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老太在军属大院杀疯了》
1. 第 1 章
“活不下去了啊!夏美玲,你这不孝的东西,要逼死我们老两口啊!”
林老太坐在堂屋里,哭天抢地,惹来邻居们围在院墙外指指点点。
一看来人了,林老太哭得更大声了,“家里穷得叮当响,你还借着你儿媳妇来生事要钱,是要把我们老两口逼死啊...”
墙角,夏美玲因这吵闹声幽幽转醒,她感觉后脑勺一阵痛楚,头也昏昏沉沉的,林老太尖利的声音好像从她耳朵里穿了过去,很不真实。
又有一个彪形大汉扑到了她身上,“娘啊,你怎么样了,娘,你没事吧?”
夏美玲只觉得胸口一阵憋气,差点又昏了过去。
缓了好一会儿,夏美玲才一把将身上的人推开,“你老娘我还没死呢!嚎什么!”
这一声,不仅林大栓不嚎了,旁边的林老太也暂停了。
林老太一看夏美玲没事,立刻就变了脸,“夏美玲,你别装死,咱们家什么情况你知道,哪有多余的钱给你,你就别打主意了。”
林小栓站在夏美玲身边,对着祖母怒目而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几乎要暴起伤人了。
夏美玲是被林老太推的,一下子后脑勺撞在墙上,昏了过去。
林老太差点以为她死了,赶忙哭嚎起来,想将责任推到夏美玲身上去。
“娘,你没事吗?感觉怎么样,我带你去看医生!”林大栓担心得眼睛通红,转身对林老太说道:“奶奶,你拿点钱,我带我娘去看看,她头在流血!”
钱这个字眼,一下子就踩中了林老太的尾巴,她几乎要跳起来了,“钱?家里哪有钱,一个两个都是讨债鬼!”
林大栓脸涨得通红,“平时我们也不用钱,就是今天英子不舒服,现在我娘也成这样了...”
林小栓是暴脾气,眼睛瞪得跟牛一样大,瞪着林老太,语气暴虐,“今天这钱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
林老太缩了缩脖子,毕竟两个孙子都人高马大,但紧接着她又嚷起来,“家里一分钱也没有,你们要钱,就把我老太婆拉去卖了吧!夏美玲,你没死就赶快起来!”
林大栓去看夏美玲,发现夏美玲怔怔的,眼珠子都不转了,他顿时吃了一大惊,“娘,你怎么了?”
夏美玲恍惚地看看自己的手,干了一辈子农活,手粗糙得不像样子,可手还是年轻的,两个儿子的面容也还稚嫩,一切像做梦似的。
夏美玲明明已经病死了。
前世,她在乡下独自养大了几个孩子,给公婆送终,痴等丈夫三十几年,好不容易熬到林建军退休,他回到老家的第一件事,却是跟她提出离婚。
夏美玲直到那时候才知道,林建军这些年将工资全数花在了他战友的遗孀身上,照料她的孩子上学,现在终于熬退休了,迫不及待地回家找夏美玲离婚。
林建军哄着她在老家赡养他父母,以部队没分房子为借口,拒绝她带着孩子随军。夏美玲也淳朴老实,被丈夫和公婆哄得团团转。
那时候林建军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给家里钱,后来夏美玲才知道,原来林建军以照顾战友遗孀为由,多年养着丁艳梅和她的子女。丁艳梅一辈子衣食无忧,孩子出国留学,托林建军的福,她过着人上人的舒适日子。
夏美玲种地也挣不到什么钱,几个孩子都因为没钱没读多少书,过得很不好。
她的女儿香桃进城去打工,被丁艳梅的儿子胡浩哄骗,怀上了孩子,胡浩不肯负责,偷偷带着香桃去打胎,做手术的时候大出血没了命。
小栓见多了林建军偏心那母子,痛恨亲生父亲的不公,总想做出事业让林建军后悔,却因为识人不清,被蒙骗走上了犯罪道理,年纪轻轻就进了监狱,一辈子也毁了。
林建军的背叛本来就让夏美玲心灰意冷,孩子们一个个遭遇不测让夏美玲彻底郁结于心,没多久就郁郁而终。想到这里,她眼睛里迸发浓浓的恨意。
林大栓见她迟迟不说话,急得直拍她肩膀,“娘,你没事吧?娘,你别吓我啊!”
夏美玲眼睛咕噜一转,有了反应。
她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林大栓连忙扶她,林小栓也顾不上林老太了,冲到夏美玲身边来,只是红着眼睛,不说话。
夏美玲心疼地看着他。小栓很聪明,却因为心里藏着对生父的恨,走上了歧途。这个聪明孩子,本不该是那样的人生。
林小栓却会错了意,他咬咬牙,愤愤地垂下头,他知道自己又要挨夏美玲一顿训了,训斥他不该顶撞奶奶。
这个家,夏美玲是最愚孝的,丈夫在外工作,她数十年如一日养育孩子,孝顺公婆,丈夫在部队当官,却从来没把钱寄到夏美玲手上,她含辛茹苦地将孩子养大,给公婆送终,到最后,她和她的孩子落得什么下场了?
林建军的工资,一大半花在了丁艳梅身上,一小部分寄给了他爹娘,至于夏美玲和几个孩子,从来没见过他的一分钱。
夏美玲伸出手,摸了摸小栓倔强的头颅,心里五味杂陈,心里暗暗发誓,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不能重蹈覆辙!
林小栓目光担忧,“娘,你没事吧?”
夏美玲感觉头还是晕,可心里生出了无穷的力气,冲着儿子一笑,“娘没事。”
她看向林老太,林老太干干瘦瘦,面相就很刻薄。她对夏美玲摆足了老婆婆的谱,夏美玲本身淳朴孝顺,进门这二十年,吃够了婆婆的亏。
林建军还不算完全丧良心,偶尔也给他爹娘寄点钱,林老头他们瞒得死死的,眼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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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地看着孙子孙女因为没钱辍学,也从来不舍得拿出一毛钱来。
夏美玲记得这天,记忆中,这一天怀孕的大儿媳英子突然见了血,她找老两口要钱不成,反而被推倒撞墙晕了过去,大儿媳也因为没得到及时治疗,流产了。这一次流产,彻底伤了英子的身体,此后她再也没有怀过孩子。
大栓两口子为了求个孩子,往后十数年辗转各地看病,孩子没有等来,生活也一贫如洗。
想到这里,夏美玲冷冷地看向林老太,林建军寄回来的钱,不管他本意是给谁,那都是他们夫妻的共同财产,夏美玲有权利支配。
夏美玲知道他们藏钱的地方,从来都知道,只是以前的夏美玲软弱,除了哀求他们给钱,别的不敢做。
她沉声交代大儿子,“你去厨房将斧头拿来。”
林大栓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还是依言行事,拿来了斧头。
林老太被斧头的寒光吓到了,呵斥夏美玲,“你想做什么,你想砍死我吗?”
夏美玲不答,拖着斧头朝林老太他们的房间走。她头发散乱,脸上还有血迹,神情说不出的阴冷,那模样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林老太一时竟吓得不敢动作。
夏美玲头也不回地说,“大栓小栓,你们奶奶年纪大了不记事了,忘记钱放哪了,我帮她找找,你们扶着奶奶去休息。”
大栓脑子转得慢,小栓已经明白了夏美玲的意思,他诧异地看了看夏美玲的背影,又看林老太已经回过神追上去了,立刻大步上前,拖住了林老太。
林老太甩不开他,骂道:“小栓,你想做什么?想造反吗!我叫你爹回来打死你!”
“我爹?”林小栓冷笑,“正好,我好几年没看到他了。大哥,奶奶累了,快过来扶她去休息。”
林大栓如梦初醒,跑过来将林老太另一只手臂箍住,两个大小伙的力气如铁牛,林老太根本就挣不脱,只剩一张嘴乱骂。
夏美玲拖着斧头进了房间,找到林老太他们放钱放户口本的柜子,她举起斧头,毫不客气地砸向锁头,三下五除二就将锁破坏了。
外面的林老太已经开始哭嚎起来了,“来人啊,夏美玲抢钱了!”
夏美玲在柜子里翻了翻,从一床洁白的新棉被中翻出木盒,打开一看,一叠叠钱票全在里面,塞得满满的,一共有一百多块,她还翻出了邮局的挂号信和取款单,上面记录了这些年林建军往家里寄的钱和票。
这些是林建军寄给他父母的钱,他父母总对外人说林建军每个月寄钱回家,共一家人嚼用,但实际上夏美玲母子从没得过一毛钱。夏美玲略微将汇款单金额加了一下,大概有二百多块钱,正好,这些汇款单能证明她拿的这些钱就是林建军寄回来的,她有权利支配。
2. 第 2 章
林老太听见夏美玲破坏锁头的动静,可大栓小栓拘着她不得动弹,嘴里不住大骂:“夏美玲,你个不孝的娼妇!你敢偷我们一毛钱试试!立马叫你滚蛋!”
夏美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厚厚的钱票,林老太气得直翻白眼,手脚并用,灵活地去抓蹬两个孙子,完全没有平时病恹恹的样子。
“夏美玲!你不得好死!我叫建军休了你!你是吃了豹子胆了,救命啊,夏美玲偷钱了!快来人啊!”
本来墙外边就围了不少邻居,此时一窝蜂地全跑进院来了,七嘴八舌地看热闹。
连躺在床上静养的英子,也挺着大肚子进来了,看到夏美玲竟敢从爷奶房间里拿钱,吓白了脸。
人声嗡嗡,夏美玲的头脑却出奇地静。前世她惨死后并没有立刻消失,灵魂在世间游荡了不知多久,见了很多没见过的世面,懂得了很多听都没听过的知识,她再也不是那个无知村妇。
她冷静地举起钱票和那些汇款单,“这些钱都是我丈夫林建军寄回来的钱,有汇款单作证。我作为林建军的老婆,大栓小栓香桃作为林建军的子女,我们都有权支配这些钱。但是我公婆却独占了这些钱。说起来不怕大家笑话,林建军在部队,一个月有五十几块工资,可大栓小栓香桃连书都读不起。”
“就是因为这两丧良心的将所有钱票都藏了起来。今天说到哪里去,我也是林建军领了结婚证的老婆,大栓他们是林建军的孩子!大栓媳妇今天见了血,我找婆婆要钱看病,她一分钱不给不说,还将我推倒,撞破了后脑勺!”
“欺负人不是这么欺负的!我们母子几个平时生活是怎么艰难,大家都看在眼里。今天无论如何,我要把我大儿媳送去医院治疗!”
英子眼睛红了,几乎要流下泪来,她知道夏美玲平时是怎么孝顺爷爷奶奶的,今天为了她,真是豁出去了。
“妈!哎哟!大栓,我肚子好疼,大栓!”英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急智,捂着肚子就要坐下去,大栓几步扑过去,将英子扶住,他要急死了,“英子,英子!你怎么了?我们去医院!”
邻居们左右看看,林老太经常在外面说林建军寄回来的钱被夏美玲母子几个花光了,大家本来都不太信,都在一个村住着,谁什么样还不知道吗?
现在才知道这些钱被两老口藏起来了,一个婶子打抱不平,“林老太,你也太抠了吧,别的也就算了,孙子读书你也不舍得出钱?”
林老太张口就来,“那是他们自己读不下去才不读书的,他们可是孙子,孙子想读书,我们怎么会不支持?”
旁边的刘嫂是知道一点内情的,“小栓成绩很好的啊,我们家刚子都没他成绩好!我看到的,年初的时候,美玲跪着求林老太拿钱给小栓去读书,林老太死活没给!”
“还有英子可怀着林家的孩子啊!林老太竟然都不拿钱看病!人命关天的!”又有人骂。
林老太支支吾吾,“谁,谁说不给了,我刚要去取钱,夏美玲就撬了我的锁!”
夏美玲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老太太不给我钱,把我脑袋都打破了,我没时间跟你扯,先送英子去医院!大栓,把你媳妇抱上独轮车,我们去医院!”
邻居们都齐齐站出来帮忙,取被褥的取被褥,推车的推车,小栓帮着大栓,将哎呦叫唤的英子抬上独轮车,母子几个推着车出门去了。
林老太傻眼了,猛地想起她的钱被夏美玲抢走,“我的钱!”
眼睛一翻,气晕了过去。
出了村,英子眼看没人了,才停下叫唤,从车上坐起来,“妈,大栓,小栓,我没事了,不用去医院。”
大栓急得一脑门汗,“怎么不去医院,你早上都见红了!”
英子不好意思笑笑,“真没事,我是怕妈吃亏,才大声叫唤的。”
大栓傻愣愣的,“真没事?”
英子点点头。
夏美玲严肃道:“什么没事,必须去医院,见红不是小事!”
前世英子这一胎没保住还伤了身体,这次无论如何不能重蹈覆辙。
小栓点头说道:“妈说得对,还是去看看放心,反正那些钱不用,也花不到咱们身上。”
说完,小栓意外地看向夏美玲,夏美玲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刚硬过,他很清楚爷奶的刻薄,他们上学爷奶不肯出学费,大栓结婚,爷奶不肯拿彩礼,连他因为交不起学费只能辍学时,夏美玲也只是跪着求林老太,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过。
不过小栓心里是很高兴的,面对压迫,娘不知道反抗,他想反抗,娘还一直拦着。这个家,早就该彻彻底底地发一回疯了。
不然他也不会辍学了,想到向往的校园,小栓心里一阵失落。
步行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镇上,现在设备落后,镇医院的医生水平有限,做不了检查只能给英子挂水。
一家人在医院输了液,出医院没直接回家,夏美玲知道一个老中医,带着大栓他们找上门去。
老中医在家晒药,听闻来意,给英子搭了脉。
大家都紧张地等着。
老中医收回手,表情非常严肃,“孕妇胎像很不稳,再这么下去,这胎保不住。”
小栓性子爆,一听他说得这样严重,直觉他想骗钱,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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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医生都没这样说过。他下意识想插话,被夏美玲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夏美玲知道老中医并不是危言耸听,“大夫,请你想想办法,尽最大努力保住孩子。”
老中医看了看他们母子,有些为难,“保胎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需要用到名贵中药材,医药费确实不便宜。”
大栓和英子都紧张地看向夏美玲。
夏美玲镇定一些,坚定说道:“我们要保胎!你尽管开方。”
从老中医家出来,小栓终于憋不住了,“娘,我们是不是被骗了?这么点药丸,要六十块!”
今天夏美玲砸了林老太的钱匣,一共拿到一百多块,一下子就花了一半!林老太他们这样抠,也才存了一百多块钱,可见林建军对他父母也不大方。
小栓说完,又看向大哥大嫂,辩白道:“我不是舍不得花这些钱,我是怕妈被骗了。”
英子红着眼睛,她一听药要那么多钱,她都不想要了,可婆婆却很坚持。
“贵有贵的道理,用六十块换孩子一条命,你还觉得不值吗?”
小栓瞪圆眼睛,“可是,万一他是骗...”
“小栓!”夏美玲加重语气,“你还年轻不懂,怀孕见红是非常危险的事情,这个老中医在镇上开了多年药馆,有口碑。再一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后悔都来不及。”
夏美玲知道这个中医还是她娘家侄女当年也是找他保的胎,确实贵,但是有效果就不怕花钱。上辈子大栓两口子为了求个孩子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还没达成心愿。
小栓闭上嘴,不再多说了。
大栓两口子对视一眼,都感动得红了眼睛。
“可是爷爷奶奶,肯定不会罢休的。”大栓担心起来,“这么一大笔钱,他们肯定要要回去的。还有爹,他会不会生气?”
夏美玲冷冷一笑,“保的可是他的孙子,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小栓心里对林建军很是失望,这么多年,他很少回来不说,还是匆匆来,匆匆走。寄回来的钱,也没落到他们母子手上,有这么一个爹,跟没有一样。
“咱们不去!娘,现在我和大哥都大了,我们干活养你和小妹!”小栓红着眼睛,梗着脖子说道。
夏美玲看了他一眼,小栓15岁,农村孩子上学晚,读到初三就辍学了,但夏美玲知道,小栓这孩子爱学习,脑子也好用,就是脾气冲动,想到前世这孩子年纪轻轻进了监狱,毁了一辈子,夏美玲的心就突突地痛。
这辈子不会再那样了,孩子想读书,她无论如何都要送他去学校读书。
3. 第 3 章
出了村,英子眼看没人了,才停下叫唤,从车上坐起来,“妈,大栓,小栓,我没事了,不用去医院。”
大栓急得一脑门汗,“怎么不去医院,你早上都见红了!”
英子不好意思笑笑,“真没事,我是怕妈吃亏,才大声叫唤的。”
大栓傻愣愣的,“真没事?”
英子点点头。
夏美玲严肃道:“什么没事,必须去医院,见红不是小事!”
前世英子这一胎没保住还伤了身体,这次无论如何不能重蹈覆辙。
小栓点头说道:“妈说得对,还是去看看放心,反正那些钱不用,也花不到咱们身上。”
说完,小栓意外地看向夏美玲,夏美玲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刚硬过,她很清楚公婆的刻薄,他们上学爷奶不肯出学费,大栓结婚,爷奶不肯拿彩礼,连他因为交不起学费只能辍学时,夏美玲也只是跪着求林老太,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过。
不过小栓心里是很高兴的,面对压迫,娘不知道反抗,他想反抗,娘还一直拦着。这个家,早就该彻彻底底地发一回疯了。
不然他也不会辍学了,想到向往的校园,小栓心里一阵失落。
步行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镇上,夏美玲没让往镇医院推,现在设备落后,镇医院的医生水平有限,她知道一个老中医,直接带着大栓他们找上门去。
老中医在家晒药,听闻来意,给英子搭了脉。
大家都紧张地等着。
老中医收回手,表情非常严肃,“孕妇胎像很不稳,再这么下去,这胎保不住。”
小栓性子爆,一听他说得这样严重,直觉他想骗钱,下意识想插话,被夏美玲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夏美玲知道老中医并不是危言耸听,连忙说道:“大夫,请你想想办法,尽最大努力保住孩子。”
老中医看了看他们母子,“保胎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需要用到名贵中药材,医药费确实不便宜。”
大栓和英子都紧张地看向夏美玲。
夏美玲镇定一些,坚定说道:“我们要保胎!你尽管开方。”
从老中医家出来,小栓终于憋不住了,“娘,我们是不是被骗了?这么点药丸,要六十块!”
今天夏美玲砸了林老太的钱匣,一共拿到一百多块,一下子就花了一半!林老太他们这样抠,也才存了一百多块钱,可见林建军对他父母也不大方。
小栓说完,又看向大哥大嫂,辩白道:“我不是舍不得花这些钱,我是怕妈被骗了。”
英子红着眼睛,她一听药要那么多钱,她都不想要了,可婆婆却很坚持。
“贵有贵的道理,用六十块换孩子一条命,你还觉得不值吗?”
小栓瞪圆眼睛,“可是,万一他是骗...”
“小栓!”夏美玲加重语气,“你还年轻不懂,怀孕见红是非常危险的事情,这个老中医在镇上开了多年药馆,有口碑。再一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后悔都来不及。”
夏美玲知道这个中医还是她娘家侄女当年也是找他保的胎,确实贵,但是有效果就不怕花钱。上辈子大栓两口子为了求个孩子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还没达成心愿。
小栓闭上嘴,不再多说了。
大栓两口子对视一眼,都感动得红了眼睛。
“可是爷爷奶奶,肯定不会罢休的。”大栓担心起来,“这么一大笔钱,他们肯定要要回去的。还有爹,他会不会生气?”
夏美玲冷冷一笑,“保的可是他的孙子,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小栓心里对林建军很是失望,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回来过,寄回来的钱,也没落到他们母子手上,有这么一个爹,跟没有一样。
“咱们不去!娘,现在我和大哥都大了,我们干活养你和小妹!”小栓红着眼睛,梗着脖子说道。
夏美玲看了他一眼,小栓15岁,农村孩子上学晚,读到初三就辍学了,但夏美玲知道,小栓这孩子爱学习,脑子也好用,就是脾气冲动,想到前世这孩子年纪轻轻进了监狱,毁了一辈子,夏美玲的心就突突地痛。
这辈子不会再那样了,孩子想读书,她无论如何都要送他去学校读书。
回到家,围观的邻居已经散了。
推开门,夏美玲看到公公林老头坐在屋檐下,看到她进来,默不作声地站起来,冷不丁拿起身边的扁担,大步冲过来。
林老头一脸狰狞,朝着夏美玲的头敲下来,扁担在风中带起一股狠辣的劲风,夏美玲连忙躲开,与此同时,小栓也捡起门口的小板凳,飞快将扁担打偏了。
林老头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扁担转了个方向,朝小栓拍去,“你个小兔崽子,反了天了!”
这一扁担眼看就要抽在小栓稚嫩的肩膀上,惊怒交加的夏美玲像个炮弹似的弹射过去,双手用力一推,将林老头推得踉跄好几步,没站稳,一屁股结结实实地墩在了地上,顿时捂着老腰,疼得哎哟叫唤。
林老太从屋里冲出来,举着巴掌想扇夏美玲,却看到两个白眼狼孙子齐齐怒视着她,仿佛只要她敢动手,他们就会一拥而上。
林老太迟疑不敢打,夏美玲却突然捡起跌落在地上的扁担,举起就朝林老头砸去。
不说她挨了这一扁担会不会头破血流,小栓才15岁,这一扁担不得把他打残废?这死老头真是歹毒啊!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夏美玲手上不遗余力,几扁担下去,将林老头打得出气多进气少了。
林老太在旁边吓白了脸,正要张嘴嚎叫,夏美玲一扁担打过去,打得林老太哇哇乱叫。
这下是真真实实地惨叫了,林老太一边叫一边逃。
一院子的人都惊呆了,尤其几个孩子看着夏美玲,齐齐惊得说不出话。夏美玲可是十数年如一日地孝顺公婆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今天动手打人了!
就在这时,夏美玲如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院门,一边跑一边喊,“杀人了!救命啊!”
林老太惊得连惨叫都忘记了,夏美玲怎么还恶人先告状?
听到动静,邻居们又一窝蜂地从家里冲了出来,没办法,这个年代没有别的娱乐,谁家吵架打架那真是难得的热闹了。
夏美玲早将自己头发抓乱了,指着自家院子大喊救命,“叔婶,哥嫂们,救命啊!我公婆拿着大扁担打我!往死里打!”
“就因为我给英子治病花了些钱,这老两口就要我的命啊!”
“那些钱还是林建军寄回来的,抠归抠,人命关天啊!”
夏美玲的老实孝顺是出了名的,在村里的口碑很好,那是别人家嘴里的模范儿媳。要知道她可是放弃跟丈夫进城享福,甘愿留在村里照顾老人的啊!
林老太尖叫着冲出来,气得大喊:“是夏美玲拿扁担打我和老头!老头都被打得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夏美玲哭道:“婆婆,我知道你跟公公嫌弃我们娘几个,今天这样打我,还诬陷我打你们,这是要把不孝的屎盆子扣我头上啊,这是要逼死我啊!”
邻居七嘴八舌地说道:“林老太,谁还不知道美玲是最孝顺不过的了,你怎么能乱说话!”
林老太气得半死,立马想将自己的伤给邻居看,可夏美玲打的是她背,围观的好多后生,她怎么好意思脱衣服,“不信你们去看,老头还躺在地上呢!”
小栓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他突然插嘴,“是爷爷奶奶打了我娘!我们都可以作证!爷爷打完我娘就躺地上耍赖不起来了!”
夏美玲看了他一眼,和小栓机灵的眼睛隔空对视,虽然撒谎不好,但是这小子够聪明!
“既然你们这样嫌弃我们娘几个,我就带着孩子们进城去,就是去讨米,我也不赖在你们林家!”
夏美玲走过去拉上小栓,“小栓,我们回去吧,婆婆,做人做事要凭良心,人在做天在看!”
林老太气得翻白眼,指着夏美玲大骂,“夏美玲,你不得好死!你打公婆!我要叫建军休了你!”
“这些年,我伺候你们老两口尽心尽力,没想到到头来,反而被泼一身脏水,你说我打你们也好,说我不孝顺也好,叫林建军休了我也好,我只能认了!”
“他婶,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不知好歹了,美玲对你们怎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英子怀着的难道不是你们林家的骨肉?只是看病花点钱,就闹成这样,太不像话了!”
“美玲这些年过得这样苦,他林建军又在哪里呢!美玲好不容易拉扯大这么几个孩子,一句话就要把人家休了,太不厚道了!”
邻居们七嘴八舌,林老太一张嘴说都说不清楚。大家都认定了,是他们老两口打了人家美玲,还反过来说美玲把他们打了,真是可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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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
林老太急得直拍大腿,“夏美玲还偷了我们的钱啊,那是我们老两口的棺材本!要了我老命了!夏美玲,你不得好死!”
夏美玲飞快接话:“那些钱,要留着给英子买药吃!我们今天去看医生了,一副药就要六十块,一共要吃十副药!那钱都还不够!是钱重要,还是你老林家的血脉重要,英子怀的可是老林家的骨肉!你们不舍得花钱给英子买药吃,我买!我来担着这个偷钱不孝的罪名!”
幸亏英子这会儿不在,不然她都要冒冷汗了,六百块钱买保胎药!这放谁身上会舍得?她买药当然花不了这么多,但是这是多么占理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理由啊!
夏美玲抢公婆钱,缘由却是为了保住他们老林家的骨肉!这说出去,谁不夸夏美玲一句有情有义!谁还会骂她不孝?
“钱再多有什么用呢,他婶啊,你可别老糊涂了,美玲做得对啊!她太孝顺了,保住了你们老林家的骨肉啊!”
“你们家有那么多钱,我上半年找你们家借钱买种粮,都不肯借,要我说,这钱花得好!真是活脱脱守财奴,准备把钱带进棺材去吗?”
“谁不知道你们两口子吝啬,再吝啬,这种事情不该吝啬吧......”
林老太傻眼了,她没想到大家不骂夏美玲,竟然还反过来骂她!她怒吼,“夏美玲就是个不孝东西,她把我和老头都打了!不信你们去看,老头还躺在地上呢!”
林老太吆喝着邻居们和她回家,一进院却傻了眼,院子里哪还有林老头的身影,家里静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家纷纷指责林老太,“差不多行了,美玲这样朴实孝顺的儿媳妇,上哪找去?”
美玲看到小栓刚刚溜回家了,知道是他把林老头藏起来了,她趁机朝邻居们说道:“真是对不住,家里的事一再麻烦你们,大家忙去吧,地里还有好多活呢,别浪费时间了。”
邻居们七嘴八舌安慰她,“美玲,我们都知道你是好的,你公婆实在不像话...”
安慰了一阵,大家散了。
林老太朝他们住的西屋冲,一进门看到大栓小栓正把林老头按在床上,小栓按住了林老头的嘴!
“天杀的!”
林老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可闹腾次数太多,邻居们已经没了看热闹的心情,谁也没回来看看。
小栓松开手,笑嘻嘻地对林老头说道:“爷爷,我在书上看的,痛的时候是不能叫唤的,越叫唤越痛,你看我多孝顺!”
林老头瞪圆了眼,颤着手指着两个孙子,“你...你们!”
“别生气,生气更痛了。”小栓笑着,眼神却是冰冷的。
这些年,他娘独自承担一切,爷爷奶奶从不干活,简直是将他娘当奴隶用,对他们这几个孙子,老人也并不亲近,小栓对他们的亲情,从他妈下跪求老人给钱让他上学却惨遭拒绝的时候,就耗尽了。
因为小栓一直都知道,林建军偶尔会给家里寄钱,他有个同学的爹就在邮局上班,曾经告诉过他,他爷爷经常去邮局领钱票。
当他听见院外的动静,知道夏美玲是想倒打一耙之后,立刻就让大栓和他一起将林老头抬回了屋里。
林老头听见院门口进人的动静时想叫唤,他当机立断上去捂住了老头的嘴。
小栓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爷爷奶奶会这样对待他们,明明他们是林家的孙子。
夏美玲对此却一清二楚。
因为林建军骗了他父母,他告诉他父母,他在城里另有一个老婆,生了一儿一女,那是来自城市的高贵血脉,都特别优秀,而夏美玲却是卑贱的乡下女人,粗劣不堪,连带着她生的孩子也都是愚钝的蠢货。
所以林老头和林老太才会对大栓他们这样冷淡,因为他们另有高贵的孙子。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林建军口中的一儿一女,不过是帮别人养的孩子,跟他老林家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夏美玲阴阴一笑,真期待这两人知道真相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林老头气得嘴唇颤抖,指着小栓气得说不出话来,林老太再也承受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起来。哭她的钱,骂夏美玲,骂几个孩子。
“大栓,小栓,你爷爷不舒服,奶奶伤心着呢,咱们就不要打扰他们了。”夏美玲只是冷眼看着。
几个孩子跟着她一块走了出来。
4. 第 4 章
“大栓,你去照顾你媳妇,她现在要卧床静养。”
大栓嗳的一声,去了。
小栓看着夏美玲,眼睛亮晶晶的,他明显地感觉到娘变了,变得大不相同了。
“小栓,香桃怎么还没回家,你去找一找。”
香桃只读到小学六年级,考初中没考上,就回家帮忙务农了。
后来香桃进城打工,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被丁艳梅的儿子甜言蜜语哄骗了,当时夏美玲的注意力全放在林建军和丁艳梅的私情上,一点都没察觉到香桃的异常,只是有一天突然发现香桃竟然大了肚子,这才知道她被胡浩哄骗了。
她没有办法,只能捏着鼻子找上门去,让胡浩对香桃负责,没想到胡浩偷偷哄了香桃去打胎,香桃大出血死了。
想到这里,夏美玲心一阵抽痛,自己水灵灵的小闺女,就那样被胡浩害了,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没教女儿分辨忠奸好坏,也没第一时间察觉不对。
小栓答应了一声,出门去了。
老头老太待在房间里,很是消停,大概是被今天突然爆发的夏美玲吓住了,再加上她还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儿子,收拾他们两个老东西,轻而易举,只是以前的夏美玲从没这样想过罢了。
已经是金秋八月,地里的玉米,田里的稻子,都快熟透了。
夏美玲站在地边,望着这一片枯黄的玉米地,玉米差不多能收了,沉甸甸地挂在枝头,今年是个丰收年,连地里的谷穗,都那样饱满。
堂大伯林老弯一家子正在旁边地里收玉米,一家人晒得汗津津的,脸上没多少喜悦。
也是奇了,两家地挨在一块,夏美玲种的玉米又大又好,他们家的却没多少收成。
夏美玲朝林老弯走去,喊了一声,“大伯。”
林老弯老脸黑瘦,颧骨突出,面相没有庄稼人的朴实。这也确实是个横人,脾气暴虐,四兄弟又团结,在村里没人敢欺负。林老弯跟林老头有过节,他曾经将林老头痛殴了一顿,自此两家不大来往。
不过夏美玲为人和气,平时见到林老弯也会叫一声大伯。
等林老弯看过来,夏美玲没卖关子,直接说道:“大伯,我想将我种在地里的庄稼卖给你,你收不收?我种了八亩玉米,六亩水稻,还有山地种了高粱红薯,挖了一些,剩下的全都卖给你。”
林老弯粗声粗气地说道:“你瞎说什么,粮食全卖了,一家人喝西北风去?”
夏美玲眨眨眼,无比诚恳地说道:“没办法呀,英子这一胎凶险,我们今天去给她拿药,一副药六十块钱,只能吃七天。我公婆你也知道,他们不肯拿钱,我只能把庄稼都卖了,给孩子买药去。”
林老弯一家都慢了下来,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林老弯有些吃惊,“你公婆能同意你卖?”
夏美玲说道:“这些地都是我和孩子们种的,我公婆一天活没干过。我能做得了主,只要你答应买,我们可以去村长家立字据。”
“那你公婆不得饿死?”林老弯说道。
“饿不死,他们还有林建军呢,林建军一个月五十多块工资,会让他父母饿死?”
“那你找林建军拿钱不更方便?”林老弯又说。
“我跟林建军结婚二十多年,还没用上过他的工资呢,工资在他口袋里,他不肯掏我没有办法,这些地是我种的,我能做主,这些粮食我贱卖给你,保准你不亏。”
见林老弯那双锐利的老眼闪过心动,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真能做这个主?”
夏美玲笑道:“我跟你一块去找村长做中,签字据,这也是为了老林家的血脉啊,走到哪都说得过去的。如果你买了我的粮食,我再告诉你我的种地秘方,明年你家粮食也能长这么好,怎么样?”
林老弯彻底动心了,说来惭愧,他这个种了一辈子地的老把式,竟然每年种的粮食都不如夏美玲种的。
林老弯其实并不怵林老头夫妇,论干架他没在怕的,只要找村长把字据一立钱一给,那些粮食都是他林老弯的,谁敢摘一粒,他都能找对方拼命,粮食就是农民的命。
“你要卖多少?”林老弯问。
夏美玲一笑,比了三个手指头,“卖三百块。我去年稻谷一亩地收了六百斤稻谷,差不多干了有四百斤,一亩地要交公粮一百斤,剩三百斤,一斤稻谷一角钱,一亩地就是三十块钱,玉米一亩地收了有三百多斤,一亩地交四十斤玉米,一斤卖八分钱,一亩地的玉米也要卖二十块,还有红薯地,高粱地,这些不值钱,折算二十块钱。”
缓口气,夏美玲继续说道:“这些加起来,一共是三百六十块,我卖给你三百,你挣六十,这还是往少算的。”
林老弯不会算账,叫了他孙子过来算,林老弯的孙子也没读多少书,算了半天,朝林老弯点点头。
林老弯冲着夏美玲扯开嘴巴,露出常年抽旱烟熏黄的牙齿,“二百。”
夏美玲瞪圆眼睛,这林老弯也太不是东西了,一砍就砍一百块!
“两百八,少一分钱我另找别人。”夏美玲不满道。
林老弯嘿嘿一笑,“别人,谁敢接这个盘?两百六,不卖你就找别人去吧!”
林老弯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一辈子的经验也教会了他审时度势,眼看庄稼就要收成了,若不是情势所逼,夏美玲怎么会舍得卖庄稼?
夏美玲瞪着林老弯,两人都在暗中较劲,最后还是夏美玲妥协了。
如林老弯所说,这个村子除了林老弯,别人不敢接,林老头也不是吃素的。只有林老弯这样的横人不怕,林老头敢闹,他就敢拼命。
再者,前世的经验告诉夏美玲,庄稼人在地里刨食一辈子,只能混个温饱,她都有了重生的机会,难不成还要把下辈子耗在村子里,等着林建军来提离婚,再次被他所杀?
不,夏美玲要进城,这辈子她不会再吃那样的亏。她的孩子们,也要扭转前世的命运。
去找村长签字据挺顺利的。
本来村长不敢当这个中人,毕竟林老头没在场,但他被夏美玲说服了。
夏美玲先是表明这些地都是她种的,她有权处置,二来卖粮食的钱是拿去给英子治病的,人命关天,三来李老头他们有儿子赡养,每个月都打钱回家,不靠这点粮食过活。
夏美玲见村长还犹豫,又说道:“叔,如果不是急用钱,眼看粮食就要收成了,我怎么舍得贱卖?你要是不肯救命,我就只能把英子送到你家来了。”
村长立马就答应了,以后李老头要是闹起来,他也有说法,粮食是夏美玲卖的,他只是给双方做个见证,可管不了别的。
双方在村长的见证下,签了文书,林老弯把二百六十块现钱给了夏美玲,这事就这么尘埃落定。
等从村长家出来,夏美玲要走,林老弯叫住了她。
“美玲,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种地秘方呢。”
夏美玲哦了一声,“秘诀很简单,就是平时去小河里摸一些小鱼小虾黄鳝泥鳅,和烂菜叶,树叶,在木桶里沤上半年,洒在地里...配合农家肥,自然收成就好了。”
林老弯瞪大了老眼,很是怀疑,他种一辈子地没听说这样沤肥的。
夏美玲回到家。
香桃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屋檐下纳凉,小脸晒得红扑扑的,两条辫子又亮又黑,十二岁的小姑娘,可爱得跟花似的。看到夏美玲进院来,高兴地迎上来,“娘!你上哪去啦?”
看到鲜活的女儿,夏美玲恍惚了一瞬,庄稼人多数重男轻女,香桃她生得艰难,打孩子小时候她就疼爱得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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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农村孩子懂事早,地里再忙,她也从不舍得让香桃做重活,都是让她打猪草,在家煮煮饭。
再加上香桃书读得不多,心性天真的同时也很愚笨。夏美玲后来很后悔,香桃读到六年级,没考上初中,当时夏美玲觉得女孩子稍微读点书就行了,加上家里也困难,没送她补习,事实证明,书读得多心智也聪明得多,那样香桃就不会被胡浩哄骗了。
香桃感觉娘看她的眼光有些奇怪,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娘,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夏美玲擦擦湿润的眼睛,摸一摸女儿晒得黝黑的脸,其实香桃五官长得很好,就是农村女孩不如城里的白净,“没事,香桃,娘看到你高兴。”
香桃嘿嘿傻笑,“娘,饿了吧,我做饭去。”
夏美玲拉着她,“我们先看看猪崽去。”
猪圈里养了两头猪,是三月份的时候买的,这头猪一直是香桃打猪草养着,夏美玲知道香桃对这头猪养出感情了,但他们要进城,这猪必须要卖掉。
等夏美玲提出卖猪,香桃不解地瞪圆了杏眼,“为什么,娘,这猪才一百多斤!”
“你嫂子胎像不稳,卖掉猪给她买药吃。”夏美玲并没有跟香桃说出进城的打算,这傻姑娘没城府,怕她说漏嘴。
香桃看着那头她精心养大的猪,杏眼里有了泪光,声音也有些哽咽,“娘,既然嫂子生病了,咱就把猪卖了给她看病吧。”
夏美玲在心里想,她也没别的办法,只好拿大儿媳胎像不稳急需凑钱做理由,不然她卖粮卖猪还真不好解释,她可以不在乎名声,但是要顾及孩子们。现在她不管怎么凑钱,都出于正当理由。
没办法,他们要进城,身上要有些钱,再者,她不想把粮食和猪留给林老太他们。
夏美玲让大栓去隔壁村把屠户喊来,当天傍晚,屠户就来家了。
林老头本来还躺在床上呻唤,一看夏美玲要卖家里的猪,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拦在猪圈门口死活不让卖。
林老太也拦,痛骂夏美玲,“夏美玲,我看你真是神经不正常了!家里的年猪你都敢做主卖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夏美玲冷笑连连,“卖个猪就要你们的命了?不怕告诉你们,不仅猪我要卖,连地里的粮食我都卖个老弯叔了!钱都已经给了,字据都立了!”
林老头气急攻心,指着夏美玲要骂,气狠了一阵猛咳嗽,差点没喘上气来。
“夏美玲!我跟你拼了!”林老太气得一头就要撞上夏美玲,夏美玲敏捷地往旁边一躲,老太一个扑腾,栽在地上,疼得哎哟叫唤。
林老头抚着胸口,指着夏美玲,“谁给你的权利卖地?你算什么东西,卖我林家的地!”
“地我没卖,我卖的是我种在地里的粮食,自从我过门,你跟婆婆就不再下地干活,十几亩地全是我一个人种出来的,这些年你们白吃白喝,就当地租了。地里的粮食我已经卖了,老大媳妇要养胎要花钱,不卖粮食哪来钱?”
屠户见他们家这样乱,有点打退堂鼓了,“要不你们商量好了,我再来?”
“不用商量,猪崽是我借钱买的,是我女儿养大的,这两老的从没沾手,现在我儿媳妇治病要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猪出了这个门,谁也找不到你头上去。”夏美玲知道他怕麻烦,给他吃颗定心丸。
又对大栓小栓说道:“大栓小栓,你爷奶身体不舒服,把他们扶进房间去。”
林老头眼睛一瞪,“谁敢过来拉我?我立马一头撞死!”
大栓小栓对视一眼,不敢乱动了。
夏美玲见状,操起猪圈旁边铲屎的铁铲,香桃每天养猪还打扫猪圈,猪粪都扒拉出来,堆在墙角沤肥,夏美玲铲起现成的猪粪,朝林老头扬去,汤汤水水的,洒了林老头一头一身。
5. 第 5 章
林老头杀猪一样惨叫,接连作呕,再也不敢守在猪圈门口了,一边骂一边跑,连旁边的林老太都傻了眼,惧怕地看着发疯的夏美玲,不敢吭声了,生怕夏美玲给她也来上一铲。
夏美玲放下铁铲,冲着傻眼的屠户一笑,“真是对不住,要不是为了给儿媳妇保胎,我不舍得卖猪的,这两老的不懂心疼孩子,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屠户见状彻底不敢买猪了,尴尬地笑两声就想走。
就听夏美玲说:“这头猪毛重不下一百二十斤,别人卖五毛钱一斤,我急用钱,四毛五你赶走。”
屠户硬生生站住了脚,一转手就多五六块利润啊!反正钱货两清,他又是隔壁村的,谁也找不到他头上去。
“成交!”
林老头眼看着猪就要被卖了,一边呕一边大喊林老太,“快去把建民喊来!夏美玲要造反,要把这个家都给卖了!”
林老太如梦初醒,掉头就往大儿子林建民家跑。
夏美玲冷眼看着,也不阻止,林建民会理她才怪了,当年分家的时候,因为小儿子林建国有本事,他们俩可是将大儿子一家净身扫地出门的,林建民一家被赶出去的时候没地方住,住的是集体牛棚,后来才在村头修了房子,这么多年都不来往了。
果然没多久,林老太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林建民的婆娘凶得很,门都没让她进。
猪卖了五十四块钱,屠户生怕有变,给了钱立马就赶着猪跑了。
卖猪卖粮再加上林老头他们资助英子买药剩下的六十,夏美玲现在身上有三百七十四块。但春天抓猪,买种粮的钱都是借的,再加上以前欠的,要还娘家八十块钱。
夏美玲种地一直是把好手,但是家里劳动力少,大栓娶媳妇的彩礼钱都是借的,这几年一直在还饥荒,她种的粮食产量是全村最高的,可家里的粮食总是不够吃,每年种出几千斤水稻,却吃不起大米,多数时间是杂粮。
除了林老头和林老太,这俩是顿顿要吃大米的。
以前夏美玲孝顺,两老的不是这里病就是那里痛,整天嚷嚷身体不好,不能干活,那时候孩子还小,她不攀扯老人干活,自己辛苦种地,今年夏美玲才四十岁,看着比同龄人老十岁。
小栓是最聪明的,他早就知道爷爷奶奶就是欺负他娘,谎称有病不干活,可他人小言轻,只能从小小的一个孩子就帮着夏美玲做事,心里对好吃懒做的爷奶很憎恨。
林老头顶着一身猪屎,跑去村长家讨要说法去了。
夏美玲卖粮食的事情,大栓他们都不知道,这会儿冷静下来,大栓担心起来了,“娘,你把粮食都卖了,后面咱们一家子吃什么呀!”
“去你们房间说。”夏美玲知道是时候告诉孩子们她的打算了。
英子在房间里,早就躺不住了,要不是想着婆婆叮嘱过她无论如何不能下地,刚刚闹得那么凶得时候她早就跑出去了。
焦急如焚的时候,夏美玲带着几个孩子进来了。
孩子们或站或坐,静等夏美玲开口。
“我们明天就进城去。”
“去做什么?”香桃脆生生地问。
夏美玲缓缓道:“你爹这么多年在城里也轻松够了,也是时候履行当丈夫当爹的责任了。”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惊讶地瞪大了眼。无他,之前家里很困难,他们连书都读不起的时候,娘也没有带他们进城去投奔爹。
许久没人说话,好一会儿,大栓才说道:“可我们都没有工作,进城去做什么呀?”
小栓的反应出乎意料,“我不想进城去。”
“为什么?”夏美玲有些意外,小栓曾经无数次提出要进城去找爹。
小栓冷冷一笑,“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不用靠他了,进城去做什么?”
小栓是今年才辍学的,夏美玲实在拿不出学费了,小栓只好辍学,一个初中生,尽管小栓一省再省,学杂费生活费住宿费,一年二百块是要的。
“进了城,就给你联系学校,你还读书去。”
小栓惊呆了,愣愣地看向夏美玲,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大栓高兴极了,“是啊,小栓,你那么爱读书,去读书吧,以后考大学!那样咱们家就有大学生了!”
英子也抿着嘴笑起来,看着小叔子。
小栓的眼睛也亮了,大学,多么遥不可及的梦想之地。他看向夏美玲,夏美玲那因过度劳累而格外苍老的脸,他眼里的光暗了,他摇头,“不,我不去。”
夏美玲问,“为什么不去?”
小栓闷着头说道:“不想去了,我要挣钱。”
“不去我就打断你的腿!”夏美玲突然严厉起来,“读书是你唯一的出路!不读书你还能干什么?”
小栓咬着牙,犟着脸,不说话了。
香桃羡慕地看着小栓,捅捅他手臂,“二哥,你去读书吧,你成绩这样好。”
小栓好半天才咬牙说道:“不是我不想读,家里供不起,我不想娘那么累。”
“你爹一个月工资五十多块钱呢,供你读书还供不起?”夏美玲说道。
“他要是肯出钱,我还会辍学吗?”小栓红着眼睛低吼。
夏美玲冷笑,“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等我们进了城,你爹会乖乖地供你们读书的。如今我把地里的粮食全卖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城,我们必须进!”
末了,夏美玲又摸摸香桃的脑袋,“桃儿,到时候,你也读书去。”
看着女儿眼睛里爆发出的惊喜光芒,夏美玲暗暗发誓,这一次,绝不会让香桃被那畜生所害。
天黑前,林老头灰头丧脸地回来了,他气急上头,差点跟做中的村长打起来,可等林老弯一来,看到他那一脸凶横样,林老头就焉了。
林老弯是出了名的不怕死爱打架,扛起铁锹敢往人脑袋上敲,林老头可不想脑袋上多个窟窿。
林老头越想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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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劲,夏美玲虽然愚笨,但一向还算乖顺,这次又是抢钱,又是卖粮卖猪,她真要造反不成?
林老头打定主意,明天要写信给林建军,让他回来好好收拾夏美玲一顿。至于他嚷嚷的要林建军休了夏美玲,那也只是嚷嚷罢了,上哪找夏美玲这种任劳任怨的儿媳妇?再加上她给林家生了两个孙子,虽然都蠢笨,毕竟是林家的种。
林老头就这么打定了主意,回到家也没再跟夏美玲吵闹,老公公跟儿媳妇吵架,传出去名声难听。
接下来几天还算相安无事,除了林老头跑去镇上寄了封信。村里对夏美玲卖地里粮食的事情多有议论,不过没人骂她,毕竟她是为了给儿媳妇看病,有什么好苛责的呢。
也有人暗中议论,林建军在部队工资一个月大几十,难道连给儿媳妇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吗?还要靠卖地里粮食筹钱?唯一的解释就是林建军根本就不给家里钱,不然夏美玲不至于被逼成这样。
家里养了三只下蛋的母鸡,夏美玲抓了两只卖掉,剩下的一只杀了炖汤。
她杀鸡的时候,林老太嘀咕了几句,吃饭的时候早早地就拉着林老头在餐桌上等着了。可等饭菜上桌,连根鸡毛都没见着,林老太当场就不干了。
“夏美玲,你杀的鸡呢?藏起来不给我们吃?”
这两天夏美玲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他们两口子留着,这两天饭做熟了也不喊他们老两口,他们稍微晚点上桌,连菜汤都不剩了。
夏美玲看她一眼,“老大媳妇身子虚,鸡是炖给她补身体的。你好端端的,吃什么鸡?”
林老太横眉冷目,大概是忘记了夏美玲前几天的凶狠,啪的声将筷子砸桌子上,“我和你公公这么大把年纪了,连吃个鸡都没资格?”
“有资格啊,家里没有多余的鸡,你儿子工资高,让他寄钱给你,想买多少鸡吃都行。”夏美玲冷笑。
提到钱林老太就激动起来了,“你把我们的钱还回来!那是我和你公公的棺材本!”
“放心吧,等你死了,林建军不会让你裹着草席下葬的,他从不给我们母子寄钱,工资都攒着给你们送终呢。”夏美玲冷笑。
林老太气得脸都绿了。
几个孩子不说话,炖鸡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厨房偷过嘴了,剩下的确实也是给英子留的。
这天,老两口头晚上嘀咕到半夜,早上起得就比平常晚了,随便洗把脸就去厨房找饭吃。
推门进去,厨房冷锅冷灶的,这几天夏美玲虽然不像以前那样给他们留饭,好歹剩的是有的,今天连灶都是冷的。
林老太只以为是夏美玲撂挑子不干了,只得自己草草做了饭,跟林老头吃了。
家里一整天都不见人,到了傍晚,林老太察觉不对,出门找人打听。
隔壁的周家的很吃惊地对她说:“你不知道吗?美玲带着孩子们进城去了,说是要找大医院给英子做检查,一大早就走了。”
6. 第6章
“娘,你确定是这里吗?”小栓畏惧地望了一眼站岗的那个士兵,这处地方有一条柏油路通向里面,没有大门,但入口有个岗亭,上面站着个抱枪的战士,眼神警惕森然地望着前方。
士兵所在背后有一道窄墙,上面挂着番号牌,上面写了XX师XX团,可是小栓记得林建军从来没提过他在哪个部队,他娘是怎么准确找到这里来的?
夏美玲复杂地看着这个地方,前世她曾经来过一次,那次在里面的招待所住了几天,就被林建军几句话哄回家去了。
“不会错的。”夏美玲看着那个威严的士兵,也本能地有些害怕,旁边就是哨岗室,来访需要登记取得允许,才能进去。
她壮壮胆,带着孩子们走了过去。
哨岗室值班的战士打开了玻璃窗户,“请问你们有什么事?”
夏美玲看了一眼面露怯色的孩子们,镇定了一下才说:“我丈夫是XX团团长林建军,这两个是我儿子,这是我儿媳,这是我女儿,我们是来找他的。”
战士拿出登记册,“请你们登记一下信息。”
等夏美玲登记了信息,战士让他们在外面等待,又见英子是孕妇,腾出一张凳子给她坐。
大栓涨红了脸,扶着英子让她坐。
英子还想将凳子让给夏美玲,夏美玲摆手,“你快坐着休息。等安顿下来,我们就去大医院给你检查。”
从老家到城里,光坐车就是一天,夏美玲本想买卧铺票,可这年头不是干部哪轮得上卧铺,幸好车厢人不多,找个三连坐的硬座也能睡觉。
英子讷讷道:“我这几天感觉好多了,也没有再见血了。”
“那也去查查,现在城里有产前检查,查一查放心。”他们老家太偏僻,生孩子全靠命,从没做过什么产检。
......
办公室门突然被敲响,林建军头都没抬,随口说了声,“进来。”
勤务兵小孙走了进来,“团长,你家人来了,正在哨岗外等候。”
林建军抬起头,方正的脸上有些错愕,他在城里工作这么多年,家里人从来没来过。
“谁来了?”他下意识地问。
“您妻子和孩子。已经做了登记。”
林建军夹起眉心,粗声道:“知道了。”
钢笔悬停了好一会儿,林建军又继续下笔,一行字写得凌乱不少。
哨岗外边,母子几个或蹲或站,等了快两个小时了。哨岗室的战士都已经交接了一班,时不时地好奇打量他们一眼。这母子几人,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这还是林团长的亲属第一次探亲呢,只不过为什么林团长迟迟不出现?
小栓已经越等越气了,好几次拉着夏美玲要走,半大小伙嚷嚷,“他都懒得见我们,娘,咱们走!上哪找不到一碗饭吃?”
夏美玲每次都安抚住小栓,开什么玩笑,管生不管养?上辈子林建军隐身了一辈子,几个孩子他几乎没负过责任,这辈子怎么可能还让他这样逍遥舒心?
跟他撇清关系,从此孩子跟他没关系?不,不可能让他这样便宜,林建军巴不得自己未婚未育,好放心大胆地追求丁艳梅。他现在是团级干部,敢抛弃糟糠之妻,他就要背大处分,晋升无望,所以上辈子林建军一直熬到退休,才回家跟她摊牌离婚。
夏美玲不稀罕林建军老婆的位置,但是她的孩子该得到的,一点也不能少!
一辆军用吉普从远处开来,路过岗哨时慢慢停了下来。
后排车窗缓缓摇下,先露出大檐帽,接着是一双威严深沉的眼睛。等车窗完全落下,映入眼帘的又是一张朴实的脸。
岗哨战士纷纷朝他敬礼,他还礼之后才问,“怎么回事?”
确实,夏美玲母子几个大包小包地等在大门旁边,很引人注目,连这个大领导模样的都过问起来了。
岗哨又啪的敬礼,“报告师长!这几位是林建军林团长的家属,正在等候林团长来接人!”
夏美玲惊讶地看向车上这个人,看着四十来岁,原来是师长,那就是林建军的上司了。
“等了多久了?”领导问。
岗亭里的战士怔了下,他是交班过来的,并不知道这几人什么时候来的。
夏美玲就插了话,“领导,我们等了两个多小时了。”
那领导深深地皱起了眉,或许平素就是个严肃的人,一皱眉心就明晃晃地一个川字,他没再多说,轻声朝驾驶员战士吩咐了一声,吉普就一溜烟跑了。
看着远去的车,回过神来的小栓愤然道:“这肯定是爹的领导,咱们应该找他告状的,这下没机会了!”
香桃被那领导一身气势吓得不轻,躲在了夏美玲身后,脸色有些发白。
夏美玲也有些后悔,应该拉着这个领导告一状,他们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了,说不定林建军故意躲起来了。
她看向一脸菜色的英子,决定不这么干耗下去了,英子吃了那药丸,好不容易有了些效果,可别在这累坏了,不如今天先去找个招待所住下。
正打算带着孩子们先走,一个出现在柏油马路尽头的绿色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隔得老远,脸都看不清,但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林建军,对方化成灰她都认得。
果然,等那人影走近,五官清晰起来,正是林建军,只是他看起来并没有与亲人久别重逢的喜悦,反而黑着脸,眉心能夹死蚊子。
大栓也看到了,高兴地指着林建军的方向说道:“爹来了!”
大栓和英子对视一眼,彼此也都露出了喜色,小栓沉着脸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瞪着林建军。
夏美玲看着比前世年轻十岁的林建军,即便告诫自己要冷静,心里还是有怒火忍不住地翻滚。她不会忘记林建军是如何对待她和孩子们,她像无数朴实的家庭主妇一样,兢兢业业侍奉公婆,辛辛苦苦养育孩子,最终却被那样辜负伤害。
林建军裹着一身怒气和不耐,他本想冷处理,让夏美玲自己带着几个孩子走,没想到何师长回来撞见了守在门口的母子几个,叫他放下手上的事情赶快来接人。
“爹!”大栓和英子喊了他,香桃对林建军很陌生,不好意思开口,小栓沉着脸,不喊人。
“你们怎么来了?”林建军没好气地问。
几个孩子愣住了。距离上一次林建军回家探亲,已经过去了三年,没想到,这么久没见面的父亲,一打照面就流露出了对他们的嫌弃。
夏美玲站在最前面,她绷着脸蹬蹬快走几步,扬手就朝林建军的脸扇去。
“啪!”
夏美玲常年干农活,一身力气比强壮男人差不了多少,这用尽全力的一巴掌,清脆,响亮,干脆利落。
林建军懵了,半边脑袋嗡嗡作响,察觉到自己被扇耳光的羞耻感甚至比脸上麻木的疼痛更盛。
回过神后,林建军勃然大怒,他扬起手,本能地要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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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却冷不丁地对上夏美玲冰冷的视线,那种淬了寒霜一样的眼神出现在这张淳朴的农妇脸上,出其不意地让人背上一凉。
在林建军愣神的这片刻,夏美玲抬手,又是闪电般的一巴掌,比前面的那记耳光更响,更脆。
林建军的左脸短时间被连着狠狠扇了两次,迅速红肿起来,不知是不是羞耻,连脖子都涨红了。
“娘!”这变故太突然,孩子们齐齐惊呼。
岗亭里的战士都吓傻了,岗哨战士更是瞪圆了眼睛,头依旧不偏不倚,眼珠子却已经朝左转到了极限。
“夏美玲!”林建军怒吼,“你是不是疯了!”
夏美玲还要抬手再打,林建军已经有了准备,连连倒退几步。他垂在身侧的手捏成了拳头,青筋暴起,死死地瞪着夏美玲,那样子仿佛要吃人。
可疼痛也让他理智回神了,这是在军营大门,他这巴掌要是打出去,铁定要背处分。
夏美玲甩甩手,幸好掌心的老茧够厚,这么用力的两巴掌,她手也没多痛,心里却爽快多了。林建军不是鄙视她乡下女人粗野,不及他养着的丁艳梅高贵吗?那她当然要粗野个痛快。
“林建军,我们娘几个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你故意躲着不见我们,你说,你是不是在城里另外养了一个家?”夏美玲先占据主动权。
林建军眼皮一跳,心顿时跳得像擂鼓,他立刻怒气冲冲地反驳,“夏美玲,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忙完工作就赶紧过来了,什么躲着不见你们?”
夏美玲指了指英子,“英子怀孕了,我们是进城来给她做检查的,她本来胎相就不稳,吃了好多钱的药才稍微好一点,幸好那位战士给了一个凳子,给她坐着休息,等了你两个多小时,要是英子有个好歹怎么办!”
林建军平白挨了两个巴掌,他当领导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打过,面子底子都没了,心里气得要命,可不敢打回去,多看这个泼妇一眼都嫌弃,只想赶快将他们打发走,“既然是来给英子看病,就去医院隔壁的招待所住去,那检查方便。”
“呸!住招待所,你说得轻松,钱呢?”夏美玲斜着眼,语气蛮横。
林建军听她这样说,心里又是一阵鄙夷,这个粗鄙的乡下女人,越上年纪越发粗野,叫人嫌恶得紧。
他今天才领到了工资,还没来得及送给小丁,看了看夏美玲和三个显得寒酸的孩子,虽然是亲生孩子,可没在他跟前长大,没什么感情,他厌恶夏美玲,连带着她生的孩子也不喜欢。
人都找上门来了,林建军再不乐意,也得打发人走,他伸手进裤兜掏了掏,估摸着捏住了两三张,就往外掏,没想到将一卷钱全夹带出来了,全掉在地上。
夏美玲冷眼看着,看林建军着急忙慌去捡钱,全是崭新的大团结,看起来有七八张。林建军人到中年也发福不少,撅着大屁股,看起来很恶心。
捡起钱,林建军将其他的收了起来,递了三张大团结给夏美玲,不快道:“拿去吧。”
小栓冲着林建军怒目而视,他这施舍语气让小栓自尊的血液倒流,他嚷嚷,“娘,咱不要他的钱!娘,咱们走吧!”
林建军皱起眉头,不喜地看向小栓,眼神严厉,张口就骂夏美玲,“你怎么教的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
小栓梗着脖子要反驳,夏美玲提前顶回去,“怎么能苛责小栓呢,这个孩子有爹跟没爹一个样,别人有爹教,他没爹教啊!”
7. 第 7 章
林建军气红了脸,可一句话反驳不出来,他教过这三个孩子吗?没有,他承认的。
可嘴上不能承认的,他一抬头,三个孩子都在看着他,那种失望的眼神让他臊得慌。
“你胡说什么呢!”林建军有些狼狈地将钱往夏美玲手里一塞,“去医院旁边找个招待所住下,我工作结束了就过去看一下。”
夏美玲将钱搓开,面带嘲讽,“三十块钱哪里够住招待所?还要给英子检查,你打发叫花子?”
林建军冷着脸看了她一会儿,又摸出两张递过来,很不高兴地说道:“就这些了,剩下的是我的生活费!”
“林建军,你还团长呢?老婆孩子都不养活,你赶紧回家种地去吧!”夏美玲又说。
林建军左右看看,正好对上岗亭内战士好奇的目光,急忙呵斥夏美玲,“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经常给家里寄钱,可能钱爸妈拿着的,家里吃的用的,哪样不是我寄回去的钱?”
夏美玲哦了一声,“原来他们给的一百多块钱是你寄回去的啊,他们全部拿出来给英子看病用了。”
林建军就趁机说道:“我的工资基本都寄回家去了,现在哪里还有钱?”
夏美玲反手将五十块收起来,在林建军不耐烦地注视下缓缓说道:“既然没钱,那我们就住在部队好了,还能省下住宿费和伙食费。”
林建军眉心狂跳,压住火气说道:“你们突然来,我连个准备都没有,部队又不是别的地方,想住进去就住进去的吗?”末了,他叹一口气,很为难地说道:“你们先去找个招待所住下,等我工作忙完了,就过去看你们。”
“那不行,”夏美玲斩钉截铁地断了他的念想,“这些钱要留着给英子看病,大城市的医院可贵了,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分花。”
“你这是在为难我!”林建军不悦地说道。
一旁的英子脸都红了,她能感觉到公公对他们到来的嫌弃,再是农村人,也是有自尊的。说起来也奇怪,明明公公跟他们也是一家人,却感觉这样生疏,跟外人没什么两样。
香桃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两个多小时的等待,父亲的嫌弃,都让她感觉到羞耻。
夏美玲却好像什么也没听出来一样,鄙夷地看着林建军,“林建军,你总不想让你领导知道你的老婆孩子大老远从老家来探亲,却流落街头吧?你最好现在就去安排,不然我们就一直等在这里,我想总还有领导再经过的,不行的话,我就找你们领导安排去。”
林建军又生气又诧异,短暂的交锋,他感觉到夏美玲变化太大了,不仅敢打他,还敢跟他叫板,不像以前那样好拿捏。
意识到这一点,林建军知道他今天没办法将夏美玲他们支走了,只好松口,“既然你一点也不为我着想,那我只好去试试,看能不能帮你们安排到家属招待所。”
林建军甩手就走了,走之前责怪地看向几个孩子,似乎在责怪他们不该来给他添麻烦。
小栓眼睛红得像兔子,凑到夏美玲跟前低声哀求,“娘,我们走吧,你看他都嫌弃成什么样子了。”
香桃也流泪了,就连迟钝的大栓,此时也一脸的沉重。
英子脸都涨得通红,低声说道:“我们回去吧,妈。”
夏美玲看着这几个孩子,虽然他们来自贫困的农村,可他们也有自尊,前世夏美玲也有这样的自尊,所以林建军不让她来,她也从来不求着来。
但现在夏美玲知道了,人不仅要有自尊,还要有生活的底气,光有自尊不行。
“回什么回?”夏美玲态度很坚决,“他把你们生下来,一点责任都没有了吗?以前是我想岔了,林建军不寄钱回家,我种地也照样能让你们吃饱,我也把你们养到这样大了,饿是肯定饿不死人了。可凭什么呢,凭什么林建军一点责任都不负?大栓就不说了,小栓和香桃,你们连18岁都没有,抚养你们就是他的责任!”
缓口气,夏美玲的目光徐徐掠过孩子们羞愤的脸,夏美玲低声说道:“在香桃出生之前,林建军虽然也不给我钱,但对你们的态度不是这样冷漠的。”
大栓红着眼,陷入幼年的回忆,他点头说道:“是的,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爹很疼我的,他每年回家探亲,都会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
小栓睁着眼,有些不敢相信,他从有记忆,父亲就没有亲近过他。
夏美玲突然冷笑,“这前后变化这样大,你们就没想过原因吗?”
三个孩子齐齐看向夏美玲。
夏美玲也不再绕弯子了,事到如今,她必须将事实告知孩子们,这样孩子们才会和她同仇敌忾,母子同心一致对外。
“我怀疑林建军在城里另外有了一个家。”
夏美玲本以为孩子们会惊讶,会失望,可孩子们的反应却很平静。
小栓红着眼睛,低哑着声音,“娘,你才发现吗?我们早就有这种感觉了。”
香桃年纪最小,可她也听村里人背地里议论过这个事情,因为林建军越来越少回老家。她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这不是好事,从来不问夏美玲。她心疼地抱住夏美玲的手臂,“娘,你别难过,你还有我们呢。”
夏美玲反倒是吃了一惊,原来孩子们早就有想法了,她摸摸女儿的黑辫子,“我不难过。”她顿了一下,一字一句说道:“谁也不要再提回老家,我们就要在这里,让林建军供你们读书!”
几个孩子互相看了看,连最倔强的小栓也不说走了。
夏美玲握住香桃的手,小姑娘因为常年干活,小手没有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软嫩,手掌有层薄茧。夏美玲一阵心疼,温和地说道:“香桃,我想办法让你转学过来,你再去读书,好不好?”
香桃流了泪,郑重点头,“我一定好好读书,娘。”
母子几人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林建军才板着脸回来,顶着脸上的红手印,半边脸红肿,看起来非常滑稽。
“跟我走吧,给你们在招待所协调了两间房,但是也不能住太久,看完病早点回去。”
他猛地想起来,“这马上就是秋收了,你们所有人都进城来了,家里的粮食丢给两个老人收?夏美玲,要是将老人累出好歹了,你负得起责吗?”
夏美玲冷冷一笑,“这个你就放心吧,为了凑路费医药费,我已经将地里的粮食卖给隔壁的老弯叔了。”
林建军一听着急了,“你把粮食全卖了?”
“是,全卖了,一粒粮食都没留。”
林建军又惊又怒,“你把粮食全都卖了,爹娘在家吃什么?饿死吗?”
“嚷嚷什么,不还有你吗?你一个月工资那么高,从手缝里漏一点寄回去,也够他们吃喝了。”夏美玲不耐烦地说道。
林建军瞪着夏美玲,说不出话来。
夏美玲盯着他,又冷笑道:“若是你肯寄点钱养活你的子女,我何至于卖地里的粮食凑医药费?”
林建军反驳,“我怎么没寄钱,我没寄钱你们这些年花的什么?”
小栓忍不住反驳,“都是娘种地养活我们!”
林建军立刻将矛头对准小栓,训斥小栓,“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夏美玲一下子就火了,立刻升高音量怒骂,“林建军,你要不要脸?你对家庭毫无担当,对孩子不负责任,我要去问问你们领导,你这样的人,配穿这身衣服吗?还团长呢,我呸!什么东西!”
林建军吓了一跳,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你别胡说,这是部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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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你放肆?”
“我胡说?我今天就带着孩子们在这守着,我倒要问问你们领导,军营里能容得下你这种连亲生孩子都不负责的畜生?”
林建军态度彻底软下来了,他不知道夏美玲的变化怎么这样大,分明以前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村妇,现在竟然懂得找他领导告状了!
偏偏何师长也知道他们来了,没准还真让夏美玲告到何师长面前去,到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我就是这么说,你生什么气啊,走吧,我先带你们去招待所。”林建军主动拿起一包行李,看向大栓,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再没感情,多少还是不一样点,“大栓,你扶着你媳妇,跟着走。”
夏美玲突然说道:“我改主意了,婆婆说你单位给你分了房子,我们住那个房子,不去招待所了。”
林建军心脏一跳,拒绝脱口而出,“不行!”又察觉自己态度太强硬,解释道:“我住的房子只铺了一张床,而且地方小,也住不下这么多人。”
“是住不下,还是不想让我们去?”夏美玲冷冷发问。
“你说什么啊,那房子只有两个房间,一个书房,一个我住,哪住得下这么多人?”
夏美玲前世一次都没有去过林建军的房子,也不知他话的真假,不过他们要留下来,当然不能住招待所,她故意怀疑道:“林建军,不会是你在这养了二房,不敢让我们去,怕我们知道吧?”
林建军气愤道:“你真是胡说八道,我住的是军属楼,住在里面的都是部队上的人,哪有一个多余的外人?”
“行啊,那我们就过去。”
香桃小声说道:“爹,我们想去看看你住的地方,不行吗?”
林建军皱着眉,转念想想,自己那确实住不开,让夏美玲他们去看一眼,他们也就乖乖住招待所去了。
“行行,要去看就去看看吧。”林建军压着不耐烦说道。
行政区和生活区是两个空间,正门进去是行政区,要去生活区还得绕一下路,从另外一个侧门进入,招待所也在那边。
林建军拎着行李,大步走在前面,头也不回。
军属楼是长长的一栋,房子是苏联援建的,独特的时代红砖楼房,一共有三层,窗户很高,屋顶是斜面的,开间很长。
只不过夏美玲他们都是从乡下来的,并不知道这栋楼的历史,只觉得这小红楼让人眼前一亮。
林建军率先走上楼梯,脚步有些沉重,他不知道怎么妻儿突然就这样冒了出来,他一点准备也没有。而且夏美玲的态度非常坚绝,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建军分的房子在三楼,房子外面就是走廊。
走到门口,林建军往外掏钥匙,在这一瞬间,后悔突然达到了顶峰,他迟疑着在兜里摸来摸去,不想开门。
夏美玲带着孩子们站在旁边,她表情很冷,即使看到这样美丽的在乡村看不到的房子,她也没有什么高兴的意思。
林建军的不情愿,她看在眼里。林建军怎么会情愿呢,他一心都扑在那母子几个身上,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要了,今天给的五十块,都像在施舍乞丐。
夏美玲心里一阵冷笑,嘴上说道:“怎么?钥匙丢了?大栓力气大,要不要大栓来帮你把锁砸开?”
林建军斜视她一眼,“不用。”
手终于摸到钥匙了。林建军拿着钥匙开锁,早点看完早点将他们母子送走。
可就在这时,隔壁的门咔哒一声开了,一个穿着条艳丽红裙的女人拎着垃圾桶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先看到林建军,脸上露出笑容,正要说话,注意到林建军身边站着的一堆人,最大的女人看着四十多岁,最小的才十来岁。
笑容一下就僵在了脸上。
8. 第 8 章
“建军,这些是...”
看到丁艳梅,夏美玲感觉浑身血液一下子就冲到头顶,就是这个女人,将她的人生活生生地映衬成了悲剧。
和她相比,丁艳梅很白,那是常年不晒太阳养出来的白皙,脸上皱纹也很少,即使她提着垃圾桶,也不影响那一身养尊处优的气质。
林建军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慌乱,他甚至试图后撤一步,将土黑土黑的夏美玲挡住,说话也结巴了,“艳梅啊,这...这...你出门倒垃圾啊?”
林建军那张发福的老脸都涨红了,整个人挡在夏美玲身前,试图挡住丁艳梅的视线。
丁艳梅笑了笑,主动替他解围,“这些是你乡下的亲戚吗?来家里吃饭啊?”
林建军啊了两声,并没有对夏美玲他们的身份做出回应,“你忙去吧,别耽误你了。”
同时,他飞快地转动锁眼,打开了门,迫不及待想将夏美玲他们塞进去,“快进去吧。”
夏美玲却没动,她定定地看着丁艳梅,冲到头顶的那股热血已经慢慢回温,理智也在回笼。丁艳梅能哄得林建军为她花钱,那是她的本事,在这件事上,责任全在林建军,夏美玲不是不讲道理,不过不影响她鄙视这种觊觎有妇之夫的女人。
她突然笑了,对林建军说道:“你老婆孩子是你乡下的亲戚?”
丁艳梅愣住了,这十几年来,她头一回见到林建军的老婆孩子,一个刻意忽略的残酷事实一下子就摆到了明面上来了,让她一下子有些难以接受。
她忍不住上下打量夏美玲,从头到脚,来来回回。她脸色重新红润起来,眼神带了些不屑,林建军的老婆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农村女人,连她的指甲盖都不如。
丁艳梅的心理变化都显在脸上,夏美玲看得真真的,她对林建军说道:“还是说,你不愿意跟漂亮的女人解释你有老婆孩子?”
林建军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一下子跳起来,下意识地撇清和丁艳梅的关系,“你胡说八道什么!艳梅是我战友的遗孀!是十几年的老邻居了!”
“遗孀?”夏美玲像是在琢磨这个词,停顿一会儿才说道:“就是寡妇的意思吧?”
丁艳梅脸色有些难看,她一直生活在军属大院,谁敢当面说她是寡妇?
可接着,她又听见林建军的老婆无比粗鲁地说道:“寡妇可以穿这样艳的红裙子吗?我们老家的寡妇都不敢这样穿,骂也叫人骂死了,他们会骂这样打扮的寡妇是荡.妇。”
林建军简直呆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夏美玲会无礼至此,当着面这样羞辱丁艳梅,他惊怒交加,恨不得撕烂夏美玲粗野的嘴,“你胡说什么!老家都是些山野村妇,知道什么!这里是城市,人家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夏美玲笑着说道:“这是别人骂的,你生什么气,老家的人就是这样骂发骚的寡妇呀!”
丁艳梅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的脸红白交加,感觉心头血在往脸上涌,她看向林建军的乡下老婆,她还在无辜地笑着,仿佛不知道她嘴里吐出了多么伤人的话刀子。
林建军看到了泪水在丁艳梅的眼睛里打转,他一阵心疼,后悔得要命,为什么要同意带夏美玲他们过来,那样的话,艳梅也不会被羞辱了。
他生怕夏美玲再说出什么难听话,伸手去粗暴地拉她,“你赶紧进去!”
没想到夏美玲突然伸出手,抓住林建军的小臂,常年干活的力气不容小觑,她用力一甩,林建军的手就撞到了墙上,剧痛让他闷哼出声。
“你急什么?”夏美玲脸色变冷,“还说我没有礼貌,你有礼貌了吗?我都还没跟你邻居打个招呼呢。”
夏美玲扭头看向丁艳梅,那目光像是看透了一切,让人心里无端发寒。
丁艳梅挺一挺腰,这才说出句囫囵话,“你是林团长的...”爱人这个词在她嘴里打转,怎么都说不出口,“嫂子,不知道你们今天来,来家里坐坐吧。”
夏美玲似笑非笑的,“我不是林建军的嫂子,我是他老婆,我们扯了结婚证的。”
她提及结婚证,听在丁艳梅耳中,就好像在炫耀似的。
丁艳梅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心里涌起一股优越感来,扯了结婚证又怎么样?那也得看林建军的心在谁身上,她哀怨地看了林建军一眼,为什么林建军不跟他这个乡下老婆离婚?
她的视线扫过大栓等人,看到他们身上穿的衣服,脚上穿的鞋子,一股子乡土泥巴样,怎么能跟浩浩和小洁比?
她是林建军的老婆又怎么样,林建军照样给她和她的两个孩子花钱。
这样一想,丁艳梅平静多了,脸上笑容没那么勉强了,“你们是刚到吧,建军的房子只有两个房间呀,还有一个书房连床都没有,你们这么多人怎么住得下?”
夏美玲笑容不减,“你们不愧是十几年的邻居,连林建军的房子里有几张床你都这样清楚。”
丁艳梅自知失言,“有时候他门开着,我路过就看到了。”
林建军皱眉,正要打断他们说话,又听夏美玲说道:“城里的风气真跟我们乡下不一样,我们乡下的寡妇经过独居男人的房子都得低着头走,城里的寡妇还要去数一下男人家有几张床。”
“夏美玲!”林建军实在听不下去了,“你说够了没有?”
丁艳梅听她一口一个寡妇,气得咬牙,可她也见识到了夏美玲的厉害,初次打交道,她就落在下风了,言多必失,她干脆说道:“你们刚到,我就不打扰了。”
她幽幽地看了林建军一眼,退回家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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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隔壁门被‘嗒’的声关上,林建军才低吼,“夏美玲,你别把乡下那套泼妇作风带进城里来?人家小丁又没惹你,你一声声寡妇骂人家!”
夏美玲无辜地一翻眼,“你也说她没惹我啊,我为什么要骂她,不是你先说人家是寡妇的吗?再说她本来也是寡妇,我怎么就是骂她了?你搞清楚,男人没死,说她是寡妇,那才是骂她,她男人本来就死了,她本来就是寡妇,怎么就是骂她了?”
一声声寡妇刺耳得很,偏偏林建军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暗暗后悔,确实是自己提及小丁寡妇的身份,可他说的不是寡妇啊,他说的是遗孀!多么文明!
“哎,行了行了,不是要看屋子吗?看了赶紧去招待所。”又感觉自己语气有点像赶人,他连忙找补,“你们赶这么久的路也累了,赶快去休息吧。”
夏美玲和孩子们对视一圈,领着孩子走了进去。
房子是套房,确实是两个房间,在他们乡下人看来,这个房子跟小笼子似的,一点也不宽敞,客厅里摆着一组沙发。
夏美玲一屁股坐上沙发的时候,她看到林建军的眉头皱了皱。
“大栓,你们也去参观一下你爸的房子。”夏美玲拍了拍沙发扶手。
房子没有单独卫生间,也没有单独的厨房,上楼的时候,夏美玲就注意到了走廊中间位置有公用的厨房。
林建军坐都没坐,看着大栓他们在两个房间里进出,眉头皱着,“别乱翻东西!”
夏美玲看向林建军,“林建军,我们这么远来,你连杯水都不给我们倒吗?”
林建军看了看饭桌上的暖瓶,里面有温开水,但他没动,“没有多余的杯子。”
夏美玲站起身,朝暖瓶走去。
林建军的搪瓷缸就放在暖瓶旁边,她还没走到桌边,就听见林建军着急地提醒她,“你别用我的杯子!”
夏美玲回头看向他,眼神冰冷。
林建军找补似的说道:“这不卫生,城里人都讲究卫生,杯子不公用的。”
夏美玲拉出个嘲讽的笑,“我不会用你的杯子,我嫌脏。”
她将暖瓶提到茶几旁,从包里掏出搪瓷缸,先冲洗了一下,才倒了一杯水,喝了,又招呼孩子们来喝水。
香桃从屋里走出来,看了看林建军,用夏美玲喝过的杯子喝了水。
林建军的脸色难看得很,粗声粗气地说道:“看也看了,快走吧,到招待所还要办入住手续呢。”
夏美玲又倒了一杯水,放下暖瓶,慢慢地坐在沙发上,拍拍沙发,自顾自地说道:“这玩意儿真软。”
林建军又皱眉了。
紧接着,他看到夏美玲抬起头,悠悠地对他说道:“这儿挺不错的,我们就在这住了。”
9. 第 9 章
林建军猛地瞪大眼睛,大声拒绝,“不行!”
