力的小模样,裴梦回没忍住笑出声。 等到阮霜白从迷迷糊糊的缠绵中清醒过来,才发现裴梦回这个坏男人故意站直身子,让自己只能追着他跑。 阮霜白瞬间面红耳赤。 可恶,坏死了! 阮霜白气得坐回席位,决定一刻钟不理他。 不久后,两边对决同时开始。 毒术的初赛还算简单,辨别各种有毒的灵植,并且写出它们的效用与毒性。 台上的人在认真作答,阮霜白也悄悄在裴梦回耳边念叨,各类毒花毒草如数家珍,说话时唇角牵起浅浅的笑意,裴梦回看着他莫名有些出神。 “我说的对不对?” “对,一个不差。” “我就说自己很厉害吧。” “小兔子最厉害了。” 台上比拼还在继续,从早到晚,阮霜白观看得格外认真,有时连裴梦回跟他讲话都听不见。 最后一轮只余十人,这十个人全部都是噬九毒宗的弟子。 观战席风平浪静。 修真界众人似乎并无意外,可见从前的试擂大会也是如此,噬九毒宗在炼毒这方面打遍天下无敌手,向来是稳稳的第一。 阮霜白眼睛睁大:“天呐,世上厉害的毒修怕不是尽在噬九毒宗?” 裴梦回瞥了他一眼。 阮霜白立马改口:“世上最好的毒修自然是夫君啦。” 他靠进裴梦回的怀里,扁扁嘴巴:“估计蛇族也想看见这样的场面吧,毕竟大妖族里面只有他们热衷炼毒,到时候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笑傲全场。” “我记得你怕蛇,到时候比试的时候会不会害怕?”裴梦回蹙眉。 “不会的,就算他们长得丑好歹也是人样,只要不现原形就没问题,而且我现在没那么怕蛇了,还得感谢小秽呢。” 正说着,小秽突然从灵宠袋探出蛇头来。 “哈哈哈哈哈哈那当然了,跟我做朋友好处多多,谁说兔子和蛇不能一起玩,我第一个不同意!” 阮霜白眨巴眨巴眼睛:“你……你在灵宠袋里也能听见我们说话?” 小秽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看我心情吧,如果我要睡觉就会屏蔽你们的声音。” “那岂不是……” 阮霜白的脸登时红霞密布,想起自己跟裴梦回那些没羞没臊的话,岂不是都被小秽偷听去了? 哎呀哎呀。 他堂堂兔妖族十七皇子的一世英名。 阮霜白一脑袋扎进裴梦回的胸膛,拱了拱身子,遮住烧红的面庞。 “讨厌……” “干啥呀干啥呀,”小秽吐着信子,“我可以发誓,绝对没有在你俩双修的时候偷听过,但是我还是要抱怨两句,你们双修也太频繁了,我天天屏蔽你俩那些动静也很累的……” 阮霜白快羞死了,伸手按住小秽的蛇头,硬生生塞回灵宠袋中,把绳子系紧。 一套动作下来,阮霜白的脸色更红几分,看得裴梦回心情愉悦,没忍住低头又亲了几口。 毒术的比拼胜负已定,众人的视线不禁看向蛊术的擂台。 阮霜白对蛊术无甚兴趣,索性趴在裴梦回打盹儿,不知何时,耳畔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兴奋热烈的气氛让阮霜白睡不下去。 好吵。 他揉了揉惺忪睡眼,难不成蛊术比拼出现了意外? 抬起脑袋,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裴梦回线条流畅的下巴,再瞧就看见对方专注的神情,眉头稍稍轻皱。 阮霜白很熟悉他的表情,轻皱眉头表明裴梦回在思索。 怎么回事。 他随着裴梦回的目光看过去,发觉蛊术擂台上只站着最后两个人,一男一女,而裴梦回的视线锁定在女子身上。 那女子用蟒皮做衣装,系着蛇皮腰带,裙摆大开叉露出一双腿修长纤细,再看她的面容,精致艳丽,透着一股魅惑。 她手里提着一盏蛊虫,轻轻摇晃,下巴微抬,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看她对手的狼狈之态,就知道他再无反击之力,这场比试的结局必然是女子得胜。 裴梦回摸了摸下巴,仍旧看着擂台上的蛊修女子。 阮霜白噘起嘴巴,直接拧住裴梦回的耳朵,凶巴巴小声吼:“看什么看,你一个有媳妇儿有孩子的人,还敢随便乱看外面的貌美女修?” “我就是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裴梦回说,“却又记不清是谁。” “别找借口,我可不会被你轻易蒙骗。” “告诉你,我三哥有十个皇子妃,每次他想勾搭人的时候就爱说:姑娘,我看你好生眼熟。”阮霜白叉起腰,“这一套我都会背了,哼。” 裴梦回挑眉:“你们兔族还能娶十个皇子妃啊,不愧是皇室,可是你们妖王不是只有王后一人?” 阮霜白骄傲道:“那是因为我父王专情,此生唯爱我母后。” “原来如此。” “所以我警告你,再敢偷看其他人,我也娶十个气死你。”阮霜白气鼓鼓。 裴梦回摸上他的大腿,不疾不徐道:“殿下连我一人都吃不消,十个可怎么受得住?” 阮霜白嘴硬:“谁说我吃不消……” “正巧我手里有一套分身功法,改日我修习一番,多变几个分身出来——” 裴梦回贴着他的耳朵,嗓音低沉磁性:“看殿下能吃下几个。” 第63章 毒术比斗 怎么会是阮霜白! 万里无云, 风清日朗。 鼓声阵阵,各大妖族旌旗飘扬。 评判长老依次登临高台,观战席的妖修寥寥无几,连半数都没有坐满。大部分的妖修认为此战胜负毫无悬念, 故而都跑去隔壁人族看剑道比试。 五大妖族弟子入场, 往常最爱冲在前方显摆自己的都是孔雀族, 今年却不同,蛇族弟子雄赳赳,气昂昂走在最前面, 恨不得把尾巴翘上天。 蛇族最小的皇子佘煙满面春风,今年他也将出战, 让各大妖族见识一下蛇族真正的实力。 观战席上传出讨论声。 “没想到啊,佘煙也要参与这次试擂大会?” “你不知道吧,如今蛇族最受宠的就是这位九皇子, 只要他能在这次试擂大会大获全胜,拔得头筹, 日后的蛇妖王之位就板上钉钉,非他莫属了。” “可他年纪最小啊, 按年龄也该大皇子继承妖王位置才对。” “你懂什么, 人家佘煙有妖王的偏爱,只要在试擂大会上大出风头, 赢得蛇族上下的赞誉与支持, 谁会反对他当继承人?” “蛇族真阴险啊, 硬是拉拢狐族一起投票选毒术比拼,试问五大妖族里面谁能赢过他们?” “就没人同情一下兔族吗,他们除了符箓拿第三,其比斗都输得惨不忍睹啊。” “过几日举行歇会大典, 只有兔族没有奖励可领,多丢人啊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我支持兔族退出五大妖族,给其他妖族一个上位的机会。” 一声清越的鹤唳声,划破云霄。 擂动的鼓声停歇,各大妖族已经到场。 妖族试擂大会最后一场,毒术比斗即将开始。 各族皇室与长□□居瞭台之上,观看接下来的比赛。 蛇族大长老眯起细眼,语调得意洋洋道:“我们八殿下天资聪颖,毒术非凡,此次大比必能夺得魁首,为我蛇族增光添彩,届时请在座诸位饮庆功酒,大家可莫要推辞。” 他的话里话外满是大局已定的口吻,仿佛毒术魁首已是蛇族的囊中之物。 其他几族的妖大翻白眼,看不惯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涂炎长老最是暴脾气,忍不住跟旁边的白蜚语说:“你看看他那张丑恶的嘴脸,就跟自己已经拿了第一似的,呸,我就说蛇类最讨厌。” 他的声音虽不大,可在座都是修为高深之人,岂会听不见,转眼蛇族大长老就变了脸色。 蛇族大长老呵呵一笑,假惺惺说:“涂炎长老莫要恼怒,虽说兔族修行不专,法术不精,以至于今年一败涂地,不过修真路何其漫漫,输了总有赢回来的时候。” 涂炎长老直接炸了,这臭蛇说谁修行不专呢! 他砰的一拍桌子,抄起武器就要动手。 可他还没出手,忽然身边划过冰冷彻骨的寒气,寒气如同箭矢直冲蛇族大长老而去,只听一声脆响,蛇族大长老的牙被冻上了。 涂炎猛地看向自己身边的白蜚语。 白蜚语长老仍旧面不改色,冷冷道:“在下修行不专,法术不精,所以失手误伤了大长老,真是失礼,望大长老海涵。” 由于牙齿被冻住,蛇族长老半晌说不出话,只能干瞪着自己的小眼睛。 看起来滑稽至极。 涂炎长老一下子哈哈大笑。 其他妖族也都捂着嘴偷笑,唯有蛇族大长老拼命敲击自己的牙齿,想把冰块敲碎。 这群死兔子,等着全军覆没吧! 大皇子阮玄辉环顾四周,低声问护卫:“怎么不见小白?” “可能是殿下不让小殿下参加大会,心里生气了吧……” “这孩子愈发任性,”阮玄辉叹气,“派个人去寻,免生意外。” “属下遵命。” 擂台之上,众妖准备就绪。 初赛与人族一样,辨别有毒的灵植。 各族弟子纵横数十排,站得整整齐齐,其中蛇族弟子个个骄傲自满,迫不及待等待纸笔作答。 一群灵雀从半空而降,青绿色翅膀焕发灵光,抖落几根羽毛,嘴里衔着纸笔,送至每人面前。 铺平纸张,提笔落墨。 沙沙声充斥擂台。 阮玄辉看着擂台,目光忽而一顿,他看见兔族弟子当中有一个披着雪白斗篷的人,脸上遮住面纱,看不清容貌身形。 他不记得今年兔族报名者中有这号人。 心中隐隐有预感,他忍不住往瞭台栏杆处靠近,试图看得更清,越看越觉得此人眼熟。 白斗篷的兔妖下笔如有神,不见半丝卡顿,行云流水写下各类毒草的名称。 他率先搁笔,比蛇族九皇子佘煙还要快。 阮玄辉产生一丝动摇,倘若真是他那个弟弟,不可能如此稳若泰山。 众所周知,兔妖族的小皇子出了名的不爱修炼,从前上课的时候,不是偷溜出门就是打瞌睡,一提功课就化作原形装作还没长大,弄得人哭笑不得。 白斗篷的弟子气定神闲,作答流畅,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个爱撒娇耍赖的小皇子。 难道只是身形相似? 阮玄辉眉头皱得极深,目不转睛盯着擂台上的身影。 旁边的八皇子同样注意到了场上的白斗篷,他连忙传音给四位长老:“大哥不是不让小白参加吗,他怎么跑场上去了?” 白蜚语长老淡淡道:“小殿下决定的事没有人能阻挡。” “裴梦回呢?” 白翠灵长老莞尔:“保驾护航去了吧。” 擂台上沙沙声渐弱,众妖皆作答完毕。 只有五十人可以进入第二轮,佘煙昂首挺胸,等待评判长老宣布名单。 评判长老汇总过结果也是一愣,很快恢复平静说:“进入第二轮的蛇族二十人,兔族二十人,孔雀族三人,狐族四人,蛟族三人,拿到晶雨花的进入下一轮。” 嚯! 整个观战席和擂台突然沸腾。 兔族居然和蛇族打平? 评判长老该不会是老眼昏花了吧! 佘煙明显不信,扬声质疑:“荒谬!小小的兔族怎么可能与我蛇族比肩,怕不是使出了阴私手段!” 评判长老都是德高望重的大妖,凛声道:“试擂大会一向公平公正,还请九皇子莫要妄自揣测,坏了千百年来的规矩。” “我!”佘煙恨恨看向那群死兔子,双目赤红。 瞭台之上,涂炎长老可算是扬眉吐气,大笑道:“如此看来,修行不专的人恐怕另有其人啊,蛇族在毒术方面有天然的优势,进入第二轮的居然不满一半,可惜可惜啊哈哈哈哈哈哈……” 蛇族大长老刚令牙齿解冻,就看见令人瞠目结舌的比赛结果,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撅过去。 “怎么可能……” 所有妖族都不敢相信这个结果,虽然面上不说,但都在暗暗揣测,莫不是真的作弊……? 蛇族大长老忍着牙痛,冷嗤道:“就算第一轮有人使了手段,第二轮势必会原形毕露,亲手炼毒可没有抄几个字那么简单。” 涂炎长老暴脾气又炸了,该死的赖皮蛇,就应该扒了他的皮! 好在其他几位长老比较稳重,按住欲图冲出去打架的涂炎,才没有起两族冲突。 第二轮,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看着擂台,盯住兔族弟子的一举一动。 出乎意料的是,兔族弟子的炼毒手法十分标准,取材、切割、淬炼,道道工序分毫不差,简直像正儿八经毒宗出来的弟子。 尤其是一位身穿白斗篷的小兔妖,他动作快而准,手法美观,白皙细腻的一双手如同白蝶两翼,扑闪灵动,即使手里捏着剧毒的毒植也有一种惊人的美。 相比之下,蛇族反而表现平平无奇。 观战席登时一阵哗然。 妖修们的议论声如同泄了闸的洪水,滔滔不绝。 “天呐,本来我还在质疑,现在是真的懵了,这群兔妖真会炼毒啊?” “真是疯了,我感觉自己在做梦,否则怎么可能看见兔族在毒术比斗上大出风头?” 有妖修立马拿出通讯晶石:“老兄啊快来看毒术大赛,你绝对想不到有多精彩,错过你绝对后悔一辈子!” “啥玩意儿啊,就算蛇族包揽前十又如何,我才没兴趣。” “没骗你,蛇族快被兔族压着打了!” “兔子暴打毒蛇?还有这种鬼热闹?我的老天啊,等我!” 不止观战的人沸腾,瞭台上的五大妖族全都瞪大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孔雀族二皇女孔菁菁大为震撼:“你们兔族还会炼毒……?以前没听说过啊……” 涂炎长老抬起下巴:“我们兔族讲究韬光养晦,收敛锋芒,不像某些爱招摇过市的小蛇,雷声大雨点小,整日出洋相惹人笑话。” 蛇族大长老阴沉着脸,再没了嚣张气焰。 孔菁菁来到八皇子阮胜青旁边,悄声询问:“那个白斗篷是谁呀,一双手真好看,可惜看不清脸,长得样貌如何?若是好看,本殿下招来做赘婿也不错。” 阮胜青嘴角抽了抽:“恐怕不妥。” “一个小小的兔族弟子,难不成本殿下还配不上他?”孔菁菁大怒。 阮胜青叹气,悠悠道,你且看吧。 底下的比拼热火朝天,佘煙作为蛇族天赋极佳的小皇子,原本对这次试擂大会的魁首势在必得,可现在的他产生了一丝慌乱。 怎么回事,这群死兔子怎么可能会炼毒? 兔族不是胆小如鼠吗,怎么敢碰毒物? 他忍不住偷偷去瞥四周的人,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由于神思分散,炼毒的手微微一抖,放错了一味毒花碎末。拼尽全力进行补救,仍旧破坏了毒效,佘煙眼底闪过阴沉,对兔族的厌恶达到顶峰。 最后所有人炼毒完毕,选出最后的十名。 所有人屏息以待,直到听见评判长老念:“进入前十的妖族,蛇族共三人,兔族共七人。” 结果公布,观战席彻底鸦雀无声。 寂静过后,突然掀起轩然大波。 谁能想到最后竟是这种局势啊! “天啊啊啊啊啊!快来人掐醒我!” “兔族还有这种本事啊,是我小瞧他们了,不愧是五大妖族之一。” 前十里面,第二轮前两甲进行暗器对决,决出最后的优胜者。 炼毒的名次佘煙位居第二,第一名是那个白斗篷的神秘小兔妖。 佘煙愤愤不平,指着白斗篷小兔妖放狠话:“别以为你们兔族赢定了,我乃蛇族九皇子,毒术超群,今日必得魁首,让你们知道厉害!” 小兔妖不急不缓走到他面前,终于扯下了脸上的朦胧面纱,摘掉兜帽取下斗篷,露出了一张玉姿天香的风华面容。 红绸挽银发,一袭香璃雀羽广袖雪衣,琥珀色的眸子微微转动,眼底流光闪烁,蕴藏星辰,美得如同画中仙。 露出真容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呆住了。 早已认出他的人险些失声惊叫出来,连忙捂住嘴巴。 丢掉白斗篷后。 阮霜白抬起眸子,似笑非笑:“真是巧啊,在下兔族十七皇子,请九殿下不吝赐教。” 第64章 夺得魁首 他怎么输给一只弱小的兔子……… “怎么可能是你……”佘煙不敢置信。 兔妖族的小皇子阮霜白, 他怎么可能也来参加试擂大会,而且还是毒术大比! 万众瞩目下,阮霜白一身雪白,干净纯洁得令人恶心。 佘煙指甲深陷掌心, 微微眯眼, 用冰冷阴毒的竖瞳死死盯着他。 没关系, 第二轮不过是他大意,若真刀真枪动起手来,一只懦弱胆小的兔妖能有什么大本事? 他是蛇族的皇子, 未来蛇妖王的继承人,岂会被一只兔子吓怕。 区区兔族, 不足为惧。 “好啊,打一场试试。” 瞭台上更加热闹。 大皇子阮玄辉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最小的弟弟,眉峰出现一道褶皱, 山波四起。 终究是没拦住。 孔菁菁发出一声尖锐的孔雀鸣叫,嘴里快要喷火:“怎么又是阮霜白, 本殿下好不容易看上个人,呸呸呸!我要继续诅咒他!” “话说这小子何时会炼毒了?”孔菁菁满脑子疑惑, “你们兔族咋回事?” 阮胜青觉得耳边甚是聒噪, 躲远了一些。 兔族众人欢天喜地,满脸骄傲, 原本得意洋洋的蛇族彻底变蔫儿, 只默默用怨毒的眼神剜着擂台上一身雪衣的银发美人。 “第三轮决赛局, 正式开始!” 三炷香燃烧在长案上。 阮霜白浅浅呼吸,摒除周围的喧闹吆喝声,一步一步走向最终擂台的东侧,和风吹动风雪织成的羽衣, 飘飘若轻絮,无声无息。 站定,抬眸,迎战。 对面的佘煙勾起一抹阴狠的笑,从袖中掏出一把八棱淬毒锥子,飞身上前,身法极快—— 尖锐的锥尖直直刺向阮霜白,他侧身闪避,对方又追上来。 双方一攻一防,凌空交手。 阮霜白指尖灵光一闪,四面八方升起烟紫色迷雾,铺天盖地笼罩擂台,干扰对方视线。 毒雾乃毒术对决中常用的防御手段。 一片寂静,他矮身穿梭迷雾中,收敛呼吸,观察紫色烟雾飘动的方位辨别佘煙所在位置。 周遭无声无息,时间骤然拉长,佘煙仿佛完全消失了一般,隐于雾气中,阮霜白小心翼翼试探前行,一点一点剥开浓稠的烟雾。 突然,身后传来破空声! 阮霜白低声念诀,毒藤拔地而起—— 佘煙偷袭的锥子直直钉进了藤蔓的缝隙,欲拔出武器,可是这藤蔓就像是吞噬器物的恶鬼,将锥子卷进树藤当中,再也不见。 这破藤蔓吞了他的法器! 佘煙大怒,又从怀里摸出一张弓箭,搭箭上弦,箭矢尖淬了蛇毒,绿光幽幽,发出瘆人的冷光。 该死的阮霜白,让你尝尝蛇毒! 他冲着迷雾中的清秀轮廓放出一箭,利箭势如破竹,划破迷雾,只听嘭的一声,出现倒地的重响。 佘煙咧开嘴角,大步朝前穿过迷雾。 “连我一箭都避不开,十七殿下难道就这点本事?” 他勾着嘲讽的笑,待雾气散开,看清眼前情景之时,神经遽然紧绷。 箭插在一截断藤之上,阮霜白跑了! 佘煙立马扭头防备偷袭,可是四周全是死寂,阮霜白藏到哪里去了? 他并非坐以待毙之人,立马催动一张飓风符,擂台上所有毒雾全部散开,抬头寻找阮霜白,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挨了一脚。 踉跄半步,他反手举起长弓狠狠砸过去,阮霜白恰时避开,紧接着反手丢出一枚银镖。 银镖如同流星翻滚刺向佘煙的右臂。 咔嚓。 衣袖破损,汩汩血液顺着肌肤流出。 迷雾彻底散尽后,观战的人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佘煙受伤流血,顿时发出惊呼。 “天啊,目前是阮霜白占上风!” “真的假的,这种打斗蛇族不可能输给兔子吧,他们不是兔子的天敌吗?” 被一只兔子打伤,佘煙受不得奇耻大辱,眼底充斥阴狠戾气,死死瞪着阮霜白。 “呵,你给我等着。” 阮霜白举起一枚银镖:“少啰嗦。” 佘煙眼底闪过算计,顿时丢了手里的长弓,采取近战搏斗。 在毒术暗器的比斗中,一般毒修都会避免近战,因为近战最容易被下毒,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灵巧的小型暗器进行投掷。 阮霜白也不惧怕,直接迎战。 就在二人即将交手之际,佘煙突然收了手里的暗器,咧嘴一笑,当即化作巨大的蟒蛇本体,血口大张,尖锐毒牙寒光凛凛,直冲阮霜白咬来—— 嘶! “天啊好生阴险,明知兔子怕蛇还化作原形!”观战席有人打抱不平。 有些兔族弟子看见蟒蛇的那一刻就软了腿,脸上血色全无。 阮霜白眼睛都没眨,长袖一甩,无数毒粉从袖口飞出,暴雨般倾泻,糊了蟒蛇满脸。 “啊——!好疼!” 巨疼刺破眼球,佘煙没料到阮霜白居然丝毫不怕他的本体,心中后悔万分,他被毒粉弄花了眼,掉在地上翻滚。 佘煙原地滚了几圈,迅速拿出灵药恢复视线,他变回人形,露出毒蛇獠牙,凶狠道:“你居然不怕我的本体,怎么可能!” 兔子看见蛇不是都会屁滚尿流吗? 阮霜白叉着腰,瞥他一眼:“是挺可怕的,我都被你丑哭了。” 岂有此理!佘煙大怒,这只死兔子敢羞辱他,让你知道厉害! 他掌心扣地,嘴里默念法咒。 阴冷的寒气从佘煙周身向外扩散,以至于观战席都附着了一层蚀骨的森凉,妖修们纷纷发抖,战战兢兢看向擂台。 很快,密密麻麻的细小毒蛇从四面八方涌现,闪着金光冰冷的眼瞳,吐着猩红的信子,蛇身布满幽绿黏液,缓缓蠕动。 腐朽的气味蔓延开来,阮霜白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比赛开始前他就猜到蛇族的人阴险狡诈,势必会用原形吓唬自己,故而他特意请求小秽给自己特训,克服恐惧蛇类的弱点。 小秽喊了许多他的兄弟蛇,一起陪他加练,其中不乏体型巨大的蟒蛇,因此在见到佘煙的本体时,阮霜白并没有产生过大的刺激。 但现在,佘煙召唤的这些小毒蛇黏黏答答的也太恶心了,而且味道腥臭难闻,比梦幽潭的味道还瘆人。 一想到那些绿色的黏液可能会弄脏自己的衣裳,阮霜白就要晕倒。 说好的暗器比拼,喊这么多蛇算什么本事! 阮霜白手握银色飞镖,来一条砍一条,鲜红血液与冷厉银光齐飞,刷刷刷,一时间杀气血光冲天。 佘煙趁着阮霜白对付毒蛇,再度拿起长弓,瞄准阮霜白的心脏。 他缓缓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观战席有人大喊:“毒术比斗不得伤及性命,佘煙竟敢下死手!” “快躲啊!” 瞭台上的八皇子阮胜青瞬间怒了,拍案而起,打算从高台之上飞下去救人,却被蛇族大长老一把拽住。 “老东西,放开我!” 蛇族大长老冷笑:“场外不得插手擂台比斗,八皇子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阮胜青怒发冲冠,大吼:“滚开!那是我弟弟,你们却想杀了他!” 这时候,佘煙的一箭已经射出,直冲阮霜白心脏。 阮霜白被一群蛇包围,连续投掷暗器已是筋疲力竭,忽然听见凌厉风声,猛地抬眸,看见一支长箭冲自己胸口而来。 嗖—— 佘煙疯了吧! 他顾不上身边的蛇,俯身躲避,幸而兔族身手矫健,最擅躲避隐藏,箭头堪堪擦过左臂,划破皎洁雪衣,殷红的血珠染红了雪白衣裳,开出一袖红梅。 阮霜白捂着慌乱的心口,瞪大眼睛,佘煙竟然想置他于死地。 看着染红的雪衣,阮霜白心中怒火翻涌,这是裴梦回敲水铃替他拍下的衣裳,居然被佘煙这王八犊子划破了这么大一个口子! 气煞兔也! 阮霜白余光一晃,在擂台外最偏僻的一个角落,瞧见一抹深紫色的衣摆,是裴梦回。 目光上移,对上裴梦回的深邃眼睛,里面浸满担忧之色,阮霜白的心惊与暴躁忽而平复下来。 对,他是第一毒医裴梦回亲手教出来的人,怎么能输给一条臭蛇? 他趁机递给裴梦回一个安抚的眼神,仿佛在说:别担心,我可以。 血珠落地洇开,血腥味儿吸引毒蛇蜂拥而上。 观战席的人早已入迷。 “太狠了,佘煙还真是蛇蝎心肠!” “阮霜白居然避开了,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啊。” “可是他的伤口会吸引那些毒蛇,这回完了……” “太恶心了,不是暗器比拼吗,谁允许放蛇的?” “也没规定不能啊!” “要不还是认输吧,否则被咬得体无完肤,好好的小美人多凄惨!” “救命,我不敢看了……” 阮霜白站起身,深吸口气。 让他认输?白日做梦。 裴梦回教过他各种暗器,唯有飞镖用得比较顺手,一般对手基本都能应对。 可是眼下的形势太过严峻,密密麻麻的毒蛇铺了一地,随时会围剿上来,对面的佘煙虎视眈眈,仿佛马上就会再射出一箭。 用镖不行,太慢。 除非…… 裴梦回还教过他一招,难度比寻常招式高出不知多少个层级,稍有不慎就会划伤自己,在练习期间,阮霜白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眼下只有一条路可走。 成与不成,总要试一试。 阮霜白看着面前欲图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掐住手上虎口,耳畔回想起裴梦回的句句指点。 不要把自己当成正在比斗的人,摒弃胜负心,心神合一,以达忘我之境。 出手要干脆、狠厉、从容,目空一切的同时睥睨四方。 磅礴的妖气瞬间释放,阮霜白足尖点虚空,如添双翼飞身而起,凌空中如履平地,衣袂翻飞间,金光乍现。 “接招!” 众人只见阮霜白雪白的长袖一甩,灵力暴动的同时,无数金光暴雨遮天蔽日,金雨倾盆而下—— 每根雨丝都是一枚淬毒的金针。 金针铺天盖地降落整座擂台,无数毒蛇被钉死在地,挣扎无望。 佘煙瞪大双眼避无可避,暴雨般的金针扎进他的皮肉,不致命,却如万蚁噬心,痛不堪言! 尖锐的金针在他身上留下数不清的伤口。 最后一轮规定,三炷香内,身上伤口最多的人为输家。 佘煙痛不欲生,挣扎着扭头看向香案,第三炷香已燃至尾端。 他的身体彻底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阮霜白轻轻落地,看着躺倒在地的佘煙:“你输了。” 佘煙抬起愤恨的目光,怎么可能…… 不过是一只再弱小不过的兔子…… 香燃至最末,胜负已定。 评判长老气沉丹田:“毒术比斗魁首,兔族阮霜白。” 擂台外观战台彻底安静,所有人怔怔无法回神,瞪大眼睛望着擂台,如同被施加了定身咒语。 瞭台之上,众族皇室与长老们瞠目结舌,僵化在原地。 轰——声浪炸开,霎时,全场爆发巨大的惊呼。 有的人认出了阮霜白的招式,疯狂大喊。 “那是毒医裴梦回的独门绝技,暗雨金针!” 第65章 要谢夫君 小兔子尾巴快翘起来了 周围的喧哗, 阮霜白充耳不闻,微微抬手,所有金针宛若游龙盘旋半空,转了一圈钻回袖口。 他把一瓶灵药丢到佘煙面前:“这是毒的解药。” 试擂大会不可伤人性命, 因此必须提前给中毒的输家准备解药, 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阮霜白对佘煙没什么好脸色, 毕竟这家伙方才真想杀了自己,救他简直晦气。 佘煙从地上爬起来,一口吞下解药, 抬眸,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愤恨怨毒。 毁了, 全毁了。 唾手可得的妖王之位,彻底毁于一旦。 都怪这只该死的兔子。 若是对方死了多好,佘煙眯起了眼睛。 胜负已定, 阮霜白也没有继续待在擂台上的心情,正欲离开, 胳膊伤口突然一痛,这才想起自己也中了蛇毒。 他扭头对佘煙道:“解药给我。” 佘煙装模作样摸了摸身上, 遗憾道:“方才打斗时把解药弄丢了……” “我只带了一瓶解药。” 弄丢了? 任是傻子也看得出佘煙是故意的, 解药这种重要的物件怎么可能随便揣在身上,至少得搁在储物器中, 储物法宝可不会把里面的东西漏出来。 佘煙就是故意不想给解药。 他假惺惺安慰道:“别担心, 这蛇毒不致命, 顶多浑身溃烂罢了。” 一听到溃烂二字,阮霜白瞬间炸了。 “你这条毒辣的臭蛇!” 观战席上的妖修们义愤填膺。 “比赛有比赛的规矩,蛇族未免欺人太甚!” “呸!这种东西活该当不成蛇妖王!” “蛇族的人呢,滚出来给解药!” 瞭台上, 八皇子阮胜青一把薅住蛇族大长老的头发:“死老头,把解药交出来!” 孔菁菁附和:“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还要耍无赖可是会遗臭万年的,长老莫不是希望日后蛇族遭众妖族嗤笑?” 蛇族大长老咬牙:“那毒药是九殿下炼制的,我确实没有解药!” 大皇子阮玄辉开口:“不如请蛇族各位前辈去劝一劝九殿下,五大妖族本该守望相助,为了一场小小的试擂大会,闹到两族翻脸的地步着实难看。” “我们如何劝得动九殿下啊……” 蛇族众人开始为难,九皇子佘煙乃是妖王最宠爱的儿子,做事向来我行我素,满身的反骨叛逆,倘若去劝说才是真正的火上浇油。 没人敢去触他的霉头。 阮胜青火冒三丈:“那我就去宰了他,看他有没有解药!” 就在兔族长老们和八皇子准备飞下瞭台时,有人比他们先一步赶到。 深紫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修长凌厉的身影掠过众人头顶,云袖一挥,轻而易举破开了擂台上提前布下的结界,气定神闲落地。 所有人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 他身形颀长,松垮紫袍束银带,衣襟口滚着金线,半散的青丝随风垂落,在那张俊美非凡的脸上烙印阴影,薄唇微微勾着,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意。 幽深眸光刺向佘煙,仿佛在看一团死物。 每当裴梦回如此笑的时候,表明他的心情十分不虞,阮霜白深知这一点。 观战席上懵懵的。 “这人谁呀,怎么跑台上去了?” “好像是阮霜白的男宠,我偷听到的。” “……这男宠看着境界可不低啊,说笑的吧?” “难不成是来问佘煙要解药的?” 裴梦回冷笑一声,抬指一枚金针飞入佘煙的胸口,没入皮肉消失不见。 由于被针扎麻了,佘煙没把这根针当回事,竖起眉毛:“你谁啊?” “我是谁不重要,”裴梦回语调凉薄,“重要的是你快要烂了。” 佘煙感到莫名其妙,刚想跟他理论一番,突然间浑身僵直,紧接着一股锥心的疼痛蔓延五脏六腑,低头一瞧,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开始溃烂,从一个个黑点绽放成糜烂的深色曼陀罗。 怎么回事…… 佘煙抚摸身体,自己的手也开始散发黑气,慢慢腐烂。 他猛地看向裴梦回,声音嘶哑:“你对我做了什么!” “放心死不了,每隔五日把身上溃烂的腐肉挖下来就能保住性命,除了痛不欲生,没有任何坏处。”裴梦回淡淡开口。 不会死,却生不如死。 佘煙脸色一片惨白。 哪里来的疯子! 身上的血肉逐渐模糊,溃烂的疼痛如同剥心刺骨,佘煙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双腿已然失去知觉,说话的唇瓣都在抖。 这种毒他从未听说过。 佘煙立马低头道:“我给阮霜白解药,你快解了我身上的毒……” 裴梦回挑眉:“解药不是丢了吗?” “是、是丢了,但是这毒是我炼的,我可以再炼制一份解药……” “我凭什么要等你?” “难道你不想救他吗,你不就是为了阮霜白才给我下毒吗!”佘煙歇斯底里,几乎崩溃,“我可以救他,你快把解药给我!” 裴梦回冷然睨他一眼,转身走向阮霜白,只丢给佘煙一句,我不需要。 佘煙当场愣住。 裴梦回来到阮霜白面前,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一枚三彩光晕刻莲纹的丹药,直接塞进了阮霜白的嘴里。 阮霜白乖乖吃下丹药,眉头一皱,裴梦回立马又掏出一颗蜜饯,喂进他的嘴里,动作娴熟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丹药入腹的刹那,阮霜白胳膊上流血的伤口瞬间愈合,毒素一扫而光,脸色都比之前红润几分。 有妖修震惊不已,瞪大眼睛。 “天呐,那是三莲丹,据说能解世上所有蛇毒,价值不下百万金!” “谁家男宠这般有钱,这人到底是谁?” “你们有人知道他给佘煙下的是什么毒吗?” “完全没听说过啊!莫非也是个炼毒高手??” 阮霜白咽下蜜饯,嘴里苦味散尽,喜笑颜开炫耀:“我拿到第一啦!” 裴梦回揉揉他的脑袋:“小殿下真厉害。” “其实最该感谢的人是你……”阮霜白扯住他的袖口。 “怎么感谢我?” 阮霜白脸颊红红,虽然羞涩却还是乖乖叫了一句:“夫君。” 观战席的妖修们听见这声夫君彻底炸开锅,沸腾起来。 谁能想到这个出手狠辣的人族竟是兔族小皇子的道侣呢! “这人到底谁啊,我的好奇心真的上来了!!!” “别说,两个人站在一起还挺般配。” “一个是清纯雪白的小美人,一个是深不可测的狠厉毒修,适合写点那种话本,谁能懂?” “所以兔族这次在毒术上这么猛不会就是他教的吧?” “这么厉害的家伙没人认识吗??” 有从北雪洲来的狐妖和蜘蛛精认出了他们,红发狐妖忍不住道:“这不是咱们在逍遥大会遇见的狼妖和兔妖吗?” “早就看兔族小皇子眼熟了,一时没敢认,那个黑发男人出来我才恍然大悟。” 蜘蛛精百思不得其解:“可那是个人族啊,难不成当时是装扮成狼妖的?” 有人拽拽他俩,询问怎么回事。 狐妖笑眯眯:“嘿嘿,我见过阮霜白和他道侣在小树林扒衣裳!” “嚯,这么刺激!”周围人感叹。 佘煙不敢相信自己的蛇毒就这么轻而易举被解了,眼下他手上彻底没了谈判的筹码,只能等着肉身腐烂,再把腐肉挖掉,循环往复,永永远远受折磨…… 精神在崩溃的边缘,他死死瞪着裴梦回和阮霜白,想要喊人。 可是在蛇族看来,一个在试擂大会丢尽脸面的皇子,并且还身中剧毒,哪怕回到王宫也不可能再复往日恩宠。兄弟姐妹们巴不得他永远无法翻身,王公大臣们没必要淌浑水,故而都只眼睁睁看着佘煙痛苦挣扎。 佘煙彻底被族群抛弃了。 佘煙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喘出气音:“你……到底是谁?” 裴梦回并未施舍他半眼,只低头替阮霜白检查身上还有无别的伤口,垂首露出半面冷然的侧脸,唯独一点温柔留给了怀里的小殿下。 得到悉心照顾的阮霜白弯起嘴角,双臂圈住裴梦回的腰,整个人靠在男人胸膛贴贴蹭蹭。 有几个偷偷从人族跑过来观战的修士,目不转睛盯着裴梦回瞧,太眼熟了,墨发紫袍,腰系银鞭,一手好毒术,境界在合体期,还有小殿下使的独门绝技…… 这人莫非是——! 不知是谁吼了一句。 “他是毒医裴梦回!” 消息冲击力太大。 观战席掀起新一轮的风浪。 瞭台上的孔菁菁听见裴梦回三个字整只鸟炸了,啥玩意儿?!男宠摇身一变成修真界第一毒医了?该死的阮霜白敢耍她! 孔菁菁突然扭头看向阮胜青,狐疑道:“你们兔族不会为了赢得试擂大会,让自家小皇子出卖美色去讨好裴梦回吧?” 阮胜青想翻白眼:“我兔族岂是那种人,裴梦回是我正儿八经的弟夫,别瞎造谣。” 他悠悠感叹:“还是我这个弟夫靠谱啊,把小白交给他,我也算安心了。” “这回阮霜白的风头可出大喽,那可是毒术魁首啊,仅凭一战就彻底扭转你们兔族的绝境,我当年都没这般风光。”孔菁菁不禁回忆。 阮胜青难得认同她的话:“是呀,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的弟弟长大了。”他感到无比欣慰,曾经那个爱撒娇爱胡闹的小家伙,现在也能独当一面,成为兔族的骄傲。 “如此说来,裴梦回也算是你们兔族的恩人吧,我看那些兔族小弟子都用看师父的眼神瞅他。” “是啊,本来大家对裴梦回和小白在一起还有异议,如今都巴不得他们赶紧喜结连理。” 孔菁菁突然改交谈为传音,打量着这位八皇子:“现在的阮霜白声望可不是一般的高,他又自幼受宠,你心里就没有半分嫉妒?” 阮胜青望着台下:“曾经有过,现在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底下擂台外,行医堂的小兔妖们为了庆贺,把自家小殿下高高抛起,又一起接住他,还有许多人在一旁撒花。 漫天花雨纷纷。 阮霜白哪里感受过这种阵仗,连忙道:“我怀着孕呢,别抛了快别抛了……” 弟子们只好作罢,高呼小殿下千岁。 阮霜白噌的一下钻进裴梦回的怀里,扬起玉白小脸,撒娇埋怨:“都不管着点你的徒弟们,都兴奋成什么样了……” “可别吓坏了崽崽们。” 裴梦回捏着他的脸,如同在揉软软糯糯棉花糖,打趣道:“在擂台上刀光剑影都没吓到,举两下就撑不住了?” “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嘛……”阮霜白眨着眼睛,“以前从没有如此多的人夸我,像做梦一样。” “某只小兔子尾巴翘起来了,”裴梦回搂着他,“让我摸摸看。” “不正经……”阮霜白噘起嘴巴,又认真说,“用不了多久,整个修真界都会知晓你我关系。” “那不是正好,难不成殿下不想让人知道,”裴梦回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我就这般见不得人吗?” 阮霜白轻哼:“我是在警告你,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道侣,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你要是敢在外面拈花惹草——” “那可不行,身为毒医不‘拈花惹草’如何配药材?” “……你就贫吧。” “对了,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你还怀着孕,不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 阮霜白摸了摸自己小腹:“变化也不是没有,打了一架好像有点情绪沸腾……” 他一把拽住裴梦回前襟,趴在他耳畔小声说:“还想继续打架,跟你在榻上……” 柔软的调子往人耳朵里钻,气息扫得人酥麻。 对视半晌,阮霜白耳垂逐渐殷红滴血,仍旧大胆地用自己手指勾了勾男人银鞭腰带。 裴梦回眸光一暗,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弯腰把人打横抱起,纵身飞出了场地。 妖修们不明所以。 “他们怎么走了,何事如此急迫?” 第66章 揣在身上 想入非非什么呢,小兔子?…… 裴梦回抱着阮霜白一路飞到仙船, 回到自己的卧房,紧闭屋门。 屋里点着沉香,香气苍劲古朴。 回到自己的地盘,闻着安心的味道, 阮霜白彻底放松下来, 他把外袍脱下来, 盯着雪衣破损的袖口,惆怅难言。 还能修补好吗…… 阮霜白愁眉苦脸。 裴梦回走过来,从身后环抱住他, 下巴抵在阮霜白颈窝,低声说:“放心, 我来解决。” “你最好了。” “你已经很久没喊过我夫君,今日在擂台怎么脸皮厚起来了?” 阮霜白说:“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啊。” “我名声可不大好。”裴梦回轻笑。 “那又如何?”阮霜白反问。 裴梦回顿了顿, 亲了亲他的耳垂。 “傻兔子。” “一定要修好。”阮霜白摸着雪衣再三强调。 “为何,你的华丽衣裳数不胜数, 怎么格外看重这一件?” 阮霜白扁扁嘴巴,心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这可是某人亲手送的香璃雀羽广袖雪衣, 搁这儿装哪门子糊涂呢。 他抬眼欲瞪人一眼,结果就瞧见裴梦回也望着自己, 漆黑眸子里眨过一丝揶揄笑意。 分明是故意的。 对方越是想听, 阮霜白越是不说给他听, 岔开话茬儿说:“过两日还要去领奖励呢。” 试擂大会每场的魁首,都可以在春风谷的天材地宝池里任意挑选一件带走,到时候人族妖族魔族的修士齐聚一堂,场面自是热闹。 一想到蛇族精心谋划许久, 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只能灰溜溜看着其他人领奖,阮霜白心里就迫不及待放烟花。 多行不义必自毙,蛇族是彻头彻尾的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 “话说,你给佘煙下的毒真的需要每隔几日就挖腐肉吗?” “真的,是我自己炼制的毒药,以前没用过。” 阮霜白点点头,不由得更加敬佩裴梦回。 随手一出就是世人没见过的毒药,难怪得了个毒夫的称号。 从前在妖王宫,他对裴梦回的恶名也有所耳闻,倘若不是自己失忆,估计也不敢轻易接近此人。 可他偏偏失去记忆,又恰好在沧月岛遇见对方,纯白的纸遇见漆黑的墨,注定相互契合。 缘分如同一条早已系好的红线,指引着他往前走,遇到命定之人。 想起初次相遇的时光,阮霜白不禁出神,好半晌没有说话。 “觉得我行事太过狠绝?”裴梦回忽而问。 “没有呀,”阮霜白回神,实话实说,“那家伙可是想要了我的命,让他生不如死是最好的惩罚,我才不是轻易谅解恶人的兔子。” 如果不是躲过那一箭,心脏都得被穿个窟窿,阮霜白回想起还是后怕。 对待恶毒的人就得比他更狠。 提到这里,裴梦回突然拉过他的手,撩开阮霜白中衣的袖管,粗糙指腹缓缓摩挲小臂内侧的肌肤,好似泛起细密的小火花。 他垂眸认真抚弄脆弱的小臂肌肤。 阮霜白脸又烧了起来,顶着红彤彤的脸颊,矜持道:“你今天还挺着急呀……” 裴梦回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好笑道:“又想入非非什么呢,小兔子?” “什么叫我想入非非,不是你先摸我的?”阮霜白气鼓鼓,用指尖戳他胸膛,“就看不得你装模作样,实际上快馋死兔子了吧。” 裴梦回没有作答,干脆低头去亲这张伶俐的小嘴,捏住下颌□□柔嫩的唇瓣,勾着他的舌尖纠缠,轻柔且不容置疑地席卷口腔,不让阮霜白有一丝一毫往后退的余地。 宽大手掌摩挲着阮霜白纤细的腰,另只手擒住下巴,他把气.喘吁吁的美人抵在衣架上,直把人亲得脸色泛红,身上也羞红大片大片。 阮霜白腿越来越软,低低呜咽着求饶。 “亲一下就撑不住了?”裴梦回撩起眼皮。 “我今日累了才斗不过你……”阮霜白继续嘴硬。 “累了还故意当众撩拨我,居心何在?” 阮霜白脸颊绯红烫人:“我就是看周围人很多才逗你的,本来想看你强行克制欲望,结果你是一点都不委屈自己……直接就把我打劫回来。” “所有妖族都看着我们俩,估计现在都在猜测我们的去向,估计用不了几日,咱俩的风流话本都要传遍修真界……” 修真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传得飞快,妖族小皇子跟第一毒医的风月韵事岂能错过?更别提裴梦回直接把他抱走,光是这段空白就能大书特书,编排无数个版本的禁忌剧情。 “那可不能怪我,谁让某只小兔子先使坏。” “哼。” 裴梦回低头又亲了两下,而后按着他的小臂,细细抚摸每一寸,指尖如同在描摹什么。 “我的胳膊怎么了?” “之前你遭人追杀,靠身上的符文才得以保命,如今看来这符文应当是妖王和王后给你刻的。” 阮霜白点点头:“这种保命符是不是只能用一次呀?不过也没关系,我身上还有玉佩呢,玉佩是四大长老篆刻而成,里面注入了他们的妖力,用时念口诀就成。” “但玉佩容易丢失,终究不如烙印在身上的符文更牢靠。”裴梦回说。 “你什么意思呀?” “我可以沿着旧日符文注入我的修为,用来加固,虽比不得妖王的保命符威力,但危难之际也能为你化作一线退路。” 虽然保命符文已经失效,但是阮霜白胳膊上还有遗留的痕迹,那是修真渡劫大能悉心绘制的符文,照葫芦画瓢再加固一遍,比新画一个更加方便。 阮霜白眨眨眼:“可是注入修为也会影响到你,一时片刻无法恢复,此事等回妖王宫再做不急。” 蛇族那边怀恨在心,难保不会在歇会大典上搞事,他们现在需要保存实力,应对一切意外发生。等回到兔族的地盘,才算是彻底安全,到时候做什么都方便。 裴梦回思索片刻,点头答应。 窗外投射一片昏黄的夕阳,天色已暮,万物寂静,几缕细风顺着窗棂溜进屋内,吹动床幔飘飘荡荡。 衣架上的雪衣衣摆亦随风浮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两个人目光交汇,皆藏着满眼的情意。 阮霜白抱着裴梦回的腰,出声问:“怎么突然想起保命符文,是今日擂台太过凶险,吓到你了吗?” 裴梦回没有否认,凝视着他:“嗯,想把你随身揣着才能安心。” 噗嗤。 阮霜白笑出了声。 成日里说兔子幼稚,某位毒医才是真幼稚,竟说出如此孩子气的话。 兀自笑了会儿,阮霜白嗖的一下变回原形,裴梦回立马接住小兔子,把毛茸茸的兔球拢进手掌心。 阮霜白没有说话,裴梦回却懂小家伙的意思,他的意思是:看呀,我变成兔子了,可以随时揣进怀里。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小兔子。 阮霜白在人手里趴着也不老实,垂下兔脑袋,伸出嫩红的小舌头舔男人掌心,温热的舌尖划过肌肤,好似春水融化,游动涟漪。 这种动作在人形的时候做会有点羞耻,变成兔子就刚刚好。 在兔族,舔舐是亲近信赖的表现。 没过多久,裴梦回就低头亲他的长耳朵,从耳朵尖尖亲到耳朵根,额头眼睛都不放过,越亲越用力,柔软的兔毛被这坏男人弄得乱糟糟。 阮霜白边承受亲吻边抱怨:“你都把我亲瘪了!” 直接从圆滚滚兔球变成软绵绵兔饼。 他哼哼唧唧挨亲,时不时挥动一下小爪子示威。 裴梦回忍俊不禁,捧着这团香香软软的雪白,欺负够了才把他抱到榻上,丢进柔软的锦绣被衾中央。 小兔子在榻上滚了滚,身心舒爽不已。 等到裴梦回也上榻,阮霜白就跳到男人膝头,竖起耳朵盯着他,等待对方开口求他变回人身。 一人一兔互盯良久,最终裴梦回揉揉兔脑袋,直接躺倒睡觉。 阮霜白瞪圆眼睛:“?” 他连忙跳到裴梦回耳边,用毛茸爪子拍拍脸,疑惑道:“你怎么睡觉了?” “不该睡觉?”裴梦回好整以暇。 阮霜白气得鼓起来,怎么可以睡觉,还什么都没干呢! 一怒之下,小兔子顺着他的衣襟钻进去,仗着自己是个毛茸小团子,在衣袍里面胡作非为,钻到腹肌上面弹跳打滚,软绵绵的兔毛搔弄肌肤,引起兴奋的颤栗。 裴梦回望见自己的衣袍鼓起小山丘,小山丘十分不老实,到处乱窜,堪比山匪扫荡。 真是会折腾。 他解开银鞭所制成的腰带,衣袍半敞,露出小山丘雪白的真容,伸手想把他拎起来,结果小家伙还会咬人,一口衔住自己的指尖。 “松口。” 阮霜白才不听他的,用兔牙磨了磨男人手指。 裴梦回当机立断,一只手抄起小兔子前爪,另只手托住屁股,把他抱了起来。不光如此,还低头咬住了阮霜白的兔耳朵。 “你!” 温热呼吸浮动耳朵细小的绒毛,湿濡的触感令人头皮发麻。 兔耳朵薄薄一层,敏感且脆弱,裴梦回轻轻含吮几下就充血通红,被揪住要害的阮霜白更是苦不堪言,整只兔子都软塌塌,再也没了力气反抗。 阮霜白磕磕绊绊:“你……你怎么能咬我耳朵……” 裴梦回不以为然,挑眉:“谁先咬人的?” “……你欺负兔子。”阮霜白自知没理,干巴巴控诉,“今日我赢得试擂大会,你不给我庆祝就罢了,居然还咬我……” 小兔子趴在他臂弯,赌气拿屁股对着男人,毛球小尾巴明晃晃坠着,裴梦回的视线不知不觉被吸引。 裴梦回给小兔子顺了顺毛:“那你想如何庆贺?” 阮霜白耳朵悄悄竖起来,在看不见的角落唇角上扬:“你听我的?” “小殿下如此威风,我自然要听你的。”裴梦回拽了拽兔子尾巴。 小兔子噌的转过身:“不许反悔。” 裴梦回点头。 阮霜白还不放心,伸出小爪子跟他击掌:“大丈夫一言九鼎,不可出尔反尔。” 闻言,裴梦回伸出手掌与之击掌。 得逞以后,阮霜白当即变回人形。 银发美人只着中衣,衣衫凌乱糟糕,原本白皙的脸颊彤云朵朵,嘴唇泛着红润,耳朵更是红得滴血,一副被好生疼爱蹂.躏过的样子。 裴梦回上下打量着他,仔细欣赏自己的杰作。 阮霜白捂住发烫的脸,嘟囔道:“变成兔子你还亲那么使劲,看你把我作弄的……” “很漂亮。”裴梦回直白说。 “……花言巧语。” “所以殿下到底要我做什么?” 阮霜白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扬起脑袋,取下自己束发的赤红发带,握住明艳的发带晃了晃。 他低头往某处瞅了一眼,得意道:“我要把你绑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裴梦回慵懒低笑:“殿下可别把我勒坏了,到时候满足不了你,哭的不知道是谁。” 第67章 拒绝背锅 做本殿下的男人, 风吹绯色帘幔, 纱幔后方的两人断断续续亲吻着,相互依偎缠绵,时不时传出几声压抑的低吟。 后半宿方歇。 次日天光大亮,晨曦布满天际, 照进船舱卧房, 洒下一地金黄。 阮霜白翻了个身, 无意识地在裴梦回怀抱中轻蹭,透出从骨子里的依赖。 等到神思清醒,阮霜白默默抬头, 思及昨日荒唐,肠子都要悔青了。 谁能想到把裴梦回那物什绑起来, 他还能有那么多法子折腾自己,不愧是天下一绝的毒医,让人差点溺死在那双手上。 昨天就不该咬他的手, 阮霜白眼尾红红,裴梦回这个有仇当场报的坏家伙…… 裴梦回睁眼就看见某只小兔子粉面含春, 眼巴巴瞅着自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谁家小兔子大清早这般可怜, 受什么委屈了, 跟夫君讲讲。”他含笑搂着人,混不吝地说着。 阮霜白在被窝轻轻踢他一脚, 不重, 跟调情似的。 “下次我要把你的手也捆起来, 看你怎么嚣张……” 裴梦回挑眉:“原来小殿下是希望我用嘴帮你?” 阮霜白登时红了脸,羞愤道:“你闭嘴!” 话毕,某个恬不知耻的家伙就凑了上来,低头啄吻他的唇角。 苍术清香裹挟呼吸。 轻柔的细吻令人放松, 不知不觉间,阮霜白忘记了发小脾气,不自觉抱着男人脖子回应起来。 二人在清晨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等会儿歇会大典授奖,不能再赖床了。” 他们起身穿衣,整理好装束。 尤其是阮霜白,花了大半个时辰挑衣裳,势必要惊艳全场,压倒花枝招展的孔雀族。 