夏美玲抬头看向他。
林建军反应非常激烈,“你们这么多人,这么个小房子怎么住得下?再说招待所我都帮你们开好房间了!”
“住不下,你可以去住招待所啊。”夏美玲好心地给他出主意。
“我去住招待所?”林建军气笑了,“你胡说什么,房子也看过了,赶快走吧。”
夏美玲没动,她平静地对林建军说道:“这次我们进城呢,暂时不打算回去了。”
“什么意思?”林建军板起脸,“你想赖在这?”
人人敬重军人,他们保家卫国,保护人民,夏美玲也是打心里敬重这些可爱的人。林建军是单纯的人品问题,这跟他的职业无关。
夏美玲盯着林建军的脸,现在看这张脸,她只觉得恶心。她冷笑:“如果你当年不娶我,没有生这几个孩子,那今天也不会有老婆孩子赖在你这了。你不想我们在这里也可以,让你领导来跟我说,说我们不能赖在这,那我立马就带着孩子走。”
林建军气得涨红脸,他这个级别,家属早就可以随军了,夏美玲他们要留在这里,程序上是完全可行的,只是他不愿意。
早年跟夏美玲说没有感情也是假的,都分居这么多年了,他也早已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怎么还能容忍跟这么个粗野村妇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小栓和香桃,我都要把他们送去读书。我们都要待在城里。”夏美玲又说道。
林建军彻底吃惊了,原来夏美玲还打着这样的主意,他连忙说道:“他们的学籍又不在这里,转不过来的!”
他松了口气,是的,他不会去给孩子办理转学的,那样夏美玲也就没有了留在城里的理由,对了,还有他父母!
他赶忙说道:“再说,你们全都进城来了,乡下留两个老的,谁照顾他们?”
“你爹娘生了两儿两女,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照顾,我这个外姓人照顾这么多年了,现在我得照顾我自己生的孩子,他们生了谁,谁去照顾。”夏美玲毫不避讳地推掉了赡养公婆的责任。
林建军瞪着她,“夏美玲,说出这种话,你还是人吗?你身为儿媳妇,你照顾老人不是天经地义?”
“那林建军,大栓小栓,香桃是你的亲生孩子,你照顾不更是天经地义?你都不抚养他们,要赶他们走,比起来,你更不是个东西!”
林建军反驳,“我哪里赶他们走?”
“那你就赶快去打申请吧,我们要留在城里。”夏美玲说道。
“不行!”林建军不松口,“爹娘留在家里没有人照顾不行。”
“那是你的事,你不放心你爹娘留在老家,不如你辞职回去照顾他们好了。”夏美玲扯出丝冷笑。
“夏美玲!你怎么会变得这样自私...”
林建军的话还没说完,夏美玲不耐烦地打断他,“是不是你怕隔壁的邻居不高兴?所以才不想让我们住在这?”
大栓他们此时也从房间出来了,齐齐看着林建军。
林建军怒吼,“夏美玲!你别胡说八道,说事就说事,扯别人做什么?”
夏美玲站起来,对大栓说道:“大栓,你去把你爹房间重新收拾一下,让你媳妇躺着休息。”
大栓嗳的一声,走进了林建军的卧室,熟练地拆起了林建军的被褥,换上他们自己带来的。
林建军气得咬牙,可又不能真把人轰出去,因为这些人不是外人,他要把人轰走,实在没道理。
他忍了又忍,才放缓语气对夏美玲说道:“美玲,你看,这里窄,住不下这么多人...”
“住不下打地铺就好了。”夏美玲无所谓地说道。
“我说不行!”林建军终于忍不住,一字一句地下达最后通牒。
可夏美玲根本就不当回事,她抬起头,还朝林建军笑了笑,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林建军后背一瞬间冒出了冷汗。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别以为你在城里做的事情没有人知道。”
林建军呆住。
“你这么多年的工资,哪里去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林建军,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夏美玲盯着林建军,语气森然,“我们就住在这里,哪也不去,你如果不想让我们好过,我就让你和隔壁的女人也不好过!”
林建军肝胆俱震,瞳孔飞快一缩,本能地想要反驳,可心里源源不断涌出来的惊惧让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夏美玲怎么知道的?
“...你别胡说,我跟人家小丁清清白白的,人家一个寡妇带着孩子不容易,我有时候接济一下而已。”大概是夏美玲突如其来的话让林建军乱了阵脚,他解释的同时,也间接承认了有这么一回事,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晚了。
他看到夏美玲嘲讽一笑,过去那双愚昧的眼睛里瞬间射出厉芒。
“我认识你们领导了,我认识他的那辆车。从明天开始,我天天坐在你们大门口等你们领导,我要问一问他,你的工资,我们母子都不得花用,你全给了隔壁的寡妇,我去问问你们领导,到底谁才跟你是夫妻!”
林建军脸色大变,他不能让夏美玲那样做,那样小丁的名声就全毁了,“夏美玲,你别造谣一张嘴,这家属楼这么多人看着,我能跟人家有什么事?你要出去乱说坏了人家名声,我饶不了你!”
“我乱说什么了?我只问你工资去哪里了,问谁才和你是夫妻,我就乱说了?”
林建军愣了愣,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夏美玲诈了!他心慌意乱之下,竟然自毁阵脚,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既然你们要待在这,你们就待着,我工作忙,管不到你们!”
林建军戴上大檐帽,甩手走了。
香桃见她爹气冲冲地走了,有些担心地问夏美玲,“娘,爹不让我们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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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
夏美玲一点也不慌,只说道:“由不得他!”
累了一天,大家都饿了,夏美玲从房子里翻找出几个鸡蛋,面粉,又找人问林建军做饭的是哪个灶台,就张罗饭去了。
灶台用的事铸铁炉,夏美玲前世用过,熟练地打着了火。正煮着面条,丁艳梅拿着菜蔬过来了,看到夏美玲,她脸上闪过不自在。
丁艳梅已经将那条张扬的红裙子换下来了,见夏美玲只是看她一眼,没跟她打招呼,涌到唇边的话也咽了下去,她跟这个乡下女人也没什么好攀谈的。
夏美玲也没兴趣跟丁艳梅虚与委蛇,她生了副直肠子,也不会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讨厌的东西,也不会假装喜欢。
夏美玲煮好一大锅面条,端着就走了。
林建军早早地就去招待所了,家里住不下,夏美玲他们一挤进来就没了他的位置。
林建军被迫打了家属随军报告,心里像悬起了一块巨石,怎么也落不到实处。他怎么也想不通,夏美玲是怎么知道他接济小丁母子的,还拿这个来要挟他。
林建军独自坐在招待所的床上,感觉自己的生活被完全打乱了。他想夏美玲是误会了,他和小丁清清白白,从未逾矩,小丁也不是那样的人。
只是小丁没了男人,生活艰苦,他忍不住心生怜悯,救济一下而已。夏美玲身强力壮,在农村种地,一身力气,将三个孩子养得像壮牛一样。不像小丁,年纪轻轻就没了男人,柔弱无依。他跟小丁的男人是战友,照拂战友的遗孀子女,不也是应该的吗?
越想,林建军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他和小丁本就清白,何必为这个被夏美玲拿捏?
这样一想,他就亢奋起来,想着明天一定要将夏美玲他们弄走。
家属大楼里。
即使隔壁说话声音不大,可人多,比平时嘈杂不少,本在安静写作业的胡浩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问丁艳梅,“妈妈,林叔叔家里怎么来了这么多亲戚?”
丁艳梅正在出神,听见胡浩这样问,不知该怎么回答,但胡浩这孩子执拗,要是丁艳梅不回答,他不会罢休的。
“这些不是你林叔叔的亲戚,是你林叔叔的老婆,孩子。”丁艳梅赌气似的,将夏美玲他们的身份告知胡浩。
胡洁本也在写作业,听见这话,尖利利地说道:“妈妈说谎!林叔叔没有老婆孩子!”
丁艳梅忍不住有些心烦,“你林叔叔这么大把年纪了,怎么没有老婆孩子呢!”
胡洁瞪圆了眼睛,噘着嘴,“就是没有,林叔叔是一个人住的!”
丁艳梅叹口气,幽幽地说道:“那是因为以前他们住在乡下,现在他们进城来了。”
胡浩皱眉问,“他们要在这里待多久?他们吵死了!”
“这我不知道。”丁艳梅叹口气,安抚他们,语气笃定,“没事的,不管他们在不在,你们林叔叔对待你们也是一样的。”
10. 第 10 章
做饭的时候,夏美玲认识了其他的军属邻居,其中一个叫李萍的,就住在林建军房子的右手边。
李萍年纪跟她差不多大,人挺和气,夏美玲想打听些消息,晚上就拿了些家里的土特产去了李萍家。
从李萍处得知,林建军是团级干部,家属随军不需要特别申请,但是她这种情况属于异地,会涉及转户口,孩子转学等问题,还是有些复杂。
李萍拉着她的手,“傻妹妹,你怎么现在才随军?人人都想往高处走,为了孩子,你也早就应该进城来了。”
夏美玲也觉得自己蠢极了,若是早带着孩子们进城,小栓和香桃都在城里读书,接受的教育资源肯定截然不同。
“林建军不肯。”夏美玲苦笑,“他嫌我们麻烦。”
李萍脸上露出些惊讶,可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拍夏美玲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女人啊,可真要学聪明点。”
夏美玲感觉她在隐晦地点自己,她没深问,问了李萍也不会说的,只是自嘲一笑,“可不是,我就是太笨了。”
她没久坐,打听好了想要的消息就从李萍家出来了,李萍家里也有两个孩子,听李萍说,读书不行,她爱人以后准备送他们去当兵。
夏美玲回到家,看到三个孩子,不由得愧疚,以前她总是想着能把孩子养大就行,农村女人见识少,从来没想着给孩子谋划个前程,没有前程也就算了,甚至都无法保证他们平安。
晚上,夏美玲带着香桃睡在小房间,大栓和他媳妇睡林建军的房间,小栓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将就一下。
夜深了,夏美玲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她这辈子能改变自己和孩子们的命运吗?
次日中午,林建军回来了,昨晚上他也没睡好。
“你尽快帮我们办手续,九月份开学,小栓和香桃都要去上学。”
林建军一脸疲惫,“他们从来没在城里上学,学业也跟不上城里的孩子,不如还是回去上学。”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何师长就住在楼上,如果你不帮我们办手续,我去就找何师长帮我们办。”夏美玲态度坚决。
林建军突然暴躁起来,他多少也做了这么多年领导,还从来没有像这样被人钳制过,“夏美玲,你非要一意孤行,要是孩子们适应不了在城里的生活,你负得起责吗?”
“他们的人生,他们自己负责,我只是帮他们铺一条更顺利的路。”夏美玲幽幽地看着林建军,“林建军,有时候我真想弄明白你的心是怎么长的,连畜生都知道爱护自己的孩子,你竟然不知道,你比畜生还不如吗?”
几个孩子就坐在餐桌旁边,定定地看着林建军。
林建军转眼对上他们的目光,那一瞬间,面皮竟觉得臊得慌,如果孩子们一直在乡下,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漠视,可他们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用一种失望透顶的眼神看着他。
林建军心里竟不由自主地滋生出了一些愧疚,他本来坚持要让他们回乡下的决定也在此时动摇起来。
“行,孩子要留在城里上学,他们就留在这,你和大栓他们回去吧,你们在这又找不到事做,不如回去种地,也照顾爹娘。”林建军做了妥协,如果只是小栓和香桃在这,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把他们交给你,我不放心。大栓不能一辈子种地,他也要在城里找个事情做,我们都要留在这,没得商量。”
“他又不是城市户口,连个工作也找不到,留在这里做什么?你就更别说了,你留在这能做什么?”
“我问过了,我们做为军属,都可以把户口转到城里来,你别想蒙我。”夏美玲说道。
林建军瞪着眼,说不出话来,才一晚上不见,夏美玲找谁打听的?
“你就说你去办不办,你不办,我就去找你们领导办,他就在楼上,找他方便得很!”
林建军皱眉,“你少去给人家添乱!”
“你不去办,我只好去麻烦人家了。”夏美玲说道。
林建军冷笑,“你以为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部队也是讲规矩的地方,不是你用农村那套胡搅蛮缠的方式就能把事情办下来的。我说了,我同意小栓和香桃留在城里读书,你和大栓必须回去,这里也住不下这么多人。”
林建军不想再跟夏美玲纠缠,昨天走得急,没有拿自己的私人用品,今天他就是回来收拾东西的,他进入主卧没多久,又急匆匆地走了出来,脸色很难看。
“我的存单,被谁拿走了?”
大栓和英子对视一眼,两人连连摇头,“我们没拿!”
夏美玲淡定极了,“我拿了。”
林建军瞪着她,“夏美玲,你想做什么!”
夏美玲昨晚上就找到了林建军放在抽屉里的存单,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几十张存单加起来,竟有三千多块钱。这个真让她意外,林建军竟然会有存款,她以为这个时候的林建军就已经把所有钱都花在隔壁母子身上了。
夏美玲朝他微微一笑,“林建军,你进城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根据我国婚姻法,这属于我们夫妻共同财产,我有权利支配。”
林建军瞪大眼,他真不知道,夏美玲这个土生土长的村妇,什么时候竟然知道婚姻法了?
不过很快他就平静下来了,夏美玲拿了他的存单又怎么样,没有他的私人印章,她一样不能取钱。
林建军想到这里,连忙回去找印章,但很快又黑着脸出来了,“我的印章呢?”
这回,夏美玲表现得格外无辜,“什么印章?没看到。”
大栓夫妻俩也连连摇头,“我们也没有看到,我们没动。”
林建军简直要气死了,存单夏美玲收起来了不给他,人也赶不走,只能烦躁地去上班。
下楼梯的时候,恰好碰到胡浩兄妹俩上楼来,现在是暑假,孩子们不上学。
胡浩已经十四了,上初二了,成绩非常优秀,胡洁也很乖巧,看到这兄妹俩,林建军心里的燥意去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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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浩浩,小洁。”
“林叔叔!”胡洁跑上来,亲昵地拉住他的手,“林叔叔,你去上班吗?”
胡浩背着书包,丁艳梅对他的学习抓得很紧,找了老师给他补课,胡洁也顺带跟着过去上课。
林建军摸摸胡洁脑袋,“是啊,叔叔去上班。”
胡洁笑着问:“林叔叔,晚上我和哥哥来你家写作业可不可以?”
丁艳梅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套一的,非常拥挤,兄妹俩平时只能坐在餐桌上写作业,林建军有单独的书房,书桌宽敞,台灯也很亮,兄妹俩就喜欢到林建军这里写作业。
林建军露出为难的神色,“叔叔家里有客人,书房被他们占用了,等他们走了,你们再过来,好吗?”
胡洁小眼里闪过失落,她问道:“他们是叔叔的妻子和孩子吗?”
昨晚上她听她妈说了,可她内心不相信,当面问林建军。
当着丁艳梅的面,林建军会觉得承认有些尴尬,但是面对两个孩子就没这样的顾虑了,林建军点点头,“是啊,他们从乡下来的。”
胡洁扭头和胡浩对视一眼,兄妹跟林建军道了别,上楼去了。
林建军看着兄妹俩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拿小栓和香桃跟他们做对比,确实差得太远了,林建军心里更松动了,小栓和香桃毕竟是他的亲生孩子,留在城里上学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下午,夏美玲带着小栓和香桃出门了。
昨晚上她跟李萍打听了一下做产检的地方,没想到连李萍也不知道哪个医院能做,甚至不知道产检是什么,夏美玲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时候,产检也并不流行。
英子一直吃着老中医给她配的药丸子,也没再见红,再加上他们刚到城里还没安顿好,去找医院的事情暂时就搁置下来了。
夏美玲带着两个孩子,找到了林建军存钱的银行,办事情的人很多,办事窗口排起了长队。
夏美玲没贸然去排队,而是找到一个空闲的办事窗口,拿出一张林建军的存单,问那柜台人员,“同志,我请问一下,这个存单是我爱人存的,我现在要取钱,需要办什么手续呢?”
那柜员掀起眼皮子飞快看她一眼,语气懒洋洋的,“不是本人来取的话,你要带上他的私人印章,结婚证,你的单位介绍信。”
“我没有单位。”夏美玲说道。
“那就带上你们村委开的介绍信!”
对方态度很冷淡,夏美玲也不生气,她美滋滋地拉着孩子们排在了队伍最后面。
香桃胆怯地低声问,“娘,你要取爹的钱吗?”
“这不是他的钱,这是我跟他的钱。”夏美玲纠正女儿,“马上要给你们转学,我们手里得多备点钱。”
从银行出来的时候,夏美玲怀里多了十几张写着她名字的存单,她把林建军那些存单里的钱全取了出来,用自己的名字存了进去,她以后想取钱也方便,直接带着存单到柜台签上名字就能取出来。
11. 第 11 章
一连几天,林建军都没回家,也没帮他们办手续,夏美玲知道,这是林建军在跟她较劲呢,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她妥协。
这天傍晚,夏美玲早早地收拾了晚饭,让小栓和香桃轮流在走廊上放风,差不多晚上七点过,总算等到那天有过一面之缘的何师长。
虽然他们母子几个已经在家属楼住了几天,还是头一回守到何师长回家,夏美玲稍微等了等,就带着小栓和香桃上了楼去。
何文光刚把茶泡上,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何文光将茶杯放下,走过去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个女人,拉着两个半大孩子。
虽然只匆匆会过一面,何师长还是认出了他们。
“你是林建军的爱人,是吧,有什么事吗?”眼看对方带着孩子上门来,肯定是有事相求,何文光让到一边,“请进吧。”
上次看到这位何师长,他坐在车上,没想到本人这样高大。夏美玲客气地说道:“真不好意思,何师长,这样晚了,还来打扰您。香桃,小栓,给伯伯问好。”
两个孩子连声问好,何文光笑着应了,请他们进屋。
何文光让他们在木沙发上坐下,又去准备茶,被夏美玲拦住了。
“何师长,不瞒您说,我有事想求您。”夏美玲推了推两个孩子,小栓和香桃都站了起来,“这些年我们一直在乡下,种的粮食只够吃,勉强供孩子读了些书,后面实在拿不出学费了,只能让孩子辍学。”
“男孩是我的小儿子,他大名叫林隶栓,读到初二了,我实在拿不出学费,才让孩子辍了学...女孩叫林香桃,也只读到小学六年级。”
夏美玲越说,何文光的眉头就皱得越紧,他听到两个孩子因为没钱交学费而辍学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怎么可能呢,林建军现在的级别,津贴也是可观的,不至于孩子连书都读不起。
他看向夏美玲,这个女人面相朴素,典型的淳朴农村妇女模样,会是她在说谎吗?
“这次进城,就是为了让孩子来城里读书。”夏美玲想林建军有可能会拿乡下的公婆做借口,先将这个可能堵死,“乡下的公婆有大伯一家照料,老人家很开明,他们也很支持孩子进城读书。”
小栓惊讶地看向夏美玲,但很快他反应过来,娘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
“林建军只同意小栓和香桃留下来。但是我不放心,说了您可能不相信,两个孩子长这么大,吃穿用度,林建军没有给过一分钱。就他对孩子这种漠视态度,我不同意孩子们单独留下来。所以想请你跟林建军做做思想工作。”
“如果他不同意我们一起留下来,那我们只能出去找地方住。”
何文光越听眉头锁得越紧,这妇人越说越离谱了,他不相信林建军是这样对家庭不负责任的人,但他嘴上不说,反而安抚夏美玲,“你先安心地在这住着,孩子读书的事情你不要着急,肯定会让他们有书读的,现在离九月开学也还有一定的时间。我明天找林建军了解一下是什么情况。”
听他这样说,夏美玲就站了起来,“何师长,那么就麻烦您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直到回到房子里,小栓才疑惑地问夏美玲,“爷奶都不知道我们进城,娘你怎么说他们支持我们进城读书?”
夏美玲笑道:“他们就算不支持,你爹难道还能跟何师长说你爷奶不支持你们俩读书?我是怕你爹拿赡养你爷奶说事。”
夏美玲拿到林建军的私房钱之后,心里安定多了,就算何师长也靠不住,这个军属大院不让他们待下去,他们娘几个出了这里,在外面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了。
只是孩子们读书的事情,夏美玲摸不着门路,所以才要求上何师长,她问了隔壁的李萍,他们的孩子都在部队子弟学校就读,免费的,对部队适龄孩子大开方便之门,就算林建军不去办,只要何师长肯帮忙,孩子们读书的事情,也没有问题。
只是夏美玲的心依旧提着。
林建军第二天就被何师长叫到办公室去了。
听何文光说夏美玲昨晚上带着孩子去找他的事情,林建军听得心里闷火,“何师长,贱内不懂事,这么点小事还麻烦你。”
“孩子读书的事情是小事吗?”何文光有些生气了,“我听你爱人说,他们在老家,学费都交不起,孩子才辍学,有这回事吗?”
林建军哪里能承认,“怎么可能,我每年都要寄好几次钱回去,怎么可能孩子连学都念不起!她就是故意这样说的,好带着孩子进城来,她以为进城是享福来了,也不想想庄户人,进城来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怎么生存?她在老家种地是把好手,还能照顾到老人,所以我才不同意她留在城里。”
“那你两个孩子呢,也不安排在城里读书?”听他这样说,何文光温和了些。
“我怎么不安排,我跟她商量,两个孩子留在城里读书,她还回家种地去,她不同意,想留在城里享福,老家还有父母呢,做人怎么能这样自私?”林建军振振有词。
何文光说道:“你大哥一家不是在老家吗?”
林建军愣了一下才说道:“是,但是我父母一直是跟着我的。”
何文光中肯地说道:“你父母生了你们,赡养责任怎么光落到你爱人身上?你大哥一家既然在乡下,有他们照顾你父母。你爱人跟你分居也这么多年了,她想随军也情有可原,你也要替她考虑考虑,本身作为军属就很辛苦,这么多年带大了三个孩子,也是时候享享你的福了。”
林建军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可是我那房子太小,住不下这么多人。”
“克服克服嘛!现在房子也紧张,你没看到老刘家一家八口人,都挤在两个房间里,人家也照样过来了,你那房子比他家总归要宽敞一点。”
林建军没有理由拒绝了。
“你孩子读书的事情,要赶快安排好,很快就要开学了。你的家事,你安排妥当,先家后国,自己的家事都处理不妥当,还怎么管理你手底下的兵?”何文光说到后面,语气有些严厉了。
林建军从何文光的办公室退出来,长长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去办随军手续了。
林建军的档案是齐全的,包括他家属的档案,审核一过,随军手续办得很快,当天下午,就办完了。
.......
“为了两个孩子读书,我同意你留在这了,但是大栓和他媳妇,还是回家去。随军手续我也没有办他们的。”这是林建军最终考虑的结果。
“就算把大栓的户口迁过来,英子的户口也迁不了,而且大栓文化程度有限,在城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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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正式工作,他们夫妻还年轻,两地分居也不好。”
大栓和英子对视一眼,两人倒没有感觉到多失望,回乡也没什么不好,留在城里他们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夏美玲盯着林建军,“你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大栓你完全可以想办法给他安排到军工厂去,他是部队子弟,有这个资格。”
林建军不肯承认,“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大家都不讲规矩走后门,能行吗?”
夏美玲知道林建军绝不可能再出这个力气了,他被按着头给她和小栓他们办了手续都已经非常窝火,林建军是故意的,反正大栓都这么大了,他不办,谁也说不了他什么。
“娘,没事的,我跟英子还是回家去吧,本来这也小,住不下这么多人。”大栓不愿意夏美玲为他们的去留再费神,反正小栓和香桃能留下来读书,他们就已经很高兴了。
可夏美玲不愿意,她也知道大栓内心里是想留在城里的,如果有机会改天换命,谁愿意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呢?
她看向林建军,他面上隐隐流露出丝丝痛快得意。
林建军心里也确实舒坦了一些,她夏美玲以为能这么轻易地拿捏他,林建军不想让她这样痛快地如愿。
他看向大栓,摇摇头,大栓资历愚笨,他一辈子生活在乡下也没什么不好,城里对他来说,压力太大,他过得也不会好的。林建军对自己说,他是帮大栓做出了正确选择,免得他们跟着什么也不懂的夏美玲胡闹。
小栓不愿意,他眼睛微红,“我们一家人就要在一块,大哥大嫂也不回去,我们都留在城里。”
英子温柔地劝他,“我们回去也好,家里总需要人看家,逢年过节,你们回去,也有瓜果蔬菜吃呀。我跟你大哥没文化,只适合种地。”
小栓倔强地摇头,“都留在城里。”
香桃也要哭了,她去求林建军,“爹,你想想办法,让大哥大嫂也留下来吧,种地那么累。”
“留在城里吃什么喝什么?你们也不考虑这个现实问题,在乡下,只要勤快点,起码饿不着。”林建军说道,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什么,“等大栓回去的时候,我拿点钱给你们带回去。”
提到钱,他想起自己的存单还在夏美玲那,万一她弄丢了,去银行补办还挺麻烦,“美玲,把我的存单还给我。”
夏美玲看着林建军,故意问,“你打算给大栓他们多少钱?”
林建军噎住,夏美玲拿了他的存单,也就知道他有多少钱了,粗声粗气道:“这个你不用管。”
他不认为夏美玲懂怎么取钱,所以也并不太担心。
夏美玲说道:“这些是我们的共同财产,我怕你拿到外面去给别人用了,还是我收着。”
林建军忍着气,“你胡说什么!我能拿给谁用?”
“这个你心里清楚。”夏美玲定定地看着林建军,一副什么都知道了的样子。
“胡说八道!”林建军气不过,又补了一句,“不可理喻!胡搅蛮缠!”
夏美玲笑盈盈地看着林建军,语气却冰冷,“行啊,你说没有,那你发个誓,如果你有拿钱给外面的女人花,你和那女人都不得好死!”
林建军瞪着眼,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怒道:“我没工夫陪你撒泼!”
12. 第12章
林建军不给大栓夫妻俩办随军手续,却积极地给他们买了回家的火车票。夏美兰不但不阻止,还考虑英子怀着孕,让林建军买的卧铺。
大栓也没有了留下的想法,确实就跟林建军说的那样,他跟英子又没有城市户口,又没有技能,学历,留下来确实也只是增添负担。
两口子商量之后,一致决定回去了。
夏美玲却一改态度,劝他们别回。
“回农村去,一辈子种地,能有多大出息?留在城里,城里工作机会多,只要人勤快,肯干活,怎么样也会有口饭吃。”
大栓性格保守,经过待在城里这些天,他还是想回家去,“娘,你不是同意我们回去吗?还让爹买卧铺票。”
“火车票我有用,才让你爹买的,可不是让你们回去。”
夏美玲知道他听英子的意见,就劝英子,“农村饿不死人,可是你看农村孩子教育环境多差,你们留在城里,以后孩子也在城里上学。如果你们不留下来,以后你们的孩子还是得像你们一样,从农村一点点地往上爬,辛苦你们自己,能让孩子起点高一些。”
“如果你们实在想回去,那我也不拦着。”夏美玲虽然想让他们留下,可还是尊重他们自己的意见。
英子心动了,她也有担心,“可是爹不让我们留下来。”
夏美玲轻哼,“这座城市这样大,他林建军管得了别人留不留下来?用不着求他,现在城里也好租房子的,租个房子,找个事做,就定下来了。”
英子又问,“可是我们什么也不会,总不能在城里找块地来种。”
夏美玲好笑,“城里也不是没有种地的啊,这么大个城市,这么多张嘴要吃饭,种菜的肯定有的,实在不行,我们包一块地种菜卖,也能养活人。”
这个主意,夏美玲是随口说的,可一说出来,自己眼睛就亮了,对啊,他们农村人进城,为什么不卖菜呢?
英子瞪圆眼睛,“种了菜,往哪里卖?我们连菜市场都找不着。”
“你先把菜种出来,再考虑别的事情啊,前怕狼后怕虎,什么也做不成,你们这样也担心,那样也害怕,干脆回家种地,可回家种地,不也担心年成不好,没有收成吗?做什么,都是努力去尝试才知道结果的。”
英子心里七上八下的,看向大栓,“大栓,你说呢?”
大栓挠头,看向夏美玲,又看向英子,“我听你们俩的。”
夏美玲看向英子,这个事情,总归要他们自己拿主意,日后成与不成,怨不得别人。
英子低头考虑,又看到了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耳边又响起夏美玲说的那句,如果他们这代人不努力,他们的孩子又要走一遍他们走的路。
“行,娘,我听你的。”英子一狠心,咬牙答应了。
夏美玲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英子性格果断,性子坚韧。她真担心大栓他们就这样回去了,留下来,不一定能成功,可回去了,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小栓和香桃要回学校念书,夏美玲担心他们跟不上城里的课程,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孩子们要在城里读书,所以课本都是带来了的,这些天,两个孩子就关在家里温习功课。
林建军买的卧铺票是三天后的,这个时间也是夏美玲要求的。
夏美玲让英子待在家里休息,她带着大栓去城周围寻找能承包的土地,顺便去火车站,将林建军买的两张卧铺票给退了。
一张二十块,两张就是四十,这还是夏美兰拿到售票窗口退的,如果在火车站找黄牛卖,还能挣一笔。票是林建军买的,退票的钱进了夏美兰的口袋。
母子俩连续跑了两天,因为不熟悉路,跑了很多冤枉路。大栓虽然没有主见,但还算听话,夏美玲指哪他跑哪。
大栓夫妻俩留下来的事情,并没有人刻意通知林建军,林建军中午倒是回来两次过,家里只有英子和两个小的孩子,夏美玲和大栓不见踪影,他问起,英子也只是说出去了,他也懒得多问。
等到火车出发当天,林建军早上赶回来,准备送大栓夫妻俩上公交车,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夏美玲和大栓还是没在家。
“马上要出发了,大栓去哪里了,这几天天天往外面跑,要买再多东西,也买够了吧!”
“我们不回去了,娘没跟你说吗?”英子说道。
“什么?”林建军怒道:“火车票都买了,你们不回去了?你们不回去想做什么?”
英子摸摸肚子,压住害怕说道:“娘说她会安排。”
林建军气得想骂人,“她一个农村妇女,她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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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安排!她算个什么东西?”
英子一听他这样骂夏美玲,也不害怕了,嘴皮子利索地反击,“娘还不是想让我们过得好一点?做什么不辛苦,种地难道就不辛苦吗?她是没有文化,可她会全心全意地替孩子着想!不然官当得再大,对孩子不负责任,又有多大个作用?”
“你...你们就跟着她胡闹吧!”林建军还不至于对儿媳妇发火,硬生生地将怒火压下去,“你和大栓没办居住手续,不能在这里久住,你们别让我为难!”
英子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你就放心吧,明天我们肯定走人,就是去住桥洞,不也让你为难!”
小栓听见争吵声,连忙从书房跑出来,站在英子身边,警惕地看着林建军。
看着这小崽子不知好歹的模样,林建军就气不打一处来,“干什么!你还想造反?”
这小崽子,自从来这,林建军就没听他叫自己一声爹,想想林建军就生气,“我是你爹,又不是你的仇人,用得着这样看着我?”
小栓冷冷一笑,那模样像极了呲牙的小野兽,“你也配自称爹?你算什么爹?”
林建军怒气冲头,扬手就给了小栓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客厅回荡,“让你不分老小,你跟谁说话呢?”
英子吃了一大惊,扑过去护住小栓,惊怒地看向林建军,“爹,你怎么打孩子?”
香桃也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惊恐地瞪大眼睛,没有任何犹豫,跑到小栓身边,用单薄的身体挡住哥哥。
这一巴掌打完,林建军心里的火也撒了大半,他瞪着小栓,“你真是被你娘教坏了!不乐意待在老子这,就滚蛋!”
小栓捏紧了拳头,他想立马从这个屈辱的房子里冲出去,可他想到了他娘,他就这么冲出去,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只会让他娘白白担心。
他死死地咬紧牙关,还不到时候,他还没有长大。
英子抱住小栓,愤怒地瞪着林建军,可也拿他没有办法。
夏美玲和大栓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两人脸上隐约能看到喜色,今天又跑了一天,找到一片地方,就在城边上,旁边还有一条公交路线,地的主人也愿意把土地承包出去。
可一进家门,夏美玲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家里的气氛非常压抑。
13. 第 13 章
看到小栓稚脸上的巴掌印,夏美玲的火气腾地直冲天灵盖。
不用问,她也知道是谁打的。
小栓还想遮着脸,试图不让她知道,可夏美玲还是发现了,他反过来安慰夏美玲,“娘,我没事的,我不疼。”
夏美玲的眼泪就冲出来了,她心疼地摸着孩子的脸。他们这辈人,从小是被长辈打着长大的,到他们自己当了父母,又开始打孩子。
可夏美玲从不舍得打孩子,因为她的孩子没有父亲疼爱,已经够可怜,也够懂事。
夏美玲看着小栓红肿的半张脸,能想象到林建军打得多么用力。这巴掌比打在她自己身上还让她心疼。
林建军傍晚下班后回来了,天都黑了,夏美玲他们肯定回来了,他必须要回来见一见夏美玲,他简直受不了这女人的胡闹了。
实在不行,把他们全都轰走算了,林建军在心里想。
走到家门口,林建军注意到窗户里没有光透出来,仔细听了听,也没有听见动静,刹那间,林建军竟有些喜悦,他伸手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儿,没人过来开门。
难不成真走了?
林建军摸出钥匙,打开了门,屋里没开灯,他摸索着要去拉灯,突然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个人影。
他吓了一跳,正要去拉灯,黑暗中什么东西划破了空气,爆发出短促尖锐的爆破声,下一瞬,一个硬硬的东西闪电般抽在了他脸上。
“啪!”
尖锐的疼痛让林建军的大脑一瞬间失灵了,他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刚才的爆破声再次传来,那宽宽的板子再次重重地扇中了他的脸,对方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在短短一两秒的时间,又连续抽打了数次。
“啪啪啪啪!”
林建军终于反应过来了,屋内太黑,他甚至不知道往哪躲,只是凭借本能闪躲,可那板子雨点般地落在他头上,脖子上,脸上,有人在追着他打!
“哎哟!谁?夏美玲?你疯了!”林建军抱着头,从门口逃窜出去,因为太过着急,半边脸重重撞在门框上,疼得他眼冒金星,眼泪哗哗。
打他的人也追了出来,不余遗力地抽打他后背,走廊上有灯,林建军这回看清楚了,果然是夏美玲,她手里握着一只鞋子,她在用鞋底板抽他!
林建军彻底怒了,大声怒吼,“夏美玲,你发什么疯?”
夏美玲冷冷地看着他,对上她阴沉的目光,林建军的心脏竟不由自主地发毛。他捂着疼痛滚烫的脸,“你干什么?夏美玲,你个疯婆子!”
这么大的动静,隔壁的邻居们都打开门,探出来看,看到是林建军两口子打架,李萍询连忙问,“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
夏美玲慢吞吞地收起了鞋,噢了一声,“家里没开灯,还以为是有坏人进来了呢,我就追着打出来了。”
林建军感觉自己牙齿都被扇得松动了,可见夏美玲用了多大的力,她分明就是故意的!林建军知道!可是当着邻居的面,他怎么好意思承认自己被夏美玲故意打一顿,朝夏美玲怒吼,“你没瞎吧,好好看清楚!”
丁艳梅也出来了,身后还跟着胡浩和胡洁。
“林叔叔,你怎么了?”胡洁担忧地问。
林建军捂着脸回头看去,想朝他们笑一笑,刚扯嘴唇就疼得直咧嘴,只好含糊地摇头,“没事,没事,回去吧。”
丁艳梅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很是担忧,就隔了一堵墙,左右邻居都听见了抽打声和林建军的惨叫声。
李萍诧异地看向夏美玲,夏美玲看着就是很淳朴的乡下妇女,没想到竟这样彪悍,打得林建军抱头鼠窜,她心里有些好笑,也不多管人家两口子的闲事,拉着丈夫退回去了。
丁艳梅看向夏美玲,夏美玲手里还捏着一只千层底布鞋,这鞋子的底子梆硬,抽打到脸上,可想有多疼。
“嫂子,你也别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啊,你把建军打成这样,他还怎么去工作呀!”丁艳梅忍不住替林建军打抱不平。
“你也别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扣帽子。”夏美玲目光下移,盯着胡浩那个小畜生,就是这小畜生害得香桃惨死,她目光更加阴沉发狠,语气阴冷,“我只不过是以为进了坏人,打错了而已。”
她看向胡浩的目光很可怕,丁艳梅将儿子拉到自己身后,她皱着眉,不知道夏美玲为什么要这样盯着胡浩,她真担心这女人神经有问题,不会伤害她的孩子吧?不然为什么要追着林建军打?
她看向林建军,柔声说道:“建军,你没事吧?我家里有药,你进来,我给你涂点药。”
林建军感觉脸都痛麻木了,夏美玲可真是下的死手,他都能摸到左边腮帮子肿得老高,烧得烫手。
林建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夏美玲阴阳怪气地说:“当着别人老婆的面就不要发骚了吧?”
丁艳梅和林建军都震惊地看向夏美玲,这个女人真不愧是从乡下来的,城里人讲究体面的那一套她根本一点都不懂,夏美玲似乎还觉得不够,朝丁艳梅一笑,嘴像淬了毒一样,“你守寡多少年了?都开始发骚了,还不找男人嫁了吗?”
丁艳梅的那双总是含情脉脉的眼睛此时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她从没有遭受过这样粗鲁的谩骂,以至于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击。
林建军也不顾脸疼了,朝夏美玲低吼,“你是神经不正常了是不是?人家小丁怎么惹你了,你说话这样恶毒!”
“她怎么没惹我,她当着我的面,勾引我丈夫,还没惹我吗?”
林建军疼得眼皮直跳,“你胡说八道什么,她哪里...有像你说的这样,夏美玲,你明天就给我卷铺盖滚蛋!你听见没有,明天你就滚!”
夏美玲冷笑,“林建军,我凭什么滚?我还要去举报你作风有问题。”
“我作风有什么问题?”林建军看了丁艳梅一眼,丁艳梅已经在垂头抹泪,这个女人总是这样柔弱,让他忍不住生出保护欲,可是他和小丁是清白的,他们从来没有越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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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不管是到哪里去说,林建军都敢赌咒发誓的。
可他不能让夏美玲去胡闹,名声这东西就像清澈透明的池子,经不起搅动。
胡浩此时跳出来指着夏美玲,“可恶的乡下坏女人,不许骂我妈妈!”
夏美玲看向胡浩,这个小畜生长大之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看向血色尽失的丁艳梅,她正无声地流着泪,虽然她什么话也没说,光这样,就已经能让林建军为她出头了。
“夏美玲,你给小丁道歉!听见没有?”林建军眼睛都气红了。
他跟夏美玲离得很近,夏美玲手里还捏着千层底,她扬起手,闪电般又抽了林建军一鞋底。
“这就是我的道歉,我打你给她赔罪,这样总可以了。”
林建军冷不丁地又挨了一下,理智彻底失控,他恨不得立马掐死夏美玲,他举起双手想扑上去。可就在这时,李萍的老公刘政委因为不放心又从家里出来了,及时叫住了林建军。
“你们这样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刘政委看了丁艳梅一眼,他不明白丁艳梅为什么还站在外面,人家夫妻吵架她掺和什么,不是找挨骂吗?
“小丁,你带着孩子先回去吧。”
丁艳梅没等到夏美玲的道歉,不,她等到了,夏美玲抽了林建军一巴掌,算是给她道歉了。
在刘政委面前,夏美玲放下了鞋,一口咬死自己不是存心打林建军的,“我真以为是坏人,再说我为什么要打林建军?他干了什么事让我要这样做?不如林建军来说一说?”
林建军瞪着夏美玲,夏美玲最后那一抽加重了他脸的肿胀,此时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一说话,疼得直吸气,口水横流。
刘政委也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只让他们今天晚上别闹腾就行,他训斥林建军一顿,“你爱人大老远的从乡下来,你跟她闹什么矛盾啊?这就是你的不对,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能动手!”
林建军有苦难言,他指着夏美玲,含糊不清地控诉,“我跟人家小丁清清白白的,她一来就诬陷人家小丁,骂人家,这不合适,我才跟她吵起来。”
夏美玲说道:“我承认是我误会她了啊,我给她道歉了。”
林建军瞪着她,她根本就不是诚心道歉!趁机又抽了他一鞋底板,他就知道这疯女人是故意的!
刘政委摆手,“哎,行了,行了,小夏你也是,下次不能这样误会别人,做事情要讲究事实,不能空口白牙乱说话。”
夏美玲倒是很老实,“我知道了,刘政委。”
刘政委看向林建军,不由得倒吸口凉气。回到家跟李萍说:“林建军这个老婆打人可真下死手,我看林建军的脸都被打渗血了!”
李萍也不由吃惊,吃惊过后又笑起来,“平时看着挺和气的人啊,没想到性格这样彪悍,这回林团长可有苦头吃了。”
刘政委低声说道:“难怪林建军这么多年都没让他老婆随军呢。”
李萍轻哼,“我看不见得是这个原因。”
14. 第 14 章
林建军顶着肿胀青紫的脸去上班,每个人都朝他投来异样的眼光,他的脸无法不让人注意。
林建军恨不得戴个口罩遮住脸,他知道用不了两天,全军都知道他林建军被老婆毒打,里子面子都丢干净了。
他本想请假,可是轻伤不下火线,他只是脸受伤了,又不是上不了班。
将夏美玲母子几个轰走的念头,达到了巅峰。
可林建军不敢轻举妄动,经过昨晚上被打,他知道夏美玲就是个妥妥的疯婆子,他记得以前夏美玲不是这样的,是不是这些年农村生活将她逼疯了?
不管怎么样,短时间内,林建军不敢惹夏美玲。
他没敢回家,也就不知道大栓夫妻俩搬出去了。
夏美玲把地租下来了,地主人还在村里帮忙找了空房子,这些办妥,大栓就带着英子搬过去了。
夏美玲带着小栓和香桃过去帮忙收拾。
他们租了一块两亩多的地,种菜已经足够了。
这处城郊几乎和农村差不多,周围看不到楼房,当然交通也不算便利,大栓以后要往城里卖菜,得自己买辆三轮车。
虽然地方是租来的,但母子几人却感觉待在这里分外自在,这才是他们熟悉的环境呀。
大栓迫不及待地想把土地收拾出来,种上菜籽,恨不得当天就下地去收拾。
夏美玲让大栓去找房东租一头牛明天开始犁地,二亩地不找牛犁出来,光人工挖,挖出来差不多也入冬了。
大家齐心协力,先将房子收拾出来,这空房子年久失修,房子里灰多不说,门窗都破了洞,估计房顶也漏雨,还得找瓦匠将瓦重新捡一捡,不过这不着急,今天先把要紧的事情做了。
他们租的房子有三间卧室,房子很宽敞,英子对夏美玲说道:“娘,要不咱们全搬过来吧,爹那里,住着肯定没这舒服。”
夏美玲也觉得这里舒服,但是她不能搬过来,“小栓和香桃很快就要上学了,还是住在那边方便一点。”
英子也不失望,“那也是,那边离学校近,这边交通也不方便。”
将房子收拾出来,让英子在家歇着,夏美玲带着三个孩子去城里购买生活物资,房东就租了个空房子给他们,连锅都没有一口。
一通大采购,将生活物品、米面粮油置办齐全了,每个人身上都挂满了东西。夏美玲想着早晚都要买三轮车,早买早用,干脆又去市场看着买了辆三轮车。
这么一通买下来,差不多花了四百多块,幸好上回夏美玲取了些现金留在身上,不然还不够。
路过农业站,又进去买了农具,种子,肥料,又是一大笔支出。
大栓在旁边看着,脸色都有些变了,他原本想着种菜除了土地就是无本买卖,没想到还是花了这么多钱,要是菜种出来,卖不出去,那就麻烦了。
夏美玲看他没信心的样子,鼓励道:“你们只管种出来,到时候菜交给我来卖。”
其实夏美玲也没有把握,但是好歹她比这些孩子多了一世为人的经验,且她现在是主心骨,大家都是听她的主意,要是连她也没信心了,这事就办不成了。
果然听她这样一说,大栓也有了信心,“行,妈,你就放心吧,其他事情我不会干,干农活我可是从小就学了的。顶多半个月,咱们就能开始卖菜了。”
房东家就有牛,现在秋收也过了,牛也不用干活,大栓去租,反正有钱拿,房东就爽快地答应了。
大栓确实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两亩地,他一早上就犁出来了,不过这样犁出来的地都是大颗土坷子,还得用耙子细细地耙上两遍。耙地的时候,要用重物压在耙子上,这样铁钉子才能嵌进土里。
而且不能太重,太重牛拉不动,香桃就刚好合适,被大栓叫去帮忙,站了一早上耙子,玩得不亦乐乎。
两亩地被大栓一个人收拾得妥妥帖帖的,夏美玲和小栓拿着锄头起垄,每一垄大概有一米宽,中间隔着沟,这沟能灌水,还能在雨水多的时候防蔬菜被水淹。
菜种被均匀地洒在土上,上面再盖上一层薄土,大栓骑着三轮车拉来水,将地浇得透透的,准备工作就算做完了。
英子在家闷了一锅柴火米饭,炒了五六个菜,母子几个在租来的房子里,热腾腾地吃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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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饭。
大栓夫妻俩安顿好,夏美玲的心也就放了大半,她带着小栓和香桃继续住在军属大院里。
这天傍晚,林建军破天荒地回来了,只是脸色很难看。
他脸上的肿胀倒是消下去了,可皮肤底下的青紫还没消散,看着脸色五颜六色的,很是可笑。
他手里拿着一封信,这封信比夏美玲进城还早发出,但却在夏美玲他们在城里安顿好了,才姗姗来迟。
他想将信砸在夏美玲脸上,可对上夏美玲冰冷的目光,他将信砸在了餐桌上,“我爹寄来的!他说你偷了他们的钱!卖了粮食卖了猪,你想饿死他们是不是?你还敢偷钱?”
小栓站起来,想挡在夏美玲身前,被夏美玲一把按了回去。
“我偷他们的钱?他们哪来的钱?”夏美玲笑,“你不会不知道吧,从我们结婚开始,你爹娘就开始病了,病得干不了活,他们哪来的钱?”
“我寄给他们的钱,夏美玲,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林建军气了个半死,之前夏美玲说他父母主动给的,现在才知道,那是夏美玲抢的!多丧心病狂!他都怀疑夏美玲是不是在农村被疯狗咬了,怎么性情变化如此之大!
“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拿我自己的钱,怎么能叫偷?再者说,那些钱都给英子看病用了,那可是你们老林家的孩子,他们老两口很乐意出钱的。”
夏美玲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将林建军的火气点起来了,可说又说不过,打又不敢打,他气得抓起桌上的搪瓷缸,猛地砸在地上,搪瓷缸弹起来,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这声音倒是提醒他了,这栋楼上下左右住的全是同事,这样吵架,也丢他的人,他才刚刚冷静一些,就看到夏美玲大步走到五斗柜前,抓起他那只最喜欢的茶杯,毫不犹豫地朝他脚边砸去。
茶杯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巨响。
林建军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躲避,他吃惊地看向夏美玲,低吼,“你是不是疯了?”
夏美玲却冷静得可怕,她轻轻拍手,朝林建军轻蔑一笑,“林建军,不要跟我来恐吓这一套,你想做什么,我都奉陪。”
15. 第 15 章
夏美玲砸了杯子之后,林建军铁青着脸就走了,他因为脸上的巴掌印丢了大脸,不愿意再次因为家庭琐事,成为同事间的笑柄。
一连好几天,林建军再没回来。
夏美玲不知道林建军是不是故意的,眼看马上要开学了,孩子们还没有办入学手续,不过夏美玲也不着急,林建军的领导就在楼上住着呢,林建军不办,她找领导办去。
她去何师长家也算熟路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马上要开学了,孩子得上学呢。
何师长大概工作很忙,夏美玲一直站在走廊上等,差不多到晚上八点,才看到何师长的身影出现在楼底下。
等楼道那道稳健的脚步声上楼去了,夏美玲又等了几分钟,才带着香桃上楼。不是她拉孩子说事,实在是何师长是独居,她一个人大晚上的去拜访,不合适。
敲开何师长家门。
“领导。”
香桃也甜甜地叫人,“伯伯你好。”
何师长朝她们点点头,才问道:“你们这是?”
夏美玲单刀直入,“领导,实在不好意思,又来麻烦您了,实在是林建军不回家,我也找不着他人,眼看马上要开学了,孩子入学手续还没有办呢,我别人也不认识,只能来求您了。”
何师长沉默一瞬,让开门,“进来说吧。”
林建军脸被老婆打肿的事情,他当然也有耳闻,不知道这夫妻俩是怎么回事,竟然闹成这样。
他本来还想找林建军谈一谈,一直太忙了没顾得上,这会儿夏美玲来了,他也过问一下情况。
“林建军同志是犯了什么错误吗?你们刚来到这,我应该主动代表组织关心你们娘几个的,实在部队这阵子事情太多,没顾得上,要请你原谅。”
何师长这样亲民态度,让夏美玲有些意外,他没有质问她为什么打人,虽然都是在了解情况,但显然这样的方式容易让人接受多了。
“那是误会,”夏美玲当然不会承认她是故意打的,“那天家里没开灯,林建军回来又静悄悄的,我以为进坏人了,怕伤着孩子,就冲上去把人打出去了,走廊上灯一照,我才知道打错人了。”
何文光看着夏美玲,她表情很无辜,好像真是打错了。但怎么可能呢,这是军属院,大门都有人看守,怎么可能会有坏人进来,再者说,林建军被打的最狠的是脸,像是照着脸打的,也不像是打错了,而是泄愤。
他只能劝说,“夫妻之间,要互相理解,最近部队事情也多,林建军同志压力也不小,非常时期,更需要彼此支持...”
何文光虽然是师长,政治工作做得也非常不错,讲起大道理来,深入浅出,让人如沐春风,没有半点不适。
夏美玲听得非常认真,姿态非常诚恳,等何师长说完,她又做了一番自我检讨,听得何文光连连点头,心想林建军这个媳妇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恐怕这其中还是有什么误会不便对外人说起。
“何师长,我这两个孩子上学的事情....”
“这个你放心,我会督促林建军同志尽快办好,不会耽误孩子上学。”
目的达成,夏美玲非常满意,站起来说道:“多谢何师长,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香桃乖巧地说,“何伯伯再见!”
从何文光家里出来,夏美玲晃了晃脑袋,好像是在将何文光灌进她脑袋里的夫妻相处之道全甩出来。
她当天晚上没听懂何师长说的林建军压力也大是什么意思,第二天就从李萍那里得知了一个震惊大消息。
上头颁布了军改政策,根据国家需要,他们这个工兵团需要全体转业成为国有建筑公司。
夏美玲得知这个消息,别提多震惊了,因为在前世,她没听说过这个事情,林建军也没有转业,一直在部队待到退休。
李萍一脸愁容,显然消息来得太突然,大家都没有心理准备。
“以前就听说过要军改,但没想到这样突然。”李萍叹气。
夏美玲不关心林建军转不转业,她关心她两个孩子上学的问题,“如果转业了,我们还能继续住在这里吗?孩子上学怎么办?”
李萍安慰她,“你放心吧,这个单位肯定会安排得好好的。”
这个事情影响确实非常大,家属楼议论纷纷,大家都在做下一步打算。
林建军大概是被何师长说了,回家来找夏美玲要户口本,他要去帮孩子迁户口,办转学。
“把我的存单给我。”林建军没提转业的事,找夏美玲要他的存单。
夏美玲当然不会给他,“钱我已经取来用了。”
林建军板着脸,“你别想蒙我,那是我的存单,你怎么可能取得了钱,我有正事要用,你快拿给我。”
“真用了。”夏美玲说,“给大栓他们租房,租地,买东西,花得差不多了。”
林建军盯着夏美玲,表情很愤怒,“你快给我!我有正事要用!夏美玲,你能在这待你就待,不能待你就滚回老家去!”
夏美玲抱着手臂,盯着他,“说了用完了就是用完了。”
林建军气得捏紧了拳头,内心里,他不相信夏美玲说的话,她一个农村妇女,怎么知道如何取钱?他懒得跟夏美玲多说,决定明天拿证件开单位介绍信去补办存单,他现在真是拿夏美玲一点办法也没有。
林建军动了离婚的心思。以前夏美玲待在老家,他也没有想过离婚,他这种单位,离婚不是好事,可现在,夏美玲才随军半个月,他就已经无法忍受了。
可现在是非常时期,要离婚也不能着急。
林建军又气冲冲地走了。
第二天上午,林建军又气冲冲地回来了。他的存单上的钱,竟然真的被取走了,银行的记录显示,他的配偶拿着证件取走了那些钱!
林建军简直气得恨不得掐死夏美玲,不管他怎么问,夏美玲就是一句话,钱花完了。
林建军冲到夏美玲的房间里到处翻找,夏美玲也不阻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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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林建军翻找半天,连一毛钱也没找到。
林建军一屁股坐在了木沙发上,夏美玲一点也不受他暴躁情绪影响,悠闲地给香桃缝着衣服。
她没有缝纫机,都是靠手工缝衣服,手艺也一般,毕竟以前没有钱买那么多布料练手。
林建军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个态度,“军改的消息你听说了吧?”
夏美玲抬头看他一眼,“怎么了?”
“我不想转业,我还年轻,前途大有可为,现在转业太吃亏了。我转业了,你和孩子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我留在部队,对我们家才是最好的。你懂不懂?”
夏美玲不附和。
林建军怕她听不懂,“所以我现在需要用钱,你把钱给我,我需要用钱。”
夏美玲这回明白了,林建军是真需要用钱。难不成上辈子他没转业,是因为他想了办法?
她还是摇头,“你说晚了,大栓他们搬出去,置办东西,租地,我们还带英子去医院检查了,光在医院就花了好多钱,现在钱真的没了。”
林建军死死地瞪着她,还是不信。
那些钱当然没用完,夏美玲都存进了自己名下,她不可能拿给林建军的,这种思想有问题的人,也不配待在部队里,免得将这个圣洁的队伍弄脏了。
夏美玲死活不肯拿钱出来,林建军气得放话,“你不把钱给我,我们就离婚!”
夏美玲当然要离婚,但不是现在,她听李萍说了,干部转业,连同配偶也会安排工作,“你少拿离婚吓唬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林建军也拿她没有办法,钱不知道被夏美玲藏在哪里了。
他只能出去借钱,借钱的对象,他思来想去,只有隔壁的丁艳梅最合适,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他找同事借,就太打眼了。
但这么多年,一直是林建军暗中接济母子几个,他也不确定丁艳梅有没有钱,能借多少给他。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林建军才终于下定决心,找丁艳梅问一问,这些年她一直领着亡夫的抚恤金,自己也有工作,存款应该还是有一些的。
这日,林建军悄悄地敲开了丁艳梅的家门。
丁艳梅看门见是他,有些意外,连忙将人让进了门。
“建军,来,喝水。”算算时间,上个月林建军没给她钱,林建军一直是固定发工资的那几天会给她一笔钱,这个月夏美玲来了,估计是耽误了,今天才来。
丁艳梅心里有些欢喜,夏美玲比她想象中更泼辣,她以为林建军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照顾他们母子了。
林建军坐在椅子上搓着手,他有点难以启齿,毕竟以前都是他照顾丁艳梅,今天反过来找人家帮忙了。
丁艳梅看他为难的样子,善解人意地问,“建军,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你给我说说。”
林建军抬起头,叹口气,将军改的事情和夏美玲拿走他存款的事情大概说了,丁艳梅就懂了。
她定定地看着林建军,“钱我有,但我有个条件。”
16. 第 16 章
林建军跟丁艳梅达成合作之后,悄悄地从丁艳梅家里离开,刚开门,就碰见了小栓。
一瞬间,林建军有种被抓包的尴尬,他轻咳一声,“你妈呢?”
小栓看了一眼他背后的门,“你去人家家里做什么?”
“小兔崽子,你管得还宽呢,马上要开学了,你还不好好地温习功课,别到时候去了学校什么也学不懂,丢我的人!”
小栓看一眼他脸上还没有完全消散的伤痕,“你的人早被你自己丢完了。”
林建军瞪起眼,“你跟谁说话,没大没小?你是不是又想挨打?”
小栓冷冷地看着他,眼里一点畏惧都没有,“不占理,就只剩下打人这一个招数了。你当然可以打我,但你不能把我打服,你有本事就打死我,我还佩服你有点胆量。”
林建军气得又想动手,就听小栓说道:“对了,我娘说,如果你再动我一根手指头,她就再抽你一顿。”
林建军瞪着小栓,突然反应过来,原来上次夏美玲发疯抽打自己,是因为自己打了小栓。
这个疯女人!林建军心里暗骂,可夏美玲的疯劲他见识过了,知道这女人做得出来,狠狠地瞪了小栓一眼,越过他下楼去了。
下午夏美玲从大栓他们那回来,小栓赶紧将今天的事情跟她说了。
“我亲眼看到爹悄悄从隔壁出来的,他肯定没做好事!”小栓愤怒地说道,“我问他进人家家里干什么,他还生气要打我。”
夏美玲一听,连忙问道:“他又打你了?”
“没有,他不敢。”小栓笑起来。
“那就行。”夏美玲并不知道林建军跑隔壁干什么,既然不知道,那直接上门问好了。
她交代好两个孩子在家等着,她去找丁艳梅问清楚。
此时正好是晚饭时分,三楼的几个主妇都在厨房忙活晚饭,丁艳梅也在。
找到人,夏美玲直接问她,“丁艳梅,我们家孩子看到今天早上林建军鬼鬼祟祟地从你家里出来,你们俩干什么了?”
几个主妇本来有说有笑,夏美玲这话一问出来,大家都安静了,只剩铸铁炉呼啦啦地燃烧着。
丁艳梅被问了个措手不及,或许是自己心里也有鬼,她下意识的反应是否认,“夏美玲,你不要乱说,我跟林建军清清白白的。”
“清白?那你倒是说你们俩悄悄地在你家干什么了?”夏美玲追问。
丁艳梅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全放在自己身上了,夏美玲和林建军关系闹得这样僵,本来大家心里就有所猜测,这会儿夏美玲毫不避讳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自己,一下子就将夫妻矛盾的矛头指向自己了。
丁艳梅压下心里的慌乱,稳了稳才说道:“我跟建军是十几年的老邻居了,平时串门也正常吧。”
没想到夏美玲摇头,“不正常,寡妇门前是非多,正经男人谁去寡妇家里串门?”
她这话火药味太浓了,让其他军嫂都将怀疑的目光转向了丁艳梅。
一个楼层住着,丁艳梅以前和林建军的来往确实很多,大家都看在眼里,有所怀疑,只是没人去将这个事情戳破,现在林建军的老婆来了,短短半个月就跟林建军闹成这样,除了男女之事,好像也没有别的原因了。
丁艳梅吸口气,“建军跟我爱人是好兄弟,我爱人过世之后,他确实照顾我们母子很多,可林建军的人品你应该清楚,他不是乱来的人。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跟林建军清清白白。”
“这么清白,你倒是说啊,林建军找你做什么?”夏美玲还是没有忘记目的。
丁艳梅知道瞒不过去了,夏美玲这样不依不饶的,越拖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建军说你把他的钱全部藏起来了,又把乡下的粮食全卖了,他要给家里父母寄点钱,找我借钱的!”
紧要关头,丁艳梅想起了林建军跟她说的一些事情,机灵地当成了林建军借钱的借口。
丁艳梅继续说道:“夏美玲,你也太疑神疑鬼了,不要胡乱冤枉好人!”
夏美玲看着她,丁艳梅果然也不是吃素的,几句话就化被动为主动,将夏美玲掰倒成为胡搅蛮缠的一方。
果然几个军嫂的表情又有了变化,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她们好像都相信了丁艳梅的说辞。
夏美玲却不信,不过她从丁艳梅话里得到了关键信息,林建军找她借钱。
这一点夏美玲相信,林建军接济了丁艳梅十几年,现在他的存款被自己取走,林建军需要的不是一笔小钱,找同事借也不太方便,找丁艳梅或许是最合适的。
不过丁艳梅想这么轻松地将自己摘干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夏美玲冷笑,“你们母子的生活都还需要林建军时不时的好心接济,他还倒找你借钱?他有那么多同事领导可以借钱不去借,找你借?你哄鬼去吧!”
丁艳梅有些哑巴吃黄连了,林建军偶尔接济他们母子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被人知道了,大家都知道这回事,这会儿她说林建军找她借钱,确实不合逻辑。
丁艳梅只好说道:“你不信的话,你回去问林建军,你可以问问他是不是找我借钱来的。”
“你们串好供了,我再问有什么用?那就当林建军是来找你借钱的吧。”夏美玲得到答案,已退为近,最后再将了丁艳梅一军,她嘴上说相信,但实际更让人怀疑了。
晚上,夏美玲又来到了何师长家里。
“领导,今天林建军跟我要钱,说是要去打点,我一想,这不是犯错误吗?我虽然文化不高,可我懂道理,我分得清对错,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建军犯这样的错误...”
何文光越听越严肃。
“夏美玲同志,你做得非常对,我们会进行调查,如果你说的属实,我们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大义灭亲举报后,夏美玲满意地从何文光家里离开了。
九月一号,是小栓和香桃开学的日子,他们的入学手续办理得非常顺利,报名当天将一切手续都办完了,小栓就读的是初二三班,香桃重新就读六年级,在二班插班。
夏美玲特意给两个孩子准备了新衣服,新书包,高高兴兴地把孩子送去了学校。
傍晚做饭的时候,李萍关切地问夏美玲孩子入学的情况。
孩子能重新读书,夏美玲很高兴,“小栓在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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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班插班,香桃在六年级二班插班,明天就正式上课了,今天孩子们把新课本领回来了。”
丁艳梅在旁边听了,眉头一挑,忍不住插话说道:“农村孩子基础还是差了点,三班成绩是吊尾巴的,最调皮成绩最差的孩子都在三班。我们家浩浩在尖子班呢。”
李萍听了,表情有些尴尬,他们家刚子就是在三班。
其他军嫂也不说话,丁艳梅也不觉得尴尬,心里很是得意,她家胡浩可是在尖子班读书的,成绩每次都排在前三,最是给她争气。
女人到她们这个年龄,比的不就是孩子吗?虽然丁艳梅没了丈夫,可她孩子给她挣来的脸面是家属楼的头一份,不由得她不骄傲。
夏美玲说道:“连我这个农村人都知道,对孩子的教育,成绩不能放在第一。做家长的,最重要的是以身作则,给孩子树立榜样,如果家长自己都不洁身自好,自立自强,教出来的能是什么好孩子?”
她这话一说,大家都知道她在指桑骂槐,李萍噗地笑开了,“美玲说得对呢。”
“我看萍姐家的刚子也很不错,懂礼貌,又阳光,就算他在三班,能说他不是好孩子吗?”夏美玲笑着对李萍说道。她今天送小栓去报名,知道李萍家的刚子也在三班。
李萍听得舒服极了,在心里暗想,这夏美玲虽然是从农村来的,可她真会做人做事,也乐得附和,“是啊,我看小栓这孩子也很不错。”
两人一唱一和的,衬得丁艳梅家的胡浩好像除了学习成绩好,一无是处。丁艳梅的脸色不由得难看了。
可谁管她呢,谁家都有孩子,不是每家孩子都是成绩很好的,她的炫耀无人附和,反倒让人不适。
一回头,夏美玲看到了小栓,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站在走廊阴暗处。
她心一紧,怕孩子受了打击,连忙做好饭,跟孩子一道端进了家。
“小栓,你别听隔壁那女人胡说八道,你好好地读你的书,不要受外界影响。”
小栓垂着眼皮,语气沉沉,“我知道,娘。”
一吃完饭,兄妹俩又去抱着书看了,对这个来之不易地学习机会,两个孩子都非常珍惜。今天把教科书领回家,立马用旧报纸将书皮包起来了。
书房里的台灯很亮,现在大栓夫妻俩搬出去了,屋里也宽敞了些,夏美玲把书房收拾了一下,只放一张窄床给小栓睡,她带着香桃睡在大房间。
半个月过去,大栓种下的白菜苗可以卖了,他早早地起床收拾菜苗,拉去菜市场摆摊卖。
可菜卖得并不好,大栓木讷嘴笨,不好意思叫卖,连续三天拉菜去卖,每次都没卖完。菜当天卖不完,第二天就不新鲜了。
英子急得不行,他们种的不是自己家的地,住的也不是自家的房,吃穿用住都要钱,像大栓这样卖菜,不出两个月他们就得喝西北风去。
英子想跟着大栓一块去卖菜,大栓不肯,英子现在月份也大了,不敢让她辛苦奔波。
夏美玲这几天忙着两个小的开学的事情,好几天都没去大栓他们那,好几天了才知道这个事情,因为没卖菜经验,大栓种的菜,滞销了。
17. 第 17 章
“娘,现在怎么办啊,菜市场卖菜的人真不少,我拉一车菜去,卖得贵了没人买,卖得便宜了,几乎赚不到什么钱,还卖不掉多少。拉一车出去,剩半车回来,第二天都不新鲜了,全丢了。”大栓哭丧着脸,丢了好几天的菜,心疼得很啊,这些菜都是他们夫妻俩辛辛苦苦种出来的。
夏美玲去地里看了一圈,现在长起来的都是小白菜,长得嫩油油的,但这种品种的小白菜长得快也老得快,不赶紧卖掉就长老了。
另外种的白萝卜,大蒜,莴笋,豌豆,胡萝卜这些都还没有长成,菠菜也勉强可以卖了。
“遇到事情不要慌。明天早上,你拉一车小白菜去军属大院外面等我,把菜收拾得干净一点。”
大栓一听就高兴起来了,“妈,你有办法吗?可是菜市场卖菜的人真不少,还有附近农户卖自家菜的。”
“我们不去菜市场。”夏美玲说。
夏美玲卖了个关子,就回了家属楼,她又站在走廊上蹲何文光,何文光白天基本不回来休息,回来也到晚上了。
开门看到夏美玲,何文光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了,夏美玲又带着香桃找上了他,没办法,谁让何领导是最大的官呢,他自己说的,有困难来找他。
“领导,为了让战士们吃上放心健康蔬菜,我大儿子林大栓承包了一点土地种拥军蔬菜,现在第一批菜苗已经成熟了。”
何文光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拥军蔬菜?”
夏美玲将自己拎来的一篮子蔬菜放上茶几,“就是这个,就是专门种来给战士们吃的,比外面的蔬菜更加放心,毕竟我们是军属,我想来请示您,这拥军蔬菜怎么能进咱们部队食堂啊?”
何文光明白了,他知道林建军的大儿子成年了,不符合随军资格,他还以为是回老家了,没想到竟然包地种菜卖了。
他明白夏美玲是什么意思了,她想把林大栓种的蔬菜卖进部队食堂。
“领导,您也知道,大栓他媳妇现在怀着孩子,后面生孩子也要一大笔钱,现在租房子,租地全都要花钱,实在是没那个条件,等后面有条件了,我们一定无偿给战士们提供一部分蔬菜。”
何文光无奈地看着夏美玲,还不等他拒绝,夏美玲就将林大栓两口子的困难说得明明白白了,种的还是拥军蔬菜,又是军属,不往部队食堂卖,往哪卖呢?
反正部队食堂也是要采购食材的,照顾照顾军属,也是应该的,何文光答应了,“你去二楼202室找一下唐司务长,他管食堂采购这一块的。”
夏美玲高兴极了,“领导,真是太谢谢你了,你又为我们家解决了大困难。”
何文光客气道:“应该的,应该的。”
他喝了一口茶,再也不肯说有困难来找他了,不然他怕夏美玲下次屁大点事也来找他,他统管全师的大小事务,现在又是多事之际,不敢给自己揽活了。
夏美玲就站起来要走,蔬菜还在桌子上,何文光让她拎走。
夏美玲笑道:“这蔬菜是送给领导尝尝的。”
何文光严肃地说道:“我不开火,再说我也不能收,这成什么样,快拿走吧。”
夏美玲看着何文光正值的国字脸,没多啰嗦,又道了谢,拎着篮子走了。
这篮子蔬菜她拎到了唐司务长家里,这回她换了说法。
“何师长得知我们种了拥军蔬菜,非常关心,他指示一定要让战士们及时吃上新鲜的拥军蔬菜,让我来找您开个条子。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明天早上就能把蔬菜送到食堂,不过暂时蔬菜种类不多,只有小白菜和小菠菜,后面还会有其他的蔬菜。每天能拉个五十斤左右。价格您就给我们按市场价算就行。”
唐司务长一听是何师长指示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答应让他们给食堂提供菜,市场价小白菜一斤五分钱,菠菜六分钱。
夏美玲一听这个价格就答应了,这么大的量,批发价都划算,大栓拉去菜市场卖,也只能卖五分钱一斤,批发更便宜,才三分。
第二天,夏美玲起了个大早,她来到大门口等大栓,手里拿着昨天唐司务长临时开的条子。
大栓也来得早,看到夏美玲在门口等,他停下三轮车,“妈,走吧。”
“上哪去?”
“去菜市场呀,再不去可就没位置了。”大栓急道,他过来还绕了些路,不然这会儿已经在菜市场摆上摊了。
昨天夏美玲并没有告诉大栓是往部队食堂卖,她怕事情办不成,到时候最坏也就是去市场摆摊卖,他们现在量小,批发不划算,零售划算得多。
“我们把这才拉到部队食堂就行了,部队那么多人要吃饭呢,我已经跟何师长请示过了,直接拉到小门口就行,那早上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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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战士接货。”
大栓惊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他娘这么能干,直接往部队食堂卖了,这下可好了!
靠着唐司务长的条子,夏美玲顺利将大栓的蔬菜送进了食堂,唯一的不好就是拿不到现钱,得等着半个月结一次账。
大栓本来还愁销量,这下又干劲十足了,“我回去就把空地都种上白菜苗,这苗长得快,撇下来的叶子也能喂鸡鹅。”
英子闲不住,前两天交代大栓买了二十只小鸡,十只小鹅,前面没卖掉的蔬菜,都拿去喂鸡鹅了,要不是没地方养,英子还想养猪。
“地里也不用你花太多时间侍弄,找点别的事情做。”夏美玲说。
大栓挠头,“我也正想着呢,可我没有户口,我问了几个地方,人家都不要。”
夏美玲说道:“现在市场经济开放了,摆个小摊也能多少挣点钱呀,我看到房东家的柿子树,又大又多,跟他买点柿子拿去卖呀。”
大栓还真没想过这个,“这柿子到处都是,能卖掉吗?”
卖柿子的是不少,但是夏美玲买菜的时候观察过了,大家卖得都是成熟的红柿子,几乎没看到卖脆柿的。
“买点青柿子,泡成脆柿卖。”夏美玲有了主意。
大栓不懂做法,夏美玲知道,她前世在网上看到过,用农村随处可见的辣蓼草泡快成熟的青柿子,泡个三五天,青柿子就褪去了涩感,变得又甜又脆。
大栓有些怀疑,“妈,你怎么知道的?”
夏美玲轻哼,“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我知道有什么稀奇,你回去把方法跟英子说,泡上几桶,过几天就能卖了。”
小栓和香桃要上学,夏美玲走不开,得给他们做饭,买卖的事情就全靠大栓夫妻俩了。
大栓回去之后,找房东买了一百多斤柿子,找来大缸,又割了一大捆辣蓼草,英子按照夏美玲讲的法子,先用辣蓼草一圈圈地沿着缸边摆好,在中间的洞里放上青柿,最后盖上一层辣蓼草,缸口用油纸密封起来。
一共做了两大缸,缸还是从房东家借来的,冬天房东家里用这个腌咸菜,现在还用不上。
做完了,大栓有些担心,“媳妇,万一做不成怎么弄?这一百多斤脆柿,花了四块多钱呢。”
英子也有点担心,毕竟是第一次做,“听娘的吧,肯定没错的。”
18-20
第18章 第 18 章 有一天算一天
脆柿已经泡了四天了, 大栓取了一个出来。
这柿子和泡进去的时候一样,表面没有什么变化。他拿刀切开,里面还是浅黄色的肉。
“这能吃吗?这一口咬下去,不得嘴都黏住。”没成熟的柿子是不能吃的, 涩得慌, 这样的脆柿,大栓从没有见过。
英子看他磨磨蹭蹭的, “给我, 我来尝尝。”
大栓不肯让英子吃, 自己咬了一小口,想像中的涩感并没有出现, 这泡过后的柿子有一种独特的清甜, 口感很脆,大栓眼睛都亮了,又咬了一大口,边吃边点头,“好吃, 这柿子泡了之后怎么这么好吃?”
英子也尝了一小口,怀孕的人不能多吃柿子,味道确实很好,很独特,关键是市面上没有。
两人就算文凭不高,也知道物以稀为贵, 现在市面上一斤成熟的柿子卖八分,他们这脆柿也能卖八分,转手就是一倍的利润。
大栓对他娘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那我去找娘, 问问娘这柿子怎么卖。”
英子拦住他,“咱们现在是准备要在城里扎根了,不能什么都去找娘,自己也要学着立起来了。”
大栓笑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当天大栓就把脆柿拉到城里去摆摊了,怕别人知道他们的秘方,还把脆柿从缸子里拿出来,放在铺满茅草的三轮车里,拉着进城去卖了。
差不多天黑,大栓才收摊回来。
英子上前一看,脆柿基本没卖出去,拉去一车,原样还拉了回来。
大栓很沮丧,“我张不开口,我光是站在路边,就脸红得厉害。”
“明天我和你去。”英子说道。
“可是你月份都这么大了,不行,你不能去。”大栓不愿意。
“没事的,路上你骑慢一点就行了,我闲着也是闲着。反正现在早上的菜都往部队拉,我们慢慢卖就行了。”
大栓很自责,要是他能干一点,也不用英子挺着肚子去卖柿子了。
第二天一早,大栓先把菜送去部队,夏美玲在小门那等他,等大栓把菜交出去了,夏美玲才问,“柿子泡好了没有?”
“昨天就泡好了,娘,你看,我还给你们带了几个来。”大栓将座椅打开,从储物格拿出一网兜的脆柿,“可好吃了,你带回去,给小栓和香桃也尝一尝。”
夏美玲见他们真的把脆柿泡出来了,也松了口气,笑道:“你拿这么多做什么,拿两个给他们尝尝就行,多的拿去卖掉。”
大栓不好意思地说道:“昨天我就拉去城里卖了的。”
“好卖吗?”
“只卖掉了一两斤。”大栓说道。
夏美玲吃了一惊,“没人爱吃吗?”
“不是,”大栓摇头,“是我不好意思叫卖,我叫不出口。”
夏美玲深吸一口气,“你做生意,不敢叫卖怎么能行呢?”
大栓脸红了,“我就是叫不出口,我怎么逼自己喊都喊不出来。”
夏美玲叹气,“行吧,那今天我陪你去。”
其实夏美玲也没有做过生意,就是脸皮厚一点而已,但做生意就是要脸皮厚。
大栓犹豫道:“但是英子说她今天和我一起去。娘,如果你去的话,我就让英子别去了。”
“那你们夫妻俩去吧,记住,大栓,这脆柿跟生柿子不一样,这个不及时卖掉的话,会很快坏掉的。”
大栓大吃一惊,“那娘,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夏美玲摇头,她改变主意了,大栓夫妻俩想做生意,必须要锻炼出来,不然他们就吃不了这碗饭,她可以帮他们一时,但是帮不了一辈子。
“我还有别的事情,你们夫妻俩去卖,你别让英子累着了。”夏美玲叮嘱。
大栓又骑着车回家,装上柿子,带上英子,慢慢地骑着往城里去。
英子也害羞得很,她大着肚子,自觉难看,可生活所逼,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夫妻俩来到菜市场门口,这里已经被各种各样摆摊的占满了,两人只轮到一个没人要的小角落。
英子让大栓把脆柿理起一个小山,好展示出来。
此时正好是买菜的高峰期,人来人往的,别的摊都在陆陆续续地开张,不少摊生意还很红火,只有他们这个小摊无人问津。
夫妻俩都红着脸,张不开嘴。
不少人的视线掠过他们的脆柿,却无人滞留。
英子着急了,也顾不得害不害羞,扯着嗓子喊,“脆柿,脆柿,可以生吃的脆柿!”
大栓憋得脸都红了,媳妇都大着肚子在招揽顾客,他一个大男人害什么羞,一着急,他干脆一闭眼,张口喊,“脆柿,脆柿!”
太小声了,英子的声音轻松地盖过了他的。
“脆柿脆柿,清甜脆柿!”大栓加大了嗓门。
说来也很奇怪,做每件事情,迈出第一步总是很难,大栓摆了这几天摊,没张口喊过一次,这次被英子这么一激,终于是喊了出来,第一声难堪,第二声不自然,多喊几声也就习惯了。
英子看别人卖柚子都破开一个给人尝,她也让大栓去菜市场里买了一把小刀,有客人好奇脆柿上来问的时候,她就殷切地切一片给人尝。
八毛钱一斤不算贵,又是新鲜吃食,这么一吆喝一试吃,竟开张了第一笔。
买卖讲究人气,人聚得多的地方,会吸引更多人,慢慢的,英子他们这个小三轮车就被人围住了,大家都想尝一尝这新鲜脆柿。
一百多斤脆柿,一早上竟然卖空了。
夫妻俩兴奋得脸红红的,骑着头一回空空的三轮车回了家,两人太激动了,一回家,栓子就去找房东要再买些柿子。
这一回,夫妻俩有了经验,每一天都泡上一百斤左右,这样能保证每天都有脆柿供应,还不用担心同一时间脆柿量太大卖不完坏掉。
夏美玲得知夫妻俩脆柿生意做起来了,也很是高兴。
同时还有个让她高兴的事情,林建军的调岗计划破产了。具体是怎么破产的,夏美玲并不清楚,她是从李萍口中得知消息的。国有建筑公司已经开始成立,预计在新年来临之前组建完成,到时候所有符合条件的军属都会安排工作。
李萍喜欢跟夏美玲来往,夏美玲虽然是从乡下来的,但为人处事直爽,合她胃口,她约夏美玲,“部队安排了培训,是关于建筑方面知识的,我们几个军嫂都要去上课培训,有了这个结业证,以后要是学得好,还能考证呢,你去不去?”
部队有什么消息,林建军都不会告诉夏美玲,夏美玲都是通过李萍这几个军嫂处知道消息,这次培训班这样要紧的事,林建军也不告诉她,还好李萍跟她说了。
夏美玲文凭是不高,她只读到初中就辍学了,对建筑方面更是一窍不通,她应该对这样陌生的领域感到害怕的,但是她偏偏不,重活一世,夏美玲什么也不怕。
今年她已经四十三岁,到退休也还有十二年,她不能过得像前世那样麻木,浑浑噩噩。她不怕学习,只怕没有学习的机会。
得知有培训的机会,夏美玲第一时间通过李萍帮助,报上了名。
李萍的文凭和她差不多,但是李萍的丈夫全心全意地帮助她,部队要军改转业,干部们提前学习建筑知识,专业资料,李萍的丈夫会帮李萍弄一份,夏美玲没有丈夫的帮忙,只能厚着脸皮求李萍,请她丈夫帮忙给她也多要一份资料。
资料要来了,夏美玲打开看了看,感觉像看天书。
看一遍看不懂,夏美玲就多看几遍,起码脑子里有些印象。
这天林建军突然回来了,对夏美玲说要搬回来住,他一直住在招待所,也不是个办法。
夏美玲带着两个孩子住得高高兴兴,当然不愿意让他回来,“家里没地方住,我带着香桃睡大房间,小栓一个人睡小房间,你要回来睡,只能睡沙发。”
林建军气得瞪眼睛,“我白天上一天班,累得要死,让我睡沙发?”
“你不睡沙发就打地铺,也可以。”夏美玲说道。
“让小栓去住校。”林建军回来之前就想好了,小栓去住校,小房间就空出来了。
夏美玲拒绝,“不行,我得让小栓在我眼皮底下,他去住校我不放心。”
“他都这么大了,住校还能锻炼他,你别慈母心害了他。”林建军说道。
夏美玲看向他,“你去问问隔壁的丁艳梅,为什么她家只有一间房,儿子还不送去住校?”
林建军愣了一下,“你扯别人家干什么?”
夏美玲皮笑肉不笑的,“人家儿子优秀啊,我还不得多向她学习学习?对了,你这个月的工资呢?我们母子几个要吃喝,你不给我钱,我只好去找何师长支用你的工资。”
林建军几乎要暴起了,“我的存款全被你拿走了,你还有脸找我要钱?”
“那些钱早花光了,根据我国的婚姻法,你现在每个月的收入都有一半属于我,你还应该支付孩子的抚养费,你不应该给钱吗?你不给钱也行,这个点何师长应该回来了,我去找他说理去。”
林建军本来就因为想法调岗的问题被何师长叫去警告谈话,他调岗的计划破产了,只能接受转业,心里一肚子的气,听到夏美玲又拿何师长压自己,气得想骂娘,他死死地瞪着夏美玲。
“夏美玲,你别太过分了!”
“你别废话,给还是不给?”夏美玲毫不畏惧地迎上林建军吃人的眼神,隔空对峙。
林建军深吸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数也不数,扔在茶几上,他站起来,冷厉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盯着夏美玲。
“夏美玲,你威胁不了我多久了。”
夏美玲冷冷一笑,“有一天算一天。”
第19章 第 19 章 我帮你申请调岗吧……
夏美玲最近忙得很。
部队组织的培训班, 听李萍说,里面讲课的师傅水平都很高,有的是国有建筑公司的高级工程师,有的是大学里的建筑专业的教授, 讲课从最基础的入门建筑学知识讲起, 一共上三个月的课,每天好几堂, 学习完这些课程, 在理论知识方面, 基本就入门了。
这个培训课,不仅是军属上, 还有部队上的领导也上。
夏美玲上的第一堂课, 就看到林建军,甚至何师长也在。论军事理论,何师长这些领导信手拈来,可现在转业去搞建筑,就完全是新东西, 搞不明白了。
丁艳梅也在,一堆女人坐在一块,丁艳梅的位置,离夏美玲不远。
建筑结构,建筑构造,建筑材料, 建筑制图,基本讲的都是最重要的基础课程。搞军事和搞建筑是完全不同的领域,这些知识尽管老师已经讲得足够深入浅出,对多数人来说, 还是像天方夜谭。
夏美玲提前看了好几遍资料书,在这个时候展现了作用。好多知识点她自己看书的时候并不懂,只是大概有个记忆,提前预习过后,老师讲的知识,她基本都能听懂,领会。
这让夏美玲更加孜孜不倦,课前预习,课堂学习,课后复习,不懂的知识随时能请教老师,夏美玲进步非常快。
像夏美玲这样认真的并不多,尤其是军属,她们认为自己以后的工作多半用不上这些知识,也不愿意费力去学习。
日子一旦充实,一天天就溜冰似的过得飞快,一转眼,孩子们要期中考试了。
小栓和香桃都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而且住在这里,晚上有明亮的台灯,不用做繁重的农活家务,孩子们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几乎都用在了学习上。
勤奋是不会被辜负的,期中考试,小栓和香桃都考进了班级前五名,小栓的学习一直很好,香桃晚上跟小栓一起做作业,小栓就顺便辅导她了,进步也很快。
夏美玲高兴极了,专门买了排骨炖给孩子们吃。
隔壁,丁艳梅却高兴不起来,这次期中考试,从来没有出过前三的胡浩这次竟然只考了第八名。
而做饭的时候,她听说夏美玲的小儿子考了班级第四,心里更是不痛快,回家关上门,就开始苦口婆心教育胡浩学习要专心。
胡浩刚开始不吭声,丁艳梅唠叨个没完,他才不耐烦地说道:“你看咱们家,挤得连书桌都摆不下,我连写作业的地方都没有,我怎么学习?”
丁艳梅哑了,过了一会儿又说,“你以前成绩那样好。”
隔壁夏美玲那从乡下来的儿子都能考第四名,她儿子没道理赶不上人家。
“我以前一直在林叔叔家里写作业啊。”胡浩皱眉,“要不你去跟林叔叔说一声,还让我上他家写作业去?”
最后一句是反话,他知道现在是不行了,林叔叔的亲儿子来了,他就得靠边站了,以前林叔叔多关心他,天天上他家写作业,买笔,买本子,林叔叔掏钱,现在呢,几个月了,林叔叔也没有关心过一回。
甚至为了给他儿子女儿好的学习环境,搬去招待所了,胡浩亲耳听见林叔叔那个乡下老婆跟别人说的。
丁艳梅拿儿子没办法,只能哭,“这房子还是你爸单位当年照顾我们母子,分了个小单间,不然我们母子都无处容身,现在妈只盼着你有出息,你要是对学习这样不上心,妈还有什么盼头?”
胡浩越听越不耐烦,“哭有什么作用呢,哭林叔叔的儿子就能把书房让给我们用吗?你给我找个书房,让我有地方学习。”
胡浩和胡洁兄妹俩平时就在吃饭的小桌子上看书学习,挤是挤了点,也能将就,胡浩就是不愿意那乡下来的兄妹俩把本该属于他们兄妹的东西占了,想用这个办法,逼着丁艳梅去拿回来。
丁艳梅真去找林建军了。
倒不是想让他将夏美玲母子轰走,那已经不可能,她想让林建军想办法给他们母子分套房子。
林建军为难得很,这事不好办,“现在也没有分房的指标啊。”
就算有,也轮不到丁艳梅,她没有资格分房了,她们其实都不能继续留在这,是因为部队特殊照顾,才分了一间房子给他们母子安身,现在想分更大的房子,根本就行不通。
“可是小浩没有地方看书学习,成绩下滑得厉害。”
林建军低声说道:“这马上就改成建筑公司了,以后肯定会为自己单位修员工楼,你再等等,后面我肯定帮你们想办法。”
大栓那边,自从卖脆柿生意做起来之后,夫妻俩就像无师自通了似的,将农村能找到的水果都卖了个遍,没有脆柿生意好,毕竟这样的商品多得很,不过多少能赚一些。
英子想到了摆摊卖吃食,这是她去城里次数多了之后观察到的,卖吃食不像卖菜,只能早上卖,一些卖小吃的能摆一整天。
英子想起家里夏天经常做的米豆腐,大米做的,像凉粉,但比凉粉好吃,做出来切成指节长的小方块,淋上酸汤,酸辣椒,拌上佐料,家乡人都爱吃,英子很小就学会做米豆腐,这是她的拿手绝活。
这种小本买卖,投资小,拿个小桌子,就能把摊支起来。英子跟大栓商量,大栓却担心她大着肚子吃不消。
英子之前见红,夏美玲花了大价钱请那位老中医配的药,虽然贵,但确实管用,吃完药之后,英子这胎再没出过什么问题。
英子是个勤快人,根本就闲不住,趁着现在天气还不算太冷,想试一试。
大栓拗不过她,事实上,夫妻俩多数时候都是英子做主,大栓都听她的。
酸辣椒是现成的,到农村安家之后,正好辣椒大量上市,英子就做了不少酸辣椒,房东家里有石磨能借用,准备一番,第二天,英子就把米豆腐摊给支上了。
米豆腐是他们家乡的特色小吃,在这还真是头一份,洁白的米豆腐淋上红彤彤的酸辣椒酱,再淋上酸汤,闻着酸味,人的口水直冒,一毛钱一碗,第一次卖,英子没做太多,大概做了二十碗的量。
第一天摆摊,效果就很不错,二十碗都卖完了,酸辣一向不缺食客。
夏美玲得知栓子夫妻俩摆摊卖米豆腐的时候,栓子他们都摆了快半个月的摊了,这半个月,夏美玲忙着上课,学习,一直没顾得上去过问他们夫妻俩。
得知他们把米豆腐生意也做起来之后,夏美玲真是由衷高兴,又叮嘱大栓,不能让英子累着,大栓自然是满口答应。
到新年来临之前,建筑公司成立了。
军属们也安排了工作,夏美玲的工作是后勤管理员,平时管理仓库,登记材料进出场。
这是个技术要求不高的工作,但是是正式工,虽然只是个小职员,也足够夏美玲高兴,对比前世,她从一个农妇成为国企正式工,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刚好逢星期,孩子们不上学,夏美玲带着大栓香桃,买了些菜,一起去农村大儿子家。
小栓和香桃早就想去了,只是一直不舍得将宝贵的星期天拿来玩耍,所以忍着没去,这次夏美玲的工作定了,是个值得庆祝的大喜事,一家人肯定要聚着吃一顿饭。
怕大栓夫妻俩不知情,夏美玲提前一天守在部队门口跟大栓说了,得知夏美玲他们第二天要过去,夫妻俩决定歇一天。
得知夏美玲成为国企正式员工,夫妻俩高兴了一整晚,他们还从房东家里买了一只鸡,准备第二天炖鸡吃。他们养的鸡还很小,不能吃。
一到农村,小栓和香桃就去挖野菜了,在农村长大的孩子,一回到农村,就无比的熟悉。
“现在一天能卖四五十碗,一碗一毛钱,成本也就是五分钱左右,一天就能挣两块多!”英子憋好久了,夏美玲一来,就倒豆子似的说给夏美玲听。
卖米豆腐的钱加上他们卖菜的收入,一个月也有一百块左右,这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英子一边抚着肚子,一边乐,“幸好娘你没让我们回去,这要是回老家,上哪挣这么多钱去?”
夏美玲也高兴,她乐呵呵地说:“林建军一个月工资也才八十块钱,你们挣得比他还多,比他强!”
英子兴奋地说:“等明年,我们想看看村里别人家还有没有租地的,想多承包一点,多种点菜。”
在大栓他们那吃了午饭,夏美玲就带着孩子们回来了,娘三个都要抓紧时间学习。
一到家,家里门开着,林建军竟然在。
“上哪去了?”林建军问。
每次林建军回来都没好事,夏美玲白了他一眼,“我们上哪用不着跟你汇报吧。”
林建军瞪眼,憋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夏美玲,你没有必要像对仇人一样对我吧,我是你丈夫,是孩子们的爹!”
“有屁快放。”夏美玲根本就不买他的账,把孩子们打发进房间去学习。
林建军坐在沙发上,盯着夏美玲,说道:“你上培训课的时候很努力啊。”
夏美玲有些错愕。
林建军咳嗽一声,说道:“你结业成绩也那么高,领导很欣赏你,你现在分到的这个后勤部的工作有点屈才了,我帮你想了些办法,你不如去施工部做资料员,发展更好,能学习的东西也更多。”
夏美玲怀疑地看着林建军,不相信他会这样好心。
林建军和她的目光隔空对视,“我是你丈夫,我难道还不希望你好吗?后勤部就是养老的,你那样努力学习,不是为了去后勤部吧?我帮你申请调岗吧。”
第20章 第 20 章 白捡三千块
夏美玲没同意林建军帮她申请调岗, 虽然她还不知道林建军为什么突然好心,不过拒绝就对了。
从林建军嘴里听不到真话,夏美玲去找李萍打听。
李萍就告诉夏美玲,“后勤部工作挺好的, 清闲, 虽然工资可能没有管现场施工的高,可什么能力拿什么工资呀, 咱们都四十多岁的人了, 哪搞得懂那些, 又累又麻烦。”
李萍分到的也是后勤工作,她在食堂工作, 可羡慕夏美玲这个库管, “我听老刘说的,库管工作工资在后勤部算是高的,又清闲,好像是因为你培训结业成绩好,才给你分的。你可别犯傻, 换出去。”
她这么一说,夏美玲就警觉起来了,就知道林建军不会有这样的好心。
她让李萍帮忙打听一下丁艳梅是什么工作,下午李萍就给她回信了,丁艳梅因为文凭高一点,给她分的是现场资料员。
原来是这样, 夏美玲心里就清楚了,是丁艳梅找林建军想换工作。
跑现场的工作和清闲的库管工作,对她们这个年龄来说,当然选后者。
夏美玲昨晚上已经明确拒绝林建军, 林建军骂她不知好歹,气冲冲地走了。今天跟李萍了解到这个信息,夏美玲觉得林建军不会轻易放弃,保不齐还会替她做主换工作,这么一想,夏美玲觉得要提前给何师长打个招呼。
所以这天傍晚,夏美玲把何师长堵在了楼道口。
因为这个事情说一声就行了,没必要去家里了。
她将林建军劝自己换工作的事情给何文光说了,“何师长,我不同意换工作,为防林建军代替我同意,我提前跟你表达一下我的意愿,我不同意换。”
何文光面露惊讶,因为今天林建军真的找他说了给夏美玲换工作的事情,还说这是夏美玲自己要求的,她结业成绩好,想找个管施工工作锻炼。
何文光没一口答应,换工作不是小事,需要夏美玲自己去签字。而晚上,夏美玲就来找自己,说她不同意换工作,那就是林建军自作主张要换。
何文光心里对林建军很不满,但怕引起这夫妻俩更深的矛盾,没把这事告诉夏美玲,只跟夏美玲说,“我知道了,你放心,没有你签字,谁也换不了你的工作。”
听他这样说,夏美玲就放心了,跟何文光道了谢。
丁艳梅还在等林建军的消息。
她今年也四十二了,没想到部队给她安排了个现场资料员的工作,她找人打听了,这工作要不管严寒酷暑,要天天跑施工现场,她哪里受得了。
她就跑去找林建军,想让林建军帮她协调一下,换个清闲点的工作。
刚好夏美玲的工作又清闲技术含量又低,林建军想也没想就答应帮丁艳梅找夏美玲换工作。
谁知道夏美玲不干,他怎么劝夏美玲都不干。
林建军一怒之下,干脆去找何文光,代替夏美玲换工作,谁知道何文光却表示除非当事人签字,否则就不能换。
林建军就知道这事办不成了,夏美玲现在不好忽悠,他只能跟丁艳梅回话,夏美玲不同意,工作换不成。
夏美玲有了何文光的保证,也就把心放进了肚子,准备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次日中午,夏美玲在公共厨房碰见了丁艳梅。
因为林建军没有表明工作是换给丁艳梅,所以夏美玲也打算装作不知情。
丁艳梅突兀地朝她笑了笑,“美玲姐,炒菜呢。”
夏美玲看了她一眼,平时两人碰面的时候还是很多,两家毕竟就住在隔壁,丁艳梅最开始还会跟夏美玲打招呼,但是夏美玲从不理她,她自觉没趣,后面也基本不跟夏美玲搭腔了,今天倒是稀奇。
夏美玲看她一眼,照例不说话。
丁艳梅深吸口气,才凑到夏美玲身边说道:“美玲姐,你结业成绩很高啊,我听说你分到了后勤岗,真是可惜了,施工的工作工资更高啊,你要不要换一下?”
夏美玲看了丁艳梅一眼,出乎意料地点点头,“是要换。”
丁艳梅眼睛一亮,同时心里疑惑,林建军不是说夏美玲不肯换吗?难不成她想通了?
丁艳梅压着喜悦,说道:“建军这些年很照顾我们母子,我也想投桃报李,我分到的工作刚好就是施工资料员,你结业成绩那么好,肯定能胜任这个工作,我跟你换,我不要补偿。”
夏美玲简直被她最后一句给整笑了,她还想要补偿?
“不好意思,你不要补偿,我还要呢,我这工作不知道多少军属想要,我已经决定两千块钱卖出去了。”
丁艳梅惊愕地瞪大眼睛,谁动作这么快?
她咬咬牙,很不甘心,谁不知道库管工作好呢,风不吹雨不淋,她做资料员要天天跑工地,风吹日晒,那她这些年的保养,就白做了。
夏美玲说完,又扭头炒菜去了。
丁艳梅不想放弃,“买卖工作,单位不会同意的。”
“谁说我们是买卖工作呢,我们只是交换而已,那是人家给我的补偿,因为她的工作没我好,你不服气,你可以去举报我啊。”夏美玲说道。
丁艳梅勉强笑一笑,“我怎么会去举报你。你要换工作,为什么不先给我说一声啊,我也可以跟你换的。”
“我为什么要先跟你说,你出钱更多吗?”夏美玲说。
丁艳梅咬咬牙,要是能换到夏美玲的材料库管工作,两千块就两千块,反正以后她会找林建军把这些钱拿回来。
“我想办法凑一凑,两千块我也可以补给你的。”丁艳梅说。
没想到夏美玲却摇头,“别人出两千块,你也出两千块,我已经先跟别人说好了,为什么还要换给你?”
丁艳梅都没有犹豫,“那我加钱还不行吗?”
“行啊,你给我三千,我就跟你换。”夏美玲爽快地说道。
“两千加到三千,也太多了吧!”丁艳梅不大愿意了,这太多了,她手上也没有这么多钱。
“那就没有办法了。那你找别人吧。”夏美玲说道。
丁艳梅咬牙,“那你让我考虑考虑。”
等丁艳梅先回去了,旁边的李萍才走到夏美玲身边,低声问道:“美玲,你把工作换给谁了啊?”
动作真是快,前两天才出的岗位消息,这么快就有人找上夏美玲了。
夏美玲低笑一声,轻声说,“没人找我啊,除了丁艳梅。”
除了丁艳梅,谁还会提出这么不要脸的请求?
李萍瞪大眼,看着夏美玲,噗嗤笑了出来,“原来你是故意拿这个卡她啊你不想换给她,直接拒绝就行了啊。”
“我想换啊。”夏美玲笑笑,如果丁艳梅肯出三千块给她,为什么不换呢。
别人到四十多岁,可能没有斗志了,想着赶紧退休,可对于夏美玲来说,前世今生,她的人生路才刚刚启航,别人怕辛苦,她不怕,跑现场又怎么样,拿的工资是库房管理的一倍。
对夏美玲来说,她怕的是没有一个付出努力就得到回报的机会,而不是辛苦。她现在每天都找各种各样的建筑方面的书看,她计划先考一个施工员证书,她没有学历,有了这个证书,她就可以参加单位助理工程师评级,后面是工程师,高级工程师。
虽然后面两个职称对她暂时遥不可及。可培训的时候,老师就说了,只要评上工程师,甚至是高级工程师,这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夏美玲还有十几年的工作时间,她要全力以赴地努力,去施工现场累积经验,是至关重要的。
所以一个小小的清闲的库管工作,别人羡慕,夏美玲却并不想要。
另一边,丁艳梅悄悄地去找林建军,把夏美玲要三千换工作的事情说了,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林建军没想到夏美玲咬牙不换工作,竟打着这样的主意。
“你跟她换。三四年工资换这个工作,也划算,而且,”林建军压低了声音,跟丁艳梅说了两句。
丁艳梅惊讶地瞪大眼,“能行吗?”
林建军笑道:“能行,这些天我们去总公司进修学习,我无意间听到人说的,油水可多了。你要是不敢,到时候交给我来。”
丁艳梅还是犹豫,林建军却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库管是丁艳梅,他敢放心大胆地做,如果是夏美玲,他可不敢赌,这就是个疯子,冷不丁背后就要捅他一刀。
本来他们想跟夏美玲谈个价,夏美玲却卡死三千,少一分都不干。
林建军将丁艳梅借给他的钱拿了出来,这还不够,他还跟同事借了一些给丁艳梅,凑了三千整,给到夏美玲。
夏美玲也痛快,收了钱,立马就跟丁艳梅一块去人事部,将工作调换过来了。怕丁艳梅后期反悔,她还当着何文光的面,跟丁艳梅签了换工作的协议。
白捡三千块钱,夏美玲乐得当天炖了两斤肉排骨。公用厨房里,丁艳梅闻着浓烈的肉香,看着一脸欢喜的夏美玲,心里突然一阵后悔,她的工作明明工资更高,为什么要花三千块跟夏美玲换?
丁艳梅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点冲动了,反悔的念头在心里起起伏伏,可协议都已经签了,事情已经盖棺定论,周一,大家就要上班了。
20-30
第21章 第 21 章 泼脏的新棉衣
国有第八建筑公司在周一当天剪彩。
夏美玲穿着她最好的衣服, 坐在台下一众职工中间,台上是领导层,何文光不再是何师长,他成为国有建筑公司一把手, 总经理。
为了让新公司顺利发展, 总公司那边调遣了很多经验老职员过来,二把手就是总公司调过来的。
林建军也坐在台上, 不过他的位置在最边上, 大家看起来都喜气洋洋的, 只有林建军的脸色阴沉。
他不能不阴沉,别的团长转业过来, 起码也是经理级别, 他是副经理,就因为他前面心思活动了,何文光说他还要多历练,没安排经理岗。
台下的职工们按照部门坐,夏美玲作为现场资料员, 坐在工程部。但放眼望去,工程部只有她一个女人,周围全是男人,看起来如此不和谐。
丁艳梅坐在不远处的后勤部,看到夏美玲独自坐在男人中间,她又蓦然松了口气, 是了,工程部,那是男人的地方,女人硬凑进去多难看, 更别提夏美玲四十来岁了,天天跑施工现场,日子可想有多辛苦。
丁艳梅目光掠过人群,突然注意到一张熟悉面孔,她吃了一惊,慌忙将头低下。
到这个时候,她又不后悔了,甚至庆幸自己跟夏美玲换了工作,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花费这么多功夫保养出来的,可不能晒黑了。
夏美玲也注意到身边有人不住地打量自己,好像她进错了队。
大会之后,每个部门各自开小会。夏美玲这才知道,为了帮助新公司起步,几乎每个岗位都从别的公司调遣了一个老师傅过来带,负责带夏美玲的人叫林钟仁。
会上两人认识了一下,夏美玲想着要跟人家学本领,态度热情且客气,林钟仁对她淡淡的,只在互相认识的时候,点了点头。
工程部长叫杨威,也是总公司调过来的,开会就强调搞工程吃的就是经验,有没有基础无所谓,师傅带进门,修行看个人,肯学习,跟完一个项目就出师了。
公司成立第一个建筑项目已经分配到了,风扇厂要修三栋职工宿舍,由他们公司来承建。
第三公司毕竟是军改企业,做事作风还延续部队雷厉风行作风,公司开业第一天,何师长就指示,快速进入工作状态。电风扇职工楼的工期是16个月,经开会研究,何师长要求将工期提前一个月。
第三建筑公司的工人也是转业的战士,一切行动听指挥,等勘测任务完成,立马就要进场施工。
夏美玲只学了建筑大方向的理论知识,资料员具体要做些什么,她还是两眼抓瞎,想着会后找李钟仁问一下,但还没开完会李钟仁就先出去了,后面也找不到人。
夏美玲只好先看看资料。
项目开工有两天了,夏美玲都还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能每天看一看规范。
直到这天,杨威来了办公室,这时候办公室只有夏美玲一个人,他问,“李主任呢?”
夏美玲不知道李钟仁的去向,这两天她跟对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能去工地了吧,我不清楚。”
杨威皱眉,“风扇厂这个工程,我们还需要办施工执照,你整理一下要用的资料,拿到我办公室来。”
夏美玲愣住了,她根本不知道需要哪些资料。
看她这个表情,杨威眉头皱得更深了,“都上班两天了,这些资料你们应该提前就要准备好,李钟仁呢,赶紧去把他找回来,你什么也不懂,也不多问!”
夏美玲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烫了,她确实什么也不懂,人家也没有说错。
她只好问,“需要哪些资料,我马上整理。”
杨威不耐烦地说道:“这是你们的工作,我怎么知道要哪些资料,李钟仁知道的,你问他。明天上班之前,这些资料都要给我。”
等杨威一走,她赶紧去找李钟仁,可公司里找不到人,她只能去风扇厂找,也没有找到,工地上只有两个搞探测的小伙,一问对方表示不认识李钟仁。
大冬天的,夏美玲跑出了一身汗,回到单位,李钟仁还是没影。
夏美玲不想等了,下一次杨威再过来,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将她骂得狗血淋头。
办公室有资料书,夏美玲花了两个小时翻看,没找到需要哪些资料,她咬咬牙,干脆前往城建局,证件是在这里办,她找工作人员问清楚需要哪些资料,详细地记录在小本子上。
计划任务书,规划许可证,施工合同,设计图纸夏美玲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找资料,现在公司刚成立,资料存档是空白的,要一点点地收集。
李钟仁下班之前才露的面,夏美玲赶紧将杨威布置的任务说了,“李主任,你看”
她话还没说完,李钟仁打断了她,“这些小事,你自己做好,不要来问我。”
其实夏美玲已经从城建局那问到了资料清单,本来是把这个事情给李钟仁汇报一下,没想到李钟仁是这样的态度。
李钟仁又甩手走了。
夏美玲心里很不舒服,但想着对方毕竟是带自己的师傅,不要把人得罪了,忍住了气。
第二天早上,夏美玲就把资料送去杨威办公室了,杨威看了看资料,又吩咐夏美玲去城建局□□。
夏美玲也就去了。
到下午,李钟仁问夏美玲资料准备得如何了。
“全都准备好了,早上杨部长已经让我送去城建局去了。”
李钟仁有些吃惊,似乎没想到夏美玲能独自把工作做完了,他不悦地说道:“你做完为什么不拿给我看看,你就这么肯定你把所有资料都弄齐了?”
夏美玲平静地解释:“早上你没在,杨部长让我今天早上就要交给他。”
李钟仁冷笑,“那你挺厉害的,以后你的工作都独立完成吧。”
李钟仁的针对太明显了点,夏美玲也不知道是哪得罪对方了,她在心里劝自己要冷静,不要把人得罪了,后面可能会有求于人家,可嘴不听脑子使唤,她回答道:“好的,李主任。”
李钟仁哼一声,又走了。
现在夏美玲要上班了,孩子们就不回家吃午饭了,学校也有食堂,她单位也有食堂,吃饭就方便多了。
到晚上,李萍过来串门了。
“上班感觉怎么样?”没等夏美玲回答,李萍攒了一肚子话抱怨,“我那工作又不是厨师,我是管后勤的,主任可不管这,逮着谁薅谁,我又要备菜,又要打饭,忙得团团转。”
夏美玲静静地听着,等李萍说完了,问她怎么样,她想了想,把这两天发生的事跟她说了,“我感觉李主任在针对我,为什么?我跟他以前也不认识。”
李萍没想到她工作也不顺利,“看你是女同志呗,干这行哪有女的,性别歧视。”
“还指望他带我,看样子他是不肯教我的。”夏美玲有点失望,本事是别人的,人家不肯教,她有什么办法,还没法抱怨。
“他不教,你就在里面混日子呗,反正你现在是正式工,只要你按时上下班,谁也不能开除你。”李萍心想,夏美玲就不该跟丁艳梅换,即使丁艳梅补偿三千块钱,工作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呢。
不过夏美玲也可以在里面混日子,这样也轻松。
夏美玲笑了笑,混日子可不是她的追求,就算李钟仁不肯教她,夏美玲可以去求别人教,她不相信只有李钟仁懂。再不济,她多学多问多看,总能积累一些本事。
李萍朝书房看了一眼,门关着,小栓和香桃在里面学习。
“哎,小栓这孩子成绩真不错,我听刚子说他在班上经常被老师夸奖,要是刚子有他一半学习的劲,就好了。你瞧,这会儿人又跑得不见了,一放学,抱着篮球就跑,不像你们家小栓,放学就抱著书看。”
夏美玲不知怎么接话,栓子和香桃这样上进,她内心是高兴的,但也很心疼,刚子这样无忧无虑的童年,同样让人羡慕。
可刚子背后有李萍夫妻支持,小栓只能靠他自己走这条人生路。
房间里,小栓正在给香桃讲解题目,不经意间看到香桃衣服背后有墨迹。
“香桃,你背上衣服怎么弄脏了?全是墨迹,被谁洒的?”
香桃愣了愣,才把衣服脱下来,果真,后背全是星星点点的墨点子,她呆了呆,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这是谁弄到她衣服上的,这是前两天,她妈妈才给她做的新棉衣。
香桃作业也不写了,拿着衣服,急忙跑出了书房。
夏美玲正跟李萍说话,看到香桃一脸着急地从房间里出来,连忙问,“怎么了?”
香桃差点要哭了,“妈,我衣服背后好多墨点子,能洗干净吗?”
夏美玲接过来一看,是喷溅状墨点,印在香桃浅蓝色棉衣上面,还挺醒目。
“这是谁弄的?”夏美玲问。
香桃摇头,“我不知道,刚才哥哥看到的。”
这墨点在香桃背后,她自己可能没注意到。
看香桃急得要哭,夏美玲安慰她,“没事,快去写作业吧,娘帮你洗。”
李萍凑过来看了一眼 ,“还真是,是不是香桃班上调皮的男同学弄的?”
夏美玲摇头,香桃又没当场抓住人,现在也说不好是谁弄的。
她提来暖水瓶,用肥皂打湿热水之后,涂抹溅了墨点的地方,再用力揉搓。
李萍安慰香桃,“没事,能洗干净,别担心。”
香桃点点头,眼睛还是红,她长这么大,没穿过像样的好衣服,她娘给她做的这件新棉衣,特别漂亮,暖和,她可喜欢了,今天竟然被溅上了墨点,怎么让她不心疼。
夏美玲看到闺女眼里包了泪,笑着安慰她,“没那么严重,真洗不干净了,娘再给你做一件新的,娘现在有钱呢。”
香桃破涕为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泪,“娘,你有钱就给自己做件新衣服,你给我和哥哥都做新衣服了,自己没做。”
李萍在旁边听得感慨,真是穷人孩子早懂事,她那双儿女,和小栓香桃一样的年纪,儿子爱玩,女儿任性,真没人家的懂事。
好在墨迹发现得早,还是洗干净了,香桃这才放心地去继续学习。
衣服弄湿了,夏美玲就将衣服挂了出去。
次日,夏美玲早早地就到办公室了,她来得很早,先将办公室打扫了一遍,才又拿合同规范看了起来,这一看,又是一天,李钟仁只露了一面就不见踪影了。
夏美玲忍住心里的焦虑,她现在肚子里空空如也,多看规范,行业资料,也是有好处的。
快中午时,杨威进来了,看到夏美玲还坐在办公室,不高兴地说道:“大家都去工地了,你怎么还在办公室?”
夏美玲放下书,“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杨威说道:“现在还没有开工,能有什么工作安排,现场在勘测,你是资料员,你可以天天跑一下现场,记录一下资料,这对你干这个工作是有帮助的。你要这么想坐办公室,就不该来干这个资料员!”
夏美玲听得生气,可杨威说的话,好像又是事实,她站起来说道:“好的,部长,我现在就去工地。”
“现在还去干什么,人家中午也要休息的。”
杨威扫视一圈,“李钟仁呢,他又跑哪去了,你嘴巴白一点,多跟他请教。”
夏美玲只能应下来,这一行讲究资历,讲究经验,刚入行的新人,拿什么跟人较劲呢。
下午,夏美玲就去工地了。
勘测单位是另外一个国企,上班的也都是男人。夏美玲只看到他们推着一台机器到处跑,在这里钻一个洞,那里打一个孔,不知道人家在干什么,也没人给她讲解。
电风扇老家属楼外面有卖茶叶蛋的,夏美玲去买了十几个茶叶蛋,几个饼子,拿到工地,请勘测单位的小伙子们吃。
吃了她的东西,勘测单位的小伙子问她,“大姐,你怎么来工地了?你是做什么的?”
夏美玲就笑道:“我是第三建筑公司的资料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那小伙也知道他们是刚成立的,不懂这些也正常,一边吃茶叶蛋,一边给她讲解,夏美玲听得格外认真,拿出她的小本本,时不时地记录。
小伙子看她这样,就笑起来,“你们总公司那边马上要开办建筑技能夜校啊,你可以去报个名。那能学到真东西。”
夏美玲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连忙问如何报名,小伙子告诉她,只能通过单位单位推荐,因为这是对内的,不过一般单位都会同意,这是员工上进表现,没有单位会反对的。
得知这个消息,夏美玲高兴极了,回到办公室,就去找杨威问了。
但杨威不知道这个消息,夏美玲只好去找何文光的办公室找他。
说来也奇怪,何文光以前是师长,现在是单位总经理,都是大官,夏美玲去见他从来不紧张。
可能是何文光那张国字脸非常随和,一点架子也没有。
得知夏美玲的来意,何文光非常高兴,“这个消息我也是刚知道,因为学校还没有办起来,所以还没有发通知,快了,就这几天学校就要开课了,你有这样的觉悟,单位当然大力支持,学费这些都不用,还补贴交通费,去好好学习吧。”
夏美玲也很高兴,“多谢何师长。”
何文光鼓励她,“你培训结业的成绩就是第一名,我很看好你,虽然你入行晚了一些,但是俗话不是说吗,后来居上,你文化水平还是低了一些,后面有时间了,你要是想去,单位可以推荐你去上夜校,能拿中专文凭,对你以后评职称这些,也有帮助的。”
夏美玲忙不迭点头,“要去,我要去!”
何文光看着她微笑,心想林建军这个老婆,真是好学,是个好同志。
傍晚下班回到家,夏美玲开始做饭,她下午可以在食堂吃,孩子们可以在学校吃,但夏美玲经过考虑,还是决定晚饭在家吃,一来家里吃营养更好一些,二来孩子们也会更有家的归属感。
香桃到家之后,先去把她那件棉衣收回来,看看干没干。
夏美玲正在厨房炒菜,小栓突然跑了过来,神色慌张,“妈,你快去看看,香桃的衣服上,全是墨点子!”
夏美玲急忙关了火,将锅铲一丢,就往家走。
香桃正搂着她的新衣服哭。
夏美玲走进屋,将衣服接过来看,果然,蓝色棉衣上泼满了蓝墨水,这跟之前喷溅的不一样,大面积全是蓝色墨水,就算洗,也洗不掉了,面积太大。
看着眼泪汪汪的女儿,夏美玲怒火冲到了头顶。
小栓在旁边骂,“是哪个该死的泼的墨水,让我抓到,我非活撕了他!”
香桃哭得抽抽噎噎的,止不住。
李萍也在厨房,这会儿跟了过来,看到香桃的衣服变成这样,也脸色一变,“这谁干的?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夏美玲阴沉着脸没说话,李萍去哄香桃,“好桃儿,别哭了,这衣服不能要了,里面棉花还能用,让你妈给你重新买布料来,阿姨给你做新衣服,阿姨做衣服手艺可好了。”
香桃还是哭得止不住。
夏美玲压下火气,先把孩子哄好,“香甜,别哭了,娘重新给你做件新的。”
香甜不说话,只是摇头。
小栓嚷嚷要去把罪魁祸首找出来。
李萍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家刚子平时调皮惯了,我先回去问问他,是不是他干的。”
李萍是真担心是刚子干的,她儿子从小调皮捣蛋,没少给她惹事。
夏美玲却制止了她,“阿萍姐,别去问刚子,不是他干的,我知道。”
李萍有些吃惊,低声问,“你知道是谁做的?”
夏美玲冷笑,“大概猜得到,别声张”
夏美玲让小栓去医务室买来酒精,用酒精配合肥皂,将衣服清洗了好几遍,所幸墨水是短时间内洒上去的,竟然洗得差不多,淡淡的印子在蓝色布料上也不是很明显。
夏美玲叮嘱小栓和香桃几句,让他拿去外面走廊上再原样挂上。
走廊里响起兄妹俩的对话声。
“谁这么缺德,往香桃衣服上洒墨水。谁洒的谁全家不得好死,谁洒的谁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谁洒的谁是臭鱼烂虾”
骂基本都是小栓骂的,香桃从小就不会骂人,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谁洒的谁是大傻瓜!”
小栓本来就生气,骂得难听得很,骂了好一会儿,才拉着香桃进屋了。
晚上,夏美玲差不多时间就拉了客厅的灯,她本人悄悄把窗户开了个缝,自己在窗户后面躲着。
这次香桃的蓝色棉衣就挂在窗户旁边,要是有什么动静,夏美玲一眼就能看到。
小栓和香桃也坐在沙发上等,夏美玲想让他们俩去睡觉,两人谁也不肯,非要亲手抓到那人。
第22章 第 22 章 我要求离婚
差不多十点了。
家属楼已经陷入了一片寂静, 大家都睡了。
香甜和小栓都已经睡着了,黑暗中兄妹俩发出均匀的鼾声。
夏美玲的眼皮子也开始打架,平时这个点,她早就已经睡了。
有可能今天对方不来泼了, 毕竟都已经泼过一次出过气了, 夏美玲在心里想,想着再等等, 没人来, 她就去把衣服收回来, 再想想别的办法。
但或许是小栓的那通怒骂激怒了对方,夏美玲正在打瞌睡, 一道很轻的开门声, 惊醒了她。
一个偏小的身影从隔壁门出来,淡淡的月色照在她身上,她先是警惕地左右看了看,见夏美玲家的灯已经关了,似乎放心了些。
她在黑暗中辨认了一下衣服的位置, 端稳手里的玻璃瓶,走到衣服底下,泄愤似的朝衣服上泼去,一下,两下,墨水溅到了地上, 墙上,发出细微的动静,她似乎有些害怕了,缩了缩脖子, 准备撤退。
正在这时,她面前的门却突然从里面被人拉开,紧接着,一道手电筒打在了她脸上,照亮了她惊恐的眼睛。
胡洁手里还抓着那只墨水瓶,她呆滞地看了夏美玲两眼,突然发狠,将手里的墨水瓶从楼上丢了下去,黑暗中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她转身就往家跑。
一只强有力的手,却在这个时候,抓住了她的手臂。
夏美玲牢牢地抓住胡洁的手,没想到她会突然俯身朝自己的手咬去,她本能缩开手,胡洁就像个滑溜的泥鳅一样,脱身就走。
夏美玲当然不能让她这样走了,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辫子,疼痛让胡洁本能地叫喊起来。
隔壁的灯啪的拉开了,丁艳梅从里面冲了出来,开门就看到夏美玲拽着她女儿的辫子,而胡洁疼得大喊。
“夏美玲,你为什么要打胡洁!你还不快松手!”丁艳梅朝夏美玲扑过来,想解救她女儿,却被有了防备的夏美玲猛地推开,撞上墙角,疼得闷哼一声。
小栓和香桃也被吵醒了,从屋里冲了出来,小栓语气兴奋,“妈,抓到人了吗?”
这么大动静,同楼层的都醒了,左右邻居都披着外套从家里走了出来,不知是谁将走廊的灯拉亮了,照亮了在场众人。
夏美玲还拉着胡洁的辫子不松开,胡洁也不知道是怕还是疼,大哭起来。
见邻居们都出来了,丁艳梅扑过来,试图从夏美玲手里把女儿辫子抢过来,她几乎是泣血控诉,“夏美玲,我们孤儿寡母在这住了十几年,从来没一个人像你这样欺负过我们!”
隔壁周大姐见状,赶忙上来劝解,“这是怎么了,美玲,你怎么抓着小洁,有话好好说,先撒手。”
李萍跟刘政委也出来了,夫妻俩知道香桃的衣服被泼墨的事情,恐怕,这会儿夏美玲是抓着人了。
丁艳梅继续控诉:“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顺眼,你不愿意林团长照顾我们孤儿寡母,你心里不舒服,你有气,你朝我撒,你别打我的孩子!你也有孩子!”
夏美玲冷笑,“你别在这装可怜,你跟林建军要做什么我不管,你女儿故意朝我姑娘新衣服上泼墨水,你怎么说?”
丁艳梅怔住,下意识否认,“不可能!你胡说!”
“我都抓她现行了,你还狡辩!”
丁艳梅看一眼胡洁,看她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心疼得要命,“你撒谎!你故意针对我们母子!”
胡浩此时睡眼惺忪地从屋里出来了,一出门,他就看到夏美玲抓着胡洁,大吼一声,举着拳头就朝夏美玲砸过来。
小栓突然冲过去,一个拳头砸在胡浩鼻子上,霎时间鼻血就流了出来。
胡浩狠狠抹一把鼻血,转眼就跟小栓扭打到了一起。
周围的大人连忙解围,但这两个也是半大小伙,发狠打起来,一时半会儿还解不开。
丁艳梅担心儿子吃亏,松开胡洁冲了过去,从后面死命抱住了小栓。胡浩见状,立刻举着拳头朝小栓身上招呼,小栓蹬地而起,把背后丁艳梅当成支点,飞起一脚,狠狠踹向胡浩胸口。
这一脚踏踏实实地踹在了胡浩胸口。胡浩被踹得后摔,被周大姐她爱人刘平拉住了。
胡浩捂住胸口,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眼见儿子吃了这么大的亏,丁艳梅气得不管不顾,伸手就朝小栓脸上挠去。
小栓躲得快,但脖子上也留下了两道红痕。
夏美玲哪见得儿子吃亏,扑过去从背后拉住丁艳梅,抓住她头发,猛地朝一旁的墙上撞去。
丁艳梅反应也挺快,伸手挡住头,她的头重重撞在手背上,还没反应过来,夏美玲已经抓着她的头发,左右开弓了。
“快别打了,别打了!”刘大姐和李萍他们全都拥过来,要来拉开两人。
丁艳梅也憋着一口劲,不肯轻易吃这么大的亏,她顶着一脸的巴掌印,要跟夏美玲拚命。可她怎么打得过这个她曾经嘲讽膀大腰圆的女人,夏美玲在农村种了半辈子的地,那力气不是盖的,男人都不一定比得过她。
丁艳梅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夏美玲也没有一点收力,拳打脚踢的。
上一层和下一层的全都被打架的动静吸引来了,何文光也飞快地赶到了现场,看到两个女人打成一团,顿时眼前一黑,大喝一声,“住手!”
何文光的家里,披头散发的夏美玲带着她的儿女坐在一边,鼻青脸肿的丁艳梅带着她的儿女坐在另一边,何文光脸色难看地坐在中间。
林建军踉踉跄跄地上楼来了,他在招待所都已经睡着了,突然被人找上门,告诉他他爱人跟隔壁的丁艳梅打起来了。
林建军想也没想,直接冲了回来。
一进门,他先看到狼狈的丁艳梅,她被打得太惨了,脸肿得厉害,坐着都在发抖,胡浩愤恨地盯着对面,胡洁眼睛红肿。
他劈头盖脸地骂夏美玲,“夏美玲,你发什么疯?为什么要打人家小丁?”
夏美玲冷冷地瞥向他,“因为她该打!”
林建军根本没来得及了解原委,可他知道夏美玲一直在怀疑他和丁艳梅有不轨之情,顿时就以为今晚这一出就是夏美玲找茬,怒喝道:“我早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跟小丁清清白白,我不过就是因为昔日的战友之情,对小丁母子几个多加照顾,你怎么没完没了?还把人家打一顿,你还坐着做什么,还不快道歉!”
丁艳梅开始抹泪,她搂着儿子,女儿,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对何文光说道:“何师长,我男人是死了,我也不能受这么大的羞辱啊!要是这里容不下我们母子,那我们就离开这里,回老家去,就是死,我也不能受这样的侮辱!”
夏美玲看向她,丁艳梅这是混淆视听,她说道:“你们俩有没有男女私情,这个你们自己清楚,我不清楚,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你女儿故意朝我女儿衣服上泼墨水的事情,怎么处理?”
何文光当时将人呵斥分开之后,就已经知道原委,感觉非常棘手,这才吩咐人去将林建军叫来。
本来这个事情,夏美玲是绝对占理的,丁艳梅的姑娘把香桃的衣服泼了墨水,这肯定不对。可是现在夏美玲把丁艳梅打成这个样子,调解工作实在为难。
他没想到林建军一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夏美玲。他疑惑地看向这三人,难不成她们之前就有矛盾?
也是,没有矛盾的话,胡洁为什么要朝香桃的衣服上洒墨水呢。
他不悦地喝住林建军,“建军,事情都还没有充分了解清楚,怎么能先下定义?”
林建军指着夏美玲,大吐苦水,“师长,你不知道,自从夏美玲进城,我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她总是怀疑我跟小丁有染,找人家小丁麻烦,这怎么可能呢,我只当小丁是我的亲妹子。”
丁艳梅脸色微变,怀疑地看着林建军,不知道他说这话是真是假。
何文光看向夏美玲,他觉得夏美玲肯定会否认这个事情,他和夏美玲接触这几次,夏美玲给他的感觉并不是无理取闹那种人,他还是相信夏美玲的。
没想到夏美玲点头说道:“是的,领导,我怀疑他跟丁艳梅有不同寻常的男女关系,我要求跟林建军离婚。”
‘离婚’两个字像瞬间蔓延的西伯利亚寒流,将屋子里的一切瞬间冻住。
林建军瞳孔剧烈一缩,他是在筹划离婚,但不是现在,现在企业刚刚成立,一切都还没有稳定,他还没有打算现在就离婚。
可他万万想不到,夏美玲竟然会提出离婚!夏美玲不是应该将他捆绑一辈子吗?她怎么可能会提离婚?
何文光脸色微变,“夏美玲同志,离婚可不能随便说的。”
“我没有随便说。”夏美玲现在也拿到工作了,林建军对她一点用处都没有了,离婚,让这个人从自己和孩子的生活里消失。
就算离婚,她也不能让林建军从从容容地把婚离了,她对何文光说道:“你也看到了,领导,他一进来,不问原委,劈头盖脸地对我和孩子一顿骂,他的心早已偏向了别处,这种有外心的婚姻,我不要也罢。”
小栓和香桃都没听到夏美玲提起过离婚,此时得知,也忍不住惊讶。小栓立刻将夏美玲的手紧紧捏住,“娘,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怎么选择,我们都支持你!”
香桃眼泪浅,流着泪抱住夏美玲,“娘,我跟哥哥都支持你。”
夏美玲没有指名道姓,就已经暗示了离婚的原因,何文光表情更加严肃,看向林建军。
林建军几乎要跳脚了,他没想到夏美玲竟然不惜离婚也要泼他脏水,“夏美玲,你别胡说,我跟小丁清清白白”
“我说了,我不管你如何。我现在只想知道,我女儿新棉衣被泼墨水的事情怎么解决?何领导?”
何文光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不知道是先调解泼墨水事件,还是先调解夏美玲夫妻俩闹离婚。
“建军,你先坐,听一听今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夏美玲同志,你再说一遍吧。”
夏美玲又从发现香桃新衣服上有墨点,到她‘无意间’撞见胡洁泼墨水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丁艳梅不承认,“夏美玲,你说你亲眼看到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栽赃小洁,你说她拿墨水瓶泼的,那墨水瓶呢?”
丁艳梅迎上夏美玲的目光,在等待林建军的过程她就已经想好了,抵死不认,反正小洁悄悄告诉她了,墨水瓶被小洁扔楼下去了,现在夏美玲也是死无对证。
夏美玲看向胡小洁藏在衣服里的手,“墨水瓶被她扔楼下去了,何领导如果不相信,可以让她把手伸出来看,上面应该有墨水。”
不等胡洁把手伸出来,丁艳梅就立马说道:“晚上小洁写作业,把手弄上了墨水,还没来得及洗干净,你凭什么说这就是她泼墨水的证据?”
夏美玲冷冷一笑,“你真是巧舌如簧,黑的都能被你说成白的。我亲眼撞见,亲手抓住,证据确凿,你都想三言两语撇干净。”
“你一直对我们母子有意见,也不排除这个事情是你自己做的,想陷害我们家小洁!”丁艳梅越说越有信心,他们抵死不认,夏美玲又能拿他们怎么办?
夏美玲看向胡洁,胡洁跟香甜一样大,又是在一个班,如果胡洁没有第二次在家属楼泼墨水,夏美玲还怀疑不到她身上去,不过从她第二次在家属楼泼,就知道这不是个聪明的。
她对丁艳梅笑了笑,“算了,你这种女人,养出来的孩子也是胆小鬼,连这点勇气都没有,真不配当军人的孩子,不像我们家孩子,敢做敢认。”
何文光皱眉,夏美玲不应该这样攻击一个孩子,正要开口斥责,就看到原本坐在丁艳梅身边的胡洁猛地站起来,脱口而出,“我才不是胆小鬼!墨水就是我泼的,你这坏女人,能拿我怎么样?”
丁艳梅急得要去拉胡洁,可为时已晚。
何文光本来还不太相信胡洁能做出泼墨水的行为,这孩子平时表现得特别乖巧,可此时,她亲口承认了。
胡浩一把将胡洁拉得跌坐在椅子上,“别人激你的,你没做过的事情,可千万不能承认。”
夏美玲轻蔑一笑,“一家子没一个诚实的人。”她看向何文光,“领导,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我要求丁艳梅赔偿我女儿棉衣钱,布料加棉花,一共二十六块钱。”
丁艳梅倒吸一口凉气,“你女儿这衣服怎么可能值这么多?”
夏美玲看她一眼,“我做这件衣服就是花了二十六块,不想赔偿,好好教教你女儿别泼墨水啊,既然泼了,别说二十六,就是二百六,你也得赔。”
林建军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听夏美玲要二十六,下意识地说道:“夏美玲,孩子们玩闹,你当什么真?不要计较了,孩子们打打闹闹正常得很。”
“你既然这么心疼丁女士,要不你把这二十六掏了?你们俩谁给都行,我不介意。”夏美玲面露嘲讽。
听她故意把他们关系弄得这样不清不楚,林建军愤怒地说,“你不要胡搅蛮缠。”
夏美玲盯着他,“我有理有据,也叫胡搅蛮缠?林建军你什么事情都偏向丁女士那边,又叫什么呢?你不用这么着急,明天我们就可以申请离婚,你现在还是有妇之夫,就不要做得这样明显了。”
林建军还想再说,何文光制止了他,他不满地看了林建军一眼,本来叫他过来,是想让他在中间协调,谁知道他来激化了矛盾!
那件被弄脏的棉衣就摆在一旁,看着也确实大面积都是墨水,不能穿了,赔偿也是应该的,他试着协调,“我看这样吧,这泼墨水呢,确实是小洁不对,赔偿二十元,夏美玲同志,能行吗?”
夏美玲笑了笑,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行,这衣服值二十六块,一分都不能少。”
林建军又忍不住插嘴,“夏美玲,前些天,小丁跟你换工作的三千块钱都借了不少,现在他们娘几个哪有钱,你别太过分了。”
夏美玲看着他说道:“你心疼,你给钱啊,我说了,你给钱我也接受的。”
林建军气得腮帮发紧,愤怒地脱口而出,“我给就我给!”
他从口袋掏钱,没零钱,直接抽了三张十块,‘啪’地拍到夏美玲身前的茶几上,“拿去!这下你该满意了!”
夏美玲不急不缓地把钱收起来,“行,你们两个谁给我都算数。”
她握着两个孩子的手,对何文光说道:“何师长,因为林建军有个人问题,我要求跟林建军解除婚姻,明天我就会提出申请,到时候,请您批准。”
第23章 第 23 章 勤奋好学夏美玲
“不行!我不同意!”
林建军黑着脸, 当场拒绝。
夏美玲看向他,“林建军,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不能看着碗里, 霸着锅里。”
林建军气得要命, 夏美玲这是给他抹黑,要真这么离了, 他的名声也臭了。
外面走廊上人影晃动, 旁边的邻居都没有睡觉, 偷偷地听着屋内的动静,这比黑白电视机里的节目还好看。
尤其是, 他们听到了林建军疑似有私情的消息, 更舍不得离去。
“夏美玲,你别胡说八道,你拿出证据来!”
“我上哪里找证据?我又不能在你身上安个眼睛。”
“没有证据,你也乱说?”林建军怒道。
“我现在只要求离婚,别的事情, 就当没有好了,我只要求能脱身。孩子全都给我,你从没对他们尽过父亲责任,留给你,我不放心。”
两个孩子也坚定地站在母亲这边,纷纷表示要跟母亲。他们的态度, 也从侧面验证了夏美玲所言非虚。
何文光的目光从他们三人面上掠过,劝夏美玲,“夏美玲同志,离婚不是小事, 婚姻不易,你们都是二十几年的夫妻了,我想你们应该是有一些误会,回家好好地谈一谈,把误会解除。”
夏美玲不假思索地说道:“领导,好男人不会让这样的误会有发生的可能,我这个人的性格就刚烈无比,眼里容不得沙子,事已至此,我要求离婚。”
何文光还是调解,“我看林建军同志还不知道你的这个想法,这样吧,你们回家,好好地谈一谈,尽量消除误会。”
林建军板着脸说道:“我不同意离婚,夏美玲将婚姻当儿戏,我不会陪她胡闹!”
丁艳梅微垂着头,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她不敢朝林建军看去,她也知道,如果夏美玲跟林建军就此离婚了,她和林建军肯定会遭受非议。
她突然发现夏美玲根本就不像表面表现的这样憨厚淳朴,这是个心机无比深沉的女人。丁艳梅从来没想过夏美玲会在这样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指责林建军跟她有染,激烈地要求离婚。
她看一眼窗外,她知道不少人正在偷听,大家对这种事情都会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今晚夏美玲以林建军不检点提出离婚,不管他们离不离,自己都洗不干净了。
就算他们这次不离,以后他们离婚,只要自己和林建军在一块,就会遭受非议,伴随终生,成为永远也洗不掉的耻辱。
这次林建军无论如何,不会同意离婚的。丁艳梅知道,心里却免不了失落。
“美玲姐,你这样往我身上泼脏水,是把我往绝路上逼。”丁艳梅说道,她看向何文光,“何师长,要是林建军夫妻俩真因为这个误会离了婚,我下半辈子都不能安生,我现在跳进黄河洗不清,现在只有辞掉这份工作,带着孩子们回老家去了。”
夏美玲冷笑着看她,“别说得你多有气节一样,你真有气节,怎么会心安理得让别人的丈夫替你支付赔偿?”
丁艳梅白着脸,“我从没想过让林建军帮我赔偿,我女儿犯的错,我会帮她赔偿。”
丁艳梅从衣兜里摸出钱,数出二十六块,她知道那棉衣不值这么多钱,可事已至此,她要讲气节怎么好意思再讲价。
她拿出来,夏美玲也毫不客气地收了。
林建军瞪着眼,“我都替她赔偿了,你还收她的钱?”
“她承认她轻贱,可以让别人丈夫赔钱,我就把钱还给她啊。”夏美玲冷笑。
胡浩死死地瞪着夏美玲,“乡下臭女人,你再敢骂我妈妈一句试试!”
小栓挥挥拳头,“你还想挨揍?”
林建军瞪了小栓一眼,“不要欺负人!”
夏美玲朝林建军发难,“你这颗心都不知道偏到哪去了,六亲不认,我索性成全你,离婚吧!”
“你不要胡搅蛮缠,人家小丁母子孤苦伶仃,部队上的人对他们母子几个关心还来不及,你真是不知所谓!”林建军骂道。
夏美玲冷笑,“你说这么多不过是你心里有鬼。”
“我懒得跟你吵,人家何师长要休息了,不要胡搅蛮缠,小丁,你先带着孩子们走,回家休息去,不要多想,夏美玲就是个乡下泼妇,不要把她的话当真。”
林建军话里话外都是对夏美玲的贬低,让何文光听得连连皱眉,从林建军进来开始,他不问事由经过,对着夏美玲就是一通责怪,现在甚至对孩子也没什么慈爱,明明是小丁的孩子挑衅在先,他对着自己儿子又是一通指责。
他跟夏美玲虽然接触不多,但能感觉到这是个淳朴的女人,在林建军嘴里又成了乡下泼妇。
“林建军同志,家里的事情你都处理不好,单位这么大的摊子,你能胜任?你是一家之主,家庭搞得这样鸡飞狗跳,你应该好好反思反思自己!”何文光不客气地训斥林建军,口吻严厉,“我干了一辈子工作,还没有见过谁的家庭出这么大乱子!”
林建军不敢吭声了。
何文光又跟夏美玲说:“夏美玲同志,你虚心上进,我一直非常看好你,虽然起点比别人晚,但你的努力我看得见。我希望你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个人提升上,林建军同志一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小丁也是烈士遗孀,我相信这只是一个误会,离婚的话不要说了,好好地过日子。”
夏美玲听明白何文光的意思,他作为领导,在离婚的事情上肯定是要两边劝解,他没有一昧包庇林建军,又对夏美玲一通夸赞安抚,老实说,这人是会做工作的。
夏美玲也知道林建军不会同意离婚,但是她目的已经达成了。她将这个污点刻在了林建军和丁艳梅身上,日后这两人若是真搞到一起,等着他们的就是身败名裂。
这婚夏美玲也不是现在就非要离,她都三个孩子了,也不用考虑再找的问题,她有的是时间陪林建军慢慢耗,毕竟就这样离婚,对林建军也太宽容了。
她趁机说道:“林建军没有给我们母子一点保障,如果不离,我要求林建军将工资交给我,作为家用和孩子教育用。”
何文光还没来得及说话,林建军一口回绝,“不行,我的工资怎么可能交给你?”
夏美玲也爽快,“那就离婚。”
何文光调解,“夏美玲同志的要求也是有道理的,建军啊,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该出家用,该给孩子花用。”
林建军涨着脸,“该给的钱,我会给的。”
夏美玲问,“你该给的钱,给到哪里的?我们来这么久,你就给了几十块钱,还是我主动找你要的。我说得很清楚,继续过,你就要交工资,不交,就离婚!你别给脸不要脸,没哪个男人像你一样不负责任。”
林建军气得想顺势答应下来,离婚就离婚,他是一天都不想跟夏美玲过了。
何文光赶在林建军之前对他说,“建军,我们单独聊一聊。”
林建军跟着何文光进了卧室去,进去之前,何文光吩咐丁艳梅带着孩子先走。
丁艳梅想留下来看林建军会怎么处理,可何文光都吩咐了,她只能带着孩子们先走。
胡浩怨毒的和小栓对视一眼,目光满是仇恨,跟着丁艳梅走了。
夏美玲好整以暇地坐着,她拉过小栓问,“没受伤吧?”
小双摇头,“没有,”他痛快地说,“胡浩还挨了好多下呢。”
夏美玲拉过香桃,“这胡浩不是什么好的,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香桃点头,她当然知道,胡浩的妈妈破坏他们家庭的女人,对胡浩胡洁,她都很讨厌。
不知道何文光跟林建军说了什么,出来之后,林建军脸色难看地表示,以后会将三分之二的工资交到夏美玲手上。
何文光劝夏美玲,“建军偶尔也需要用钱,留点钱在手上是必要的。以后他会按期把工资交给你,你们就好好过日子吧。”
夏美玲知道让他全额交工资不太可能。她现在有工作也有工资,养活孩子们完全没有问题,但林建军该付这笔钱,她也不会因此感恩戴德。
“这是早就该付给孩子们的钱,要不是何领导你出面调解,这种毫无责任感的男人还不会兑现。多亏了有领导你这样正直的人,不然我们母子三个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眼见夏美玲得了便宜,还当着自己面上眼药水,林建军气得又想开腔,但转念想到好不容易才稳住她,还是别生是非了,硬生生地忍住。
这笔钱他真是给得不情不愿,可何文光刚刚对他说,但凡在机关国企做领导的,没有一个是个人问题上有污点的,让他自己考虑清楚。
林建军知道,如果夏美玲继续这样闹,他想升经理根本就不可能,只能先稳住她,以后再说。
夏美玲不再纠缠,带着孩子们回了家,她不仅收了丁艳梅的赔偿,林建军先前替人家赔偿的,她也没还给他。
到家之后,夏美玲将棉衣拆了,将棉花取出,受污染的布料泡在酒精里,用肥皂洗得干干净净,晾了起来。
这回,胡洁不敢再泼墨水了。
第二天,夏美玲用赔偿款买了布料,找裁缝店加工,给孩子们一人做了一件新棉衣。
李萍第二天晚上来串门,问起夏美玲提离婚的事。
“你傻啊,现在林建军好歹也是个中层领导,我实话实说,你这个年龄了,还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吗?退一万步说,就是你不跟他过日子,也得考虑孩子,林建军要是离婚了,再找没有问题,他再婚之后,对孩子们可就不会上心了。”
夏美玲知道她说的是实话,要是以前,夏美玲也会这样想,但现在她知道谁都靠不住,人都得靠自己。
这婚夏美玲一定要离的,但她不会让林建军一点代价都不付,就轻易地把婚离了。
“隔壁这个小丁啊,你可得防着点,她手段可不止这一点,我知道的,就有几个男人对她照顾有加,不然当年她怎么能留下来?你没有来之前,她两个孩子一直是在你们书房写作业的。”
一个地方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林建军和丁艳梅那点事,谁看不见呢。平时看他们来往甚密,丁艳梅经常做饭都多做一份,让孩子给林建军送去。
具体有没有实质性的来往,这个他们就不清楚了。
李萍内心其实也挺佩服夏美玲,出身乡下的女人做事敢这样破釜沉舟,多少女人都没有这样的志气。
夏美玲厌恶地皱眉,“苍蝇不叮无缝蛋,一个巴掌拍不响。林建军说是看在人家孤儿寡母照顾照顾,可是别人谁不照顾那母子几个,怎么别人就知道分寸?他一个有家有室的中年男人,来往这样亲密,不知分寸。”
“好在你现在有工作了,女人啊,真得自己立起来,做事才有底气。”李萍感慨,她突然意识到,夏美玲不是冲动之下提的离婚,或许她早有这个打算,就等着工作分到手。
“不过你还是再稳一稳,你的工作还没转正呢。”李萍说。
提到这个,夏美玲有些担心,“我那个直属领导,我感觉他好像对我有意见,这个对我转正不会有影响吧?”
李萍说道:“又不光是他一个人的意见,你结业可是第一名,只要你努力工作,他不给你过,到时候你可以去找老何啊。”
她这么说,夏美玲心里稍安。
自那晚后,丁艳梅的处境变得微妙了起来。厨房是公用的,大家做饭时间都差不多,几个女人一台戏,做饭时总有说不完的话,这样的话题丁艳梅以前是插得进去的。
这些天她发现了不同,不管是刘姐还是李萍,每次丁艳梅想插话,她们都会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就是不接她的话茬,几次下来,丁艳梅就感觉到了。
她又气愤又委屈。
她压根和林建军没越过界,顶多林建军对他们母子照顾得多一点。丁艳梅不是个蠢女人,她知道自己的烈属身份给自己和孩子带来多大的保障。
她就只是在林建军面前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柔弱,激起了对方的保护欲,对他们母子多加照顾,其实一开始,她也没有想过林建民能做到定期给她钱。
但是丁艳梅完全清白吗?她是想过跟林建军在一块,因为这个男人实心眼,在没有实质性关系的情况下,都愿意照顾他们母子,要是重新再找,丁艳梅愿意找他。
况且孩子们也喜欢林建军,能接受他。
问题就是林建军是有老婆孩子的,虽然在老家。也是因为这一点,丁艳梅从来不敢跟他有越界的行为,一旦被举报,两人全完蛋。
所以昨晚上听到夏美玲主动提离婚,丁艳梅是窃喜的。可夏美玲又顺势泼了她和林建军一盆污水,给他们造成了后续的麻烦。
丁艳梅也在权衡,是否还继续将希望放在林建军身上。
她现在有了新的人选。
李钟仁,她差点要忘记这个人了,当年他也是丁艳梅的追求者之一,丁艳梅却选择了军人身份的丈夫。这么多年过去,她没想到会再次见到李钟仁。
李钟仁结了婚,但他妻子前两年因病离世。
以前丁艳梅就看不上李钟仁,这人个子太矮,长得也不好。现在再看,依旧看不上眼。
林建军就比李钟仁好上无数倍,唯一不好的地方是,林建军有家庭。
李钟仁在得知丁艳梅丈夫也已去世之后,就表达出了想重续前缘的意思。丁艳梅没有回绝死,心里很犹豫。
丁艳梅傍晚去见了李钟仁一面,就那么巧,李钟仁现在是夏美玲的顶头上司。
次日,夏美玲照常上班。
李钟仁抱着一大沓图纸进来,‘啪’的声摔在桌上,转头吩咐夏美玲,“你把这些图纸,放档案柜里去。”
夏美玲答应后,李钟仁就要走,想了想,又停顿了补充一句,“十点你上工地去做孔桩资料,要验收的。”
夏美玲叫住他,“李主任,我请教你,孔桩资料怎么做呢?”
李钟仁看她一眼,“孔桩资料都不会做,你还做什么资料员?”
说完,李钟仁就大步离开。
夏美玲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快,李钟仁毕竟是她顶头上司,她不想当面撕破脸皮,日后工作时间还长,还有无数交道要打。
夏美玲整理了图纸,准备将图纸放档案柜里,正要放,她突然灵光一闪,她最好还是不要图省事,把这些图纸登记造册,免得后续有那些图纸存档了都不知道。
夏美玲找来工作笔记本,将每一份图纸的名称记录下来,做完这些,差不多快十点,得赶去工地了。
但具体要哪些资料,夏美玲还是双眼抹瞎,她想了想,来到了何文光的办公室。
何文光正在处理文件,见她来,还以为她是来谈她和林建军的离婚问题,心里有些不快,现在是上班时间。
没想到夏美玲却是来打听建筑夜校什么时候开的问题。
何文光笑,“应该这两天就可以报名了。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夏美玲搓搓手,显得很不好意思,“李主任吩咐我去现场做孔桩验收资料,我不懂,请教李主任,李主任太忙了没空教我,跟我说不懂做资料就别干了。领导你也知道,我以前就是个种地的,托了国家和组织的福,才能进入咱们单位做资料员。我特别珍惜这个工作机会,所以我就着急去上建筑夜校,好好学一学知识。”
何文光本温和地笑着,听她说完,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们这个建筑公司,是刚成立的,除了总公司调来的老职工,谁也不懂建筑。全靠老职工传授经验,李钟仁就是负责带夏美玲的,教导夏美玲是他的职责所在,他竟然这样渎职!还叫夏美玲别干了,谁给他的权利?
何文光缓了缓,神情舒展了一些,和颜悦色地对夏美玲说道:“我知道你勤奋肯学,李主任的思想有些问题,我会让杨部长跟他谈一谈,你安心地工作,只要努力,谁也不能叫你别干。建筑夜校我会帮你安排报名,你等着去上课就行。”
夏美玲心满意足地从何文光办公室出来,她就是奔着告状来的。她的脑瓜子虽然不够聪明,但也知道,如果她直截了当地找何文光告状,即使告状成功,也会给何文光留下事精的印象,他可是集团一把手,哪有这么多功夫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是她切入主题是学习,顺带告了李钟仁的状,这样她留给领导的印象就是爱学习,勤奋。那领导势必会为这样上进却又受了委屈的下属出头。
夏美玲一拍脑袋,心想城里的水土真是养人,以前她在乡下哪有这么聪明的脑袋瓜。
告完状,夏美玲就麻利地去工地了,即使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去那打听找勘测单位的小伙子问一问,假如没完成任务,到时候领导追责,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起码天天上工地了。
中午,夏美玲从工地回来了。搞勘测的小伙并不知道他们需要哪些资料,毕竟工作方向不同。
倒是挖孔桩的工人告诉她,需要把孔深这些数据记录下来,土层厚度,岩层厚度,孔径,等等。夏美玲记了个大概。
回来的时候,路过杨威的办公室,门关着,但隔音效果并不太好,她听见杨威在骂人。
“你看这事弄的,都闹到何总经理那去了,总经理亲自过问,你让我怎么帮你圆,把你调过来是让你来带新员工的,你撒手不管怎么行,你要不能干,我申请把你调回总公司,让别人来。”
李钟仁似乎有些急了,“杨部长,我也教她的,她自己太笨了,学不懂,我总不能把东西塞她脑袋里去。”
杨威语气缓和些,“你用心教,学不会是她的问题,你不教,那就是你的问题。”
夏美玲听得来气,李钟仁压根一点都不教,什么她脑袋笨?
原本李钟仁不教她,她想着教是情分,不教是本分,现在看来是她想错了,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弄清楚这点,夏美玲心里就有谱了,李钟仁不是说她不问吗,她饭也没吃,把所有弄不明白的问题统统整理出来,等李钟仁一吃完饭,立马就拿着笔记本找上了他。
“李主任,我有些弄不明白的问题请教你,总经理说你是有经验的人,什么都懂,让我虚心请教你,这些问题,请你帮我解答。”她态度还是很客气,不过话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一上来就搬出何文光压人。
李钟仁翻翻白眼,“现在中午是休息时间,我要休息。”
“可是我实在等不及了,李主任,要是你没时间的话,我就去问一下杨部长。”
李钟仁气得要死,刚刚杨威才把他训了一顿,这会儿夏美玲要是去找他,杨威会以为他故意不教,不听安排。
他只得将笔记本拉过来,给夏美玲做解答。
李钟仁有心想讲得模糊一点,让夏美玲听个囫囵,可夏美玲却是最好学的学生,哪一点搞不明白,她都会追着问。
一通问答下来,夏美玲已经成功将所有问题都搞清楚了,李钟仁憋屈坏了。
第24章 第 24 章 两公婆进城
年前, 建筑夜校终于开课了。因为有何师长的关照,夏美玲很顺利地报上了名。
进了腊月之后,隔三差五地就下上一场雪。
上课的地方离家属楼很远,夏美玲买了辆自行车, 每天下了班, 急匆匆地回家做饭,吃饭, 碗都没时间洗, 就要出发去夜校。
家里就剩小栓和香桃, 好在两个孩子都懂事,不用大人盯着, 再加上家属楼也安全, 夏美玲才能安心去上课。
因为是总公司筹备办的夜校,来学习的基本都是本单位的,本着培养人才办的学校,老师都是集团里的老资历,讲课内容是理论结合实际, 讲得非常透彻,再加上人也少,没搞明白的当堂就能提问,学习效果还是非常喜人的。
夏美玲毕竟四十多了,吸收知识没有年轻人那样快,但她肯下苦工, 在课堂上细致做笔记,回家之后还要温习好几遍,不懂的地方第二天再去请教老师,进步也很大。
这天夏美玲碰见何文光, 何文光特意问她学习进度如何。
“目前还能跟得上。”夏美玲微笑道,虽然她不是很懂,但也知道在领导面前不能骄傲自大,也不能过分谦虚。
何文光笑道:“总公司底下的这些公司,都派了人过去学习,学完还要进行毕业考试,小夏,要是你能考个前三名回来,公司就奖励你二百元。”
七八个子公司呢,夏美玲要是考个前三,也是为公司大大地争光了,毕竟他们这个公司是刚成立的,都还要靠总公司技术扶持,能靠自己考个前三的话,非常长脸。
夏美玲搓搓手,笑了笑。
何文光以为她是感到有压力,又安慰道:“当然,你没有任何基础,也不要有什么压力,你肯去学习就已经值得表扬,考不到名次,也没有关系的,重在提升自己。”
没想到夏美玲问他,“领导,要是考第一名呢?”
何文光惊讶地呵了一声,笑道:“口气不小!这么多人,还有不少是建筑科班出身的,你有信心考第一?”
夏美玲说道:“信心倒是不大,不过如果领导给我一个大奖励,就像拴在骡子眼前的胡萝卜,能吊着骡子往前走。”
何文光哈哈大笑,第一名他可是想都没想过,也没指望夏美玲能考到,虽然上次培训结业的时候,夏美玲是考了第一,但那毕竟是和同样没有基础的人竞争,这次可不一样。
不过既然话题是他牵起的,夏美玲有这样的决心也值得鼓励,他想了想说道:“如果那样的话,就给你提前转正。”
眼看夏美玲对这个奖励表现出失望,何文光赶忙说道:“你可别小看这个提前转正,正常情况都要试用一年的,试用期,工资是要扣两成的。而且你提前转正,以后就比你同期同事多一些资历,在评职称上也会有优势。”
“好好好!”夏美玲哪里懂这些,这会儿听何文光这样一说,也知道这是好事,立马就答应下来。
何文光温和地鼓励她,“小夏,尽力就行。”
因为有何文光的承诺,夏美玲学习起来更有劲了。
这次建筑夜校,和上次培训又不一样,上次培训虽然也是一些基础知识,但并不全面,而且也不细致,很笼统。
这次的建筑夜校,讲建筑结构,建筑材料,建筑制图,甚至还有一门建筑力学。
夏美玲的学历也就是初中,力学这么深奥的知识对她无异于是天书,尽管她已经一再努力,还是学不懂。
她不得不多次拿着问题,请教授课的方老师。
方民是总公司的总工程师,正是他来给夏美玲他们上建筑力学。这门课是非常基础的建筑系课程,是考结构工程师的必修课。但现在国家建筑方面的考试制度并不完善,像国有建筑公司内部很多证,都是自行组织考试。
夏美玲也是从方民口中得知,如果她想考证,就必须要吃透建筑力学,不然这门考试她通过不了。
方民是个很随和的人,夏美玲经常找他请教问题,也没见他烦过,每次都耐心跟夏美玲讲解,还细心地借给她两本建筑力学的书。
夏美玲觉得自己在何文光面前立下的豪言壮语,肯定实现不了了。不过她还是热情不减,就算拿不到名次,知识学到了是自己的。
上建筑夜校课带来的改变很快就在工作中体现了。
之前夏美玲做资料,很多时候都是一知半解,现在经过系统地学习,她建立了建筑框架,处理起工作上的问题,也格外得心应手。
这天李钟仁让她去找一份孔桩的勘测图纸,上次他一起抱过来的。
夏美玲去柜子里翻找半天没找到,又打开自己的工作笔记本,在上面也没有找到。她心里有数了。
“李主任,这份图纸你上次没有带过来存档。”
李钟仁瞪大眼,“怎么可能,我一起抱过来的,是不是你没有放好,弄丢了?”
夏美玲非常肯定,“你送图纸过来,当时我就一张一张地登记造册,所有存档的图纸,我都有记录,但是我的笔记本上没有找到你要的这个图纸,你当天没有把这个图纸送过来。”
似乎没有想到夏美玲竟然会这样精明,李钟仁瞪了她半天,才憋出一句,“那可能是我漏了,我找找。”
夏美玲盯着李钟仁,“李主任,你年纪不大,忘性倒是很大。”
李钟仁有些狼狈地别开眼,“有时候记差了,也是有的事。”
夏美玲没再说什么,李钟仁也走了,再不提图纸的事情。
经过这件事,夏美玲工作更加细致,工作上的东西都会记到她的小笔记本上,这个时候,她还并不知道有种专业的东西叫工作日志。
夏美玲的学习态度激励了孩子们,小栓和香桃学习更加用功,晚上,娘仨齐齐坐在书房,各自一盏台灯,学习到深夜。
一晃就到年关了。
英子眼看要足月了。
夏美玲不放心英子继续待在郊区,让大栓把她送到家属楼来,改革过后,军属楼也成为了普通的家属院,再不像过去那样严格管理了。
英子这是第一胎,夫妻俩都没经验,确实也想在夏美玲身边,更放心一点,但是他们那还养了鸡和鹅,大栓走不开,只把英子送来。
小栓从小房间搬了出来,让大嫂住进去,他在客厅搭了个小床。
今年是娘几个在城里过的第一个年,夏美玲特别重视,给孩子们添了新衣,她对自己一向吝啬,今年也做了一套新衣服。
林建军回老家陪他父母过年去了,这还让夏美玲很高兴了一通,她实在不想在过年这么喜庆的日子,看到这么晦气的人。
她还有个事特别高兴,期末考试,小栓和香桃都考了全班第一。
付出的努力是有回报的,勤能补拙这句话真是实践的至理名言。香桃高兴坏了,她在乡下读书的时候,连初中都考不上,来到城里重新入学,她曾一度忐忑,她担心自己跟不上城市学校的课程,一直默默用工。
入学考试,她在全班排名倒数。那时候胡洁还曾笑话她。
香桃从没有跟夏美玲说过,她感觉班里的同学对她特别冷淡。有一段时间,香桃很难过。
她不敢跟她妈说,她知道她妈的处境够为难的了。
她只能默默努力,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幸好李萍阿姨的女儿刘小英肯和她一起玩,慢慢地让香桃融入了班集体。香桃的学习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再加上小栓的辅导,也一直在突飞猛进,终于在期末考,拿到了第一名。
胡洁的境遇跟她完全相反,刚开始,胡洁在班上是很受欢迎的,但自从胡洁泼她墨水的事情传到了班里,这些部队子弟,对这种卑劣做法非常鄙夷,胡洁失去了所有朋友。
没有人刻意去孤立她,可也没有人愿意跟她玩耍。
期末考试,胡洁的成绩从班级前排,掉到了中下游。
这些事情香桃看在眼里,她没有去刻意报复胡洁,而是将这个人彻底忽视。
夏美玲没有刻意去关注隔壁两个的成绩,小栓却憋不住,悄悄地告诉夏美玲,这次考试,他是班级第一,胡浩的成绩跌到了前十开外。
夏美玲挺意外的,丁艳梅两个儿女变化不小,成绩都在下跌。
不过这也跟她没有关系,她专心准备着过年,买了好多水果,炸丸子,炸鱼,准备鸡鸭鱼肉,今年是他们母子的丰收年。
年三十晚,大栓来家属楼一起吃团年饭。他放心不下鸡和鹅,吃完饭,早早就回去了。
守岁的时候,夏美玲给孩子们发了大红包。
小栓用手捏了捏红包厚度,啊呀一声,“这红包不少啊。”
他拆出来,是十块钱,很是惊喜,“妈,咱家今年发了啊!”