等到他们来到授奖的场地,三大族群皆已到齐,但见中央一座雕花砌玉的高台,高台名为春风谷,里面装着赐予修士们的天材地宝。 迈上台阶继续走,头顶青绿灵雀携花飘洒,落下花瓣飞舞。 德高望重的宗门掌门或长老高坐观礼台,底下是万千修士,人潮如海,众宗门服饰各不相同,五颜六色一簇一簇开遍了地。 阮霜白四处张望,忍不住感叹好多年轻修士,不愧是修真界百年一度的试擂大会。 获得每场魁首的弟子皆在桂树下等候,等到春风谷开启,选择属于自己的一份嘉奖殊荣。 可惜家眷不能陪同,阮霜白只得暂时松开了手,踮脚亲了亲裴梦回的脸颊,低声说:等我给你带宝贝回来。 裴梦回揉揉他的脑袋,与之分开,等到二人拉开一段距离,目光再次交汇,他对阮霜白做了个口型:你就是我的宝贝。 春风得意的小殿下立马羞红了脸。 就在他们眉目传情的时候,有人从天而降,落在春风谷的正上方。 看身形样貌是个中年男人,披头散发,穿得破破烂烂,动作一摇一晃,手舞足蹈看着有些疯癫,出现在此处着实不成体统。 眼见那人开始扒拉春风谷的封印,各大宗门坐不住了。 有剑宗掌门怒呵:“是谁在捣乱,赶紧下来!” 疯男人全然不理会,忽然身子一顿,那双浑浊的眼睛围着四周扫视,瘆人的目光掠过每个人的脸,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裴梦回的身上。 裴梦回与之对视,眉头微动。 “我要杀了你!”疯男人突然朝裴梦回冲过去。 阮霜白一惊,立马飞了过去。 当着他的面动他的人,找死! 裴梦回一道掌风将疯男人打落在地,阮霜白来到他身侧站定,皱起眉毛。 “这家伙谁呀,你仇人?” 裴梦回懒懒摸了摸下巴:“没想到还能遇见这畜生,看来是有人成心要找我的麻烦。” 阮霜白摸不着头脑,满头雾水看着他。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句。 “这是从前的合欢宗二长老谭歡!” 合欢宗二长老?阮霜白隐约记得有人跟他提起过,裴梦回曾经抓走谭歡,用毒折磨三天三夜,后来谭歡人就疯了。 阮霜白觑着此人,莫非与裴梦回有深仇大恨?要不要直接宰了他呢。 他又看向裴梦回,发觉对方神态自若,完全没把这回事放在心上。 就在阮霜白犹豫之时,一个讨厌的人踱步而来。 悬杏谷的莫杯与合欢宗的宗主一同走来,看二人神情便知来者不善,阮霜白眼睛转了转,看来这个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二长老,是莫杯弄来的。 至于目的,肯定又是想往裴梦回身上泼脏水,莫杯小人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没长进,永远不敢正面挑战,躲在背后偷偷摸摸搞小动作。 令人不齿。 合欢宗的宗主来到谭歡面前,目露哀伤:“师弟啊,你受苦了……” “若非裴梦回阴狠毒辣,将你带走折磨,你又怎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合欢宗宗主声泪涕下,“曾经你可是我合欢宗最有天资的人啊!苍天不公,纵容小人为非作歹,害你失智,毁你终身啊!” 声音慷锵有力,悲痛欲绝。 合欢宗宗门把谭歡抱在怀里,声声泣血,哀伤的氛围立马感染了所有修士,修士们脸上流露出不忍,同情等诸多情绪。 把一个大宗门的长老折磨到疯疯癫癫,得是何种恶毒心肠,如此令人发指的行径,就该降下天劫五雷轰顶! 一时间,众修士对裴梦回的愤怒达到顶峰。 莫杯瞅准时机,大义凛然道:“诸位有所不知,裴梦回曾经也是我悬杏谷的修士,可惜他走错了路子,不仅没有做到谷训的悬壶济世,还成为了危害一方的罪恶毒修,我悬杏谷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昨日他能害合欢宗二长老,焉知日后不会祸害更多修士?” “今三界修士共聚于此,身为悬杏谷少主,当为师门清理门户,诸君听我一言,不如我们联手降服裴梦回,斩去他的修为,让他再也不能为祸苍生!” “替天行道,诛邪卫道!” 万千修士震声高呼。 “替天行道!” “不可放过此人!” “此人断不可留!” 阮霜白听见莫杯道貌岸然的话气得心口疼,正欲冲上去撕碎他的嘴,腰身忽然被搂住,裴梦回把他抱紧,低声安抚一句:莫慌,别为了我逞强。 听见裴梦回始终冷静的声调,阮霜白不免湿润了眼尾。 不论如何被世人看待,裴梦回好像都不在乎,可他为何唯独在乎自己会不会逞强呢…… 阮霜白没有继续冲动,选择站在裴梦回身旁。 蛇族的佘煙总算逮到机会落井下石,他浑身缠着发臭的纱布,声音嘶哑:“兔族与裴梦回这种恶徒沆瀣一气,实属自甘堕落,如何还能占据五大妖族的尊位!” “你们蛇族要被踢出五大妖族的位置,现在想拉我兔族一同下水?”阮霜白冷笑。 佘煙:“我所言句句属实,有何不对!” 浑身的疼痛在提醒佘煙肉身的腐烂,他恨极了阮霜白和裴梦回,狠狠咬住他们不放。 凭什么阮霜白光鲜亮丽成为妖族新秀,他却要苟延残喘,躲在阴暗的角落永无翻身的可能。 他们该死! 佘煙咬着牙继续附和莫杯。 蛇族这回在试擂大会因为兔族丢了大面子,正是怀恨在心的时候,有推波助澜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蛇族嘶嘶喊着,兔族滚出五大妖族! 一时间,所有矛头皆对准阮霜白和裴梦回。 裴梦回把阮霜白拉到自己身后,直视莫杯的双眸:“若没记错,几百年前我就已经被悬杏谷逐出师门,怎么如今又要以师门的名义铲除我,贵派是否太过恬不知耻?” 莫杯竖起眉毛:“就算不以师门名义,你裴梦回为祸修真界人人得而诛之,我凭什么不能讨伐于你!” “自古以来,修真界皆以实力为尊,杀人夺宝各凭本事,谭歡实力不敌我,技不如人自取灭亡,你们有何立场替他讨公道?”裴梦回含着三分冰冷的笑意。 “你这是强词夺理!” “难道在座诸位手上干干净净,从未伤过一条性命?”裴梦回眯起长眸,“我留谭歡一命已是大慈大悲,合该感谢我才对。” 此言狂妄放肆,嚣张至极,自带嘲讽的气势,顺势撕下了起哄者虚伪的面具,令不少人为之汗颜。 一番话说下来,竟真有不少修士为之动摇。 所言不差,修真界弱肉强食,实力弱的人就算死了也是天经地义,现在他们拿出冠冕堂皇的理由对裴梦回群起而攻之,岂不是违背了这个世界的准则? 有朝一日自己杀了人,是不是也得接受这种攻讦讨伐? 一阵寒风吹过高台,带来清凉的气息,灼热发昏的头脑清醒几分。 方才被莫杯和佘煙煽动的人渐渐冷静下来。 莫杯见形势逆转,不由得加重语气:“就算修真界实力为尊,你既已打败谭歡长老,为何还要带走他下毒折磨,百般欺辱!” 有看了半天热闹的魔修懒洋洋打哈欠,嘲笑道:“要我说你们正道修士就是屁事多,下个毒就算折磨了?改日带你们去魔界逛逛,怕不是得吓得尿裤子。” 周遭魔修尽数哄笑起来。 有些正道修士默默垂下了头。 太丢人了。 莫杯强压下怒火:“这是我们人族的私事,魔族还是少掺和为妙。” 魔修看不惯他道貌岸然的模样,提醒说:“可是人家裴梦回现在是妖族的皇子妃,轮得到你们来教训?” “皇子妃”三个字差点凭空呛死阮霜白,瞥了眼自己高大俊朗的皇子妃,默默挠了挠红透的耳朵。 这时八皇子阮胜青已带人赶到,气势汹汹指着莫杯:“你们悬杏谷找茬找到我兔族头上,是觉得我族妖王闭关,你们就能为所欲为吗?” “不论裴梦回从前是哪门哪派,如今都是我兔族的人,若要找他的麻烦,不妨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众兔妖一聚而上,仗着人多势众把周围堵得严严实实,小兔妖们对裴梦回正是感激的时候,岂能容忍人族放肆。 莫杯咬碎了一口牙,该死的兔族,居然如此袒护裴梦回! 阮霜白牵住裴梦回的手,又抱住他的胳膊。 “看不出来你们兔族还挺护短的。”裴梦回悄声对阮霜白说。 阮霜白点点头,难得霸气一回:“做本殿下的男人,我自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裴梦回噗嗤一声笑出来,点了点阮霜白的鼻尖,若非人多早已亲上这张可爱的小嘴。 事已至此,莫杯只能硬着头皮对抗到底:“裴梦回,你敢说当初因何带走谭歡长老吗?” 闻言,裴梦回轻蔑道:“谁知道呢,可能我心情好吧。” “你!” 面对油盐不进的裴梦回,莫杯气得脸黑沉一片。 僵持不下的之际,人群后方响起一道清丽的女声。 “我可以替裴梦回证明清白。” 众人随声望去,只见身穿蟒袍的魅惑女子一步步而来,穿越人群来到中央。 阮霜白老远就认出此人,这是人族蛊术比斗的魁首,也是那日裴梦回说眼熟的女子。 好啊。 阮霜白对着裴梦回的长靴狠狠踩了一脚,瞪起圆溜溜的琥珀眸,声音幽幽:“这人到底是谁,为何要替你证明清白,她不知道你早已被本殿下玷污,失了清白吗?” 裴梦回:“?” 第68章 你是好人 今日好多大瓜 裴梦回低笑:“殿下, 苍天可鉴,我的清白早已给了你。” “哼,谁知你是不是花言巧语哄骗我。”阮霜白抬起下巴。 “殿下怎样才肯相信我?” “那得看你的诚意够不够。” “今夜给你顺毛,”裴梦回拿出杀手锏, “从头顺到尾巴根。” “我还想要舔毛……” “除非你变成人形。” 阮霜白轻呵一声:“变回人形哪来的兔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舔别的地方。” “你说的是什么地方?”裴梦回莞尔请教道。 “就是——”阮霜白突然顿住, “你套我的话!” 裴梦回见好就收:“好吧, 相信你。” 阮霜白翘起唇角:“哼,谅你也不敢背叛我。” 裴梦回不动声色,往某只小兔子腰上掐了一把, 阮霜白顺势靠进男人怀里。 二人说笑过后,把视线转移回乌烟瘴气的战场。 莫杯抬眼看向女子:“你是何人?” 有人替她答:“本届试擂大会人族蛊术的魁首, 袁心菱。” 此人是蛊术比斗中闯出的黑马,一介散修轻易赢了蛊修大宗弟子,在试擂大会出尽了风头。 袁心菱斜睨莫杯一眼, 复收回视线,一副看不上对方轻蔑的神情, 仿佛多看一眼都脏了自己眼睛。 这种鄙夷的眼神如同利刃,狠狠刺进莫杯心中, 自尊心如同遭受蹂.躏, 他瞪向她,这个女人凭什么轻视自己?! 有人问女子要为裴梦回证明什么清白, 可否分说明白。 袁心菱话未多说, 直接来到疯疯癫癫的谭歡面前, 一把扯断了他一侧袖口,露出胳膊的符文印记。 印记形如束缚老鹰的囚笼,根根青筋交错,在胳膊上清晰分明。 那枚形状诡异的符文印记像是某种契约, 散发出微弱的光亮。 众人惊疑不定,这是什么印记,看起来竟如此诡异? 有魔修认出此种印记,大声说:“一群傻子,这是控制炉鼎的契约,此为主契。” 炉鼎二字让周围人炸了锅,正派修士一向不齿抓人炼制成炉鼎的行为,哪怕是风月无忌的合欢宗也讲究勾引人心甘情愿合修,合欢宗二长老身上怎会有这种邪修契约?! 袁心菱冷然一笑,伸出自己的胳膊,扯下一块假皮,露出同样的炉鼎印记,而她身上的则是子契。 谭歡为主,她为奴。 众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袁心菱竟是谭歡的炉鼎?! 哄闹声沸腾,修士们震惊不已。 裴梦回望着一切,久久没有说话。 阮霜白也呆了,到底怎么回事? 何种猜测层出不穷,直到袁心菱喊了一句安静,霎时鸦雀无声。 她苦笑一声,缓缓揭开尘封多年的故事真相。 百年前,合欢宗二长老谭歡四处诱拐资质上乘的年轻修士,假意引荐他们进入合欢宗,实则是偷偷把他们带去自己的洞府,强行逼迫他们结下契约,成为他的炉鼎。 谭歡共哄骗囚禁数百名修士,将他们囚禁起来,供自己采补,提升修为境界。 而她袁心菱就是其中之一。 度过了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直至某天裴梦回到来,强行解开了他们身上的炉鼎契约,并且给每个受苦的修士喂下失忆的药,让他们忘却这一段痛苦的回忆。 并且把谭歡抓走,折磨三天三夜,最终把他逼疯。 而袁心菱因为体质特殊,炉鼎印记并没有清除干净,记忆也有所保留。因此,她是那些受害者里,唯一还记得此事的人。 “从前我人微言轻,所言无人相信,今日试擂大会,修真界诸位英豪皆在,希望大家能够了解当年真相,”袁心菱深吸一口气,看向不发一言的裴梦回,“谭歡罪有应得,诸位切莫诬陷拯救我们的恩人。” 如此反转着实令人惊讶。 众修士全都愣在原地,石化一般纹丝不动。 谁能想到他们认为的受害者才是恶贯满盈的恶人,而他们围攻的凶手才是仁善之人呢。 所有人看向裴梦回的目光都变了。 有惊讶,有同情,有发自内心的钦佩。 阮霜白听得眼泪汪汪,拽了拽裴梦回的衣袖,眼尾红红:“夫君,原来你真的是个好人……” “……” 裴梦回揉了揉眉心:“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也是拿钱办事,惩戒合欢宗二长老是别人委托给我的任务。” “委托者可欠了我不少灵石,最近才还清。” 阮霜白:“……你真的很扫兴,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实话实说。” 遭受重大打击的莫杯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反驳说:“倘若真是如此,为何裴梦回从未替自己辩解过?” 这话质问得无理取闹,知晓事实真相的受害者都已经失忆,谁能来证实裴梦回口中所言真假? 况且裴梦回本人不曾在意外面的流言,懒得跟他们解释。 幸而今日有人愿意站出来澄清一切,还裴梦回一个清白。 “我不信!”莫杯咬紧牙关。 “由不得你不信。”人群中突然响起冷冽如寒霜的声音。 随声望去,原来是剑宗的天骄谢衡绝。 谢衡绝一袭蓝白衣袍,阔步而来,长剑往地面一杵,气势凌人。 浩然之气荡开,围观者为之一颤。 众所周知,谢衡绝在加入风蹊宗以前乃是合欢宗的人,并且就是二长老谭歡门下弟子。 又来一个,这出大戏可真精彩。 谢衡绝言简意赅:“我就是委托人。” 嚯! 周围又炸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当年是谢衡绝委托裴梦回抓了自己的师尊?! 众修士乌泱泱大声喧哗,有人偷偷摸出了瓜子开始嗑,丢了一地的瓜子皮。 莫杯脸色难看:“你这可是欺师灭祖……” 谢衡绝眼锋如刀:“畜生不配称为师。” 剑宗掌门看向他:“徒儿,当真有此事?” 谢衡绝不卑不亢:“望师尊恕罪,徒儿并非有意欺瞒。我年少拜入合欢宗谭歡门下,本以为得遇良师,却不知他竟是一匹人面兽心的豺狼。 我偶然得知谭歡在自己洞府豢养炉鼎,心中悲愤交加,可惜当时势单力薄,单凭自己的力量无法撼动对方分毫,这才找上裴梦回。 虽说裴梦回是拿钱办事,其实当时我并没有多少灵石付给他,一直赊账至今……” 众人听懂了,裴梦回嘴上说自己拿钱办事,其实钱压根就没到手,但事却办得漂漂亮亮,解救了无数无辜修士。 此乃大义啊! 短短半个时辰,众修士对裴梦回的观感变了又变,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敬佩,最后转变到现在的:兔族小皇子真是好眼光啊! “唉,是我们太过狭隘,总是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旁人。” “你们还说阮霜白是因为毒术秘籍才接近裴梦回,现在傻了吧,人家就是真爱。” “就是就是,被人诬陷也坚定不移站在对方身边,世间有多少这种道侣?” “这趟来的不亏啊,话说那谁的话本子写好了没,可以加新素材了。” 除了感叹裴梦回与阮霜白感天动地的情意,大家也不忘讨论今日对峙的两方。 “谭歡这种人就该碎尸万段啊,疯了真是便宜他。” “谢衡绝大义灭亲啊,早早就有无情道的潜质了。” “要我说袁心菱姑娘才是最有勇气的,她不顾自己的清誉也要揭发谭歡的真面目,当真可贵。” “话说你们不觉得莫杯有些咄咄逼人吗,好歹以前跟裴梦回也是同门吧,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讨伐他……” 合欢宗的宗主眼前一晕,险些栽倒在地,嘴里喃喃:“怎么可能……师弟怎会是这种人……” 弟子们把大受打击的宗主扶稳,安慰着切莫过度伤悲。 一番闹剧至此落幕。 就在众人陆续准备继续大典的时候,疯疯癫癫的谭歡突然冲向裴梦回,阮霜白直接一脚踹了过去,谭歡摔了个四脚朝天。 阮霜白叉腰,什么东西也敢过来沾边。 谭歡登时啊啊乱叫,他浑浊的目光在人群中锁定莫杯,再度卯足了劲儿冲上去。 他抓住莫杯的胳膊,语调不清大喊着:“你说带我报仇的!泥你你把我带来的啊啊啊!” “裴梦回怎么还没死!你说啊!” 好家伙,一时间所有目光齐聚莫杯脸上,看得莫杯攥紧拳头,脸上的假笑维持不住。 “莫要胡乱攀咬,我不认得你。”莫杯冷冷拂开衣袖。 谭歡死死抓着他不放,一双硕大的瞳眸瞪着他。 事到如今,众人也不是傻子,皆神色鄙夷地看着莫杯,这场闹剧的源头总算是找到了。 莫杯此生最受不住旁人用异样的目光轻视自己,他咬紧了牙,齿缝中渗出血,嘴里腥味浓厚。 该死,该死。 阮霜白劈头盖脸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啊,莫少主。” 周遭窃窃私语声不停。 裴梦回弯起狭长眉眼,笑得神秘莫测。 “听闻莫少主医术非凡,今日我倒想请教一下。” 话毕,他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一枚金针直接刺入他手背。 莫杯由于被谭歡纠缠扰乱心神,全然没有防备,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金针里的毒素蔓延开来。 皮肤青紫起泡,柴如垛草。 “不知莫少主可能解了此毒?” “你敢偷袭我!”莫杯怒目圆睁。 如此大快人心之举,并无人替莫杯说话,只觉得他活该。 做完一切,裴梦回风轻云淡一笑,搂着阮霜白径直离开,徒留莫杯无声地歇斯底里。 …… 日头移至头顶,温暖的光线倾落满地。 大典的授奖继续,众尊者合力解开春风谷封印,露出里面灵光灿灿的天材地宝池。 有灵药仙草、炼器材料、妖灵兽蛋,还有最引人向往的各类法宝。获得魁首的修士可以自行选择一件地阶法宝带走,若是看中有眼缘凡品可以带走三件,至于天阶的法器灵宝,能不能带走各凭本事,它们会只会选择有缘人认主。 春风谷池的最中央,躺着一面灰扑扑的镜子,阮霜白不明白为何一个丑兮兮的镜子可以占据最显眼的位置,后来听周围人解释才懂,那是池里的一件稀世珍宝,名为双影镜。 双影镜可以复制各类法宝,由一变双,除了人基本什么都能复制,使得万千修士眼馋。 试擂大会举办上千年,青年魁首无数,可从未有人能够带走这面镜子。 阮霜白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 这种会择主的镜子一般都比较有脾气,估计只有天之骄子它才看得上眼,躺个千百年也在情理之中。 其他获得魁首的修士一个接一个上去挑选灵宝,几乎每个人都会对双影镜招手,想带走它,可是双影镜连翻身都不愿意,修士们只能灰溜溜去挑选其他法器灵宝。 阮霜白排在最后方,探着小脑袋四处乱瞅,选什么好呢…… 好纠结,都挺喜欢的。 阮霜白忍不住传音给裴梦回:“你说我选什么比较好呢,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裴梦回沉思片刻:“想要你。” “你没救了。”阮霜白偷偷翘起唇角。 “那我可就随便选喽,反正选什么都不亏。” 终于轮到阮霜白,他快步走到谷池旁,盯着各种亮晶晶的灵宝,看得眼花缭乱。 倏忽间,谷池中央传来强烈的灵气涌动。 怎么回事? 阮霜白一愣,就在这时,安稳躺倒的双影镜突然颤动,紧接着发出耀眼的白光,如同流星噌的一下飞起来。 拖着流光溢彩的尾巴,直直撞进阮霜白的怀里—— 阮霜白一个站不稳,只听噗通一声,被双影镜砸倒在地,摔了个屁股墩儿。 所有人震惊,瞪大眼珠子看向阮霜白。 不可思议,双影镜认主了! 懵懵的阮霜白则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扁扁嘴巴,呜呜屁股好痛,要裴梦回揉揉才能好…… 第69章 崽崽踢人 你怎么威胁崽崽呀? 阮霜白隔老远委屈巴巴瞅了一眼裴梦回, 才把视线挪回把自己撞倒的镜子上,此时的双影镜不再灰扑扑,反而泛着明亮崭新的白光。 他听见周围很多人说双影镜认主了,真奇怪, 镜子居然会选择自己。 “怎么会选我呢……”他小声嘟囔, 视线盯着镜子左瞧右看。 旁边的袁心菱说:“恭喜, 双影镜乃是不可多得的灵器珍宝,它选择你必然是与你有缘。” 阮霜白眉眼弯弯:“说的也是,我果然很厉害。” 其他修士的眼睛都羡慕红了, 谁能想到千百年都不愿意择主的双影镜,这次直接扑到阮霜白怀里去了。 灵宝认主, 表明此人要么是天生气运非凡之人,要么是后天心性超群之人。 不论哪种,都有一点不可否认, 那就是阮霜白与寻常人不同。 修士们只得艳羡,纷纷感叹。 说好的镜子脾气古怪呢, 怎么还倒贴啊? 兔族的妖修们兴奋不已,看见没, 这就叫天命所归, 他们小殿下果然是兔族的福星! 兔族四大长老欣慰不已,尤其是涂炎长老, 都快感动哭了, 竖起大拇指说不愧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小殿下, 我从小就看出殿下绝非等闲之辈,将来必能成大器。 白蜚语长老淡淡拆台:“从前你说小殿下爱哭吃不得苦。” 涂炎长老呵呵:“爱哭怎么了,裴梦回不是喜欢得很?吃不得苦怎么了,咱们殿下天生就只吃甜的!” 前方的八皇子阮胜青直接笑出声。 阮胜青撞了撞阮玄辉的肩膀, 喜笑颜开:“大哥,幸好你没拦住小白参加试擂大会,否则谁能知道这小子还挺厉害呀。” “现在不光兔族,半个修真界都夸咱弟弟,真爽呀。” “大哥,你说是不是?” 阮玄辉望着被人簇拥的阮霜白,掩去眸底情绪,轻轻颔首:“小白的确长大了。” …… 没过多久大典结束,各门各派的飞舟和飞行法器降落满地,准备载人回宗。 短暂结交的朋友相互告别,小兔妖们跟云天宗的符修们挥手,孔菁菁也跑到兔族地盘放狠话,说下次试擂大会一定赢的是孔雀族,顺便祝福阮霜白和他的“小白脸”裴梦回白头偕老,千万别祸害别人。 告别过后。 阮霜白抱着镜子扑到裴梦回怀里,扬起脑袋炫耀:“快看快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最厉害的小兔子。”裴梦回掐掐他的嫩脸。 “咱们要发了,”阮霜白掰着手指头,“一块灵石能变成两块,一千万灵石就能变成两千万!” 裴梦回忍俊不禁:“你现在怎么比我还财迷?” 阮霜白小声哼哼:“还不是都赖你,我以前可从不看重钱财这种身外之物……” “如今我最看重的不再是钱财。” “不是吧,”阮霜白眨眨眼,“你好善变呀,那你最看重什么?” “不告诉你。” 裴梦回弯唇一笑,俊眉微挑,显得神秘莫测。 “……?” 等了很久,裴梦回真的半个字都没有透露。 阮霜白生气了。 什么东西如此重要连他都不能说? 他们这种连孩子都有了的关系,怎么可以有隐瞒?太过分了,坏男人。 小兔子立马变成小河豚。 他瞪着眼睛,气鼓鼓威胁:“不告诉我的话,我就带着崽崽离家出走。” 裴梦回亲亲他噘起来的嘴巴,低笑:“傻兔子。” “不许说我傻!” “这是我的回答。” “啊?”阮霜白一愣。 “走,先上仙船。” 裴梦回拉着他的手上仙船,四大长老灵力驱动仙船调转方向,一路朝妖王宫进发。 进卧房后的阮霜白仔细回想之前的对话,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裴梦回的意思,对方说“傻兔子”就是他的回答,自己问的是……对他最重要的是什么。 所以现在对裴梦回来说,最重要的是……! 阮霜白坐在榻上睁大眼睛,脸颊倏地涨红。 这算不算是表明心意呀。 可是对方又没有明说。 他百般纠结,在榻上来回打滚儿。 没过多久,裴梦回坐在榻沿轻笑:“磨什么呢,身上痒了?” 才没有。 阮霜白抬起脑袋,在心里嘀嘀咕咕。 可恶的裴梦回,说话曲里拐弯,就不能直接说心悦小兔子爱小兔子最最喜欢小兔子吗? 玩什么高深莫测,哼。 裴梦回朝他伸手,阮霜白磨磨蹭蹭挨到他旁边,枕在男人膝盖上,没一会儿就发出舒服的喟叹声。 