夏美玲高兴得脸红扑扑的,每个红包都包的十块,大栓的没来得及给他,一起给英子了,英子本只收一个,夏美玲说:“我有四个孩子,今年是我工作的第一年,谁也不能少。”
腊月二十八,夏美玲领到了工资和今年的奖金。因为公司刚成立,奖金不多,算是给职工们的过节费。可这也是夏美玲领到的第一笔正经工资,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
要是消息传回老家去,她都能想像到老家的亲戚们能羡慕成什么样,她一个泥腿子出身,如今也能拿正经工资了。
何等令人喜悦呀!
大年初一,夏美玲领着孩子们先去给何师长拜年。
何师长现在是何总经理了,去他们家拜年的人不少,夏美玲母子几个并不起眼。
但何总经理给小栓和香桃都发了红包。
夏美玲又带着孩子去给李萍两口子拜年。
今天夏美玲穿上了她新做的衣服,开门一瞬,李萍看到她, 顿时眼前一亮,夏美玲穿的衣服是城市里时兴的款式,跟以往宽大肥厚的棉衣不同,这棉衣是掐腰的。
李萍基本天天都能看到夏美玲,正是因为这样,她今天才感觉到夏美玲的变化。
她瘦了很多,也比之前白了一些。最重要的是,她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的夏美玲,所有人看她第一眼就知道她肯定是从乡下来的,但是今天站在她面前的夏美玲,气质却截然不同了。
这种变化说不上是怎么发生的,但李萍就是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
她将夏美玲母子几个拉进屋,看着夏美玲由衷说道:“你变化太大了。”
夏美玲好笑地看着她,“我就是换了身新衣服,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真不假。”
李萍连连摇头,“不是,这可不是衣服的问题。”她又看向英子隆起的腹部,“英子快生了吧?医院找好了吗?”
英子羞涩地点头,“找好了,萍阿姨,就是咱们军区医院。”
手续都已经办好了,等英子发动,直接就往医院送就行了。
“你年轻,身体素质好,生孩子会很顺利的。”李萍笑道。
李萍家的刚子和英子也出去拜年去了,没在家。李萍给孩子发了拜年红包。
夏美玲知道英子和刚子也会去给自己拜年,就等着他们去拜年的时候,也给孩子们发一个。
回到家,英子绕着夏美玲看一圈,笑道:“萍阿姨没说错,妈,你真是大变样了。”
她们一个两个都说自己变了,夏美玲取来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
上了年纪,皮肤粗糙,白是白了一些,可她经常上工地,晒太阳,也白不到哪里去,倒是脸上岁月的痕迹很重。李萍和她差不多年纪,可李萍看起来比她年轻好几岁。
英子也不会说,她就是感觉她婆婆变了,气质大变,跟过去简直是两个人了。
年后,林建军回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着林老头和林老太。
这两老的本身就是为了牵制夏美玲,才一直留在老家,现在夏美玲带着孩子们进了城,他们俩又懒了这么多年,根本就不愿意种地。藉着这次林建军回家陪他们过年,闹着一起进城来。
林建军对他爹妈多少还有点孝心,推脱不过,再者,他也想给夏美玲找点麻烦,就带着爹妈进城了。
他们到达的那天,夏美玲已经开始上班了,两个孩子还没开学,留在家里学习。
看到突然出现的爷爷奶奶,小栓和香桃都有些回不过神。
林老太攒了一肚子气,从去年攒到现在,都快把肚子撑破了,一看到这两孩子,顿时爆发了,“你们真是翅膀硬了,敢跟你妈一块进城来给你爹添麻烦!”
香桃脸有些发白,看到爷爷奶奶,她就想起了在乡下的日子,她生怕爷爷奶奶是来揪他们回老家的,直吓得往小栓身后躲。
小栓镇定一些,他拍拍香桃,小声安慰,“不要怕。”
林老头一进屋,没去找孩子麻烦,而是舒坦地往沙发上一坐,双眼在屋子里打量,“这就是你在城里的房子啊。”他皱皱眉,这也着实小了点。
林建军心里高兴,他压不住夏美玲,他爹妈是长辈,夏美玲总不敢那样嚣张了。
越想,他越觉得带父母进城是对的。
夏美玲每天下班的时间基本固定,今天在半路就碰见了等候已久的香桃。
香桃急赤白脸地将林建军接老人进城的事情说了。
“妈,怎么办啊,现在爷爷奶奶已经到家里了。”
夏美玲也很吃惊,“不怕,香桃,有妈呢。”
进城之后,周围人都喊妈不喊娘,香桃和小栓慢慢也改了过来。
香桃还是担心,“万一他们要把我们带回老家怎么办?”
夏美玲轻松地笑道:“他们还没那么大本事。放心吧,你们现在户口都转到城里来了,我在城里也有了正式工作,不用怕他们。”
听夏美玲这样笃定,香桃总算安心了些。
娘俩到了家。
一进门,林老太就狠狠地瞪了香桃一眼,显然,她也知道香桃跑出去是去找夏美玲了。
林建军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朝夏美玲看过来,“美玲,我爹娘来了,以后就由你照顾他们了。”
他想夏美玲是不敢直接拒绝的,照顾公婆也是她的责任。
没想到夏美玲直接说道:“我照顾不过来,你的爹娘,还是由你照顾合适。”
林建军变了脸色,“夏美玲,你敢不孝顺公婆?”
“你敢不孝顺你爹娘?”夏美玲反问。
林建军说道:“集团事情多,我工作比较忙,钱我会给,照顾老人的任务就交给你。”
“我接不了,这任务我胜任不了。”
林老太顿时嚷嚷起来,“夏美玲,你当初把家里所有粮食倒卖一空,差点把我跟你爹饿死,你信不信我立马出去告诉别人,你这个儿媳妇,有多不孝顺!”
“行啊,你去说,我刚好也去跟别人说一说你这个亲儿子多孝顺,差点让爹妈饿死。”
“我们要饿死是你把粮食卖了!”李老太说。
“粮食卖了,你儿子可以给钱给你们再去买粮,他为什么没给?”
“他怎么没给,他没给我们早就饿死了!”李老太气道。
“那你们没饿死啊,怎么证明我不孝?你们这么想告诉别人我不孝顺,干脆就绝食啊,饿死了,别人肯定骂死我了。”夏美玲说。
李老头气得鼓起眼睛,他可是听儿子说了,夏美玲现在有正式工作了,全靠他儿子,“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的工作是从哪里来的,要不是托了建军的福,你能有正式工作?凭着这,你也应该好好孝顺我们!”
“我孝顺啊,我会劝林建军辞职回老家,给你们养老送终,我来工作挣钱养家。”夏美玲笑道。
“凭什么建军要辞职!”林老太指着夏美玲,“你辞职,你来照顾我们!”
“我辞不了,我还有孩子要养活。林建军可以辞职,我可以去跟领导说一声,我愿意成全林建军的孝顺,让他辞职回家养你们,我来养家,没有问题。”
“你敢!”李老头气得喘大气。
林建军连忙给他爹顺气,瞪着夏美玲,“夏美玲,我爹娘要是被你气出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是啊,快带他们去住舒服的招待所,继续呆在这,要是我哪里说得不对,把他们气出什么好歹,我还良心不安呢。”夏美玲说。
林老太强硬地说,“我们就待在这,哪也不去!”
夏美玲懒得跟他们啰嗦,直接看着林建军说道:“林建军,你要是敢把你爹娘放在这,我就敢出去告诉别人,你爹为老不尊,在老家就想占我便宜,进了城硬要跟我一个屋,图谋不轨。”
林建军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夏美玲说了什么,他气愤地指着夏美玲,几乎气得失声,“你,你,你不要脸!”
夏美玲冷笑,“不要脸的是你爹,你要不信,你就试试。”
李老太气得大骂夏美玲不要脸,□□,难听的脏话一句接着一句。
夏美玲表情变得冰冷,她凌厉的目光扫向李老太,“你再敢骂一句,我就扇你耳巴子!”
兴许是夏美玲的眼神太过凶狠,李老太竟真被吓住,但紧接着,她看了身边儿子一眼,有林建军给她撑腰,她用得着怕夏美玲?
她不信邪,果真继续骂起来,“你个不要脸的骚.货,那是你公公,你敢这么说话”
林建军看到夏美玲的脸都变形了,愤怒的火光在她眼里燃烧,他顿觉不好,想让他娘赶快闭嘴,他是领教过夏美玲的疯劲的。
可为时已晚,夏美玲飞快脱下脚上的千层底布鞋,朝林老太用力砸去,这鞋子不偏不倚,刚好砸在林老太的嘴上,疼得她闷哼一声,骂声也戛然而止。
林建军本预备夏美玲要朝他娘冲去,随时拦下她,谁知道她用鞋子隔空攻击,一下还不够,夏美玲脱掉另一只鞋子,又朝林老太砸去。
这回林老太有了防备,捂着嘴朝一边躲去。
这鞋子砸偏了,砸中了林老头的脑门。
第25章 第 25 章 他们很优秀
林老太捂着脸, 疼得哎哟直叫唤,眼看老头子也挨了打,她气急了,对林建军说, “建军, 你打她啊,这婆娘不得了了, 当着你的面, 就敢殴打我和你爹!你打她, 跟她离婚!”
小栓气愤地朝林老太大吼,“你还敢乱骂人!当心烂嘴巴!”
夏美玲盯着林老太, 这老太太收拾得还不够, 她站起来,朝林老太冲过去,林建军连忙拦住她,“夏美玲,我娘老糊涂了, 你跟她计较什么!”
林老太捂着嘴,不敢相信地看着林建军,“建军,她这样打你爹娘,你还说我老糊涂了!”
林建军朝她吼道,“娘, 你少说两句吧!”
林建军本想搬父母进城来压夏美玲,可刚一见面,他们就彻彻底底地落到了下风,他怎么忘记了, 夏美玲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听听她刚刚说的话,要出去造谣他爹对她不轨!这是正常人说得出来的话吗?
可他不敢赌,夏美玲真的太疯了,疯得他都必须要顾忌一下,万一这疯女人真的出去乱说,他的名声全毁了。
林建军领教过夏美玲的厉害,林老太还领教得不够充分,毕竟在老家的时候,夏美玲乖巧的时间太长了,最后几天发了疯,可那太短暂也不够深刻,让人容易忘记。
林老太还在张牙舞爪,“建军,咱乡下男人哪有被女人这样拿捏的,她都对我们又打又骂的,你要是不打她,不跟她离婚,你就不是我儿子!”
夏美玲没有鞋可以扔了,她想冲过去扇林老太嘴巴子,又被林建军拦着,无处撒气的她冲着林建军甩了两个大耳光,打得啪啪的,又响又亮。
林建军挨了打,气得猛地推开夏美玲,他力气也不小,夏美玲被推得连连后退,差点撞在桌子上,还好小栓冲上来扶住了她。
“好儿子!”夏美玲夸了小栓一句,随手抄起放在桌上的鸡毛掸子,冲上去就朝林建军身上挥,行啊,打他父母容易被人诟病,她打林建军总行了。
林老头林老太看得目瞪口呆,眼看着林建军被夏美玲殴打,鸡毛掸子一下比一下重,在空气中发出爆破声,抽在肉上,噗噗的。
林老太呆愣过后,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打,急忙上来拉,可她刚一靠近,夏美玲的鸡毛掸子就不小心打偏了,抽到了林老太身上,打得她跳起来。
林老太顺势往地上一坐,开始哭天抢地。
林建军也气坏了,顶着鸡毛掸子的抽打,过来抢夺。
夏美玲照着他脸抽了两棍,林建军连忙后退,他上次被打得鼻青脸肿还历历在目,夏美玲的力气,这掸子抽到脸上就是一条血痕。
他让到一边,才愤怒地喊,“夏美玲,你别太过分了,你连我妈都敢打!”
夏美玲也没追上去,她淡淡地说:“噢,那是误打了。”
这么大动静,邻居们都不是聋子,一个两个都赶了过来。
“怎么了?”李萍正在做饭,听见动静,赶忙过来了。
走到门口一看,夏美玲家里多了两个不认识的老人,老太太正坐在地上哭呢。
林老太一看来人了,哭得更有劲了,指着夏美玲骂,“我真是命苦啊,怎么碰上这么个不孝顺的儿媳,她连我和她公公都打,还打建军,真是要逼死我啊”
李萍看向夏美玲,她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夏美玲不是这种泼辣不讲理的人。
林建军看到夏美玲朝他爹看了一眼,心脏一抖,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能挽回的话,连忙插话,“都是误会,误会!不是的,美玲是不小心的,我妈大惊小怪了,根本就没这回事!”
林老太急了,“建军啊,你怎么还帮她说话啊!我和你爹挨了一顿打,就白挨了吗?”
林建军急忙朝他爹使眼色,“爹,你快把娘拉起来,地上凉,她都开始说胡话了。”
林老太见林建军挨了一顿打都不帮她说话,对他生起气来,“建军,你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眼睁睁地看到我们受欺负,你还睁眼说瞎话!”
林老头也被夏美玲的威胁吓到了,他活了一辈子,要脸呢,要是夏美玲真出去乱说,他一张老脸没处放了。
“老婆子,快起来,别添乱!”
夏美玲冷冷一笑,才对李萍说道:“没什么事,误会一场。林建军的父母刚从乡下来,他正准备送他父母去招待所住,家里住不下。是不是,林建军?”
林建军扭曲着脸,在夏美玲压迫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李萍刚就在心里猜测,这俩可能是林建军的父母,笑道:“原来是伯父伯母,远道而来累了吧。”
她看着倒不像是累了的样子,这老太太好像在为难夏美玲,不过奇怪的是,林建军竟然会帮夏美玲说话。
隔壁的丁艳梅也听见了动静,要是以前她也会过来看看,但自从上次赔偿事件过后,她跟夏美玲就撕破脸了,当面对撞也不会打招呼的。
李萍她们很快就走了。
因为林老头制止,林老太感觉自己孤军奋战,也不敢再骂,等人一走,她立马对林老头表达了不满,“你也怕她不成?”
林老头阴着脸,骂林老太,“你动动脑子!”
林老太又无辜又生气,“我怎么不动脑子了?”
林老头警告地看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多嘴。
林老太气呼呼地闭了嘴。
林建军皱着眉头看向夏美玲,“夏美玲,你别胡乱发疯,你不要脸,孩子们还要脸!”
“把我逼急了,我什么也不管,我怕什么呀,大不了我重新回老家种地去,林建军,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和你爹娘要是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大家相安无事,要想来找我麻烦,我奉陪到底!”
林建军气得要命,悔不当初,早知道夏美玲进城变化会这样大,当初死活不该同意她留下。
“行了,林建军,带着你爹娘住舒舒服服的招待所去,我这地方小,就不留他们了。”夏美玲赶人。
林老太一听,又要说话,他们远道而来,饭都还没吃上一口,夏美玲也不做饭好好地招待他们?
林老头使劲拉了她一把,他真怕夏美玲出去败坏他名声,要是这样的流言传回老家,他死了也没脸往家里祖坟葬。
“建军,我看美玲这也确实是小,我们还是住别处去吧。”林老头无比的温顺。
林建军气冲冲地对夏美玲吼,“这是组织上给我分的房子,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
“从我进城那天开始。”夏美玲微笑,她心里打定主意,明天抽时间去买一把新锁,换掉现在的门锁,以后林建军也别想来。
林建军恨恨地瞪她一眼,他本想让夏美玲做一顿好饭招待父母,可夏美玲这个态度,他真不敢冒险,夏美玲不掀饭桌都算好了,别指望她做饭。
林老太一边走,一边抹眼泪,“儿啊,你受了她多少气啊,你离婚吧,娘支持你离婚!”
林建军烦躁极了,他想离婚,一刻都不愿意继续维持这段婚姻了,可何文光的话还声声在耳,他想要前途,就必须忍耐。
林建军长长地吐了口气,心想就干脆当夏美玲这个人不存在,暂时先这样吧。
他去招待所给父母开了房间。
但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军属招待所不收费,现在要收费了,而且还不算便宜,一天一间房要一块钱,林建军自己住里面能打折,一天五毛钱。
安顿好,林建军又带着老头老太出去吃了顿好的,两老的吃得满嘴流油,心里乐开了花,这样享清福的日子,才是他们期盼的呀。
正吃着饭,林老太突然问道:“建军,我们的孙子孙女在哪里?”
林建军本能地回答,“在家里不是见过了吗?”
林老太着急道:“我说的不是夏美玲生的那几个,你不是说我们还有另外优秀的孙子孙女吗?”
林建军愣住,他猛地想起当年他为了稳住父母,让他们答应在家拖住夏美玲,曾经将丁艳梅的两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骗父母,他当时怎么说来着?好像说的是那两个孩子特别优秀,还把丁艳梅也夸了一通。
这么多年过去,林建军差点忘了这么回事。
他扒了一口饭,掩饰住心里的慌乱,之前父母不在城里,是黑是白由他说了算,现在父母进城了,这可怎么瞒得住?
他想将实情告知父母,可一抬头,就对上了老两口期盼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哽住了,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有一对城里人生的聪明孙子孙女,现在他要是告知他们那不是他的亲生孩子,他们该有多失望?
神使鬼差的,林建军选择暂时隐瞒,等什么时候时机成熟,再将实情告诉他们。
“爹,娘,这个事情不能说出来的,不然我会受处分的。”林建军故意将后果说得很严重,吓得两老的连连点头。
“我们知道,知道。就是想看看他们,我们俩都想了这么多年,都盼着早点见到他们,他们现在成绩怎么样,还是那么优秀吗?”
林建军好久都不往家属楼来,跟丁艳梅短暂碰面也谈不到孩子身上去,他还真不了解胡浩胡洁现在的成绩,不过他对这两孩子有信心,肯定一如既往的优秀。
“肯定的,他们俩都是班里的第一名。”林建军骄傲地说道。
林老头和林老太对视一眼,别提多欣慰,多高兴了。
第26章 第 26 章 孙子孙女是谁
林建军将他爹娘安排在招待所, 一天房费就要一百块,再加上吃饭,一连住了半个月,林建军感觉荷包有些吃不消了。
他多年的积蓄被夏美玲给弄走了, 这几个月稍微攒了一些, 但是支出也大,身上没有多少积蓄。
林老头他们初初进城, 感觉城里哪哪都好, 特别是林建军带他们去下馆子吃的饭, 不知道比农村吃的香多少倍。吃了还想吃,天天就等着林建军下班, 一起去下馆子。
林老头每回吃得满嘴流油, 心里的自豪感膨胀极了,可这里又不是农村,有村里的老头一起吹牛,积攒的倾诉欲没处说,只能跟林老太吹, 总觉得有点没意思,想来想去,想写信往老家的亲戚寄。
他将在城里所见所闻全夸大其词,但是他识字不多,总觉得词不达意,写了几封之后, 又觉得没意思,也就不写了。
人闲了就想找事情做。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素未蒙面的孙子孙女,问了林建军几次他都不说,两人进城之后, 日子过得比在村里还悠闲,人闲了就想做点什么,两人一合计,干脆自己悄悄去找。
两人只想着悄悄地见孩子们一面,也不出来认他们,不让林建军知道就行。
两人有了这个主意,就天天往家属楼去转,寻找他们的孙子孙女。
“妈,我看到爷爷奶奶天天在楼下转,他们是不是憋着什么坏主意?”小栓注意到了,跟夏美玲汇报。
夏美玲也看到了,她没放心上,林建军都不能拿她怎么样,别提两老的了。
“不怕,不管他们,他们不敢怎么样。”
小栓也就不去管了,但是这天,刚子跟他一块回家的时候,跟他说:“有个老头老太经常在楼下转悠,我妈说是你爷爷奶奶。”
小栓点点头。
刚子说:“他们好奇怪,昨天小英在楼下碰到他们,他们竟然问小英是不是你爸的闺女。把小英吓坏了。我妈说他们脑壳有问题。”
小栓不知道说什么好,“可能是。”
“你爸为什么不送他们去医院啊,他们这样多吓人。”
“这个得问我爸。你们离他们远一点就是了。”
小栓回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爷奶不会真的脑子出现什么问题了吧,不然怎么会问小英那个问题?
他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夏美玲。
夏美玲一听就明白了,这俩在找他们的孙子孙女呢。城里的,优秀的孙子孙女。
看样子,林建军并没有将实情告诉他们。
夏美玲想想,既然老人这么想见他们,那她可不得做个孝顺儿媳,让他们认识认识来自城里的孙子?
夏美玲交代了小栓几句。
这天是周末,不上课,小栓站在走廊上,又看到他爷奶在底下转,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走下去,走到林老太老太身边,喊了声,“爷奶。
林老头一扭头,看到是小栓,有些失望,“小栓啊,你不上学吗?”
小栓笑道:“今天不上课。你们在做什么?”
林老太瞪了小栓一眼,这个白眼狼,上次还帮着她妈骂他们呢,可惜是夏美玲带大的,他们没那么宝贝。
“小栓,你娘呢?”林老太问。
“上班去了。”小栓说。
林老太一听夏美玲不在家,就想上楼去,那可是林建军的房子,凭什么不让他们进去。
老头被夏美玲吓住了,林老太可没有,她不相信夏美玲敢这么不要脸,要是再村里,她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肯定被打得满地找牙。
“奶,你劝劝我爸,让他回家来看看我们吧,别总因为隔壁的母子几个跟我妈吵架了。”小栓说。
林老太和林老头对视一眼,她问,“隔壁住了什么人,你妈为什么不待见人家?”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妈跟我爸吵了好多次,全都是因为隔壁的母子三个。”
一听是母子三个,林老太眼睛一亮,问:“那两个孩子是一男一女吗?”
小栓点头,“是。”不等林老太继续追问,他主动说,“他们姓胡,跟我和香桃差不多大。”
林老太百分百确定,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行了,我们知道了,你回去吧,我们会跟你爹说的。”她忍不住又说,“进了城就不一样了,之前喊爹娘,现在跟着城里人学喊爸妈,你又不是城里人,这么矫情做什么!”
小栓也不生气,说道:“我现在是城里人,我和我妹妹,我妈都是城里人,我们有城里户口,我妈有正式工作。”
林老太噎了一下,“哼,你娘有正式工作,还不是托了你爹的福!不然就凭她?她还不知道感恩,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小栓的笑容淡了下去,他说道:“论白眼狼,我妈还排不上号呢。我爹才是真正的白眼狼,偷家贼,他把工资偷偷地给隔壁的母子用,这种才是真的养不熟,你说是不是,奶。”
林老太听到这话,先是一喜,接着就是不悦,那是她的孙子孙女,林建军这是养他自己的孩子,天经地义的,怎么能叫偷家贼。
她对小栓说道:“小栓,别忘了你是姓林,你是老林家的种,你娘是外姓人,你不向着我们老林家,还帮着你娘跟你爹作对,你爹现在可是领导,你以后都得靠他,你要是还这么不懂事,以后你休想你爹帮你!”
他们之所以这么不喜欢小栓他们,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从孩子小时候就开始挑拨母子关系,可这三孩子都长了榆木脑袋,不管夫妻俩怎么挑拨,这三孩子还是跟他妈最亲。
小栓假意附和,“我知道的,奶。”
见小栓今天还算懂事,林老太满意点头,三言两语将他打发走。
等小栓一走,林老太激动地对林老头说,“咱们的孙子孙女,就住在建军那房子的隔壁!”
林老头也很高兴,转念又有些失落,“要是我们住在那个房子里,就能天天看到孙子孙女了。”
林老太气哼,“咱们去把房子要回来!”
林老头有些迟疑,“怎么要?夏美玲可不是吃素的,凶恶得很!”
林老太把握十足地说,“只要你听我的,咱们肯定能把房子要回来!”
第27章 第 27 章 自作自受
林老太去招待所弄了个单人行军床, 跟林老头两个哼哧哼哧地将行军床抬上三楼。
夏美玲果真换了锁,他们拿着林建军给的钥匙打不开房门。
不过这也正如林老太的意,他们把行军床安在窗户底下,林老太往上面一坐, 朝林老头摆手, “行了,你快走吧, 我一个人在这就行。”
林老头还是有点担心, 他担心林老太一个人留下来吃亏, 可是他又不敢留下来。
因为林老太的计划就是她一个人住在过道。如果林老头也留下来的话,就有可能会给夏美玲造谣的机会。
夏美玲下班刚到楼梯口, 就被焦急的李萍给拦下了。
李萍一把将她拉到二楼到三楼的休息平台上, 压低声音,“林建军他妈怎么回事,抬了个行军床,躺在行军床上,好多人都跑来看了。”
夏美玲刚下班, 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走上台阶一看,果然看到林老太坐在一张行军床上,周围倒没什么围观的人,可能都已经看过了。
李萍担忧的看了夏美玲一眼,“这老太太来者不善。”
夏美玲走了过去, 掏出钥匙开门,多余的眼风都没有给林老太。
林老太一咕噜爬起来,本想说点啥,又觉得自己先开口就落了下风, 反正自己在这待着,总有领导会关注的。
可夏美玲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她打开门就走了进去。
林老太在走廊上睡的事情还是传到了何文光耳朵里,他立马就下来查看情况。
林老太一看有领导来了,立刻激动地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阿姨,你怎么在这儿睡?”
林老太做出一副受委屈的模样,“房子太小了,住不下这么多人,招待所又贵,我想着省点钱。”
何文光脸色微沉,却是对林建军的不满,老头老太大老远从乡下来,竟然没把人安顿好。就算屋子小安排不下,也该把人安置在招待所,像现在这样住在走廊怎么能行?
何文光站起来,朝屋子里走去。
林老太没跟上去,她认识何文光,有一次在楼下碰到对方,他还主动跟他们打招呼呢,林建军说那是他的领导。
何文光进了屋,问夏美玲,“林建军呢,还没下班?”
“林建军一直住在招待所呀,家里住不下。”
何文光指指外面,“老太太怎么在这儿呀?你们没给开个招待所房间吗?”
“林建军亲自接待他爸妈,没让我插手,这老太太到处跟别人说我不孝顺,我不敢管的,一管哪里做得不如意,全是我的错了。”
何文光不悦,对夏美玲说:“先把人弄进来吧,睡在走廊上像什么话。”
“我不敢管,老太太我惹不起,不信你看着,老太太对我是什么态度。”
夏美玲让何文光在里面听,她出去了。
林老太看到夏美玲出来,以为她害怕了,得意极了,“夏美玲,你还不是乖乖地给我们腾房子了,这房子是我儿子的,可不是你的。”
夏美玲走到周老太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林建军都不敢赶我们走,你算什么东西。”说完这句,她拔高声音,“娘,我们孤儿寡母的,你让我们上哪住去?”
林老太终于从那句’你算什么东西‘里回过神来了,指着夏美玲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占着我儿子的房子,我让建军立马跟你离婚!找他们单位开除你,你凭什么沾我儿子的光!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泥地里爬出来的泥腿子,进了城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夏美玲轻蔑地对着林老太笑,“凭我是林建军的老婆呀,林建军对我好得不得了,我想离婚,他硬是不愿意。”
这话可把林老太气坏了,她指着夏美玲鼻子骂,“我看你是疯了吧!还你跟建军提离婚,你得跪着求他别跟你离,我早就让建军跟你离,你真有骨气,就离呀!你看你舍不得,不然你怎么还赖在建军的房子里。”
夏美玲说道:“为什么你巴不得林建军离婚?”
林老太冷哼,“因为你配不上我儿子,你也不看看我儿子现在是什么身份,我劝你赶紧跟建军离婚,这样的话,你的这个工作还能留着,不然我就让建军去让他们单位开除你!”
“林建军权利没有这么大,老太太。”何文光终于听不下去了,出来制止林老太。
林老太又变了个脸,“领导,夏美玲懂什么呀,她在老家就是个种地的,大字认不得多少,城里人才能干的工作,她能干吗?”
何文光沉着脸,“夏美玲同志能干,而且她干得非常好。老太太,你以后千万别把让林建军找单位开除夏美玲同志的话,他没有这么大的权利,任何人都没有这么大的权利,只要夏美玲同志自己不犯错,她永远都不会被开除。”
林老太还想说什么,何文光也懒得听了,“既然老太太你喜欢住在走廊,那你先住着吧。”
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夏美玲不敢管了,这老太太对她的态度也太敌视了,简直跟仇人没什么区别,动不动就说要让她儿子跟夏美玲离婚,这样难缠不讲理的长辈,可以想像夏美玲在林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何文光回头吩咐夏美玲,“小夏,让林建军自己来处理他妈的住宿问题吧,你还要管孩子,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事。”
何文光转身就走,林老太傻眼了,她没想到这个领导都看到她住在走廊了,竟然能不管。
“领导,领导,你不能不管呀,我们老两口都没地方住,你让夏美玲搬出去,这是林建军的房子,我和他爹要住的!”
林老太这么一说,何文光更加确定了,林老太是为了逼夏美玲搬走,才故意搞出这么个动静。
何文光头都没回地走了。
林老太正想追上去,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半大孩子从楼梯口走了过来,两人好奇的目光掠过林老太。
几乎是对视的瞬间,林老太就确定了,这就是她的孙子孙女!看看这小脸,长得多像建军啊!
林老太穿鞋的动作顿住,目光慈爱地流连在胡家兄妹身上。
胡浩皱起眉头,只觉得这个老太太的眼神实在奇怪,又看到夏美玲也在,猜测着老太太可能是夏美玲家的亲戚,更是厌恶,皱着眉过去了。
林老太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叫住这两个孩子好好看看。
夏美玲站在一旁,将林老太的表现尽收眼底。
她知道,林老太已经弄明白谁是他们臆想中的孙子了。
等胡浩兄妹俩进门去,夏美玲才故意说:“你还不知道吧,林建军瞒着我们一大家子,给隔壁这家钱花。”
林老太瞪大眼睛,说道:“那是我儿子的钱,他想给谁,就给谁!”
夏美玲说道:“这孤男寡女的,我怀疑他们俩关系不正当!”
“你放屁!”林老太简直吓出一身冷汗,她没想到夏美玲竟然这样警觉,才进城多久,竟然就怀疑到隔壁身上去了。
夏美玲笑笑:“我也就是怀疑,没有证据。不过这隔壁两孩子都很优秀。”
林老太眼睛都笑眯了,脱口而出:“那当然,那还用说。”
夸奖完,她突然意识到不能夸得这样明显,“人家是城里人,当然聪明了,你生的小栓和香桃,能跟人家比?”
夏美玲冷哼,好像很不服气似的,“我家小栓和香桃也不比人家差。”
林老太啐了一口,“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的就是你!”
夏美玲转身进了屋,关上了门。
林老太本来还想跟夏美玲打听一下隔壁孩子的情况,没想到她竟然直接走了,她想跟进去,门已经栓上了,林老太匡匡砸门,隔壁门突然被拉开,胡浩从里面冒出头来,不耐烦地看向林老太。
林老太激动起来,“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胡浩厌恶地看一眼林老太,“你发什么疯,要发疯上别处去,我们还要写作业!”
虽然被骂了,林老太却一点不悦都看不到,她连连答应,“好,好,你写作业,写作业,奶奶不耽误你。”
胡浩像看傻子似的,盯了她两秒,才缩回脖子。
林老太安安心心地躺回她的行军床上,就是走廊风有点大,太冷了,一床被子薄得很,白天还好,这到傍晚,风凉飕飕的,林老太越躺越觉得冷,不过想着自己的大孙子,受点冻怕什么。
林建军根本就不知道林老太跑去家属楼的事情,当天下午,林建军去他爹娘房间敲门,林老太没在,只有林老头在,林老太撒谎老太太遛弯去了。
林建军心想老太太知道食堂在哪里,也饿不着她,也就没管。
第二天上班,林建军被叫到何文光办公室,劈头盖脸地被训斥了一顿。
林建军这才知道,他妈竟然跑家属楼去睡走廊了!
“没有这样做人做事的,小夏带着两个孩子住在里面,你妈为了逼人搬出去,竟然搬个行军床住走廊上去!她丢的是小夏的脸吗?丢的是你的脸,是咱们单位的脸!你立马去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先不要上班了!”
林建军内心的震惊简直无法形容。
他不明白他妈到底是要做什么,住那么贵的招待所,一个月就要花掉他一半工资,他妈竟然还跑去睡走廊!林建军简直不能想像自己现在在单位是个什么样的名声。
他来不及多想,连忙往家属楼赶去。
丁艳梅昨晚上就知道了林建军的母亲睡在走廊上,出于对夏美玲报复的心情,她既没有告诉林建军,也没有出来劝林老太。不过一下午,林老太睡走廊的消息就传遍了整栋大楼,谁都跑上来看了回热闹。
丁艳梅心想这次夏美玲的名声绝对臭了,把婆婆逼得只能睡过道,她想不臭也难,起码背上了不孝顺的大帽子。
丁艳梅心情无比地好,早上出门上班,老太太还睡着,她整个裹在被子里,要不是她呼噜声震天响,还以为她已经登仙了呢。
林建军急匆匆地赶来,跑了一脑门汗,路上遇到邻居,每一个人都在跟他说,“快去看看,你妈睡走廊上呢。”
林建军的脸,被反覆踩在地上,磨来磨去,他彻底后悔了,为什么要把父母接到城里来?他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冲上三楼,在楼梯口,林建军就听见了老太太的呼噜声,他气得脸色铁青,他能想像到林老太干这件事的初衷,何文光说得一点也没错,老太太在招待所住得好好的,突然搞这么一出,就是为了逼夏美玲搬出来。
可她怎么不动动脑子!这么个昏招,绝对是自伤一千,伤人多少还不一定,夏美玲现在可没有那么好对付!
他黑着脸走过去,站在行军床前,亲眼看到睡到这的林老太,林建军简直眼前一黑。
林建军进城二十年了,他觉得自己从里到外已经完全蜕变成了城市人了,可眼前毫无体面躺在过道上的亲娘,好像一只冷酷的手,将林建军二十年的伪装一把扯下,露出底下土生土长的农村印子。
林建军能想像到,从昨天林老太跑来闹这么一出,他从此将成为一个笑话,林老太睡在这,别人到底会说夏美玲多,还是他林建军多?这很明显。
林建军厌烦地喊了一声:“娘!”
没反应。
大概睡得太沉了,林建军又喊:“娘!”
还是没反应。
林建军仔细听了听呼噜声,察觉到不太对劲,这呼噜声非常急促,有痰音,他也顾不得生气了,连忙蹲下来,将林老太脸上的被子扯下来,只见林老太紧闭双眼,脸颊通红。
他伸手一摸,竟热得烫手!
林建军也顾不上生气了,连忙用被子裹着林老太,抱起就往楼下跑
林老头垂着头站在病房外边,听着林建军劈头盖脸地数落。
“我娘没脑子,你也没脑子?抬张行军床去睡走廊,你说说,是夏美玲丢脸,还是我丢脸,我是亲儿子啊,我娘睡走廊,别人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
林建军气得脸都变了颜色,“这么冷的天,亏你们想得出来这个主意,让我娘睡一晚上走廊,冻成什么样了!”
林建军真的快气死了,这还是早春啊,尽管天气没冬天冷了,晚上也降温降得厉害,他娘抱着一床被子就跑去走廊睡,冻一晚上还不得冻出毛病来,都高温烧到四十度了!
林建军真是吓出一身冷汗,要不是今天何文光让他回来看看,他娘在那烧迷糊了都没人看一眼,不知道要出什么大事!所以这会儿,他实在憋不住,朝林老头发火。
“等娘病好了,我就送你们回去。”林建军沉着脸说道。
林老头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就说:“不行,我们不回去!”
林建军气得心慌,吼道:“不回去,你们在这给我添乱吗?”
林老头脖子一缩,“反正我们不回去!”
开什么玩笑,他们来了城里才知道,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在城里吃香喝辣,和以前在农村的日子比起来,那真不是人过的。两人在这还没享受够呢,打算在这安度晚年,怎么舍得回去!
林建军深吸一口气,不想继续跟他爹拉扯,心里打定了主意,等他娘好了,就要送他们回去。
林老头似乎也看出了林建军的坚决,忍不住替自己和林老太辩白,“要不是你不肯告诉我们孙子孙女是谁,我们用得着这样吗?”
林建军简直呆住了,他联想不到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
林老太就说:“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的孙子孙女就住在你那房子的隔壁,我们想多看看他们,就想住到那个房子里去,夏美玲他们占着不搬走,我们怎么住进去。”
林建军终于忍不住了,低吼,“谁告诉你们,那是你们的孙子孙女?”
林老头说道:“这不用你告诉,我们打听来的。”
林建军又是眼前一黑,急忙问:“找谁打听的?”
“小栓说,你经常给隔壁母子三个钱,我们才知道的。”林老头一副得意自豪的样子,“而且我们看那孩子,越看越觉得长得像你,这就猜出来了,不过你放心,我们没有去跟他们认亲。”
林建军深吸一口气,“那根本就不是,你们弄错了!”
林老头说道:“你不用骗我们,我们都知道了,你也要理解我们,我们在乡下都盼了这么多年,就想早点见到他们,孙女也就算了,孙子是我们老林家的种,日后肯定是要认祖归宗的。”
林建军忍不住了,低吼:“我都说了,那不是!你怎么就是不相信!”
林老头还是不信,要不是亲生孩子,林建军会给他们钱花,那不是傻子吗?
现在中午,夏美玲不回家做饭吃,她在食堂简单地吃一口,就又要开始学习,建筑课堂上了这么久,她感觉到自己是进步了的,所以学习劲头很足。
但她没想到林建军会来找她。
“怎么了?”夏美玲不太耐烦,林建军找她准没好事,浪费她时间。
“我娘生病了。”林建军有求于人,暂时压下了对夏美玲的不满。
夏美玲挺疑惑的,昨天林老太还活蹦乱跳的,今天怎么就生病了,她觉得这一定是他们搞的另一套鬼把戏。
“生病了找医生啊,找我有什么用?”夏美玲说道。
林建军说道:“我娘昨晚上在走廊上睡了一夜,冻感冒了。”
夏美玲眨眨眼睛,很想笑,她是想忍一忍的,没忍住,当着林建军的面就破功了。
看她竟然在听到自己老母亲生病的事情之后笑了起来,林建军的脸,黑得跟锅盖一样,他终于忍不住,怒问:“你笑什么?我娘生病了,很好笑吗?”
夏美玲一边笑,一边说:“挺好笑的,有招待所不住,跑来睡走廊,冻病了,难道不好笑吗?”
林建军的脸一黑再黑,忍不住发飙,“你明明知道我娘睡在走廊上,你为什么不把她叫进家里去睡?她都七十多岁的人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夏美玲表情一变,“林建军,话先说清楚,昨天我,何总经理,全都在劝她回招待所去睡觉,她自己不去,我以为她喜欢睡在走廊上,所以就没喊她,这也是我的不对了吗?”
林建军忍不住怒吼,“谁会喜欢睡走廊?”
“有人啊,你娘不就喜欢吗,不然她为什么好端端的招待所不住,要去睡走廊,还是说,是你不舍得给你爹娘出招待所的钱?那你爹昨晚上又睡在哪里呢,招待所的房间又不收人头费,睡一个人,睡两个人不都是一个价?要怪也怪你自己吧,你娘没睡在招待所,为什么你这个亲儿子没发现?”
林建军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昨晚上,老头老太头一回晚上没缠着他说话,林建军感觉轻松极了,他特意没去老头们房间,这才没发现老太太竟然没在。
他深吸一口气,不管是撒泼还是讲道理,他都讲不过夏美玲,这已经试验过无数次了。
林建军突然意识到,跟夏美玲来硬的是没有用的,于是他换了个思路。
“我娘现在生病了,她烧迷糊了,都还在念着你,这会儿,你也下班了,去看看她。”
没想到夏美玲一口回绝,“我又不是大夫,我过去看也没有用,我中午还有事情。”
“有什么事情比照顾病人重要,你嫁到我们家也二十多年了,还没有将我娘当成你亲娘吗,要是你亲娘这样生病了,你不会不照顾吧!”
他自顾自地说:“要是你娘生病了,我不会不照顾的。”
“我娘在老家呢,你想照顾,我也不反对。你不照顾,我娘有亲儿子亲闺女,论理也轮不上你,同样的道理,你娘有你这亲儿子,照顾起来比谁都贴心。”
夏美玲终止谈话,“行了,我还有别的事。”
夏美玲转身就要走,林建军连忙拦住她,“你回去给我娘煮一锅粥,她现在发烧呢,吃别的也不行。”
“食堂的粥要多少有多少,买去吧。”她看向林建军,讥讽一笑,“要不是你想省点招待所费用,你娘用得着跑去睡走廊吗,大孝子,多给你娘尽点孝。”
何文光吃完饭回来了,看到他们俩,问林建军,“你娘安顿好没有?”
林建军有些尴尬,“在医院呢。”
他看了看夏美玲,心生一计,“我娘昨晚上在走廊上感冒了,老太太实在固执,招待所的房间开得好好的,我爹都是在招待所睡的,偏生她惦记美玲和孩子们,跑去家属楼睡了,吹一晚上冷风,高烧四十度。”
何文光皱起眉,林建军分明就是在撒谎,老太太可不是因为惦记孩子才去的,想到这里,他也没有多少耐心给那个不明事理的老太太,“那你多照顾。”
他看了夏美玲一眼,突然福灵心至,知道林建军是来找夏美玲做什么的了,他缓慢地走了两步,转头看向夏美玲,“小夏,有个工作我要交给你去办,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林建军惊讶地看向夏美玲,夏美玲这点水平,还值得何文光亲自交代她办事情?
夏美玲也是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跟上了何文光的脚步。
林建军独留原地,想等夏美玲回来跟她再说一说照顾他娘的事,可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夏美玲出来。
另一边,夏美玲跟着何文光进了办公室,男女有别,即使是领导和下属,独处一室也不太好,所以她没把门关严。
“领导,你找我什么事?”
何文光回头看她一眼,噢了一声,走到柜子前,在一堆书里翻来翻去,翻出一本建筑结构递给夏美玲。
“这本书,你看过没有?”
夏美玲看一眼,摇头,“没有。”
“噢,我听说这有可能是建筑夜校考试大纲内的书籍,你就在这好好地看一看。”
夏美玲眨了眨眼睛,建筑夜校才开班两个月,离考试还很早很早啊。
第28章 第 28 章 英子生了
林老太从昏迷中醒过来, 已经是下午的事情了。
老太太一醒过来,林老头对着她就是一通埋怨。“那么冷,你也应该回招待所住下,你看看这事弄的, 儿子今天在这守了你一天, 班都没去上。”
老太太也委屈,“我这不也是为了建军着想吗, 单位好不容易给他发了套房子, 让夏美玲得去了, 咳咳!”
昨晚上林老太一直觉得冷,那风就跟有生命似的, 一个劲往她被子里钻, 冷得受不了的时候,林老太想去拍门进屋去睡,可想到隔壁就住着自己的孙子孙女,大晚上拍门,肯定会把他们吵醒。
林老太想着, 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早年条件困难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挨过冻,受过饿。
下半夜,她感觉头昏沉沉的,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夏美玲就是故意的, 早上我都昏迷了,她竟然都不看我一眼!”老太太一边咳嗽,一边虚弱地骂。
夏美玲要是在这听见了,肯定会大呼一声冤枉, 她早上出门上班,明明听见老太太在打呼噜,谁知道她是昏迷了呢。
林老头埋怨,“还不是怪你自己出的馊主意,建军把我好一顿骂,还说等你好了,要把我们送回老家去。”
林老太也急了,她可不想回老家,在城里多好啊,吃得好住得好,在乡下苦一辈子,好不容易进城享福,怎么可能回去。
“不去,我不回去。”
等林建军一来,林老太就嚷嚷,“建军,我不回去,我进城是来养老的。”
林建军看老太太恢复了一些,放下心来,他说道:“不回去,在这也没地方住啊,招待所太贵,一天得一块钱呢,还要吃饭,我一个月工资还不够吃住的。”
老太太说道:“你把单位分给你的房子要回来,我跟你爹住那个房子去。”
林建军直摇头,“不行,夏美玲不会同意的。”
老太太激动起来,一通猛咳嗽,“那房子是你单位分给你的,又不是给她夏美玲的,凭什么他们住在里面,我跟你爹还倒要在外面住!”
林建军僵着脸,“我跟夏美玲是夫妻,那房子她当然有权利住。”
林老太口无遮拦,“那你跟夏美玲离婚,你早就该跟她离婚了,咱们的孙子孙女不能没有父亲。”
林建军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太太解释,这会儿老太太在病中,告诉她实话,怕她一激动更严重了,把话咽了下去,想了想又说:“要不你们去大栓那吧,他们夫妻俩在城郊租了房子。”
老太太摇头,“不去,那是在什么地方,拉不拉屎的吧!”
“也很近的。大栓天天往食堂送菜的。你们到时候想来了,可以坐着大栓的三轮车来。”
林老太还是不愿意,她问,“夏美玲呢,我都生病了,她怎么没来照顾我,只有你和你爹在这,像什么样子?”
林建军对夏美玲也很不满,中午夏美玲被何文光叫去了,他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人回来。
“让夏美玲,给我熬一碗鸡肉粥来。”林老太说道,“食堂的粥像是剩饭熬的,要自己熬的才好吃,熬得软烂一点。”
林建军只好又去找夏美玲,之前老太太他们还可以吃食堂的饭菜,现在老太太生病了,饭菜当然要精细一点,自己做的最好。
但他没找到夏美玲,家里只有小栓和香桃在家,一问才知道,夏美玲去城郊了。
英子回去了,因为她在这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失眠睡不着,这样也不行,大栓就来把她接回去了。
听英子说,回去之后她晚上就睡得特别香。
眼看英子快到临产期了,夏美玲有些放心不下,刚好她现在也买自行车了,去看一趟也方便。
她今天去是去帮英子他们整理一下东西,生产的东西都已经准备了,她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大栓这两天都不亲自送菜了,他雇了房东的儿子,每天早上帮他把菜送到部队去。
他在地里干活,也要竖起耳朵,生怕英子什么时候就发动了。
夏美玲请李萍帮忙做了几套小孩衣服,小被子,尿戒子,全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只差了一样,奶粉。
英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听说孩子生下来就要开奶了,还要准备奶粉吗?”
“多数时候,孩子生下来,不会立马就有奶的,到时候孩子就该饿肚子了。以前在农村没这个条件,现在进城了,还是提前准备好奶粉。我明天就去买。”其实夏美玲也没想到要准备奶粉,因为她生三个孩子,哪一个都没吃过奶粉。
还是刚才检查的时候,突然想到的,“要买奶粉,就得买奶瓶,暖水壶,明天我去买。”
英子连连道谢,“谢谢娘。”
从他们这个地方骑车到医院,路上得半个多小时,从夏美玲的经验来看,英子是头胎,生产没那么快,时间上应该是来得及的,就怕有个万一,她从今晚上开始,就在这睡,以防万一晚上发作,大栓一个人忙里忙慌的。
“那小栓和香桃两个人在家能行吗?”英子也愿意夏美玲留在这,要不是她在城里睡觉实在失眠,也不会回来。
夏美玲也惊奇,之前英子在城里也睡过的,那时候都还好好的。
英子不好意思告诉夏美玲,其实她是怕。从没生过孩子,她真的害怕。每天晚上不由自主地就想到这个,怕得睡不着。跟大栓一块,听着他的呼噜声,心里踏实,也睡得安心。
“没事,他们也这么大了。”
夏美玲还将林老太昨天跑去睡走廊,结果冻感冒的事情说了。
英子吃惊,却也不意外,“这真像她能做得出来的事。”
夏美玲好笑地说道:“今天中午,林建军还有脸来找我呢,说想让我去照顾老太太,他想屁吃!”
英子笑道:“幸好娘你现在有正式工作,不用被他们拿捏。”
夏美玲也感叹,是啊,要不是她有了工作,底气绝不会这样足。
今年大栓把承包来的土地全都种上了蔬菜,开春之后,蔬菜长得很好,已经卖了一批快菜了,现在每天都有稳定的收入。
“我们养的鸡,差不多也能吃了呢。还有鹅,长大了不少,鸡都开始下蛋了。我攒着的,妈你回城的时候,带一些回去吃。”
夏美玲哪要她的鸡蛋,“你马上就要生孩子,要吃很多鸡蛋,这可是自己养的土鸡,鸡蛋很有营养的,都留给你吃。”
“我哪里能吃得了这么多呀,你带回去,给小栓和香桃补补身体,鸡每天都在下蛋呢,现在大栓没时间带去城里卖,也不是很多,留给自己家人吃。”
“你们夫妻俩商量好没有,坐月子在哪里坐?”
之前说好的是在城里坐月子,但后面英子出现了失眠的问题,现在又要重新商量。
夏美玲有工作的弊端就是家里有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她没办法照顾太多,就像英子坐月子,完全都要靠大栓自己照顾,她只能晚上帮帮忙。
英子看向大栓,大栓只挠头,他当然愿意照顾英子,问题就是他没经验。
而夏美玲要上班,白天只能大栓和英子自己带孩子。
英子说道:“就在这吧,这宽敞,妈你前面两天来帮帮忙就行,后面我们自己学着照顾孩子。”
夏美玲点头答应,:“行,等你生了,我就请几天假。”
当天晚上,夏美玲就留在英子他们这过了夜,第二天早早就走了。
第二天中午,林建军又来办公室堵夏美玲,老头晚上不能熬夜,昨天晚上是他一个人在医院照顾林老太。
老太太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尿尿,可把他折腾得不轻。
才一个晚上,林建军就坚定地要找夏美玲一块承担照顾老人的责任。
没想到中午还是没找到夏美玲,夏美玲外出买奶粉去了,到下午,她又去了城郊,林建军根本就找不着人。
等第三天,英子就要生了,夏美玲都还在上班,英子白天发动,大栓自己把她送到了医院来。
同一层的刘姐就是护士,连忙打发小护士去找夏美玲过来。
夏美玲得知消息,立马去找李钟仁告假。
“我儿媳妇要生了,李主任,我得请个假。”
李钟仁眼皮子一掀,“你是医生?”
夏美玲脸上是掩不住的焦急,一听李钟仁这话,知道对方想趁机卡自己,“我不是医生,但我儿媳是头胎,我必须得过去看看。”
“你不是医生,你去也没有用啊,你去了,工作怎么办,小夏,工作可得认真一点,别让你家里的私事,影响到工作。”
夏美玲气得要骂人了,耐着性子说道:“我儿子一个人在那,他也没经验,我得过去帮着点。”
李钟仁就是一句:“不行,不能影响工作。”
夏美玲耐心告罄,一句多话不说,直接去了杨威的办公室请假。
杨威一听是这么个情况,爽快同意,“快去吧。”
李钟仁见夏美玲直接去找杨威,简直是不把自己当回事,气得立马打开考勤表,在夏美玲今天出勤的这一栏,打了个叉。
夏美玲焦急地赶到医院。
英子已经开始开宫口了,疼得脸色煞白,大栓急得满头冒汗,看到夏美玲风风火火地赶来,两口子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齐齐松了口气。
“不怕不怕,娘来了!”看到英子安全无虞,夏美玲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去。
英子生产过程还算顺利,生了个姑娘。
大栓喜得眉毛都傻乎乎地堆到了一块,抱着小婴儿动都不敢动。
夏美玲到底是过来人,准备的奶粉派上了用场,英子一开始没奶,孩子啜半天也没奶,饿得直哭。
林建军得知英子要生了,来产房门口转了一圈就走了,到晚上才又来了一趟。
林建军空着手露面时,病房里有两个护士。
夏美玲盯着林建军说道:“你现在可是当爷爷了,这爷爷也不能白当吧,掏点奶粉钱。给一百吧。”
林建军根本就没想过拿钱,可夏美玲当着这么多人面说了,他也只能掏了三十块。
夏美玲拿了钱,还埋怨他,“真是小气。”
林建军瞪她一眼,心想嫌少他还不愿意给呢。
夏美玲将钱给英子,“钱少了点,将就拿着吧。”
英子接了钱,朝林建军淡淡说道:“替小妮谢谢爷爷了。”
这一声爷爷,说得林建军怪不自在,没坐一会儿就借口照顾老太太走了。
回林老太那,他告诉老太太大栓媳妇生了个姑娘。
林老太啐了一口,“一个丫头片子,就知道这英子没出息!”
林建军倒不怎么重男轻女,不过刚生下来的孩子只有小小一个,红彤彤皱巴巴,喜欢不起来。
林老太气哼,“现在夏美玲更有借口不来照顾我了,你看看你,找了个什么媳妇。”
林建军今天看到大栓两口子,更觉得要把老太太他们送过去。
大栓两口子在城郊种菜,地方大,住得下,而且大栓他也知道,比较实诚,孝顺,老头老太住他那去,他会照顾好爷爷奶奶。
“大栓媳妇这不是生了吗,娘,你和爹过去,刚好能搭把手。”林建军劝道。
“我一大把年纪了,我还能帮他照看孩子?”林老太就是不去。
林建军劝他爹,“爹,你们总得替我考虑考虑,我这一个月工资,住招待所,就全花光了。一点都剩不下来。”
其实林建军也挺奇怪的,他爹娘在乡下生活一辈子,应该是特别节俭才对,怎么进城之后,住要住好的,吃要吃好的,一点都不心疼他这个儿子花的钱。
林老头也不想去,但他不好像老太太一样胡搅蛮缠,他只能答应,但是前提是,他和老太太要时不时地过来看看孙子。
林建军知道他们说的孙子是胡浩,心想等着老太太他们过去了,找个机会给他们说清楚,他们知道胡浩不是他的孩子,也就歇了心思,安心待在郊区了。
这样他的压力也减轻了,父母又在近处,想去看看也很方便,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真是好。
于是他第二天借口去看孙女,跟大栓将这个事说了。
“你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送回老家去也不放心,城里那个房子你也知道,住不下这么多人,招待所又太贵了,一个月吃住得花五六十块钱,你那地方大,你爷奶住你们那边去,他们还能帮你们搭把手,你那不种着菜吗,你爷爷奶奶种一辈子地了,去帮你侍弄侍弄。”
大栓心动了,他现在真是忙不过来,要是爷奶能去帮帮他,那就太好了。
他刚要答应,听见英子急促地喊他,“大栓,快过来,小妮好像尿了。”
大栓来不及说话,急忙奔了过去。
林建军把这事说了,感觉基本铁板钉钉,也不等大栓忙完,就走了。
人一走,英子立马压低声音说道:“你可不能同意。”
大栓不解:“为什么,现在我们忙不过来,爷奶过去,刚好能帮我们搭把手啊。”
英子冷笑:“搭把手?你想多了吧,在老家的日子,你都忘记了吗?你要是答应,可不是请两个帮手,你是把两个祖宗请回家!”
大栓突然醒悟过来,是啊,他爷奶性情懒惰,真接过去了,那是接过去养老的,不要指望他们会帮忙。
英子说道:“要是他们像爷奶的样子,接过去养着就养着了,可你没听娘说吗,为了逼娘和小栓他们搬出去,竟然跑去睡走廊!她可一点没替咱们着想。你看我们在一家医院,就楼层不一样,奶奶生病也就不说了,爷爷竟然也没来看一眼曾孙女,你指望他们帮忙吗?”
大栓沉默了,点点头,“我知道了,可我怎么跟爹说?”
“就说住不下,只租了两间房,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卧室,他们去了没地方睡。”
大栓有些为难地说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会撒谎,一是一,二是二的。”
英子说道:“那下次他要是再提,你别说话,我来说。”
夏美玲要请三天假。
请假的过程也被李钟仁为难,单位有专用的请假条,要从主任开始签字,李钟仁不给夏美玲签字。
“你昨天不就直接找杨部长请的假吗,今天还找我签什么字啊?”
夏美玲压着火气,“昨天情急之下,来不及让李主任你充分了解情况,实在没办法,我儿媳生产没人照料,我请三天假,请你批准。”
李钟仁笑了笑,“我没听说单位还有这样的假,我只听说丈夫有陪产假,没听说婆婆也有陪产假,这个假我批不了。”
夏美玲解释,“我请的并不是陪产假,是事假。”
李钟仁还是那句话,批不了。
夏美玲也不想惯着他了,这男人真是蹬鼻子上脸,她将请假条收起来,对李钟仁说道:“李主任,你不给我签字也行,你给我出一个不允许批假的条子,写一下不给我批假的缘由,不然你你不给我签字,也不告诉我为什么,很难让我服气。”
李钟仁说道:“资料员就你一个,你请假了,现场的工作怎么开展?”
夏美玲说道:“这样的话,我可以每天抽两个小时回来把重要的工作处理一下。”
“不行!”李钟仁还是果断拒绝,“这样像什么样子,还是上班吗?当单位是什么地方,这样要请假,那样要请假,大家都别干了。”
李钟仁悠哉悠哉地看着她,昨天那种情况,杨威给夏美玲开了方便之门,今天他不信杨威还会给她签字,在他这个直属领导都没有签字的情况下,这不符合单位的规定。
夏美玲拿着请假条回了自己座位。
李钟仁得意地轻哼两声,走了。
夏美玲捏着请假条,她考虑要不要直接拿去给杨威签字,可她也知道,这样的情况下,杨威大概率不会直接越过李钟仁签字的。
英子他们中午就要办理出院,她得陪着一块回去,帮忙收拾一下,大栓他们都没带孩子经验,她不去也不行。
偏偏李钟仁要卡她。
难道要去找何文光?想想好像也只有这个选项了。
中午,夏美玲一直盯着何文光的办公室,一直等到办公室开门,何文光从里面出来。
夏美玲瞅准时机,假装慌张地从办公室里冲出来,一下撞到何文光身上。
何文光被撞得后退两步,皱眉一看,竟然是夏美玲,沉声道:“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
夏美玲连忙道歉,“对不起,领导,没伤着吧!我儿媳妇英子昨天生了,今天中午要办出院,我忙完工作,赶忙要去照顾,英子跟大栓两个一点经验都没有,昨天换个尿戒子,孩子哭,两个大人跟着一块哭,不懂怎么换,幸好我过去了。”
何文光噢了一声,“大栓媳妇生了啊。”
他看向夏美玲,“那你快去吧。”
夏美玲反而立定不动了,问何文光,“领导,我想请问你呢,我们公司有没有婆婆陪产假?要是有的话,我想请三天假,帮着夫妻俩带带孩子,教教他们。”
何文光一愣,“婆婆陪产假?没有,你请事假吧。”
夏美玲这才说道:“噢,李主任立的规矩,不能请事假,所以我才问有没有婆婆陪产假。”
“什么规矩不能请事假?”何文光皱眉,“又不是资本主义剥削公司,员工还不能请事假了?”
夏美玲为难地说道:“我早上就想请李主任帮我签一下请假条,我也知道工地忙,也不能耽误,就提出请假期间每天回来工作两个小时,李主任说公司没有这样的规矩,不给批假。”
何文光听得生气,现在国企建设是”家国同构“,批准员工照顾家庭是”单位办社会“的组成部分,像夏美玲这种情况,是正当理由请假,怎么还能给她驳了?
“你再去找他签字,就说是我同意了的。”
夏美玲想一想,说道:“这会儿李主任和杨部长可能都去吃饭了,我急着去医院,英子要办出院了,我得去搭把手帮忙,领导,你能帮我批假条吗?”
“你写条子来,我给你特批。”何文光一听是这个情况,爽快地答应了。
夏美玲条子都准备好了,掏出来就递给何文光。
何文光穿着中山装,胸口前的口袋别着钢笔,拧下笔帽,就给夏美玲签了字。
第29章 第 29 章 反杀
夏美玲请到三天假, 陪着大栓夫妻俩在郊区过了三天,又匆匆赶回城里上班。
赶到办公室的时候,虽然没有迟到,已经比以往要晚很多了。
李钟仁已经来了。
他似乎积攒了不小的火气, 刚见到夏美玲就开喷。
“夏美玲, 你不请假旷工三天,要扣三天工资, 这个月的全勤奖也没有了, 同时无故旷工, 我已经上报杨部长,给你记过处分。”
夏美玲没吭声。
林钟仁又说:“你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要是公司所有人都这么干, 公司也别办了。”
夏美玲彻底没了好脸,她一开始只觉得李钟仁可能只是比较难缠,现在都知道对方是故意针对自己,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就跟李萍说的一样,这是国企, 她虽然还不是正式员工,但是基本铁板钉钉,只要自己不犯大错,转正是早晚的事情。
李钟仁虽然是她领导,容易给她使绊子,但底层的职工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总有反杀的机会。
“你请便,李主任。”夏美玲说。
这一下就将李钟仁的火气又激得升高一个档次,他站起来,冷笑着看夏美玲, “你是不是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
“当然不是开玩笑,李主任,你这样关心友爱下属的领导,我怎么会认为你在开玩笑。”
她这反话太明显,李钟仁哼了一声,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张条子,对着夏美玲晃了晃,“这是我给你准备好的,你的处罚单。你旷工三天,给你记过处分,你记住了,一年无故旷工三次以上,会被开除,你所依仗的铁饭碗,也没有那么铁。”
李钟仁顿了顿,又得意道:“你还不知道吧,当年有旷工记录,一律取消评奖评优。”
夏美玲不为所动。
李钟仁就是在等,等着夏美玲哪天回来,当着她的面把处方单给签了,等了三天,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他提起钢笔,在处罚单上写下自己的大名,拿着处方单去了杨威的办公室。
杨威看到夏美玲的处罚单,“小夏家儿媳生孩子了,她有事回家去了吧,警告一番就算了,记过有点过了。”
李钟仁说道:“是,我一开始也想着是口头教育几句算了,所以一直没有开处罚单。但是今天小夏回来了,我教育她几句,她还不听,不改正,不认错,我只能按照公司规章制度给她开处罚单。”
杨威听是这个情况,皱起眉,他们第三公司是新成立的,在规章制度上确实要树立起来,免得很多人认为吃上了国家饭,就不把工作当回事。这样的事情,公司最近也出现过。
但是夏美玲的丈夫是李建军,他多少要给李建军一点面子,就说:“这个事情,我看还是跟李副经理谈一谈,让他提醒提醒小夏。”
他想卖林建军一个面子,以后自己有事情求到人家跟前去,多少算个人情。
李钟仁说道:“杨部长你还不知道吗,小夏跟林副经理感情很差的,两人都在闹离婚呢!”
杨威还真不知道。
“这事要是李副经理知道了,肯定也会叫咱们秉公办理的。”李钟仁暗示杨威。
杨威想了想,夏美玲无故旷工,处罚也是合理的,就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交到人事去吧,处罚公告他们会张贴出去。”
李钟仁心里很高兴,脸上不显露,“希望小夏能长个教训,下次可千万别目无规章了。”
他以最快速度把处罚单送去了人事,让他们赶快张贴处罚公告,免得夏美玲去找关系,就处罚不成了。
夏美玲一直等到上班时间,才拿着何文光给她特批的请假条,去了杨威的办公室。
杨威看到她进来,还以为她是替自己求情来了,但是处罚单都已经开具了,要撤销是不可能的。
“小夏,刚好,你来了,有个事情我要跟你说一下。”杨威也想趁这个机会教育教育夏美玲,他想夏美玲以前是农村妇女,文化水平不高,沾了丈夫的光才有了这份工作。
杨威说的是她无故旷工的事情,“我知道你家里有事情,有事情你可以请假。”
“我请假了。”夏美玲说。
杨威话头被截断,看向夏美玲,不悦地说道:“你跟谁请假了,我怎么没看到你的请假条,李主任也没有给你签字,你怎么请的假?”
夏美玲将何文光签字的请假条拿了出来,放在杨威的办公桌上:“那天情况有些紧急,李主任说公司规定,任何事情都不能请假,他不给我批假,我路上碰见了何总经理,总经理得知我的情况之后,决定给我特事特办,给我批了假条。”
杨威捡起假条一看,确实,上面签着何文光的名字,一看就不是伪造的,他认得何文光的字。
他抬头看向夏美玲,她的神情分外镇定。
“你有假条,为什么不早交上来?”杨威一边质问,一边往外走,他要去找李钟仁把开出去的处罚单要回来。
夏美玲说道:“刚到上班时间,我就拿过来了呀,我总不能还没上班就来找领导呀。”
杨威不跟她耽误时间了,急急忙忙地去找李钟仁。
李钟仁没在办公室。
杨威只好回到办公室,他根本没想到李钟仁的动作会那么快,把处罚单都送去人事部了。
夏美玲还在他办公室,他吩咐夏美玲,“等李钟仁回来,喊他来我办公室。”
夏美玲答应了,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李钟仁一上午都没看到人影。
杨威来办公室找了好几次,都没看到李钟仁。
最后一次,杨威不耐烦了,跑到林钟仁的办公桌前翻找,没找到那张处罚单。
到中午,夏美玲来到公司公开栏,上面赫然贴着公司对她的处罚公告,刚用浆糊贴上去,还有些湿漉漉的没沾好。
夏美玲轻轻地将公告撕了下来,这公告上盖了公司鲜红的大章。
内容是她因擅自旷工,给予记过处分。
她拿着那张何文光签字的请假条,和处罚公告,去了何文光办公室。
杨威是夏美玲亲自过来请的,当时杨威刚吃完饭,正准备休息休息,夏美玲就敲门进来了。
“杨部长,何总经理请你过去。”
杨威看着夏美玲沉静的脸,心头一跳,“你既然有请假条,公司也不会给你开处罚单了,你何必闹到总经理那去。”
夏美玲微微一笑,“杨部长,我的处罚公告,人事部都已经张贴在公告栏了。”
杨威火烧屁股似的,跳了起来,“什么!”
他心想这下坏事了,他不知道李钟仁是什么时候把处罚单送去人事部的,人事部又怎么会这么快,就把处罚公告张贴了!
他问夏美玲,“我不是让你转告李钟仁,让他一回来就来我办公室吗?”
夏美玲眨眨眼,“可是李主任并没有回来!”
杨威咬牙切齿地骂一句,“一天天的不知道上哪晃去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的声音并不大,刚好钻进了夏美玲的耳朵里,杨威匆匆忙忙地去了何文光办公室。
何文光的办公室门关着,何文光的骂声还是传了出来,杨威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连人事部部长,刘姐的爱人徐广志也被提溜去骂了一顿。
人事部赶忙撤销了对夏美玲的处罚,人事部副部长还亲自来夏美玲办公室,给她道了歉。
即使这样,他们对李钟仁并没有什么处罚,因为这个事情,在别人眼里,只是个沟通上的误会。
夏美玲没跟人事部的计较。
她看着李钟仁空荡荡的办公桌,突然想知道,这个人上哪去了。
上班的这两个月,和她同一个办公室的李钟仁,经常不见踪影,按理说,公司上班的人,多数时间是两点一线的,要么办公室,要么工地。
但李钟仁没在办公室的时候,夏美玲去工地也没有看到过他。
如果没有别的合理原因,那这个人,就是在擅离职守,无故旷工。
夏美玲开始留意起来。
李钟仁早上来公司露个面,要是没什么事,他就走了,一直到快中午,他才会回来,吃完饭,都不在办公室休息,又走了,一直到下班时间,他才会回来。
而且夏美玲经常能在李钟仁身上闻到很重的烟味,但是这个人是不抽烟的,起码夏美玲没看到过他抽烟。
她想大概李钟仁是不抽烟,而不是因为在办公室不抽,因为杨威不管在哪都抽。
当天下午,李钟仁回来了,杨威憋了一天的火气,一看到李钟仁,就立马把人叫去办公室,好好地训斥了一通。
“人家夏美玲有请假条,还是何总经理亲自批的条子,你作为她的直属领导,你竟然不问清楚,就给她安个旷工的罪名!你是什么时候把处罚单送去人事部的?处罚公告都贴出来了,夏美玲撕下来就去找何总经理告状,把我训成孙子!”
李钟仁完全没有想到,他瞪大眼睛,“她肯定是故意的,她早上来的时候,她也没有说她有请假条,不然我还会开处罚单吗!”
杨威也回过味来了,难怪夏美玲要故意压着请假条,不赶紧拿过来澄清,原来就在这等着他们呢。
他深吸一口气,“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农村妇女,还有这些弯弯肠子!”
他看向李钟仁,“你也别小瞧了她,以后还是客气点吧,这女人可不好惹。脑子聪明点,还被她使袢子,她跟何总经理说你不给批假,有正当理由,你卡人家做什么?”
李钟仁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故意卡她,“她想请婆婆陪产假,确实没有这样的假嘛!”
杨威因为这事,感觉自己在何总经理那印象都变坏了,对自己可不是好事,对李钟仁也颇有怨气,朝他挥手,“回去吧,下次搞清楚。”
李钟仁回了办公室,夏美玲在伏案工作,他忍不住质问:“夏美玲,你有何总经理的请假条,为什么不拿出来?”
“早上还没到上班时间呀,我得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下班,都得根据工作时间来,不到工作时间,当然不能办工作上的事。”夏美玲笑,“这不是李主任你传达的宗旨吗?在公司,一切以公司规章制度为重。”
李钟仁重重地哼了一声,本想藉机好好整一下夏美玲,没想到反过来被她摆了一道。
他心里憋着火,一到下班时间就匆匆走了。
夏美玲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次日,李钟仁早上来办公室转了一圈,见没什么事,抬脚又走了。
夏美玲悄悄地跟在了后面。
李钟仁骑着车走的,夏美玲骑着车,远远跟在他后面。
李钟仁大概也没想到后面有人跟踪,骑着自行车,七拐八拐,拐入了一条隐蔽的小巷,夏美玲远远地看到他走进了一间门脸里。
她悄悄走过去,站在大树后看清楚了,这是一间棋牌室。
第30章 第 30 章 林老太闯祸
林老太出院了。
她死活不肯去大栓那, 林建军也没法,只好在附近地方给他们租个房子,一直住招待所,实在有些吃不消了。
最近公司组织高层领导培训, 林建军也忙了起来, 没空管他爹娘,只把他们安排到租的房子处, 生活用品购置齐全, 就忙自己的去了。
林老太也在家里待不住, 她总挂念着孙子,她找别人打听了, 林建军没骗他们, 她这孙子确实非常聪明,在大院里是最聪明的孩子。
林老太被林建军警告过,让她不用去打扰孩子,她和林老头也只是悄悄地看。
林老太在大院里出了名,大家都认得她。
这天, 她没事做,又来了大院转,但没看到她的孙子,以为内现在是上课时间。
但她碰到了她的儿媳,当然不是明面上的。
丁艳梅,她跟一个矮个男人走在一块,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
林老太虽然老了,但女人天生的第六感还在, 她直觉,丁艳梅跟这个男人关系不一般。
她悄悄地跟在了后面。
但这两人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走了一段路,两人不知道聊的什么,丁艳梅看上去很高兴。
两人距离也近了一点。
林老太一下子就警惕起来了,这丁艳梅虽然是她未过门的儿媳妇,可她给林建军生了一双儿女,怎么能这样不守妇道,跟别的男人这样亲密?
林老太当即就想跳出来阻止,但上一回吃的亏提醒了她,不能冲动,先观察观察。
林老头上次被儿子训过之后,乖巧很多。不像林老太天天出门,一大早就走了,很晚才回来。
他忍不住问林老太,这一天上哪里去了。
林老太因为没有确定,这两天也没有告诉老头自己的去向,她天天守在大院,就盯着丁艳梅进进出出,这两天没发现异常。
林老太还是没告诉林老太,她怕是自己弄错了。
直到这天,她总算又逮着了一回。
这回不是在家属院里,是在外面,她碰巧遇到了一块逛街的丁艳梅,她身边的男人就是上回她碰见的那个。
林老太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一直跟进家属院。
进了大门,丁艳梅就要求李钟仁回去了。
今天逛街,李钟仁给她买了两身衣服,价格不便宜,丁艳梅习惯了男人对自己示好,她知道李钟仁想追求自己,所以也接受得心安理得。
李钟仁却提出,想上楼去坐坐。
丁艳梅不愿意,她不想让夏美玲看到自己和李钟仁在一块,这样她就知道李钟仁为什么要给她使绊子,她也就有防备了,现在这种就最好,她不知情,李钟仁还能替自己出气。
再者,她还没有决定要跟李钟仁正式确定关系,男人嘛,得不到才是最珍惜的。
李钟仁今天大出血了,女人的裙子可真贵,丁艳梅这两身衣服就花了他三个月工资,要平时他也不舍得这么花,不过这两天手气好,赢了不少。
出了这么多钱,他就想收回来一点东西,丁艳梅这种态度,他可不喜欢,他想尽快把丁艳梅拿下,不想这样拖拖拉拉的。
丁艳梅再次婉拒他去家里之后,李钟仁突然伸手拉住了丁艳梅。
丁艳梅保养得不错,上了年纪,手也依旧软嫩,只这么一拉,李钟仁就有点销魂了,他更想去丁艳梅家里坐坐了。
“孩子快放学了,实在不太方便。”丁艳梅很反感,想往回抽回手,李钟仁却死死地拉着她,不肯松开。
正拉扯着,背后突然跳出一人。
“好啊,好一对奸夫□□!呸!不要脸!”
丁艳梅吃了一惊,用力抽回手,回头望去,呆住了,竟然是林建军的母亲。
李钟仁皱眉看去,见是个七十来岁的老太太,不悦道:“你是谁,关你什么事,请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林老太死死地瞪着丁艳梅,她乡下老太太的泼辣劲上来了,指着丁艳梅骂:“你真不害臊!竟然在外面找野男人!你对得起建军吗?”
丁艳梅脸完全红了,“你说什么啊,我跟林建军可没有关系!”
老太太听她这样说,更生气了,“没关系,没关系,你给他生孩子?”
丁艳梅脸又红又白,“老太太,你别乱说,我的两个孩子跟林建军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我儿子的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林老太太指着丁艳梅,“还当你是个好的呢,原来你是这么个荡.妇,背着我儿子找野男人!你真不要脸!”
她看向已经呆住的李钟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是有夫之妇,你还来勾勾搭搭,你妈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李钟仁脸色变得极差,他看向丁艳梅,冷笑,“好啊,我说你怎么总是不答应跟我光明正大在一块,非要偷偷摸摸的,原来你跟林建军早就有一腿了,人家可是有老婆的,对了,难怪你要针对夏美玲,原来你拿我当枪使呢!”
丁艳梅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她也不知道这老太太为什么跳出来,“钟仁,根本不是,这老太太乱说的,我跟林建军根本就没有关系。”
李钟仁根本就不听她解释,一把夺过给丁艳梅买的衣服,气冲冲地走了。
丁艳梅气了个半死,转头就骂林老太太,“你老糊涂了吧,乱说什么啊,我儿子怎么会是林建军的种?”
林老太太气得跳脚,“你别想骗我,建军都告诉我了!浩浩就是我亲孙子!”
两人吵着架,也没注意来了人,丁艳梅率先发现,她急忙住口,不跟这糊涂老太太吵了,转身就想走,不料她想走,老太太却不让她走。
她虽然七十多岁了,可腿脚麻利,快走一步就追上了丁艳梅。
她此时已经气昏了头,老太太生气的时候总是不管不顾,她一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追着丁艳梅骂:“你这种贱人,可别把我孙子孙女给带坏了!你就这么缺男人吗?有了建军还不够,你还要找野男人!”
对面又有人走出来,将林老太的话全数听进耳朵里,全都瞪圆眼睛,竖起耳朵,生怕漏过什么惊天秘密。
丁艳梅觉得有必要反驳一下,不然传出去都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你这老太太真是糊涂,我的儿子女儿都是我在老家生的,我那时候都还没有来随军,怎么可能会是林建军的孩子,再说我跟林建军清清白白的,你可别乱说。”
林老太一副我全都知道的样子,“建军都告诉我们了,十年前我们就知道这两个孩子,你还蒙我!你赶紧把我孙子孙女送回来,我不要你养了,送给夏美玲养,夏美玲虽然也不好,起码她不像你一样发骚,找野男人!”
丁艳梅终于忍不了了,她朝林老太大吼,“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跟林建军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是不是疯子?你别以为你是林建军的亲妈我就不敢骂你,你让林建军来当面对质,看他敢说孩子是他的吗?”
说完,丁艳梅立马感觉到不对,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果不其然,林老太立马说道:“他肯定不敢认孩子啊,他有家庭,所以我说你不要脸,建军是有家庭的,你不要脸,还给他生孩子!”