裴梦回轻抚他的头发,像给兔子顺毛一样捋着,四周寂静无声,两人安逸享受此刻宁静。 忽然,阮霜白身子颤了一下。 “怎么了?” 裴梦回立马皱起眉头,俯身去探他的脉象。 阮霜白抬眸就瞅见男人一脸紧张,不禁笑出声:“别大惊小怪的好不好,我没有不舒服。” “为何突然发抖?” “因为……”阮霜白咬着下唇,腼腆道,“因为崽崽踢了我一脚。” 裴梦回神情出现片刻空白,眉头霎时舒展,小心翼翼看向阮霜白的小腹。 饶是裴梦回见多识广,也未曾亲自感受过胎儿的震动,这是他头一次出现不知所措的复杂心情。 阮霜白拉着他的手,捂在自己的小腹上:“你感受一下。” 手掌隔着单薄衣衫轻轻按在上方,裴梦回不禁屏住呼吸,咚——很轻的一声,踢在他掌心,像是被小麻雀啄了一下。 心里荡开一圈涟漪。 阮霜白眼睛弯弯,拉着裴梦回的衣襟,按住他脑袋往自己肚子上贴,让他听一听崽崽的动静。 裴梦回微俯身,右耳隔着雪白衣料倾听,青丝垂落铺在阮霜白身上,与他散乱的银发相映。 噗通噗通。 错乱的跳动不知是胎动还是心跳。 “崽崽们好像有点激动,比刚才更活泼。”阮霜白说。 裴梦回缓缓起身,把阮霜白搂进怀里,温声问:“他们经常乱踢的话,会不会让你很累?” “还好啦,我们兔族在受孕这方面体质蛮强的,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裴梦回的手指移到他微微鼓起的小腹,点了点说:“小兔崽子们老实一点,不许折腾我的小兔子,否则每月扣掉半根胡萝卜。” “你怎么还威胁崽崽呀。”阮霜白无奈又甜蜜。 “你说呢?” 阮霜白在心里嘀咕,承认吧男人,你就是超爱我。 他闭上琥珀色眼睛,微蜷的睫毛轻轻颤动,放轻呼吸。 裴梦回心领神会,低头亲他脸颊,慢慢转移到唇角,两片柔软的唇相贴,呼吸灼热交缠。 幔帐的青纱徐徐飘动,晃了又晃。 二人默契地吻在一处,越吻越深,潮湿的,滚烫的,压抑已久的欲.望悄然释放。阮霜白全情投入,以至于兔崽在肚子里闹腾都没有注意,满脑子都是对方身上的苍术香真好闻。 “嗯……” 裴梦回吻住怀里人的唇角,细细啄吻,手掌的温度滚烫,指尖撩过,对方打了个激灵,雪衣不经意间散开,皱皱巴巴褪至臂弯,一层层晕染化开,如同一层层簌簌而落的细雪。 阮霜白垂下毛茸茸的脑袋。 凝眸,视线随人而动。 阮霜白双眸浸湿水色,朦胧间盯着裴梦回的薄唇,越看越觉得对方的两片唇.瓣像极了蝴蝶翅膀,一扇一动。 【审核大大您好,这里是嘴唇在呼吸,求放过。】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 蝴蝶翅膀簌簌扑闪,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降落染了霞光的峰顶。 不知是谁低低抱怨了一声。 他拽着男人的胳膊抓出指印,不愿撒手。 脸上浮现或深或浅的绯红,神态已不清明,琥珀眸子浸满水光。 似乎有风吹进室内,热气攀上锁骨,驱散了一点氤氲开来的闷热,他声音变得撒娇一般。 “你怎么抢崽崽的口粮呢……” 似嗔似怪,黏黏糊糊,又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纵容,听得人只想更加过分。 裴梦回抬起头,吻上阮霜白唇角:“又不是第一次,怎么还没习惯?” 淡淡的奶香沾上唇瓣,阮霜白的脸通红滚烫,此时此刻,说话都觉得羞耻难当。 趁阮霜白沦陷于厮缠,裴梦回指尖抚上他小臂,顺着原本的保命符文注入自己的灵力,把修为一点点灌输进去。 紫光如同晶石闪烁,填满了黯淡的符文轮廓,使丧失光彩的符文重新焕发光芒。 符文初次形成的时候,里面注入的乃是妖王和王后的妖力,妖力本身更加强盛,如今裴梦回只能往里面填补自己的灵力,以至于耗费的灵力比妖力更加庞大。 十分损耗自身修为。 亮了几瞬,充盈的符文恢复平静,纹路逐渐消失不见,恢复细腻光滑的小臂。 保命符文加固完成。 裴梦回悄悄松了口气。 阮霜白惊讶地睁大眼睛,嘴里有点埋怨:“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半点准备都没有。” “这样就很好。” “你刚才往里面注入那么多灵力,身体会不会虚?” 裴梦回挑眉:“你想试试?” “算了吧,万一你在床上晕过去多丢人呀……” 裴梦回:“……” “你这是挑衅,小兔子。” 阮霜白立马合拢自己的衣裳,红着脸说:“你不许再吃了……” “为何?” “都肿了……”阮霜白拽了拽前襟,衣裳布料摩擦,感觉更加明显。 裴梦回故意往他跟前凑,像个无赖流氓似的一点点逼近,阮霜白捂着胸口往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你、你干嘛。”阮霜白结结巴巴。 裴梦回伸出手,阮霜白一紧张,头顶噌的冒出来一对毛茸茸的兔耳朵,颤颤巍巍晃动。 “耳朵变出来了。” 裴梦回屈指弹了弹他的兔耳朵。 清秀的面颊沁着一缕薄红,眼尾湿润若秋水,头顶绒毛细腻的兔耳朵,阮霜白抬眸与裴梦回揶揄的目光对视,登时羞赧。 两边耳朵耷拉下来,遮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男人。 “你坏……” 第70章 山雨欲来 莫不是我不得恩宠了?…… 悬杏谷, 神农殿。 莫杯面色惨白,躬身坐着伸出手臂,手臂经脉发紫发青,从表皮可以看见里面有黑气在乱窜, 游动几步, 额头汗液浸湿头发。 此时此刻, 旁边一位紫白双色的修士正搭他手腕,为他诊脉。 空气落针可闻。 莫杯的父亲,悬杏谷的谷主莫留残站立一侧, 粗眉拧出沟壑,浑身笼罩压抑的阴沉气。 身为悬杏谷的谷主, 他却解不开自己儿子身上中的毒,束手无策之际,只能请擅长毒术的噬九毒宗的大师兄来诊治, 简直是奇耻大辱。 若传出去,他的颜面何存? “闫公子, 我儿身上的毒可还能救?” 闫若风遗憾摇头:“抱歉,在下才疏学浅, 暂且解不开这毒。” 莫留残不敢相信, 闫若风乃是噬九毒宗的大师兄,宗门老祖闭关前把宗门交给他和各大长老, 说他是毒宗的掌门也不为过, 怎么可能解不开裴梦回下的毒…… 难道裴梦回的毒术真的如外界传言, 已达登峰造极,无人超越之境? “闫公子,你可是修真界最好的毒修,一定能有办法的对不对?” 闫若风叹息:“莫谷主抬举我了, 若说当今修真界的第一毒修,必然是裴圣师。” “他下的毒,我无能为力。” 莫留残脸色难看。 “难不成我下半辈子就要日日受毒药折磨吗?!”莫杯失声大喊。 莫留残恨铁不成钢,咬牙道:“让你非得去招惹他,老夫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什么叫我去招惹他,父亲你就不恨姓裴的吗!” 啪! 莫留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莫杯双目通红,眼底充满怨毒。 尴尬之余,闫若风起身拜别道:“莫谷主切勿伤心,若真想解开此毒,不如去找裴圣师,有什么误会当面说开便好。” “在下宗门事务繁杂,就此告辞。” 语罢,带着身后的弟子快步离开。 莫留残就莫杯一个独子,想要保住他的性命就得去求裴梦回,去求一个被他亲自逐出山谷的前少主!他堂堂悬杏谷的谷主,凭什么低三下四去求他! 青筋暴起,莫留残死死盯着痛不欲生的莫杯,胸口中压了一块巨石,憋屈喘不过气。 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可他不能眼睁睁看自己的儿子被毁掉,该怎么办…… 莫杯痛苦地呻吟:“父亲真的没有办法吗……” 莫留残脸色铁青。 咚咚咚。 “进来。” 一个悬杏谷弟子急匆匆进门,奉上一封书信,说是妖族那边递给悬杏谷的信笺。 莫留残伸手接过,上面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涂简序。 兔妖一族闭关多年的大医师,涂简序。 莫留残眸光倏地一暗。 轰—— 噬九毒宗的墨黑飞舟匀速前行,舟身通体漆黑,上篆刻复杂符文,通过灵力调动,穿破层层迷雾,翱于九霄。 飞舟之上,闫若风负手而立,看向前方一望无际的天边。 小弟子谦虚请教:“大师兄,你真的解不开莫杯身上的毒吗?” “你觉得我能不能?” “弟子认为大师兄毒术超群,不可能全然束手无策。” 闫若风爽朗一笑:“其实我能做到暂时压制他体内的毒性,只要他安心调养,至少身上不会太难受,不过完全解毒恐怕不行。” 小弟子更加疑惑,问大师兄为何不直说。 闫若风神秘弯起唇角,望着前方渺云,留下一句令人捉摸不透的话。 他说,因为裴梦回给莫杯下的毒很独特,但是他曾经见过。 小弟子满头雾水。 闫若风拍拍他的脑袋:“我们噬九毒宗即将迎来宗主。” 小弟子瞪大眼睛:“大师兄,你终于打算篡位了?” …… 兔族,妖王宫。 自从试擂大会回来以后,仰慕十七皇子的小兔妖能从宫里排到宫外,走到哪里都有人对他露出灼热的眼神,一场比试让阮霜白彻底成为了众兔妖的表率。 阮霜白尾巴翘得高高的,天天在裴梦回面前嘚瑟,缠着对方让他承认自己是世上最有本事的小兔子。 每次裴梦回都会搂着他的腰低笑,促狭问:“最有本事的小兔子怎么到床上就没本事了?” 不行,阮霜白可受不住这委屈。 为了证明自己在床上也是一只有本事的小兔子,阮霜白使劲手段欲图榨干对方,最后的结果是自己在榻上躺了三天三夜,吃东西都抬不起胳膊,只能让裴梦回嘴对嘴喂。 裴梦回十分餍足。 阮霜白却气哭了。 哭着哭着又被欺负了一顿,裴梦回掐着他的腰逼问:“殿下,到底谁最有本事?” 阮霜白只得呜呜咽咽:“你好大……” “……好大的本事。” 两人没羞没臊度过了一段安稳的养胎日子,随着月份越来越大,阮霜白的胃口逐渐变差,很多东西都是吃一口就吐,喝安胎药也不起作用。 后来兔族医师说这是兔族怀孕的正常现象,他们妖王宫的后山有一方小秘境,秘境里有种名为安笼草的药材,用它泡水喝就能缓解症状。 但凡有兔妖怀孕,都会有人专门去采这种药材贩卖。 阮霜白依稀想起是有这么回事,但是怎么没人给他送汤药? 行医堂的弟子们说,自从副堂主被革职以来,许多药材的采摘跟不上使用速度,尤其是安笼草,原本就所剩不多,前段时日堂里突然淹了水,几乎全部泡烂。 想要新鲜的安笼草就得去小秘境现采,但是负责采药的兔妖全部跟着八皇子去东洲参加百草盛会,如今都不在妖王宫内。 裴梦回说:“不必麻烦他人,我去采便是。” 阮霜白说:“后山那座小秘境需自身无修为的人才能进入,如果你要进去就不能动用灵力,里面地形复杂还有凶兽,不熟悉环境的人贸然进入恐怕会有危险。” “不用灵力我也不至于打不过野兽,”裴梦回笑着说,“瞧不起谁呢,小兔子?” “我就是……”阮霜白抿抿唇。 裴梦回低头直视他漂亮的琥珀眸,恍然大悟:“原来是舍不得与我分开片刻。” “殿下,你好黏人啊。” 阮霜白伸手挠了他一下:“你又曲解我的意思,自作多情!” “那你说怎么办?” “现下已是黄昏,不如明早再去吧。” 裴梦回厚着脸皮:“原来小殿下是想与我再温存一宿。” “哎呀你烦死了。” 阮霜白一跺脚,红着脸钻进卧房里。 门扉吱的一声关闭,门框上落的桃花坠了满地。 裴梦回笑着跟上去,踏过落英满地,一路追到榻上才逮住某只羞恼的小兔子。 “跑慢点。” 榻上,裴梦回把阮霜白整个圈进怀里搂着,手掌抚过隆起的小腹,缓慢打着圈揉,掌心的灵力如同温流滋养着里面的小家伙们。 “你这个人总是倒打一耙,分明是你舍不得分开,也不知道到底谁更黏人,哼。”阮霜白噘嘴叭叭道。 裴梦回低头含住他的耳垂,轻咬细软的那一片肉,含糊不清应着,阮霜白身上过电一般颤抖,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酥麻感传遍全身。 两人闲来无事便厮混,身体太过熟悉彼此,稍微一撩拨就起火,阮霜白难耐地扭扭身子,不住地主动往人怀里拱。 舒服,想贴得更近更紧。 想亲亲。 裴梦回得逞笑道:“还说不黏人?” “别得意……” 阮霜白身上燥热,往裴梦回耳边吹了一口气:“想要你。” “不行,”裴梦回低头温柔亲了亲他,说出的话相当冷漠无情,“月份大了不能胡闹。” “用手帮你好不好?” 孕期的小兔子分外敏感,听不得伴侣拒绝自己的求.欢,眼眶瞬间弥漫一层水雾,泪珠打着转。 他气得变回原形,软软糯糯一团窝成球,委屈地一抖一抖的,任由裴梦回怎么叫都不回应。 裴梦回想要把他抱进怀里哄,阮霜白就在床上滚,雪团子滚来滚去就是不给抱,只看绒毛都能瞅出一股欲求不满的味道。 裴梦回忍俊不禁:“殿下怎么不让我碰,莫不是我年老色衰,不得恩宠了?” 阮霜白悄悄抬起眼皮瞥人,裴梦回一袭深紫金纹袍松松垮垮,墨发披肩,眸若幽邃深潭,冷白的脸俊美风流,气质更是一等一的无可挑剔。 就算是对容貌最为挑剔的孔雀一族,二皇女见到他都盛赞不已。 这家伙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年老色衰? 摆明了仗着一张迷惑人心的皮囊蛊惑兔子,阮霜白努努嘴,暗暗警告自己不能被他勾得心软。 阮霜白眨着清纯的眸子,故作凶狠:“我要把你打入冷宫,看你还敢不敢拒绝本殿下。” “殿下当真舍得?” “那是自然——哎!” 裴梦回趁其不备,伸手把小兔子捉进手掌,捧进温暖的怀抱。 阮霜白的脑袋撞上对方坚实的胸膛,本能地蹭了蹭,随后反应过来,用兔爪子使劲扒拉他的衣裳。 “我还没消气呢,谁允许你抱我!” 裴梦回低头跟他讲道理,阮霜白才不听忽悠,抬手就是一爪往男人俊美的脸上拍。 吃我一爪! 裴梦回不闪不避,挨了兔爪攻击,并且颇不要脸地偏头,吻了吻阮霜白的爪心。 霎时,阮霜白整只兔子烧熟了。 70-80 第71章 家传剑法 知道你家有小兔崽子了,炫耀…… 在进入小秘境之前, 阮霜白特意用双影镜复制了一份自己的白环玉佩,玉佩上有四大长老刻的保命符,危急关头能救人一命。 虽然知道裴梦回不可能打不过秘境里的野兽,但阮霜白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或许是孕期焦虑的缘故, 强烈的不安心感包裹他。所以为了让自己安心, 他把玉佩系在了裴梦回的银鞭腰带上,叮嘱千万别弄丢。 裴梦回揉了揉他的脑袋,让他一切放心, 乖乖在屋里等着。 “要不就不去了吧,反正也不是很难受……”阮霜白依依不舍。 “还嘴硬说自己不黏人?”裴梦回忍俊不禁, “别担心,几个时辰就出来。” “我的心有点慌……” “盖上被子睡觉,睡一觉我就回来了。” 裴梦回把他塞进被窝里, 掖好被角,没忍住又狠狠亲了一口。 “等我回来。” 阮霜白在被窝里露出一双漂亮眼睛, 目送裴梦回离开。 关门声响彻卧房,四周宁寂如霜。 等人走后, 阮霜白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痒, 兔族在孕期的后期会格外黏另一半,几乎不能分开一时半刻, 可是裴梦回居然要去好几个时辰…… 小秘境内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 几个时辰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阮霜白脑袋埋进被衾中, 闭上眼睛假寐,变成了一只蔫蔫的小兔子。 他捂着自己隆起的圆圆小腹,心里想着,回来一定要用裴梦回的胳膊磨牙。 妖王宫后山, 小秘境入口。 裴梦回封印全身修为,进入秘境。 白光炫目过后,安稳降落于一处山泉水旁,四周绿树环绕,草木繁盛,枝头有灵雀啁啾不停,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抬步前行,腰间玉环叮当作响。 他从灵宠袋中把小秽拽出来,派它和自己一同寻找安笼草。 安笼草形状似漏斗,圆口朝天开,多数呈现橘红或浅青二色,凑近可以闻到甜腻的蜜糖香味。 小秽身为灵兽的嗅觉比人族略胜一筹,它埋进繁杂的草丛里四处嗅闻,约莫几个刻钟的功夫,在深林发现一片旺盛的安笼草。 裴梦回俯身采摘灵草,挑选蕴藏灵力最多的草药,眉眼低垂,神色认真专注。 看得小秽一愣一愣的,忍不住说:“老裴,我咱俩相识多年,我从没想过你还有如此贤惠的一天。” 裴梦回瞥灰蛇一眼:“我这叫疼媳妇儿。” “我记得你以前不打算找道侣的,没想到栽在了一只小兔子爪子上,啧啧啧。” “怎么,嫉妒我啊?”裴梦回挑眉,“那你也赶紧去找条蛇作伴,到时候生几条小蛇陪我家小兔崽子们玩。” 小秽无语:“知道你家有小兔崽子了,炫耀个屁!” 裴梦回狭长的眉眼弯起来,含着笑意继续采摘安笼草,动作细致认真堪比炼药炼毒的时候,令小秽一阵牙酸。 小秽忍不住想,男人,陷入感情你的一辈子就搭进去了,不过某个男人巴不得全搭进去,哪天宣布入赘兔族它一点都不奇怪。 “话说你到底是何时看上阮霜白的?” 正欲回答,裴梦回眉头一皱,迅速站起身,锐利黑眸如同鹰隼,扫视身后每一寸角落。 他指尖含针,朝前迈了一步。 “滚出来。” 一时间,杀气四溢。 嗖嗖—— 剑气划破风声。 树林深处蹿出一柄长剑,剑尖直指裴梦回,而执剑之人也很熟悉,正是许久不见的涂川。 裴梦回冷笑一声,闪身避过剑招:“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按理说涂川现在应该在大医师那里受罚,怎么逃出来的? 涂川手执长剑,面容憔悴狰狞,相比之前的温文尔雅,现在的他简直像个怨气十足的鬼修。 他的眼神怨恨,在视线扫过裴梦回腰际的时候顿住,瞳孔瞬间放大。白玉环玉佩,那是小白贴身佩戴多年保命灵宝,里面倾注了四大长老的守护咒……如今竟戴在裴梦回的身上! 不过是进小秘境采个草药,小白居然连贴身玉佩都给了他,就这么怕他出事吗…… 涂川咬紧牙,举起长剑拼命朝裴梦回刺过去,他的双目通红,仿佛失了智发了疯,一昧地胡乱劈砍。 剑招凌厉缭乱,招招不留余力。 万千树叶纷纷扬扬,震碎在地。 裴梦回不想搭理这个失意的疯子,以极快的身法避开了每一道攻击,连衣角都没有沾上半点灰尘。 真是瞧不起人,对方凭什么认为他封印全身修为就会任人宰割,不会真的以为自己的剑法比野兽攻击更高明吧? 裴梦回不欲与他纠缠,只想赶紧回家陪小兔子。 经过一番发泄,涂川的剑招尽数劈在了树干之上,留下道道剑痕。 裴梦回采完草药准备离开,涂川大吼一声你不许走,声音声嘶力竭,听了让人觉得可笑。 就在这时,小秽突然大叫一声:“老裴,你看树上的剑痕!” 闻声回头,裴梦回的目光投向粗壮树干,只一眼,浑身的血液凝固,脚步再也挪不动。 他扭过头,眉弓紧绷,目光如利刃刺向涂川,胸口剧烈起伏,胸腔中磅礴压抑的气息快要将人吞噬。 这一次他没有避开涂川的攻击,正面抬臂挡了一剑,任由寒光划破肌肤,血腥味儿散开,汩汩血流顺着小臂往下滴落,染红了灵草。 挨了一剑后,他从袖口飞出三根金针,封住了涂川的穴位,让他动弹不得,僵直石化在原地。 裴梦回深吸口气,漆黑瞳孔缓慢移向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拭去往外溢出的血珠,一道清晰分明的伤口烙印在胳膊上。一瞬间,久远的记忆翻涌而出,悲痛的,愤怒的,欣喜的情绪像一张大网压下来,捆住他。 这个伤口和他父母身上的一模一样。 他记起阮霜白曾跟自己说过的话,涂川常年佩剑是因为练过家传剑法。 家传剑法,涂川的父亲是——兔族大医师涂简序。 怎么会是他…… 他分明记得涂简序亦是自己父母众多好友之一。 裴梦回眼底杀气涌动,一把掐住了涂川的脖子,声音淬了冰,从牙缝里一字一句:“你的剑法是涂简序教的?” 涂川被掐住脖颈无法呼吸,手中长剑坠地,脸涨成青紫色,张着嘴巴说不出话,裴梦回收紧力道,眸光暗下去。 抬脚,被封印灵力的长剑如同废铁,被裴梦回踩成两截。 咔嚓。 面对死亡的威胁,涂川奋力挣扎,最终瞪大眼珠子,拼命点了点头。 终于找到了。 裴梦回缓缓松开手。 涂川得以呼吸,弯腰用力咳嗽。 裴梦回一把薅住他的后衣领,一路拖着来到小秘境的出口,岂料出口加封了一道符箓,让人无法出去。 “你封的?”裴梦回声音喑哑。 涂川没有说话,脸色惨白无比。 裴梦回望着封禁的符箓,眉头紧蹙,不对劲,如果涂川只是想杀他,为何还要特意把出口封上。 之前种种蹊跷在脑海中盘旋,安笼草被大水淹没所剩无几,负责采摘的安笼草的弟子全部外出,就像是故意引导他来到小秘境亲自采摘,好设下陷阱害人,但是仅凭涂川根本不可能杀掉他。 脑中忽有一根弦紧绷。 所以涂川的真正目的并非杀了他,而是——拖住他。 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阮霜白那边必然出事了! 望着裴梦回脸色骤变,涂川快意无比:“我得不到的人,谁都别想得到!” 裴梦回脖颈青筋暴起,眼底猩红一片,没有半分犹豫甩出袖中匕首,干脆利落割断了涂川的喉咙。 松手,涂川头颅歪斜,双目死寂,仍旧保持临死前愤怨的不甘心,哐哧滚落在地,蜿蜒一地血色。 喷射而出的血花溅到符箓之上,封印应声开启。 …… 一个时辰前。 十七皇子寝宫寂静安然,屋里点燃宁神香,香是裴梦回特意调配的,孕期的人闻着清心安神,不损身体。 阮霜白趴在被窝里,等待裴梦回的时间里逐渐意识昏沉,进入浅眠的状态。 咚咚咚。 敲门声打破了屋里安静的氛围。 裴梦回从来不敲门,阮霜白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慵懒的沙哑:“谁呀?” “小殿下,大皇子请你过去大殿。” 阮霜白打了个哈欠,大哥突然喊自己干啥,他最近老老实实养胎,也没闯祸啊…… “只叫我一个人还是其他哥哥姐姐也去?” 侍卫道:“属下不清楚,其他殿下好像在办赏花宴。” “好的,我马上过去。” 虽然想不通,但是阮霜白一向比较尊重大哥,对方叫他一定是有要事,所以立马起身穿衣,简单束起头发,系紧腰间的白玉。 在灵镜前转了一圈,像往常一样问:“镜子镜子,谁是世上最可爱的小兔子?” 屋内没有回声。 好吧,其实这面镜子不会说话,但是以前每次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坏男人站在镜子旁回答:“当然是你啊。” 使得阮霜白兔心大悦,遂奖励某个男人一个亲亲,然后再携手出门。 唉,阮霜白叹了口气,也不晓得裴梦回何时回来。 他推开寝宫的大门,朝妖王宫的大殿走去。 希望回来的时候,裴梦回已经在屋里等他了。 第72章 你要杀我 你的妖丹为何能修复?!…… 妖王宫大殿, 烛火正旺。 十六白玉殿柱井然有序,矗立威严,兔妖万年图腾盘踞其上,每根柱子都雕刻宗法祖训, 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大殿中央上首, 妖王宝座高高在上, 宝座非寻常金玉所铸,材料乃是上古幽明翼虎的骨翅所锻造,扶手镶嵌璀璨的宝珠, 宝珠正是凶兽的眼球炼制而成。 妖王宝座象征兔族至高无上的权利,哪怕妖王与王后闭关, 事务由大皇子与四大长老暂领,也无人敢坐上那个位置。 阮霜白进殿就看见自己的大哥正坐在宝座之上。 上首,阮玄辉一身黑袍拖地, 脊背倚在宝座,手掌摩挲着骇人的宝珠, 闻声目光下移,锁定在一脸茫然的阮霜白身上。 他露出笑意:“小白来了。” 阮霜白直觉四周阴风嗖嗖, 不禁打了个寒颤, 皱起秀眉不解:“大哥,你坐错地方了。” 第十一道殿柱的祖训清清楚楚写着:任何族人不可随意坐妖王宝座, 皇家亲眷亦不得违背。 “呵。” 一声轻蔑的笑传进阮霜白耳中。 阮霜白表情更加古怪, 大哥的笑声与以往大不一样, 听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大哥,你怎么了?” 阮玄辉从宝座从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阮霜白,暗藏冷锋的眉眼压得极低, 一簇橘色烛光落在鬓角,显得整张脸变幻莫测。 强烈的不安感再度充斥阮霜白的心脏。 太奇怪了,大殿怎么一个侍卫都没有,大哥的反应也奇奇怪怪,是兔族出事了吗? “小白,试擂大会你的表现不错,”阮玄辉冷不丁出声,“如今你在族里的声望很高。” 阮霜白眉眼弯弯:“哎呀不要再夸我啦,我就是实力与运气结合得刚刚好罢了。” “有人说,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日后定能继承妖族大统。”阮玄辉说。 “啊?