丁艳梅脸都气青了,知道跟这个胡搅蛮缠的老太太纠缠下去,自己吃亏的多,转身就走,甚至怕林老太追上来,还一阵小跑。
林老太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回到住处之后,总算跟林老头说了实话,她这几天是去监视丁艳梅了。
林老头当时气得差点没跳起来。
他颤着手,指着林老太鼻子,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
气得他干脆给了林老太一个大嘴巴子。
林老太本来还指望林老太跟她同仇敌忾,没想到林老头不由分说就打了她耳光。
林老太捂着脸,委屈地看着林老头,“你干嘛打我?”
林老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终于骂出来了,“你个蠢婆娘!”
林建军得知消息,已经是下班后了。
他爹早早地就来他住的房间门口等他,林建军还没有准时下班,在食堂吃了饭才回来。
一看到人,林老头赶紧将今天林老太干的事说了。
林建军简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得溜圆。
林老头感觉这事非同小可,老太婆今天已经将底子全抖出来了,据她所说,当时还有好几个人听见了。
林建军气得一脚踢在门上,朝林老头怒吼,“你们是吃饱了没事干吗?那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我说过那是我的孩子吗?这事麻烦了!”
林建军丢下林老头,连忙往家属楼跑。
丁艳梅在家里已经好好地哭了一场了,她不明白,林建军为什么要这样跟他爸妈说,如果是以前她得知这个消息,肯定会很欢喜,可今时不同往日,她不敢跟林建军扯上关系,夏美玲可不是吃素的。
胡浩和胡洁都不知道她怎么了,在一旁担忧着。
正抹着泪,门被人急促地拍响了,胡浩打开门,来人是林建军。
林建军一脸焦急,看到丁艳梅哭红了眼,自责到了极点,“这事是个误会,艳梅,我娘是老糊涂了,你别跟她计较。”
丁艳梅一腔怒火没处发呢,正好林建军就来了,“林建军,你跟你妈说的,小洁和浩浩是你的孩子?”
林建军红着脸,不知这件事该从何解释。他以前是很喜欢兄妹俩,把他们当亲生孩子看待的。
丁艳梅指着两个孩子,“那他们叫你一声爸爸,你敢答应吗?”
林建军闷不吭声。
丁艳梅又哭了,“你太侮辱人了!”
林建军过意不去,“实在对不起,艳梅,我已经骂了我母亲,我让她来给你赔罪!”
“别,我可受不住,你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骂我的。”
“对不起。”林建军讷讷地说。
丁艳梅真想大哭一场,本来好端端的日子,现在被搅得一团糟。
她对林建军说道:“你也别说对不起了,我现在也打算开始自己的新日子了。”
林建军无言,他知道,丁艳梅在跟夏美玲的那个领导,姓李的在接触,两人好像是老相识。
林建军感觉心里闷闷的,从他知道这件事开始,心里就很不舒服,他对丁艳梅好了十几年啊!现在叫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丁艳梅跟别人好呢。
虽然这十几年,两人从未越界,可是林建军觉得自己对丁艳梅的心,她应该知道的。
只是碍于有家庭,他从不将心迹表露,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但凡越界,对他自己对丁艳梅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可这一刻,亲口听见丁艳梅说她要开始新生活了,林建军感觉心一阵阵的痛。
他想跟丁艳梅说点什么,可两个孩子在一旁,定定地看着他,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再三跟丁艳梅道歉,然后默默地离开。
夏美玲做饭的时候就已经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不过李钟仁没有被认出来,他本身也不是军人转业,也没住在家属楼,多数人不认识他,李萍也只是说是一个矮个男人。
夏美玲听她绘声绘色地说林老太追着骂丁艳梅的过程,好像她亲眼看到了似的。
李萍说完了,才跟夏美玲说道:“我想这老太太是误会了,丁艳梅来随军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出生了的。”
夏美玲当然也知道两个孩子不是林建军的,她对李萍说:“是不是亲生的无所谓,爱屋及乌嘛。以前老太太他们在乡下的时候就说过,城里有对聪明的孙子孙女,爱得不得了,我生的大栓小栓香甜,他们不喜欢,因为我是乡下人,他们觉得乡下人生的孩子蠢笨,不如城里孩子聪明。”
李萍立马说道:“怎么可能,小栓和香桃在班里都是第一名。话说,两个老人在乡下怎么会知道丁艳梅的孩子?”
夏美玲一笑,“肯定是林建军说的啊,不然他们怎么知道。”
李萍惊讶,“不会吧,林建军会这么蠢?自己亲生孩子不要,要别人的孩子?”
“你看他现在要亲生孩子吗?管都不管的。”
李萍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可真是奇事一桩。你也别多想,反正你现在有工作,有孩子,怕什么。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正说着话,林建军从丁艳梅家里出来了,脸色特别难看。
李萍还故意叫了他一声。
“林经理。”
林建军看过来,目光扫到夏美玲。他知道夏美玲肯定知道这件事了,他想了想,还是走了过来,他觉得有必要解释解释,免得夏美玲跑去找丁艳梅发疯,她本来就已经很无辜了。
他咳嗽一声,对夏美玲说道:“进屋,我有事情跟你说。”
夏美玲没动,不耐烦道:“有屁快放,我忙着呢。”
夏美玲的态度让林建军忍不住恼怒,可想想还是别激怒她了,忍着气说道:“我娘是老糊涂了,她今天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听说了吧,她都是乱说的,人家小丁来随军的时候,两个孩子都生了的,跟我可没有关系。”
夏美玲冷笑,“你娘真是老糊涂了,自己的孙子孙女到底是谁都弄不清楚,你弄得清楚吗?”
林建军感觉她话里有话,皱眉道:“行了,误会解开就行了,我还有事,得走了。”
他朝李萍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急匆匆地下楼去了。
今天李钟仁看到夏美玲,总觉得不自然。
之前丁艳梅只说夏美玲欺负她,让他帮她出气,他才针对夏美玲,昨天才发现自己被人当了枪使,把夏美玲得罪得死死的,想想真是没有必要。
他主动打了招呼,“小夏,今天这么早啊。”
夏美玲看他一眼,感觉今天李钟仁好像有点不一样,难不成对方发现自己跟踪他了,拿住他的把柄了?
夏美玲这两天又跟踪了李钟仁两次,发现他每一次都是去那个棋牌室,确定了这个人是个赌鬼。
夏美玲发现李钟仁的去向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张扬出来,她刚跟李钟仁有一点矛盾,立马就举报,未免有些报私仇的意思。就算她把李钟仁拉下来,领导那的印象也不会好。
她知道赌徒是停不下来的,李钟仁绝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她静静等待最佳时间就好。
她在心里否认,李钟仁没有发现,不然他这两天就不会再去了。这也是夏美玲没有打草惊蛇的原因。她若是举报,也没有人能证明李钟仁经常去,他顶多就承认一次。
一次错误对李钟仁是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的。
夏美玲虽然知道他经常去,可她跟李钟仁是敌对关系,她说的话不能作为证词,只能想办法让领导注意到这个人经常消失,最后再一击必杀。
他们已经是不能化解的敌对关系。
夏美玲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李主任,早。”
李钟仁察觉到夏美玲的冷淡,他倒也没有太放心上,说到底,夏美玲只是他手底下的人,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李钟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随便翻了翻图纸。
昨天他手气不错,虽然后面碰见了晦气事,但不影响他的牌运。
坐了一会儿,感觉手痒得坐不住了,又起身出去了。
夏美玲看了一眼他背影,起身朝何文光的办公室走去。
她给何文光提了个建议,现场现在没有实行工作人员进出场登记,工地鱼龙混杂,现在这样很不安全。
何文光深以为然,立马把工程部长叫过去,让他开展进出场登记。
林建军找机会去了趟后勤部,找到丁艳梅,“我有话跟你说,艳梅,你下班之后,能不能跟我出去喝杯茶?”
丁艳梅态度挺冷淡,“下班我要回去给孩子做饭。”
“就耽误你一小会儿时间,不会耽误你做饭。”林建军很坚决地说道。
丁艳梅忍不住说道:“这个关键时候,你不怕别人看到说闲话?”
林建军语气格外坚定,“我不怕,我怕了这么多年,耽误了这么多年光阴,现在还怕什么?”
丁艳梅的眼睛有些肿,昨天哭得狠了,她哀怨地看了林建军一眼,答应了。
林建军表情一松,“就在那家老茶馆吧,我到时候先过去等你。”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予以开除
林建军接连几天没睡好了。
他一闲下来, 就总会想到丁艳梅,想起那天下午,他把丁艳梅约到了老茶馆,林建军已经提前开好了包房。
等两人落座, 林建军迫不及待地拉住丁艳梅的手。
“艳梅, 经过我深思熟虑,我很快就会跟夏美玲办理离婚手续, 到时候, 我们就登记结婚。”
丁艳梅惊讶地看着他, 即使来之前心里已经有过猜测,听林建军亲口说出来, 她还是忍不住惊讶。
这一天, 她竟然已经等了十年之久。
林建军深情地看着丁艳梅脸上的细纹,心想岁月不饶人,当年这样美丽优雅的女人,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
他更是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他们都已经慢慢地变老了, 没有多少时间能耽误了。
或许,如果他尽快跟夏美玲办理离婚,他和丁艳梅还能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就在心里疯狂地生根发芽,是啊,他要跟丁艳梅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那是他们亲生的孩子!一定会跟胡浩和胡洁一样聪明, 甚至比他们还要聪明。
林建军握着丁艳梅柔软的手,心里一阵阵激荡,他甚至恨不得立马就去跟夏美玲提出离婚,晚上就能跟丁艳梅进入洞房。
丁艳梅笑着, 反应比林建军想像得要冷淡得多。
她用力地抽回手,“建军,我虽然是个寡妇,但你也不要这样侮辱我,不瞒你说,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你还是跟夏美玲好好过日子吧。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让人听见了,我更是说不清楚了。”
林建军惊愕地看着丁艳梅。
丁艳梅秀气地喝了一口茶,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建军。
前几日,林建军的母亲对她的辱骂还声声在耳,丁艳梅本来还对林建军存在着幻想,她一直在林建军和李钟仁中间摇摆,林建军母亲的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又不是没有人要,为什么要在林建军身上吊死?
丁艳梅看着呆住的林建军,心里一阵舒爽,前几天受的侮辱,今天如数还给了林建军。
“多谢你对我们母子多年的照顾,我先走了。”
林建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丁艳梅拉开包房门,走了出去。
从那天开始,林建军就失眠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感觉到丁艳梅看向他的目光是那样多情,那样幽怨,她明明想嫁给他,成为他正式的老婆。
为什么他将这个机会拱手送到她面前,她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呢。
林建军想了很久,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原因,他妈对丁艳梅的那顿羞辱,让丁艳梅彻底死了心。
林建军埋怨上了林老太,老头老太自从来城里,给他制造了太多麻烦。
林建军要把他们送回去,这次态度非常坚决。
林老太要死要活都不能阻止林建军的决心,他给老头老太买了车票,连夜将人给送回了乡下。
丁艳梅行动很快,她既然下定决心要选择李钟仁了,就光明正大地将人带到家属楼来了。
之前丁艳梅两边摇摆,也不敢让林建军知道,现在她没有这个顾虑了。
这天中午,夏美玲在走廊上碰到并肩走过来的丁艳梅和李钟仁,她忍不住惊讶。
李钟仁的个头很矮,跟丁艳梅差不多高。这一下就跟传言里对上了,丁艳梅在跟一个个头很矮的男人接触。
李钟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夏美玲,他之前并不知道夏美玲就住在丁艳梅的隔壁。
丁艳梅注意到了夏美玲惊愕的视线,心里轻哼一声,既然夏美玲这么宝贝林建军,那她就还给她好了,反正她现在也不稀罕林建军了。
前几天李钟仁将给她买的新衣服夺走的事情,丁艳梅也没有放在心上,那不是误会了吗。现在误会解开了,李钟仁不仅将之前的衣服还给她了,还给她买了新衣服。
李钟仁先跟夏美玲打了招呼,“小夏啊,你也住在这?”
“李主任。”
李钟仁揽住丁艳梅的腰,停下来对夏美玲说道:“我听说你和艳梅似乎有些误会,你们只隔着一道墙,有误会得解开才行啊,以后你跟艳梅好好相处,艳梅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夏美玲真是惊讶,她看向丁艳梅,从丁艳梅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丝反感,她的腰也在轻轻扭动,显然比较排斥李钟仁这样的亲密接触。
“真是恭喜你了,李主任,一天不见,你连未婚妻都有了。”
李钟仁呵呵一笑,带着丁艳梅走了过去。
夏美玲回头看了一眼,丁艳梅掏出钥匙,正在开门。
一切都连上了,夏美玲就说李钟仁怎么针对自己,原来是冲冠一怒为半老徐娘。
下午夏美玲碰见了林建军,跟春风得意的李钟仁截然不同,林建军简直可以是垂头丧气,他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眼带耷拉,头发糟乱。
一看就是情场失意。
他看到夏美玲也愣了一下,一言不发,从夏美玲身边走了过去。
在这之前,林建军还想过要跟夏美玲离婚,现在丁艳梅也拒绝自己了,跟夏美玲离不离婚,似乎也不重要了,反正他们现在也是貌神离合。
“林建军。”
夏美玲却叫住了林建军。
林建军回头望去。
夏美玲冲着他笑了笑,“有个事情我跟你说一下,你知道吗?隔壁的小丁好像要嫁人了,今天中午,我看到她带着我们办公室的李主任回去了,李主任还热心地跟我介绍,小丁是他的未婚妻。你知道人家什么时候办喜酒吗?这邻里邻居的,我到时候也去凑个热闹。”
她看到林建军眼角一抽,脸色也变了,但他一句话都没说,埋着头匆匆走了。
连跟夏美玲斗嘴的力气都没了。
夏美玲摇头,啧啧两声,也回了办公室。
李钟仁下午又没有来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工地也没有开工,雨停的这天,挖好的孔桩一口气,塌了十几个。
这是他们公司成立之后,接的第一个工程,必须要打出一场漂亮的仗,不管是工期,还是质量。
十几个孔桩塌了,造价先不说,质量就有问题。
人工挖孔桩必须要做混凝土护壁,护壁既保护挖孔桩的工人,也防止孔桩周围的土层坍塌。
如果只是一个孔塌了,可能是意外,十几个孔塌了,那就是质量的问题。
不幸中的万幸,因为连下了几天的雨,工人没法施工,孔桩里没有工人。
从上到下的管理层,都吓出了一场冷汗。
孔桩坍塌的消息传回公司,大概是早上十点左右,何文光立刻组织所有管理人员,前往现场,要处理问题,要追究责任。
在现场的时候,乱糟糟的看不出人员齐不齐,但现场一勘测完,所有人员齐聚临时板房开会的时候,不在现场的李钟仁就格外的醒目了,因为他是现场负责人之一,他管资料,也管现场质量。
“李钟仁呢?”何文光脸色很难看。
杨威朝夏美玲使眼色,想让她帮忙打掩护。
夏美玲一脸沉静,实则心情激动,她知道,她等待的机会来了。
夏美玲无视杨威的暗示,对何文光说道:“李主任早上来转了一圈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杨威瞪了夏美玲一眼,说道:“可能是去总公司送资料去了。”
夏美玲知道这个资料莫须有,她立马接话:“资料我已经送过去了的。”
杨威打的掩护失了效,何文光本就一肚子的火气,现在如同找到闸口一样,倾泻而出。
“好啊,管质量的人跑得毛都找不到,难怪现场会出这么大的纰漏!李钟仁呢,他干什么吃的?你们现场管理的又是干什么吃的!”
杨威说道:“李主任平时基本都在工地守着的,办公室都看不到他人的,这次可能是现场管理疏漏了。”
他不得不替李钟仁说话,因为他们是一个部门啊,李钟仁要是因为这个事情受了处罚,他这个部长难道就能辞去责任吗?
何文光冷声问道:“他天天在现场?那现场怎么塌了十几个孔桩?只塌了十几个,不是因为只有这十几个有问题,是其他的还没有塌!现在,杨威,你敢进入其他没塌的孔桩里面去作业吗?!你敢吗?”
杨威不敢说话。
何文光气愤地吼:“你自己都不敢,你凭什么要求工人冒着生命危险下去?”
杨威很不服气,孔桩是工人挖的,护壁是他们自己做的,他们自己都不把安全当回事,水泥不用够,护壁厚度不做够,现在塌了,谁的责任!
李钟仁不在,何文光的火气就对准了夏美玲,“夏美玲,你来说,这次是谁的责任?你作为资料员,也经常在现场跑的,你发现这个问题没有?”
夏美玲不管质量的事情,她确实也没有发现人工护壁的问题,不然早就上报了。
“其实这个事情,是现场偷物资造成的。”夏美玲一语惊四座,所有人都不敢直面的问题,她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
林建军突然插话,语气严厉,“夏美玲,你又不管施工上的事情,现场的问题你也不懂,你不要乱说。”
何文光死死地盯着夏美玲,“你继续说,谁偷了物资?”
夏美玲摇头,“我也不知道谁偷的,查一下工地进出场人员名单,也许会有些眉目。”
何文光立马说道:“名单呢,给我拿过来!”
何文光指令一发,立马就有人去办,才施行半个月的进出场人员名单立马就送到了何文光跟前。
何文光没打开,而是问工程部的人,“你们有没有如实记录每一个进出场的人?工人记没记?”
林建军是工程部副经理,他看向底下的杨松部长。
杨部长又看向管现场的易正刚,总算易正刚能回答上这个问题了,他非常肯定地说道:“都记录在案的,包括管理人员,工人在内,所有人进出场都要签上自己的名字。”
这个措施是半个月前才施行的,当时还是夏美玲建议的。
何文光打开了名册,上面全是进出场人员签名,他一个个地看下去。
大家都屏息等着,直到何文光翻完最后一页,将名册砸在桌子上。
“这就是你们说的管理到位,一个不漏?”
易正刚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吓得变了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师长,所有人我们都登记了的。”
易正刚也是军人转业的。
何文光指著名册,“李钟仁天天来现场,怎么他的名字只有一两个?”
别人都提心吊胆,只有夏美玲松了口气。她就在想,何文光这样严谨的人,又做了多年领导,做事情一定细致入微,果不其然,她赌对了。
易正刚一脸无辜,“我没怎么见过李主任啊。”
何文光看向杨威,“你不是说李钟仁天天来现场?”
杨威都要喊天了,他也不怎么来工地啊,只是注意到夏美玲和李钟仁经常不在办公室,想着这两人肯定是去了工地了,他怎么知道名单上没几个李钟仁的名字。
“查!消失的水泥去了哪里?必须给我查出来!”何文光将李钟仁的事放在一边,下死命令道。
李钟仁中午也没有回来,因为又开始下雨了。
一下雨,又不能施工,大家都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
夏美玲冒着雨外出了一趟。
对李钟仁打牌的地方,夏美玲已经非常清楚了,她先去了一趟棋牌室,确定李钟仁的自行车停在外面,才走进了附近的派出所。
何文光很快就接到了派出所打来的电话,消失的李钟仁,找到了。
李钟仁在派出所待了五天,别的牌友陆陆续续被接走了,只有他无人问津。
单位也没有人来,派出所的人明明给单位打电话了。
李钟仁不知道为什么单位没有人来,派出所的人明明说了,他单位要是来人保他,他就能出去了。
派出所告知他要给单位打电话的时候,他稍微有一点恐惧,但没有太害怕,虽然是上班时间打牌,但今天下午,说得过去。
大概就是一个警告处分,李钟仁心想,他这是第一次犯错,后果不会太严重。
但是一连五天过去了,他一直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结结实实地被拘留了五天。
从里面出来,衣服都馊了。
李钟仁回宿舍换了干净衣服,又去理了个发,连忙往单位赶。
李钟仁跨进熟悉的办公室的时候,夏美玲正在伏案工作,听见动静,她抬起头,见是李钟仁,没有太惊讶。
“李主任来了啊。”
她声音稀松平常,几乎让李钟仁放松了下来,好像他没有无缘无故消失了五天,而是正常上班似的。
李钟仁咳嗽一声,问道:“小夏,我不在的这五天,没什么事吧?”
夏美玲一笑,“没什么事啊,李主任,你请了事假了?”
李钟仁含糊地应了一声,在办公室磨蹭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去了杨威办公室。
他不知道单位接到他电话没有,民警告诉他是接通了的。
杨威也早早地来了,看到李钟仁推门进来,他还有些吃惊。
“出来了?”
李钟仁无意识地回答了一声,才猛地抬眼,惊愕地看向杨威。
杨威放下笔,指一指对面的椅子。
“坐。”
李钟仁局促得不知道该站该坐了,“杨部长,我”
“坐吧。”杨威重复。
李钟仁坐下。
杨威复杂地看着他,说道:“钟仁,这回你犯的事太大了,我也保不住你了。”
李钟仁被开除了。
经过组织研究决定,因李钟仁上班时间赌博,现场监管不力,工作态度不认真,造成了公司极大的损失,再加上无故旷工五天,多罪并罚,予以开除。
李钟仁试图去找总公司的关系,可他的工作档案已经转到第三公司,而第三公司的多数高层领导都是部队转业过来的,对他犯的错误容忍度更低,谁的情面都不给,李钟仁只能卷铺盖走人。
李钟仁蔫头巴脑地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夏美玲还在工作,她抬起头,看向李钟仁。
李钟仁耷拉着眼皮,不敢与她对视,飞快地收拾了东西走了,姿态很是狼狈。
夏美玲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看向空出来的办公桌,轻轻地哼了一声。
第32章 第 32 章 房东变卦
小栓和香桃期末考试之后, 就进入了假期。
孩子们一点也不留恋城市,兄妹俩约着去了郊区,帮嫂子照看孩子。
英子的女儿小妮已经三个多月了,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 夫妻俩现在带孩子已经越来越熟练了。
城里就只剩夏美玲一个人。
她现在进入了最忙的时候, 经过半年的培训,建筑夜校迎来了结业考。
只要顺利通过考试, 就能拿到业界内认可的结业证书。
经过半年努力, 第一名没有把握, 但夏美玲有把握冲击前三。
建筑力学是她的薄弱项,最近夏美玲得空就要做一些力学题目, 小栓说她比真学生还要努力。
夏美玲享受这种努力的感觉。
李钟仁被开除之后, 新的主任也还没有调过来,之前李钟仁的工作,就顺理成章地落到了夏美玲头上,包括李钟仁以前主管的质量。
若是以前,夏美玲肯定手忙脚乱, 这半年在工地上的历练,让她飞快地成长起来了,她规范看得多,在工地上,面对一些设计缺陷和施工问题,她竟然也能说得出个章程来。
自从上次孔桩垮塌, 何文光对工程质量抓得非常紧,经常能在工地上看到他,夏美玲一没事就喜欢去工地转,她觉得理论和实际结合, 学习速度会非常快。
因此何文光也就经常在工地上看到夏美玲。一个坐办公室的人经常出现在工地,就说明这个人非常勤快,何文光对夏美玲的印象更好了,经常在会议上点名表扬夏美玲。
建筑夜校结业考试,夏美玲熬了几个大夜系统复习。建筑力学方民老师对夏美玲的帮助也很多,夏美玲经常下课之后把人拦住,请教问题,跟李钟仁故意藏着掖着不一样,方民是知无不言的,人也耐心。
考完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成绩,夏美玲也就没多关注,直到这天,何文光突然把她喊去了办公室。
一进门,夏美玲就看到了一脸喜色的何文光。
“小夏来了啊,坐。”何文光示意她坐。
夏美玲看他表情也不像是要找自己麻烦的样子,也就安心坐了下来。
“考试成绩你知道了吗?”何文光问。
夏美玲确实还不知道,不过看样子何文光已经知道了,而且夏美玲考得还不赖,不然不会特意将她叫过来。
夏美玲非常虚心地说道:“领导,我还没有接到通知呢。”
何文光大笑:“通知在我这呢,你看。”
夏美玲从他手上接过雪白的成绩单,上面有三科成绩,分别有排名,另外还有总分排名。
夏美玲除了工程力学之外的两科,都是第一名,工程力学是第三,综合下来,她是第一名。
即使在心里幻想过这个结果,但当它真的摆在自己面前了,夏美玲还有些不太敢相信,这真是她的成绩?没弄错吧。
何文光笑道:“之前我答应过你的,如果你能考第一名,不仅公司对你个人奖励二百块钱,还给你予以提前转正的奖励,现在我就兑现对你的承诺,见夏美玲同志,恭喜你正式成为第三建筑公司的员工,人事部稍后会跟你签署正式聘用合同的。”
夏美玲眨眨眼,这是她辛苦努力得来的,她眼眶有点热热的。
何文光说道:“下半年九月份有个职业技能考试,通过之后就会获得二级建造师的证书,这个证书你如果拿到,对你工资提档,以及评奖评优都非常好,你可以准备一下,要是决定参加考试,我帮你找学习资料,报名费公司也给你报销。”
“我考!”夏美玲毫不犹豫地说道,她已经尝到了学习的甜头,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何文光赞许地点点头,他欣慰地看着夏美玲,“我们公司是新成立的,你也知道,很多证书都是总公司借给我们的,如果你能考下我们公司的第一个一级建造师,到时候肯定给你更大的奖励。”
具体是什么奖励,何文光还不好说,因为夏美玲就算现在朝这个目标努力,也起码得三年时间,三年时间会发生很多变化的。
何文光果然没有食言,夏美玲下午就在人事部签了正式聘用合同,同时还拿到了二百现金奖励。
何文光更是在公司大会上,将夏美玲作为上进模范,点名表扬。
林建军坐在领导席末端,复杂地看着夏美玲,当初夏美玲凭借他的关系进入了公司,那时候他想都没想到,夏美玲会凭借她自己在公司站稳脚跟。
虽然她现在还只是个小职员,但她已经先于别人获得了正式聘用合同,和她一起进入公司的,包括丁艳梅和李萍他们都还只是实习合同,虽然后面也会转正。
但人家已经走在前面了。
丁艳梅也参加了这次会议,她身处后勤部的位置,因为人太多了,没有位置坐,她只能站在人群中间。
而夏美玲作为这次会议的表扬对象,并且也是正式员工,她有位置,坐在会议桌上。
并且在后面关于施工现场进度开会的时候,夏美玲也被何文光点名发了好几次言,对于现场的进度和质量,她都说得头头是道。
何文光满意得直点头。
杨威问起空闲的质管主任,“公司什么时候调人过来,我们现在缺了一个人,也不好开展工作呀。”
他现在手底下就只有夏美玲这一个兵。他隐约觉得李钟仁就是被夏美玲给搞走的,所以他现在虽然领导夏美玲,但却不敢过于使唤她。
所以他希望赶紧弄个主任来,这样他就不用跟夏美玲有太多直接接触。
何文光说道:“哦,这个,我看夏美玲同志现在工作表现各方面都很不错,她就先把这个主任的工作先干着吧。”
夏美玲有些惊讶,何文光这意思是让她先代主任一职?她才刚转正,这样有点太招人眼了吧。
丁艳梅也听出这意思了,何文光欣赏夏美玲,这谁都看得出来。
她想她当初不应该因为现场施工条件不好就把工作换给夏美玲,还白花了三千块。看看夏美玲拿到这个工作,干得不也挺好的吗,她要是干,不会比夏美玲差的。
丁艳梅看向林建军,她发现林建军竟然也在看着夏美玲,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那种眼神,好像在重新认识夏美玲似的。
丁艳梅心里暗暗叫苦,她之前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林建军,坚定地投入了李钟仁的怀抱,可没几天,李钟仁竟然就被开除了,真是世事无常,叫人总是后悔。
如果李钟仁早被开除几天,她也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李钟仁被开除之后,灰溜溜地不知去向,连个招呼都没有,就跑得无影无踪。
丁艳梅再回头,发现还是林建军最适合她。本来她对李钟仁也没有感情,只是图他对自己还不错,谁知道事情竟演变成了这样。
她现在也拉不下脸再去找林建军,毕竟当初是她回绝在先,另许他人在后。
但现在看林建军看着夏美玲温和的眼神,丁艳梅觉得自己该行动了,不然连林建军也弃自己而去,她真的就是鸡飞蛋打了。
好在他们还有共同的利益。
夏美玲出了大风头,她本人还是勤勤恳恳的,像以前那样认真工作,争取获得领导更多的青睐,她现在是代岗,希望早日晋升。
这天下班回家,夏美玲发现门开着,心一紧,推门一看,小栓回来了,坐在沙发上,一听见动静就赶快起来了。
“妈,出事了!”
夏美玲心一紧,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好好说!”
小栓这句话真把夏美玲的心都吓得提到了嗓子眼,小栓接着说道:“大哥的地,要被收回去了。那个主人家说,那地他自己要种,让大哥赶快将地里种的蔬菜收割掉,他们要赶着种庄稼。”
听见是这个事情,夏美玲反而松了一大口气,她就担心是哪个家人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要把地收回去?”夏美玲缓口气,才问。
小栓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今天上午,房东突然来了,说他的地不租了。大嫂还跟房东的老婆吵了一架呢,他就是死活不租给我们了。”
夏美玲见小栓着急得厉害,安慰道:“别急,我们一块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母子俩骑着车赶回了郊区。
最近夏美玲忙着考试的事情,一直没时间来,她的小孙女都已经四个月了。
本来大栓两口子又要带孩子,又要忙地里的活,忙都忙不过来,幸好香桃和小栓放假了过来搭把手,总算轻松了些。
英子和大栓他们正坐着商量事,听见自行车叮铃铃的声音,知道是夏美玲来了,赶忙迎出来。
“娘!”
大栓看到夏美玲,眼睛就发红。
“怎么回事啊?”夏美玲问。
大栓哼了一声,“他们看我们种菜赚到钱了,也想种菜,想将土地收回去。”
夏美玲脸微沉,“进屋说。”
她把小妮接过来抱在怀里,稀罕了一阵,才说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家自己要种地了?”
英子说:“他儿媳妇说的,说土地他们自己要收回去种,不承包了。要是我们坚持要继续承包的话,明年承包费要翻十倍!”
夫妻俩的声音都有些焦急,他们在城里住不习惯,这个房子虽然是租来的,但是也很用心地在经营。
这个房子最开始住进来的时候,门窗是破的,屋顶是破的,现在大栓全都修好了,房屋前面的土坝子,之前长满了杂草,现在也收拾得干净整齐,家里虽然养了鸡和鹅,但是地上一粒屎都看不见。
承包来的土地也全种上了蔬菜,现在基本可以稳定供应食堂,多余的拉到菜市场去卖掉,稳赚不赔。
夏美玲沉声问道:“是不是人家跟你们打听赚不赚钱了?”
大栓夫妻俩对视一眼,大栓脸色一变,“房东的老婆,有一次是跟我打听了。”
“你告诉人家了?”夏美玲问。
大栓很惊愕,他没有意识到别人的贪恋竟然是他无意中播撒的,“她问我种菜赚不赚钱,我说能养家糊口,没有说别的呀。”
夏美玲说道:“大概人家也在暗中观察你们,房东老婆来试探,你说能养家糊口,肯定就是赚钱了。不过这个也不用她问,谁也不会做亏本买卖。赔钱了肯定就不做了。”
大栓着急,“娘,那现在怎么办?”
夏美玲摇头,“不好办,这是在人家的地盘。虽然我们当时跟对方签了承包合同,可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人家的村庄,他们家的亲戚全都在这,我们是外来户,跟人家斗不过的。”
小栓一脸不忿,“凭什么呀,妈,我们就这么把地还给他们?明明都已经说好承包了,这些人怎么这样,看到人家挣钱了,就眼红。”
夏美玲摇摇头,“没有办法,我们要是跟对方死磕,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还是跟对方先谈谈,如果不行的话再谈赔偿吧。”
坚持不退土地的话,以后房东一家跑去地里搞破坏也是麻烦。
大栓红了眼睛,“妈,我去谈。”
夏美玲看着他,“我们一块去吧,看看能不能把地保住。”
夏美玲交代了大栓几句,母子俩一块来到房东家。
房东一家人刚吃过饭,坐在院子里纳凉,看到夏美玲母子两进来,房东老婆脸上露出警惕的神色。
“吃过饭了啊,大哥,大姐。”夏美玲笑着打招呼。
房东抽着烟,不吭声,他老婆站起来,说道:“别的你们不用多说了,这土地我们要收回来。”
夏美玲点头说道:“这地是你们家的责任田,你们现在不想承包了,想收回去也是正常的。”
房东老婆不料夏美玲这样说,愣了一下才说道:“既然你也知道,那就不要多说了,赶快收拾搬走吧,我们还能赶上下一季种庄稼。”
夏美玲说道:“我们在老家的时候,也是种庄稼为生的。我种的庄稼是全村最丰产的,别人一亩水稻只能产五六百斤,我种的能产八百斤。但是除去一家人的吃穿用度,一亩地连十块钱都攒不下,现在我们租你们家的地,一亩地租金是二十块钱,不比你们自己种划算吗?”
房东老婆说道:“你别以为我们农村人不会算账,你们现在种一亩地不止挣二十块钱吧,这么好的生意,我们不知道留着自己做吗?”
房东老婆把算盘明明白白地打给夏美玲听了,也不怕她知道,房东老婆笃定夏美玲他们不敢不搬,因为这里祖祖辈辈都是他们的地盘,外地人不敢撒野。
夏美玲说道:“当然了,如果一亩地连二十块地租都挣不到的话,那他们一年辛苦就白费了。但是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丈夫是部队里的军官,我们种的蔬菜是直接往部队里送,算给我们的是采购价。一斤大白菜,你们自己拉去批发市场,三分钱一斤,但我们送去部队是五分钱市场价。”
“本来三亩地种不了多少菜,拉去批发卖,连二十块钱地租都挣不回来,人还白受累。”
夏美玲非常诚恳地说道:“不信的话,你们可以用别的地来试验一下,看看到底能挣多少钱,也先别忙着把这三亩地收回去,这样旱涝保收。如果你们自己种的菜赚钱了,那你们明年再把地收回去,也亏不了多少钱,如果不赚钱,继续把地租给我们,这样不更好吗?”
她看向房东,“大哥,你是个厚道人,我们庄稼人都厚道,你看我提的这个办法怎么样?”
房东臊得不敢看她,本来老婆儿子说要把地收回来,他就不同意的,庄稼人哪有这样办事情的。
这会儿夏美玲将其中的道道说了出来,他听了也觉得大有道理,他们家十几亩地,也不差这三亩地,真要种菜,别的地足够了。
“我看这样行,就这么办吧!”房东说道。
房东老婆还陷入思考里,房东儿子也觉得夏美玲说得有道理,他们也可以种菜,也不是非要将林大栓他们赶走啊,这样旱涝保收,不是更好吗?
“我看也行。”房东儿子说道。
大栓本来以为这事一定没戏了,没想到夏美玲三言两语的,竟然又把事情解决了,他对夏美玲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娘,你现在可真厉害!”
夏美玲其实也是去了公司上班之后才学到以大局观来解决问题的,要是以前,她听见这样的事情,肯定先上人家去吵架,她有道理,为什么不争不吵?
她吩咐大栓,“今年是拖过去了,明年咱们得另外找地方,不租这了。”
大栓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家人不诚实守信,没有契约精神,那还不如重新找个地方呢,只是有些可惜之前的经营了。
不过庄稼人嘛,最不缺地就是一把子力气,只要肯干,到哪里都能重新经营起来的。
只是地终究是租来的,也难保下一次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第33章 第 33 章 香桃入学
香桃和小栓的期末考试成绩都出来了, 小栓还是稳居全班第一,香桃的成绩好得出乎意料之外。
她的分足够上重点初中,师范学院的附属中学,但因为香桃户口限制, 她只能在片区内读书。
夏美玲虽然没在城里生活多久, 但是想也知道,重点小学在师资力量上肯定不一样, 里面的学生都是凭自己本事考进去的, 学风也不一样。
但按照政策, 香桃不能进入师院的附属中学。
本来夏美玲都不知道这些信息,她毕竟进城的时间不久, 平时也确实没想到在选择学校上还有这样的门道。他们在乡下的时候, 不管学生成绩多好,都只能在镇上读初中。
还是李萍提醒她的,让她想想门路,香桃这样的成绩要是不能上重点中学,实在是可惜了。
夏美玲能想到什么门路, 她只能去找林建军,看他能有什么办法。
林建军听完,当时就回复了她一句,“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能不能学好,跟在哪里读书有什么关系?”
林建军说完, 就匆匆要走,他现在可不想多跟夏美玲接触。
最近林建军是春风得意,离他而去的丁艳梅又回来了,丁艳梅给他一年的时间, 一年之后,如果他离了婚,两人就结婚。
林建军非常有信心,只要他在这一年之内把经理前面的那个‘副’字给去掉了,他立马就跟夏美玲离婚,一刻都不耽误。
夏美玲非常不满,林建军一直漠视孩子,她和孩子们也不稀罕他的关系,但现在事关香桃上学,她不能让林建军一句话就把责任推掉了。
“林建军,重点中学的师资力量都要好很多,要是有门路,香桃肯定要上这个学校的。你一点都不操心吗?”
林建军不耐烦地说道:“我又不是教育部的领导,我能怎么办?她的户口就在这个片区,有什么办法?”
“那你出钱,我已经打听过了,只要现在去附属中学所在的片区买套房子,把户口迁过去,就能把香桃的户口转过去,她就能在那边读书。”夏美玲说道。
林建军立马要跳起来,“我上哪里去给你弄钱,我的钱不都被你拿走了?”
“借,你也要借给我,两千块钱。你之前不是找人借过钱吗?现在也可以去借。”
林建军冷着脸,“借不到,再者说,我为什么要去借钱,香桃又不是没有书读,就你什么都不懂,还爱折腾!”
林建军摔门而去。
夏美玲去找了何文光。
她要借支林建军的工资。
何文光听完了原委,“你考虑得很好,香桃这孩子既然成绩这么好,上普通学校可惜了,不过现在就算你去买房也没有用,香桃的档案估计已经被调走了。”
夏美玲一愣,她还真没有想到这个,买房的主意还是李萍给她出的。
“我有战友转业在教育局,我帮你申请一下。”何文光主动伸出援助之手,“你要借支林建军的工资,没有他本人签字肯定是不行的。”
夏美玲说道:“可他肯定不愿意的,他现在对几个儿女一点责任都不尽。”
何文光皱眉,“他不愿意的话,肯定是借支不了的。你要是金钱方面有困难,我可以私人帮助你一些。”
夏美玲没让,她其实钱够的,就是想让林建军尽点责任。
胡洁也同样参加了小升初考试,她成绩比香桃差远了,自从他们不再去林建军的房子里写作业之后,不知道是骤然换了环境不适应还是什么,成绩就一路下滑。
后来发生她泼墨水的事情后,全班同学都不再跟她来往,胡洁更是大受打击,成绩一落千丈。
这次考试,连初中都没有考上。
要是之前,办学的是部队,她就算成绩差一点,肯定也有书读的,但是现在军改了,原先的子弟学校虽然还在,但是也跟着改革了,现在要想读初中,成绩肯定是有要求的。
胡洁考不上初中,让丁艳梅又诧异,又生气。胡洁以前成绩多好啊,现在竟然连初中都考不上!
她急得满嘴是泡,同样找到了林建军,想让他想想办法。
林建军也没料到胡洁的成绩下滑得这么多,这简直是从山峰跌到山谷。
“我来想办法,别担心,大不了再复读一年,香桃不也是复读的?”
提到香桃,他愣了一下,夏美玲来找他,说香桃的成绩可以上重点初中来着。
他当时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儿倒有些吃惊了,香桃的成绩能有这么好?
夏美玲本来想去附属初中所在的光明区买房,想法是好的,但真施行起来才知艰难,现在房屋根本就没有交易市场,没有商品房,公屋不允许买卖。
唯一的途径是以房换房。
就是他们用现在有的房子,去找愿意换房的人,通过以房换房的方式,换到光明区的房子。
有专门的换房站,可以在那里找到换房的信息。
正好,有一间附属中学片区的房子想要换的,不过特别小,只有一小间,十几个平方,想换大面积的。
大概这户主也知道学校分片区的事情,才敢提出这样的条件,小面积换大面积。
夏美玲没有房子,他们现在住的房子还是单位分给林建军的,是公房,卖是不可以卖的,但是换是可以的。
前提是林建军同意。
“我不同意!你想都不要想!”林建军果断拒绝,“我看你是疯了,想拿我的房子去换小得跟鸟笼似的房子,想都别想!”
林建军不耐烦地说道:“我看你简直是疯了,这么亏本的买卖谁都不会做,你别打我房子的主意!别人在子弟学校都能念,小栓也能念,就香桃不能?”
夏美玲料到林建军会有这样的反应,可房子是林建军的,她不得不来找他。
“有更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给孩子安排更好的?子弟学校的老师水平还是有限,你去打听一下,附属中学每一年的中专,高中升学率。基本是百分之百的,子弟学校才多少?好多都学不成的,安排去当兵了。”
“当兵怎么了?我就是当兵出来的!”林建军哼一声,“没那么娇气!香桃这学爱上就上,不爱上就在家待着,别想打我房子的主意,想都别想!”
夏美玲盯着林建军,“我知道你最近跟隔壁的寡妇走得很近,你在预谋离婚吧?你这次要是不签字,我也不会在离婚申请上签字。你要是同意换房,我立马就去跟你办离婚。”
林建军眼神一闪,嘴上还是否认,“你别胡说八道。”
语气却没有那么强硬,人在对一件事心虚的时候,是没有办法做到底气十足的。
夏美玲看他像有些意动,说道:“你好好想想,一个单位分的房子而已,这个房子没有了,以后你还会有别的房子,如果你这次不签字换房,以后你就别想离婚。”
“我本来也没想离婚。”林建军很没有诚意的说道。
“三天之内,你给我回复。”夏美玲说完,离开了林建军的办公室。
林建军真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是要房子,还是换夏美玲同意离婚?
林建军在城里打拼这么多年,存款被夏美玲拿走了,房子现在也要换出去的话,真就一无所有了。
他拿不定主意,悄悄跟丁艳梅商量。
丁艳梅还想着他那套房子呢,她问过胡洁为什么成绩下滑得这么多,胡洁说没有宽敞的书房,她还说要是能像以前那样去林叔叔家写作业,成绩肯定会好起来。
丁艳梅几乎已经将林建军的那个房子视为己有了,怎么会容忍夏美玲将房子换出去。再者说,她也不愿意看到香桃去就读重点初中。
凭什么?她女儿连初中都没考上,香桃去读重点中学?她不愿意看到,最好香桃书都没得读最好。
“随便她,现在婚姻自由,她不签字就不能离婚了吗?到时候照样有办法,你别被她唬住了,只有你想不想离,没有离不掉的。”
林建军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再次跟夏美玲会面,他就明确拒绝了。
“房子不换。婚我也不离,随你折腾。”
夏美玲一时间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只能放弃换房的办法。
香桃安慰她,“妈,我在哪里读书都一样的,在这里,还跟哥哥一个学校,更好一点。”
夏美玲却觉得对不住孩子,重来一世,本想给孩子更好的生活,孩子都这样争气了,她却无法托举孩子。
这天,何文光突然把夏美玲喊去办公室,过问她香桃上学的事,夏美玲如实说了。
本来找到换房的方法,但因为林建军不同意而不得不放弃。
何文光沉吟片刻,说道:“香桃也是我们子弟学校第一个考出这么好成绩的孩子,要是因为户口问题不能去入学,实在有些可惜了。我看要不这样吧,让香桃搭在我的户口上,给我做干女儿,她就有上学的户口了。”
夏美玲惊愕地看着何文光,她不知道何文光的户口是光明区的。
何文光说道:“不过我家的老宅子多年不住人,已经破败得不像样子了,香桃只能搭我的户口,以后放学还是得回这边来住。”
夏美玲点头如捣蒜,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谢才好,激动之下,有些语无伦次,“领导,真的太谢谢你了,你真是雪中送炭,大恩大德我们娘俩永生难忘!”
何文光抬手止住她的道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主要委屈香桃了,还得给我做干女儿。手续这些我托人去办,你也不用跑,你也不知道怎么跑。”
夏美玲连连摇头,“不委屈不委屈,给您做干女儿,是香桃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呀!太谢谢你了,领导。”
何文光笑道:“你真要谢我,以后好好努力工作,替我分忧,就比什么都强了。”
第34章 第 34 章 屎到淋头
秋桃的户口转到了何文光家的户口本上, 在何文光战友的帮助下,秋桃成功地被附属中学录取了。
当然前提也是秋桃的成绩超过附属中学的录取线。
夏美玲带着秋桃去何文光家登门道谢。
她知道何文光的性格,没买什么东西,拿的都是大栓夫妻俩在郊区养的一只大白鹅。
何文光笑道:“我不开火做饭, 这鹅我也不会做, 你拿回去,这本来也只是举手之劳, 没什么要紧。”
夏美玲说道:“我知道你不开火, 明天晚上, 我把鹅做好,请你在家里吃饭, 领导肯赏光吗?”
何文光温和地说道:“我从来不去任何同事家里吃饭, 这一点其他人都知道的。”
夏美玲心想何文光这样两袖清风不爱结党的性格,现在干了最需要应酬交际的建筑,也亏他是大领导,不然还真不好开展工作。
“那我做好,香桃和小栓给你送上来, 他们俩从小没个父亲教导,香桃有幸,喊你一声干爹,总算有机会听一听父亲的教导,明天晚上,就让这两个孩子陪你吃顿饭, 你看行吗?”
夏美玲把话说得这样诚恳,何文光还有什么不肯的,“教导谈不上,让两个孩子来陪我吃顿热闹饭, 我是很欢迎的。”
香桃还是称呼何叔叔,并不喊干爹,两人也没有正式认父。即便如此,香桃现在上了何文光的户口,喊一声干爹也是应当应份的。
夏美玲又把大白鹅给带回家了。
大白鹅在郊区称王称霸,突然进了城,也露了怯,一只脚被绑住,动弹不得,乖乖地缩在角落里,不敢乱叫。
小栓给大白鹅弄了吃食,明天大白鹅就要上路了,今天得把它喂饱。
小英和刚子得知他们家弄了一只鹅来,跑过来看稀奇,大白鹅可不怕生,鹅头仰得高高的。
“香桃,不知道初中我们会不会分到同一个班呀。”小英说道。
香桃要去附属中学读书的事情,还没有外传。
香桃低声说道:“我要去别的学校读书了,小英。”
小英惊讶地瞪大眼睛,压低声音:“就是我妈说的那个重点中学吗?你可真厉害。”
香桃有些骄傲,是为她有个好妈妈,要不是她妈想办法,香桃知道自己肯定读不了附属中学。
小英遗憾道:“那是不是以后我就见不到你了呀?”
“以后放学了,我们还可以一起玩,我平时在学校住校,周末还是会回来的。”
两个姑娘蹲在一块说悄悄话,小栓和刚子抱着篮球要去玩了。
上学的时候,小栓很少去玩,也就是现在暑假,才放松一下。
香桃去附属中学就读的事情,没有瞒太久,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因为子弟学校张贴了祝贺红榜,香桃是唯一一个被附属中学录取的学生,这让子弟学校有了信心,他们的学生也是不差的,明年或许可以跟教育局申请,给他们学校批两个重点中学的名额。
这么大的事,家属楼都传遍了,大家都听说了,夏美玲那个从乡下带来的女儿,给她长了大脸了,儿子成绩优秀,女儿成绩同样优秀,这么多年,香桃还是家属楼第一个考上重点中学的孩子呢。
林建军最近两天经常收到别人恭喜,都是夸奖香桃的。
祝贺吹捧收得太多了,林建军也有些飘飘然起来,怎么说,香桃也是他的亲生女儿,香桃这么出息,他脸上也有光。
这么一想,他又有点后悔当时没同意让夏美玲给香桃折腾重点学校,好在夏美玲还算本事,自己把香桃弄过去了。
想到这,他又好奇起来,香桃到底是怎么去把户口弄过去的?
丁艳梅也想知道,她得知香桃竟然成功被附属中学录取的时候就已经有点失去理智了。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比夏美玲强的,她比夏美玲保养得好,比夏美玲年轻,比夏美玲会生孩子。
可她有一天惊愕地发现,进城还不到一年的夏美玲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长相变化不大,可气质是天翻地覆。
她说不清夏美玲到底是有什么变化,但看着她这个人就是不同了。有种独特的气质,尤其是每次公司开会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从容地侃侃而谈,丁艳梅才惊觉,原来到她们这个年纪,美貌已经失去了意义。
现在,连孩子都输给对方了。
她还找老师给她的两个孩子补课,她觉得夏美玲娘几个都是她的克星。
回到家,丁艳梅忍不住把胡洁胡浩都提溜到跟前,“你们这个学期,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成绩提上来,别再跟我说什么没有宽敞书桌,这不是理由,没道理你们连隔壁的两个乡下人都不如吧?”
丁艳梅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胡洁和胡浩的成绩都下滑得这样厉害。
胡洁备受打击,她竟然没考上初中,她曾经是班级第一名呀!凭什么香桃这个乡下人还考上重点初中。
“妈,你不是说香桃上不了附属中学了吗?为什么她还是上了?”胡洁很不高兴。
丁艳梅认为是林建军帮的忙。
除了林建军,夏美玲在这个城市没有其他人脉,林建军虽然也是从乡下来的,他有不少转业的战友,难保不会有什么关系帮上忙。
丁艳梅感觉受到了欺骗,如果林建军都有办法让香桃念重点中学,为什么没办法让胡洁上普通的子弟中学呢,她现在还要继续复读一年。
丁艳梅去找林建军,林建军当然不承认,他也纳闷着呢。
可他说不是,丁艳梅不相信,“你帮香桃我不能说什么,她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可小洁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不能厚此薄彼吧,你想想办法,让小洁上子弟初中。”
林建军说道:“我问过了啊,人家说小洁成绩没达到,上不了。这个确实没有办法。”
丁艳梅怒了,“你就是看小洁不是你亲生孩子,你不上心。”
林建军怎么解释丁艳梅都不相信,也有点怒了,“你别胡搅蛮缠呀,香桃考上重点中学,靠她自己考上的,我能帮她使什么劲?我总不能不让她去读吧。”
丁艳梅说道:“你不帮忙,香桃的户口能转过去吗?那你告诉我,香桃的户口转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我去问问。”林建军说。
这两天林建军或许是被人捧得太得意了,无意间在丁艳梅面前夸过香桃,丁艳梅当时没说,只是默默记在了心里。
她突然有种危机感,林建军的两个亲生孩子成绩都那么好,林建军还肯跟夏美玲离婚,跟她结婚吗?
林建军要走,丁艳梅突然叫住他。
林建军回头,听见丁艳梅问他,“建军,你不会后悔吧?”
“什么?”林建军一愣。
“后悔答应我离婚。”
林建军一愣,立刻道:“怎么会,不要乱想。”
丁艳梅却看穿了他的迟疑,即使只有片刻,她脱口而出,“林建军,你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材料出库单,我已经帮你做好了。”
林建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艳梅,不要多想,也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丁艳梅勉强笑了笑,“我没有,我知道。”
林建军回了家属楼,这房子明明是他的,现在他到成了这里的一个客人,要回来还得挑家里有人的时间,因为夏美玲把锁换了,他没有钥匙。
家属楼住着这么多同事,他总不能撬锁进门。
他来的时候,香桃在家,小姑娘在看书,夏美玲和小栓都不在。
林建军简直觉得回来得太是时候了,他一点也不想碰上难缠的夏美玲。
“香桃,爸回来了。”林建军冲香桃笑,这小丫头片子给他长了大脸,他难得和颜悦色。
香桃将眼睛从书里抬起,看了林建军一眼,又飞快埋了进去,没理他。
林建军见她态度如此冷淡,也不生气,坐在沙发上,问她,“你读书的事情,是你妈请谁帮忙的?”
香甜嘴一动,冷淡道:“不知道。”
林建军噎住,不放弃地问:“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肯定知道,你告诉爸。”
香桃这回话都懒得说了。
林建军看了看她书的封皮,《钢铁是怎样练成的》。
“你看这些没用的书做什么,你马上要去读初中了,还不快借书预习预习初中的课?”
香桃看他一眼,“我早预习过了。”
林建军吸一口气,又问,“你的户口挂靠到哪里去了?”
香桃还是那句:“不知道。”
“我就是问问,你这丫头嘴这么紧做什么?我难道知道了,还会害你?”她越不说,林建军越好奇。
香桃对他已经彻底寒心,话也不愿意说,林建军追问紧了,她干脆回小书房去,把门拴上了。
林建军有些生气,“你这孩子,怎么对你爹的。”
林建军到底没打听出来,香桃的户口挂哪里去了。
林建军想起户口本,香桃迁入别的户口,他们自己这个户口本上会有显示,户口本一直是夏美玲收起来的。
小房间的门拴上了,大房间门开着。
林建军左右看看,做贼似的,偷偷进了大房间。
房间里的东西整理得很整齐,他拉开抽屉,到处翻找。
他找得太入迷,都没发现夏美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
“你想偷东西吗?”
冷不丁的声音吓得林建军应激一跳,他连忙站直身体,掩饰似的,“我找一下我的证件。”
夏美玲盯着他问:“找什么证件?你的证件你不是全都拿走了吗?”
林建军咳了一声,“没找到,算了。对了,你把香桃的户口迁哪里去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有人托你来打听?”
“那不是,我还想着,要是你想不到别的办法,我来想想办法呢,你找谁办的事?”林建军问。
夏美玲只是盯着他,不说话。
香桃听见夏美玲的声音,从小房间出来了,“妈,你回来了啊。”
夏美玲说道:“留你在家里看家,你怎么没好好看,你看,狗都进来了。”
林建军先是一愣,随即大怒,“夏美玲,你骂谁呢?”
夏美玲冷笑,“骂你。”
林建军怒道:“这房子是单位分给我的,你现在是鸠占鹊巢!你信不信我让你们全搬出去。”
“有事说事,没事就滚。”夏美玲根本不搭理他的威胁。
林建军很干脆地往沙发上一坐,是啊,这房子是单位分给他的,他为什么要让出来去住招待所?
“你告诉我,你把香桃的户口迁到哪里去了,不然我就搬回来住。”
大白鹅在旁边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拉了泡屎。
怕它乱拉,夏美玲用编织袋将它的屁股兜起来了,大白鹅吃得多,拉得多,这不,一包屎就要派上用场了。
夏美玲将大白鹅抓住,扯下了它屁股上的编织袋。
林建军的注意力还在户口上,“你不会是暗地里,跟别人承诺,要把房子换给人家,然后搭了人家的户口吧,我可告诉你,这坚决不行的,这房子是公家的,我是没有产权的。”
他说话间,夏美玲已经走到他身边,很突然,又从容地将那包鹅屎,洒在了他头上。
林建军感觉到头顶和身上都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砸到了。
随即一股恶臭飘进他的鼻腔,那种浓烈的臭味熏得他立马干呕起来。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手上立刻沾上了东西,拿到眼前一看,灰白色的屎,沾在他手上,散发着恶臭。
香桃捏着鼻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妈竟然把屎洒林建军头上了!
林建军瞪圆眼,张口要骂,可什么东西顺着他的额头,飞快地流了下来,他立刻闭紧了嘴巴,猛地起身,朝公共厕所冲去。
林建军跑了,他坐的地方还残余着鹅屎残渣,空气中还弥漫着让人作呕的臭味。
不过沙发是木头的,一冲也就干净了,自伤一百,伤敌一千。
香桃赶忙去推开窗户,想要帮忙清理,被夏美玲推开了。
她在农村干活的时候,泼大粪是经常的,这场面对她小意思。
走廊尽头传来林建军惊天动地的呕吐声。
夏美玲打来水,很快将鹅屎冲洗干净,通风一会儿,气味也就没了。
林建军在厕所里冲洗半天,屎臭味沾得他满身都是,怎么也洗不干净,连跟夏美玲理论的力气都没有,几乎是一路冲回招待所去的。
第35章 第 35 章 大栓学艺
林建军浑身屎臭从家属楼逃走的时候, 好多人都看到了。
丁艳梅当时正在大厨房做饭,亲眼看到林建军顶着一头恶心的屎朝公共厕所冲,当时她震惊得连锅都忘记招呼了。
林建军的呕吐声从厕所传来,经过这种老式苏联红房子的扩音传播, 几乎整栋楼都听见了林建军的狼狈。
林建军被泼屎逃走之后, 再也不敢来找夏美玲,这个疯子他惹不起还躲得起。
不过经过这个事情, 丁艳梅倒是真的相信了, 林建军是真的没有帮忙给香桃找关系。
在林建军逃走之后, 夏美玲像没事人似的,到公共厨房来杀鹅。
这只立了大功的大白鹅, 还是没有能逃过被宰杀的命运。
一整只鹅烧了满满一大锅, 香味飘得到处都能闻到,夏美玲将大部分用漆盆装起来,又打了满满一盆米饭,让小栓和香桃端着去了何文光家里。
小栓和香桃就不下来吃饭了,他们把自己的碗筷也拿上去了。
夏美玲没去, 虽然她行得正坐得端,有些影响还是要考虑的,她可不是林建军这类人。何文光也是很注重自己的名声的人,夏美玲更不能给他添麻烦。
兄妹差不多快八点钟才从何家回来。
她本来交代小栓将脏碗收下来她自己洗,等小栓他们下来的时候,碗筷都已将洗好了, 小栓说是何文光洗的,他检查要洗干净才让拿下来。
小栓一脸的喜气。
夏美玲笑问:“跟你何叔叔聊了什么?这么开心。”
小栓说道:“何叔叔问我以后要考中专还是大学。”
夏美玲问道:“你怎么说?”
小栓看她一眼,“我说我想上中专。”
这个年代,大学生固然是好, 可能考上大学的寥寥无几,中专虽然分数比高中高一些,但从概率上来说,考上中专比考大学要容易得多。而且读完中专之后就可以等分配工作,而大学还要多花几年。
并且读了高中之后,很有可能考不上大学,那高中学历没有中专吃香,不能分配工作,得自己参加考试。
“你以前不是说想考大学吗?”夏美玲问。
小栓点头,“我想早点工作。妈,何叔叔鼓励我念大学。”
“是呀,妈也觉得你念大学更好,大学文凭高,出来之后选择更多。”
小栓笑道:“妈,你跟何叔叔说的一样。他说上大学能拓宽视野,他说我努力努力,以后考大学希望还是很大的。”
香桃也说道:“妈,何叔叔还鼓励我好好学习呢。他家里有好多书,何叔叔说可以借给我和哥哥看。”
小栓看向香桃,“妹妹现在都念了重点初中,我也要好好努力,考上南城一中。”
香桃笑道:“那我也要考一中,哥,那样的话,到时候我们又是一个学校了。”
丁艳梅用一只杯子抵在墙上,整个人像蟑螂似的,贴在墙上,听着隔壁的动静。
她总算知道香桃的户口是谁帮忙弄的了。
竟然是何文光。
今天夏美玲炖那一锅鹅,是感谢何文光的。
她也总算知道,夏美玲为什么这样有底气对待林建军了,她有何文光撑腰!
何文光是鳏夫!二十年前他老婆就死了,一直没有续娶。
不过丁艳梅不相信何文光会对夏美玲有什么想法,这个人要是想续弦,凭他的条件,他娶个没结过婚的未婚姑娘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年有好多人给他说过媒的,但是他都没有答应,一直独居。
老实说,当年丁艳梅不是没有打过何文光的主意,何文光也没有孩子,她带着孩子嫁给他,最好不过了。
可何文光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不管丁艳梅怎么使劲,对方始终无动于衷,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她的意图,他干脆避而不见了。
丁艳梅只好放弃。
那时候,丁艳梅刚刚丧夫,年轻貌美,何文光都不动心,现在说他对夏美玲有什么企图,打死她也不信。
丁艳梅将这个发现告诉了林建军。
林建军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就已经洗了好几遍澡,可是他总觉得身上臭臭的,不时就要抬胳膊闻一下,根本就控制不住。
丁艳梅看着林建军,即使他穿的干净衣服,但说实话,也觉得有点恶心,毕竟她亲眼看到了他满头满身鹅屎的样子,一看到这个人,就忍不住回想当时的画面,也觉得有点反胃。
“我就说夏美玲没这么大能耐,原来是何师给帮的忙。”林建军皱眉,“这夏美玲怎么什么事情都喜欢去麻烦何师?”
丁艳梅抓住了重点,“她还麻烦人家何师长什么了?”
“之前,她刚进城的时候,总喜欢去找何师长告状。”林建民说道。
丁艳梅看着林建军,幽幽道:“你说,夏美玲是不是对何师长有什么想法,不然她为什么一直巴着人家?”
要说何师长对夏美玲有什么想法,打死丁艳梅她也不信,但是不一定夏美玲对人家何师长没想法啊!
“她今天让两个孩子去何师长家吃饭了。”
林建军冷笑,“她这是自取其辱,人家何师长多少年轻的都不要,会要她?”
话这么说,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夏美玲进城之后变得很不对劲,之前她很听话,让在老家带孩子,一句多话都不敢有,现在叛逆成什么样了!都敢往他头上倒屎!
她甚至还主动提离婚,这要是放以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难保她就是因为进城之后有了别的想法了。
他越想越气,但却不敢去找夏美玲,这女人现在完全就是个疯子,她这次敢往自己身上淋屎,下次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他林建军一世英名,就毁在了夏美玲身上,现在全公司谁不知道他林建军被老婆淋屎,大家都背地里笑话他。
公司组织培训,每天晚上下班之后,培训一小时,自愿参加。
不少人都不愿意参加,占用了休息时间,夏美玲每天都去。
丁艳梅竟然也报名了,她也坚持每天都去。
夏美玲注意到了,她没有理会。
在课堂上,夏美玲竟然又见到了方民,这次方民不教工程力学了,他教的是一些施工技术。
夏美玲对这个人简直有点好奇了,感觉他好像什么都懂。
后来夏美玲一打听,才知道这个人五十年代就在国外留学,是建筑学高知分子,他现在是总公司的高级工程师,有这个职称的不超过三个人,方民就是其中一个。
夏美玲简直惊了,之前方民在建筑力学上帮助她很多,她只觉得对方讲课非常有一套,深入浅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
方民教的是施工技术,比如底板做法,混凝土浇筑养护,防水,甚至连水电铺设,砌砖相关技术也开了课程。
管理人员当然不用亲自去做这些工作,但他们最好要懂,不然在现场怎么监督工人干活呢,怎么知道工人做得对不对?
夏美玲听见方民说现在的建筑最麻烦的问题就是维修,房子修好之后,维修成了大问题,建筑公司只管修,将房子交给单位之后,维修就是单位的事情。
但是维修又是很专业的事情,多数单位没有这样专业的人才,尤其是屋顶防水,因为涉及到专业操作,成为房屋维修保养很头疼的问题。
这些话本来是方民无意间透露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夏美玲一下子就想到了大栓。
大栓夫妻俩种地虽然也挣了一些钱,养活小家不成问题,但现在他们面临随时都要被赶走的尴尬处境,能不能想办法让他学习一点房屋维修的技术,接点活呢?
下课之后,夏美玲叫住了方民,向他请教哪里可以学习维修技术。
方民推推眼镜,笑道:“你想学吗?”
“不是,我大儿子,现在没有正式工作,今天听方老师你说维修的这个问题,我想这也算一门能吃饭的手艺,就想看他能不能学一学。”
“公司就有做防水的工人,你可以让他跟工人学一学,另外还可以看一些施工技术的理论书籍”
夏美玲大喜,重重谢过了方民。
现在工地正好在做底板,准备要做防水了。
她得想办法把大栓塞进来学习技术,就算不拿工资都得把技术学了。
林建军是工程部的副经理,其实找他安排这件事最好不过,不过他们现在水火不容,夏美玲找的李萍的爱人帮忙将大栓弄成临聘工人。
这件事本来不好办,因为现在公司没有招人的指标,但夏美玲提出不拿工资,让刘政委帮忙办了。
夏美玲办这个事情很着急,没来得及去郊区跟大栓他们商量,等安排好了,她才前往郊区,将这个主意告诉了大栓夫妻俩。
大栓有些担心,“娘,以前我也没有干过这个,能行吗?”
英子听到夏美玲安排这个很高兴,一听大栓又想打退堂鼓,拧了他一把,“试都不试就说不行,要不你在家带孩子,我去学。”
那肯定不行,孩子还要吃奶呢,大栓说道:“我去,我也没说不去呀。”
英子说道:“娘给你争取到这个机会不容易,你看种地,虽然咱们也够吃,可地不是自己的,别人随时都能收回去,技术学到手,够咱吃用一辈子,傻瓜才不去学,你用心学,别给娘丢人!”
大栓用力点头,“我肯定用心学。”
夏美玲都打听好了,现在政策虽然不允许私人施工队,但等大栓学出来了,完全可以挂靠公司,给公司交一些钱,自己接活,等以后自由市场更宽松了,就可以自己单干。
想想这也是很好的营生,不由得又叮嘱了大栓几句,希望他学有所成才是。
第36章 第 36 章 接到活了
大栓要进城, 留英子娘俩在郊区也不行,他们便把养的鸡和鹅基本都卖了。
大栓将地里的菜,不管大小全部收割,送到了食堂, 这一次他没收钱。
将一切都收拾好, 大栓去找房东退房。
房东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要退房,明明上一次还说要等到明年的。
房东老婆不想退他们押金, 还跑到他们住的房子要检查, 她认为大栓他们肯定是报复性退房, 那房子肯定被他们重新破坏了,要是那样的话, 她就有理由不退房屋押金了。
没想到大栓夫妻只是将个人物品搬走了, 没有破坏房子,那房子和刚租的时候比起来,真是天翻地覆,起码现在是能住人的。
房东老婆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把押金退给了大栓。
大栓并没有去刻意破坏房子, 在他们租房期间,房东还是帮忙提供了很多便利,修复房子也并没有花多少钱,只是花了一些精力。
房东还有些舍不得大栓一家走了,其实他们去打听过了,自家种菜卖的, 隔壁村也有,也没有想像中挣钱,比上班强不了多少,还不如有个工作稳定。
可他们后悔想留, 大栓已经去意已决。
英子带着孩子又搬进了家属楼,好在香桃和小栓为了有更多时间学习,都办理了住校,一个星期只回来一天,平时倒也不拥挤。
夏美玲平时下了班,就帮着英子带带孩子,大栓则进了工地,做学徒工。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年边了。
夏美玲的工龄也有一年了,可以参加公司内部的技能考试,通过考试,对评职称很有帮助。
过完年,夏美玲就收到了企业颁发的二级技能证书,考过这个,她就能考一级证书,要是考到一级证书,那就等着熬资历,三五年,肯定能成为企业的高级工程师。
那是夏美玲努力的目标。
拿到证书之后不久,夏美玲就晋升成为技术员,开始负责图纸方面的工作了。
她原先负责的资料工作,已经由新来的小刘接手。
这天,公司组织了参考团前往电风扇厂考察,他们新修了一批宿舍楼。
夏美玲现在是技术员了,也有资格同往。
何文光带的队,林建军也在其列。
林建军再也不敢小瞧夏美玲了,瞧一瞧,这新公司谁有夏美玲的履历?刚入职公司一年,不仅考下了一级技术证,还从没什么前途的资料员转成了技术员,瞧她努力的这个劲头,后面评个工程师也是有可能的。
现在公司不缺人,就缺技术员。
在交流的过程中,电风扇厂副厂长跟何文光提出请求,请他派两个做防水的工人过来,帮他们处理一下楼顶漏水的问题,他们的老职工楼是几十年的老房子了,漏水漏得厉害,请了两回工人来弄,都没有能解决问题。
夏美玲在旁边听到了。
何文光也不太清楚现场有没有闲置的防水工人。
夏美玲一看他看向下属们这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抢在工程部其他人开口之前说道:“工人有的,领导。”
何文光看向夏美玲,简单处理一下防水而已,他也没放心上,就和电风扇厂的人说道:“那你们一会儿跟她对接一下,安排两个工人过来帮你们处理。”
林建军不快地看向夏美玲,她知道什么啊,就瞎答应,这种活想也知道是吃力不讨好的,电风扇厂的工程又不是包给他们做的,凭什么他们要出工人去帮忙?
可夏美玲插话太快,何文光又答应了,他只能憋住了。
电风扇厂有领导来跟夏美玲对接了,对方也挺懂事的,知道这活不白干,按市场价给他们算材料和工钱。
夏美玲就跟对方约好了处理的时间。
离开电风扇厂,林建军走到夏美玲身边数落她,“你瞎答应什么啊!你又不管现场的工作,现在基础的工作早就做完了,工人都有别的活干,你答应给他们派人,这事你自己答应的,你自己去找工人,现场的工人不能调。”
他想夏美玲要是知错了,说两句软话,他也就帮个忙,抽两个工人出来。
但夏美玲看了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干好你自己的分内工作,别的事情少多嘴。”
林建军气得连连说好,暗自发誓要让夏美玲一个工人都抽不到。
林建军虽然是工程部的副部长,但是他往工地去的时间不多,而且多数时间也不往工人身前凑,所以大栓在工地学了好几个月的防水,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回到家,夏美玲把电风扇厂要维修防水的事情跟大栓说了,问他,“大栓你能不能做啊,我今天可是帮你把这个活给揽下来了,要能做下来,你以后的名声就打出来了,别的厂区知道了,也会找你的,就不愁接工作了。”
大栓在工地干了几个月的活,一分工钱都没拿到,要不是娘和媳妇都叮嘱他用心学技术,早就受不了这种不挣钱的日子了,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妈,没问题的,防水也没什么太难的技术,主要是细心,每一步做到位。就是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呀。”
“我跟你一块去,行不行?”英子在旁边说道,这么好的机会,她不想错过。
大栓看向英子,英子在老家的时候干活也是一把好手,体力肯定是没问题的,就是英子一起去的话,小妮怎么办呢,小妮还没满周岁呢。
“小妮我背着去,我可以背着她干活,小妮乖,背着她,她不哭不闹,饿了我就给她喂奶,尿戒子也多拿两条,把暖瓶也拎上,拉屎了就拿热水给她洗洗屁股”
英子继续说:“我还可以提前把饭做上,拿过去吃。”
夏美玲说:“那样的话饭就冷了呀,这个天气吃冷饭,人也受不了。”
大栓接话:“拿锡饭盒装上,做防水要用火烧呢,到时候饭冷了,往火上一烧,就能吃了。”
夫妻俩就这么商量好了。
夏美玲心疼小妮,怕她冷到,虽然出了正月,天气还没暖起来呢。
但她也要上班,带着孩子去上班,也不像话。
“但是娘,我就怕领班不肯把工具借给我呀。”其他的都商量好了,大栓开始担心工具问题,做防水一定得有工具,没工具干不成,沥青必须要用火烧。
“没事,这个我去协调,这事是何总经理答应对方的,你只管去借就行了。”夏美玲胸有成竹地说道。
大栓这才放下心来。
现在工地也没有防水的工作,大栓顺利地借到了全套工具,他先去了一趟电风扇厂,查看了一下老房子的防水情况,做到心里有数。
一到现场一看,屋顶的防水破损得很厉害。
“这沥青油毡防水的寿命最长只有十年,你们这看样子都十年往上了,得全部换,如果还是局部修补的话,就修补不清楚了,今年要修补,明年要修补,主要是一直会漏,如果全部换的话,能再管个十年。”
大栓查看之后,如实说道。
跟他对接的人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人也挺稳重,就把结果拿去跟领导汇报了。
领导不怀疑大栓话的真实性,因为他们现在的情况确实就是每一年都在找人维修,但是住在顶楼的职工每年都在反映漏水。
也真是有点烦了,他指示,“既然该换,就换了吧。”
大栓就把材料大致计算了,一共三栋宿舍楼,夫妻两个干,差不多要干一个多月,他斟酌了一下,报了一个价,三百块钱。
他还担心自己报价高了,他是按照面积来报价的,一平方五毛钱,这三栋楼差不多六百多个平方,他考虑到自己是第一次接活,还自己压低了一些工钱。
他还担心负责人不同意,没想到对方一口答应下来,“只要你们做得好,三百就三百。”
大栓也把工期说了一下。
“没问题,现在刚开春,还不到雨季呢,你们只要在雨季之前完工就行。”
材料都由电风扇厂自己去买,他只收人工钱。把事情都商量好了,大栓高兴地回了家。
等到电风扇厂通知大栓,材料买齐了,他才骑车把工具都拉了过去,锤子、钢钎、剁斧,喷灯和煮沥青的大锅等,拉过去之后,又回来接英子。
英子早就准备妥当了,孩子的尿戒子,热水,洗屁股的小盆子,毛巾,甚至还给孩子带了一套衣服,夫妻俩中午饭也带上了。
今天是开工的第一天,负责人赶到现场看了一眼。
他看到工人除了大栓,就是一个背着孩子的妇女,一看就是大栓的妻子,两人竟是夫妻档!
他顿时感觉眼前一黑,对大栓的专业性产生了怀疑。
但看现场工具不少,而且大栓也已经开始抡锤子砸起了刚性保护层。
这屋顶风化得太厉害了,锤子轻轻一敲,细石保护层就掉了。
英子也没有闲着,她背着孩子,拿着钢钎往保护层的缝隙一插,轻轻一挑,保护层就掉了,露出了下面风化严重的沥青油毡。
见他们干活麻利,负责人又把话咽下去了,心想再看看吧,他们带着孩子接活干也不容易。
第37章 第 37 章 大栓夫妻俩接连干了……
大栓夫妻俩接连干了一个多月。
夏美玲休息的时候就帮他们带小妮, 夫妻俩就能稍微轻松点,两人都是农村孩子,能吃苦。
他们干活的时候,电风扇厂的负责人就经常过去看一看, 见他们操作都比较专业, 而且夫妻俩勤劳肯干,活看着也挺细致, 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大栓夫妻俩接连干了一个月, 英子坐月子长的肉, 全消下去了。
一个半月以后,夫妻俩完活了, 电风扇厂的人一验收, 没什么问题,大栓还承诺两年之内保修,那边更满意了,麻利地给大栓结了工钱。
三百块。
大栓拿到钱,立马就给了英子。
三十张大团结, 厚厚的一沓,夫妻俩眼都热了。
从前从来没想过,一个半月能挣到三百块钱,就是在家里干上一年,也得累死累活,才能挣到这些钱呀!
大栓想着是第一次接活干, 这活得干得漂漂亮亮的,半点没含糊,材料都是人家电风扇厂出的,他们出一把力气, 三百块钱,还能不用心干活吗?
夫妻俩回到家,半路去菜市场买了两斤排骨,今晚要庆祝庆祝。
夏美玲回到家,得知夫妻俩结到工钱了,也非常高兴。
“你们现在用的是第三建筑公司的名义接的活,现在不允许私人接活,这工钱里,得给公司上交百分之二十。”
夏美玲之前也说过这个问题,大栓夫妻也知道这个道理,要不是背靠第三建筑公司,他们还接不到这个活呢,虽然也心疼六十块钱,还是爽快地把钱给了夏美玲。
夏美玲笑道:“我已经给你们打听好了,现在其他建筑公司手底下都有一帮子的施工小队,全部挂靠企业接活,你们夫妻俩也组一个建筑小队,专门干防水的活。”
经过电风扇厂这一单活,大栓对这一行充满了信心,“好,娘,听你的!”
英子将两百四十块钱拿出来,都交给夏美玲,“娘,这钱交给你。”
夏美玲有些惊讶,“交给我做什么呀,你们两口子自己收起来。这是你们的血汗钱。”
“家里娘当家做主呀,钱当然交给你。”
夏美玲不收,“你们也是一个小家庭了,自己把钱收好,把你们这个小家经营好就行了,我也有工作,有工资,不要你们的。”
英子能力强,夏美玲相信钱在他们自己手里,比存在自己这好。
夏美玲自从升了技术员,工资又涨了一截,公司给技术职工福利很好,以前做资料员的时候,夏美玲的工资是六十块钱,现在涨到了八十八块。高级工程师,听说一个月能拿一百五十块钱。
那是夏美玲努力的目标。
而且现在林建军的工资,有三分之二会给到她,他每个月工资九十块钱,给到夏美玲的就是六十。
所以夏美玲也不着急离婚了,有这样一个长工给她挣钱,她干什么还要离婚?
她以为林建军会赖账,没想到这人在这点上还挺守信用,每个月工资一发,就给她送六十块钱来。
夏美玲从前闲的时候看的那些规范图集,现在给她帮了很大的忙。她从资料岗转到技术岗,从前好不容易才啃下来的工程力学也没有白费,以前学习的知识,现在全都用上了。
建筑制图她也用心学习过,她现在甚至可以手画建筑图,不知不觉间,夏美玲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真的拥有了一个技术员所要求的职业水平。
她帮大栓两口子在第三建筑公司挂靠上了。
到这个时候,林建军才知道原来夏美玲把大儿子安排进公司来了。
他想起了电风扇厂的防水维修,难怪夏美玲这样上心,原来是给大栓接的活。
他特意来找夏美玲,问她大栓他们活干得怎么样。
“大栓才学多久,你就让他单独接活了,要是干砸了,砸的可是咱们公司的招牌。”
夏美玲还当林建军转了性了呢,突然来关心大栓。
夏美玲还在研究图纸,她要把图纸研究透彻,有一些地方有技术变更的,要及时下发给工程部,让他们对照新图纸施工。
她感觉楼梯的做法有点问题,正在研究呢,林建军就来叽歪。
她哪有时间理他,不耐烦地说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大栓自己有分寸。”
“他有分寸,你没分寸!”林建军又说,“你才当上技术员几天了,就知道以权谋私了,你把自己的亲儿子塞进来,是违规操作,要是别人举报你,一举报一个准!”
“你拿着国家工资,上班时间不好好工作,跑来放这些有的没的屁,你信不信我先举报你?”夏美玲被烦得不行了,朝林建军翻个白眼。
林建军气冲冲地走了。
丁艳梅从林建军口中得知了这件事,她不太懂,“真不行吗?”