居然有这种说法嘛,可是我是年纪最小的皇子,就算轮流来我也得排到最后一个,妖王之位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应该也不适合吧……” 阮玄辉注视着阮霜白天真的面庞,忽而笑了:“既然小白无心王位,为何非要去参加试擂大会出风头呢,乖乖听大哥的话不好吗?” 他的语调透着诡异的起伏,看似温柔实则令人不寒而栗。 那束目光几乎将人穿透。 阮霜白终于意识到不对,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大哥是在怪我吗?” 阮玄辉继续逼近:“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为何父王母后唯独偏心于你,关心疼爱无微不至,甚至一出生就偷偷在你胳膊上留下了保命的符文——” 被逼得连连后退,阮霜白步子踉跄一下,腰间的白玉环叮当作响。 “还有四大长老也是,凭什么用自己妖力为你雕刻玉佩,”阮玄辉死死盯着玉佩,语气阴冷,“为何所有人都偏宠你?” 面对质问,阮霜白眼角湿润,他不明白疼爱自己的大哥为何突然变得面目全非,像是吃人的恶鬼,满脸狰狞。 “因为我从小就不爱修行呀……他们也是怕我打不过别人,才想多种法子护住我……” 阮玄辉跨步来到他面前,锋利的眼睛盯住他:“不爱修行是因为你废物,凭什么废物就能理所当然得到所有人的关心?你成天除了吃吃睡睡还会什么,唯一出彩的毒术还是靠身体向裴梦回换来的!” “凭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一无是处的废物能登上妖王之位!” “我这些年为兔妖一族鞠躬尽瘁,劳苦功高,到最后没人念我的好,全都在夸你一个废物!” “你告诉我,凭什么!”阮玄辉双目猩红,一把掐住了阮霜白的脖子,情绪已经失去控制。 废物废物你是废物。 一无是处的废物。 阮玄辉的话如同魔咒萦绕耳边,阮霜白被掐得呼吸不畅,眼泛泪光。 记忆深处的碎片悄然破土,熟悉的话在脑海中重叠,魇心阵的景象重现,裴梦回的声音穿越时间回荡在耳畔。 「别说眼前这个人是幻影,就算是真实的我,肆意说出羞辱你自尊的话——」 「你也该毫不犹豫把刀捅进这里。」 「无论是谁,轻贱你的人就该死。」 “我不是废物!” 一把匕首出鞘,径直刺向阮玄辉的胸口,咔!撕拉—— 阮玄辉对他没有防备,闪避不及,胸口留下一道血痕。 “你!” 血腥味儿迅速弥漫整个大殿。 阮霜白大口喘气,手握曼陀罗刀柄,刀尖渗着毒往下滴,此刀名为炽环刃,是裴梦回在浮屠秘境中送给自己的。 从前从未用来伤过谁,第一次见血捅的却是自己的至亲。 很快,他的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 耳畔嗡嗡作响,委屈无处言说,不知缓了多久他才抬起眼睛,看向昔日疼爱自己的大哥。 那张宽厚温和的脸变得戾气横生,阮玄辉捂着滴血的伤口,大声喊道:“来人给我解毒丹!” 话音刚落,大殿的后方缓缓走出两个人,两个阮霜白从未见过的医修。 不,准确的说是没见过真人。 一个在裴梦回的记忆里见过,是悬杏谷的谷主莫留残,还有一个在涂川的书案画像上见过,兔族的大医师涂简序。 这两个人怎么会和阮玄辉在一起,他们要合谋做什么? 涂简序立马上前给阮玄辉解毒丹,缓解体内毒性。为了避免误伤,炽环刃上的毒早已被阮霜白换成了寻常毒药,不至于伤了性命。 阮霜白看着涂简序的动作,忽然觉得此人太过熟悉,对方作为兔族大医师闭关多年,他从未亲眼见过此人,可是为何会有熟悉感呢…… 涂简序视线转向他,笑道:“小殿下,我儿子涂川十分喜爱你,不如你嫁给他,我也好向大殿下求情,求他饶你一命。” “痴心妄想!” 阮霜白怒火中烧,这人在说什么疯话。 他死死瞪着阮玄辉:“大哥,你究竟要做什么,难道真的要置我于死地吗?” “你我乃是骨肉至亲,我们——” “住口!”阮玄辉打断他的话。 “少给我装出一副兄弟情深的虚伪模样,你若真是想为兄好,就该主动自我了断,我会将你风光大葬,也算全了这些年的兄弟情义。” 阮霜白听不懂他的话,大哥怎么能说出如此无情的话,他竟然真的想让他死…… “大哥,你是不是被小人蛊惑了,”阮霜白看向莫留残,“悬杏谷的人不能相信啊!” 莫留残不为所动,反倒是旁边的涂简序大医师冷笑一声,声音如刀:“难怪川儿总说你单纯,小殿下还真是傻得可怜,你以为大殿下是今日才对你起的杀心吗?” 为了验证此言。 涂简序纵身上前,拔剑出鞘,一剑直刺过来,阮霜白迅速闪身避开攻击,长剑砍歪在殿柱之上,留下一道深凹的剑痕。 阮霜白捂住自己的小腹,惊魂未定,直到目光瞥见那道清晰分明的剑痕,血色记忆翻滚而出,头疼之余,那些狼狈的逃亡浮现脑海。 那剑痕…… 阮霜白浑身冰凉,嘴唇颤抖:“当初在沧月岛追杀我的人……” 涂简序一笑:“总算想明白了?没错,就是大殿下派我去杀你的。” 轰—— 阮霜白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寻觅已久的仇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兄长…… “为什么……” 阮玄辉残忍道:“因为你碍眼,你有父王母后的宠爱,倘若有一日成了气候,妖王的位置岂不是成了你的囊中之物?” “我惯着你,纵容你,犯了错从不惩罚你,”阮玄辉一字一句,“你以为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我特别疼爱你吗?不,不是的,我就是想把你培养成酒囊饭袋,骄矜纨绔!” “我恨你!” 如同美梦被摧毁,利刃直刺心脏,阮霜白望着他无声流泪,快要窒息。 原来兄长真的恨他,恨到不择手段追杀他。 好痛。 不知是心脏还是小腹,疼得无法动弹。 他捂住肚子,感受到鼓起的弧度,里面的小家伙似乎感受到爹爹的情绪起伏,轻轻踢了一脚。 虚软的双腿找回一点力气,阮霜白直起身子,摆出迎战的姿势,琥珀色的眸子泛着一丝晶莹的泪光。 不能沉溺悲痛,他得保护好自己和崽崽,否则裴梦回会担心的。 “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毕竟你还不能死。”莫留残冷笑。 “我得拿你威胁裴梦回交出解药。” 得知暂无性命之忧,阮霜白悄悄用神识按亮通讯晶石,试图联系四大长老。 焦急等待中,阮霜白额头沁上一层薄汗,怎么回事,四大长老一个都不回应。 莫留残看穿他的小动作,打破他的幻想:“能来救你的人已经中了我和涂医师一同炼制的毒药,恐怕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你疯了!” 阮霜白目眦欲裂,望向风轻云淡的阮玄辉,不敢相信他竟如此狠毒:“你不光要杀我,连长老们也不放过……!” 阮玄辉轻蔑冷笑:“你兄长不会蠢到杀了四大长老,无非是让他们失去修为几年罢了,今日大殿的事不会有任何人知晓,如果有人问起你的死因——” “推到恨你至深的蛇族身上即可。” 阮霜白的心彻底凉了。 沉默看着眼前一切,无尽的阴冷从脚底窜上来。 敬爱的兄长变得陌生、残忍。 莫留残觑着他:“老老实实束手就擒,也好少吃点苦头,毕竟真动起手来,我可不敢保证你肚子里孩子会不会死得难看。” “莫留残,你身为悬杏谷的谷主,居然违背祖训医修炼毒,与他们二人狼狈为奸害我族长老,你当初有何颜面逐裴梦回出谷!” “只要我不说,又有谁知道呢?”莫留残嗤笑。 他径直出手,身法极快,手掌化作鹰爪去钩阮霜白脆弱的脖颈。阮霜白立马合掌结印,灵力与妖气化作巨大的防御屏障,电光火石之间,透明巨伞于头顶笼罩,阻挡住了莫留残的一击。 砰! 两道气流相撞,二人皆原地弹开。 站稳以后,阮霜白推掌凝聚灵力,加固屏障,磅礴的妖气霎时扩散整座宫殿。 旁边观战的涂简序瞳孔紧缩,张着嘴巴几乎失声,整个人如遭雷劈。 妖气磅礴,乃是元婴大圆满的境界。 怎么可能,阮霜白的妖丹不是被他打碎了吗?! 他怎么可能恢复! 涂简序胸膛剧烈起伏,嘴唇颤抖苍白,手里的剑不稳咣当砸在地上,扑通砸了一个大坑。 双目赤红的涂简序一把推开前面碍事的莫留残,发了疯一般逼近阮霜白,他手里什么武器都没拿,也没有对阮霜白出手,只是嘴里魔怔似的大喊: “你的妖丹为何恢复!” “这世上没有任何法子能恢复妖丹,你怎么做到的!说啊?!” 阮霜白怔愣着,居然在涂简序的脸上看到一丝祈求。 第73章 丧失理智 哪有跟自己夫君道歉的道理…… 在涂简序疯狂逼近的时候, 阮霜白急忙调动全身的灵力加固屏障,抬掌朝前推,月白光芒如同气流成墙,死死挡在自己身前。 面对灵力凝聚的屏障, 涂简序神色一暗, 妖气从他的丹田喷涌而出, 以手做刀,用力一斩! 咣! 灵光爆炸,两边冲击力极大, 阮霜白步子后退,对面的涂简序亦然。 阮霜白终于发现了破绽, 怎么回事,涂简序身为兔妖族的大医师,怎么可能跟他打个平手?对方不是大乘修为吗, 可是现在他的境界十分不稳定,在元婴期与出窍期中间摇摆不定, 就像是…… 就像是妖丹出了问题。 一个不敢置信的想法出现外脑海,阮霜白盯着失去理智的人, 扬起眉毛:“你的妖丹受损?” “妖丹受损”四个字再度刺激到了涂简序, 他布满褶皱的脸变得狰狞,哑声嘶吼。 “说, 你的妖丹怎么恢复的!” 阮霜白微眯眼睛。 猜对了, 涂简序的妖丹真的出现了问题, 但没有自己严重,顶多就是让他从大乘期境界跌落,难怪这些年闭关不出,原来是怕被人发现他早已废了。 对方的情绪已至崩溃的边缘, 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阮霜白视线轻扫,扫过正在调息解毒的阮玄辉,以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莫留残,这群人即便结盟也是如此冷漠,还真是可笑。 想要撬开一丝缝隙就得找到最薄弱的一点,很明显三个人当中破绽最多的就是涂简序。 由于妖丹受损,修为不得寸进还屡屡下跌,涂简序对妖丹的在意程度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 只要稍加挑拨。 “你想知道我的妖丹如何恢复的?” 涂简序伸长脑袋:“快说,否则我让你的妖丹再碎一次!” 阮霜白指着莫留残:“我就是找悬杏谷医治好的。” 闻言,莫留残瞳孔遽然收缩,破口大骂:“你胡说八道什么!” “倘若不是悬杏谷,修真界还有哪个医修能治好我?”阮霜白不疾不徐。 此时的涂简序已然失去理智,双眸赤红已有走火入魔的征兆,飞身挡在莫留残身前,如同野兽瞪着他,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撕烂猎物。 莫留残大骂:“你受了他的挑拨,蠢货!” 涂简序召唤自己的长剑,满大殿追杀莫留残,边跑边喊:“你给你灵石灵宝,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告诉我如何修复妖丹,说啊!” “疯子,我真不会治!” 莫留残又不能一剑砍了这疯子,只能躲避他的追杀。 阮玄辉找他联盟,并且承诺只要炼制出毒药控制四大长老和皇子皇女们,就可以在事成以后活捉裴梦回,逼他交出莫杯所中之毒的解药。 若非如此,他才不来兔族蹚夺嫡之争的浑水呢,晦气! 涂简序穷追不舍,莫留残骂骂咧咧。 大殿乱成一团,阮霜白趁机朝门口跑。 却被一道强烈的禁制挡了回来,噼里啪啦的火光刺得眼睛生疼,阮霜白下意识捂住小腹,狠狠扭头看着闭目调息的阮玄辉。 不行,大殿设了禁制,凭他自己根本冲不破。 就在阮霜白犹豫之时,阮玄辉压制住毒性,站起身来。 凌厉目光穿透光线,钉在阮霜白苍白的面颊上。 只有阮霜白死了,他的地位才不可动摇。 一步一步。 他举起一柄三尺长的墨玉手杖,眸底杀气四溢,直劈阮霜白—— 阮玄辉是众多皇嗣里修为最高的,如今正处于大乘中期,他的一击绝非普通元婴能够抵挡的! 阮霜白念动法诀:“四海归一,生生不息!” 腰间系挂的白玉环佩骤然爆发白光,磅礴的妖力从玉佩中溢出,于半空形成坚不可摧的盾牌,铛——! 火花四溅。 墨玉手杖捅裂盾牌的上端,留下皲裂的纹路。 阮玄辉咬紧牙,再次用尽力气挥舞手杖,岂料这一次阮霜白没有架起盾牌,反而收回玉佩,直面迎接这一击。 他瞪大眼瞳。 手杖的冲击力巨大无比,灵力重重砸在了阮霜白的身上,与此同时,他手臂上烙印的保命符铮铮作响,金光大绽! 保命符的金光灼伤攻击自己主人的人,阮玄辉眼睛一阵刺痛,狠狠栽在了地上。 巨大的威压直接破开了大殿门口的禁制,外面空气争先恐后涌入殿堂,阮霜白吐出半口血,捂住小腹看向解除的禁制,笑了出来。 他在赌,赌灵力对冲之下能突破禁制,事实证明他赌赢了。 阮玄辉趴在原地,脸色黑沉得能够滴血,父王母后刻的保命符只能用一次,为何阮霜白能够用第二次? 是谁给他重新加固了……裴梦回,只能是裴梦回! 为什么世上所有人都护着阮霜白! 这个废物凭什么! 阮玄辉忍着眼睛刺痛从地上站起来,握着手杖大步朝前,虎视眈眈望着阮霜白的背影。 阮霜白早已来到殿外,试图呼喊宫殿里的人,皇子宫离这里很近,可是没有人回应,护卫也全部消失不见,偌大宫殿寂静得仿佛寸草不生之地。 不可能,就算阮玄辉给四大长老下了毒,但他不可能给宫里每个人都下毒,可是人都去哪儿了? 越走阮霜白的脸色越苍白。 “阮玄辉,回头是岸……” 阮玄辉冷笑:“我早就回不了头了。” “小白,你该恨的人不是我,”阮玄辉唇角勾起弧度,“是偏心的父王母后,是他们害了你。” 一步步往前走,前方孤零零躺着遗落的双影镜,他盯着那方碍眼的灵宝,眼睛淬满冷光:“当年我获得试擂大会魁首的时候,也曾向双影镜祈求,求它可以选中我,没想到啊,最终它选择了你这个废物。” 话未落,双影镜突然发出剧烈的光芒,作为功能性灵宝,镜面反射出凛凛寒光,光芒化作无数道箭矢,直刺阮玄辉头颅! 阮玄辉瞳孔猛缩,疾步后退,箭尖割断他的长发,锁骨扎入一道寒光,鲜血骤然喷发—— 血花翻飞,阮玄辉立马拿出止血丹服下,整个上半身处于麻痹状态,他愤恨地看向双影镜,怎么可能……双影镜居然也能护主。 该死! 全世界都跟他作对! 阮玄辉再度举起墨玉手杖,杖头凝聚玄黑色的灵光,如同吞噬万物的黑夜漩涡,席卷八荒。 他的双目充血赤红,一杖从头顶挥下—— 阮霜白再度念动法诀,撑起摇摇欲坠的破损盾牌。 天骤然昏暗,乌云铺满天空。 雷霆一击,阮霜白顶住盾牌,闭起眼睛。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想象中的冲击并未到来,阮霜白以为自己疼得失去直觉,产生了幻觉。 缓缓睁开双眼,一抹深紫色挡在他正前方,举力迎下这一击。 男人墨发在灵力外泄中飞舞,冷白的侧脸轮廓利落分明,衣袍猎猎作响,眉眼压着化不开的戾气。 裴梦回…… 阮霜白大口呼吸,慌乱的心捋平了一角。 对面失手的阮玄辉抬起脸,朝殿内大喊:“还不快来帮忙!” 殿内纠缠的涂简序和莫留残一怔,涂简序眼底红光大现,几乎换不回理智,阮玄辉提步进了大殿。 阮霜白迅速捉住裴梦回的衣袖,指着里面的人说:“涂简序就是杀害你父母的凶手!” 裴梦回立马把他搂进怀里,心里一阵后怕,检查他的全身:“伤到哪儿了?” “无妨,我有玉佩和保命符,”阮霜白摸着他的脸,“你来的刚刚好。” “妖王宫出事了,现在整座宫殿都被蛇族的人包围了,”裴梦回严肃道,“所有兔族族人都在外抵御外敌,没有人到内殿来。” “什么?!” 阮霜白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难怪阮玄辉说杀了他以后栽赃到蛇族头上,阮玄辉居然串通蛇族把宫殿包围,然后再给长老们下毒……现在兔族唯一的战力就剩下他自己。 到时候阮玄辉从天而降,与蛇族打配合,使他们退败,如此一来,大皇子就成了拯救兔族的大英雄。 既能除去他这个心腹大患,也能赢得全族赞誉,一石二鸟,堪称完美。 他敬爱多年的大哥竟是这种不择手段的货色。 有进攻必然有伤亡,外面那些抵御外敌的兔族子民做错了什么…… “别担心,宫殿外暂时不会出事。” 阮霜白握住裴梦回的手,他的手微微颤抖,嘴唇亦发抖不止:“怎么办,你能打赢他们吗,他们可是三个人……而且阮玄辉的修为比你高……”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阮霜白眼眶浸满泪水。 “傻兔子,说什么呢,”裴梦回握紧他的手,源源不断的安抚灵力传递过去,“哪有跟自己的夫君道歉的道理?” “放心,就算拼上这条命,我也不会让你出事。” 裴梦回摸摸自家兔子的头,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透明保护罩,勾起唇角,又在他耳畔说了一句话,抽出腰间银鞭,转身朝大殿走去。 阵风席卷天际,乌云悄然散开。 …… 兔妖王宫外,蛇族弟子密密麻麻爬了满山。 佘煙浑身缠着抑制腐臭的绷带,坐在轿辇之上,他瞒着蛇妖王私自答应了阮玄辉提出的合作,带着自己的精兵来此地支援,虽然冒险,但是只要能让阮霜白死,一切都是值得的。 想到阮霜白很快就会死在自己亲哥哥手上,他就爽得不行。 这段日子,他日日忍受挖腐肉的痛苦,全部都是拜阮霜白和裴梦回所赐! 他们该死,该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 “启禀殿下,后方有人偷袭队伍!” “兔族不是都在宫殿里吗,何人来偷袭?” “很、很多人!” “什么?!” 剑气长啸,冰冷的风刃割断脖颈。 蛇族弟子一个接一个倒地,冰冷的剑气从后至前横扫,收割无数人头。 “救命……” 几个领队的头目突然开始互相残杀,部下们惊慌不已,怎么都拦不住,就像是中邪一般。 很快残杀至死,腥味儿弥漫树林,淋漓血色铺了一路。 在倒地的蛇妖头目身上,爬出几个不起眼的黑色蛊虫,快速爬向剩余的目标。 蛇族阵营乱成一团。 手持长剑的男人从后方走出来,他目光冰冷,扫视四周。 谢衡绝抬头朝上瞅,发觉树杈上站着身穿蟒袍的女子,手里操纵着无数蛊虫。 “你也来帮忙?” 袁心菱回答:“我欠裴梦回人情,所以就来帮个忙。” “话说你也在啊,裴梦回是不是群发了通讯?” 谢衡绝握紧剑:“可能吧,后面有动静。” 袁心菱站在高处看了一眼:“应该是自己人。” 她的话音刚落,有人踏符而降,落地负手而立。 宋子歌带领云天宗弟子赶到,扬眉冲他们一笑:“呦,熟人挺多啊。” “你们云天宗离兔族挺远的吧,居然来的这么快?” 宋子歌扬起下巴:“难得裴梦回这家伙求本宗主一回,我当然得来啊,砍完蛇我还得问裴梦回要报酬呢,总算轮到我狠狠敲他一笔了!” 谢衡绝淡淡开口:“别废话了,咱们直接宰了外围的这些蛇,然后冲进王宫。” 语罢,御剑而去,紧接着前方剑光四射。 宋子歌清了清嗓子:“大家听好,我们云天宗这次的行动口号是:杀光毒蛇,救下小兔妖们,保护裴梦回的媳妇儿顺利生产!听懂了没!” “听懂了!” 树上的袁心菱撇撇嘴,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口号,产夫护卫队吗? 她踮起脚尖,也朝前方冲过去。 宋子歌收起嬉笑的面色,神态一息严肃,声音沉下来:“众弟子听令!” “在!” 宋子歌领头举起手中的爆裂符,眸光凛凛。 “给我炸!” 第74章 报仇雪恨 唯一能撬动他心绪的事 “你们两个内讧够了没有!”阮玄辉火冒三丈。 他来到涂简序面前, 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质问:“你不是有法子拖住裴梦回吗,他怎么来了?” 没用的东西,就知道涂川根本靠不住。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拦人都拦不住。 阮玄辉神情覆盖阴霾, 手指攥紧他的衣襟, 拽出凌乱的褶皱。 涂简序早已丧失理智,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不重要,都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如何修复妖丹, 你的宏图大业关我什么事!” 莫留残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儿:“老子再说一遍,我不会修复妖丹, 你被阮霜白耍了!” “我亲手捅碎了他的妖丹,他怎么可能恢复如初!” 当初涂简序听说涂川要对阮霜白下失忆的药,便和大皇子合谋准备除掉阮霜白, 在他失忆以后,进行疯狂的追杀。 可惜最后一击被保命符护住, 他也元气大伤,没能亲手要了阮霜白的命。 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 阮霜白的妖丹绝对碎了。 破碎的妖丹会使妖的修为全无, 跟他这种妖丹出现轻微裂痕而导致境界下跌,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涂简序可以靠闭关修养稳固修为, 可阮霜白只会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可是现在他的妖丹居然完好无损, 这不可能……! “你捉住阮霜白仔细审问比抓我有用!”莫留残大吼。 就在他们吵作一团的时候,殿门轰的一声,裴梦回逆光而来,手持银色长鞭恨秋, 俊美的脸上此刻寒光凛凛,杀气四溢,犹如地狱罗刹,视线锁定在涂简序的脸上。 强烈的威压令涂简序支撑不住,他的境界跌落多年,十分不稳定,平常只能勉强维持在元婴,与裴梦回交手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他的理智稍稍回笼,往阮玄辉的身后避了避。 阮玄辉不想跟裴梦回对上,真刀真枪硬拼他或许能赢,但裴梦回是毒修,毒修越阶杀人也是常有的事,因为他们身上最危险的不是手中武器,而是无处防备的毒。 “裴梦回,你当真要为了阮霜白与我作对?”阮玄辉试图化敌为友,“真打起来你可没有几分胜算,不如咱们联手,你若是喜欢小兔妖,我兔族应有尽有,随意你挑。” 一鞭迎面而来,如同冷白的风刃,阮玄辉当即转身闪避,堪堪避开一击。 裴梦回握着鞭子冷笑:“侮辱谁呢,阮玄辉。” 话不投机,两人动手厮杀。 阮玄辉大手一挥,墨玉手杖电光四射,他是稀有的变异雷灵根,在阮霜白出生之前,身为大皇子的他一直是族里的骄傲,再加上拥有得天独厚的灵根与强盛妖力,族里族外人人称赞有加。 可是阮霜白的出现令他嫉妒,阮霜白只要一笑,所有人的视线都会被他吸引。 凭什么,他努力修炼做到众皇子之首,还比不过阮霜白随便撒个娇更得人欢心。 手杖旋转角度,搅弄溢出的妖力,形成漩涡电光,挥向裴梦回。 裴梦回长鞭在手,破空挥出,迅速甩出一道火墙,银鞭燃烧火红凤尾,烧焦的气息大片蔓延。 轰! 电光与火墙相撞,火星四溅。 莫留残在犹豫是否上前帮忙,涂简序却对他们的争斗没有兴趣,他现在只想活捉阮霜白,逼问他到底如何重塑妖丹。 涂简序提剑走至大殿口,恰好与阮霜白撞个四目相对。 “快告诉我妖丹的秘密,否则我立马废了你!” 阮霜白撇撇嘴,咱俩现在说不定谁修为更高,这老头真够大言不惭的,谁废谁还不一定呢。 懒得废话,阮霜白合掌结印,直接冲人拍了过去—— 涂简序挥剑格挡,空气受灵力冲击发生扭曲。 铛铛铛! 阮霜白抽出两张符箓,一火一水,催动两张符箓,巨大的水汽瞬间弥漫半座宫殿,雾气从中央爆炸,彻底隔绝视线。 两边打得水深火热,莫留残最终选择作壁上观,这是他们妖族的内斗与自己何干,他只要等到裴梦回支撑不住的时候,威胁他交出解药就行。 没必要以身犯险参与到这场混战中。 借着雾气,莫留残默默避至宝座旁的角落,一双算计深沉的眸子窥探一切,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大殿内刀光剑影,灵光大绽。 阮玄辉的境界比裴梦回高出不少,却压制不住他,眼见打得不分伯仲,不由得怒火中烧,一招一式变得更加狠绝。 他不敢与裴梦回的长鞭缠斗太久,听闻毒医裴梦回的银鞭恨秋一般不轻易出手,出手就见血光滔天,而且鞭身裹毒,哪怕是武器相撞都有可能中招。 阮玄辉汗液涔涔,暗骂遇上个难对付的家伙。 就在二人僵持打斗之时,一道青影冲了进来,看清眼前乱斗景象后,他站在雾气当中,双足生根,口泛酸涩。 