林建军说道:“也不是不行,好多公司都这样干,挂靠企业接私活,现在政策是不允许私人接活的,但是挂靠需要给公司分成。”
丁艳梅问:“那夏美玲给公司分成了吗?”
“没有吧。”林建军也不太确定。
丁艳梅眸光一闪,她最看不得夏美玲得势,突然得知她那个种地的大儿子突然接起了工程私活,这怎么能行?
一封匿名的举报信投进了总经理信箱。
虽然是总经理信箱,但何文光每天事情很多,这投诉箱里的信,都是人事部在处理的。
这封举报信一到人事部,就引起了重视,因为信上举报夏美玲以权谋私,违规将儿子塞进公司,又帮他接私活。
人事经理查了一下,夏美玲的儿子林大栓已经在公司办理了挂靠,这单活也交了百分之二十的管理费,但是公司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私人施工队挂靠的,也需要一定的资历。
这资历到底是什么标准,没有特别规范的内容,主要就是要求有施工经验,林大栓要是第一次接活的话,就不符合这一条,如果没有人追究也就算了,现在都有人举报了,公司不能不查。
人事经理也知道总经理非常欣赏夏美玲,夏美玲能从资料员提成技术员就是何文光的指示。
拿到这封举报信之后,人事经理谨慎地将信送到了何文光的办公桌上。
何文光看过之后,把夏美玲叫了过去。
“上次电风扇厂那个维修的活,你找谁去干了?”夏美玲一来,何文光就开门见山地问。
夏美玲一听这话不太对,没有犹豫,说道:“我大儿子,林大栓。”
何文光又问:“活干完了吗?”
“干完了。”夏美玲说道。
何文光点点头,他桌上有一部办公座机,拿起来,拨出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很快就有人接起来了。
何文光自报家门,要找电风扇厂的副厂长闫峰。
听说是第三建筑公司的总经理,闫峰很快就来了。
“老闫啊,上次来考察,你们说职工顶楼漏水啊,我就是想问一下,这个防水维修,有没有处理好啊?”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何文光眉头逐渐舒展开了,“那肯定的,我们第三建筑公司从上到下都要讲究工程质量,给你们做防水肯定也要做好的那就好,那就好。”
挂了电话,何文光才看向夏美玲,表情温和不少,“大栓办事很牢靠啊!好,没砸我们三公司的招牌。”
夏美玲说道:“是有什么事吗?总经理。”
何文光说道:“哦,没什么事。就是有人举报你假公济私,给大栓办了挂靠。我也查了,大栓做了几个月临时工,一分工资没拿,第三公司没有受到任何损失,大栓工作也特别认真,我看,应该给大栓算临时工资才对,怎么能白干几个月的活呢。”
林大栓在工地才待几个月,就能单独去把电风扇厂的活干得这样漂亮,谁能说他的技术达不到挂靠标准呢?
“要是挂靠公司的施工队,都像大栓这样认真干活,不砸我们三公司的招牌,还按实缴纳管理费,那才好呢。我看大栓这个施工小队,还得被表扬。”
电风扇厂的副厂长闫峰在电话里对大栓干的活给了很高的评价,何文光很高兴。
“工资就不用了,总经理,不然又会有人说我以权谋私了,大栓两口子的施工小队我也按照流程给公司报备挂靠,都没有问题的。”
何文光点头,说道:“难怪红星机械三厂前天给我打电话,让我拨人给他们修防水呢,原来是从电风扇厂那打听到的。看来大栓活干得真是不错。”
夏美玲很惊喜,但也算是意料之中,她之前就跟大栓说过,现在的房子都是几十年的老房子,现在的沥青油毡防水的寿命最长不超过十年,但这些房子起码都是二十年以上的房龄,防水问题是普遍问题,只要大栓做得好,不愁没活干。
就是每一单活都要给公司缴纳百分之二十的管理费,让人肉痛。但这也没有办法,要不挂靠,私人连接活的权利都没有。
丁艳梅等了好几天,都没看到公司张贴对夏美玲的处罚公告,反而在这天她看到大栓两口子竟然又拉着做防水的材料,背着孩子干活去了。
她悄悄找人打听,这才知道公司审查了大栓的施工经验,发现他完全符合,他当时进入公司干临时工的时候也没有领工资,并没有什么违规操作。
现在都有好几家单位在联系公司,想请大栓他们过去帮他们处理防水,大栓两口子都忙不过来。
丁艳梅气得要死,怎么感觉她的举报反而成就了大栓一样。
第38章 第 38 章 “夏美玲,这个楼梯……
“夏美玲, 这个楼梯布筋这么明显的错误,你怎么没发现?”技术部长阮天明怒气冲冲地走进办公室,将图纸拍到夏美玲的桌上。
夏美玲一愣,捡起图纸看起来。
“错误在哪里?阮部长。”夏美玲问。
阮天明气道:“你到现在连错误在哪里都搞不清楚, 你一个半道出家的从资料转到搞技术, 工作还不认真,真不知道你一天在搞什么!”
阮天明气得不轻, 当着其他同事的面, 朝夏美玲发火。
夏美玲没说话, 盯着图纸看。
又听见阮天明说:“你别一天天的只想着怎么巴结领导,人自己没本事, 再巴结也没有用, 到了关键时候,这不就出问题了?”
阮天明这话可不仅仅是训斥下属了,简直是在羞辱夏美玲。
自从夏美玲被破格调到技术部,阮天明就对她很有意见。
因为技术部所有职工都是科班出身,最不济, 也是中专毕业,甚至几个是大学生。
夏美玲是什么,初中都没毕业,就因为她上夜校考了第一名,就因为她在技术技能考试里获得了证书,何文光就把她调到了技术部, 拿和他们差不多的工资。
技术部没一个人服气的,凭什么呀!大家要是全都这么不劳而获,还用得着花这么大力气去上学吗?初中毕业之后,直接来上班就好了。
果然, 这不就出问题了,夏美玲负责的图纸校对工作,她竟然没看到楼梯这么明显的错误,楼梯现在做好了,倾斜了!
“这个楼梯布筋不对。”夏美玲说道。
阮天明气哼哼地说道:“现在才发现不对,晚了!楼梯都已经倾斜了,应力不对,现在要拆除重做,造成的损失,谁来承担,现在三楼到四楼的楼梯,全部做好了!拆除要多少钱,重修又要多少钱?这么大的责任,你能承担得了吗?”
旁边同事听阮天明这样训斥夏美玲,部队转业过来的同事都露出不忍,夏美玲这么大年纪了,被当众让阮天明这样吼,一点尊严都不给她留呀!要骂人,可以叫去办公室骂呀!
从总公司过来的,基本都露出了痛快的表情,一层的楼梯,损失并不是难以承受,但是人为造成,就必须要追责了。
本来他们就不服气夏美玲调到技术部来,现在看她因工作失误倒霉,都感到一阵痛快,最好是把夏美玲退货,退到资料岗去,技术部的岗位哪有女人能干的。
阮天明还没骂痛快,他说道:“这事,我已经报到何总经理处了,马上就要组织开会,你自己跟何总经理解释吧。”
夏美玲本想开口,闻言就闭了嘴。
阮天明气冲冲地回了办公室。
没一会儿,果然听见了开会的电铃声。
大家带着板凳和笔记本,往会议室走。
何文光已经到了,正抽着烟,一张国字脸,格外的严肃。
大家依次落座。
何文光开会素来不喜欢说套话,都是直奔主题。
“技术部来说一下,再三明令重申,做好图纸会审,图纸校对,之前就已经出现过类似的问题,为什么这次还会出现?”
阮天明看向夏美玲,目光不悦,他心想还不是你非要将不专业的人塞进技术部,不然这个问题也不会发生。
他也不想背这个锅,直接点名,“夏美玲,这个工作是你负责的,你来说一下。”
夏美玲脸色沉静,看不出情绪,她也长话短说,“关于楼梯在设计缺陷上的问题,我在两周之前就已经校对出来,并且,给工程部下发了联系函。”
工程部的老刘一听,立马跳起来,否认责任,“我们根本就没有收到!”
夏美玲不慌不忙地说道:“众所周知,联系函都是一式两份,我这里有你们工程部林建军的签字,上面也写清楚日期了,上面,我详细地将有技术更改的地方指出,并已经重新画了布筋图,坐在这的都是人才,大家可以传阅看一看,我画的布筋图在应力方面有没有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林建军。
林建军几乎感觉屁股底下突然有一排针,扎得他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他突然记起,是有那么一回事,两个星期以前,夏美玲送了一份变更联系函过来,当时他看了一眼,上面只有夏美玲一个人的签字,而且钢筋变化也不大,他对比了一下,认为原楼梯的钢筋已经足够,夏美玲这是画蛇添足,所以他当时只是随意将联系单往文件堆里一夹,没有理会。
阮天明的脸色也突然变得难看了。
就在刚才,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夏美玲一顿臭骂,此时,那些过激的言语变成了一个个巴掌,重重地扇在他脸上。
何文光看向林建军,“林建军,有这回事吗?”
林建军不敢承认,“那楼梯的布筋,和底下三层是一模一样的啊。”
夏美玲接过话,“因为底下三层,楼梯是依附在剪力墙上的,第四层,相同的位置发生了改变,取消了剪力墙,楼梯支座的约束减弱,如果还是同样的配筋,就会导致楼梯因为支座刚度不足,而发生变形。”
技术部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看不起的半路出家的夏美玲,水平似乎并不像他们想像中那样差。
这个错误的造成,完全不能怪她。
这件事到这里,就应该跟夏美玲没有关系了,但她还是多说了一句,“理论上来说,这个楼梯不应该这么快就出现变形,这个配筋,承载它自身的重量还是没有问题的,现在就变形了,是不是因为配筋少了?”
会议室一时间鸦雀无声。
夏美玲一句配筋少了,就是在说,是不是偷工减料了?
何文光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如果之前的错误只是因为工作失误造成,如果变成偷工减料,那将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何文光非常果断,“把楼梯拆下来!数一数,里面用了多少钢筋!”
他看向工程部长老刘,“老刘,你亲自安排工人,马上就拆!我要去现场数!”
老刘头顶冒汗了,连忙去安排。
林建军也跟着走了出去。
夏美玲也跟着去了现场,她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楼梯这么快变形。
建好的楼梯拆除非常费劲,要一点点敲下来。
从上午,一直干到了下午,何文光也就在工地守了半天。
在这个年代,一是一,二是二,绝对不允许偷工减料。
砸楼梯太无趣,夏美玲等得不耐烦,来到工地乱走。
她看到两个工人行色匆匆地抬着几根钢筋,抬进了一楼,过了一会儿才出来,又急匆匆地走了。
夏美玲心里生出了疑云,这房子都已经修好了,抬钢筋进来做什么?
她走了进去,在一楼转了一圈,在一个隐蔽的房间里,找到了那些被工人抬进来的钢筋。
这些钢筋看起来像边角料,长短不一,竟有一小堆。
可工地明令禁止工人捡拾钢筋,不论大小,就是为了避免偷盗的情况造成。
再说工地哪有这么长的边角料呢,了不起二三十公分,已经是很大的损耗了,二三十公分的钢筋也能废物利用,用来做楼板里的马凳筋。
夏美玲立马知道,这些是偷盗的钢筋。
她担心工人去而复返,连忙离开了。
何文光还在另一栋楼等着拆楼梯。
夏美玲一口气爬到三楼,那拆混凝土的声音大得震耳朵。
她换了口气,才走到何文光身边,朝他比了个有事要说的手势。
夏美玲将何文光还有工程部老刘等人,全部叫到了刚才她发现的那个房间。
看到这满地的“废钢材”,大家都说不出话来。
老刘脸色又青又白,连忙撇清关系,“这件事,我不知情。”
何文光看向老刘,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工地归你管,你不知情,谁知情?”
老刘汗流浃背,“我立马就去查。”
他看向夏美玲,“小夏,你还能认出那两个工人来吗?”
夏美玲点头,要是见到那两个人,她还能认出来的。
老刘说道:“我去把现场的工人都叫来。”
林建军也跟着一块去了。
三栋楼在同时施工,要一时间将所有工人集合起来不容易,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工人们才稀稀拉拉地站在了空地里。
何文光问:“所有工人都在这了?”
老刘擦汗,“全都叫来了。”
“让所有工长点名报数,看看有没有谁没到的。”何文光心思还是缜密。
一报数,钢筋班组的两个工人没在。
现场到处都喊了,没人,一个混凝土班组的举手说,看到有两个工人翻围墙跑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工地上所有人都是签了劳动合同的,跑的这两个还是正式工人。
何文光咬牙,“去报派出所!”
夏美玲并不意外,她刚就猜测那两人应该是钢筋组的,只有钢筋组的,加工钢筋才不会惹人怀疑,而那房子里的所有钢筋,都是加工过的。
不经意地一转头,她看到站在人群中的林建军,满头大汗,脸色发白。
第39章 第 39 章 楼梯也拆下来了,把……
楼梯也拆下来了, 把混凝土敲开之后一看,配筋间距比设计宽了一些,最主要的问题是,植筋工艺问题。
因为这块没有剪力墙, 没有提前预埋钢筋, 采取的是植筋工艺,往称重柱子上植筋, 看起来是植筋工艺问题, 最终导致了变形。
工程部长老刘, 长长地悄悄地松了口气,刚刚才发现工地有人盗窃钢材, 要是再发现偷工减料, 他这工程部长立马就可以下课不用干了。
夏美玲也松一口气,她之前在资料部干的时候,也经常上工地,基本工序她都会看一遍,没有发现大的质量问题, 要是这楼梯真出现明显的配筋减少的问题,恐怕别的地方,也不能让人放心了。
至于钢材被偷的问题,就跟她没有关系了。
何文光再次召开会议,这回是狠抓工程质量会议。
这次植筋的问题,说到底也是施工质量问题。
夏美玲现在隶属技术部, 现场施工问题归咎不到他们身上。
开完会,众同事回到办公室,阮天明一身轻松,跟旁人有说有笑, 这场风波里,技术部完美全身而退,确实值得高兴。
“阮部长。”
技术部办公室响起一道女人的声音,技术部只有一个女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都不用多想。
阮天明停下,转头望去,夏美玲站在他身后三米开外,正定睛看着他。
阮天明收起了笑容,“有事吗,小夏?”
他装傻充愣,夏美玲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阮天明不是说她是借了领导的势才有了现在吗?那有领导背景的人,要是行事风格不硬气一点,岂不是说不过去?
“阮部长,老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觉得呢?”
阮天明脸慢慢沉了下来,他没想到夏美玲竟然真的敢当众让他道歉。
但这怎么可能,阮天明勉强笑了笑,说道:“小夏,这次你做得不错。”
夏美玲说道:“不敢当的,部长不分青红皂白,随意辱骂我,我想我的能力在部长眼里,可能还是不值一提的,部长认为我是走后门进来,看不惯这种行为,我非常理解,何总经理这会儿可能正忙着,等晚一点,我就去找何总经理,申请调回原来的岗位。”
阮天明的脸,一点点沉下来。
他还是小瞧夏美玲了,她不仅敢当众质问他,她甚至还敢当众威胁他!
他死死地盯着夏美玲,而夏美玲完全没有闪躲,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一副不达目的全都毁灭的样子。
看样子,夏美玲是完全不考虑以后的升职问题了,直接准备将他这个部长得罪死。
如果她真有这样的决心,阮天明就要头痛了,那以后,她肯定就是技术部的一个刺头。
阮天明的脸色几番变化,终于一咬牙,“对不起,小夏,早上是我误会你了。”
夏美玲还觉得不够,她笑道:“不是的,阮部长,你不仅误会了我,你还误会了何总经理,何总经理的人品你不是部队出身,可能还不清楚,他绝不会给任何人开后门,不信,你可以问问技术部从部队转业过来的同事。”
阮天明转头望去,那两个从部队转业的职员,全都盯着他,其中一个叫李辉的说道:“夏姐说得对,何师长从来都是铁面无私。”
阮天明深吸一口气,他了不了解何文光不重要,重要的是,何文光是他的上司,他今天说过的话,不能传到何文光的耳朵里去。
“小夏,你真是误会了,我只是说你不是专科出身,但是很努力,何总经理非常欣赏你,我从来没有说你走后门的意思,要是让你有这样的误会,那是我的问题,我跟你道歉。”
夏美玲微微一笑,“阮部长,希望你以后发言都基于事实调查,不要信口开河。”
阮天明的脸色变了又变,一句话都不再接,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夏美玲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坐下,继续早上的画图任务。
李辉凑过来,朝她比了个大拇指,“夏姐,你可真霸气啊!”
技术部其他人看夏美玲,不知不觉间之前的看不起已经荡然无存了,这女人跟他们想像中完全不一样,她有本事,也有胆量。
不好惹。
丁艳梅得知工地上发生钢材盗窃的事情,而公司报了公安之后,就坐不住了,下班之后,找机会跟林建军见了一面。
“你听说了吗?公司要彻查工地的材料库存了!”同样是在老茶馆的包房,可两人都没有幽会的兴致,丁艳梅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林建军声音还算沉稳,“我知道,你别慌。”
“我怎么能不慌!当初我就跟你说不要这样,你不听!”丁艳梅没好气地说道。
“我的工资大半都给了夏美玲,你还要求我给你和两个孩子花钱,我只能出此下策了。”林建军显得很无辜。
丁艳梅轻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对那批钢材起了心思,不要责任推到我和孩子们身上!”
“不要自乱阵脚,目前应该不会清点材料库房,只是清点工地上的材料。”
丁艳梅昨天就听说工地有人偷钢材,当时就感觉心里一个咯登,她担心公司清点完工地上的材料之后,会来库房清点剩余材料,这也是有很大概率的。
林建军安慰她,“我会想办法的,你别慌,那些废弃钢材,没人会注意的。”
“我要是因为这事丢了工作怎么办?”丁艳梅问。
“不会的,别吓自己。”
丁艳梅担惊受怕了好几天,没听说公司要查库房里的材料,才总算稍微放松了些。可那根筋,始终悬着。
她甚至想让林建军,再去找人将钢材买回来,只有物归原处了,她的心才能真正放下。
丁艳梅提心吊胆的,就着急找林建军,她从工程部走过去好几遍,最后一遍才看到林建军坐在里面,她朝对方,比了个手势。
林建军好一会儿,才慢腾腾地从办公室走了出去。
他慢慢地走出了办公区,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小竹林。
丁艳梅早就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什么事情?”林建军皱眉说道,“怎么跑到办公室来找我了?”
丁艳梅脸色难看地说道:“那批钢材,能不能买回来,我现在天天怕得睡不着觉。”
林建军深吸口气,压低声音,“那钢材早就卖了,人家肯定早就处理了,怎么可能还买得回来!”
他看丁艳梅实在害怕,安慰道:“你别担心了,公司现在在查现场的材料,没出库的他们不会查,我也会尽力周旋,你别自乱阵脚!”
丁艳梅深吸几口气,“我真害怕。当初就不该贪这点便宜。”
可现在后悔莫及了,钢材买不回来了,木已成舟。
夏美玲躲在隔了十几米的墙背后,那两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她听得断断续续,几乎没有听到两人对话,但丁艳梅面对着她,她脸上的焦灼不安,夏美玲看得很清楚。
她上午就注意到丁艳梅心神不宁地在办公室外面晃,不住地朝工程部里张望,虽然每次她都表现得好像只是路过,还是引起了碰巧看到的夏美玲的注意。
她直觉丁艳梅是来找林建军的。
所以一直等着,等着林建军从工地回来,果然这两人碰上头了。
她就跟在了后面,两人约见面的地方很隐蔽,但她也不能跟得太紧了,容易被发现。
隔得太远,以至于夏美玲没有听清他们的对话。
回到办公室,夏美玲就一直在分析,这两人见面的目的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丁艳梅慌成这样,不顾上班时间,也要找机会跟林建军见面。
一个想法,浮现在脑海之中,夏美玲想测试一下。
就在丁艳梅跟林建军见面的第二天,采购部的人来了库房,要对库房里的材料做清点,当时,丁艳梅脑子里那根弦就彻底断了。
那批钢材是总公司运来的,是总公司在附近一个工地用剩的钢材,因为一直露天放着,锈蚀严重,何文光不愿意用这样的钢材,就一直堆在库房里。
仓库里的那批钢材,现在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本来它并不惹人注目,林建军想的是,等以后工程完工,会有其他的废弃钢材,到时候假称打包卖废品了,随便报一个回收金额上去,也就把账填平了。
可他们没想到,工地上两个利欲熏心的工人胆大包天地偷钢材,导致公司对工地和仓库的材料,进行了一次大清点。
作为仓库管理员的丁艳梅,嫌疑是首当其冲的。
丁艳梅吓得六神无主,她已经被领导约谈过一次,仓库的钥匙就在她身上,现在钢材不见了踪影,她的嫌疑跑不掉。
丁艳梅不敢承认,抵死不认,领导也没说别的,只是和颜悦色地对她说:“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谈。”
丁艳梅知道,领导并不是相信了她,而是给她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丁艳梅一脚深一脚浅地回了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就再也无力站起来了。
第40章 第 40 章 林建军也急得像热锅……
林建军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不等丁艳梅去找他,他就先把丁艳梅叫了出去。
丁艳梅面无人色,仅仅过去一晚上,她就已经憔悴得像老了十岁。
“你都知道了吧, 咱们卖那批货, 被发现了,领导让我回家休息两天, 想让我坦白。怎么办, 你说。”
林建军也慌了, 极力维持着平静,“你千万不能承认, 抵死说不知道, 他们也没有证据。”
丁艳梅冷笑,“钥匙在我身上,仓库是我在管理,现在钢材不翼而飞,我说我不知情, 要是你,你会信吗?”
林建军沉默,事实也是如此,钥匙在丁艳梅身上,要怎么自圆其说,才能摆脱干系?
“我看现在, 唯一的办法就是退赃退赔,也许,领导会看在我是遗孀的身份上,饶过这一次。”丁艳梅想了一晚上, 觉得只有这一条路了。
林建军心脏一抖,如果丁艳梅打算去承认,那他呢,领导一定会问丁艳梅同谋,要是丁艳梅将他供出来,那两人全完了。
“如果最后只剩这一条路走,艳梅,你一定不能把我供出来,我一定会想办法保住你。”
丁艳梅看着林建军,嘲讽一笑,遇到事情了,林建军想到的竟然是保全他自己,他甚至没有想过牺牲自己来保全她。
丁艳梅不说话,林建军有些慌了,拉住丁艳梅,“艳梅,如果可以,我都愿意去顶罪,来保全你,可是你想,我这个岗位,是领导岗,等我跟夏美玲离婚,我会把所有工资都交给你。等后面风头过去,我一定会想办法再给你重新安排工作。”
丁艳梅盯着林建军,“要是你以后不离了呢?”
林建军赶忙说道:“怎么可能,我们现在捆绑在了一起,不可能分开的,我的把柄,也握在你手里了,要是我不履行承诺,你随时,都能把我拦下来,我不会,也不敢食言的。”
林建军看着丁艳梅,眼神颤抖,“你相信我。”
丁艳梅咬住唇,“卖钢材的一千二百块钱,你补给我。”
林建军一愣,当时卖掉的钱,丁艳梅拿走了一半的,他也只分了六百块钱,现在丁艳梅要他拿一千二,就是要他补偿。
林建军不敢说不好。
但他身上没有那么多,这半年多的工资他多数都给了夏美玲,剩下的钱,也给丁艳梅花了不少,身上顶多不超过三百块,这样就有九百块的缺口。
而且丁艳梅要得急,她既然决定要退赃退赔,肯定是越快越好。
林建军知道丁艳梅有这笔钱,但是丁艳梅不愿意出,她告诉林建军,“你今晚之前,就把钱给我,明天一早,我就要去找领导,看看能不能保住我的工作。”
这个工作,还是她花了三千块钱,从夏美玲那换过来的,想想真是太不值了。
如果她没有把夏美玲这个仓库工作换过来的话,她就不会犯这个错误。
林建军知道丁艳梅是故意要这样,可他本就理亏,不敢有多话,跟丁艳梅分别之后,就去找夏美玲。
今天夏美玲正常上班,孩子们都住校去了,中午她一般都不回去。
林建军先去家属楼找,没找到人才来了办公室。
夏美玲果然在这里,她吃过饭之后,就趴在办公桌上眯一会儿。
听见有人敲她桌面,一抬头,看到是林建军。
“干什么?”被扰了瞌睡的夏美玲没好气。
林建军语气焦急地说道:“我爹摔伤了腿,打电话来了,你赶快把我之前的存款给我,我要寄回去,给爹治病!”
夏美玲眨眨眼睛,很干脆地说道:“没有。”
林建军眼睛一瞪,“夏美玲,你之前要怎么样,我都可以忍着你,这次我爹摔伤了,你也不拿钱,你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办公室还有别人,听这两人吵起来了,都看了过来。
林建军咬牙切齿,“我只是要拿回我自己的存款,救我亲爹的命!夏美玲,你只认钱不认人了是不是?”
夏美玲的睡意彻底被搅合了,“你怎么知道你爹摔伤的消息的?是不是村委会给你打的电话?”
林建军很自然地接话,“是啊,村委会打电话到单位来的。”
夏美玲冷笑,“村委会的电话两年前就拆掉了,他们怎么给你打电话?”
林建军愣了一下,“他们拆了就不能重新安上?电话能拆不能安?”
夏美玲说道:“那现在重新安装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打电话确认一下。”
林建军彻底怒了,猛拍桌子,“夏美玲,你不要太过分了!”
夏美玲冷笑,“林建军,你撒谎也不打草稿,村委会从来就没有安过电话。我只是试探你一下,你就不打自招了。你拿钱要干嘛?都不屑编谎话,诅咒你亲爹。”
夏美玲环视一眼办公室,对林建军说道:“出去说,别影响别人休息。”
林建军气冲冲地跟在夏美玲身后。
两人走出办公楼,走到无人的空地上。
林建军阴着脸盯着夏美玲,“你把钱给我,我有急用,爹真摔伤了,有可能是从邮局打给我的电话,是村委会的人打来的。”
夏美玲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林建军,你这么着急拿钱,根本就不是你爹摔伤吧?”
林建军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你什么意思?”
夏美玲哼笑,“没什么意思,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林建军心里生出不安,“什么消息?”
夏美玲笑着,不急不缓地说道:“你猜,为什么公司会突然要清查材料库存?”
林建军的瞳孔巨震
林建军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何文光的办公室。
何文光沉重的脸上满是失望。
“对不起,师长,我是猪油蒙了心,走了岔路。”林建军垂着眼皮,一副深刻反省的样子。
何文光盯着他看了好久,才说道:“这件事,我会组织开委员大会,到时候会对你做出处置。”
林建军猛地抬头,“师长,我知道错了,我也愿意退赃退赔!师长,给我一个机会吧。”
何文光摇头,“我帮不了你。”
夏美玲撞见这两人密谈之后,经过分析,她认为这两人如此焦急很有可能跟工地上的钢材失窃有关系,在现场的时候,她就察觉到林建军的脸色不对,当时她还以为那两人跟林建军是一伙的呢。
但是后面派出所的调查下来,那两人就是一个团伙,因为跟工友赌博,输光了钱,才想到要偷窃钢材去卖。
夏美玲就感觉疑惑,既然林建军跟这个事情没有关系,当时为什么他表现得那么不正常。
后面又碰见丁艳梅来找他,夏美玲就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材料库房上去。
当时她也不是很确定,但宁肯弄错,也不能错过,她立马就去找何文光,将这个事情给他汇报了。
所以采购部的才会这么快去调查库存材料。
如果不是夏美玲去打报告,材料库房也会调查,但只会查工程采购的钢筋,被丁艳梅他们倒卖的那批钢材是单独放在一边的,这些钢材锈蚀严重,本来也要当做废品处理。
委员大会很快就召开了,针对林建军和丁艳梅合伙倒卖公司财物的问题,做出处罚。
考虑到丁艳梅是烈士遗孀,剥夺转正资格,从正式工待遇,降为临时工,退赃退赔,转岗到小工组。
林建军作为公司管理层,却以身试法,撤销其工程副经理职位,降成普通科员,罚款五百元,退赃退赔。
委员大会后,林建军耷拉着脑袋最后走出会议室,丁艳梅哭成了泪人。
为了一千二百块块钱,两人付出不小代价。
这事当天就传得人尽皆知。
夏美玲感觉到办公室的人都用或同情或看热闹的眼神看自己,毕竟林建军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他现在倒了大霉,也算是夏美玲倒霉。
比如阮天明,为了彰显领导的关怀,他特意走到夏美玲的办公桌前来,大声安慰她,“林建军同志犯了错,虽然你们是夫妻,但我相信小夏你的人品是过关的,希望你不要受这件事影响,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
阮天明还记得前几天夏美玲是怎么让他下不来台的,没想到天道轮回,这么快老天就将机会递到了他面前来。
他想夏美玲一定丢脸极了,恨不得请上一两个月假,等风头过了,再回来上班吧!
夏美玲微微一笑,“阮部长,虽然我跟林建军是夫妻,但是我跟他的人品是截然不同的,比如这次他伙同丁艳梅偷公司财物的事情,就是我率先发现,举报的。阮部长,这回你可以放心了吧。”
阮天明简直目瞪口呆,他打死想不到林建军倒霉竟然是夏美玲的推手!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也太狠了!
阮天明心里警铃大作,夏美玲对她丈夫下手都这样狠,他要是把对方得罪死了,就敢保证一点把柄都不会被她抓到吗?
阮天明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脸上挤出了相当和善,相当真诚的笑容,“小夏同志,你真是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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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大栓两口子做事踏实……
大栓两口子做事踏实, 活干得又好,在机械厂的防水做完之后,别的活又找上门来了。
包活干挣得多,大栓两口子现在基本一个月能赚两百来块, 比上班还强一些, 夏美玲目前一个月也才九十八块钱。
夫妻俩干不了这么多活,夏美玲联系了自己的娘家兄弟, 让他们来跟着大栓一块干活。
夏美玲兄弟姊妹有六个, 两个兄弟, 三个姊妹。
村里没有座机,要打电话到镇上邮局去, 邮局接到电话, 还不能立马联系到人,他们得在专门用来公告的黑板上写上地方人名,写上接电话的时间,让人到时间来接电话。
这样联系起来,就非常不方便。
好在村里人看到了, 给夏家兄弟带了话,这才顺利联系上了。
夏家兄弟夏国强和夏国富和妹妹通过电话,得知城里有活干,比在乡下种地挣钱,不日就来了。
夏美玲前些年在乡下种地带孩子,娘家兄弟没少来帮衬, 农忙的时候,孩子的两个舅舅经常过来帮忙,现在他们在城里有干活的机会,当然也要帮衬娘家兄弟们。
在电话里商量好之后, 夏美玲就着手看房子,好让夏国强他们一来,就有住的地方。
四五天后,兄弟俩把家里的活安排妥当,也就背着包袱来了。
夏美玲请了半天假,去车站接的人。
火车还晚点,夏美玲到车站等了四十多分钟,夏国强他们乘坐的车才到站,又等了一会儿,才看到顺着人流往外走的两个兄弟。
“大哥!二哥!”夏美玲连忙招呼。
夏国强他们都背着硕大的蛇皮口袋缝的包裹,里面装着被褥衣物,肩膀上还扛着沉重的麻袋。
他们这样的装扮,在人群中一点也不打眼,不少人都是这副打扮。
两人朝夏美玲走去。
“二妹!”夏国强上下打量夏美玲一眼,笑道:“二妹,你可真是大变样了!”
夏国富也附和,“是啊,变白了,年轻了!”
夏美玲笑道:“城里的水土养人,一路累了吧,咱们坐车回家去,我已经把房子给你们租好了。”
租的房子是民房,条件比较简陋,但是便宜,适合进城务工的人。
几人坐了公交车,先去夏美玲租的房子里放行李。
“这条件不太好,你们将就住一阵,着急忙慌地找房子,一时间也没找到更合适的。”
夏国富打量一眼房子,夏美玲租的是一个单间,里面摆着一张上下铺,他和国强够住了。
下乡人,没那么讲究,有片瓦遮身,不风吹雨淋,就很不错了。
夏国富说道:“还白花那钱做什么,我看这挺好,我们是进城来找钱来了,可不舍得花在住上,我住桥洞里也成哩!”
夏美玲要带他们回家属楼去,吃顿饭,算是接风。
夏国强打开一只麻袋,憨厚一笑,“二妹,这包粮食,是给你拿的,里面还有妈去山上捡来晒干的菌子,干土豆红薯片,萝卜干,干白菜,还有五十斤大米。”
夏美玲又感动又埋怨,“这么远的路程,你们背这么多粮食做什么,家里还够吃吗?”
夏国强点头,“够,去年收成不错呢。”
另外一麻袋,是他们给自己带的口粮,进城处处都要钱,乡下人不舍得花钱,恨不得样样都从家里带。
粮食都大老远地带到城里来了,夏美玲不忍心拒绝,夏国强兄弟俩扛着粮食,跟夏美玲来了家属楼。
两边离得不远,走路没多久也就到了。
“这就是你和建军工作的地方?”夏国强一边看,一边问。
这片红色建筑,这时候其实已经是过时的建筑了,新修的新式楼房,不再是集体厨房集体厕所,家家户户都是独立的,但是在刚进城的乡下人眼中,这也是顶顶好的房子了。
“我们上班在那边。”夏美玲一指。她和林建军的事情,还没让娘家人知道,之前娘家人都在乡下,太远了,她也不想让娘家人知道了担心,现在大哥他们都进城来了,肯定会知道的。
果然,刚到家,夏国强就问起林建军,“建军上班去了吗?”
夏美玲一边倒水,一边说道:“林建军不住在这里。”
她也没想再瞒着,将自己和林建军准备要离婚的事情说了,前因后果全都说了,就算她不说,夏国强他们肯定也会追问。
夏国强得知林建军竟然与一个寡妇不清不楚,立刻愤怒地站起来,要去好好收拾林建军一顿。
“别冲动,大哥,我和林建军的事情我来处理,我之前不告诉你们就是怕你们担心,现在我也有正式工作了,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将前几天公司发生的事情说了,“林建军现在都被降职了,那女人都丢了正式工作,成了临时工。也算罪有应得了。”
“妹子,哥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夏国强说道,“既然你现在这样本事,大栓也有能力挣钱了,何必要受这个闲气,我看还是跟林建军趁早离了。”
夏国富也点头同意,“老大说得对,二妹,我们都想不到你现在竟然这样有本事了,都有正式工作了,咱们也不怕离婚,你也别怕离了婚,名声不好听,你不知道,现在十里八乡的,谁都知道你有了工作,都很羡慕呢。”
夏美玲笑道:“要离婚,随时都能离,现在跟离了也没有太大区别,林建军每个月还得给我钱呢。”
夏国强想了想,说道:“妹子,为了那点钱也不值得你搭光阴进去呀,还是不划算。”
夏国强其实说的有道理,现在林建军被撤职,普通科员一个月工资就四十几块钱,确实也没多少钱。
但夏美玲总觉得,还不能轻易放林建军脱身,起码,不能让他跟丁艳梅有好结果,不然她那么多年的委屈,不是白受了?
夏美玲做了一锅好菜,到傍晚,大栓两口子也回来了,舅舅外甥一见面,格外亲切。
夏国富问:“来了这么久,我们还不知道干的是什么活呢,我们庄稼人只会侍弄庄稼,万一干不了怎么办?”
大栓笑道:“放心吧舅舅,我和英子不也是庄稼人吗?英子跟我才干了两个多月,现在熟练得不得了,我也是去工地上学的呀。做这个,只要有工具,用心学一学,没什么巧的。”
第二天,夏国强兄弟俩就跟着大栓夫妻上工地去了,他们现在还不能独立干活,还得跟着学一学。
没多久,一天,林建军撞上了下班回来的夏国强和夏国富,被两个舅子狠狠揍了一顿。
他吃了闷亏,还不敢声张,这闹大了,也是家事,他最近倒霉,哪里还敢嫌不够丢人。
夏国富警告林建军,不许缠着夏美玲,赶快跟她离婚。
林建军之前还有离婚的想法,自从被一撸到底,成了个普通科员之后,离婚的想法反而淡了。他已经有了污点,这辈子很难再有寸进,要是再跟正式工夏美玲离婚,转头去娶临时工丁艳梅,别人都要嘲笑他脑子有毛病。
到了下半年,一项政策下来了,工程允许承包了。
因为现在的建筑企业运行复杂,人员冗杂,很多项目都不挣钱,赔钱的多,毕竟是企业,还是以挣钱为本,所以这项政策下来之后,连三公司也在考虑将专项工程分包出去了。
比如,绿化和防水分包,交给专业的施工队来施工,这样企业就不用专门养着一大批工人,能节省开支。
何文光发愁,好多工人是军人转业过来的,要是这些工程都分包出去,那这些工人就没活干,要么往别处安排,要么就只能解除劳动关系。
可是一时半会儿,往哪里安排这么多人?
夏美玲只是个小喽啰,她得知这项政策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大栓的防水小施工队。
经过这几个月的学习,夏国强和夏国富也已经完全掌握了防水施工技术,其实这技术没什么难的,难的就是要用心。
两人好不容易有了工作的机会,这工作可比在老家挣钱多得多,都干得无比认真。
夏美玲托采购部的同事,帮他们采买了一套防水施工设备,另一套,用的是公司的,自从大栓借用之后,就没还回来。
毕竟,他们是交了价格不菲的管理费的,借用设备,也是合理的。
目前城里的房子,多数都是老房子,防水都或多或少有一定的问题,夏美玲帮大栓取的施工队名字“大栓防水”打出了名声,找上门来的活络绎不绝。
大栓和英子分别带一个舅舅,分两个队干活,英子现在技术不比大栓差,带舅舅绰绰有余。
夏美玲在得知工地上有很多退伍战士去向没着落之后,就动了心思,大栓他们现在活很多,但是人手太少,干活速度起不来,现在政策也允许私人承包了,大栓他们接活不用再挂靠第三公司,挣的钱完全是他们自己的,那么,为什么不趁机拉起一个专业的施工队呢?
第42章 第 42 章 “妈,这个月,我们……
“妈, 这个月,我们跟两个舅舅,一共挣了五百多块钱呢!这么多钱,全是自己的, 不用上交给公司, 可太好了!”
干完活,拿到钱, 英子高兴极了, 赶快跟夏美玲汇报。
“好事呀!好好干。”夏美玲笑道。
从上个月开始, 承包改革之后,他们就不再挂在三公司名下, 也就不用再给三公司交管理费了。
好消息说完了, 英子问夏美玲,“妈,现在咱们是小打小闹,你说要成立一个专业的防水施工队,我跟大栓能行吗?我怕弄得不好, 砸了名声呢。”
夏美玲笑道:“现在三公司确定了,要把防水和油漆工人解除聘用关系了,就是安排,也安排不了那么多人,好多人都是熟手,咱们直接招来就能用。要是真的施工队成立起来了, 以后你就不跟着干活了,你就专门跑工地,监督质量,这样, 也能保证施工的质量。”
“妈,你这主意好。”英子听完,也豁然开朗,但是又有个新的问题,如果同时接了多个活,那就要多套施工设备,他们是攒了一些钱,但是可能不够。
“这你也别担心,钱我有,只要撑过前面几个月,工程越接越多,不用垫资,光是设备和人工工资,肯定没问题。”
现在接活有个好处就是不包干的话,是不用垫钱的。
“那么,两个舅舅,我们怎么分钱呢?”英子关心这个问题,虽然是亲舅舅,可要是金钱上得提前把话说清楚。
“这你也不用担心,之前我就跟他们说好了,你们接活,他们帮你们干,不是跟你们合伙干,按照正常工人工资给他们结算工钱就行。”
英子听了,有些迟疑,“这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跟亲戚,再亲的关系也不能合伙干。再说,他们干活挣的钱可比在乡下种地多得多了。”
“舅舅们会不会有意见?”
“有什么意见,不会的,之前都已经说好了的。”
公司要分包工程,冗杂的工人就得另行安置,到处安插,很多工作并不好,也有些人不愿意去,夏美玲经常在工地跑,跟班组组长都混得很熟了。
她这一联系,好几个防水工人都愿意去大栓的施工队干,就这样,大栓的施工小队就拉起来了。
林建军现在每天也要上工地了,之前他是工程部副经理,可以坐在办公室运筹帷幄,现在不行了,他只是工程部的小科员,要在工地管理施工,才短短几个月,人都晒黑了好几个度。
而丁艳梅也跟他在工地相遇了,因为丁艳梅现在是临时工,被分到了工地的杂工组,哪里有什么不需要技术的活,他们就去干,不限于给瓦工递砖,拌砂浆,打扫楼层卫生,还有别的杂活。
虽然是小工,干活却并不少,而且非常累,工资也没有大工多。
丁艳梅半辈子都没吃过这个苦,来工地干了几天,就叫苦连天,实在受不了了,就开始请假不来了。
可她现在不是正式工了,请假是没有工资的,要不是她是烈属,这个临时工的工作早就被人顶替了。
不工作,就没收入了。
丁艳梅的两个孩子都在读书,花销也多,丁艳梅这一断了收入,光靠抚恤金过日子,生活质量,直线下降。
隔壁夏美玲家里的生活,却是蒸蒸日上的。
每天下午,夏美玲的两个哥哥都会来家里吃饭。工资虽然是按普通工人发给他们的,但是包吃包住,房租是夏美玲给的,吃饭就来家里吃。
别的工人是自己解决食宿的问题。
收入高了,夏美玲他们也舍得花钱在吃食上。毕竟前面十几年,他们都过得紧巴巴的,哪有多余的钱花在吃食上。
现在隔几天就吃肉,要么炖鸡,要么炖排骨。
厨房是公共的,他们家做什么,别人都知道。谁家日子过得怎么样,也能从吃食上看出来。
丁艳梅的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看到夏美玲的日子却蒸蒸日上,心里怎么会舒坦。
她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林建军了,虽然林建军不是领导了,起码还是正式工,要是林建军的工资全给她,她也能维持以前的体面生活,不会像现在这样,衣服都不敢多买。
林建军的工资却还是像以前那样上交给夏美玲,他现在想清楚了,夏美玲这样上进,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当上公司领导也说不定,到时候,或许还能提拔他一把。
一旦他不交工资了,夏美玲肯定就会提离婚,所以他也不敢不交。
不像现在,林建军都四十好几了,被贬到工地来,他现在身边的同事,都是二十几岁的青年,他时常感到无地自容。
他现在的工资,不足以支撑他住在招待所,他又无法搬回家属楼,夏美玲不让他回去,而且现在两个大舅哥也在,他回去就要挨揍,干脆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
他约丁艳梅来这个房子好多次,每一次,丁艳梅离开之前都会问他,什么时候离婚。
以往林建军从没这样跟丁艳梅亲密过,他跟夏美玲也多年没有过夫妻生活,自从丁艳梅来过这个房子,林建军心里对她的感情也不一样了。
他安慰丁艳梅,夏美玲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实则名存实亡,他总安慰丁艳梅,不要着急,他迟早会离婚。
他把身上所余不多的钱,都给了丁艳梅。
可这点钱,压根就养活不了丁艳梅和她的孩子。
丁艳梅没了办法,还是只能想办法去上班,可她这个年纪了,别的工作很难找,现在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连临时工,都有人抢着干,她还是只能去工地干活。
丁艳梅这些年把自己保养得细皮嫩肉的,她确实也姿色略存,在一堆灰扑扑的杂工中间,特别醒目。
丁艳梅在上班的时候,认识了新承包绿化工程的老板,张志明。
据张志明自己说,他之前在国企里干,后面国家出台承包政策之后,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商机,果断拉起了绿化施工队,承包到了三公司这处工程的绿化工程。
他告诉丁艳梅,这个工程,他少说能挣五千块钱。
丁艳梅慢慢摸索出来,她的身份特殊,临时工,是公司给她的最后保障,她不用像其他临时工一样战战兢兢,生怕激不好好干活就被开除,她很多时候,到工地签个名字,就躲到张志明他们的临时办公板房里,吃着张志明为了讨好她买来的水果和零食,听张志明吹牛。
杂工组组长跟丁艳梅谈了几次话,她也没有收敛,跟公司反映,也没人来管。
丁艳梅是隶属公司的临时工,除了公司开除她,别人都没有权利,久而久之,组长也不管她了。
夏美玲在下半年,考了一级技术资格证。
她也升了职,成了技术部负责人。
夏美玲是工地常客,办公室没事的时候,她就喜欢在工地逛,理论结合实践,经常上工地,才能及时发现问题。
她有一次,就碰见了丁艳梅进了绿化工程的办公室。
张志明回来,跟夏美玲撞上了,他陪着笑,跟夏美玲打招呼,“夏工,您又来视察工作了?”
夏美玲可是他的甲方公司技术负责人,虽然不是高层,在现场权力却不小,好多问题得找她对接,所以张志明态度很客气。
夏美玲对他却没有好脸,因为这个绿化施工队实在不太专业,现场管理一塌糊涂,好多做好的绿化,因为管理混乱,又被破坏了。
丁艳梅就躲在张志明的办公室窗户后,看到了张志明对夏美玲的点头哈腰,她又惊讶又生气。
张志明送走夏美玲,回到办公室,看到丁艳梅来了,露出笑容,“来了?”
丁艳梅问:“那个夏美玲,你干嘛对她这样客气?”
张志明嗨一声,“她是三公司的技术负责人嘛,我们对接工作很多,好多事情要麻烦人家勒,能不客气点吗?”
丁艳梅说不出话来。
张志明根本就不知道她跟夏美玲之间的恩怨,感叹道:“我听说这个夏工,是下乡来的,初中文化,这样的人进了三公司,混成技术负责人了,还是个女人,真是个能人呀!”
丁艳梅听得生气,夏美玲都成技术负责人了,连张志明都要对她点头哈腰,自己呢,丢掉了正式饭碗,成了杂工班组的临时工!这叫人怎么能不生气?
“那又怎么样,她还不是个乡下女人。”丁艳梅努力做出不屑的样子。
张志明看她一眼,顺着说道:“是呀,夏工跟你差不多大年纪吧,你比她年轻漂亮。”
丁艳梅听到这话,高兴不少。
张志明朝她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就是你这手,这么美,用来干杂活,太可惜了。”
两人来往这么多回,这还是张志明第一次对她这样,丁艳梅心里一颤,那只手,始终没收回。
她接近张志明之前,早就想好了,林建军已经靠不住,她必须要重新为自己,物色一个靠得住的男人。
而她听张志明说过,他离婚了。
这个人又有国企的正式工作,还这么上进,承包工程做,比林建军强了不知道多少。
第43章 第 43 章 ……
中考过后, 小栓的成绩出来了,不仅超过了重点高中的分数线,还超过了部属三大重点中专学校分数线,邮电, 铁路, 电力,三个学校, 随小栓挑选。
小栓经过考虑, 最终还是选择了就读中专, 因为去年国家出台了一个政策,中专毕业就能获得国家干部身份, 还能比大学早五年参加工作。
夏美玲也不强迫孩子去读大学, 小栓也差不多是个小大人了,他自己考虑清楚就可以。
于是小栓填报了电力中专。
在七月中旬,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小栓顺利地被电力中专录取。
录取通知书送来当天,街道办的同志特意送来暖水瓶、毛巾等东西奖励,敲锣打鼓的, 很是热闹。
全家属楼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大家都啧啧称赞,夏美玲一个农村妇女,虽然凭借丈夫的身份进入了建筑公司,可她凭自己在公司站稳了脚跟,比大多数男人都要厉害。
她培养的儿女, 一个就读重点初中,一个考上了重点中专,真是厉害。
林建军压根不知道这个事情,他还在工地上班呢, 一个知情的同事看到他,奇怪道:“林哥,你还在这呢,你儿子考上中专,街道办都来送奖励啦!你还不回去招待招待?”
林建军迷茫地眨眨眼,他根本就不知道!小栓竟然考上中专了?
那同事又夸,“不得了啊,林哥,那可是重点电力中专呀,毕业直接分配到省里的供电局,那福利待遇可是出了名的好!”
林建军刚开始听到小栓被中专录取,反应还不大,一听是电力中专,顿时喜笑颜开,“这小子,真是我老林家祖坟冒青烟了啊!竟然考上了电力中专!”
一股骄傲油然而生,林建军当即就去跟领导请假,要回家去跟家人共同庆祝。
领导一听小栓考上了电力中专,爽快地批了申请,让林建军赶快回家去。
林建军赶回来的时候,街道办的同志还坐在家里喝茶,邻居们都凑在家里看热闹。
小栓身上被街道办的同志戴上了大红花,正坐在人群中间,聆听夸奖呢。
不知谁喊了一声,“小栓他爸来了!林建军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林建军走了进来。
他的背挺得尤其直,他很久没这么挺直背在人群中走过路了,小栓,不愧是他林建军的儿子!真给他长脸!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邻居们谁对此不知情?林建军对儿女可没怎么管过,从孩子们进城,都两年了,他都一直住在外面,鲜少看他回来。
现在看小栓考上重点中专了,就想回来摘桃子,真让人不耻。
但街道办的同志并不知情,得知林建军是小栓的父亲,街道办的同志站起来,迎上去握住林建军的手,大力夸赞,“同志,你培养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儿子呀!”
林建军不自觉将背挺得更直,他摇了摇那同志的手,正要谦虚一番,听见小栓的声音响起。
“叔叔,你搞错了,他从来没有培养过我,我是我妈一手培养出来的。”
气氛顿时就凝住了,街道办的同志扭头看向小栓,一脸的惊讶。
小栓神情平静,重复道:“我感谢我妈,我妈将我们兄妹几个养育长大,我妈联系学校,送我去读书。这个人,”他指向林建军,“他从来没有出过一分力气,所以我说,你们搞错对象了。”
林建军的脸从红润变得铁青,他听见人群中,不知是谁,不合时宜地噗嗤笑了起来。
小栓的话,像一记又一记重拳,砸在他脸上,让他一阵眩晕,那挺直的背,仿佛被一闷棍砸下,硬生生地折断了他的骄傲。
林建军的自尊逼着他开口斥道:“小栓!你怎么说话呢!我怎么没出力?你的学费生活费,难道不是我出的吗?”
“如果光出生活费,就能让孩子考上好学校的话,所有人都能读高中读中专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句,“是呀,要这样的话,隔壁胡浩也是花同样的钱呀,怎么没考上?”
林建军又吃了一惊,胡浩成绩很好的啊,怎么会没考上?
小栓冷笑,“当初,我妈带着我们兄妹几个进城,你不想让我们留下,百般威胁阻挠的时候,你不会已经忘了吧?”
夏美玲打断小栓,“林建军,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你还是自觉一点,别来找晦气了吧。”
她不能让小栓继续说下去了,虽然很解气,可对小栓的名声不好,林建军毕竟是他名义上的亲爹。
邻居们没一个帮林建军说话的,因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林建军跟隔壁丁艳梅不清不楚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在这个时候,谁还会帮他说话?
街道办的同志非常尴尬地搓着手,这情况着实出乎他们的意料。
林建军再也没脸留下去了,他知道夏美玲的厉害,再留下来,也不过是徒给自己丢脸。
林建军的目光扫过夏美玲和大栓,小栓,香桃,所有人脸上,都一样的冷漠和嫌弃。
他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仿佛脸皮被人活生生揭下来了似的。
他转身就走。
“小栓是不是要办个升学酒呀!摆几桌,大家好好地热闹热闹,家里有学生的,也趁机跟小栓,跟香桃兄妹俩好好地请教请教。”
“这是个好主意!大家凑一凑钱,办个几桌,也算藉机会,大家一块热闹热闹!”
“”
林建军还没下楼梯,就听见背后重新热闹了起来,仿佛他来或者走,一点影响也没有。
林建军匆匆离开。
隔壁,胡浩躺在家里,听着隔壁热闹的动静,心里又憋屈又难受,他妈说隔壁一家子克他们家,自从夏美玲带着孩子进城,他们家就开始不顺利。
胡浩以前成绩那么好,自从他们家进城,林叔叔就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关注他们,林叔叔以往对他们这样好,后来他妈跟夏美玲也有了矛盾。
这些事情让他总是在课堂上开小差,放学之后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专心学习,隔壁有点什么动静都让他心绪难宁。
后来成绩下滑,他心里着急,可越想好好学习,就越静不下来,竟起了反作用,从班级第一下滑到连高中都考不上了。
他妈在得知他的成绩之后,沉默许久才说,刘刚也没考上高中,李萍两口子要送他去参军,干脆胡浩也去参军。
可胡浩身高不高,达不到招兵的要求,这条路也算走不通了。
这两天,胡浩天天躺在家里,也迷茫了。
李萍看着小栓,眼神里流露羡慕,但凡刚子能读书,他们都要送,可刚子不像小栓学习好,连普通高中都没考上。
好在,刚子个头随了他爸,又爱运动,个头高大,已经顺利通过了体检,马上就能去当兵了。
九月,小栓带着行李,去电力中专报到。
刚子也身戴大红花,坐上部队专列参军去了。
香桃也升初二了。她刚进学校的时候,是在普通班,到期末考试,成绩很好,升初二之后,被调到了重点班。
在老家的时候,香桃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像根豆芽菜似的,又瘦又小,看起来比同龄孩子小两三岁。
进城之后,营养跟上了,个头像韭菜似的,拔高一大截,看着有点大姑娘的样子了,瘦削的脸,也渐渐水嫩起来,在班里一众女学生里,一下子脱颖而出。
竟有男同学给香桃塞情书。
十三四岁是情窦初开的时候,香桃身边的同学,也有极少数偷偷早恋的。
香桃收到情书也没张扬,悄悄地撕了。
小栓没有坚持他的大学梦,香桃却在心里悄悄地种下了上大学的种子,她会坚定不移地朝着这个梦想前进。
林建军此时收到一个噩耗,他爹生了重病,让他速归。
林建军急急忙忙地请了假,回老家去了。
他人还在路上,林老头就一命呜呼,连小儿子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林建军留在家里治丧,给夏美玲打来电话,让她带着孩子回去一趟,小栓和香桃要读书,大栓肯定要回去。
夏美玲都没等他说完话,就挂了电话。
大栓不回去,以后村里人肯定会说闲话,但是他们已经决定扎根城市,老家的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林老头死了也就死了,从来没个长辈样,死了还指望人千里奔丧吗?
丁艳梅跟张志明进展火速,好几次,在工地板房办公室,张志明都想把丁艳梅给办了。
这个女人虽然年过四十,可风骚依旧,他懂她的意思,都好几十岁的人了,找男人不可能只是谈心吧?
可工地上人来人往,板房也太不安全了。
丁艳梅却不肯让他这么快如愿,直到这天,张志明将一只大金镯子,戴在了丁艳梅的手腕上。
丁艳梅知道,收下这只金手镯,不可能一点都不付出的。可招待所要单位开证明,她家更不方便,孩子在家呢。
她想起了一个地方。
林建军租的房子,她有钥匙,林建军回老家去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第44章 第 44 章 第三公司成立以来,……
第三公司成立以来, 第一个项目,顺利封顶,比计划的工期提前了一个月。
何文光非常高兴,特意吩咐买了半扇猪肉, 请全公司的职工好好吃了一顿庆祝, 同时还派发了奖金,夏美玲领到了二十块钱。
封顶之后, 公司里突然传出一个消息, 何文光要调走了, 要调去市住建局去了。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传出来的,夏美玲听到这个消息, 真是一个激灵, 内心里,她不希望何文光调走,何文光处事公道,从来不因为她是女性而歧视她。
别人说得也没错,她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除了自己的努力,确实少不了何文光提携,要是换个领导,恐怕她今天还在做资料员呢。
本以为这消息是空穴来风,还不出一个星期,何文光突然召开了会议, 做了下一步的工作部署,在会议结束之前,他突然宣布了要调走的这个消息。
夏美玲既替何文光感到高兴,也感到失落, 这么好的领导调走了,后面来的不知道是什么品性,好的领导真是一生的贵人。
何文光就是她的贵人。
夏美玲觉得于情于理,自己得去跟何文光表达一下祝愿,他调去住建局,虽然不知道职位是什么,肯定也不会差的。
她来到何文光办公室,何文光看到她,微笑道:“小夏来了啊,坐,什么事?”
夏美玲说道:“领导,也没什么事,我就是特意来感谢你的,感谢你对我的提携。”
何文光笑道:“谢我做什么,还得是你自己努力呀。”
“要不是遇到你这样慧眼识珠的领导,我再努力也会被埋没了呀!”夏美玲笑道。
何文光也笑,“后面是谁来接替我这个位置,我也不清楚,但是小夏,你记住,努力是不会白费的,你要继续努力下去,你今年多少岁了?”
“四十五。”
“离退休还有十年呢。十年也足够干很多事了。”何文光说道。
其实何文光也就比夏美玲大两岁,但做领导做久了,说话总会自然而然地带上一些长辈般的亲切。
夏美玲笑道:“领导,住建局专门管我们建筑公司呀,以后你还是我们领导呀。”
何文光摆手,“好好干,争取在退休之前,干到项目经理去,到时候整个项目你最大,你说了算。”
夏美玲笑道:“头顶还有领导呢,我哪能最大。”
没打扰何文光太久,夏美玲就退了出来。
最近有一项新技术,预制板,从岛国传进来的,据说用这项技术可以非常快地修房子,能大大节省工期,不过国内目前还没什么项目用这项技术,公司让夏美玲研究一下这个技术,看看到底能不能行。
夏美玲研究过了,技术是好技术,但国内目前还没有这个预制板生产环境,仅凭公司自己是没有办法在节省成本的情况下使用预制板的。
她有点遗憾,要真能用上这项技术,将工期缩短一半以上,那是多大的生产力。
林建军他爹死得不是时候,往后十几天都没安葬的日子,农村的规矩,安葬必须看日子,这下可把林建军给整惨了。
他爹娘养了两个儿子,当年分家的时候,老大彻底寒了心,连林老头死,他也不闻不问,没有披麻戴孝,更不来守夜。
那灵堂每天晚上都需要人守夜,虽然村里人看在林建军在城里工作的关系,不少人愿意来帮忙,可他这个孝子,却必须要守在灵堂,就是睡也要在灵堂的稻草上睡,时不时地还得起来上香。
一连熬了十几天,林建军感觉自己都快被熬干了。
他时不时地感到头晕目眩,尤其是起身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低血糖。
他心里暗恨夏美玲,她身为林家的儿媳妇,不回来奔丧也就算了,还不允许孩子们回来。
大栓那个孩子,他是知道的,那是个憨厚的孩子,如果不是夏美玲阻拦,他一定会回来送他爷爷最后一程,那样有了贤孙守灵,他也能轻松一点。
可事情没有如果,事实就是夏美玲和孩子们都没有回来,他一个人扛了十几天。
总算把老头送上了山,安葬了。林建军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都没在家歇一天,当天就坐上了回城火车,还没买到卧铺,买的硬座,真是够熬人的。
虽然是国企,对于请假也是有要求的,他这来回都快二十天了,虽然事出有因,肯定今年的奖金是没有了。
回到南城,林建军只想马上回到家,好好地睡上一觉。
他坐上了公交车,一路摇晃,在路上都睡着了。
好不容易到了站,他揉一揉酸胀的眼睛,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肯定憔悴得不像样子。
因为被折腾得够呛,连亲爹过世的悲伤都没有,完全变成对老人的埋怨了,真是不会挑时辰死。
林建军租的房子在一片民宅区,他一个人也没那么多讲究,租的是一小间房子,好处就是有独立的厨房。
他除了睡觉,什么也没想,只想立马躺在床上,睡个昏天黑地。
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锁,却发现门上的锁不见了。
睡意顿时消散了不少,林建军眨眨眼,确实,锁不见了,锁链耷拉着,但门紧闭着,他推了推,没推动。
他听见房间里面好像有说话的动静,有人在里面。
林建军警惕起来,没做声,绕到旁边窗户外面,窗帘拉着,但没拉严实,有一小条缝,他凑过去,趴在窗户上,往里面看去。
看清里面那两道赤.条条的人影,林建军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男的他很面熟,想不起来名字,女的他太熟悉了。
丁艳梅。
他太震惊了,以至于他都忘记做出反应,他维持着朝里面看的姿势。
在同一张床上,丁艳梅跟另外一个男人,在翻云覆雨。
林建军终于回过神来,他愤怒地一拳砸碎了玻璃,里面的人受到惊吓,女人发出一声尖叫。
林建军的手被尖锐的玻璃划破,鲜血直流,他感受不到痛似的,扯开窗帘,里面的情形更加一览无余。
男人也吃惊不小,赶忙找裤子。
丁艳梅惊恐地看着阴沉着脸的林建军,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
张志明认识林建军,他惊讶地看了一眼丁艳梅,万万没想到这女人跟林建军也有一腿,他心想坏事了,林建军的老婆可是夏美玲呀。
张志明穿好衣服,从房间里走出去,还试图跟林建军解释,“林工,误会,都是误会。”
林建军一拳打在了他鼻子上。
张志明狼狈地跑了。
林建军走进房间,他一只手握住伤手,鲜血从他手指缝里流出来。
丁艳梅匆匆穿上衣服,想来帮林建军查看伤情,没想到林建军扬起手,重重地打了她一耳光。
鲜血沾在了丁艳梅的脸上,形成一个鲜红的指印。
“滚!”林建军像头发怒的野兽。
丁艳梅也怒从心头起,要不是林建军拖着不肯结婚,她会这样不要脸去勾引一个工地老板?那张志明比林建军还不如呢!
可她没有办法,她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再挑肥拣瘦,她已经不年轻了,再过两年,她更没有任何资本。
林建军呢,他虽然还是正式工,可他这辈子差不多也到头了。
对比之下,丁艳梅才选择了张志明。
“林建军,你真让我恶心,你吊了我十几年胃口,却不跟我结婚,你有今天,都是你罪有应得!”
林建军气得大吼,“滚!”
丁艳梅愤愤离去。
林建军胸膛剧烈地起伏,一转头看到凌乱的床,他气得一把将所有的床单被罩全扯下来,丢了出去。
林建军一整晚都没有睡着,已经很困了,可一睁眼,全是白天看到的那一幕。
他死也想不到,丁艳梅竟然会背叛他,做出这样肮脏的事。
躺在光板床上,林建军不自觉地回想自己这半辈子,记忆停在了在农村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有个家,有孩子,进城之后,慢慢的,家也不像家了。
窗帘被他扯坏了,空了一块的窗户正好嵌进了一个月亮。
林建军瞪着漆黑的房顶,眼里不自觉地流出了眼泪。
第二天,在工地上,他又碰见了张志明,但远远的,张志明看到他就躲开了。
他跑到工地巡视一圈,一口气给张志明的绿化工程开了好几张罚款单,整改单,可心里那团怒火,始终散不了。
工地一共三栋楼,封顶了一栋,剩下两栋也快封顶了,今天准备浇混凝土,五层楼高,他有时候一天得爬上爬下十几趟。
大概最近精力消耗太大,林建军爬上五楼楼顶的时候,感觉眼冒金星,缓了好一会儿,才把头晕的感觉缓过来。
房顶的钢筋已经扎完了,等他们验收通过,就要开始浇混凝土了。
高点的房子都得做防雷避雷措施,具体原理就是在房子外围布置一圈钢筋焊接在一起,形成均压环钢筋,通过等电位连接钢筋连接下一层,将击到建筑的雷通过这个防雷钢筋网,引到地里去。
有的工人偷懒,乱焊接,甚至不焊接也有,管理现场的就得好好检查。
林建军缓好之后,就去检查外围一圈钢筋。
他检查到了一个没连接好的地方。
今天他心情不好,立马就将负责钢筋施工的班组组长叫过来,“老于,你们干的是什么活?你看看这钢筋,焊接上了吗?”
老于凑过来,随便看了一眼,“哪里呀,林工,这不都焊接得好好的吗?”
林建军见他睁眼说瞎话,顿时怒上心头,弯腰去掰钢筋给他看,“这不是吗?这焊接上了吗?”
老于对他这鸡蛋挑骨头有点不太满意,又不敢顶,陪笑道:“是,是,这漏了,我立马让人来补。”
林建军站直身,眼前一黑,感觉头剧烈地一阵眩晕,人竟没站稳,朝悬空那边栽倒下去。
老于吓得魂都飞了,赶忙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第45章 第 45 章 技术部大门被人猛地……
技术部大门被人猛地推开, 来人喘着粗气,目光在办公室梭巡一圈,在看到夏美玲的时候,目光一凝, “夏工, 出事了!”
夏美玲正在看图纸,闻言霍地抬起头来, 看到门口是工程部的张工, 急忙问:“出什么事了?”
她以为现场出什么问题了, 真急得心里一跳。
其他人也看向张工。
张工深吸一口气,朝夏美玲走了几步, “夏工, 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到底什么事呀!”有人憋不住问了。
“林工从楼顶摔下来了!”张工脸色发白,紧张地看向夏美玲。
夏美玲着实吃了一惊,“他怎么会摔下来?人呢?”
“送医院了。你快过去吧!”
这是门口又进来人了,是何文光,他表情严肃又沉痛, 看到夏美玲瞪圆了眼睛,就知道她已经知晓噩耗了,沉声道:“美玲,你一定要坚强,我陪你一块过去,建军福大命大, 肯定会没事的。”
何文光背后,还跟着几个匆匆赶来的高层领导,所有人都沉痛地注视着夏美玲,前两天才庆祝顺利封顶, 今天林建军就从楼顶上掉下来了。
这是非常大的安全事故。
夏美玲看向何文光,现在工地出了这么大的安全事故,会不会影响何文光升迁?
她不说话,何文光还以为她吓住了,走到她身边,手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臂,“美玲同志,你放心,林建军同志的一切医疗费用,由公司承担,他已经送去抢救了,我们陪你,一块过去,坚强点!”
夏美玲抬头看向何文光,何文光包括其他领导在内,看着夏美玲的目光都沉痛而和善,现在她不是技术负责人,她只是个可怜的受伤者家属,他们必须尽全力安抚。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夏美玲震惊无比,她从来没想过林建军会这么快濒临死亡,上辈子,林建军好好地活着,一直到她死,对方都活得好好的。
她一路默然无语,何文光始终陪同身侧,身后的车里还跟着其他领导。
林建军已经被送往了市医院抢救,还算他幸运,当时绿化单位弄了一堆陶粒袋堆楼底下,林建军从楼上跌下来,摔在了陶粒堆里,即使这样,他也当场昏迷不醒。
一行人赶到了市医院,有两个领导已经先过来了,正等在楼下,等夏美玲他们一到,立马把他们给迎上楼去,一边走,一边汇报情况。
“现在已经进了手术室,正在抢救”
夏美玲一路上都没说话。
手术室外,何文光轻声对夏美玲说:“我安排人去把大栓喊来,小栓和香桃呢?要不要安排人去把他们接过来?”
他的意思很明显,林建军不一定能撑得过去,把孩子接过来,兴许还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夏美玲摇头,“把大栓叫过来就行了,他应该在水利局。”
立马就有人去安排了。
何文光让夏美玲在排凳上坐下,知道她这会儿肯定什么都听不进去,站起来走到一边,把下属领导叫过去,安排善后的事情。
“立马停工,工地立刻安排安全生产培训!同时组建事故调查工作组和关怀工作组,务必要把后续的医疗安排好,要是”何文光迟疑片刻,看向呆坐着的夏美玲,治丧工作组的话到底没说出来。
林建军是从五楼掉下来的,没人认为他能撑得过去,除非奇迹发生。
夏美玲看着亮着灯的“手术中”三个字,震惊褪去,心里涌起一阵又一阵痛快,要不是何文光他们也在身边,夏美玲简直想仰天大笑。
他林建军竟然也有今天!
可何文光他们一直在用担忧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夏美玲要死咬着唇,才能控制自己不笑出来。
真是苍天有眼,报应不爽!夏美玲深吸一口气,努力做出沉痛的样子。
她要是现在笑出来,何文光他们指不定以为自己难过得疯了。
不到一个小时,大栓被接来了。
一来,他就担心地握住夏美玲的手,“娘,你没事吧!”
夏美玲一把抱住大栓,伏在儿子胸口无声大笑,笑到双肩颤抖,但何文光他们看来,夏美玲这是难过恸哭。
哭出来总比一言不发的好,哭出来情绪就泄出来了,不然人都憋坏了。
大栓也以为他娘在哭呢,闹得他也忍不住红了眼睛,林建民再不是东西,也是他亲爹呀。
这母子俩抱头痛哭的样子,谁看了都不好受。
数小时后,医生从手术室走了出来。
“谁是林建军的家属?”
门口等着的人全都呼啦啦地迎了上去。
大栓紧张问,“医生,我爹怎么样了?”
医生说道:“手术已经做完了,但是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很有可能,病人醒不过来”
何文光已经走了,这么大的安全事故,他必须要去处理善后的事情,还有老刘和另外一个姓徐的经理在陪同等待,听到这个消息,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同情。
林建军很快被推到了单间病房。
老刘安慰夏美玲,“美玲,我们会请护工照顾建军,你不要担心。”
夏美玲正在盯着贴满电极的林建军,监控仪在滴滴的响着,林建军浑身包扎得像个埃及法老,双眼紧闭,只有监控仪上面的心跳数字显示着这人还活着。
夏美玲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林建军的病房里,当然要请护工,“好。我要回公司去了,我还有工作没做完。”
老刘惊讶地看向她,看到她神情沉痛,自动理解成她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要回到工作中去。
其实夏美玲留在这,也没什么用,林建军更需要的是专业的护理。
“娘,你回去吧,我在这守着就行。”大栓说道。
夏美玲没阻止,大栓毕竟是林建军的亲生儿子,要他们表现得都这样冷漠的话,领导看着也不好看。
“行,大栓,你爹已经这样了,咱娘几个得坚强起来,你接的活也不能耽误了,咱们还得生活呢。等护工请来了,你也回去休息。大栓,你们在楼顶工作,危险的地方一定要把安全工作做好,你去买安全带,多买几套,在没防护的天台上工作,一定要系好安全带!”
之前还没想过这个,现在林建军坠楼了,要引以为戒才行。
大栓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娘,等护工来了,我就去买。”
单位的车就等在楼下,专门批给他们用,夏美玲坐着车回了单位。
丁艳梅也听说了工地有人坠楼,她还不知道是谁,说闲话的小工们,也不知道林建军的名字。
是张志明急匆匆地来找她,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丁艳梅惊得说不出话来,林建军怎么会坠楼呢?他昨天还好好的啊!
“人呢,怎么样了?没事吧?”
张志明说道:“人从五楼楼顶坠下来,怎么可能会没事,算他命大,我们用来做疏水的陶粒堆在那,还没来得及挪走,他砸在那上面,不然他当场就死了!”
张志明又说:“他早上来找我们的茬,下了整改单,其中一条整改单就是让我们把堆在那的陶粒给挪走,因为没找到库房,所以我们还没挪,没想到救了他一命。”
张志明唏嘘。
丁艳梅心里乱成了一团,她回想起昨天,林建军的脸色那么难看,是不是因为看到了她和张志明苟且,他心神不宁才从楼顶坠了下来?
这个念头在心里升起,就再也摁不下去了。
她丁艳梅不是个好女人,可她又坏到哪里去了呢?丁艳梅瘪嘴,眼泪就掉下来了。
张志明看她哭,想起昨天的事来,也唏嘘道:“你说你呀,你怎么这样水性杨花,你要是跟林建军好,你别来招惹我了呀,你看你把这事弄的!搞不好林建军就是受了刺激,今天才坠楼了。”
丁艳梅反驳不出来。
张志明安慰她,“事已至此,算他倒霉吧。”
丁艳梅看向张志明,事已至此,她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只能紧紧地抓住张志明,林建军,大概就跟张志明说的,可能他就是这个命吧。
夏美玲出现在办公室,同事们先是一愣,接着迎上来,纷纷慰问,“夏姐,林工没事吧?”
夏美玲挤出个勉强的笑容,“做完手术了,还不知道能不能醒。”
她一头又扎进了工作里。
何文光听说夏美玲回来上班了,赶来技术部看她,走到门口,看到夏美玲正伏案工作,吸一口气,他的想法和老刘一样,承受不住的夏美玲,只能将注意力投入工作,这样才能减轻她内心的悲伤!
林建军坠楼之后,总公司来了工作小组,先是慰问了家属,随后检查起工地的安全措施,调查事故原因。
老于真是吓坏了,他是目击者,甚至林建军坠楼,他有间接责任,要不是林建军弯腰去检查他们没焊接好的均压环,也不会一头栽下去。
这个责任他可不敢承担,将原因死死地捂住。
事故调查组认定,林建军是失足坠楼的,现在人还没醒,所以也还没有最终下结论。
李萍来看夏美玲,直叹气,“怎么林建军就这么倒霉呢,苦了你和孩子了。“林建军要一辈子醒不过来的话,你可怎么办呀!”
她又说:“你得去找何总经理,事故认定不能是简单的失足,林建军就是在工作中坠楼的呀!赔偿差很多的!”
第46章 第 46 章 夏美玲去找了何文光……
夏美玲去找了何文光, 询问他林建军事故认定的问题。
何文光安慰她,“别担心,该给你们母子的保障,单位一定会给的。”
“林建军是在工作时间, 工作地点出的事故呀, 为什么单纯认定事故是失足呢?”
何文光说道:“这是意外事故,肯定是失足, 不然就是谋杀了。林建军同志现在怎么样了?你怎么样?需不需要休息几天?公司给你批假。”
夏美玲摇头, “我没事, 林建军还是那样,没醒。”
何文光沉默片刻, “我中午去看看他。”
夏美玲问:“林建军这个事, 后续公司怎么处理呢?”
“他的工资还是照发,在他恢复之前。其他的补偿,等他醒过来之后,我们在看他情况,你放心, 肯定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夏美玲叹口气,“现在这情况,还能怎么委屈呢。”
医院里,丁艳梅悄悄地找到了林建军所在的病房,门虚掩着,护工坐在床边打瞌睡, 这病人的家人一个都不在,请的是全天陪护,他是白班。
丁艳梅往病床上看去,林建军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只能看到是个人形躺在床上,她缓缓地深吸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知道林建军坠楼跟自己脱不开关系,要不是受了刺激,林建军也不会失足从楼顶坠下来,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命。
她正伤心着,护工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她站在门口哭,问了一句,“你是患者的亲戚吗?”
丁艳梅连忙擦擦眼泪,“我,我是他邻居。”
护工哦了一声,心里奇怪,只是邻居的话,怎么会哭?
“他,他家里人呢,怎么一个都没在?”丁艳梅问。
“我不知道,好像没怎么看到过人来。”
丁艳梅瞪眼,她知道夏美玲跟林建军有矛盾,可现在林建军都成这样了,她还不能念在夫妻情分上来照顾照顾林建军吗?就任由林建军这样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
她交代护工好好照顾林建军。
护工上下看她一眼,“这是我们的职责,当然会好好照顾伤患。”
丁艳梅没进病房,落寞地离开了。
傍晚,丁艳梅在厨房碰见了夏美玲,夏美玲在准备炖鸡。
丁艳梅鼓了鼓劲,才对夏美玲说道:“夏美玲,我知道你跟林工感情不好,可现在他都成那样了,你都不去照顾他一下吗?”
夏美玲挑挑眉,看向她,“我记得林建军给你花了十来年的钱呀,他现在都那样了,你能报答他的机会恐怕不多了,你去照顾他吧,我没有意见。”
丁艳梅有点怵夏美玲,所以这么久以来她尽量不跟对方起纷争,这次是真忍不住了,她替林建军打抱不平。
“你们还是夫妻呢,一日夫妻百日恩,做人不能这样冷漠吧!
“你有人情味,你去照顾林建军呀,我完全同意。”夏美玲轻蔑地看一眼丁艳梅,“你别光嘴上说,实话说你拿到的好处比我这个正牌妻子还多,你想报恩的话,你就去照顾他吧。别光嘴上仁义,要求别人,我这一大家子,不吃不喝吗?我光去照顾他,都不生活了?”
今天小栓和香桃都要回家来,夏美玲记得日子,所以要炖鸡,孩子们在学校的伙食没那么好,回家当然要补一补。
丁艳梅指着她炖锅,“你还有心情炖鸡吃呢?”
“不然呢,炖鸡吃怎么了,炖鸡有错吗?我说了,你要想报答林建军,你可以去医院照顾他。”夏美玲冷哼,“要说起来呀,最没良心的是你,林建军都这样了,你又攀上了别的男人,要林建军知道,肯定得气死。”
丁艳梅被她说中心事,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你胡说八道!”
夏美玲看一眼丁艳梅,冷笑一声。
丁艳梅跟绿化公司老板的远房侄子好上的事情,工地都传遍了,她不会以为别人都不长眼睛吧。就连夏美玲都从技术部其他同事嘴里听到了这个事情,当然夏美玲也亲眼见到她进绿化公司的办公室。
夏美玲有时候都不知道丁艳梅在想什么,以这个人的眼光,不应该会看上那么一个小小的代班吧?
那就有一个可能,就是那个代班骗了丁艳梅。
当然这只是夏美玲的猜测,她也不会多管闲事去提醒对方。
“夏美玲,你要是这样对林建军不管不顾的,我就去跟公司领导说一说。”丁艳梅威胁她,“现在公司因为林建军出事,对你多优待,你还不知足吗?你能进公司都是托了林建军的福,你现在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
“你有你去照顾他,我进入公司,不是托了林建军的福,事实上,林建军能走到公司,要不是我在老家帮他侍奉父母,要不是我一个人在老家独自带孩子,他能这么心无旁骛的在城里工作?你更不会有机会跟他鬼混了,你们都是托了我的福。”
“我会去跟何总经理说的,既然你这么有心想去照顾林建军,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吧。”夏美玲冲丁艳梅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她。
第二天,夏美玲来到何文光的办公室。
“昨天,隔壁的丁艳梅来找我,她说她跟林建军做了十几年的邻居,知道我工作忙,没办法去照顾林建军,看在十几年交情的份上,她愿意去照顾。现场的管理人员也跟我反映好几次了,丁艳梅在工地做临时工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经常找不着人,既然她想去照顾林建军,我想跟公司提一下申请,把请的护工辞了,让丁艳梅去照顾。”
何文光惊讶极了,“她去?恐怕不行吧?不合适吧?”
夏美玲说:“我觉得挺合适的,她跟林建军是多年的邻居,交情不浅,现在林建军处于昏迷中,说不定有老朋友的陪伴,还能好起来呢。”
何文光看向她。
夏美玲说:“领导你知道的,林建军跟我感情不好,我去照顾他的话,说不定会让他病情恶化。丁艳梅也跟我强烈的表达了她想去照顾林建军,我觉得非常合适,公司说要解决我的后顾之忧,要真有人能比护工更贴心地照顾林建军,我也就放心了。”
工地上的丁艳梅接到公司通知,让她去医院做林建军的陪护。
丁艳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公司确实派她去医院照顾林建军,二十四小时陪护。
丁艳梅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为什么要去陪护林建军?她宁愿在工地干活也不去,在别人眼里她成什么了?林建军的正牌老婆都不去,让她去?
可这是公司派给她的工作任务,没有她挑拣的权利。
丁艳梅不情不愿地来到医院,没想到夏美玲竟然也在。
“刘工,你跟这位丁工说一下吧,她要做哪些工作。”夏美玲跟原先陪护的护工说。
“每两个小时需要为病人翻一次身,要及时地替病人清理口腔里的痰液,每天要给病人做鼻饲护理,每两到三个小时检查尿液,大便之后,及时用清水清洗肛周,要检查尿引流管”
丁艳梅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大呼,“这我干不了,这活我不能干!”
夏美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不能干呀?你昨天不还很想来照顾林建军吗?林建军现在多可怜,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他现在很需要你。”
“你才是他老婆!”丁艳梅反驳。
“是呀,但是这是公司派给你的工作,你不干呀,那我只好跟公司说一说,解除你的临时工合同,你也知道的,现在林建军成这样了,我在公司很有特权的。”夏美玲冷笑着看她。
丁艳梅深吸一口气,“我可是烈属!”
“你不服从安排,你别以为你在工地上偷懒的事情没人知道,你旷工这么多天,都够把你开除三回了,你不干这活,有的是人干。就是你,不知道你四十多岁了,出去还能找到什么活。”
丁艳梅咬牙。
“给个痛快话吧,干还是不干?我好跟公司汇报。”
“我干,你都不膈应,我膈应什么?”丁艳梅深吸一口气。
“我不膈应,林建军是病人,他需要人照顾,那就都交给你了,刘工,丁工是个生手,还要麻烦你多过来看看,丁工哪里做得不到位的,麻烦你多教教她,病人现在需要细心照顾,可千万不能马虎了。”
现在有了丁艳梅这个二十四小时的看护,之前请的全天看护就退了,请了一个看护,这种看护并不是一对一的,只会时不时地过来看一下。
夏美玲看向丁艳梅,“你昨天提醒得对,我也会时不时地过来看看病人的,那就交给你了。”
丁艳梅脸色铁青,她一辈子活得优雅,什么时候给人端屎端尿?
现在她不仅要端屎端尿,还要给人擦屁股!
夏美玲心情大好地从医院离开,要不是丁艳梅自己送上门,她还想不到要收拾她。
丁艳梅上辈子包括这辈子享受林建军的照顾也够多的,她就帮帮忙,给个机会让丁艳梅多报答报答林建军吧。
第47章 第 47 章 “我的儿啊!你怎么……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成这样了啊!肯定是夏美玲, 夏美玲这个毒妇,她克你呀!你出事这么久,她都不通知我,她安的什么心呐!”
风尘仆仆的林老太, 站在林建军的床边, 哭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闻讯赶来的老刘,不住地劝老太太, “大娘, 美玲也是担心你年纪大了, 受不住,这才没有通知你。”
“放屁!我还不知道夏美玲打的什么主意吗?她就是想等着我儿子死, 她好独吞所有的赔偿金!夏美玲, 你不得好死!”林老太抓着林建军的手,哭骂个不停。
老刘只希望夏美玲赶紧过来,劝劝这老太太,他有点扛不住了。
丁艳梅站在一旁,成为林建军陪护的这个月, 她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那个护工天天像把眼睛长在她身上的一样,一天要来看百八十回,只要林建军拉了,她没及时处理,或者是哪一天导尿管她偷懒没护理,对方就像长了火眼金睛似的, 必定会揪着她说一顿,然后盯着她处理。
丁艳梅都搞不懂对方怎么会这么负责,有点过头了吧。
她压根想不到,为了让她认真负责, 夏美玲把她和林建军的关系告诉了刘工,格外出十块钱,让她好好监督丁艳梅。
女人对情妇的厌恶是同仇敌忾的,刘工没收夏美玲的钱,她自愿监督丁艳梅,一定要让她好好地履行工作职责。
夏美玲收到通知林老太来了,没当回事,下了班才去了医院。
夏美玲一露面,林老太就指着她骂个不停。
“夏美玲,你这丧门星,建军就是你克的,你怎么不死,你个该死的女人!”
夏美玲盯着老太太,“你说林建军是我克的,那我还说你老头是你克的呢,起码林建军还没死,你老头可是死了,都是你克死的。”
林老太瘦了很多,瞪眼的时候眼珠子都像要脱出来了,她气得指着夏美玲大骂,“你胡说,建军他爹是老死的,不是我克的!”
夏美玲也说道:“林建军是他自己从楼顶摔下来的,你又凭什么说是我克的?”
“就是你克的,自从你进城,你倒是越过越好了,建军都成什么样了?不是你克的是什么?”
夏美玲顺着她的思路一想,还真是,自从她进城,林建军的日子真是一天不如一天。
老刘作为林建军的直系领导,从老太太来到医院,他收到消息就一直在旁安慰,盼着夏美玲赶快来,没想到夏美玲愣是等到下班了才过来,这老太太骂了夏美玲一下午,吵得他头都大了。
“那要克,也是你克的,你克死你丈夫,接连又要克死你儿子。”
林老太气得直捂胸口,指着夏美玲,气得说不出话来。
老刘本指望夏美玲来了,能劝劝老太太,没想到她一来,反倒是火上浇油。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老太太,劝道:“伯母,你别激动,哪有什么克不克的,这就是个意外,别吵了,当心身体!”
丁艳梅眼看林老太落了下风,立马指着夏美玲骂道:“夏美玲,你还有良心吗?林建军现在都这样了,你还这样气他妈!”
“你耳朵聋了吗?你这么喜欢屎盆子,我把林建军用的扣你头上去。”夏美玲白了她一眼,说道。
丁艳梅气道:“你讲不讲道理啊,林建军要是好好的,能让你这样欺负他妈吗?”
夏美玲冷笑,“可惜了,林建军躺着呢,你怎么照顾他的,怎么他还没醒?是不是你没用心?”
“你胡说!我怎么没用心了?”
夏美玲看了看林建军,林建军头上身上的绷带都已经解开了。
“我怎么闻到一股子臭味,是不是林建军拉了?丁艳梅,你还不快看看?”
丁艳梅咬咬牙,“他没拉,我才看了。”
夏美玲对林老太说道:“老太太,你看这个护工,也没认真照顾林建军,林建军都拉了,她也不清理。”
林老太看向丁艳梅,“你不是我儿子另外找的老婆吗?你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建军?你赶快看看,建军拉没拉?”
丁艳梅瞪大眼,否认,“我才不是林建军另找的老婆!”
“建军现在都成这样了,你当然不承认了!一个两个的,都没良心!建军找了你们,算是他瞎了眼了!”
夏美玲说道:“知道林建军为什么遭报应吗?因为他找了两个老婆。”
林老太连丁艳梅也给恨上了,一把揪住她头发,“你还不快给建军看看!现在我来了,你别想偷懒!”
丁艳梅气红了脸,但就连老刘也说,“小丁,你快看看吧。我好像也闻着臭味了。”
在林老太的虎视眈眈下,丁艳梅一脸屈辱,把林建军身上盖着的被子取开,为了护理方便,都没给林建军穿衣服。
林建军还真的拉了,他现在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所有控制,有大便就拉,丁艳梅一天要给他收拾无数次。
第一次和这一次都感到格外的屈辱。
尤其是在夏美玲的眼皮子底下,她要给林建军擦屁股!
林老太恶狠狠地盯着她,盯着她擦干净。
丁艳梅眨眨眼,泪水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你哭什么哭!我儿子就是被你们害成这样的!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们!”
老刘跟着夏美玲走出病房,忍不住埋怨,“到底是谁把这老太太给弄来的呀!”
夏美玲笑而不语。
还能是谁,当然是她咯。
那姓刘的护工可不会像林建军的亲妈那样对林建军上心,她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压榨护工丁艳梅,一定会让丁艳梅好好地周到地把林建军伺候好。
她太了解林老太的秉性了。
时间久了,刘护工肯定不会一直盯着丁艳梅,林建军的亲妈,却一定会把眼睛长在丁艳梅身上。
“老太太的住宿,单位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老刘当然领教过林老太的厉害,当初林老太可是干过在走廊上睡觉的事的。
夏美玲说道:“麻烦你了,刘经理。”
老刘嗨了一声,“麻烦什么。”
他悄悄地看夏美玲一眼,就跟李萍说的差不多,林建军变这样了,夏美玲也没多伤心。他觉得这女人心够硬的,即使跟林建军感情不好,现在林建军都成这样了,总得关心关心吧。
他微微摇头。
夏美玲才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呢。
饮水冷暖自知,别人怎么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别说林建军没死,他就是死了,夏美玲也不会为他掉一滴泪。
林老太一来,丁艳梅的日子着实难过,这老太太自从知道她是公司专门派来护理林建军的之后,就生怕她有一刻得闲,不是指使她干这样,就是干那样。
就算是半夜,丁艳梅睡着了,老太太也会把她叫醒,让她去看看林建军嘴里有没有痰,或者去看看林建军拉没拉,连觉也不让她睡。
连续搞了几天,丁艳梅真的快被搞废了。
“小丁,你看看建军拉没拉?”
再一次,林老太指使丁艳梅,丁艳梅终于忍不了了,她不干了!
丁艳梅一跑,林老太立马就跑到公司去了,去告丁艳梅的状。
林老太在何文光的办公室闹了大半个小时,她要求公司,要么把丁艳梅叫去看护,要么就把丁艳梅开除。
何文光让人去找丁艳梅,丁艳梅从医院出来之后,迳直回家了。
她打死也不去给林建军擦屁股了。
林老太不依不饶,一定要求公司开除丁艳梅。
她恨夏美玲,夏美玲克死了她儿子,她也恨丁艳梅,恨丁艳梅始乱终弃,她儿子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丁艳梅却连照顾他都不肯,她花了林建军多少钱?别以为她不知道!
林老太强硬要求公司开除丁艳梅的同时,又提出要求,让公司派夏美玲去看护林建军。
何文光只同意第一个,第二个没同意,一来夏美玲是林建军的原配,第二夏美玲是公司的技术负责人,怎么能去做护工?那不是大材小用了?除非夏美玲自己同意。
丁艳梅的身份不是她的护身符,何文光早就听说了丁艳梅去工地之后也没有认真工作,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她又公然违背公司的工作安排,而林建军的母亲又强烈要求公司开除她。他实在不能保她了。
丁艳梅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心里还存着侥幸,公司应该不会开除她的。
在公司来人找她的时候,她提出自己要回工地去干活。
公司的人让她等消息,没想到没等到回工地的消息,倒等到了解除临时工合同的消息。
丁艳梅不服气,找到了公司来。
夏美玲路过走廊的时候,听见何文光的办公室传来丁艳梅的哭声。
“凭什么开除我?我的工作是去给林建军做护工吗?林建军的老娘往死里折腾我,连觉都不让我睡,我再做护工,我会比林建军还先死!公司要开除我,我不服气。”
“你在工地,你也没有认真干活。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吗?好好的正式工作,你要去犯错误,公司考虑你的身份,给你保留临时工工作,要是你认真干,还有机会转正,你又是怎么做的?现在林建军的母亲强烈要求我们开除你,经过开会研究,委员会一致同意开除你丁艳梅同志,好自为之吧。”
第48章 第 48 章 何文光给了丁艳梅两……
何文光给了丁艳梅两个选择, 要么去医院护理林建军,要么就解除合同,丁艳梅打死也不愿意去医院,一时间还没想好对策, 只能先回家。
她去工地找了张志明。
张志明现在都躲着她, 生怕被别人知道林建军的坠楼跟她和丁艳梅有关系,之前玩一玩不要紧, 现在搞出这么大的篓子, 要是叫人知道了, 他立马就要从工地滚蛋。
所以他知道丁艳梅在外面等自己之后,根本就不敢出去。
丁艳梅一定要见到张志明, 她现在已经走到了绝路, 张志明是她的退路,她要要求跟张志明结婚。
她等在工地大门外,就不相信张志明不出来。
夏美玲在工地门口看到了丁艳梅,丁艳梅没能进入工地,应该是保安被人打了招呼了, 不让她进去。
丁艳梅也看到了夏美玲,她下意识地将头偏向一边。
没想到夏美玲主动朝自己走了过来。
“你等张志明呢?”夏美玲说道。
丁艳梅吃了一惊,“你管得着吗?”
夏美玲笑道:“我当然管不着了,不过今天我做件好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丁艳梅不吭声,夏美玲的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来, 她不整自己就不错了。
“你好上的这个张志明啊,我不知道你了解清楚没有,他只是个带班,可不是绿化公司的老板, 老板是他舅舅。”
丁艳梅霍地转过头来,死死地瞪着夏美玲,“你撒谎!”
夏美玲哼笑,“你真是狗咬吕洞宾,言尽于此。”
她转身进了工地。
丁艳梅只感觉到一阵眩晕,她嘴上不相信夏美玲,可是心里已经信了,她慌忙去看手腕上的金镯子,金晃晃的颜色,让她心里大定,夏美玲肯定是撒谎的,如果事实真像她说的那样,张志明怎么可能随手就能送自己一只大金镯?
她盯着金镯子,不知道是不是盯得太认真,竟有些眼花了,看到金镯子上有个地方掉色了,露出一点点黑。
丁艳梅吃了一惊,连忙将金镯子褪下来,她仔细凑到眼前看了一阵,确定不是自己眼花,金镯子上面真的有个黑点,就跟掉漆似的。
她紧紧地握着金镯子,盯了一阵,狠狠心,将金镯子放在地上,随手捡了一块石头,朝镯子上猛地一砸。
镯子被石头砸出了好几个疤,露出了大片黑色。
这压根不是什么金镯子,这就是造假的铁镯子!
丁艳梅气昏了头,站起来就往工地里闯,保安拦都拦不住。
她闯进工地之后,冲到了绿化公司的临时板房里,张志明正在跟同事玩牌,没料到丁艳梅突然冲进来,还被对方一把抓住衣服。
丁艳梅眼睛全红了,抓着张志明的衣领,将假镯子举到他眼前,“张志明,你送一个假镯子给我?”
张志明慌了一阵。
跟他打牌的同事都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站在一旁看热闹。
张志明有些恼羞成怒,一把将丁艳梅推开,“哪里来的疯女人!我什么时候送过你金镯子了,你做梦吧!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就你这样的,工地外面花十块就能包.夜!”
丁艳梅气得扑上去,在张志明的脸上一阵抓挠,张志明被抓得生疼,彻底火了,一巴掌将丁艳梅扇倒在地,“滚!什么玩意儿!”
丁艳梅失魂落魄地从工地离开,下午就拿着剪刀去找了何文光。
总算保住了她临时工的名额,但还是要去医院照顾林建军。
丁艳梅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她明白自己这样威胁过何文光之后,以后她再也没有任何侥幸的机会。
丁艳梅回到了医院。
林老太对她一点好脸都没有,变着法地折腾她。
这个农村老太太,不讲究体面,撒泼是她用得最多的招数,只要丁艳梅不按照她的想法做,她立马就开骂。
丁艳梅被她折腾得苦不堪言。
而夏美玲母子几个,几天几天才出现一次。
对她各种撒泼的林老太,在面对夏美玲的时候,总是处在下风。
不管她怎么骂,夏美玲都能伶牙俐齿地反击回来,一点也不顾及这是她的老婆婆,林老太吃了几次瘪,如今她儿子躺在床上,也没人给她撑腰,她一个人斗不过夏美玲,只能偃旗息鼓,每次夏美玲过来,她就当没看到。
夏美玲也只是例行公事,过来看一眼就走,绝不多留,也不会关心林建军。
林老太在背地里,骂夏美玲没有良心。
丁艳梅冷笑,这老太太是个欺软怕硬的。
夏美玲又隔了快一个星期才去了一次医院,见到丁艳梅的时候都吃了一惊,丁艳梅看起来像老了十岁,之前精细护理的皮肤已经黯然无光,没睡好导致眼窝深陷,断崖式衰老了。
丁艳梅看到夏美玲,同样吃惊,夏美玲看起来容光焕发,好像是吃了还童丹似的,整个人很精神,人一精神,就显得年轻,以前夏美玲根本就不能跟她比,现在自己好像还差了她一大截似的。
林老太守了儿子一个多月,看起来却红光满面的,在招待所吃饭,伙食也不错,看起来还胖了一圈。
林老太看到夏美玲来,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儿子在这躺着,夏美玲这个老婆一个星期才来看一次,每次看一眼就走,这像话吗?
她知道夏美玲是个铁钉子,今天还非得要碰一碰。
“夏美玲,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是我儿子的,我要替我儿子收回来,你们立马搬出去!”林老太在心里打了腹稿,“你要是不搬,我立马就去单位找领导去。”
“行啊,你去吧,你别以为撒一通泼,就能办成任何事情,你去试试,看人家不报警把你抓去派出所关起来。”
夏美玲转了一圈,又要走。
林老太追在她身后,“你别走!我告诉你,那房子就是单位分给我儿子的!建军出事到现在,你关心过他吗”
丁艳梅打来了水,看了一眼在走廊吵架的夏美玲和林老太,心里冷笑,狗咬狗去吧!
回到病房,她猛地发现林建军竟然睁开了眼睛!
她吃了一大惊,下意识地要喊医生,却不知怎么的,没喊出来,她慢慢地走到林建军的床边,喊了一声:“建军?”
林建军的眼珠子,缓缓朝她转过来。
看到丁艳梅,林建军冷不丁地想起那日所见的一幕,愤怒涌上心头,恨意从他眼睛里迸出。
丁艳梅被他眼里的恨意惊得倒退一步。
林建军一激动,堵在喉咙里没及时清理的痰液堵住了他的气管。
丁艳梅没察觉到他的异常,只是看见林建军的眼睛逐渐红了,她不知道,林建军现在恨她恨成这样了,那样子,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建军,你原谅我,我我也是逼不得已呀!我要是知道会害得你从楼上坠下来,打死我也不会带张志明去你的房子里乱来的呀幸好,幸好你醒过来了,你昏迷了整整两个多月了,我向你保证,以后,我再也不会犯错误了,我一心一意地跟你过日子”
丁艳梅流着泪,抓着林建军的手。
她听见了林建军带着的氧气管有点异响,好像是痰液叽里咕噜的声音,她正要去查看,突然听见背后传来骂声。
“好啊!你这贱人!原来我儿子是被你害惨的!我就说他怎么会好端端的从楼上掉下来,原来是你不知羞耻,你跟人乱搞!我儿子才会从楼上摔下来,都是你害的我儿!我跟你拼了!”
丁艳梅心里一直很后悔,刚才看到林建军睁开了眼睛,惊慌失措之下,竟下意识地忏悔起来,全然没听见外界的声响,也就没注意林老太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病房门口,将她说的一切全听见了。
林老太扑过来,掐着丁艳梅的脖子,想要掐死她,丁艳梅反抗,两人打做一团。
生命检测仪发出了持续急促的声响,这两人竟然全然没听见。
路过的护士听见了响动,走进来一看,病人的生命检测仪几条检测线全成了一条直线。
“天呐!别打了!别打了!病人不好了!”
护士连忙去喊医生。
丁艳梅和林老太双双停手,去看林建军,只见林建军双眼圆瞪,一动不动,一股黑色的鼻血,从他鼻腔里流出,晕花了床单。
林老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喊,“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丁艳梅缩在墙根,吓坏了。
医生很快跑来,将林老太挤到一边。
可经过医生全力抢救,还是没能救回林建军的命。
林建军的死亡原因是窒息,没及时清理的痰液,堵住了他的气管,造成了窒息死亡。
公司迅速成立了治丧组,同时成立问责组,身为护工的丁艳梅没有照看好病人,反而跟病人家属打架,造成疏忽,没有及时发现林建军被痰液堵住气管,造成了严重后果,她被毫无悬念地开除,永不录用。
林建军的母亲林老太得知儿子的死因,差点也气死了,住进了医院,病得下不来床。
林建军是死了,他的遗孀和孩子们,急需好好安置。
第49章 第 49 章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
林建军并不是直接摔死的, 他摔下楼两个月之后才死,而且死因还是窒息死亡。
在他死亡责任认定上面,就出现了问题。
是不是工伤死亡,在赔偿上差得很多。
还有个问题是, 林建军的母亲要求丧事要风光大办, 而且要求要在老家办。
这样一来,就会远远超出公司规定的丧葬标准。
夏美玲请了两天假, 没去上班。
林建军也还没有火化, 林老太不答应火化, 非得要公司答应她的要求。
何文光带着几个领导来家里慰问家属。
“你婆婆想把建军送回老家去办葬礼,美玲, 我们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夏美玲说道:“林建军是她的儿子, 现在她提出想把林建军送回老家去,我尊重她的想法。”
何文光看了其他人一眼,示意他们出去回避。
等人走了,何文光才说道:“美玲,建军是我的老部下, 但凡能替你和孩子们争取到的利益,我肯定为尽力替你们争取。现在建军工伤死亡认定比较困难,你婆婆又要求给建军风光大葬,这会比较困难。”
夏美玲才不关心林建军是不是能风光大葬,就是安葬在乱葬岗,她也没有意见, “领导,我信任你,你给我透个底,现在公司是怎么怎么安置我们母子几个的?”
“小栓和香桃还没成年, 又还在读书,在他们满十八岁之前,每个月每人补助十块钱,这是教育费,建军是干部编制,每个月工资是七十八块钱,一次性补助金,我会帮你们争取按最高一档算三年的,一共是两千八,林建军的母亲每个月也会给二十块养老费,给你每个月的补助是四十元。”
“是终生补助吗?”
何文光点头,“是终身补助。不过丧葬费,我就没有办法了,公司也有公司的规定,丧葬花费是没有上限的,公司的丧葬费是二百块,统一规定的。”
夏美玲琢磨了一下,感觉这个抚恤金不能规定死,每个月四十块,这社会经济发展这样快,现在的四十块,过十年二十年什么也不是了。
她说道:“领导,我相信你的人品,我有一个要求,国营企业都算工龄的,林建军要是不死,他的工龄每年都在涨,那工资相应也会涨,我要求抚恤金的金额,跟随他的工龄上浮。”
何文光点头答应,“这是应该的。”
何文光说道:“就是丧葬的问题,林建军母亲的态度很坚决,我们去了好几次,劝她她始终不肯松口。”
何文光没有说的是,其实公司给出的补偿方案标准低很多,是他极力争取,又因为林建军是转业军人,才争取到的这个方案,他怕夜长梦多,想让夏美玲赶快签字。
夏美玲拿到了满意的补偿,也就在火化文书上签了字,林建军的配偶是她,她签字也合法。
林老太在医院,根本就不知道她儿子已经被拉去火化了。
等她知道的时候,林建军只剩下一把骨灰,公司将两百元丧葬费交给了她,又要派人送她回老家。
林老太气得从医院床上爬起来,抱着林建军的骨灰在公司门口叫骂,公司保卫科的人,把老太太好好地请到保卫处,茶奉上,点心奉上,就不让她去大门口撒泼。
但她闹了一整天,除了老刘去劝她,其他领导一个也没见着。
林老太大概也知道自己达不成目的了,又要求公司让夏美玲把林建军的房子还给她。
老刘告诉她,那房子严格来说也不是林建军的,是集体产权的房子,林建军根本就没有那个房子的产权,他活着的时候可以住,现在人没了,房子当然跟林老太没有关系。
老刘劝道:“大娘,我跟你掏心窝子说一句,现在公司给你的抚恤金已经是最高档,如果你要这样闹下去的话,很有可能降到最低档,一个月五块钱,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林老太现在没了老头,又没了儿子,想替儿子风光大办都做不到,“你们凭什么火化我儿子?我要去告你们!”
老刘说道:“大娘,夏美玲是林建军的妻子,她签字也是可以的,她同意火化,才火化的呀。你去哪里告,都没用的。”
林老太一听竟然是夏美玲同意的,当即怒上心头,要去家属楼找夏美玲讨要说法,老刘拦都拦不住,只能跟着她一块来了家属楼
夏美玲还没去上班,还在家里。
林老太刚好把人堵在家里,站在客厅里,指着夏美玲鼻子大骂。
“夏美玲,你这毒妇,建军怎么这样命苦,找了你这个毒妇!建军年纪轻轻就没了,他们公司还不肯出钱给他大办,你是不是拿好处了,你让人去把建军给火化了!你良心被狗吃了呀!”
大栓从屋里出来,“奶,爹都已经没了,你还不让火化,赶快带回老家去入土为安,还想怎么样呢?”
林建军死了,三个孩子没一个替他掉泪,公司本来想给大栓买火车票,让大栓跟着林老太回老家去办丧事,也被大栓拒绝了,他不回去,也不会为林建军披麻戴孝。
小栓和香桃也同样,他们甚至都没有从学校里回来看看。
林老太指着他大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忘了你爹是怎么对你的了?那可是你亲爹啊,你帮着夏美玲这样对你亲爹,你还是人吗?”
大栓皱眉,“我怎么帮我娘了?奶,你别胡搅蛮缠,赶快把我爹送回家去,入土为安吧。”
“我儿子的抚恤金呢?夏美玲,你是不是把我儿子的抚恤金全给吞了?赶快还给我!我都打听了,是一大笔钱,一分钱都不能少,全部给我!”
“你的养老金单位是直接发给你,我可没拿,抚恤金你就不要想了,我是林建军的配偶,这笔钱除了我,谁都拿不走。”
“你胡说,我是建军的亲妈,抚恤金该给我,你不给我,我就找到你单位去,让单位开除你!”
夏美玲理都懒得理她,“随便你。”
林老太气得发慌,本来她可以以不同意火化来要挟林建军的单位给林建军风光大葬,被夏美玲这么一搅合,她计划落了空。
再加上现在夏美玲都已经在赔偿方案上签了字,单位更不会搭理她的无理取闹。
林老太不愿将骨灰坛放在地上,而是放在了走廊护栏墙上,这护栏墙有两掌宽,放在上面稳稳当当。
“我跟你拼了!”林老太放好骨灰坛,就朝夏美玲冲了过去。
老刘大吃一惊,连忙过来拉人,“大娘,大娘,冷静点,冷静点。”
林老太现在真是心死如灰,林建军是她最得意的儿子呀,她在村里,因为这个优秀的儿子,走在哪里都趾高气扬。
现在她儿子没了,儿媳又是个毒妇,孙子又是白眼狼,她孤零零地要带着儿子回老家去,抚恤金又被这毒妇吞了,林老太不教训夏美玲一顿,难消心头之气。
林老太像只死到临头的老鸡似的,扑扇着稀薄的翅膀,朝夏美玲扑过去。
夏美玲不跟这老妇人打,对方刚死了儿子,这个时候,自己要是跟她动手,有理也变没理了。
她让大栓拦住林老太,她则躲进了房间里去。
林老太气得在大栓脸上狠抓了两把,她的老指甲又长又硬,立刻就抓出了几道血痕。
英子心疼大喊,“奶,你抓大栓做什么呀!”
“我抓的就是他,这个不孝子孙,你连你亲爹都不认了,白眼狼!”
大栓顾不得疼,他人高马大的,推着林老太出了屋,“奶,你冷静点吧,别闹了,赶快带着我爹回去,我们工作忙,就不回去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林老太更生气了,她指着大栓,“你爹真是白养你这儿子了!你推我干什么!夏美玲,你这毒妇,你出来!”
林老太被大栓推出了门,眼看大栓要关门,林老太不管不顾地推大栓,想把人推开。可她忘记大栓的体格,这样用力一推,不仅没把大栓推开,自己还倒被推得脚下一滑,连连后退,撞在了护栏墙上。
林老太疼得龇牙咧嘴,她感觉到后背撞上了什么东西,那东西被她猛地一撞,掉了下去。
不出两秒钟,楼底下传来清脆的碎裂声。
老刘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简直说不出话来。
林老太愣了两秒钟,反应过来被自己撞下楼的是什么,她大惊失色,不顾疼痛,连忙站直,趴在护栏墙上看下去。
地面已经白茫茫一片,楼下的地是没有经过硬化的夯土,罐子从三楼砸下去,砸在硬邦邦的夯土上,也没扛得住,摔得四分五裂。
林老太尖叫一声,突然浑身抽搐,昏死过去。
夏美玲打开房门一看,大栓和老刘将林老太给抬进来了,林老太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已经人事不省。
“怎么了?”夏美玲赶忙问,生怕是大栓把老太太刺激成这样的,别的都好说,他们在这生活也是要交际的,名声总得维护好。
老刘看着夏美玲,结结巴巴说道:“建军的…骨灰盒,摔下去了。”
夏美玲惊讶地瞪大了眼。
第50章 第 50 章 林老太又住进了医院……
林老太又住进了医院。
林建军的骨灰怎么也扫不干净, 那地也不是硬化地,再怎么扫,也有骨灰夹在土缝隙里,扫不干净, 那片地面白花花的。
夏美玲让大栓弄了两盆水去冲地面, 一冲全干净了。
就是林建军的骨灰麻烦了,本来就没全扫干净, 还全是土疙瘩。
林老太住进医院, 接连受了两次重大打击, 林老太终于蹦跶不起来了,没几天时间就瘦得没了人样。
夏美玲不愿意让林建军的骨灰放在家里, 直接寄存去了殡仪馆, 什么时候林老太恢复了,就让她带回老家去。
隔壁丁艳梅被开除之后,还一直住在隔壁,那房子她没有产权,但是一直她带着孩子在住, 何文光他们估计也念着是烈属,所以并没有要求他们搬出去。
丁艳梅进进出出都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听不见,有时候在公共厨房看到夏美玲,都把头低着。
林建军都死了,夏美玲也没把她当回事。
她在病房跟林建军说的那些话, 全通过林老太的口传出来了,大家都知道林建军突然坠楼是怎么回事。
再者她跟张志明的事情也传开了,她在工地上被张志明打巴掌,跟张志明鬼混被林建军当场抓住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了。
丁艳梅现在就跟过街老鼠似的,走到哪都是被人嫌弃的。夏美玲就知道光家属楼都有好几户人家去跟公司领导反映,要求丁艳梅搬走。
估计丁艳梅自己也难受,家属楼住的全是熟人,本来她的名声还是挺不错的,现在没人愿意搭理他们,进出都猫着腰,生怕撞见人。
何文光还是调走了,在帮夏美玲办完抚恤之后没几天,就调去了住建局,夏美玲听别人说的,他是调过去升任局长,管的片区就他们这一片,这对三公司算是个好事,何文光是老领导,以后有事情,好开口求领导办。
对夏美玲就不是个好消息了,何文光走之后,总经理不是从三公司升的,是总公司直接调过来的。
他叫孟江林,开会第一天,看到左手边第二个位置坐着的是个女人,眉头就打了结。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了夏美玲头上,孟江林觉得林建军死亡不符合工伤,赔偿标准过高了。
这按理来说不关他的事,这是上一任领导在任的时候决定的事情,但是因为赔偿是持续的,在他就任期间,也会有这笔支出,所以他要过问。
他直接把夏美玲叫去了办公室,告诉夏美玲,这个赔偿不合理,要重新研究。
夏美玲没想到这个抚恤金还能出变故。
“总经理,这个抚恤金我跟公司都已经签字盖章了,流程上没有任何问题,我不同意重新签订。”
孟江林看向夏美玲,眉头拧成结,“这个问题这样明显,这不是挖公司墙角吗?根本就不合理!这个问题,由不得你同不同意,你不同意我也会提交总公司,让总公司的领导来重新界定赔偿标准。”
夏美玲从这个新来的总经理脸上看出了对自己明晃晃的不满意,其实也不用她看,在会议上,听到技术负责人是她的时候,孟江林的脸就沉下去了。
夏美玲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孟江林,她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一来就对自己有意见,就跟之前那个李钟仁似的,她想丁艳梅应该没有这么大本事,又来一个钦慕者。
她还没来得及去打听这个总经理的信息,就被叫到了办公室来,一来对方就提出了不合理的要求。
夏美玲说道:“这个赔偿是上一任总经理,何文光总经理还在任的时候开会研究决定的,现在总经理你觉得不合理的话,我可以给何局长打个电话,请他解释一下,为什么是这个赔偿标准。”
没想到她话音刚落,孟江林就用厌恶的语气说道:“你用不着拿何局长来压我,你们什么关系我不清楚,我清楚公司的明文规定,这赔偿就是不合理。”
夏美玲一愣,这孟江林的意思是质疑她和何文光有不正当关系,脸色沉下来,“孟总经理,您刚来,我还跟您不熟悉,不知道您信口开河的本领这么强。”
孟江林看向夏美玲的眼神里带上了惊讶,没想到这女的竟然这么刚,敢正面顶他。
“我怎么是信口开河?这公司有规章有制度,怎么不按制度办事。”
“这是领导的事情,你觉得有不对的地方,住建局我相信你知道大门朝哪开的,不如你去请教一下何局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句,就将孟江林给贬低成了何文光的属下似的,两人虽然级别差不多,但是确实是何文光领导孟江林,毕竟何文光现在是在管理部门。
孟江林一挥手:“我不用管他用的什么标准,我只管对照总公司的标准,这个赔偿就是不对,行了,我不跟你扯淡,我叫你过来只是问问情况,可不是跟你商量。”
夏美玲冷笑,“领导,你早上出门没刷牙吧。”
孟江林一愣,“我刷了啊。”紧接着明白过来夏美玲的意思,脸一沉,“出去!”
夏美玲转身就走。
这新来的总经理真是个草包,新官上任三把火,竟拿她开刀,夏美玲真去何文光打电话了。
这个事情是何文光经手办的,虽然有句话说人走茶凉,可何文光调去了上级管理单位,公司的人还是会看他面子。
电话打过去,还不是何文光接的,还是何文光的秘书接的。
夏美玲报上名字,过了一会儿,电话才转接到了何文光的办公室。
“领导,我是夏美玲,有个事情,想跟你汇报一下。”夏美玲说,“就是林建军的那个抚恤金赔偿,新来的姓孟的总经理说不符合公司规定,要推翻您经办的赔偿协议,重新制定。我说这赔偿是您开了会研究决定的,孟经理不符合规定,您有徇私的嫌疑。”
事实上,何文光确实是照顾了夏美玲,可这话从没在明面上提过,甚至夏美玲也没有跟何文光争取过额外的补偿。
现在孟江林一来就要推翻,完全不给何文光面子。
夏美玲听见何文光沉声说道:“我知道了,这个事情我会跟建工总公司反映的。”
夏美玲道了谢,挂了电话。
她去找同事打听这个孟江林的来历。
这才知道,这个孟江林在总公司是很出名的,因为他出名的看不起女人,据说是他的发妻早年执意跟他离婚,跟另外一个男人远走高飞了。
他在总公司的时候,就格外针对女同事,现在来了三公司,第一个开刀的就是身为技术负责人的夏美玲。
夏美玲心想这种人也配做总经理吗?
可没办法,人家就是总经理。
不知道何文光是怎么跟总公司那边说的,抚恤金算是虚惊一场,最终总公司那边也没有通过孟江林撤销重议。
不过夏美玲的日子不太好过,每次开会,孟江林一定紧盯着技术部,工作没有问题他都要敲打几句,一旦有什么问题,那肯定是口若悬河地喷,两个小时的会议,一个半小时都在骂技术部。
别人都知道孟江林为什么喷技术部,因为孟江林经常在会议上点名夏美玲,不是科班出身,文化不高,难怪技术部要经常出问题。
夏美玲刚开始不太吭声,后面知道他是针对自己,有问题的时候也就算了,但凡碰见他找茬,那一定要怼回去,有时候两人唇枪舌战,技术部的其他同事都吓得心里发抖。
不过也挺佩服夏美玲。
夏美玲觉得自己不能受这窝囊气,大不了她不升就行了嘛,反正她也四十多岁了,在这个位置干到退休又怎么样?
孟江林时常被夏美玲怼得说不出话来,感觉颜面受损。
他不想看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有个难管教的女职工,刚好有一个机会,可以把夏美玲踢走,他毫不犹豫就给夏美玲下了调令。
三公司在郊区的矿厂接了一个修职工宿舍的项目,矿场偏僻,交通不便,那边都没人愿意去,孟江林把夏美玲派过去。
职位是技术总工,比现在的技术负责人还高一个级别。虽然是这样,可那边偏僻,而且远离了三公司,就跟发配似的,以后还能不能调回来都两说。
尤其是夏美玲,干完这个项目,肯定会派到别的项目去,很难回到公司里来了。
大家都觉得夏美玲肯定不会同意,当然她不同意也不行,那就是不服从公司安排了。
她肯定得大闹一通,以她的泼辣劲。
可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夏美玲竟然很平静地接受了。
夏美玲其实也受够了处处被牵制,自从孟江林调来,他们技术部的工作都不好开展了,每次要做什么技术调整,光签字流程都要走一个多星期,严重拖延了工期。
外放就外放吧,起码她是技术总工,在工地也是第二把交椅,除了项目经理她最大。
但是这样,夏美玲就要驻扎在项目,很少有时间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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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夏美玲已经提前知道矿场……
夏美玲已经提前知道矿场非常偏僻, 可真到达现场才发现自己乐观了,这矿场简直不是偏僻,这地方除了矿场的地盘,周围基本是荒无人烟。
矿场有一路公交车, 只在上下班时间运行, 而且路上花费时间很久,有什么事回城的时候可以坐, 平时通勤不现实。
好在香桃和小栓现在已经住校。
现场施工条件也非常艰苦, 夏美玲到这的时候, 工地上只有两间临时板房,而且工地上没有别的女同事。
男人好安排大通铺宿舍, 夏美玲一个女人肯定不能住板房, 不安全也不合适,好在矿场那边给夏美玲协调了一个小单间宿舍。
夏美玲带着自己的行李搬进去,宿舍很小,简陋得只有一张弹簧床。
同行的后勤部长李远很不好意思,他搓着手, “对不起,夏工,这里条件不比城里,实在是艰苦。”
夏美玲也有些吃惊,进城这么久,她好久没过过这么简陋的生活, 不过夏美玲毕竟是是农村人出身,条件艰苦一点也能适应。
“项目刚开始,条件艰苦一些也是正常的,再说, 你们都能适应,我肯定也没有问题。”
李远说:“我让人找个桌子来。”
夏美玲点头,她现在要驻场工作,长时间在现场,办公桌肯定需要的。
李远将夏美玲安顿好,去跟项目经理徐家宝汇报工作。
徐家宝一肚子怨气,“你说这公司到底什么意思,派个女人来,到时候人吃不了苦,闹着走,还是个麻烦。”
对比公司其他都在城里的项目,这个矿上的项目着实艰苦,前面派来两个技术总工,待了没两天,全都找关系走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去哪里不是干,干嘛非要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徐家宝听说公司派来的技术总工是个女人,就很有意见,倒也也是瞧不起女人,主要是矿上条件着实艰苦,到时候这人不干了,又要找公司换人,花功夫不算,还要耽误事。
所以夏美玲过来,他只打发后勤部长去接人。
“我看这个夏工看着还可以,四十几岁,像能吃苦的。”
“多少男人过来都吃不了这个苦,女人我也不指望了,只希望她要走就赶快走,不要项目搞到一半,就甩手走人,到时候给我添麻烦更多。”
话是这么说,可人家是技术总工,人来了,肯定是要给人家设宴接风的。
徐家宝还是安排下去了,就安排在矿区外面的小餐馆。
这小餐馆是外地人开的,专门给矿上的工人服务,炒菜水平确实不怎么样,但是没有办法,没别的选择。
夏美玲在城里的时候,从来不跟工地上的人出去吃饭,她是搞技术的,不用巴结谁,她跟现场更多是主导关系。
但是来了这里,项目经理是项目老大,公司领导也是鞭长莫及,她也得入乡随俗,跟现场的人搞好关系,好开展工作。
徐家宝见到夏美玲,心里有些吃惊,这个女人气质倒是蛮朴素的,难怪李远说她看着像能吃苦的。
夏美玲没见过徐家宝,李远在中间介绍,“这位就是我们的项目经理,徐经理。”
夏美玲来之前就知道项目经理的名字了,此时一见,徐家宝面皮黝黑,中等身材,看着年纪跟她差不多。
“徐经理,你好,我是夏美玲,以后工作请多支持。”夏美玲说道。
徐家宝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理论上来说,他是夏美玲的领导,夏美玲应该说“请多指教”,或者是“请多照顾”,她说的是“请多支持”。
这句“请多支持”意味深长。
徐家宝倒对她有些改观了,感觉是个务实的人。
他面皮一扯,“夏工,以后工地上的技术问题,你多费心。”
徐家宝不爱搞虚的,公司突然调来的这个技术总工,他并不了解对方的底细,他也懒得去打听,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不行就走人。
夏美玲是女人,不喝酒,别人喝酒她喝水,再者她也不大说客套话,接风宴就显得不那么热闹。
夏美玲也不在乎,虽然她被项目经理领导,事实上,工作是配合关系,她把自己工作干好就成,用不着去讨好人。再者说,在这一堆男人中间,她这个唯一的女人也着实有些惹眼,冷淡一些,对她也有好处。
夏美玲很少喝酒,但之前偶尔有场合需要喝的时候,她还是会喝,来这,她给自己定了规矩,坚决不喝酒,任何情况下都不喝。
接风宴上她也见到了两个技术部的下属,一个姓何,一个姓张,小何年轻,自我介绍刚从技术学校毕业,二十都还不到。
小张三十多岁了,人有些胖,听人说话,人挺圆滑。
对夏美玲这个顶头上司,两人态度都挺热情。
主要是,工地上女人少,顶头上司是女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不管夏美玲的年纪多大,工作肯定会增加不少意思。
接风宴一过,事情就堆着堆着来了,图纸会审,组织编制施工组织设计,专项施工方案,一个接着一个的任务,堆着堆着的。
小何刚毕业,还不能当成一个正经劳动力来用,他虽然是科班出身,可在学校里学的理论知识不能照搬到工地,经验只能是在工作实践中积累,好多事情他都需要教。
小张做事又太粗糙,一个工作经常反覆出现问题,要重新返工,经常拖慢计划,需要夏美玲时刻督促。
徐家宝还在暗中观察,他还是希望夏美玲主动提出调走。
工地上连洗澡的热水都没有,矿上宿舍倒是有热水,可人家要先紧着职工和家属用,哪有多余的给他们,他们现在连吃饭都是搭伙矿上的食堂,吃大锅饭,味道也不咋样。
他觉得,根据前面两个的经验,夏美玲应该已经开始找关系,想要调走了。
徐家宝就等着。
夏美玲来了半个月,有关她的消息也传到了徐家宝耳中,工地上这么多人,总有消息灵通的。
徐家宝用不着刻意去打听,就知道了夏美玲的事情。
原来她是被发配的。
本来这应该是好事,但问题就是夏美玲不是科班出身的,而且经验也只有一个项目,还没有跟完。
按照他来看,夏美玲的经验还撑不起一个项目,对项目不是好事。
他原先还盼着人能留下来,现在却想要人赶快走,这么个没经验的总工,留下来也是个麻烦事。
可夏美玲都是被发配到这里来的,她但凡有关系,也不会被发配到这里来了。
除非她不干了,否则不太可能调走。
徐家宝又觉得麻烦大了。
他开始盘算自己在总公司的关系,看看能不能再重新调一个总工过来,可是盘算半天,他不得不接受现实。
他从前只关心工作,从不花心思去攀拉关系,所以才会被调到这鸟不拉屎的矿上来当项目经理。
要是有关系,第一个调来的技术总工就不会走。
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因为夏美玲的工作履历不太合格,他对夏美玲的工作格外关注。
夏美玲处理过的工作,他还要过目一遍,虽然这严重增加了他的工作量,可是这样他能放心一点。
夏美玲刚开始还不知道徐家宝有这层担心,但是慢慢的,她发现,每次过去找徐家宝签字,徐家宝总不会当场就签,而是放在一边,隔一天或者半天的,才会签字给她。
刚开始夏美玲以为徐家宝是工作负责,认真,可有两次,她撞见别的同事找徐家宝签字,徐家宝只是扫了一眼,就把字签了。
这针对就太明显了。
夏美玲心里有些不舒服,这分明就是不信任自己,所以要把她处理过的工作重新再看一遍。
对方不信任自己的工作能力。
这就跟小张小何处理过的工作,重要的部分她都要过一遍一样。
夏美玲知道自己经验不是很充足,可她一直在学习,再者说,她现在是技术总工,徐家宝这样不信任她,让别的同事知道了,她还怎么开展工作?
下一次去找对方签字,夏美玲提交过去的东西就是厚厚一沓,涉及到的规范,合同条款,甚至是施工图集,她全都给对方标注出来,当然这工作不是她干的。
她交代小何干的,反正小何刚从学校出来,这些东西都是他需要学习的,让他查规范查图集,对他有好处。
就是苦了小何和徐家宝。
小何要一遍遍地翻阅资料,徐家宝要从厚厚的材料里面找重点。
这对小何是强制学习,他的能力也因此飞快地提升,对徐家宝就不太好了,他本来事情就多,还要给技术部把关,时间不够用,现在倒好,明明几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夏美玲送来的材料就是长篇大论,半天看不完。
这变化刚开始徐家宝还没有注意到,但后面每次签字的材料都是厚厚一沓,总要花费他很多时间,徐家宝开始回过味来了。
夏美玲对他的不信任不满意,这是她的反击。
第52章 第 52 章 一连好几天,徐家宝拿到……
一连好几天, 徐家宝拿到的技术部的签字资料都是厚厚一沓,他有点吃不消了。
徐家宝跟夏美玲见的第一面,就感觉夏美玲挺厉害,那句“支持工作”还历历在目, 他怎么就大意了呢。
夏美玲对他的不信任非常不满, 可她嘴上一句也不提,而是采用这样的方式, 让徐家宝吃个哑巴亏, 而且, 她也不停止,每一次送过来的资料, 都是如此。
徐家宝其实看了这么久, 夏美玲经手的工作,没有一个有问题的,起码他看完一遍,没有任何需要打回去重新修改的地方,他察觉到这个夏美玲是个有能力的。
他本来都觉得考核通过, 不再那样仔细地核对她的工作了。
可现在,夏美玲无声地反击,一直持续着。
徐家宝暗暗提醒她几次,他们送来的资料有些繁琐了。
夏美玲笑吟吟的,“领导,我们想把工作做得细致一些, 这样不容易出问题呀。”
徐家宝就被堵回来了。
他领教到了夏美玲的厉害,只好找人家示好。
“夏工,你们技术部做事情认真,都是你领导得好, 难怪你年纪轻轻就成了技术总工,确实能力很强。之前是我白担心了,夏工。”
夏美玲说道:“工作本就该细致一些,领导过奖了。”
徐家宝苦笑,“我看我是领导不了你。”
“怎么会呢。你可是我们领导呀,什么都懂,技术部的问题你也懂,要不是你这么大领导事情多分身乏术,这项目都不需要技术总工呀。”
“怎么可能,没有技术总工,技术这一块谁管呀,技术这一块还得仰仗夏工多费心,以后技术部就全权交给你负责了,一般工作不要给我签字了,你签字就行了,关于项目大方向的,再给我签字,流程简化一些。”
夏美玲见好就收,这相当于是项目经理放权了。
她挺满意的,给自己争取到了应有的权利,总不能所有工作,事无钜细地全部都经过项目经理的手,她还能决策什么,不跟之前只管干活一样?
现在她也是仅次于项目经理的领导了,虽然只是管技术部。
夏美玲在这生活,感觉比乡下还不方便一点。
她住在矿场职工宿舍,条件还稍微好一点,要是在工地,那条件是真差,女厕所都没有,只有一个厕所,老远就能闻到臭味。
这比她在乡下的时候条件还差呢,在乡下起码自己还能烧水洗澡,这连热水都没有。
夏美玲咬牙坚持下来了,天天上工地,一天不落。
工地开工,事情不少,夏美玲去住建局办事的时候,碰到了何文光。
何文光看到她,吃了一惊,“怎么晒这么黑了?”
夏美玲一摸脸,“领导。我天天上工地,晒的。”
何文光还是惊讶,“这两年都没见你晒这么黑。”
“我去矿场那个项目了。”夏美玲说,“那个项目刚开工,我天天上工地,就晒成这样了。”
夏美玲也知道人晒黑了,容易显老,但是怕晒黑没法干这行。
“为什么调到矿场去了?”何文光问。
夏美玲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给孟江林上眼药的机会,“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孟江林知道我是个寡妇,特意照顾我,把我调到矿上去做技术总工。”
何文光皱眉,“矿上交通不方便吧,你住在项目上?”
“是,住在矿场的宿舍楼。”
何文光点点头,他知道像矿场这样偏僻的项目,很少有女同志,光住宿就很不方便,他沉吟片刻,问夏美玲,“你想调回来吗?我可以帮你问问。”
夏美玲挺感动的,人家何文光都已经调走了,还愿意照拂她。
夏美玲摇头,“不麻烦领导了,矿上那边虽然条件艰苦一些,但是也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我现在也慢慢适应了。”
何文光看着她,“你就是太好强了。”
夏美玲笑了笑。
何文光说道:“来我办公室。”
夏美玲跟着何文光进了他的办公室,她本来以为何文光要说工作上的事情,没想到对方说道:“香桃的学校老师前两天联系我,说要开家长会,希望我能出席。”
夏美玲眨眨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香桃的老师为什么要联系何文光?
一转念,她突然想起来了,香桃在何文光的户口上呀,可学校老师怎么会知道何文光的联系方式?还特意邀请他出席,真是奇怪。
何文光却知道原因,香桃他们学校想修建宿舍楼,但是一直审批不下来,所以才会联系到他。
藉着开家长会的机会,请他去学校。
夏美玲可是知道当初何文光让香桃上他的户口,纯属是帮忙,怎么还好意思麻烦对方去开家长会,立马就说:“领导,我到时候没时间去的话,我会让大栓或者英子去开家长会的。”
何文光哦了一声,说道:“那天我也不上班,我刚好去他们学校有事情,我去吧。”
夏美玲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总觉得太麻烦人家。
何文光说道:“香桃这孩子真不错,我听她老师说了,她学习非常用功,保持这个成绩,有机会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
他又问:“小栓在学校怎么样?”
小栓的中专是学习三年,今年是第二年了。
“都挺好的,谢谢领导关心。”
何文光笑了笑,“那就行,好了,你忙去吧。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联系我,能帮上忙的,我肯定不推辞。”
夏美玲又连连道谢。
何文光自从调到住建局之后,就不在家属楼住了,搬到了住建局的宿舍。
夏美玲从何文光的办公室退出来,她好像听说过何文光没有子女,现在香桃的户口上到了何文光的户口本上,是不是要让香桃正式认个干爹?
何文光这样照拂他们。
想一想,夏美玲还是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了,何文光现在是大领导,再提这个请求有些不合适了。
不管这个干爹认不认,人家的恩情不能忘记,以后香桃得记情。
何文光说他会作为香桃的家长出席家长会,夏美玲也就让他去,她在矿上,回来一趟也不方便。
夏美玲办完事情,回了一趟家,去矿上一个多月了,她还没回过家。
大栓告诉她:“妈,外婆家那边的亲戚托舅舅来说,想到咱们工地干活,我这要不了这么多人,只好回绝了。”
大栓的两个舅舅在城里干了一年的活,老家房子都翻修了,大家都说他们俩跟着外甥在城里挣了大钱,都想托舅舅们跟大栓说一声,他们也来城里干活。
大栓的小施工队,容纳不下这么多人。
夏美玲听了,心里倒有些想法了。
她现在是项目上的技术总工,虽然没有太多实权,弄个小小的施工队进去干活,应该问题不大。
现在农村人出来找活的很少,城里的人,不管是正式工还是临时工,都不愿意在工地上来干苦力,所以工人还是比较缺乏的,尤其是矿上那么偏远的地方。
夏美玲说:“我看一下矿上的项目需不需要工人,要是需要工人的话,可以把老家的人叫过来,去工地接活干。”
大栓迟疑,“能行吗妈,他们都不懂怎么干呀。”
“那又不是什么技术活,跟他们好好教,没问题的。”
谁一开始会啊,都是学的。
矿上缺工人,但现在还在打桩基,正式需要工人,还得一个月,但是前期工作得做,得跟徐家宝说一声。
夏美玲让大栓等自己的消息,她第二天回了矿上。
徐家宝正为找不到工人发愁,得知夏美玲的老家有人想来干活,当然答应,“他们什么时候来?来了不会跑吧?”
“住的地方肯定要有啊,不然人家在哪里住?”
“板房马上就能修,你现在就让人来。”他生怕人后悔似的,想让工人马上就来。
“现在工人来做什么呀?”夏美玲说。
“挖桩基呀,总公司那边派来的工人挖了几天都想跑,你老家的工人要是来了,就让现在这批滚蛋,一个两个的不服从管理。”
“他们从来没挖过。”
“没挖过怕什么,农村人,泥巴总挖过的,挖桩基就是挖泥巴嘛,有什么不会的,学一学都会。”
夏美玲没想到他这样急切,先给大栓带了口信过去,让夏国强他们从老家带十个人来。
防水施工队的事情,夏美玲让大栓交给夏国强他们去负责,大栓先过来洽谈工地施工小队的活,工地肯定不可能直接管理工人,都需要他们组建一个施工小队,跟包工头一样,直接跟负责人对接。
老家那边的人接到消息,马上就打了火车票,进城来干活来了。
跟工地洽谈的事情,都是大栓办的,夏美玲刚开始还担心他应付不过来,没想到大栓倒是很沉稳地办好了。徐家宝为了安置工人,催促着把工人的板房修起来了。
大栓从防水包工头,转成工地包工头了。
第53章 第 53 章 大栓也住在了工地,每天……
大栓也住在了工地, 每天晚上就抱着夏美玲给他的资料书看。
大栓文化水平低,学习新知识的难度比较大,好多东西看不懂,好在有夏美玲这个老师, 每天晚上忙完了, 夏美玲就给大栓上课,主要教他一些基础建筑知识。
现在懂这些知识的都在国营企业, 没人愿意出来给私人小施工队当代班, 夏美玲虽然懂, 可她事情多,不可能去工地给大栓当代班, 只能大栓自己多学习。
好在大栓也肯学, 慢慢地也学会看孔桩分布图了,挖孔桩只是顺带的,夏美玲主要是想让他们学习绑扎钢筋。
对工人来说,只要有人教他们,他们也能很快学会绑扎钢筋, 那没有太大的难度,难的是学会看钢筋平法图。
有经验的老师傅看平法图比专科出身的建筑大学生还要准确,但是要入门不容易,而且钢筋不比别的,其实建筑的任何一个环节都不容有误。
大栓就算现在开始学习钢筋平法,还得要请个有经验的老师傅。
问题是, 这个老师傅不好请。
要是请不到师傅,大栓他们就接不了这个活。
而且夏美玲知道了一个小道消息,生产部经理,也想插自己的施工小队进来的。
工地上能干的活是挺多, 但是赚钱的就这几大块,钢筋混凝土模板。
夏美玲现在想要让大栓他们的施工队承包钢筋劳务部分,就抢了对方的活。
而且对方好像在别的地方已经干过活,不像大栓他们,是个临时组建起来的施工小队。
这样两支施工小队,放在眼前,要是夏美玲是项目经理,都不会要大栓他们这个临时施工小队。
但是大栓他们也不是毫无优势,他们已经提前进入了工地,要是桩基部分做得好,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只要他们找到一个经验好的钢筋师傅。
夏美玲在上一个项目并不负责现场,跟现场的劳务班组,也没有太多往来,现在她要回去找人,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人家不会卖她的面子,而且人家在市区的项目就已经够干了,何必跑到郊区来。
夏美玲也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她现在在这个项目做总工,这个项目给大栓的施工队积累经验最合适不过,要不抓住这个机会,去别的项目,他们没有经验,只会更加艰难。
就在这个时候,夏美玲碰到了一个人。
她在夜校的时候认识的老师,方民。
方民是总公司调过来做培训老师的,矿上项目缺人,有经验有背景的都不愿意过来,总公司分配来了一批刚从建筑技术学校毕业的学生过来,还把方民给调来了。
夏美玲看到方民的时候非常惊讶,因为方民已经考到了一级建筑技术资格证,已经具备了评高级工程师的资格,为什么会被派遣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当什么培训老师?
分来的毕业生,每个部门都会安排老师傅带。不过矿上缺人,找不出几个老师傅,所以总公司才把方民给调过来了?
不知道,夏美玲想不明白。
方民看到夏美玲,温和一笑,“你怎么也被发配到这来了?”
这句话就直白地告诉了夏美玲,他是怎么来的了。
夏美玲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苦笑,“得罪了领导。”
方民说道:“你这性格刚硬不折,得罪领导是迟早的事情。”
夏美玲在心里否认,她觉得自己挺识时务的啊,巴结和奉承,她都会的,可她不犯别人,别人要来犯她,这次她完全无辜,她总不能控制别人喜欢她,或者是讨厌她。
要说刚硬不折,她觉得更适合方民,她跟方民接触的事情虽然不多,可从细枝节末能感觉到,方民的性格特别较真。
或者他也得罪了谁,才被“发配”到这来了。
夏美玲说道:“其实来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这的项目经理是个实干的人,不喜欢搞那些虚的,来这未必是发配,或许是个机会呢?”
方民笑道:“是啊,我感觉这清净极了,这偏僻,远离应酬,挺不错。”
夏美玲看到方民,倒是起了心思了。
他们现在找不到老师傅,方民不就是个现成的师傅吗?她之前上对方的课,就已经知道方民非常厉害,起码自己是远远比不上的。
钢筋平法,她教不了大栓,不代表方民也教不了大栓。
其实建筑上的知识说难也不难,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经验。
生产部部长还在虎视眈眈,想要争取到钢筋劳务的活,他们必须要抓紧时间,夏美玲也顾不得是不是刚跟方民见面,立马说道:“方老师,实不相瞒,你到这来,对我们简直就是救星”
她简单地说了一下大栓拉起施工小队的事情,“现在的拦路虎就是钢筋平法,我之前学习的时候,这一块就没有学习得太精,也不敢乱教,方老师,你有没有时间,我能不能请你,给我和我儿子上一上钢筋平法的课呢?”
她又补充道:“方老师,我知道你在总公司上培训课都是另外有补贴的,我们也按那个标准给你支付。”
方民笑道:“可以呀,我反正过来也是当老师的,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
夏美玲顾不得不好意思了,“可我们比较着急,方老师,现在有另外一个施工队也想拿钢筋的劳务分包,所以我们急着想学会钢筋平法。”
方民说道:“这个不好速成的,钢筋平法施工图图集你熟悉的,短时间内不可能速成。最快一两个月是要的,还得结合实践,尤其你说你儿子从来没学过这块。工地上的老师傅,都是干了几十年,才累积的经验。”
夏美玲叹气,“看来只能放弃了,实在不行的话,就让他们学习支模,做模板也行。”
方民笑道:“我可以带他。提前学习,他现在还不能独当一面,等开工的时候,我可以在工地带他。”
夏美玲惊喜地瞪大眼,搓搓手,实在不好意思了,“方老师,这怎么好意思。”
方民笑道:“你都喊老师了,我能不费点心吗?”
夏美玲却知道,方民这人情太大了,不仅教他们理论,还要带着大栓实践。
夏美玲还要再感谢,方民笑道:“别说什么感谢了,你是我教过的最认真的学生,我也愿意帮助你。”
只是方民说愿意在工地上带大栓,夏美玲觉得有点困难,毕竟方民是拿着企业的工资,去给施工小队干活的话,难免影响不好。
方民似乎看出她的顾虑,说道:“现在公司让我带实习生啊,实习生学习嘛,也可以去现场学习钢筋平法啊。”
夏美玲觉得麻烦方民太多,可实在拒绝不了人家的善意,因为他们着实需要。
她在心里想,到时候一定要给方民包一个大红包。
当天下了班,夏美玲带着大栓来到了方民的办公室。
作为总公司过来的培训老师,方民有一个独立的小办公室,这倒是给夏美玲母子提供了方便,不然还真不知道要上哪去找这么个地方。
大栓提前跟着夏美玲学习了一些建筑基础,可是钢筋平法对他来说,还是像天书似的,图纸上密密麻麻地标注了钢筋标注,全用字母代替名字,刚学起来,实在是一头雾水。
好在方民是个好老师,从梁板柱墙一一讲解,深入浅出,很快就给大栓构建了一个知识框架。
夏美玲也在旁边学习,其实她搞技术的,对钢筋平法要求也非常高,她觉得自己在这块薄弱了些,刚好跟着再学习一下。
但方民不让她跟着听基础课,弄了一本平法规范图集给她,让她自己研究,不懂的再问,这样就不浪费时间,还能帮助夏美玲把薄弱的地方找出来,加以巩固。
大栓知道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学得非常认真。
其实平法就是看着像天书,真正入门了,学起来就快了。
方民真的是个很好的老师。
生产部部长黄鹤,同样在头疼代班师傅的问题,他原先用的那个代班,是个大孝子,老父亲生病,他回家侍疾去了,怎么留都留不住,之前在工地的时候,黄鹤就想让对方帮他带个领班徒弟,人家非亲非故,不愿意教。
他安排的那人也就只学了个半吊子,现在也在找钢筋代班,还没找到。
不过他听说了,夏美玲找来的施工队也是农村的,根本就不懂什么钢筋平法,夏美玲搞技术的,她倒是懂,可她不可能天天待在工地上,盯着工人绑钢筋,她干,徐家宝也不能同意。
所以黄鹤也不怎么着急,慢慢找,毕竟他的工人都是有经验的,他觉得这事十拿九稳,夏美玲这个女人,野心倒是不小。
去年国家才开放私人承包制,现在私人施工队还很少,夏美玲算是有头脑的,就是差点经验。
桩基一挖好,就要绑扎钢筋笼了。
黄鹤跟徐家宝打了声招呼,就把自己的施工队叫进场了。
第54章 第 54 章 黄鹤的工人进场,拿到图……
黄鹤的工人进场, 拿到图纸懵了,看不懂。
黄鹤赶忙找人去带他们做。
“妈,钢筋都有个施工队来做了啊,我们怎么办?”大栓看到钢筋房都开工了, 急得赶忙来找夏美玲。
夏美玲也知道黄鹤也想把他的施工队弄进来, 看样子是对方捷足先登了。
这也没有办法,大栓带的人还在挖桩基, 桩基都还没有挖完。
“没事, 干不了钢筋的活, 还能干混凝土的活,模板的活, 工地上能干的活多了。”夏美玲安慰道。
大栓有点可惜, 他跟着方民学习钢筋平法,才刚入了门,正等着有实践的机会,现在活被别人抢去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下一次,可没有这么好心的老师愿意带他了。
夏美玲说道:“你别管这次能不能接到活,好好地学,知识学到肚子里,下次遇到这样的机会,才能把握得住。”
大栓点头。
“防水工程队那边, 你也要操心,隔几天要去看一下,虽然有英子在管,但英子毕竟是女人。幸好有你两个舅舅帮忙。”
大栓点头, “我知道了,妈。”
大栓现在也改口喊妈了,城里人都喊妈,大栓喊着喊着也把娘换成妈了。
“钢筋平法好好学,要想端上建筑这碗饭,不懂钢筋平法根本没戏。”
虽然没能接到钢筋的活,但是大栓的施工小队挖了大半的孔桩,惊讶地发现孔桩也挺挣钱的,工地给他们结算是按照孔桩的深度算钱,他们给工人结算,也是按照挖的深度计算方量,有的孔桩大一点,有的小一点,小一点的单价高,因为不好挖。
这样算下来,他们光承包这批孔桩,都能挣到不少钱。
当然成本都是夏美玲核算的,大栓虽然干了这么久的防水工程,但是一直是英子在承担会计的工作。
这次也是夏美玲在计算,大栓算数差了点。
光这批孔桩,夏美玲算了,他们起码能挣六百块钱。
他们给工人的工钱也是按照市场价给的,一个工人每天大概能挣三块钱左右,一个月就是八十来块,这已经是高工资了。
并且还包吃包住。
夏美玲现在的工资也才一百二,她还是技术总工呢。
黄鹤的工人很快就把钢筋笼做出来了,要下笼填混凝土了。
作为第一批要验收的钢筋笼,验收这天,徐家宝带着项目上大部分人都来了现场,也有庆祝的意思。
技术部的人拿着图纸去验收,对比来对比去的,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钢筋笼做的和图纸上一点都不像。
小何只以为是自己学艺不精,又把图纸递给张工,张工拿到图纸,看来看去,也觉得不对劲,又把求救的眼神投向夏美玲。
夏美玲没接图纸,图纸她看了好多遍,基本都已经记住了,第一眼看到这个钢筋笼,她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暗中对比,感觉这钢筋笼的样子特别别扭。
徐家宝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他看向夏美玲,“夏工,什么问题?”
夏美玲的目光扫向黄鹤。
黄鹤皮笑肉不笑的,“夏工,我知道你想把钢筋的活让你儿子的施工队承包,但毕竟刘小江带的这个施工队是有经验的,人家做过一个项目。夏工,你可别公报私仇呀。”
夏美玲一笑,“黄工,你太不了解我了,我素来不喜欢公私搅合到一块,你的施工队有经验,对我们项目当然更好,我也很支持这样有实力的施工队承包我们的工程。”
黄鹤说道:“我相信夏工的人品,既然没什么问题,那就吊钢筋笼吧。”
夏美玲对黄鹤说道:“黄工,你是生产部部长,现场的工作都归你管,你能力一定很强。”
黄鹤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恭维自己,不太敢轻易接她的话。
“在徐经理面前,谁敢班门弄斧?”黄鹤说道。
徐家宝眉头已经不耐烦的皱起来了,他不知道夏美玲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心想女人就是麻烦,婆婆妈妈的,有什么话痛快说出来不就行了。
可这么多人站着,他必须要给夏美玲这个面子。
“夏工,有没有什么问题?要是没问题的话,就要下笼了。”徐家宝说。
夏美玲说道:“图纸肯定是没有问题,现场的情况我就不太了解了,不如请黄工核对一下,我看张工和小何遇上了一些麻烦。”
方民也站在人群中,他的视线在夏美玲和黄鹤身上流转几回,但笑不语。
黄鹤心想自己一个生产部长,用得着去干这种活吗,正要拒绝,就听徐家宝说道:“行行,黄部长去看看吧,是什么情况,没事的话,就要下钢筋笼了。”
黄鹤拒绝的话,堵在嗓子眼,只好捏着鼻子去了。
他自己工人做的钢筋笼还能不放心吗,可当着所有人面,他也不能太敷衍了事。
他接过图纸,草草核对几眼。
本来只是走个过场,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就像夏美玲说的,他堂堂一个生产部长,能力是有的。
他额头渐渐冒出了冷汗。
那张图纸在他手上,颠来倒去,看个不停。
这么多人还在等着,徐家宝很快就不耐烦了,“黄部长,验好了没有?”
黄鹤额角的汗水都连成了珠。
这时,徐家宝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他大步走到黄鹤身边,将他手上的图纸一把夺过,自己看了起来。
黄鹤衣服后背都汗湿了,一时间,他心里天人交战,到底是主动交代问题,还是佯装不知。
而徐家宝能坐上项目经理的位置,当然也不是无能之辈。
他很快也发现了这个钢筋笼别扭的问题。
可是到底是什么地方有问题,他又说不上来。
夏美玲不知道何时凑了过来。
徐家宝不敢轻易断言,将图纸往她手里一塞,“夏工,你看看这图纸,核对一下。”
其余人都已经把脖子长长地伸了起来,都想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竟然这么多人在看。
夏美玲刚把图纸接到手里,就听见黄鹤说道:“经理,这这钢筋笼,有点问题。”
他这时候已经知道了,夏美玲早就看出问题了,她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来验收,故意这样打他的脸。
瞒已经瞒不过去了,主动坦白,总比让夏美玲当众点出来的好。
徐家宝看向黄鹤,皱眉问:“什么问题?”
黄鹤已经面无人色,“这这钢筋笼,做反了。”
“什么!?”徐家宝惊愕,一把将图纸扯过去,对比钢筋笼,看了又看,果然,这钢筋笼做反了,本来应该上小下大,现在变成了上大下小。
如果倒过来,那箍筋绑得也不对,总有一个是反的。
徐家宝气得要命,大吼,“你们是怎么搞的!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黄鹤一句话都不敢反驳,心里问候夏美玲的祖宗,他认定夏美玲一定早就知道,故意不提醒,就是想让他栽个大跟斗呢!
其实他真冤枉了夏美玲,夏美玲来工地的时候,也没刻意去关注钢筋笼,她要是提前知道,肯定也会提醒的,毕竟返工耽误工期,为一己之私,故意不提醒,她也不会这样做。
再者说,黄鹤是生产部部长,得罪这个人,也没有好处。如果是私下发现这个问题,夏美玲肯定会悄悄地提醒黄鹤,但是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提醒不了,也不可能当做没发现,让黄鹤糊弄过去。
事情就发展成这样了。
既然非要得罪黄鹤,夏美玲就想干脆得罪到底,最好把他从那个位置上撸下来。
毕竟这人管着现场,把他得罪死了,以后大栓他们在工地上,肯定会被人处处挑毛病。
她正这样想,黄鹤就将锅往技术部头上甩,“徐经理,不是我想推卸责任,这图纸画得实在是有些不规范,难怪工人要看错。”
夏美玲肯定不背这个锅,“黄部长,你说图纸画得不标准,怎么在图纸会审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提出这个问题?现在出问题了,就说是技术部出的图纸不规范,现场的管理一点问题都没有。你这工作态度我实在不敢苟同,这图纸徐经理也过目的,要是不规范,徐经理早就看出来了。”
她一口气说道:“出问题了,不往自己身上找原因,还把责任推给别人,恕我直言,你这生产部长太不称职了点!现在才打桩基,就出现这么重大的生产质量问题,再往上修,不知道这房子还能不能安全封顶。”
徐家宝眉头拧成了结,他当然看过图纸,图纸没有什么明显的问题。
这黄鹤现场工作管理不到位,还这样明目张胆地包庇自己的施工队,实在是太不称职!
黄鹤当然不肯百分百地承认责任,刚要开口,就被徐家宝打断。
“还吵什么!还有脸吵!还不快整改!明天,我要看到正确的钢筋笼!”
徐家宝气冲冲地走了,临走之前撂下一句话:“开会!”
这个时候开会,大家都知道,绝对是批斗大会。
第55章 第 55 章 黄鹤的施工队连夜把钢筋……
黄鹤的施工队连夜把钢筋笼整改了, 但是第二天,他们就出场了,徐家宝不要他们继续干了,连个钢筋笼都出这么大的纰漏, 怎么能放心用。
现在工地上, 有个大栓的施工队作为备选,但是这次, 徐家宝更加不放心, 因为大栓他们的施工队没有经验。
黄鹤自己的施工小队被清理出场了, 也不愿意让夏美玲得利,坚持反对让零经验的大栓施工队承包钢筋劳务的活。
夏美玲和方民一起去找徐家宝, “我们的工人确实没有经验, 但是他们干挖孔桩的活都能看得出来,勤劳肯干,林大栓也跟着方师傅学了一个多月的钢筋平法,他们也不是一定只干钢筋的活,要是钢筋有更合适的队伍干, 他们干别的也行。”
方民说道:“我要带实习生去现场学习钢筋平法,也可以林大栓他们看图,钢筋这东西没什么太多技巧,工人很快就上手了。”
徐家宝都快烦死了,黄鹤的施工队起码还是有经验的,现在他一气之下把人撵走了, 就只剩林大栓他们,完全没经验,这不是扯淡吗!
可现在正是用人之时,工地上没的工人用了。
他看向方民, 这方民有一级建筑技术证,跟他差不多了,按理说,都可以做项目经理了,现在被尴尬地扔到他们项目上来,说是培训实习生,其实职位非常尴尬,不知道让他做什么好。
他转念一想,干脆让这人去管现场,不然总不能把人供起来,有他在现场盯着,再让现场的人多上心,先让林大栓他们的工人试一试,总不能停工吧。
徐家宝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夏工,既然有方工这个老师,我答应让你儿子试一试,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不行的话,我立马就要换人,到时候你说我不讲情面。建筑不比别的,必须要严谨,容不得一点错误,黄鹤的施工队不行,我也立马叫人出场了。”
夏美玲点头,“我知道的,徐经理,要是林大栓他们不行,随你处置。”
其实这也有风险,徐家宝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本来他们要是绑扎钢筋不行,还能去做别的工作,现在在徐家宝这立了军令状,要是不行,就是直接退场了。
夏美玲从徐家宝的办公室退出来,心里其实也没有底,大栓毕竟没有经验,施工队伍里,也没有一个有经验的老师傅。
方民提醒她道:“黄鹤的施工队不是退场了吗?你让大栓去问一下有没有人愿意留下来干活的,有两个有经验的,总比什么都不懂的强。”
夏美玲其实也考虑过,主要是想着人家退场了,现在去挖人的话,未免有些过了。
方民似乎看出她的忧虑,说道:“工人都是哪里挣钱哪里干活的,他们要是自愿留下来,谁能说什么?总比没活干强。再说,他们退场也不是你使坏,是他们的代班自己弄错了。”
夏美玲转念一想,对方施工队里基本也是从农村出来找活干的人,现在退场,还不知道去哪里干活呢。
她去跟大栓说了一声,让大栓找人去问一下,看看有没有人想留下来的。
一问,还真有。
这种施工队,一般都是临近几个村出来的,这种就会团结一些,要走大家都走了。
但也会有别的地方的人,这些人是单枪匹马,这种人就不会跟着大队伍走,有活干就干,在哪里干都一样。
大栓找到两个工人,愿意留下来。大栓赶忙安排人到他们班组来。
这两个工人走的时候,也被原先的工友鄙视了,认为他们是背叛。
但本来大家都只是萍水相逢,除了一块干活,走出这,谁也不认识谁了,他们也不怕别人说,就把行李拎过来了。
黄鹤听说夏美玲他们还来挖工人,真是气坏了,马上就冲到了夏美玲的办公室来。
“夏美玲,你这样做事情就没意思了吧?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夏美玲说道:“什么?”
“你别装,你儿子跑到我那去挖工人!你别说你不知道!夏美玲,夏工,做人要厚道啊!”
夏美玲说道:“原来是这个,是这样,林大栓他们也一直在工地上干活,同样都是从农村出来的,担心他们离开这里找不到活干,所以就去问问。”
黄鹤气得鼻子都歪了,“我亲戚自然会给他们找活干!用得着你们操心?”
夏美玲笑道:“黄工,林大栓也是好心,你不要误会他的意思了。”
黄鹤一肚子气,“好心?好心会把处心积虑地把我们给挤走?”
夏美玲不背锅,“黄工,话不能乱说,你们的工人为什么退场,你清楚,不要把问题推到不想干的人身上去。”
黄鹤盯着夏美玲看了好一会儿,冷笑一声。
那意思很明显了,要在工地上,给夏美玲好看。黄鹤毕竟是生产部部长,他要想给大栓他们使绊子,太容易了。
在工地干活,怎么可能一点差池都不出,而且管理现场的人,是有资格给劳务班组下罚款单的。
夏美玲看着黄鹤的背影,表情冷下来。
基础部分的钢筋是整栋房子最复杂的部分,有储水池,化粪池,非常复杂。
稍微不注意,就要出差错。
好在大栓已经提前在方民的帮助下熟悉了图纸。
方民不仅理论功夫扎实,现场实践也很厉害,他自己说刚入行的时候,在现场干了三年,所以累积了丰富的经验。
有了前面出问题的教训,这一次施工,徐家宝几乎每天都在工地盯着。
大栓也非常紧张,他从一个农村种地的,变成现在工地包工头,确实是很大的横跨。
方民果然天天带着实习生泡在工地,他在现场上课似的,把工人也叫过来,教他们怎么布筋,怎么绑扎。
也去钢筋棚那块教工人,怎么加工钢筋,大栓天天跟在方民屁股后面跑。
方民好久没这样上过工地,不出几天,白净的皮肤都晒脱了一层皮。
可效果也是显著的,基础钢筋开始有了雏形。
虽然速度慢了点,但这已经超出徐家宝的期望了,他知道这批工人都没有经验,好在有个有经验的方民,这人不知道跟夏美玲是什么关系,竟然愿意这样帮助他们。
要不是方民,林大栓的施工队接不下这个活。
但是方民也只能是帮助大栓入门,他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个项目,从头待到尾,天天在现场盯着,夏美玲他们还是需要尽快找一个有经验的老师傅。
问题是老师傅不好找,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根本就不愁没工作,不愿意到私人这来上班,除非是亲戚,来帮帮忙,不然非常难。
这一点,夏美玲也知道。
方民说:“要是实在找不到,就自己用心钻研,其实只要入门了,所有的问题都是换汤不换药的,把原理搞明白,就算下次碰到从来没有见过的结构,也能很快摸索出不同方法。”
夏美玲听了这话,心里竟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她的钢筋平法一直是弱项,学习不得其法,但是方民这句话突然点醒了她,布筋不就是为了解决承重的问题吗?布筋不就是根据钢筋的应力来布的吗?