八皇子阮胜青带领行医堂弟子去东洲参加百草大会,没料到王宫竟会出事,收到裴梦回的通讯以后迅速赶回,见到的就是兄弟之间自相残杀的场景。 他呆呆立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皇兄:“大哥,你疯了吗!” 看见阮胜青到来,阮玄辉与裴梦回的动作一顿,拉开一道距离。 阮胜青气势汹汹上前,目光死死瞪着阮玄辉,对方却神情倨傲,重重嗤笑一声。 阮胜青不明白为何会闹到如此地步,对裴梦回道:“我和大哥说两句话。” 裴梦回没有恋战,立马转身朝阮霜白那边赶过去。 另一边的战斗亦是不相上下,涂简序妖丹有损,修为忽高忽低,而阮霜白已是元婴大圆满的境界,两人交手不会出现一边倒的局势。 阮霜白见裴梦回赶过来,立马飞了过去。 裴梦回揽过阮霜白的腰,把他护在身后,并且往他嘴里塞了几颗灵丹,才举起长鞭正面迎战涂简序。 “涂简序,你杀我双亲,今日我必取你性命,为他们报仇雪恨!” “他们活该!”涂简序声嘶力竭,仿佛他才是受害者,“我与他们多年挚友,就连妖丹破损一事都只告诉了他们,而他们呢……居然频频写信来假模假样嘘寒问暖,将我视作废人!” “我的妖丹废了,医道一落千丈,再无精进的可能……日后再提起绝世无双的医修,人们只会记得裴泉和杨梨棠,谁还会记得我!” “所以他们不能活!” 涂简序的眼中尽是疯狂,嫉妒与愤恨将他变得面目全非。 裴梦回听到他的一番言论,突然笑了起来,那笑中的情绪无法琢磨,阮霜白侧脸望着他,只觉得里面有讽刺、有仇恨,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错付之意。 “所以你对他们下毒,又用家传剑法杀了他们,”裴梦回一步一步朝他逼近,“他们死前可知是你?” 涂简序这一点倒是坦诚:“自然知晓。” 裴梦回脸上绽开一个冰冷刺骨的笑容,一鞭破空挥出,无数火苗腾空而起,化作巨龙直冲涂简序头颅而去—— 焰火灼灼,焦气弥漫。 裴梦回杀一个涂简序易如反掌,可他没有一击毙命,反而给他留了半口气。 涂简序趴在地上,浑身焦灼,满面漆黑,黑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泼了满地血红腥味儿。 “噗——!咳咳……” 黑血顺着嘴角往下滴答滴答,晕染成地狱的花朵。 裴梦回半蹲在地上,居高临下望着命不久矣的涂简序,告知道:“你杀了我双亲,我杀了你儿子。” 涂简序似乎早就猜到,神情麻木。 看来也没多在乎这个儿子。 “我……不后悔,比我强的人就该死!医道至尊只能是我……”涂简序苟延残喘。 裴梦回又道:“你不是想知道阮霜白的妖丹如何复原?” 提到妖丹,涂简序灰白的脸色倏地一变,终于产生波动,眼底闪过一丝光彩,他颤抖着苍白的唇瓣,又吐出一口黑血,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裴梦回。 似乎听不到答案就会死不瞑目。 唯一能撬动他心绪的事,只有这个。 除了医修老祖早已失传的方子,没有人能修复妖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快说,快说啊! 裴梦回却从怀里掏出一封泛黄的信纸,神色平静如水,说道:“我父母死后,收拾他们遗物的时候,我拿到了这个。” 他展开信纸给涂简序一观,涂简序看清字样以后,骇然失色,全身奄奄一息的灵力遽然暴动。 他往前爬了几步,似乎想要将信握在手里。 信上开头两个大字:赠友。 随后是修复妖丹魔丹的药材方子。 这个“友”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涂简序看着熟悉的字迹,泪如雨下。 裴梦回诛心道:“倘若你没有杀了他们,我父母早已将修复妖丹的方子给你。” “身为至交好友,你辜负了他们的一腔赤诚。” 命运弄人,便是如此。 一念之差,就是万丈深渊,再也不能回头。 分明大仇得报,可阮霜白眼里的裴梦回并不开心。 他半蹲在地面,一袭紫袍寂寥曳地,看不清神色,背影形单影只,支撑多年的仇怨在这一刻尽数了结。 可是失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 阮霜白感到鼻尖泛酸,上前抱住了裴梦回,低声安慰道:“都过去了,以后有我陪着你。” 纤细手臂搂紧,柔软的身躯贴在男人身上,源源不断的热量传递过来。 裴梦回偏头亲了亲他细腻的银发,轻声说:“没想到这张药方兜兜转转救了他们的儿媳妇,倘若我爹娘泉下有知,应当也会感到欣慰。” 阮霜白脸颊红红:“嗯,等一切结束……我也有话要跟你讲。” 第75章 义无反顾 你是最干净的小兔子 涂简序终究没能碰到那张心心念念的药方, 在断气之前,他咧开嘴笑,神情似有疯癫。 弥留之际,他说:“你不知道吧, 其实我杀你父母的时候, 就是仗着他们中了毒……凭我当时的修为倘若有人救他们, 我定然无法得手。” “我杀他们的时候,有一个人从头看到尾,可他没有作声, 更没有出手相救他们的谷主和夫人……” “哈哈哈你猜那个人是谁?” 躲在宝座旁看戏的莫留残浑身僵直,紧接着就听到对方念了他的名字。 “就是当时的大长老莫留残!” 涂简序哈哈大笑, 说完这句话,登时咽了气,彻底栽倒在地上, 他双目睁得硕大,手还伸向那张泛黄的药方。 闻言, 阮霜白怒火中烧。 莫留残身为悬杏谷大长老,不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谷主送命, 甚至在谷主死后将他们唯一的儿子逐出师门, 自己坐上谷主之位,如此小人行径, 着实该死! 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如何对得起昔日裴谷主的信任, 又如何对得起悬杏谷的众多弟子? 虽有水汽迷雾, 阮霜白仍旧一眼锁定宝座旁的莫留残,指着那边说:“他在那里。” 这一指,莫留残大惊失色,褶皱的脸庞像是扭曲的苦瓜。 莫留残的年纪虽大, 可修为却和裴梦回不相上下,到底是医修,真打起来必然不敌鞭下亡魂无数的裴梦回。 他不想与裴梦回纠缠,干脆拔腿往阮玄辉的方向躲,像极了落荒而逃。 如今阮霜白大着肚子,方才与涂简序缠斗已是筋疲力尽,肚子里的小崽子们开始闹腾,弄得他脚步有些虚浮。 “唔……累了。” 裴梦回连忙搂住他,把人扶到安全的地方,又在他周围加了许多道牢固的禁制结界,把紫晶手镯摘下来塞进他手里,什么灵草灵丹随便吃。 阮霜白知晓此刻保全自身为重,若是自己冒险裴梦回也会担心,反而会使他分神。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和崽崽。” 裴梦回低头整理他凌乱的发丝,没忍住吻了吻细腻的面颊,深情缱绻。 “别亲,脸上好多灰尘呢……”阮霜白捂住脸颊,有些难为情,这是他第一次把自己搞得乱糟糟,一点都不干净了…… 不想做脏兔子。 “你是最干净的小兔子。”裴梦回摸摸他的脑袋。 阮霜白红了脸。 交代完一切,裴梦回将视线转向剑拔弩张的两位皇子,他们俩神色各异,一个痛心疾首,一个油盐不进,就在莫留残冲上去的瞬间,两个皇子终于谈崩,动手开打。 “大哥,我不能看着你执迷不悟!” 阮玄辉不屑:“装什么兄弟情深!接招!” 轰噼里啪啦—— 阮胜青与阮玄辉凌空斗法,青光与玄黑闪得人眼花缭乱,妖气撑满大殿,令殿外飞过的鸟雀闻之生怵。 “你现在做的一切对得起兔族和父王母后吗?” “对得起诸位长老吗,对得起信任你的兔族子民吗?你怎么能够跟蛇族狼狈为奸!” 阮胜青召出树藤,抵挡对面的电光。 “父王母后何曾在意过我?” 阮玄辉举起手杖狠狠挥向对面,妖气卷起大风,狂风击断最近的殿柱。 简直说不通! 阮胜青气得心肝脾胃肾疼,什么叫父王母后没有在意过他,身为大皇子在妖王闭关期间暂理朝政,如此大的权力是其他子女想都不敢想的。 为何还会产生怨怼? 简直永不知足! “我们同为父母的孩子,难道我还不知道吗?他们何曾偏心过谁,我幼时也受过多般照料体贴,长大后父王母后才渐渐放养我。” “小白也是如此啊,他是兔族最小的皇子,小时候被照顾多一点不在情理之中吗?” 阮胜青试图挣扎讲道理。 阮玄辉才听不进去:“难道你看不出来所有人都更偏袒阮霜白吗?” “人家心思纯良讨人喜欢不应该吗?”阮胜青想起曾把弟弟推进泥坑的往事,“我也曾怨怪长老们偏心小白,后来我做错了事,小白不仅没怪我,还替我隐瞒……说明他的心像珍珠一样明亮无暇。” “这样单纯的人,总比我这种心思险恶的人更受人亲近啊!”阮胜青不惜贬低自己。 阮玄辉冷笑:“你心思险恶关我屁事!” 阮胜青勃然大怒。 我骂自己就罢了,你凭什么骂我! 好啊,打就打。 一阵火花带闪电。 阮胜青看见莫留残从另一边赶来,干脆聚集庞大的灵力,对准阮玄辉,妖族的全力一击非同小可,阮玄辉立马祭出防护罩,阻挡对面的冲击。 一道青光似有直冲云霄之势,然后在触及阮玄辉的刹那,光芒于半空中调转方向,砸了莫留残一个措手不及。 莫留残哪里想得到阮胜青如此阴险,居然玩声东击西这一套,没来得及防备,强烈的妖力暴击下,整个人直接飞出了大殿。 咚咚! 莫留残原地滚了几圈,头颅震得嗡嗡作响,口含鲜血骂了句卑鄙。 权衡再三,他没有选择跟里面的人硬拼,拖着受伤的躯体往外挪。 解决了碍眼的人,阮胜青继续与阮玄辉对峙,他看见裴梦回安顿好阮霜白朝这边赶过来,于是强拔树藤做鞭,与裴梦回合力做两面夹击,把阮玄辉困在中间。 “大哥,既然你不知悔改,就别怪我下死手了!” 两人一南一北结阵,筑起灵力结界,阮玄辉站在中间,高高举起墨玉手杖,殿外顿时风云变幻,雷霆凝聚上空,轰鸣声响彻云霄。 “雷霆万钧!” 阮玄辉先是跟裴梦回对打已是体力不支,又与阮胜青缠斗,现在双目赤红,丹田稍有枯竭,打算使出全力一击,阮胜青咬紧牙,亦握紧树藤准备迎战。 裴梦回抖动长鞭,银光若游龙飞舞,复手心凝聚火属灵力,明焰熊熊燃烧,攀附银鞭而上。 银鞭一甩,赤红火焰立马变成了深紫的焰火,糜艳的致命香气缠绕长鞭,骇人不已。 他的长鞭不轻易出手,杀人时只见银光,想让对方死得痛苦就会让银鞭覆火,变为赤红色,而紫色火焰是施加了烈性毒药的火毒鞭,能够让人生不如死。 裴梦回与阮胜青对视一眼,一同挥鞭,磅礴的气流冲天而起,站在防护结界里的阮霜白提起心脏,目不转睛看着眼前一切,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窒息。难以呼吸。 只见眼前异光大射,巨大的冲击力险些震碎结界,突然失去了画面,等到阮霜白再度抬头的时候,瞳孔瞬间紧缩。 “裴梦回,八哥!” 树藤七零八落,裴梦回与阮胜青皆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无法行动,如同被施加了定身法术。 地面焦糊一片。 而拼命使出一击的阮玄辉则神情呆滞,恍惚地盯着自己锁骨处亮起的符文,符文充斥着强大的力量,把试图要他命的人击倒,而这个符文阮霜白再熟悉不过,就是他小臂上的保命符。 符文一模一样,是出生时刻下的,只有在发挥威力的时候会闪烁金光。 阮玄辉身上也有妖王与王后刻下的保命符,在最关键的时候,保全了他的性命。 并且符文可以令攻击他的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阮霜白瞪大眼睛,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当初为何能在涂简序的追杀下逃脱。 “大哥,你还不明白吗,父王母后是爱你的!否则你身上怎么也会有保命符!”阮霜白声嘶力竭,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下来了。 噗—— 阮玄辉吐出一大口毒血,耀眼的金光符文刺得眼睛生疼,他捂住起伏的胸腔,神情由惶然变得狰狞。 怎么可能…… 自己身上也有此符…… “呵哈哈哈哈哈哈晚了,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他筹谋至今,绝不能心软。 罪大恶极又如何,他阮玄辉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方才的夹击已令他耗尽妖力,阮玄辉看着地上动弹不得的裴梦回和阮胜青,眼底冷光划过。 只要杀了他们,就没有人知晓今日的真相,他仍旧是兔族光风霁月的大皇子。 他会成为拯救兔族的英雄,获得千万人赞颂。 阮玄辉胡乱擦掉嘴角的毒血,拖着强弩之末的身躯,举起手杖,对准裴梦回,一步一步靠近。 阮霜白目眦欲裂,惊慌之下直接冲出结界,身法快如闪电,对着裴梦回掉落手边的银鞭大喊。 “恨秋!” 银鞭如受召唤,腾空而起,滋滋作响窜进阮霜白的手里。 恨秋乃是裴梦回的专属灵宝,除了主人无人可以操纵,但阮霜白可以。 早在他们双修的那一天,裴梦回就将阮霜白的气息印在了恨秋的契约上,见阮霜白如见裴梦回本人。 阮霜白握紧银鞭,以此生最快的速度赶到裴梦回身边,纤弱身躯挡在了他正前方,举鞭对准阮玄辉。 裴梦回眼前混沌,却看清了那一抹俏丽执拗的身影。 风吹起阮霜白银白的发丝,白衣飘飘如霜雪,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浸满义无反顾。 他怀着孩子,孤身护在自己的爱人身前,凛然无畏。 第76章 快要生了 再胡言乱语就亲死你 “阮霜白……”裴梦回唤他。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阮霜白握紧银鞭, 深吸一口气,拜托了恨秋,在我手中发挥威力吧。 对面的长杖劈头而来,阮霜白用尽全力拼命挥出一鞭, 铛——! 紫焰爆裂的同时与电光相撞。 “阮霜白!” “小白!” 一时间紫光流散, 声音震耳欲聋。 反震的威力击中阮霜白的膝盖, 即将摔倒的刹那,裴梦回拼命冲破符文束缚,从地上爬起来, 把阮霜白牢牢抱紧入怀。 二人一同跌在地面,裴梦回把自己垫在身下, 及时护住阮霜白,才不至于出事。 手杖摔地,耗尽力气的阮玄辉喷出一大口血, 丹田虚乏无力,神识亦有不清, 眼前模模糊糊呈现两道相依相偎的身影。 阮霜白摸了摸小腹,苍白的脸色恢复些许血色, 还好没事。 “我我我没事……就是有点痛。” 裴梦回抱着他, 心惊后怕,一颗心仿佛撕碎了一般, 疼得厉害。 “你傻不傻……” 即使自身强行冲破符文禁锢, 元气大伤, 裴梦回仍旧用手掌递送灵力给阮霜白,替他充盈丹田,替他疏离混乱的经脉,甚至不忘用清尘术把他身上的灰尘清理干净。 他的小兔子要永远漂漂亮亮的。 阮霜白倚在男人怀里格外安心, 嘟囔着:“从前都是你保护我,现在我终于也能护你一回啦……” “我这不是冲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听见这番话,裴梦回只觉得心更疼了,把人圈在怀里细细亲吻着,他搂着阮霜白单薄纤细的肩膀,心想这么娇气的小兔子,为了他连疼都不怕了,怎能不令人动容。 阮霜白察觉到对方惶然的情绪,抬起脑袋乖乖给人亲,顺从得不得了,说不清是谁在安抚谁。 两个人抱着百般缠绵,一旁稍微恢复行动的阮胜青终于忍不住,喘着气道:“你俩能不能等会儿再腻歪,还有伤患在呢……” 阮胜青倒也不是真的难受,只是行动不便,故而想把脑袋转过去不看都难以做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俩你侬我侬。 没眼看啊没眼看。 阮霜白作为唯一行动如常的人,先是站起来把裴梦回扶起,又和裴梦回一起把阮胜青拽起来,三人共同看向神情灰败的阮玄辉。 成王败寇,自古如是。 阮玄辉经过几场鏖战,已经无法维持平稳的呼吸,只抬起血红的眼睛,恨恨瞪着阮霜白。 “事到如今,还要执迷不悟吗?”阮胜青痛苦道。 “我就是……厌恶他。”阮玄辉低头咳嗽。 阮霜白噙着泪:“就算你讨厌我,哥哥姐姐和长老们有什么错!兔族其他子民做错了什么!” 为了一己之私就把小兔妖们送进蛇腹,素来宽厚爱民的大皇子啊,说来不觉得讽刺吗? 面对质问,阮玄辉保持冷漠,不置一词。 “别哭,我让宋子歌他们来帮忙了,不会让兔族有太多伤亡。”裴梦回替他擦掉眼泪。 话音刚落,一大群人从殿外浩浩荡荡而来。 阮霜白抬眸望去,却发现并非宋子歌他们,而是四大长老和其他哥哥姐姐们。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都中了毒吗? 涂炎长老冲在最前面,进门就见到正殿一片狼藉,殿柱刮得七零八落,牌匾轰碎成渣,满地的坑坑洼洼,血流遍地,一看就是经历过一场殊死搏斗。 “你们没事吧?” 阮霜白摇摇头:“还好,应该死不了。” 涂炎长老说宫外的蛇族已经清退,多亏云天宗,谢衡绝,袁心菱等道友相助,如今妖王宫的族人已经安全。 听到此处,阮霜白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涂炎长老又把视线转向阮玄辉,万千话语堵在嗓子眼儿,竟说不出半个字。说什么,质问他为何勾结蛇族谋反,又或者问他可有悔改? 没用的,所有皇子都是长老们看着长大,每个人的性格他们再了解不过。 阮玄辉身为大皇子本就比其他人更为成熟,处理朝政游刃有余,做到从上到下无一不服,与此同时,他心思更为深沉,为人如沉渊难探深浅,是所有皇子里最有帝王之相的人。 这种人做事必不可能随心而为。 他纵横谋划,设此杀局,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既然他筹谋已久,认定阮霜白非死不可,那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劝诫无用,感化无用,阮玄辉是个软硬不吃的硬骨头。 涂炎长老深深叹气,难得没了话。 阮无垒长老身为长老之首,出来主持大局:“大皇子阮玄辉私通外敌,残害手足,谋逆叛族弑亲,罪行深重,然其身为皇嗣,生死当由妖王定夺,暂封其修为,另行关押,以待妖王出关发落。” 对此,众人皆无异议。 一阵寂静过后,阮无垒长长叹息:“大殿下,你糊涂啊……” 阮玄辉只盯着他们:“你们不是中毒了吗?” “原本的确身中剧毒,修为全失,”阮无垒说,“后来噬九毒宗的闫若风带着宗门弟子赶到,临时配置解药,暂时压制了我们体内的毒性。” “噬九毒宗?”阮玄辉没想到会出现自己预料之外的人。 阮霜白好奇:“噬九毒宗为何会来帮我们呀,兔族与他们没有交集啊……” 长老们说,噬九毒宗是为裴梦回而来。 阮霜白登时瞪起眼睛,一把拧住裴梦回的耳朵:“你不是说自己不认识噬九毒宗的人,这个闫若风为何带人来救你,裴梦回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有老相好,我就阉了你!” 裴梦回把龇牙咧嘴的小兔子抱进怀里,直呼冤枉:“瞎说什么呢,我真不认识闫若风,更不认识噬九毒宗的人。” “那他们怎会无缘无故来救你,哦好啊,我知道了!”阮霜白磨牙,“闫若风肯定是看上你了,都怪你长得太过招蜂引蝶,以后你蒙面纱出门!” 裴梦回捏住他喋喋不休的小嘴,低声威胁:“再胡言乱语我就亲死你。” 阮霜白:“你心虚……” “我问心无愧。” “那咱们去找他对质。” “去就去。” 两个人手拉着手出门,吵吵闹闹一路。 在他们拌嘴的时候,一个人从天而降,狠狠摔在了地上,定睛看去,竟然是莫留残。 还以为这家伙趁乱逃了,怎么从天上掉下来? 阮霜白气不打一处来,抽出裴梦回的银鞭就要上,就在这时,又有一群人从天上噼里啪啦掉下来,跟砸冰雹似的,格外壮观。 咋回事,天上下人了? 顿觉古怪,唯恐有诈,阮霜白默默退至裴梦回的身后,静静等人停。 倒不是阮霜白冷血无情,只因为天上砸下来的都是悬杏谷的弟子,很多熟面孔都不是好人,故而懒得搭救。 等到悬杏谷弟子横七竖八摔了一地,阮霜白抬头才望见头顶的墨黑飞舟,看上面的符文与旗帜好像是……噬九毒宗? 两个宗门莫不是有仇? 莫留残匍匐在地,想偷偷溜走,裴梦回立马甩过去一鞭,冷光四射,吓得对方脸色惨白。 “我我我并没有杀你父母……你不能杀我!”莫留残认怂。 “可你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奸人屠杀,分明有能力救下他们,却选择袖手旁观。” “与帮凶何异?” 莫留残狡辩:“我凭什么要冒险救他们,人都是自私的!” 裴梦回冷笑:“那你为何不告诉我真凶?” 莫留残彻底失语。 当年他装作一无所知,就是为了霸占悬杏谷的谷主之位,这一点无从辩驳。 地上爬起来的悬杏谷弟子们听见裴梦回的话都懵了。 众所周知,裴梦回乃是前任谷主裴泉的儿子,可他刚才说裴泉死的时候莫留残就在旁边?而且莫留残也没有否认。 一时间,众弟子看莫谷主的眼神都变了。 当年裴谷主慧眼识珠,对莫留残倾力栽培,后来破格提他为大长老,可谓恩重如山。 没想到莫留残竟然如此忘恩负义! “受死吧。”裴梦回挥鞭而至。 银光如飞霜流雪,直取咽喉—— 莫留残大喊:“快救我!” 可惜周围弟子皆沉默,没有一人上前,犹如当年莫留残看着裴泉死在眼前,不曾挪动半步。 一鞭,莫留残彻底咽气。 众弟子眼神黯然,一报还一报,都是报应。 解决莫留残以后,头顶的墨黑飞舟缓缓降落,上面的闫若风带领噬九毒宗弟子下飞行法器,他们步调整齐,一水儿的紫白袍服,利落飒沓。 闫若风作为大师兄站在最前方,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阮霜白看得一愣一愣的,噬九毒宗搞什么名堂? 正欲开口询问,对面的人先动了。 闫若风长臂一挥,带领所有毒宗弟子整齐划一,面对裴梦回单膝而拜,声音响彻云霄。 “弟子参见宗主!”??? 裴梦回微微睁大眼睛,阮霜白的眼珠子直接掉到地上。 缓了好一会儿,阮霜白勃然大怒。 “这么大的事你敢瞒着我?!裴梦回,咱俩不过了!!!” 裴梦回深吸口气:“我也是第一天知道。” “?” “你们为何叫我宗主?” 闫若风起身,竟不知该从何说起,酝酿大半晌才缓缓道:“我们噬九毒宗没有宗主,唯有一位创建门派的老祖坐镇,当年老祖离开时曾说,倘若有人能使出金虬咽,就是我们的下一任掌门人。” “我替莫杯诊治之时,探得他体内的毒正是金虬咽。” 裴梦回仿佛明白了什么,金虬咽乃是当年师尊所授,难不成…… 阮霜白抢答道:“我明白了,那个带你看艳俗话本的老顽童就是毒宗老祖!” 裴梦回一把捂住小兔子的嘴巴。 “…………”闫若风听到“艳俗话本”和“老顽童”嘴角狂抽。 “总之,你是老祖的唯一亲传弟子,自然也是我们的宗主。” 阮霜白小声趴在裴梦回耳边嘀咕:“赚了啊,白得一个宗门,我要做宗主夫人。” 裴梦回捏捏他的小脸。 “好,我明白了,”裴梦回说,“感谢诸位帮兔族渡过劫难,此恩此情,必不相忘。” 阮霜白也跟着他作揖:“谢谢大家!” 闫若风笑了笑:“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宗主和宗主夫人莫要客气。” 瞅着人家一派其乐融融,悬杏谷的弟子们别提多尴尬,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对了,悬杏谷弟子怎会在此处?” 闫若风解释说这群人鬼鬼祟祟待在妖王宫外,他们毒宗就出手给逮了,后来又遇见仓惶逃跑出来的莫留残,直接一网打尽。 有悬杏谷弟子硬着头皮:“那个,我们真不知道兔族宫变啊……谷主让我们在外守着才……” 最大的弟子带头赔罪:“实在抱歉,念在我们没有助纣为虐的份上,求十七殿下放我们回谷。” 阮霜白本来也没打算为难他们,但是提出了一个条件,大弟子听后立马应承,当众发誓绝不违背。 “走吧走吧,我兔族才不会随便扣押人。” 悬杏谷弟子连忙拜谢告辞。 一切尘埃落定。 天边乌云受清风驱散,碧空如洗,明亮日光一泻而下,细碎光斑落在头顶,蔓延至眉眼。 阮霜白沐浴光线下,舒服地眯了眯眼,喘出一口气。 突然,眉头狠狠一皱,额角的汗顷刻落下。 好疼…… 裴梦回立马察觉他的异常,把人往怀里圈,语气急迫:“哪里不舒服?” 阮霜白疼得冷汗直冒,颤颤巍巍指向自己的小腹:“肚、肚子好疼……” 如今阮霜白已有八个月的身孕,方才又经过一场激烈的大战,紧张过后,身体终于做出反应。 “怕是要早产,”裴梦回立马把人打横抱起,奔向内殿,对身后人交待道,“把宫内会接生的人叫来帮忙!” 闫若风没想到刚上任的宗主派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接生,可他们都是毒修啊,压根不会接生…… 闫若风对弟子们说:“快去找行医堂的小兔妖,还有悬杏谷的医修,甭管有用没用,也绑几个回来!” 第77章 平安出生 心悦你,喜欢你 妖王宫内殿, 殿门口守着的人团团转。 阮胜青还没收拾完内乱的残局,就接到消息说弟弟早产,连忙把行医堂的小兔妖们撵过来接生。 四大长老急得不行,伸头探脑, 左晃右转。 涂炎长老性子最急:“哎呀怎么还没生出来, 这都进去多久了?之前打斗会不会影响到胎儿?” “咱们能不能帮上忙?” 白蜚语长老淡淡道:“你稳重一点, 他们才刚进去没多久,怎么可能生出来,你是第一次见人生兔崽子吗?” “我心里头急啊!咱们小殿下最怕疼了, 我们也不在他身边,他得多害怕啊……” 白翠灵长老捂着嘴笑:“人家有裴梦回陪在身边就行, 要你这个糟老头子有何用。” “裴梦回又不会接生!”涂炎长老反驳。 “说的就跟你会一样。” “……我。” 白翠灵:“你不懂,这种时候有道侣在身边才有安全感,一看你就不体贴自己的道侣, 当年生孩子的时候没进去陪吧?” 涂炎长老哽住。 外面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里面也不遑多让。 内殿透着闷热, 灵香炉里药香匀散。 帷幔高高束起,一只玉白的手揪住幔纱, 拧出扭曲褶皱。 阮霜白躺在榻上, 脸色苍白,银发湿嗒嗒贴在额头两鬓, 牙齿把下唇咬出鲜明清晰的牙印。 他松开幔纱, 紧紧握着裴梦回的手, 上气不接下气:“我……我……” 裴梦回端起药碗,哄道:“把药喝了,不会疼。” 阮霜白委屈:“我不怕疼……” “话都说不清了,还嘴硬?” 裴梦回灌入一口汤药, 低头渡给对方,清苦的药味儿溢满口腔,阮霜白眼睛不由自主微微眯起,喜欢嘴唇……软软的,好像不疼了。 灌完一碗汤药,阮霜白脸色稍稍红润,气色比之前好不少,也不再疼痛难受。 裴梦回哄着他,极致耐心,手上源源不断递送灵力,行医堂的小兔妖们端着热水忙上忙下,看见小殿下和道侣这般恩爱顿觉眼酸,忍不住湿了眼眶。 “用力一点。” “别害怕,我在呢。” 阮霜白点点头,用很低很低的气声说:“你之前跟我耳语的那句话……能再说一遍吗?” 当时裴梦回匆匆忙忙从小秘境赶来大殿救自己,在殿外跟他说了一句话,说完就进了殿门找阮玄辉算账。 当时筋疲力尽,有些轻微的耳鸣,没有听得特别清楚,现在他想再听一遍。 裴梦回凝望着汗涔涔的人,墨如深渊的眸子一瞬不瞬,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语调如同起誓:“阮霜白,我心悦你,生生世世都会护你周全。” “这还差不多……” 阮霜白浮起笑意,眼睛弯成月牙,哑着嗓子:“我也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有点喘不上气,这句话却没有磕绊,一口气说完,没了力气,脸颊啪嗒一下抵在软枕上,看得裴梦回心里柔软不已。 裴梦回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外面天色由亮变得越来越暗。 内殿的烛火通明,火苗窜动跳跃,回荡断断续续的声响。 不知不觉,天际彻底昏沉,天上星辰熠熠发亮,微光落在宫殿檐角,镀上一层银辉。 殿外的长老们悬着心,四处兜转。 不知等了多久,里面一个匆匆忙忙的小兔妖出来报喜。 “小殿下生了!” 阮胜青连忙询问:“小白可还好?” “放心,殿下只是有点累睡过去了,三个孩子们也平平安安。” 众人皆安下心来,满脸喜气洋洋。 “好,传令下去,宫里每个人都重重有赏,”八皇子阮胜青大手一挥,“库里不够拿长老们的私房钱添补。” 四大长老:“……” 你可真大方,怎么不拿自己的私房钱。 忙碌了一天,众人没有继续围堵在内殿,人散后,裴梦回抱着昏睡的阮霜白回了自己的寝宫。 月悄悄攀上夜空,繁星点点发光。 微凉的风悠悠扬扬,仿若欢欣的调子,歌唱一路。 …… 翌日,天光大亮。 卧榻之上,沉睡的银发小美人发出轻轻的鼾声,面庞白玉无瑕,两腮和鼻尖泛着绯红,像是点了几簇小桃花。 “嗯……” 他轻巧翻身,眼皮抬了抬,手下意识往旁边摸,嗯……?空的。 阮霜白彻底清醒,睁开双眼四处瞅。 门板发出嘎吱响声,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醒了?” 裴梦回端着一碗药搁在案上,坐在床沿把人抱进怀里,温柔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你说话怎么轻声细语的。”阮霜白埋首蹭了蹭,贪婪地吸着对方身上的苍术香。 “对你温柔点都不行,更喜欢粗暴的?”裴梦回挑眉。 阮霜白抬起脑袋:“喜欢。” 裴梦回呼吸一沉,捏捏他的小脸:“别招我,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兽性大发。” “你是人,我才是兽,”阮霜白振振有词,“应该是我兽性大发,把你吃干抹净。” “先把药喝了。” 阮霜白瘪瘪嘴巴:“我要小青菜口味的。” “就是小青菜口味的。”裴梦回面不改色扯谎。 阮霜白半信半疑,张开嘴巴,一勺汤药灌入口中,他的眉毛立马拧起来,小脸皱成一团,嘟囔着说你骗人,这不是小青菜口味。 裴梦回哄着说第一勺不准,下一勺才是小青菜口味。 就这么忽悠着,阮霜白勉勉强强把药喝光。 “你就知道骗我……” 裴梦回不思悔改:“没办法,某只小兔子太好骗了。” 阮霜白往四周看了看:“咱们的崽崽呢?” “被抱去喂奶了,一会儿就抱过来。” 昨日生完孩子,阮霜白就没了力气,迷迷糊糊也没听清周围人说的话,也没来得及看崽崽们一眼。 “我生的是人还是兔子?”他好奇。 “一般形态下是兔子,不过他们三只刚出生就能化成人形,实在是天赋异禀。” 阮霜白不禁扬起下巴:“那当然啦,毕竟是咱俩的崽崽!” “嘚瑟。” 如今的阮霜白一身轻松,忍不住耍小威风。 “昨天你跟我说的话,再好好说一遍。” 裴梦回忍俊不禁:“怎么又要听?” “怎么,生完孩子你就不听我的话了,”阮霜白噘起嘴巴,“没良心的坏男人,我要去找崽崽们告状。” 说着就要起身,被裴梦回一把捞回怀里。 温热的身躯紧紧相贴,呼吸近在咫尺,一只炽热的手掌落在腰侧,慢慢摸索丈量,弄得阮霜白又痒又麻。 他扭了扭腰肢,那只大手变本加厉掐了上来。 阮霜白脸颊布满彤云,软软抱怨:“你能不能矜持点儿,好歹是三个孩子的爹,大白天急什么……” 灼热呼吸贴着耳畔,裴梦回低声调侃:“我摸摸你的腰比之前细了多少,以便煮点汤给你补补,某只小兔子满脑子装的什么?” 阮霜白意识到自己又上当了,低头就去啃他的小臂。 啃过瘾后,继续道:“快把昨日的话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裴梦回笑得宠溺:“我心悦你。” 阮霜白终于满意:“我也心悦你。” 视线相交,两人面颊逐渐贴近,气息洒在对方脸上,鼻尖对着鼻尖,默契地交换一个缠绵的吻。 阮霜白眯着眼睛,眼睫轻轻抖动,眼尾绯红灿烂,如同一尾漂亮的小红鱼。 裴梦回不轻不重捏着他的下巴,细细品味唇瓣的味道,牙齿轻咬唇珠,舌尖有意识□□着唇缝,直至对方愿意打开嘴巴,任由掠夺。 水汽氤氲瞳眸,嘴里汤药的清苦被稀释,阮霜白努力攀住男人肩膀,变得热烈主动,时不时从喉咙溢出低哑的尾音。 如同撒娇,如同依赖。 此时此刻,他终于产生了一种大战过后的劫后余生感,忍不住想要跟喜欢的人诉尽衷肠,百般缠绵依偎。 还好,陪伴在彼此身边。 裴梦回衔着他的唇,含糊低唤小兔子。 亲了一会儿,阮霜白嘴唇发麻,推了推对方胸膛,两个人慢慢松开。 阮霜白嗔怪道:“孩子都生了三个了,某个坏男人才表白。” “都是我的错,”裴梦回莞尔,“任由殿下处罚。” “罚你每天说一遍喜欢我。” 裴梦回笑着答应。 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应当是崽崽们被送回来了。 阮霜白让人进来,探起脑袋睁大眼睛,看着小兔妖抱着自己的崽一步步走近。 剧烈的心跳难以抑制。 小兔妖行礼:“参见殿下。” 阮霜白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怀里的襁褓,兔族的襁褓与人族不同,他们更喜欢用带顶的帐篷小窝,就像是鸡蛋切去四分之一,里面塞满棉絮,三只红彤彤的小兔崽安安静静在里面睡着。 他伸出手臂接过,小心翼翼生怕吵醒里面的小家伙们。 小兔妖宫人退下,关紧门。 三只小兔崽闭眼依偎在一起,脑袋顶着脑袋,身上没有兔毛,深深陷进棉絮里,说不出的乖巧可爱。 阮霜白忍不住感叹:“好小啊,感觉能够一口吃掉。” “说什么呢,也不怕吓到小崽子。”裴梦回轻笑。 “听说是两只公的,一只母的?”阮霜白忍不住用指尖轻碰,“他们都没长毛呢,光秃秃的。” “一个月就能长出来,到时候就是毛茸茸的小兔崽了。” 阮霜白忽然想起什么,盯着裴梦回双眼:“你是不是很喜欢毛茸茸的东西,记得刚见面的时候你就爱揉我的毛,起初我怀疑你是流氓,现在想来你就是单纯喜欢我的兔毛,对不对!” 裴梦回轻咳一声,摸摸下巴:“是又如何。” “以后你再惹我生气,我就一个月不变原形给你摸。” 裴梦回凑上去亲他:“好殿下,你不能这么残忍。” “那你以后是不是要对我言听计从?” “嗯,都听你的。” 阮霜白满意了:“那我们来给崽崽们起名吧,都听我的。” 裴梦回顺着他。 “老大姓裴,剩下两只小的姓阮。” “没问题。” 阮霜白得意:“先给老大起名,姓裴……咱俩又比较爱财,不如就单字一个钱,如何?” 裴梦回噗嗤笑出来:“裴钱?” “你还真是不怕赔钱啊。” 第78章 要喊爹爹 大庭广众的要不要脸?!…… 阮霜白:“……” 好像是诶, 怪他疏忽。 “那就小名叫钱钱吧,大名你来取。” 阮霜白认为自己的确没有取名的天赋,干脆把任务丢给裴梦回。 经过两个人一番纠结的商讨,最终敲定三只崽崽的大名。 老大裴秋声。 老二阮长松。 最小的名为阮玉露。 一听就是一家子。 至于小名就比较可爱, 钱钱、糖球、云朵。 阮霜白抱着一窝小兔崽子, 自己倚在裴梦回的怀里, 惬意安然,岁月静好,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团棉花, 轻飘飘的。 抱了一会儿,有一只小崽子睡饱醒来, 睁开浅褐色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阮霜白,眨巴眨巴眼睛特别无辜。 阮霜白心都要化了, 小声说:“叫爹爹。” 小兔崽子继续眨眼,什么意思? “叫爹、爹。”阮霜白一字一字教。 小兔崽子仍旧不明所以, 为了表示自己的配合,抬起脑袋打了个小哈欠。 裴梦回敲敲阮霜白的脑袋:“才出生第二天就逼他说话, 你是不是傻。” “那又如何, 说不定我们的崽就是聪明呢。” “还有,你不许总是说我傻, 在孩子面前我多没面子呀。” 说着说着, 阮霜白用胳膊肘捣了捣人胸膛。 裴梦回低头亲他的嘴唇:“嗯, 聪明兔子。” 两个人腻腻歪歪接吻,又亲又咬,阮霜白没骨头似的软在男人怀里,彼此的气息交织, 唇舌纠缠,很快,唇瓣沁出一层嫣红,亮晶晶闪着银丝。 黏腻的水声似有似无,阮霜白撑不住短短哼了一声。 裴梦回松开怀里的人,指腹轻轻擦去阮霜白唇角津液。 阮霜白有些情动,音调低低:“夫君……” 就在二人打算更亲密一点的时候,一低头,瞅见三双直勾勾的小眼睛,三只崽子不知何时都睁开了眼睛,好奇地望着两个爹爹亲亲。 有一只看不清还跃跃欲试想要站起来。 阮霜白的脸噌的一下通红通红。 “不、不许看。” 小兔崽子听不懂人话,眨巴眨巴眼睛继续盯。 阮霜白捂住脸颊埋进裴梦回肩头:“哎呀,都怪你……非得这时候亲,都被崽崽们看见了。” “那我们夜里躲被窝里亲。” “怎么跟偷情似的,你怎么不说去小树林亲呢……” 阮霜白红着脸摸小兔崽的头,边哄边威胁道:“都乖乖睡觉,否则我就把他的兔毛扒光。” 三只光秃秃的小兔崽面面相觑:“……” “他们不听话。” 裴梦回哭笑不得,接过他怀里的襁褓,抱着轻轻晃,晃了没一会儿,三只兔崽昏昏欲睡,很快埋进棉絮里打起小呼噜。 见状,阮霜白目瞪口呆:“你居然会哄孩子。” “不是会哄孩子,只是会哄兔子罢了。” “你不是第一次哄兔崽子吗,怎么那般熟练?” 裴梦回古怪地瞥他一眼:“以前我把你抱在怀里的时候,晃一晃某只小兔子就睡着了。” 仔细回想,变回原形之时他的确喜欢窝在裴梦回的怀里,大多数时候会往衣襟里钻,紧贴温热胸膛,随着步伐走动轻摇,不知不觉便会沉入香甜梦乡。 裴梦回的怀抱就像一个供他安眠的摇篮。 “对了,还有你每次坐在我身上晃的时候,没过多久也会筋疲力尽睡过去。” 阮霜白气红了耳朵:“没有每次!我坐在你身上那能一样吗……无耻流氓。”说不了几句话就不正经,果然是坏男人。 裴梦回连忙笑着去吻滚烫的兔耳朵。 两人胡闹大半天,直到夜幕降临。 两个人通过猜拳轮流哄兔崽子睡觉,等到三只小兔都安静睡着,烛火黯淡,室内寂静无声。 渐渐的,昏暗的室内响起零零碎碎的呜咽声。 两个人趴在被窝里耳鬓厮磨,亲吻从浅尝辄止过渡到激烈难耐,互相撕咬嘴唇掠夺空气,等到阮霜白受不住了,挠挠对方的掌心,裴梦回就会意犹未尽松开。 夜深人静,榻上人相拥依偎,密不可分。 阮霜白突然压低声音:“等到崽崽们满月后,我们再去一趟银砂之境吧。” “想去见我父母?”裴梦回摸着他的头发。 “嗯,现在你大仇得报,还有了媳妇儿和孩子,爹娘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所以殿下何时给我一个正经的名分?” 阮霜白疑惑:“现在整个王宫都知道你是我的人啊。” 裴梦回忍不住捏捏不开窍小兔子的鼻尖,幽幽叹了口气,躺平自闭。 “?”阮霜白傻了。 “你咋了呀?” 裴梦回冷笑:“我生气了,你自己猜。” 思索良久,阮霜白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想跟我结道侣契?” 裴梦回说:“我想办合籍大典。” 阮霜白笑眯眯:“你确定想跟我在兔族办合籍大典?那样的话就是你嫁给本殿下。” 修真界的断袖数不胜数,但谁出嫁这个问题一般都要商量好久,甚至有未婚道侣为此大打出手,输的人直接被抬进洞房。 一般来说,在某一方的师门或家族办合籍大典,自然而然就相当于夫家。 阮霜白没那么无聊,不在乎这些表面功夫,反正他都当着整个修真界的面儿喊夫君了,都是小事。 “我们可以办两场,一场在妖王宫,一场在噬九毒宗,”裴梦回伸出两根手指,措辞明显蓄谋已久,“我做你的皇子妃,你做我的宗主夫人,各论各的。” 听懂了,这家伙才不在乎谁嫁谁,就是想办两场合籍大典,让妖族和人族都知道他们喜结良缘,啧,心机的男人。 阮霜白悄悄翘起唇角,装作大方道:“本殿下允了。” …… 悬杏谷,神农殿挤满了人。 悬杏谷的首席大弟子挡在莫杯身前,语气冷冽:“别逼我说第二遍。” 莫杯没想到自己父亲出去一趟居然命丧裴梦回之手,他暗暗发誓等自己东山再起,势必要裴梦回血债血偿。 可是还没来得及实施复仇大计,就被一群悬杏谷弟子堵住。 眼下他身中剧毒,行动困难,可是这群昔日对它这个少谷主毕恭毕敬的人,居然诬赖他偷了长生树的果实,要按照门规将他逐出师门。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悬杏谷唯一的少谷主! “你们疯了吗,就算我父亲死了,我还是少谷主,你们是想造反?” 大弟子鄙夷道:“你这个少谷主怎么得来的,自己心里应当门清儿,何必装无辜呢?” 莫杯脸色难看:“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也不知道烂的到底是谁。” 众人无视他的痛苦,皆用那种嘲讽的、鄙视的、凉薄的眼神看着他,那是莫杯此生最痛恨的眼神。 他好不容易干掉碍眼的人,努力爬到高处,成为了风光无限的第一医修门派的继承人。 他们凭什么瞧不起自己! 莫杯恨不得将这群人的眼珠子挖出来。 大弟子懒得跟他废话,药杵法器一亮,神色凛然:“自己滚还是我亲自动手?” 莫杯咬咬牙,拖着身躯往门外走,突然,大弟子喊住了他。 “悬杏谷的草药、法器、符箓不可私自带走。” “你什么都不给我留,是想逼死我?!”莫杯赤红双眼嘶吼。 大弟子冷笑:“你们逼走前任少谷主的时候,不也是如此吗,怎么轮到自己就受不了了?” 莫杯脸色惨白,浑身抽干了力气,毒素直冲心脉,噗的吐出一口黑血。 他狼狈地蹲在地上,双目开始模糊,逐渐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大弟子觑他一眼,下令道:“搜干净,丢出谷门。” 众弟子领命,拖起莫杯往外拽。 莫杯如同丧家之犬,双眼疼痛不堪,努力睁大眼睛,鲜血从唇角溢出,嘴里怨鬼般不甘心念叨着什么。 “我不走……” “不、不,我才是少谷主……” …… 兔族妖王宫,后花园。 几个月过去,三只兔崽子都已经长出毛茸茸的兔毛。 雪白的小兔崽圆滚滚,胖嘟嘟,走路不稳像只小鸭子,时不时就要摔跤在地上滚一圈。 阮霜白拿着柳条逗崽子,看着他们伸着小脑袋,跟随柳条的晃动团团转,呆呆傻傻特别可爱。 总算知道裴梦回为何总喜欢逗他了,原来这么好玩。 阮霜白指着自己,教他们说话:“爹、爹。” 三只小白兔竖起耳朵,没有任何表示。 阮霜白不死心,继续教:“我是爹爹,懂不懂?” 小兔崽扒拉耳朵开始舔舔舔,舔完兔毛又开始啃爪爪,小奶牙刚刚长出来,就用来磨自己的爪子。 “不许吃手指,快叫爹爹。” 最大的兔崽比较聪明,嗲声嗲气:“弟……” 阮霜白气笑了,什么弟弟,是爹爹! 小兔崽低头继续啃兔爪,阮霜白挨个戳脑袋,一天天不让人省心的小兔崽子,只听说人族小孩喜欢吃手指,怎么兔崽也这样? 都怪裴梦回一半的人族血统。 正念叨着,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阮霜白立马扭头,果真对上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 “裴梦回,你可知罪?” 刚走近就被问罪的裴梦回脚步一顿,含笑挑眉:“敢问殿下,在下犯了何罪?” “咱们家的三只兔崽子都爱啃手指,是不是你带坏的?”阮霜白叉腰。 裴梦回视线下移,三只兔崽整整齐齐都在啃爪子,一副兴味盎然的可爱模样。 他手臂轻轻一伸,把阮霜白搂进怀里,贴着小美人耳语:“嗯,随我。” 阮霜白睁大眼睛:“你小时候真的爱吃手指呀?” “不是小时候,”裴梦回摇头,“是现在。” 还没琢磨明白什么意思,阮霜白的手就被抬起来,紧接着,一股温热裹挟指尖,触感湿湿润润,裴梦回竟然含住了他的手指! 裴梦回牙齿轻咬他的指腹,抬眸,长眸半含情,勾人心魄,看得阮霜白腿软了半截。 酥麻的灼热通过指尖传递全身,阮霜白脸颊脖子熟透了,羞恼到直接炸毛,压低声音大骂。 “裴梦回,大庭广众的要不要脸了!” 第79章 兔兔发飙 肉麻起来无人能及 元宝飞舟遨游天际, 拨开层云,穿梭云海,正前方旭日东升,红光乍现, 洒下一甲板的金光灿灿。 甲板上不知何时扎了一座小秋千, 曦光落在美人银白发梢, 阮霜白两只手抓在一侧绳索上,歪着脑袋脑袋倚在上面,脚下随意蹬着, 秋千轻轻摇晃,好不惬意。 飞舟正在前往北雪洲银砂之境的路上。 阮霜白传音进炼药房:“你在里面待好久了, 出来透透气吧。” 话音刚落,一袭银带紫袍的男人来到他身后,从后方环住阮霜白的腰肢, 捏了捏软肉。 阮霜白连声喊痒,裴梦回笑着说:“多吃点, 肉乎乎摸着舒服。” “怎么,现在的我摸着不舒服?”阮霜白哼哼, “这才多久就嫌弃我了, 没良心……” “是不是嫌我身材不够火辣了?” “你的身材何时火辣过?”裴梦回笑吟吟,“也就是腰肢盈盈一握, 屁股比较圆润, 尾巴摸上去柔软——” 话未说完, 嘴巴就被一双手捂住。 抬眸,对上阮霜白漂亮羞恼的琥珀眸。 “你闭嘴!” “我说的不对?” 阮霜白拿他没辙,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 自己找的流氓夫君,自己受着吧。 “算了,来亲亲。” 裴梦回哭笑不得,偏头叼住他的耳垂,含在口里细细研磨,湿腻的水声响彻耳畔,阮霜白面若桃花,欲拒还迎躲了躲。 裴梦回强势地按住他,揉在怀里好生亲热了一番。 两个人亲着亲着,阮霜白不知何时坐在了温热的怀里,秋千的位置被裴梦回霸占,两具身躯紧紧相贴,压得小秋千吱嘎吱嘎。 秋风拂过耳畔,卷起几缕发丝。 阮霜白担忧颤颤巍巍的小秋千散架,干脆变回了原形。 雪白的小兔子趴在裴梦回膝头,发号施令道:“荡秋千。” 裴梦回笑得不行,操纵一点灵力轻轻晃着秋千。 阮霜白嫌不够过瘾,噌噌两下蹦上裴梦回的肩膀,化身流氓兔,路过男人冷白的脸庞嘬了一口,旋即蹦到了他的头顶。 动作一气呵成,肆意嚣张。 来到高处,举目四望,天幕澄澈干净,呼吸的空气清新鲜嫩,令兔子忍不住翕动鼻头。 “小兔子都踩到我头顶上了?” 阮霜白撒娇:“我趴一会儿嘛。” 裴梦回头顶的风景甚妙,而且趴在上面格外舒适,这家伙素来不爱束发配冠,墨发一泻如瀑,兔爪子踩上去软软的,滑滑的,比锦绣织就的兔子窝还舒服。 小兔子仗着裴梦回头顶没长眼睛,开始作威作福,用兔爪子佯装捶人,故意蹦跶蹦跶,再道歉说不小心摔倒了。 裴梦回心知肚明,一昧纵容他胡闹。 毕竟谁不喜欢一只小兔子趴在自己头顶呢? 一直到飞舟降落北雪洲,阮霜白也没从裴梦回头顶下来,他就这么明目张胆趴着,指挥着裴梦回去逛北雪洲的凛音城。 上次造访犹在眼前,心境却全然不同。 那时候的二人各怀心思,一个想找出线索报仇,一个苦于没有记忆万分忐忑,就算逛街也没有办法放松心神。 如今故地重游,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人再无束缚,一身轻松,步调不疾不徐,好似真的完全容于世间凡尘。 裴梦回身姿颀长,气质轻佻邪气,冷白的面容不笑时显得漫不经心,视线随意一瞥,勾勒几分若有若无的凉意。 他生得俊美凌厉,走在街上频频惹人回头,每个人的目光在触及他头顶的时候,脸上都会流露出惊讶。 这个俊美邪气的男人头顶居然趴着一只雪白雪白的小兔子! 危险与纯白两相结合,割裂得仿佛幻觉。 阮霜白对视线很敏感,低声问:“他们一直在看我,是因为没见过兔子吗?” 北雪洲一带的兔妖稀少,这里的人好奇也在情理之中。 裴梦回笑眯眯:“可能是没见过如此嚣张跋扈的兔子。” “我嚣张跋扈?”阮霜白大怒,“你以前都夸我可爱单纯的!” 裴梦回不知想起了什么,挑眉道:“没得到手之前才会甜言蜜语,这是男人的本性。” 好啊,男人的本性是吧。 让你看看兔子的本性! 某个坏男人挨了兔兔一通乱捶。 阮霜白从头顶跳到肩头,对着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可惜只是挠痒般的力度,裴梦回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低头亲了亲小兔子嘴巴,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我在大发雷霆,你居然还有心思亲亲。”阮霜白不满。 裴梦回把毛茸茸的兔子球拢进掌心:“你这叫小发雷霆。” “可爱。” 被夸了一句可爱,阮霜白心花怒放,甩了甩兔耳朵,舔了舔男人手掌心,身体力行展示了一番自己到底有多可爱。 一人一兔逛完街,驾驶傀儡马车进入银砂之境。 轻柔雪花漫天,银酥落于马蹄之下。 已有上次的经验,阮霜白直接钻进裴梦回的衣襟,要求对方用火属灵力为自己保暖,阻挡寒冷侵袭。 小兔子把自己蜷缩成一个毛茸茸的球,窝在衣襟里呼呼大睡,小爪子勾着男人里衣边缘,酣睡之余还不忘磨一磨爪子,在赤.裸胸膛留下浅浅的兔爪印。 裴梦回喜欢伸出手指戳一戳他,偶尔故意用草药的叶片搔他耳朵,看小兔子在睡梦中痒得抖耳朵。 “傻兔子。” 两夜匆匆而过,他们来到银砂之境尽头。 雪树林立,霜叶琼枝。 打开禁制结界,顺利进入雪洞之中,仍旧是离开时的模样,冰棺里静静躺着沉睡的人,靠近之时,寒气席卷身躯,凉意泛滥。 阮霜白来到剔透的寒玉棺椁前,淡淡的幽蓝色光芒映照在他面颊,深吸一口气,对着沉睡的二老道: “爹娘,我是阮霜白,是裴梦回唯一的道侣。我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我,虽然他现在仍旧爱欺负人,惹我炸毛,但是他会加倍哄我、疼我、爱我。 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对了对了,我们还有了三个孩子,都很可爱很乖巧,不过年纪太小,今日没带出来。 我们已经决定举办合籍大典了,你们一定会祝福我们的,对不对?” 声音在雪洞回荡,柔软且珍重。 他一口气说完,眼睛里满是赤诚真心。 裴梦回牵起他的手,对着冰棺里的人道:“爹娘,这是我将要共度一生的人,在你们走后,我终于又拥有了一个家。” 家。 每次提到这个字,裴梦回的表情都会格外温柔,幼时失去的家,经过几百年风霜雨雪,孤苦寂寥,终于重新拥有了栖息之地。 阮霜白眼睛发酸,忍不住偷偷抹眼泪。 还没哭完呢,阮霜白就被捧住面颊,迎接一个扑面而来的吻,炽热、专注、深情不移。 暖洋洋的火属灵力游荡全身,驱散了身上寒气,眼角一滴晶莹泪,悄然滑落。 一吻毕,阮霜白小声咕哝:“还在爹娘面前呢,你亲那么用劲儿……” “他们看到只会高兴。”裴梦回莞尔。 “厚脸皮。” “只对你如此。” 阮霜白气鼓鼓对着裴谷主和夫人告状,趴在冰棺边嘟嘟囔囔好久,一会儿鼓起腮帮,一会儿羞涩脸红,小嘴巴念叨个没完。 等到雪洞外即将日落,洞内变得昏暗。 裴梦回掌心聚起几簇莲花火苗,照亮洞穴。 他从袖口拿出刚炼制好的一瓶药,缥碧色的药水装在封闭的透明橄榄瓶中,轻轻摇晃,水光反射出头顶莲花灯的橘火色。 “这是何物?”阮霜白盯着漂亮的小瓶子。 “使人肉身归天地的灵药。” “你打算……” “嗯,我的父母更喜欢自由随风。” 裴梦回打开药瓶,芬芳的香气钻入鼻孔,缥碧色药水轻轻滴在裴泉与杨梨棠的身上,刹那,浅青淡绿的色泽一触融化,药水接触的肉身逐渐变得透明。 他们的身躯变得轻盈,渐渐与风融为一体,化作飞扬闪光的青色光点,亮晶晶的光点飞至裴梦回和阮霜白身边,绕了一圈,又凑在脸颊蹭了蹭。 脸颊痒痒的,如同轻柔的抚摸。 阮霜白惊讶:“爹娘是在跟我们告别吗?” 裴梦回眼眶泛起不易察觉的红,望着零星的青色光点,声音失去往日沉稳:“嗯……他们很喜欢你。” 光点流连许久,扑着翅膀飞出洞口,飘入漫天风雪。 华美的冰棺空空荡荡,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裴梦回牵着阮霜白走出雪洞,抬手一挥,彻底解除了此地的禁制,纷纷扬扬的雪碎在枝头,从此,天地焕然一新。 “我们回家吧,小兔子。” 阮霜白抱着他的胳膊往前走,去寻找傀儡马车,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突然,他仰起脑袋问:“你对我的称呼除了殿下就是小兔子,要不然就是直接叫阮霜白,就没点更特别的称呼吗?” “我都经常唤你夫君呢,不公平……” 裴梦回掰过他的肩膀,两人面对面,眼对眼。 裴梦回低头,语调慵懒:“想要别的称呼?” “对呀,比如唤我夫人什么的……” 裴梦回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阮霜白立马噘起嘴巴,委屈得不行。 什么意思啊,这个称呼很难以启齿吗?裴梦回这个坏男人,这点愿望都不满足自己,反了他了! 阮霜白气得扭头就要跑,反被一双大手捞住腰肢,箍进炙热的怀抱,苍术清香蹭到鼻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他决定不理裴梦回。 必须让他知道,小兔子也是有脾气的。 今日裴梦回不喊夫人,他绝对不原谅。 绝对。 阮霜白欲图甩开他的禁锢,反被抱得更紧。 裴梦回低笑一声,磁性低沉的嗓音响起,紧紧贴在阮霜白耳畔: “别生气,我的兔宝宝。” 第80章 兔兔讨饶 你到底什么时候动心的,老实…… 阮霜白羞得想原地打洞钻进去。 “家里的三只才是兔宝宝……你瞎叫什么呢……” 裴梦回勾起唇角:“他们是小兔崽子, 你才是我的兔宝宝。” “哎呀你别这么肉麻……”阮霜白压住上翘的嘴角,一脑袋撞进裴梦回的怀里,露出来的耳廓泛着浅浅嫩粉色。 裴梦回把他打横抱起,一路抱到马车上。 傀儡马车驶入风雪中, 车厢内点着灵炉, 车壁映出一圈氤氲的火苗, 炉火不烈不虚,恰到好处地烘暖四周。 外面呼啸着风声,反衬车厢内更为寂静。 阮霜白感受着温暖, 耳尖不由得更烫,羞涩还未褪去, 又怕抬起头被裴梦回逮到自己面红耳赤的模样,一紧张变回了小雪球,落进男人臂弯。 变成兔子以后, 除了耳朵特别红,其他地方不容易暴露。 他前爪搭在裴梦回的小臂, 脑袋晃了晃,还没开始放松享受, 就被一只大手圈进掌心。 手掌心睡觉更舒适, 阮霜白正欲阖眼,突然瞄见裴梦回不怀好意一笑, 瞬间警惕起来, 每次这家伙露出那种笑容, 都会…… 果不其然,这只坏坏的大手开始揉他的兔毛,从耳朵尖尖一路揉到尾巴根儿,揉搓还不尽兴, 把他翻过来抱着,露出柔软的肚皮。兔子肚皮有一层浅浅的兔毛,像是轻薄的棉花,棉花中隐着点点凸起。 “禁止揉搓兔子。”阮霜白发出抗议。 可惜反抗无效,坏男人充耳不闻,一意孤行。 裴梦回开始揉兔子的肚皮,他的手指包裹火属灵力,烫得人浑身颤抖,又酥又麻,阮霜白忍不住发出低吟。 裴梦回的手肆无忌惮,摸到不可言说处稍作停留,耐心打着转儿,兔子抖得兔毛直哆嗦。 果真是摸兔子的一把好手。 阮霜白眨着琥珀眸,又反抗不得,只能任由裴梦回一只手把弱小可怜的兔子玩得气喘吁吁,泪光点点。 最后他实在是撑不住,怕自己在人掌心失态,毛绒兔爪子抱住男人修长的手,可怜巴巴蹭了蹭,讨饶道:“夫君……” “是谁在喊我?”裴梦回不为所动。 阮霜白亲亲他的手背:“小兔子在喊你。” 裴梦回揪住他的尾巴继续捏,不仅没有停手,反而变本加厉:“说错了。” “兔……宝宝,”阮霜白眼泪滑落眼眶,软哒哒抱着男人的手,“兔宝宝在喊你……” 裴梦回停下动作,低头亲了亲可怜兮兮的小兔子,笑意盎然:“这样才乖。” 阮霜白低声嘟囔:“你就欺负我吧……刚才我还跟爹娘说了好多你的好话,你就这么对我……” 其实他一直在跟爹娘说自己的优点,以及与裴梦回相遇相爱的过程,顺便告状裴梦回总是欺负自己。 这点小谎话一眼就能看穿,裴梦回懒得拆穿小兔子。 裴梦回抱着柔弱可欺的小兔雪球,捻住他的兔耳朵,揶揄道:“难道殿下不喜欢吗,不喜欢为何叫得那般好听?” “听得我恨不得立马回飞舟上,把你压进榻间——” 闭嘴! 阮霜白脸颊通红,兔耳朵噌的一下竖起来。 不要脸啊不要脸,自从有了孩子,这家伙愈发厚脸皮了! “你完蛋了裴梦回,我要去跟父王母后告状,说你……说你……” 裴梦回挑眉:“说我什么,我说不知节制?欲求不满?淫.魔转世?” “……” 这种话怎么能对外讲! 对了对了,你这不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吗! 阮霜白真的服气。 面对这种厚脸皮且有恃无恐的人,要么比他更嚣张,要么就只能乖乖躺平任…… 不行,不能认输。 从现在开始努力修炼,过个一百年能否打赢裴梦回? 妖族有妖力加持,哪怕同等境界,妖族也比人族略胜一筹,如果现在努力修炼,并且裴梦回境界原地踏步的话,过个一百年也说不准…… 阮霜白心里密谋大事,默默畅想日后一爪子就能制住裴梦回的威风英姿,禁不住提前得意洋洋起来。 这时,裴梦回低头冷不丁问:“你真的要去见妖王与王后?” 阮霜白翘起脑袋,语气嚣张不已:“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就是担心他们出关找我算账,毕竟我拐跑了兔族最漂亮的小皇子。” “你当初搞大我肚子的时候怎么不见担忧。” “我哪知道你真的能生,”裴梦回低头咬他耳朵,“他们会愿意把你交给我吗?” 阮霜白爪子拍拍男人嘴唇:“放心吧,我看中的人他们一定喜欢。” “嗯。” “你要吃掉我的耳朵嘛……” “没亲够。” 马车外雪簌簌下落,车厢内升腾暧昧的气息。 踏雪有痕,一路蜿蜒。 …… 稀云山,灵植遍地开花,灵气充裕。 山间一条石阶小道,两侧开满桃花树,粉色花海蔓延千里,美不胜收。 此地是妖王与王后的闭关之地,除了皇室子弟偶尔可以来拜访,其余族人一律不允许踏入。就连四大长老想要汇报事务,也得在稀云山外用神识传递消息。 由于裴梦回与阮霜白结合已久,身上气息早已交融,故而稀云山的结界并没有将他拒之门外。 兔族妖王与王后刚闭关不久,不到百年没有出关的可能。 两人行走在山间,足迹印石阶,风鼓动衣袍,袖口下交握的手变得更紧密。 “我们能见到他们吗?” 阮霜白如实道:“恐怕不能,他们都在洞府闭关呢,不过踏入这座山的人,说的话都能传进他们耳朵,所以……” 他贴近裴梦回的耳朵:“在这里你可不能欺负我,否则被父王母后知道,有你好看的。” 裴梦回笑起来,偏头亲了他脸颊一口。 阮霜白登时一愣。 怎么就亲上来了…… 这跟在父母面前亲密有什么区别? 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桃花树倏地晃了晃,摇落桃红芬芳,碎花纷纷,好似生了灵。 像是有神识扫过。 阮霜白咬住下唇,小脸红扑扑的:“都怪你,被父王母后瞧见了……” 裴梦回拉住他的手,对着桃花树认真道:“陛下,王后,我是认真想和阮霜白结为道侣的,从此以后,我会爱他护他忠诚于他,不论飞升还是身死道消,我都不会与他分离。” “希望陛下王后能够成全我们二人。” 话刚落,千树万树的桃花尽数绽放,满天飞起桃花瓣,粉色的雨缥缈梦幻,洒了两人满头满身。 花瓣沾衣,香气扑鼻。 一场绯红春雨绵绵不休,阮霜白头顶落了花瓣,好似一张落红织就的红盖头。 桃花树莫名断了两截枝条,飞到他们手心。 阮霜白看着静静躺在手心的桃花枝,笑靥如花:“他们同意了。” 裴梦回随之笑起来:“多谢父王母后成全。” “裴梦回。” “我在。” “背我下山!” 裴梦回蹲下弯腰,阮霜白美滋滋扑到男人坚实的背上,脸颊贴着暖烘烘的身躯,几瓣桃花从银发间滑落,掉进裴梦回的后颈间。 阮霜白鬼使神差低头,吻住了男人后颈的桃花瓣。 芬芳甜香的花瓣落在唇畔,他探出舌尖将花瓣卷入口中,顺道舔了舔后颈那一小片细腻的肌肤。 湿润温热的舌尖扫过,留下酥麻的触感,裴梦回颠了颠背上不老实的小兔子,故作严肃道:“老实点,不许胡闹。” 阮霜白才不听他的,就要胡闹,反正现在在稀云山,有父王母后罩着自己,裴梦回还能对他狼性大发不成? 心里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阮霜白又问:“裴梦回,你跟我说实话,到底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 “我父王母后可都听着呢,不许骗我。” 裴梦回不假思索:“浮屠秘境。” 阮霜白翘起嘴角,笑得比花开还灿烂:“这么早啊。” 浮屠秘境的时候,他中了厄兽的蛊惑,追着裴梦回喊夫君,若非对方没有趁人之危,估计从秘境出来的时候……兔崽子都揣上了。 “喊你几句夫君就上钩了啊,你真的很没定力。”阮霜白得意洋洋,脑袋扬得高高的。 裴梦回但笑不语。 “礼尚往来,你呢?”裴梦回向来不吃亏,“父王母后可都听着呢,小兔子不能撒谎。” 居然用他的法子反过来拿捏兔子。 裴梦回坏得很。 阮霜白思索良久,趴在他背上哼哼唧唧,就是不开口。 桃花一片一片,落在他们发梢肩头。 裴梦回挑眉:“说不出来啊,莫不是一见钟情?毕竟某只小兔子初次见面就往我怀里跳。” “你别瞎说,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小兔子。” 阮霜白搂住男人脖颈,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我也是浮屠秘境……” 裴梦回噗嗤一声笑出来。 面子有点挂不住,阮霜白恼羞成怒:“不许笑,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居然好意思笑!” “算什么账?” “你动心那么早居然不表白!还成天逗弄我……”阮霜白鼓起腮帮,“心计深沉的坏男人!” “某只小兔子也没有表白啊,咱俩彼此彼此。” 两人路上拌嘴,没过多久,他们走出稀云山,结界重新封闭,徒留身后满天飞舞的桃花。 阮霜白从裴梦回背上跳下来,转过身面对裴梦回,倒着往前走。 夕阳拉长二人身影。 微风徐徐,撩起阮霜白零星发丝,晶莹玉润的琥珀色眼睛一眨不眨,盛着剔透的光亮,目光落在裴梦回的脸上。 他抬起俊秀的面庞,声音清越干净:“裴梦回,这段时日我遣人把请帖发满了修真界,请人族妖族魔族共同见证你我结契。” “和修真界最可爱的小兔子举办合籍大典,你准备好了吗?” 【正文完】 第81章 合籍大典 天地为证,日月为…… 妖族合籍大典往往举行于黄昏时刻, 伴随日未落月将起的朦胧之景,在众多亲友见证下缔结良缘,盟誓结契。 流云高台灵光萦绕不绝,矗立中央, 台下象征坚贞情意的并蒂薇兰花开得一望无际, 时有清风徐来, 幽香阵阵,传入宾客宴席。 各大族都派人前来恭贺兔族小皇子与毒医裴梦回喜结良缘,妖族的长老小妖们上赶着攀亲, 人族各大掌门带领弟子如约而至,就连向来恣意惯了的魔族们都带魔兽来参加这场仪式。 蛇族也派出了大皇子送来贺礼, 大皇子心底真心实意祝福阮霜白与裴梦回,要不是他们俩收拾了九皇子佘煙,蛇妖王未必会重新看中他这个长子。 佘煙私自与阮玄辉结盟, 带领兵将围攻兔妖王宫,回去以后直接被蛇妖王废了皇子身份, 贬去了蛮荒之地。 想到此处,蛇族大皇子神清气爽, 笑得愈发喜气洋洋。 灵气与妖魔之气交织, 正道弟子衣袂飘飘,互相含笑寒暄, 魔族与妖族表面笑呵呵, 背地里阴阳怪气, 暗潮涌动。 这般景象,空前盛况。 云天宗坐在宴席中视野最好的位置,对于兔族而言,云天宗不仅教授他们符箓, 还在内乱危机时赶来救场,此等大恩,必须给个最好的位置! 宋子歌身为宗主笑得分外开怀,一个人坐着喝酒无趣,他跑去跟隔壁的谢衡绝聊天。 “谢衡绝,咱俩喝一杯。” 谢衡绝淡淡瞥人一眼:“在下不喝烈酒,于修行无益。” “那你会划拳吗?” “不会。” “看见没,噬九毒宗也来了。” “不熟。” 宋子歌噎了一下:“你看见流云台了吗,一会儿他们就要在那里结契。” 谢衡绝嗯了一声:“很漂亮。” “谢衡绝,你说话别总这么冷淡啊,”宋子歌用胳膊肘捣了捣人,兴致勃勃,“你以前不是合欢宗的优秀弟子吗,难道就顶着一张无欲无求的脸勾引别人双修?” 谢衡绝不假思索:“我不用勾引别人双修。” “啊?” “都是他们来求我。” 宋子歌:“……” 算你厉害,长得俊了不起啊! 宋子歌又把视线投向正在低头看书的袁心菱,凑过去好奇:“袁姑娘,你在看蛊术的书?” 袁心菱轻咳一声:“那什么,这是最近风靡修真界的话本,我就是随手买了几本看看。” 话本啊,宋子歌对看书无甚兴趣,不过看袁心菱那么入迷,忍不住产生更大的好奇,悄悄把脑袋凑过去,低头一看,眼睛瞬间睁大。 几本书名简直可以用明目张胆来形容。 《扒一扒霸道毒医和兔族皇子的二三事》 《兔妖美人与毒医圣手的春事小记》 《毒医炒小兔妖的一百零八种菜谱》 打开话本子随便看了几眼,全是各种香艳旖旎的桥段,尤其最后一本菜谱,什么秘境小树林、炼药房合欢散、毒藤缚身捆绑应有尽有…… 宋子歌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大师,都是大师啊。 袁心菱把几本书丢进宋子歌怀里:“你这么喜欢送你了。” “啊?”宋子歌连忙摆手。 “要不当成新婚贺礼送给裴梦回和阮霜白?” “这个主意不错。” 宋子歌抱着几本书来到谢衡绝面前,给他看:“你觉得送他们当贺礼如何?” 谢衡绝扫了几眼:“不如我当初送他们的双修宝典。” “你还送过这玩意儿?”宋子歌惊讶。 “毕竟我是合欢宗优秀弟子。” 宋子歌:“……” 说话间,远处跑来一群提着花篮彩绸的小兔妖,边跑边挥洒花瓣,嘴里喊着来了来了。 众人随之望去。 斜阳下,云霞将天际染成胭脂色的红,朦胧暮色中,缓缓走出两道携手的亲密身影。 阮霜白头戴独属妖族的六合冠,发冠呈现盛开的莲花状,中心镶嵌兽珠,花瓣散发晶莹的月白色,两缕赤红绸带匝进两侧发丝间,银红相间,在暮风吹拂飘逸飞扬。 他扬起粉雕玉琢的面庞,琥珀眸熠熠生辉,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眼底是藏不住的喜悦。 裴梦回难得将头发束起,头顶的发冠没有那般花哨,是千年紫灵玉所雕刻而成,冠身奢华大气,斜插一枚赤红的琼凤羽做簪,挽住乌黑如墨的青丝。 风一动,他侧脸看向身旁的人,狭长凌厉的眉眼瞬间柔和,似有情意涌动。 他们今日穿了相同的华贵婚袍,绛红色衣袍绣金丝花纹,外袍在夕阳下流光溢彩,内衬用的是细腻的天蚕丝,柔软舒适。 相视一笑,风华万千。 站在一起,天造地设,俨然一对神仙眷侣。 在众人的惊艳目光中,他们携手一步一步踏上流云台,步调缓慢从容,交握的手愈发紧密。 流云台下,八皇子阮胜青抱着三只小兔崽子,给他们指:“看见没有,那是你们的父亲和爹爹,他们要结契了。” 三只小兔崽比寻常妖族更为聪慧,不仅能听懂别人的话,偶尔也能自己说两句。 身为老大的钱钱翘起小脑袋,雪白的长耳朵抖了抖,奶声奶气说:“我、我要爹爹父亲抱……” 阮胜青戳戳兔崽子额头:“小没良心,合籍大典这段时日他们忙得很,都是我在照顾你们几个,居然还不让我抱,我就抱。” “再说,他们成天抱你们,也该轮到我这个伯伯了。” 钱钱舔了舔小爪子:“爹爹和父亲总是喜欢抱着我们哄睡,哄睡以后他们俩再偷偷抱对方,还亲亲!哼……我装睡发现的。” 阮胜青:“……” 小兔崽子心眼儿挺多啊。 “以后乖乖睡觉,不许偷听。” “哼……” 流云台上,阮霜白与裴梦回并肩而立,华服衣摆随风舞动,两相对视,各自露出手腕,对着天道起誓。 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此生结为道侣,同生共死,不弃不离。 一道金光划开昏黄的暮色,照在流云台上,鎏金熠熠,灿灿生辉。 两人手腕各自亮起一道金色契约,很快隐没入肌肤,消失不见。 道侣契成,从此神魂相连,休戚与共。 底下响起此起彼伏的恭贺声,回荡不休。 漫天花瓣中,阮霜白扑进裴梦回的怀里,引来一阵香风。他的手不自觉搂住男人瘦削的腰,身子往上贴贴蹭蹭,一双眼睛比头顶发冠的兽珠还要亮上三分。 “夫君……” 抬眸望见男人锋利的下颌线,薄唇淡淡,透着几分轻佻。 裴梦回微微垂首,故作不解:“怎么了?” “别装,大喜的日子快叫两句好听的。”阮霜白哼道。 “小兔子。”裴梦回从善如流。 阮霜白仍不满意,扭扭捏捏抬手戳他。 裴梦回贴近他的耳朵,轻声说:“兔宝宝。” 万众瞩目之下,阮霜白的脸红成了柿子,捂住脸嘴硬:“你……你也就会这么几句。” “我看某只脸红的小兔子喜欢得很。” “不许凑过来看我!” “不光看,我还想亲。” “你昨晚都把我亲疼了……” 两个人在流云台上卿卿我我,丝毫不顾及台下宾客全在看着他们,直到兔族的四大长老出来主持合籍大典的最后一道仪式,他们才被迫恢复正经。 兔族的合籍大典不算特别繁琐,天擦黑时基本已经结束,唯有最后一项与人族不同,那就是以原形进入尘曦枫林,以原形合修,相当于洞房花烛夜,次日清晨方可出来。 最后一项仪式不需要宾客们参与,故而大家该喝酒的喝酒,该唠嗑的唠嗑,人妖魔三族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 唯有阮霜白拉着裴梦回的手犯了难。 进入尘曦枫林不是问题,但是以原形双修……裴梦回是人呀! “我变成兔子是没问题啦,你怎么办呀?你又没有兽形……” “我有啊。”裴梦回挑眉。 阮霜白满脸疑惑,抬头看他。 裴梦回不紧不慢道:“你不是经常骂我禽兽吗?” 阮霜白:“……” 倒也不必如此有自知之明。 尘曦枫林近在眼前,此地四面设有结界,这里的枫叶硕大无比,兔子在变成原形以后可以把它们当做床使用。 踏入枫林的刹那,阮霜白变回毛茸茸的兔子,裴梦回直接把他捧进怀里揣着,边走边寻找合适的洞房之地。 阮霜白翘起兔脑袋,蹭了蹭他的胳膊:“人和兔子怎么洞房呀?不双修出不去的……” “我猜只要双方将元阳泄出来即可,未必非要双修。” 直到月上树梢,裴梦回仍旧没有挑到合心意的地方,干脆手轻轻一抬,无数藤蔓拔地而起,缠绕在几棵枫树之间,在中间空地拧成一座悬空的桥梁。 纵身一跃,修长凌厉的身影落在藤蔓之上,怀里搂着雪白的小兔子,身下的藤蔓如同摇篮晃了晃。 阮霜白觉得此情此景分外熟悉,突然,脑中闪过灵光,初见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微斜的月光,熟悉的林子,一模一样的藤蔓小床…… 那时的裴梦回还是个爱在树林子里睡觉的家伙,而现在的他每天必须抱着心爱的兔子才能睡着,想起这里,阮霜白得意洋洋打了个滚儿。 裴梦回说:“我来帮你。” 阮霜白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就遭到了“惨无人道”的蹂躏! 坏男人把他按在膝盖上,使劲摸兔毛,从脑袋到尾巴,修长灵活的五指随意拨弄着,很快,小兔子化成软绵绵的一滩水,轻喘着气趴在膝盖爬不起来。 “你……你玩我……”阮霜白有气无力。 “我是在帮你,完成我们的双修仪式。”裴梦回一本正经。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裴梦回的手指得寸进尺继续进攻,软趴趴的小兔子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欲盖弥彰并拢腿,欲图减少一点羞耻感。 然而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眼前一花,毛茸茸的兔球颤抖一瞬,紧接着,他用爪子捂住了自己的脸颊,看起来没脸见人的小模样。 裴梦回感叹:“比我想的要快,难道是妖族的本性,在野外更有感觉吗?” 阮霜白气得拼尽全力蹦起来,狠狠踹了他一脚。 软绵绵的爪子踹在胸膛如同挠痒,裴梦回笑起来。 看见对方的笑容,阮霜白恼羞成怒,决定也让对方尝尝教训。 他把自己缩成绒球,钻进裴梦回的衣襟,顺着一路往下,直到碰触到最烫的地方。 “我也帮你。”阮霜白咬咬牙,不服输道。 裴梦回眼底一暗,勾起唇角:“别后悔哦,殿下。” 月光笼罩枫林,清风荡漾水声。 寂静的夜漫长悠久,不眠不歇。 次日天光大亮,一缕明媚阳光照进枫林,落于沉睡在藤蔓上的一人一兔发梢。 裴梦回睁开双眼,拍了拍小兔子:“天亮了。” “唔好早……”阮霜白揉揉惺忪睡眼。 他突然感觉不对劲儿,摸了摸自己的嘴巴,瞪大眼睛:“裴梦回,我的嘴巴肿了!都怪你!” 裴梦回懒懒倚在树藤上:“我都说了不要嘬那么使劲,你不听。” 阮霜白大怒:“可是兔子嘴巴太小,不用劲怎么弄出来!” 话音落下,阮霜白红透脸颊,羞愤道:“我要跟你吵架,把你丢在这里!” 说干就干,阮霜白跳进树丛中,蹦蹦跳跳往前走,头也不回就走了。 裴梦回不疾不徐跟在小兔子身后,看着碧绿丛中那一抹可爱的白,心里泛起柔软。 不知走了多久,本就累了一宿的阮霜白浑身无力,偷偷扭头一看,罪魁祸首一脸的神清气爽,边走边观察周围的枫叶,一副漫不经心的欠揍样儿。 阮霜白直接炸毛,自己累了一宿凭什么还要自己走路! 小兔子直接掉头,一个飞扑入怀,气势汹汹撞进裴梦回的怀抱。 霎时,清幽的苍术香兜了满头。 裴梦回低头,二人目光一瞬间交汇。 道侣契已结,二人神魂密不可分,心绪紧紧相连,可以清晰感受到彼此的情绪。 阮霜白跳入怀里的刹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令二人同时一怔,回忆纷至沓来,似漩涡将人卷入其中。 日光倾落,彼此五官轮廓在曦光下清晰分明。 苍术香气环裹中,阮霜白抖了抖耳朵,听见裴梦回低沉散漫的嗓音。 “哪里来的小兔子,投怀送抱?”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