大栓现在还听不明白这些,但是后面在实践中,他慢慢也有点开窍了。
黄鹤对自己的施工队被退场的事情,耿耿于怀。
其实这件事,算起来是怪不到夏美玲头上去。可当时,夏美玲让自己亲自去验收,要他自己亲口说出问题,相当于就是把他的脸面撕下来,踩脚底下。
况且还有他们去挖人的仇,新仇旧恨,一并算上。
但是他一直没找到机会,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方民,一直在帮着林大栓他们,指点他们补筋。
黄鹤就更气了,当初自己的施工队施工的时候,这个方民从来没出现过,更别提指点了,现在倒好,换成林大栓他们,他竟然这样上心,藉着带实习生的由头,公然给林大栓和他的工人上课!
他想夏美玲他们一定给这个方民塞钱了,不然他不会这么上心。这是拿着单位的工资,去干私活!
可徐家宝为了进度能推着走,竟然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此视而不见。
黄鹤不服气,他在总公司也有一定的关系,既然是这方民帮了夏美玲他们,他就想办法将这个人给弄走。
到时候,看这母子俩又怎么办!
黄鹤又是请人吃饭,又是托关系,才打听到这方民的来历。
原来这人在总公司的时候就比较清高,不得人心,后面被发配去了夜校当老师,回到公司之后,因为处事太清高,又被人针对了,这回直接把人外派到矿上项目来了。
这人是被发配的!要想把人弄走,还比较困难。
黄鹤却一心想出气,他一咬牙,花了大代价,才把总公司那边的领导给搞定,要把方民调回城里的项目去。
第56章 第 56 章 方民的调令很快就下……
方民的调令很快就下来了。
总公司要把他调到另外一个项目去。
黄鹤高兴坏了, 总算没白花功夫。
但他没想到的是,徐家宝不肯放人,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个方民是个人才, 要把他留在工地上。
黄鹤见徐家宝不肯放人, 又去给方民做工作,劝他赶快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可没想到, 方民竟然也不愿意去别的地方。
夏美玲得知这个事情, 赶忙去找方民。
“方老师, 我听说你有个机会能离开这,被徐经理给压下来了, 他不肯放人, 有这回事吧?”
方民点头,“是有。”
夏美玲说道:“这个机会难得,我去帮你劝劝徐经理,让他给你签字。”
方民说道:“美玲,别去了, 暂时我不离开。”
夏美玲不解,“为什么?”
方民来这本来就很委屈,现在有离开的机会摆在眼前,为什么不要?
方民笑道:“我去哪里都一样,徐经理是个干实事的,跟着他干也不错的。再者说, 我答应你们要教你们,还没教会,怎么能走呢。”
夏美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愣愣地看着方民, 其实她和方民,也就是在夜校短暂的师生一场,方民现在这样不遗余力地帮助他们,真让她不知怎么感激才好。
方民说道:“我倒是觉得这个地方挺清净的。别的地方没这么清净。”
黄鹤白辛苦一场,没人领他的情,连他认为最想离开这的方民,都做出了出乎意料的决定。
方民去找了徐家宝聊了,他同意留下来,但是提出了一个条件。
黄鹤以为这一次全无收获,没想到很快就有了,徐家宝将他叫到办公室去,说出的话让方民顿时傻眼了。
因为钢筋笼弄错的事情,徐家宝还一直没有给出惩罚,黄鹤还以为他的钢筋班组退场,这件事就告一段落了,没想到还要给他这个管理现场的生产部部长处罚,降一级,成副部长了。
黄鹤嘴上不敢有异议,心里是很不服气,这事说大不大,为什么就过不去,要给他处罚呢。
他很快就知道了,因为新上任的生产部部长是方民。
黄鹤本来就咽不下去的那口气,顿时又高高提起了。
凭什么呀!难怪那事都过去快两个礼拜了,现在才给他处罚,原来是为了给方民腾位置。
黄鹤气得半死,立马托人去总公司活动。
总公司的领导给徐家宝施压,认为方民提升太快,不符合公司规章制度。
徐家宝脾气也硬,直接回怼领导,人家方民有这能力,也有证,给他干个区区部长委屈人家了,要是能行他都想给对方挪窝,让方民干项目经理。
国营企业的项目经理,有过硬的能力,要是还兼备过硬脾气,那真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根本就不鸟总公司的人。
他们也拿他没有办法。
黄鹤搞这么一通,没占到一点便宜,还丢了生产部长的职位。
夏美玲挺为方民高兴,毕竟他之前什么职位都没有,挂着一个培训老师的名头。
她去祝贺方民,方民还笑道:“都是托了你的福。”
夏美玲却觉得,方民虽然当上了生产部部长,但他却并不很高兴,还是淡淡的。
这样的人,夏美玲觉得他进错了单位,他应该去教书育人,当一个真正的老师才对。
不过很显然,方民做生产部部长,对大栓的施工队也很有利。
他们现在算是把黄鹤给得罪死了,要是黄鹤是生产部部长,随便揪他们的错误,给他们下罚单,这个项目干完,可能还要倒赔钱呢。
只不过方民做上了生产部长,就不能一直在现场帮大栓盯着呢,方民给大栓想了个办法,寻常情况,大栓能拿主意的,他就自己拿主意,拿不了主意的,他就把问题汇总,交给夏美玲,让夏美玲转交给自己,能讲清楚的问题,他就给夏美玲将清楚,讲不清楚的,他就去现场。
反正部长上现场,谁能说什么呢。
黄鹤简直气死了,他想给大栓他们下罚单,罚单都交不上去,在方民那里就被压下去了。
黄鹤有一次绕过方民,直接交给了徐家宝,徐家宝扫了一眼,却不给通过签字,还说这么点小问题,让现场整改就行了,没有必要开罚单,这样的罚单开了,工人会闹起来的。
大问题大栓他们的施工队暂时没出,小问题又不给下罚单,黄鹤暂时拿他们没办法。
工地开工之后,就有了自己的食堂,毕竟工人也要吃饭,这么多人,矿场那边的食堂容纳不下。
那大锅饭,味道着实好不到哪里去,只能说是填饱肚子。
而且,项目上只给施工队算工钱,管住,不管吃。他们要在项目的大食堂吃饭的话,还要额外给饭钱。
夏美玲让大栓找会打灶的工人,在他们住的那块的临时板房打了一口灶眼,找了个工人的老婆过来,专门给工人做饭。
菜隔几天去城里买一次,这样的饭虽然也是大锅饭,但比工地食堂好吃,菜也要好很多,起码每顿都能分到几片肉。
夏美玲想邀请方民来他们这吃饭,他们这菜的味道要比项目食堂好,可是总觉得太打眼了点。
于是她准备了个饭盒,每天就把菜打到饭盒里,带到办公室去给方民吃。
食堂没有餐椅,大家都是到各自办公室吃饭。
夏美玲每天都给方民带菜,方民也不拒绝,笑呵呵地收了。
时间一久,工地上好事的男人就说,夏美玲跟方民好上了。
可方民是有老婆的,他的档案里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他是已婚的。
而夏美玲,大家也都知道了,她丧偶。
夏美玲本来还不知道这些谣言,有一次小何悄悄地告诉了她。这孩子还怕好心办坏事,说得支支吾吾的。
夏美玲自己是不当回事的,虽然流言猛于虎,但是这些工地上的男人,没事干,没事找事,他们说什么,她都能当是放屁。
可方民是有老婆的人,这样的流言对方民的名声是个打击,方民这么厚道的人,夏美玲不愿意让他为难。
她只好停止了带菜。
方民都吃习惯夏美玲他们那个小食堂的菜了,突然有一天断了,一天两天的,方民还没说什么,时间一久,方民吃够了大食堂,又见夏美玲没什么表示,心里着急了。
谁都不知道,其实方民嘴特别刁,他这辈子没别的物质追求,就爱一项吃,他自己还不会做饭。
其实要是真说起来,夏美玲他们那边的食堂,也算不上好吃,但是相比这边的大食堂,味道又好了很多。
方民不好去跟夏美玲说,只好藉着大栓来宿舍请教问题的时候,侧面问大栓,为什么没给他送菜了。
大栓没料到方民还会问起来,此时也不好意思了,方民帮他们这么多,他们只是给他带一点菜,因为流言蜚语的,也停了。
“因为你们单位,好多人说闲话,我妈怕影响你的名声,所以就不敢带了。”
方民先是错愕,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大栓看方民表情有些失望,“方老师,你要是想吃的话,我来给你送。”
方民又高兴起来,“那不用你给我送,我自己过去取吧!要不是工地食堂饭菜实在口味不佳,我也不愿意这样麻烦你们。”
大栓琢磨了一下,回去就把这事给夏美玲说了。
夏美玲也吃了一惊,她能感觉到,方民绝不是客套,也绝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他单纯是因为工地食堂的饭菜不好吃,而他们自己开的小灶口味更甚一筹,所以想跟他们搭伙吃饭。
而方民这样淡泊的人,是真爱吃,才会这样了。
夏美玲正苦恼怎么答谢方民才好,没想到答案就摆在了面前。
她交代大栓:“以后给方老师做饭,交代一下大姐,单独做一锅菜,单独舀起来,肯定会麻烦一点,给大姐加点钱,请她多费心,炒菜多放油,炒得好吃一点,给方老师送过去。”
大栓照做了,第二天,厨娘单独炒了两个菜,给方民送去。
方民一吃,就感觉到这菜味道不一样,不同于大锅饭。
他专程来感谢夏美玲。
夏美玲知道自己算是猜对了,方民的爱好果然是吃。
既然如此,她也不管别人怎么想,还是每天都给方民带饭。
让大栓,或者是工人来送饭,都不太合适,他们是底下劳务班组,方民天天接受他们送来的饭菜,会被人打小报告的。
自己送过来,就不同了,他们是一个公司的人,这只是同事间的照顾。
于是夏美玲每天给方民送饭,时间不久,流言四起。
夏美玲这回不在意了,反正方民的老婆又不在工地上,自己跟方民也清清白白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怎么说。
可是黄鹤却看到了机会。
工地上的男人,老婆都留在家里。
他们最担心什么?男人变心呀。
他相信,方民的老婆也是一样。
第57章 第 57 章 可是方民的爱人在哪里,……
可是方民的爱人在哪里, 黄鹤也不知道,他托人查方民的档案。
档案里,方民不是本地人,户籍在外地, 黄鹤总不能跑去方民的户籍地, 去通知他老婆,这样也太不现实了。
可是没想到老天爷都在帮他, 没过多久, 方民的爱人竟然跑来探亲了。
黄鹤一开始还不知道, 他跟方民也不熟悉,方民的爱人来探亲, 也不会告诉他。
他是有一天在矿上外面碰到了方民和他爱人。
两人正在散步。
方民身边的女子, 看着年龄跟方民差不多大,但是气质特别好,身段苗条,长头发。
黄鹤一开始没想到这是方民老婆,打招呼的时候, 问了一嘴,这才知道,原来这是方民的爱人,放暑假了,过来看方民的。
看到方民的爱人,黄鹤基本上也就放弃了捣乱的想法, 因为方民的爱人确实气质太好了,又是老师,看起来跟方民感情也不错,方民瞎了眼, 才会看上夏美玲吧。
夏美玲毕竟是农村人出身,气质还是要差上不少。
夏美玲得知方民的爱人来了,还特意交代食堂的大姐做了好菜,请方民夫妻俩过来吃饭。
她也考虑过是不是不要去打扰人家夫妻俩,但是转念一想,她跟方民清清白白的,为什么要避嫌?
这周围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方民他爱人住在矿上的招待所,也不能做饭,就把夫妻俩请过来吃饭了。
方民爱人的气质也把夏美玲给惊到了,看到对方,夏美玲脑海里就想起了一个词,书卷气。
但是吃饭聊天的时候,夏美玲就察觉到异样,方民爱人的性格好像跟她的气质有些差异,或许是因为教书的关系,方民爱人性格好像有些强势。
尤其是跟方民说话的时候。
只不过这些都只是夏美玲的感觉,具体人家夫妻是怎么相处的,她也管不着。
吃完饭,夫妻俩结伴走了。
大栓凑到夏美玲耳边感叹,“沈老师气质真好啊!这就是文化人啊。”
夏美玲笑道:“以后香桃是不是就是这样?”
大栓肯定地点头,“那肯定,香桃读书也多,还有小栓,再有一年,小栓也要出来工作了。”
夏美玲点头,“是啊,还不知道小栓的工作分配到哪里呢。”
“那肯定差不了,我找人问过了。”
“找谁?”夏美玲好奇地问。
“方老师呀,他懂这些,别人都不懂。”
大栓又说道:“我听说,方老师是大学生。”
夏美玲还真不知道这个,“你听谁说的?”
“别人,我问过方老师,他也没否认呀。大学生呀,怎么没安排别的轻松工作,跑工地来了。”
这边,娘俩在聊天,那一边,方民的爱人沈莹也在问方民,“你到底回不回去?我爸爸会给你安排好,你在这是浪费光阴,你可以回去教书,你为什么不回去?”
“我不能教书,我教书,只是误人子弟。”
沈莹叹气,“你是不是还在怪我爸爸?他也不是故意的。”
方民脸上的肌肉抽动,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兴许是这个笑容,刺激到了沈莹,她赌气说道:“你坚持不回去的话,我们只能离婚,我不能一辈子这样守活寡。”
方民看向她,“我也正有此意,既然我们都已经想到了一起,那抽个时间就去办了吧。”
沈莹表情一瞬间露出错愕,她没想到自己只是赌气说离婚,而方民如此冷静地同意了。
夏美玲请方民和他爱人吃完饭之后,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没想到沈老师还会找上门来。
沈老师找去的地方是大栓他们的办公室,夏美玲平时不在那里,还是大栓来找的夏美玲,她才知道沈老师来找她。
夏美玲不知道对方有什么事,还是赶忙过去了。
沈莹还在等她。
“沈老师,久等了。”
沈莹站起来,脸色抱歉,“真的太冒昧了,夏大姐。”
夏美玲笑道:“请坐,别这么客气,方老师帮助我太多了,我都不知道多感谢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是有什么事吧,直接说就是。”
沈莹说道:“事情是这样,我们是外地的,方民这么多年,一直跟我两地分居,我这次过来,是想劝他跟我回去,他可以去学校当老师,他以前就是老师。”
“但是方民不愿意,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离开。因为你跟方民共事挺久的,我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原因?”
夏美玲错愕,她没想到是因为这样,更没想到原来方民之前就是学校的老师,因为方民很厉害,所以她一直以为方民是从学校毕业就开始接触建筑这一行了,没想到对方是转行的。
夏美玲可不敢乱说,再说她确实也不知道方民为什么不愿意调回去一家团圆。
而且,据她所知,方民在公司干得并不顺心,因为他太清高的性格,所以跟顶头上司的关系很紧张,导致他被外放。
从心里说,夏美玲是希望方民回去的,起码跟家人团圆了呀。
可这个问题,她毕竟是外人,就算她跟方民关系不错,也不好随意介入人家的家庭问题的。
可面对沈老师无助的眼神,夏美玲还是决定去找方民问一下。
主要是,她担心对方是因为要遵守承诺,才不愿意调回去,那样夏美玲的罪过就大了。
之前方民有调回总公司的机会,他也拒绝了,那次就是因为,他答应了夏美玲,要遵守承诺。
夏美玲就对沈莹说,自己会去找方民问一下。
虽然答应了,但夏美玲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好久,还是觉得直接说。
她去找了方民。
方民正在研究图纸,见她进来,说道:“刚好,正要去找你,这个图纸好像有点问题,你来看一下。”
夏美玲说道:“你比我专业,你都说有问题了,那肯定就是有问题了。”
方民笑道:“那也不一定,圣人很有时候犯错误呢,我还不是圣人。”
夏美玲过去看,果然图纸上有一次明显不合理的地方,要是现场真按这个施工了,说不定就要返工。
两人把工作上的问题理清楚了,夏美玲才切入正题。
“方老师,我遇到沈老师,闲聊的时候得知你有机会可以调回老家去跟家人团圆,你不想去吗?是因为你答应我们要带大栓吗?如何是因为那个,那你千万别因为这个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夏美玲还没说完,就被方民打断了,“不是,夏工。这件事,是我的家事,我希望你不要插手。”
夏美玲听出方民语气的不愉快,他果然因为自己越界也不愉快了。
夏美玲就不敢再问了。但是她也得到了一个信息,就是方民不愿意调回去,确实不是因为那个承诺,如果是的话,他不会这样不愉快。
办公室的气氛有些僵住了,方民很快调整了情绪,对夏美玲说道:“对不起,我说话太过了。”
夏美玲连忙摆手,“方老师,我并不是存心想越界,因为你对我们有大恩,所以我就忍不住担心。既然你心里有成算了,那我就不多嘴了。”
和方民结束了谈话,夏美玲去找沈莹,把结果告诉了她。
沈莹忍不住落了泪。
本来这次过来,是想劝方民回去,没想到适得其反不说,方民甚至提出了离婚。
夏美玲看她哭了,有些不知所措,就跟方民说的,他们只是同事,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好在沈莹很快就收敛了情绪,她也不愿意让外人为自己哭泣而感到不自在。
“辛苦你了,夏大姐。”
“没有的事,没帮上忙,我还不好意思。”
方民还是要坚持离婚,沈莹无法接受。
这天,沈莹在路上碰到了黄鹤。
黄鹤一眼就看出沈莹的情绪很不好,他关心问了一句。
毕竟方民现在反过来,是他的领导了。
沈莹认识黄鹤,上次方民介绍过,是他的同事。
两人就寒暄了几句。
沈莹觉得对方挺热心的,说了句:“我准备要回去了,回去之前,我跟方民请你和夏大姐吃个便饭吧!以后还请你们在工作中多多照顾方民,他这个人,性格直,多担待。”
黄鹤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夏大姐是谁?”
“我也不知道名字呢,方民叫她夏工。”
黄鹤反应过来,“哦,我知道了,夏美玲啊。”
沈莹笑道:“是的,她人很好,我听方民说了,她特别关照方民。”
黄鹤心想这女人有点傻,忍不住说道:“沈老师,不是我说,你可得小心一点,这个夏美玲,是个寡妇。”
沈莹愣了一下,她很快反应过来黄鹤是什么意思。
她对这个黄鹤一瞬间感到反感,这是在信口开河了点。
可下一瞬,狐疑涌上心头。
黄鹤看她脸色变了,又说道:“当然,有可能只是同事间互相照顾,不过夏美玲是每天都会给方工单独带饭的,她太慇勤了点。”
沈莹脸色微沉,还是下意识的在外人面前维护丈夫,“方民不是那种人,他们只是因为之前在夜校有过来往,所以关系不错。”
黄鹤在心里骂了句傻女人,也不再挑拨了,朝沈莹笑了笑,走了。
沈莹的脸色却彻底沉了下来。
第58章 第 58 章 方民老婆走了,夏美玲还……
方民老婆走了, 夏美玲还是给方民送饭的时候才知道的。
“你真不回去了啊?”夏美玲还是忍不住问。
方民点头,收了饭盒之后对夏美玲说道:“美玲,以后你就不要给我送饭了。”
夏美玲吃了一惊,“为什么?”
方民说道:“因为我想了一下, 我在这还要工作很长时间, 一直这样麻烦你们,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所以以后我还是在食堂吃吧。”
尽管夏美玲一再表示不麻烦, 方民还是下了决心要在公司食堂吃。
夏美玲私底下分析, 是不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的关系,方民不愿意再麻烦他们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 既然方民都已经提出来了, 夏美玲也只能照做。
在工作上,方民倒是没有避嫌。
有方民在,他们的施工队倒也没有被刁难什么,毕竟夏美玲也是技术总工,别人也会看她几分面子。
黄鹤本以为他在方民老婆面前搬弄是非, 方民老婆肯定会找方民闹,不管结果是什么,能让夏美玲不舒服,就能出口恶气,可等啊等,方民的老婆都已经回去了, 都没等到他期待的好戏。
黄鹤也没了法子,他也不能一直把精力放在给夏美玲使绊子上。
夏美玲在这倒是越来越适应了,对很多城里人来说,这里偏僻, 待着没意思,跟乡下似的,而夏美玲本来就是从乡下来的,呆在这里也不会无聊。
并且徐家宝是干实事的,从不喜欢虚的,跟他一块工作,没什么弯弯绕绕。
一晃,夏美玲在这个工地待了一年多了。
小栓已经从中专学校毕业,因为成绩优异,被分配到了省供电局上班。
他的工作分配下来,夏美玲和大栓特意从工地上回家去,一起庆祝了小栓学业有成。
香桃也参加了中考,香桃在学校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这次考试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估分出来,应该能上重点学校。
高中就只凭成绩了,不像初中那样还有卡户口。
香桃的户口还在何文光家呢。
说起来,这几年香桃开家长会,夏美玲都在工地上,抽不出时间回来,基本都是何文光去代替她开的。
夏美玲挺不好意思的,毕竟何文光工作也忙,何文光却说香桃现在就是他的干女儿,他也是法律上的监护人,当然由他去开。
这次小栓分配工作,夏美玲想到当年何文光对他们的照顾,甚至是这几年,何文光还在照拂他们娘几个,夏美玲就给何文光打了个电话,邀请他过来一起吃饭。
她想自己是想请何文光吃饭表示感谢,至于何文光来不来,就是他的事情了。
家属楼的邻居这两年换了一批,李萍两口子还在。
而隔壁的丁艳梅母子几个已经搬走了,她早已经不是建筑公司的员工,住在这也要租金,这住着的全是以前的人,她现在落魄得不像样子,再也没有之前那样风光优雅。
人没钱的时候真是会飞快地衰老,丁艳梅就是这样。
他们搬走之前,夏美玲见过她一次,那一次,夏美玲是隔了小半年才见到她,看起来老得多了。
据说她搬走是因为补习了一年之后,胡浩和胡洁都双双没考上,丁艳梅嫌丢人,就搬走了。
林建军一死,夏美玲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不关注他们一家去哪里了,总之,这辈子,香桃的命运已经截然不同,跟胡浩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他们已经不值得夏美玲关注了。
夏美玲没去下馆子,在矿上也吃不到家常菜,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更愿意在家吃。
她买了不少菜,英子也跟着一块准备。
“你身子重了,歇一歇,我自己弄,很快就好了。”夏美玲不让英子帮忙,如今英子又怀有身孕,已经七个多月了。
“这么多菜,我帮着弄,快一点,我这都干活习惯了,妈,你就放心吧,肯定累不着。”
“大嫂,你去休息吧,我帮着妈弄。”香桃笑道。
香桃跟前几年相比,已经大变样了,她已经中考结束,现在就等着成绩出来。现在已经出落成白净的小姑娘了,长得也漂亮,跟当年从老家出来时候的样子,真是天差地别。
香桃在学校里很多小男孩喜欢她,不过香桃一心将心思放在学习上,从来不理会那些悄悄塞进她书本里的小情书。
英子还是不肯歇着,“那我帮忙剥豆角,这个活我能干,我歇着多没意思。”
香桃笑道,“大嫂就是勤快,闲不住。”
大栓这一年多基本都在工地,防水施工这边基本都是英子负责,两个舅舅负责盯工地,她就负责跑,跟甲方对接。
后面工地上的防水的活也被他们接了,英子才带着一批工人去工地上干活,夫妻俩才算团圆,也算他们俩能吃苦,这两年基本都没有休息过,除了过年,一直都在干活,好在回报也相当丰厚。
还没到饭点,何文光拎着一篓子水果来了。
夏美玲还有些惊讶,虽然她邀请了何文光,倒是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来了。
孩子们都高兴的凑上去喊何伯伯。
“不错呀,小栓,这工作都分配下来了,什么时候入职,正式上班?”
“何伯伯,下个月初。”
三年时间,小栓变了很多,长高了,也成熟了,虽然脸上还有些稚嫩,毕竟还不满二十岁。
“好,好,你们兄妹几个都这样争气,美玲,你有福气。”
夏美玲笑道,“还多亏了你照拂,不然我们母子几个没这么顺利。”
“客气话就别说了,我看这几个孩子长大,就跟自己孩子一样。”
香桃从厨房跑过来,亲密的喊了一声何伯伯,这两年,何文光帮她开过几次家长会。
同学们都知道,她有个当局长的干爹,在学校里也没人敢欺负她,老师们对她也特别客气。
她本来成绩就好,因为何文光的关系,她在学校的环境也更加友善,香桃心里都很清楚。
再者说,当年要不是何文光帮忙,她肯定是没办法读重点初中的,她心里都知道。
何文光笑着问香桃,“考试没问题吧?”
“肯定没问题,我都在学校核定过答案,估过分了。应该能上我们学校的高中。”
何文光笑道,“那就好,等你的分数出来,何伯伯送你一个礼物。”
香桃不好意思要,“何伯伯,我不要礼物,你别破费了。”
“怎么不要,作为你的奖励。”
何文光跟孩子们说完话,才看向夏美玲,笑道,“你真是熬出头了。”
夏美玲笑道:“是啊,现在只等香桃考个好大学,我就放心了。”
“这姑娘肯定没问题,她聪明,知道自己的目标。”
小妮从屋里跑出来,三四岁的小姑娘,正是粉雕玉琢的年纪,特别可爱。
何文光从兜里摸出一把大白兔,塞给小妮。
小妮得了大白兔,高兴地拿着找她妈去了。
叙完旧,大家落座。
“美玲,你现在是不是把一级建筑证也考出来了?”
夏美玲点头,“是,今年才考出来的。”
“我看你在工地上也到头了,现在城建局那边有个机会,要聘用一名技术专家,现在各种工程越来越多了,好多项目需要专家论证。”
何文光慢慢说着,其他人全都看着他。
“因为是聘用专家,对技术证书的要求比较高,对文凭的要求放得很宽,有初中毕业证就行。你现在考了一级建筑技术证,技术这一块完全合格了。”
“你今年四十五了吧?专家聘用是到六十岁才退休,你还有很多年。专家的待遇比你现在的岗位好,以后退休也是按正科级干部待遇,这个机会很难得,你看你要不要考虑。”
夏美玲当然心动,她之前这么努力的考证不就是为了提升待遇吗?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怎么能放过。
“可是我没有初中毕业证,我当年的毕业证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找不到了。”夏美玲忧愁道。
何文光沉吟片刻,“这不难,找人调一下你当年的读书档案,再重新开一个就行。这个我都能帮你办。”
何文光之前的工作系统,让他的人脉特别宽广,几乎各行各业都有熟人。
夏美玲高兴极了,“那真是太谢谢你了,领导。”
何文光说道:“在单位领导领导的叫也就算了,怎么私底下还这么称呼,多生疏。”
夏美玲说道:“叫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那我以后私底下,就叫你一声何大哥吧!”
何文光点头,“行。你记着,这个机会肯定有很多人竞争的,到时候会出考题,具体是什么内容我不清楚,肯定跟专业相关,你要去竞争,就要尽早做准备。”
小栓去了省供电局,顺利报到,正式上班去了。
夏美玲又捧起了书看。
何文光说,这个聘用还没有正式公布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公布。
她琢磨,既然是招技术专家,肯定考试会考技术类的题目,说不定跟她考技术资格证的题目差不多,那种题目也非常专业。
夏美玲想来想去,把这个消息悄悄的告诉了方民。
方民对他们照顾很多,现在她知道了这么个机会,也不愿意自私的藏着。
方民的能力比她强,她没有信心比过别的竞争者,如果方民能拿第一,也不错的。
第59章 第 59 章 夏美玲将消息告诉了方民……
夏美玲将消息告诉了方民, 方民考虑了一下,却对她说,“美玲,这个机会难得, 你去吧, 你现在的能力已经非常强了,好好准备, 肯定没问题。”
夏美玲有些意外, “方老师, 你不去报名吗?”
方民笑道:“是啊,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方老师, 你这么厉害, 你要是去的话,肯定能拿第一名。”
方民看着夏美玲,说道:“我在这里待不了那么久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要回老家去。”
这个答案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方民既然不考虑一直在这里工作,不去竞争这个岗位,也正常。
夏美玲说道:“那真的有点可惜了,不过你跟你爱人长期分居,确实也不好。”
方民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我跟我爱人在一年前就已经办了离婚。”
夏美玲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实在这个消息太让人震惊了。
之前方民的爱人过来的时候,看两人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离婚了?
也不是突然,一年前就离了, 只是方民一直没往外说过。
这消息对她来说,实在是突然。
她下意识的想问为什么,没问出口,这实在不是她这个外人该问的话。
只是她担心方民,所以下意识的先问发生什么事了。
方民实在是很神秘。
在项目上,因为实在无聊,没事干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凑在一块,吹牛打屁,会说一说家里的事情,可方民是个例外,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他的家人,他在公司也基本不跟别人有私底下的来往,全都只是工作。
这一年多,他和夏美玲的关系也几乎要归于普通同事的关系,私底下来往很少了。
这两年,矿上这边也发展了一些,因为工地的存在,开了好几家还不错的馆子,其他同事隔三差五地要去吃吃喝喝,方民从来不去,一些人私底下喊他方士,只有那种修行的方士,才有他这份耐得住寂寞的心境。
当然自从他和夏美玲疏远之后,也就没人再说他们的闲话了。
方民不去,却帮夏美玲找了不少专业书,可能对复习有帮助。
夏美玲一边工作,一边准备起来。
她准备参加专家招聘的事情,谁都不知道,矿上的人也不知道。
方民在一周之后,突然跟公司申请了提前内退。
即使夏美玲知道方民要走,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让她措手不及,项目上其他人也一样。
一年多时间过去,项目早已进入正轨,宿舍楼已经陆陆续续封顶了。
徐家宝苦苦挽留方民,但方民已经做好了决定,他还不到退休的年龄,现在办理内退,实在吃亏了点,毕竟工龄会影响退休工资。
夏美玲忍不住去找了方民,劝他三思,“你可以跟公司申请调去你家乡那边的公司呀,没必要现在办理内退,多不划算。”
方民说道:“手续不好办,而且我也在项目上待够了。”
夏美玲知道方民的脾气,这个人特别有主见,既然他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绝不会因为她的劝阻,而改变想法。
夏美玲看着方民沉郁的脸色,突然发觉,这个人好像从来没怎么好好的高兴过,印象中,他永远都是这样淡淡的神色,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似的。
她突然想知道方民的故事,可她又不能当面去问。
方民走的那天,送行的人不少,徐家宝握着方民的手,“要是后面想回来干,随时回来,只有我还在干项目经理。”
方民在这待了这么多年,走的时候,行李竟然只是一只小小的帆布袋。
方民朝夏美玲母子挥挥手,笑道:“后会有期。”
方民走了。
当了一年多副部长的黄鹤,又提到了生产部长的位置。
黄鹤真不是个心胸宽广的,这么久过去,当初的事情,在他心里,还没过去。
大栓的施工队,日子就有点难过了。
一周之内,就拿到了三个罚款单。黄鹤就跟眼睛长在了钢筋班组身上似的,成天盯着他们,只有犯一点点错误,都立马会收到一个罚款单。
他现在是生产部长,已经重新拥有了签字下罚款单的资格。
大栓已经尽量叮嘱工人,甚至他自己都天天守在工地上,还是避免不了,罚款单一张一张地下。
大栓知道黄鹤心里还记着两年前的过节,主动低了头,去找黄鹤套近乎,给他买了礼品。
黄鹤直接不收,这口气他憋太长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吐出来,真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和解。
夏美玲一开始没出面,都让大栓想办法去解决,她觉得黄鹤撒撒气,大概也就会收手了,毕竟大栓的班组已经做了这么久,也不可能再换了,现场跟他们闹得太僵的话,工作也不好开展。
没想到黄鹤是一点脸都不要,明摆着针对他们,半个月下的罚款单金额加在一块,都四五百了。
大栓也想过办法,黄鹤是软硬不吃。
钢筋绑扎的接头,要技术规范的要求,必须不短于多少长度,黄鹤每天就带个尺子去量,哪个少了,就下罚款单。
可是工人干活,这种都是用眼睛去测量,也不可能真的拿尺子去一一量,那样太耽误事。
夏美玲一看罚款单,一大半都是这样的问题,一小半是支撑板钢筋的马凳筋不符合规范,有的工人为了省事,都捡点小木垛子垫上,这确实不规范,但也无伤大雅,本来马凳筋的存在就是为了把钢筋支撑起来,木垛子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夏美玲想了想,给大栓吩咐了几句。
黄鹤再一次上工地的时候,就发现大栓的工人每一个都带了卷尺,布置钢筋全都要经过精确测量,这样一点问题都不会有了。
但是进度也拖得极慢,寻常一天的活,现在三天还干不完。
就这么干了几天,活还没干完,混凝土等着浇筑呢。黄鹤急了,找来大栓,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们是不是心存不满,所以故意要拖慢工期?我告诉你们,要是因为你们拖慢工期,那别怪我下罚款单了。”
大栓心里根本就不慌,他们可没有签过工期的合同,工期赶不上,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每天都要工人在干活,每天都干满了足够的时间。
“黄部长,我没有心存不满,你看看,每个工人都在干活呀。”
“他们在干活吗?他们在磨洋工!”黄鹤没好气地说道。
“黄部长,他们没有磨洋工,他们只是根据贵司对工程质量的要求,在认真干活,所以会慢一点。”
黄鹤没好气,“你这还不是报复吗?你们之前干活有这么慢吗?”
“之前干活没这么慢,但是部长你不是不满意我们的质量吗,所以我给每个工人都配备了一把卷尺,让他们根据规范来绑扎。”
一年过去,大栓的工人都已经成为了有经验的老师傅,就算不用卷尺,大概也能估算个大概,只是有一小部分可能会差一点点,这一点点,就成了黄鹤为难他们的理由。
之前,大栓怕耽误工期,所以一直不敢用这个办法,现在他也不着急了,现场工期赶不上,最着急的,应该是黄鹤这个生产部部长。
黄鹤心里也清楚,大栓就是故意的,“林大栓,你要是这种工作态度,立马带着你的工人给我滚蛋!别以为没了你们,工程就做不下去了!”
大栓说道:“黄部长,你这是存心为难人了,我的工人做得不细心,你要给我们下罚款单,现在我的工人怕被罚款,都已经带着卷尺上工地了,你还是不满,那你想让我们怎么做呢。我的工人也只是人,你要求每一个钢筋弯头都符合规范,他们不用尺子,用肉眼也估算不了这么准确啊!”
黄鹤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狠狠地瞪了大栓一眼。
他知道大栓说的有道理,他因为这个事情给人家下了好多罚单,逼得人家现在都带尺子上工地了,可这样施工,势必会影响工程进度,他又不好再跟大栓说,你不要这么施工了,影响工程进度,那就完全钻了大栓的套子,他气候哼的走了。
换了副部长周海来跟大栓沟通。
“林老弟,你们这么施工,肯定不行呀,这也太慢了,我看还是按之前那样吧。”
大栓摇头,不卖面子,“不行啊,领导,这是黄部长要求的。”
周海在心里暗骂黄鹤,真是吃饱了撑到了,干嘛来找这个不愉快,现在好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之前黄鹤针对钢筋班组的时候,周海也没吭声,也没有帮黄鹤的忙,因为钢筋施工班组的老板是夏美玲的亲儿子呀,夏美玲是技术总工,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夏美玲的面子上,他也不帮着黄鹤。
现在黄鹤把人家惹毛了,又要他来帮忙收拾烂摊子。
不管他怎么说,大栓都不同意按之前的办法施工,周海也没了办法,只好去找黄鹤。
“之前给他们下了这么多罚款单,现在人家不那么干,也有道理呀。”
“有个屁的道理,他们本来就干得不对,现在还拿乔上了,干就干,不干滚蛋!”黄鹤气道。
周海说道:“黄部长,这样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了,那你直接让他们退场吧。
第60章 第 60 章 周海撂挑子不干了,黄鹤……
周海撂挑子不干了, 黄鹤也没了办法,只能自己出马,现在现场进度推不走,项目上首先要问责的就是他这个生产部长。
至于让林大栓他们的施工班组退场, 现在更不可能, 项目都已经接近尾声了,更换班组需要时间和资金成本, 徐家宝不会同意更换的。
黄鹤威胁也威胁了, 好话也说了, 林大栓就是不同意更改施工方法,最终只能把刚开始下的那些罚款单全撤了。
大栓还担心以后会因为相同的事情被处罚, 要黄鹤保证, 以后不会因为同样的事情给他们下罚单,不然他还是不干。
可这样,就相当于是让黄鹤自己打自己的脸,毕竟当初罚款单是他下的,现在要自己推翻, 以后在工地管理上,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可不这样,林大栓他们又不肯好好施工,还要继续磨洋工,没办法了,黄鹤只好跟大栓承诺, 在赶工期的情况下,不会再追究他们的小错误。
大栓才肯继续施工,虽然他的罚款单全都取消了,可是也将黄鹤得罪得更深了。
夏美玲倒不担心了, 虱多不痒的,再说,黄鹤在工地上还不是一手遮天呢。
在这之后,罚款单是很少有了,可是黄鹤经常当着众人的面,把大栓骂成孙子,这个不影响工期,又能让他出气。
大栓也只能忍着。
夏美玲还是一次去工地上,刚巧碰见黄鹤骂大栓。
也是因为一个小问题,工地施工也是人做的,不可能做到一点瑕疵都没有,而黄鹤经常借题发挥。
“这么点工作都干不好,你干什么吃的,就这点水平,难怪你只能当个小小的包工头!真是一点水平都没有!你妈没好好教你吗?还是你妈教你,你太笨教不会”
他时不时的夹杂着几句脏话,对着大栓大喷口水。
别人这样辱骂亲儿子,夏美玲怎么能听得下去,她走了过去。
“黄部长,林大栓是犯了什么错误了?你骂他都不解气,还要连带我一起骂?”
黄鹤没料到夏美玲会出现,吓了一跳,他骂大栓倒是不怕,要是对上夏美玲,心里还是有点虚。
“夏总工,我没有骂你呀,我也没有骂林大栓,我只是想让他好好的干活,不要这么敷衍了事。”
“那我难道是听错了?刚刚不是你在骂人,是狗乱叫?”
夏美玲这么不客气,黄鹤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夏总工,你骂谁呢?”
“黄部长,你的耳朵不太好用啊,我说了啊,我骂的是狗。”
黄鹤脸色更难看了,“夏美玲,你别帮亲不帮理,你儿子的施工队没干好活,你还这样护短?你把公司的利益当成什么了?”
夏美玲说道:“我一直把公司的利益当成第一要紧的事情,不像一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公报私仇,仗着自己手上有点权利,就肆意羞辱别人的人格,这种人也好意思教训人吗?我看这种人,读那么多书也白瞎。”
她继续说:“这种人成为领导,才是大害呢,手底下的人全部都要遭殃。别太得意了,人生无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做人留一线。”
黄鹤气得脸涨红,夏美玲虽然没提他的名字,这字字句句都是在说他,谁听不出来。
“夏总工,你不要指桑骂槐,我是在职权范围内管理工人,你要是不服气,你去找徐经理告我,你可以去跟徐经理说,别让我干了。”
“别,我可没有你这么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习惯,我不是你的领导,我对你的工作也不点评。但是我听见你骂我了,我想你应该给我道个歉。不然我只能去找徐经理,请他主持公道。”
黄鹤怎么肯道歉,“我可没有骂你。”
夏美玲说道:“上个星期,我们技术部已经下发了技术变更文件,你们现场没有好好查看,还是照着之前的图纸施工了,这个情况,徐经理还不知道吧。”
黄鹤脸色微变,“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及时收到技术变更。”
“黄部长,你不用狡辩,每一份文件的下发都有时间。”
夏美玲不再跟他废话,直接去找徐家宝,说明情况。
这种变更不及时的情况,在工地上时有发生,一般情况都不会追责。
但是夏美玲这个技术总工提出这次变更不及时,完全是现场管理的责任,他们技术部不背责。
“现场管理这样松散,好多情况明明是可以避免的,就是因为他们管理松散,所以造成了不必要的损失,我认为应该要追究责任,不然这种情况下一次,还会出现。”
有夏美玲全力推动,项目上开了个会,就这次现场管理的问题进行检讨和批评。
作为生产部部长的黄鹤就首当其冲,在会上做了检讨,还被扣了奖金。
徐家宝也知道黄鹤和夏美玲之间的矛盾,他觉得黄鹤实在是太不男人了,之前分明是他们自己的施工队没把活干好,他倒好,记恨了夏美玲这么久,现在成了生产部长,就公开公报私仇,实在有些不像话了。
他把黄鹤叫到办公室,批评了一顿,主要是他这样,也不利于工作开展,毕竟项目主要还是依赖现场跟技术部配合。
黄鹤被骂了一顿,暂时老实了。
在工地上,也不明显针对大栓的施工队了,只是还是管理得非常严厉,让大栓他们不好干活。
但是他马上就收到了来自技术部夏美玲总工的报复。
每次有什么现场的工作变动,技术部下发文件的时间非常不及时,当然也不超时,就是掐着点,刚好在时间范围内,这对现场的工作就造成了困扰,拖慢了工期。
黄鹤去找徐家宝告状,夏美玲也有道理,技术部根本就没有超期,工作干不出来,是现场的问题。
这样几次过后,黄鹤也意识到了,他根本就斗不赢夏美玲,夏美玲对他现场,有钳制的作用。
黄鹤憋闷地收了手,不再乱找大栓他们的麻烦了。
他这边老实了,夏美玲也就不再故意卡他了,毕竟公司要给她发工资呢,他们这么干,损失的是公司的利益。
夏美玲等了没多久,就等到了城建局招聘技术专家的消息。
要先报名,而且需要公司盖章。
夏美玲有两年没去过公司了,自从被外放到项目上,就没有回来过。
第三公司的总经理,还是孟江林,不知道他是没干好,还是干得太好,位置一直没挪到。
夏美玲将自己的单位就职证明填好,交到了公司人事部,城建局那边的要求,要想报名,必须要先得到本单位的同意。
模板也是城建局那边给的,上面有一栏,是总经理签字。
夏美玲还记得,这个孟江林很不喜欢女人,她不知道对方现在这个毛病改了没有,会不会卡她。
夏美玲的担忧不无道理,她的申请交上去,行政那边没卡,很快就把字签了,然后把申请送到了总经理办公室去。
孟江林差点把夏美玲给忘了,看到这个申请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么个人。
他不屑地想:“这个女人还想去应聘专家呢,就凭她?别去给我们三公司丢人了。”
他将申请表随手团成了一团,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夏美玲是第二天去总公司拿申请表。
她去的是行政那边。
行政那边的人事同志找了找,没找到,对夏美玲说,“可能总经理还忙着,没有签字,返给我们。应该明天就差不多了。”
行政的认为总经理肯定不会卡这个,这对他们三公司是好事,万一他们三公司的员工真的成为了城建局的专家,到时候碰上他们公司的项目评估,这个前三公司出身的专家,肯定会给他们方便的。
夏美玲想着时间还有几天,她就怕审核的时间耽误,所以早早的就过来签字了。
只是她住在项目上,过来一趟很不方便,但是想着自己昨天才把表格送过来,孟江林有可能忙着还没有签字,这也是有可能的,于是只拜托行政的同事帮自己催一下,就回了。
第三天,夏美玲又过去拿表,这一次,还是没有拿到。
行政的同事也没想别的,说道:“我找领导去帮你催一催。”
她的级别还不够直接去催总经理的。
夏美玲有些着急了,今天肯定是要拿到申请表才行,她得赶快交报名表了,以免晚了出现什么意外。
行政的同事去找领导了,夏美玲就坐在办公室外边等。
行政的领导换人了,夏美玲不认识,是个中年男人,得知夏美玲的情况,他也没推辞,就去找孟江林了。
孟江林一听他是来催自己给夏美玲签字的,不耐烦的挥手,“她能考专家?就凭她?别去给我们三公司丢人了,签什么字,让她趁早死心吧。”
行政经理很是为难,“可人就在外面坐着等着呢,她去试试嘛,万一能行呢?”
孟江林不屑地嗤笑:“就凭她?当总公司没人了吗?那么多能人辈出,她算老几?”
60-70
第61章 第 61 章 夏美玲还等着呢,那……
夏美玲还等着呢, 那个行政的阮经理进去了很长时间都没出来,夏美玲直觉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隐约听见了孟江林的声音,这声音虽然时隔两年,听到还是能辨认出来。
只是声音比较小, 她没听到对方说了什么, 但阮经理很快就出来了,脸色不太对, 看起来很为难似的。
夏美玲迎了上去, “阮经理, 孟总经理给我签字了吗?”
阮经理调整了表情,对夏美玲说道:“夏工, 你是不是没有了解清楚城建局那边的要求呀, 他们那边的要求很高的,你要不还是在公司沉淀两年再说吧。”
夏美玲听出他话里的未尽之言,孟江林觉得她能力不够,不肯给她签字。
“那只有我自己去找孟总经理了。”
夏美玲没跟阮经理多说,她也看出来了, 问题不在阮经理这。
她跟孟江林打过交道,大概知道这是个什么人。
阮经理眼睁睁地看着夏美玲走到孟经理的办公室门口,他也没有阻止。
其实孟江林在这干了两年多了,他大概是个什么人,底下的人都清楚了,他都不能理解孟江林的做法。
职工想往高处本是很正常的, 尤其是往主管单位发展,他们应该要支持,现在孟江林却存心卡人家。
他是孟江林的下属,一些话不好说, 让夏美玲自己去找孟江林最合适。
夏美玲走到孟江林的办公室门口,敲门。
立马没人回应。
她又敲了一遍还是没人回应。
她直接推门进去了。
孟江林就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看到她直接推门进来,眼睛瞪得比铜铃大,“你怎么搞的,一点礼貌也没有,我让你进来了吗?”
夏美玲在门口,就已经深呼吸了,此时也不想跟对方有什么冲突,只想让他给自己的申请表签字,她就走人。
“不好意思,我有点着急,总经理,麻烦你给我的申请表签个字,我要去报名专家招聘。”
孟江林看着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就凭你?你也不嫌丢人啊!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你这个工作来之不易,你本来只是个农村人,你是转了八辈子的霉运,才等来这么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你不好好珍惜,还想去报名专家招聘?你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啊。”
夏美玲很平静,“孟经理,我是不是个人物,不要紧,要紧的是,你是个好领导吗?你凭什么这么肆意羞辱下属?”
孟江林往椅子后背一靠,“我不是羞辱你,我是想让你认清现实。”
夏美玲盯着他,知道今天没办法善了了,她不想撕破脸,对方就要蹬鼻子上脸。
“孟经理,我以前听说你是因为你的妻子离你而去,你才这么仇视女人,我当时还不信,现在我相信了。你妻子做了一个最正确的决定,她不应该把一辈子耗在你这种傲慢无礼的人身上。”
孟江林的高高在上瞬间崩塌离析,他眼睛发红,身体前倾,手掌愤怒地拍在桌上,死死的盯着夏美玲,“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夏美玲一字一句地重复,“我说,你就是个混球!你前妻做了一个人生中最正确的决定!”
门口偷听的阮经理,恐惧地捂住嘴,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这个夏美玲,怎么这么疯狂!他本事是让夏美玲来求孟经理给她签字啊,她倒好,直接揭了孟经理的老底,她到底还想不想要签字!
孟江林气得大喘粗气,几乎要失去理智,捡起桌上的文件夹砸向夏美玲。
不料夏美玲身手敏捷,她躲开了去,还一把抓住了文件夹,反手朝孟江林砸去,孟江林坐在椅子上,没躲开被木质文件夹的一个角砸中了额头,顿时鲜血如注。
阮经理听见孟江林发出了一声惨叫,顾不得许多,下意识地推门进去,一眼就呆住了,只见孟江林一只手捂着额头,鲜血从他的额头流出,从他的手指缝里流出来。
“天呐,这是怎么了?”
夏美玲面不改色,“他自己用文件夹砸我,没砸中砸到了他自己。”
孟江林怒吼,“你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你砸的!”
夏美玲当然不肯承认,“这文件夹可是你的,我一直站在这,动都没动过,你的文件夹,怎么会在我这里,不会是你先用文件夹来砸我吧!孟经理!”
孟江林此时被痛感一刺激,醒过神来了,说起来,确实是他先用文件夹去砸的夏美玲,夏美玲是反击。
可他没有砸到夏美玲,夏美玲却把他的额头砸破了。他不能白挨了这一下。
孟江林对阮经理说道:“阮天明,你也看到了,我的伤是夏美玲砸的,报派出所!”
夏美玲是正式职工,想要开除她还不容易呢,但是对方要是被定个故意伤人,要开除也就好办了。
阮天明为难,“总经理,我看夏美玲也不是故意的,就不要报派出所了吧,闹起来,咱们公司也不好看呀!”
孟江林没好气地说道:“你没看到我流了这么多血吗?她还不是故意的要怎么才是故意的,你立刻去给派出所打电话!”
他今天非要给夏美玲一个苦头吃不可。
夏美玲刚开始有点慌张,但转念一想,孟江林还没有一手遮天呢,她就不相信,他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阮经理担忧的看了夏美玲一眼,出去打电话了。
孟江林指着夏美玲,凶狠地说,“你等着。”
阮经理很快就回来了,朝孟江林点点头。
孟江林捂着伤口,就等着派出所的同志过来,不去处理。
夏美玲也不跟他废话,坐在一旁等。
外面站着一些看热闹的职工。
其中不乏一些女职工。
派出所离得不远,接到电话之后,很快就赶了过来。
人一到,孟江林就迫不及待的给他们展示自己的伤口,想让他们给夏美玲定一个故意伤人罪,只要这个罪名定了,夏美玲铁定要被开除。
之前他把夏美玲调到矿上去,都放了她一马,现在还敢这样跟他猖狂。
别说签字了,她的工作都要保不住!
警察同志来问夏美玲,夏美玲倒是没撒谎,把当时的情况说了,文件是孟江林先砸的,她只不过是反击。
孟江林当然不承认自己砸了夏美玲,“你胡说,分明是你冲过来拿的文件砸的我。”
夏美玲问他,“我在哪里砸的你?阮经理进来的时候,我离你有两米远。他一听到你的尖叫,他就进来了,阮经理,对吧?”
阮天明看了看孟江林,点点头,“是,我在门口,听见声音就进来了。”
孟江林说道:“你就是站在那里砸的我,你别想狡辩!”
夏美玲说道:“你也说了,我是冲过去把你桌上的文件捡起来,砸的你,照你说的,我既然是冲过去抢的文件,那说明我很愤怒,你这么大的领导,我想正常人不愤怒到某种受不了的程度,是不会失去理智对你动手吧。”
“既然我都这么愤怒了,我还等得及跑开两米才砸吗?我肯定在拿到文件夹的第一时间就朝你脸上呼过去了。”
孟江林没想到夏美玲的逻辑这样清晰,一时间有些被她弄懵了,下意识的说道:“就算是我砸过去的,我也没有砸到你身上,你却砸得我头破血流!”
他话音一落,门口的职工们看着他的眼神,都不同了。他一个总经理,竟然朝着职工动手。
夏美玲说道:“是你先动的手,砸没砸到我,都是你先动的手,你都对我动手了,我凭什么不能反击?”
不等他说话,夏美玲又说道:“我是来请你给我的申请表签字的,你不签字也就算了,还用言语侮辱我,甚至对我动粗,刚好警察同志也来了,我也要申请,是孟江林先动的手,我要求以故意伤人罪,逮捕他!”
孟江林和夏美玲被双双带到了派出所,情况都已经了解清楚了,这个事情,虽然孟江林是受了伤,可他先动手,而且他自己也承认了。
警察就想调解,都是一个公司的,孟江林还是大领导,闹大了对夏美玲也没有好处。
没想到,夏美玲是油盐不进,一定要要求派出所拘留孟江林,她不和解。
民警劝夏美玲,“你也动手了,真要是互殴的话,你也要被拘留起来。”
“可以,我确实也动手了,那就把我们都拘留起来。”夏美玲说道。
孟江林刚开始是想给夏美玲安一个故意伤害的由头,这样好开除夏美玲,没想到这个女人真不是个省油的灯,直接把他也弄到派出所来了。
现在,他同意和解,他一个总经理,被关到派出所,像什么话,即使只是治安处罚,对他都很不好。
可夏美玲这个女人,竟然不同意和解,就是要拉着他被治安处罚,拘留三天。
孟江林真怕了,他被治安拘留,首先名声肯定难听,其次,真要是拘留了,这个事情肯定会对他造成影响。
他想和解。
他给夏美玲开出了一个条件,只要夏美玲同意和解,他就给夏美玲的申请表签字。
夏美玲拒绝了。
第62章 第 62 章 夏美玲就是不肯和解,宁……
夏美玲就是不肯和解, 宁愿同样被拘留三天。
孟江林真的有些慌了,他堂堂一个总经理,要是真的被关三天,对他影响太坏了。
跟夏美玲好话也说了, 夏美玲油盐不进, 孟江林只好跟民警求助,给总公司交好的领导打去电话, 请对方想想办法。
但是也没有用, 夏美玲咬死不肯和解, 就是铁了心要让孟江林关三天。
总公司的人都派人来给她做思想工作,夏美玲就是不接受。
民警给孟江林出主意, 实在不行了, 只能给夏美玲赔偿一点钱,看她能不能同意和解。
孟江林简直气得够呛,受伤的人是他,现在他凭什么要给夏美玲赔钱?这说得通吗?
民警说:“可是现在,是你的和解愿望强烈, 对方现在不愿意和解啊!”
孟江林简直气坏了,本来报警是为了让夏美玲被抓起来,现在倒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孟江林只好同意赔偿,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再不能真的被拘留。
他刚开始, 愿意赔偿五十块,夏美玲不同意,又加到一百,夏美玲还是不同意。
孟江林一边生气, 一边往上面加,一路加到了两百块,他都要气死了,一分钱都不愿意加了。
他的额头都被夏美玲给打破了,现在还要反过来给夏美玲赔钱。
夏美玲对民警说:“给五百块赔偿,我就同意和解。”
孟江林一听到这个数目,差点跳起来,夏美玲简直是狮子大张口,五百,都是他两个多月的工资了!他不愿意给。
夏美玲也不着急,不行就拘留,这样她也不亏。
孟江林却不像她这样有底气,他不想被拘留,最后还是只能咬着牙同意赔偿。
他叫人拿钱过来,夏美玲又有一个要求,让孟江林给她签字,并且盖章。
孟江林完全没有别的办法,他现在反过来让夏美玲拿捏得死死的。
夏美玲顺利的拿到了五百赔偿,外加她的申请表,上面已经签上了孟江林的大名,盖上了公司的公章,看得出来,孟江林在签字的时候十分愤怒,那笔都差点把纸给划破了。
夏美玲的要求都被达成,爽快的在和解协议上签下了名字。
孟江林和夏美玲前后脚出了派出所,只是天都已经黑了。
今天这短暂的半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孟江林走在前面,夏美玲走出来,却看到孟江林正站在路边等着。
他在故意等着夏美玲。
夏美玲也不害怕,如常走过去。
“夏美玲,你要是以后还能顺利在三公司待下去,我就不姓这个孟!”孟江林面色如猪肝,恶狠狠地说道。
夏美玲面不改色,“孟经理,你这么大的领导,欺压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职工,还不是手拿把掐?”
孟江林气哼一声,“走着瞧!”
夏美玲回到家。
李萍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这么大的事,公司都已经传遍了。
夏美玲还没有吃晚饭,在公用厨房做饭,李萍看到了她,连忙凑过来问,“没事吧?没吃亏吧?”
夏美玲摇头,“没有吃亏,还赚了五百块钱呢。”夏美玲把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李萍简直惊呆了,她都担心夏美玲会吃亏,没想到夏美玲不但没吃亏,还让孟江林跌了个大跟头!
“孟江林的,名声很臭的,他瞧不起女职工,公司都有人悄悄地写举报信到总公司去,希望总公司能撤掉这个人,不过人家都能做到总经理,在公司也有人的,这么久了,也没人关注。”
“不过美玲,你今天这样整他,这个人肯定是睚眦必报的,肯定以后会想着法地整你,你以后怎么办?”
夏美玲倒也不是很担心,反正人也已经彻底得罪死了,让她去伏低做小,她也做不到,她说道:“你以前不是说过吗?反正这是国营企业,他想开除我,轻易还办不到呢,大不了我就不升就是了,我反正也这么大年纪了,我等着退休就是了。”
李萍说道:“这倒也是,国营企业也就这点好了,只要你不想往上升,你也可以不管他,反正他也开除不了你,他还没这么大的权利呢。”
她看着夏美玲,心里感叹,夏美玲是个上进的人,她和夏美玲是同一时间成为三公司职工的,现在夏美玲都已经是项目总工了,连她爱人提起夏美玲,都很佩服,这样的人,怎么甘心在这个位置上做到退休,不能再升一步呢,这对她也是折磨。
可现在,问题已经成这样了,也没有办法了。
夏美玲不肯吃亏的性子其实也不太好,这里不吃亏,别的地方就要吃亏,要是换成她,她肯定不会跟孟江林闹成这样。
不过这些都是李萍自己的想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
夏美玲拿到了盖了章的申请表,没耽误,去城建局交了上去。
做完这个,她给何文光打了个电话,毕竟她人远在项目上。这种官方有什么通知,都是发到单位上,她现在跟孟江林闹成这样,要真有什么通知,恐怕孟江林会故意压着,不让人通知她。
所以她还是给何文光打了电话,何文光毕竟在上级部门,要是有什么消息,他肯定会第一时间知道的。
夏美玲做完这些,就回了项目上。
她在三公司总部干的事情,都已经传到项目上来了,夏美玲一回来,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给她行注目礼。
黄鹤又震惊又惊喜。
震惊的是夏美玲居然是这么一个不管不顾的疯子,难怪连她儿子也不是正常人。
惊喜的是,夏美玲都已经把孟经理得罪了,孟经理一定会想办法报复她,她估计在这个项目也干不长了。
当然,这个项目也快完工了,但是下一个项目,她肯定没办法跟着徐家宝走了。
夏美玲也不去管别人怎么想在怎么传,反正,不到她跟前来问,就行。
让夏美玲没想到的是,徐家宝竟然把夏美玲叫去了办公室,把她好一顿夸奖。
“你可真是女中豪杰啊!那孟江林,我早就看不惯他了!现在被你收拾了这么一通,真是大快人心!你放心,要是他想搞什么鬼,我一定帮你顶上!”
徐家宝对夏美玲,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怀疑和不信任,现在他视夏美玲为女中豪杰,不仅工作干得好,脾气还这么硬气,让孟江林吃了这么大个亏。
徐家宝知道这个事的时候,笑到肚子疼。
夏美玲知道徐家宝这个人义气,没想到他还这么护短。
“多谢你,徐经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就不连累你了,孟江林这个人特别小器,我反正都已经这把年纪了,要贬谪我,也贬不到哪去,我等着退休就行了,你这心意我领了,你是个好领导,干实事的,之前方老师在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
提到方民,徐家宝有些可惜地摇头,“真是,方民多能干啊,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夏美玲摇头,“我跟他也没有联系。”
“你要报专家啊?”徐家宝问。
夏美玲点头,之前这个消息她都是保密的,没跟人提起过,现在她因为要盖章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徐家宝都知道了。
她也就没必要藏着了,反正考不上,也不丢人,去考的人实力不知道多强呢,都是有一级建筑证的。
“好好考,你要是能考上,以后孟江林可就不能给你使绊子了,不仅不能使绊子,他还得求着你,我们都得求着你呢。”
夏美玲笑道:“只是去试一试,希望真不大。”
“加油,我看你行。”
话是这么说,徐家宝其实也没有对此抱太大希望,因为这个机会真的很难得,谁不想成为专家呢,走到哪个项目上,都是被捧着的。
就因为太好了,所以很多符合条件的都会去报名,竞争非常大,考上的机会,当然也就小了。
夏美玲虽然也觉得自己的机会小,但还是在认真准备的。
这天,她接到了何文光的电话。
何文光在电话里告诉她,上级部门出了一套复习大纲,下发到每个单位了,他问夏美玲有没有收到。
夏美玲没有收到。
何文光还不知道夏美玲得罪孟江林的事情,在电话里,他给夏美玲说,让夏美玲抽时间去公司领。
夏美玲知道,就算自己跑去公司拿,大概率也拿不到,或者,孟江林故意整她,拿一份假的给她。
她不放心。
她请何文光帮她带一份,她过去取。
何文光爽快地答应了。
夏美玲马上去找徐家宝请假,坐上车,进了城去。
何文光搬到了他们单位的家属大院,是一片平房,夏美玲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白天矿上没车进城,她只能等到工人下班,搭矿上的车进城,所以时间就晚了,只能到何文光的家找他拿资料。
夏美玲着急拿到资料,早一天拿到,她就能早一天开始复习。
在门岗处问清楚了何文光的住处,夏美玲找了过去。
何文光毕竟级别摆在那,他住的院子是个独院,不大,但是位置很好,一看位置都知道是领导的住处,夏美玲在门口,喊了几声。
第63章 第 63 章 因为提前约好了,何文……
因为提前约好了, 何文光已经在等着她。
何文光的家比他之前在家属院的大,但是摆设还是很朴素,夏美玲一进门,几乎感觉不到这是一个大领导的家, 太普通了。
非常简单, 几乎看不到什么多余的摆设,甚至还不如普通工人的家。
何文光把资料大纲给了夏美玲, 顺带还给了几本资料书。
夏美玲接过来一看, 她知道这是特别珍贵的资料书, 她自己去找,未必能找得到, 何文光竟然帮她找来了。
“太谢谢你了, 领导。”
何文光给夏美玲沏茶,“谢什么,不是说了私下别叫领导了吗?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不值得你叫一声大哥?”
夏美玲笑道:“这不是地位悬殊太大嘛,怎么敢贸然喊大哥呀。”
“什么地位悬殊, 那是职位区别。”
夏美玲其实心里也把何文光当大哥似的尊敬,可是喊了这么久的领导,突然变个叫法,确实别扭。
何文光把茶杯递给夏美玲,“准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信心?”
夏美玲这回真没什么把握, “只能是去试试。”她接过茶杯,顺口说了句,“谢谢大哥。”
何文光一笑,“还别说, 真有些别扭,我都不好意思答应。”
夏美玲本来也有些不适应,听他这么说,倒自然了起来,“那是你说的,以后喊大哥,这大哥你可是当定了。”
夏美玲心想这声大哥也不白喊,何文光现在的职位,也足够震慑一下孟江林,要是孟江林不买账,说不得夏美玲要请何文光帮个忙,给她的工作调动一下。
这个何文光应该能办到。
夏美玲喝一口茶叶,笑道:“领导家里的茶叶就是比派出所的香。”
何文光一听就察觉到了不对,“怎么,你还喝过派出所的茶?”
夏美玲就把去找公司申请签字,结果被孟江林故意卡,最后闹进派出所的事情说了一遍。
何文光听完,眉头已经皱得紧紧的,“这孟江林,开会的时候我见过几次,听他的工作发言,就感觉这不是个踏实干工作的,没想到人品这么差劲,竟然处心积虑地想把你弄去派出所,好藉着这个由头开除你。”
何文光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如果不是因为存了这个心思,同一个公司,孟江林又是一把手的位置,他肯定不愿意把事情闹得派出所去,内部就解决了。
“你先安心考试,有了结果再看。”何文光沉吟片刻之后说道:“要是你没考中的话,我就先办法把你调动到别的公司去。”
夏美玲高兴起来,“那又要麻烦你了,何大哥!我现在可是把孟江林得罪得死死的,继续在三公司做,恐怕很难做。”
何文光说道:“你下一次碰上这种事情,可以先给我打个电话,我先想想办法。”
夏美玲当时其实是想过这个的,只是当时觉得太麻烦他了,没想到后面还是要麻烦到人家,甚至还要麻烦得多。
夏美玲也没有坐太久,拿着大纲和资料回了家。
英子马上八个月了,夏美玲忙得很,不能伺候她坐月子,大栓工地上也丢不开手,离不开人,就没人伺候她坐月子。
商量过后,只能请英子的娘家妈来照顾。
夏美玲跟她妈打过交道,知道这个人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初英子跟大栓结婚的时候,别人家都是六十的彩礼,英子她妈硬生生地要了一百二,少一分钱,她都不同意。
夏美玲为了大栓,也咬着牙给了彩礼。
英子来家里这么几年,她妈也没怎么关心过。
要夏美玲说,干脆请个保姆算了。
可大栓不放心,都是出钱的话,他宁愿出钱请他的丈母娘,再怎么样,英子是她的亲女儿,肯定比外面的人要放心些。
英子也同意,她也好久没见过娘家妈了,进城之后就再没回去。
她妈就是嘴碎,做事情这些还是靠谱。
要请她来帮忙,那她肯定不来,农村的老思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想让她来帮忙带外孙,那万万不可能。
大栓提出拿钱请她,英子的娘家妈立马就答应了。
甚至提出早点过来。
大栓考虑到他和夏美玲很多时候都不在家,英子她妈早点过来也好,也就同意了,说好的工钱,一个月五十块钱,她帮忙带孩子,做家务,来回路费报销。
夏美玲也不管,既然大栓夫妻俩已经安排好了,她自己也不能在家里给英子伺候月子,也就不多嘴。
反正她也基本不在家,英子坐月子的时候,恐怕她也在项目上。
夏美玲回到家,才发现大栓回来了。
“妈,我丈母娘明天早上就到了。”大栓说。
夏美玲早就知道这件事,倒也不吃惊,对大栓说:“那你明天去车站接她吧。”
大栓点头,他回来就是因为明天要去接他丈母娘。
大栓问夏美玲,“妈你明天上班吗?”
“不上,刚好,我明天休息。”
大栓说:“要不,咱们娘俩一块去车站接我丈母娘吧,毕竟人家大老远地过来了。”
夏美玲说道:“明天还是你去接吧,我去菜市场买点菜。”
大栓说道:“这也好。”
夏美玲碍于英子在旁边不好说,如果肖玉珍是无偿过来帮忙的,那她肯定去车站接人,但是肖玉珍是过来拿工资的,跟普通的工人有什么区别?她是大栓的丈母娘,大栓去接她,夏美玲没话说,她可不会跑去车站接肖玉珍!
家里只有两间房,现在大栓夫妻俩住一间,夏美玲和香桃住一间,小栓上班之后,就搬去了公司的单身宿舍住,把家里地空间腾出来了。
现在肖玉珍来了,肯定要给人家安排地方,夏美玲想着,平时她一个人睡小房间,她要是回来,就睡客厅,香桃一个月才回来两天,到时候跟肖玉珍挤一挤。
夏美玲还是去买了一只鸡回来,刚收拾好炖上。
大栓就接着肖玉珍来了。
夏美玲的听到了小孩的声音。
她视线下移,发现肖玉珍的脚边跟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
那男孩贴着肖玉珍,脸简直跟肖玉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夏美玲的脸色不大好看了。
这肖玉珍可不是来走亲戚的,她是来挣钱来帮忙的,现在带着这个小男孩,给他们添麻烦不说,肖玉珍肯定精力是大打折扣的。
大栓把为难求救的目光投向夏美玲,显然,他也没想到丈母娘过来,竟然还把他大舅哥的小儿子带来了。
“亲家母。”肖玉珍先对着夏美玲笑,“你现在可真是好起来了,有了正式工作,大栓他们也这样出息了。”
夏美玲说道:“好什么呀,林建军都死了。”
她又看一眼那个小男孩。
肖玉珍拉一把小男孩,说道:“这是英子她大哥家的老幺,乖得很,知道我要来他小姑这,非要撵着来,我想着这么大的孩子,也能帮帮忙了,打个酱油跑个腿,都没问题,就带着来了。”
夏美玲没发表意见,她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毕竟是英子的亲妈,还是英子他们自己请来的,好不好的,不由她来说。
毕竟英子是很好的,看在英子的面子上,夏美玲的态度要过得去。
“亲家,一路辛苦了,进屋坐,英子也在家呢。”
大栓把人往家里引,夏美玲在厨房看火。
没过多久,大栓就来了。
“妈,怎么办啊,我丈母娘怎么把她小孙子也带来了,家里本来就窄。”
夏美玲摇头,“这个你可别问我,你问英子去,这个我可做不了主。”
“英子也不高兴,又不是来走亲戚,怎么还带着小孙子来。”大栓嘟囔。
夏美玲撇撇嘴,表示爱莫能助,当时她就觉得不如找个正经保姆算了,大栓又考虑英子两三年没看到她妈了,藉着这个机会,让她妈进城来照顾英子,让英子开开心心的把月子坐完。
夏美玲来到家里。
在走廊上就听见了肖玉珍的声音,她在埋怨英子。
“你婆婆娘家人全都来了城里,找到工作了,你都没想过你大哥,让他也来城里找点事做。”
肖玉珍也是路上才听到大栓说的,她问大栓现在在干什么活,大栓也没心眼,就大概说了一下。
这下可把肖玉珍给气坏了,原来他们在城里这么有办法,可为什么不带一带英子的亲大哥呢。
英子皱眉说道:“我大哥在家种地也挺好的,城里的活,他干不了。”
农村人大多数都勤快,英子的大哥是个例外,从小就好吃懒做,一辈子都这样。
“怎么干不了,别人能干,你哥也能干。”
“你还不知道他吗?连地里的庄稼都不伺弄,别说进城干活了,那可比种庄稼累多了。”
肖玉珍正想再说,夏美玲进来了。
肖玉珍心想这个事情犯不着跟夏美玲说,也就住了口。
肖玉珍的小孙子,满屋子乱窜,翻翻这个,动动那个,这会儿,翻出了柜子里的鸡蛋糕,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夏美玲的眉头,拧了起来。
第64章 第 64 章 英子皱眉,“妈,怎……
英子皱眉, “妈,怎么柱子这么没规矩,做客还乱翻别人家的东西。”
肖玉珍哪里能听得了这种话,立马就反驳, “他也没去别人家啊, 自己姑姑家,不就跟自己家一样吗, 小孩子懂什么。”
英子说道:“你带着孩子来做什么啊, 你是来帮忙的, 带着柱子来,你还怎么做事?”
“怎么不能做事啊, 柱子很乖的, 他从小都是我带的,我要来,他要撵,我想着你这个姑姑也几年没看到你侄子了,就带着一起来了。你别担心, 家里这么多孩子,我也带了。”
小妮从房间里出来,注意到家里多了两个陌生人,好奇地看这他们。
英子招手将小妮叫过来,“小妮,快过来, 这是你外婆,你还没见过呢。”
小妮乖巧地喊了一声外婆。
肖玉珍的视线投向小妮,看到孩子白嫩漂亮,心里吃了一惊, 这样白白胖胖的孩子乡下几乎看不到,身上穿的衣服,一眼就能看出,是好料子。
肖玉珍心疼地皱眉,这样的好衣服,给小丫头穿,也太可惜了,她几个孙子都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英子什么时候这么败家了?肖玉珍吃惊地看向夏美玲,英子这个婆婆竟然也不说,换成他们那边,好吃的好穿的,必须是留给孙子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英子现在还没有儿子呢。
想到这,她连忙当着夏美玲的面表态,“英子,你婆家对你不薄,你可得给他们家生个大胖孙子,你肚子尖尖的,这一胎,肯定是个儿子!”
英子的脸色呱哒掉了下来,变得沉沉。
大栓连忙说道:“妈,男孩女孩,我们都一样喜欢的,小妮我们也爱,不管英子这一胎是男是女,我都喜欢。”
肖玉珍没把他的话当回事,男孩女孩差别大了,没人会一样喜欢,大栓多半也只是客气话,她继续敲打英子,“人要知道好歹,要不是你公婆,你也不可能进到城里来,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夏美玲说道:“那也是英子自己努力,男孩女孩我们都无所谓。”
夏美玲看一眼脸色沉沉的英子,英子特别疼闺女,她妈一来就让她生男孩,明显是看不上小妮,英子能高兴才怪了。
夏美玲也不吭声,吃完饭,她就要坐车回工地去了,不跟肖玉珍打交道。
肖玉珍还没有来的时候,夏美玲就知道这人来了,肯定事情不少,考虑英子的想法,夏美玲才没吱声。
英子是很不高兴,小妮喊外婆,肖玉珍都不带答应的。
小妮噘嘴,凑到英子耳边悄悄说:“外婆不理我。”
英子拍拍小妮的后背,“外婆耳朵有点聋。”
柱子还在翻东西,肖玉珍象征性地喊了几声,喊不住,这孩子大概在家里的时候也已经野惯了,肖玉珍又惯他,他根本就不怕。
“柱子,别去乱翻,过来坐下。”英子喊道。
肖玉珍说:“你别管他了,男娃娃不就是这样,你以后生一个,也是一样的。”
英子盯着肖玉珍,她突然意识到,请她妈过来,真是一个最错误的选择。
夏美玲没坐几分钟,就来到了厨房,大栓也跟着来了,一脸的苦相,“妈,我丈母娘怎么这样啊,一来就给人添堵。”
夏美玲说道:“你之前又不是没跟她打过交道。”
“别说我了,就是英子也把小妮疼得跟什么似的,我这个丈母娘一来,正眼都没瞧过小妮。”
夏美玲不打算插手这个事情,英子跟她的婆媳关系处得再好,那也肯定没人家的亲妈亲,请肖玉珍过来的主意,也是小两口的,现在是好是歹,她不插手。
“唉!”大栓叹气。
鸡炖好了,夏美玲端到家里去。
“亲家母,你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闻着这么香。”
夏美玲把砂锅放在桌上,“炖的鸡。”
柱子一闻到香味,立马吵吵着要吃。
夏美玲还打算炒两个菜。
肖玉珍吩咐大栓去拿碗,大栓就去拿了两个。
肖玉珍拿磁勺咬了一碗鸡肉汤,放在桌上,让柱子坐在椅子上吃。
小妮是个小机灵,看到她爸爸拿了两个碗进来,就知道其中一个碗是给她舀鸡汤喝的,平时家里炖了什么好吃的,大人也会给她先开个小灶。
看到拿汤勺的是肖玉珍,她走到桌边,眼巴巴地看着外婆。
虽然平时家里的生活开得也很不错,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哪有不馋好吃的?
肖玉珍看都没看小妮,见大栓拿了两个碗进来,想当然地认为他是给自己和柱子拿的,鸡汤香,她也馋,添了一碗,自己吃了起来。
小妮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外婆占用了剩下那个碗,小姑娘回过头,无措地看向英子。
英子的脸难看得很,她让大栓再拿一个碗来,满屋子都是鸡汤的香气,她妈带着孙子吃得这么香,小妮也想吃呀。
她不舍得姑娘受这个委屈,家里平时有什么好吃的,都是紧着孩子,什么时候让姑娘这样看着别人吃了。
大栓去拿了一个碗过来,他心里埋怨自己没考虑好,没想到丈母娘也馋,只拿了两个孩子的。
英子拿到碗,打开砂锅一看,一锅鸡肉去了小半锅了,肖玉珍给自己和孙子都盛得满满的。
英子皱眉,但总不好为了一口吃的,跟肖玉珍闹不愉快,毕竟现在的条件比过去好很多了。
她把碗放桌上,有点烫,让小妮坐在椅子上,拿着勺子满满吃。
肖玉珍看到小妮坐上桌来吃肉,像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瞪圆了眼睛,指责英子,“英子,你不要这样惯孩子,这么多肉,她吃得完吗?大人都还不够吃呢,她小孩子家家的,吃这么多肉!浪费!”
英子的火气瞬间就冲到了头顶,“你说不要惯小孩子,怎么你给柱子舀这么一大碗肉?他吃了就不浪费?你都馋肉吃,小妮也是人,她不馋吗?”
肖玉珍理直气壮地说道:“柱子是男孩啊,她能跟柱子比吗?”
英子气过了头,反而冷静了下来,她盯着肖玉珍,“行啊,你这个孙子这样宝贝,你还是回家去好好照顾他。这我就不用你了,明天就给你们打回家的票,你们回去吧。”
大栓看到英子的脸都气红了,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想要解围,就听见英子这样说,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该打圆场好,还是该装傻充愣。
肖玉珍也是一愣,随即炸了,“英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大老远地来照顾你,你耍着我玩呢!”
大栓走到英子身边,扯了扯她,“英子,别说气话。”
英子脸都气红了,但是语气出奇的冷静,“我没说气话,明天给他们打票吧,让他们回去。”
之前考虑让她妈来,也是想着毕竟是亲妈,照顾起来也放心。
英子万万没想到,肖玉珍一来,就给了她当头一棒。其实英子小时候,肖玉珍他们也是重男轻女。但她没想到,肖玉珍把重男轻女延伸了她的孩子身上。
英子自己童年委屈,她本来不记恨,毕竟那个年代就是这样的风气,家庭资源有限,都要用到男孩身上,要不是她爹坚持,她连书都读不了。
可英子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受委屈。
肖玉珍几乎要跳脚了,“我哪里都不去,你说了让我来照顾你月子,我才丢了家里的活来的,人刚到,你就要我回去,你这不是存心耍人吗?你耍别人可以,敢耍到你老娘头上来!”
“你这样瞧不起我的女儿,从进门到现在,你一个正眼没有瞧过她。你心里全是儿子,早把我这个女儿给忘了。明天给你们打票,你们回去,我给二十块路费给你们。”
“我不去!我哪都不去,说好了一个月三十块钱,两个月六十块,你现在二十块就想把我打发了。”
肖玉珍也有自己的打算,英子他们现在在城里这么有办法,她想把大儿子喊过来,跟着大栓去干活,亲亲的一个大舅子,大栓不可能不照顾。
英子和肖玉珍吵了起来,大栓两边都不好劝,赶忙去厨房喊夏美玲。
“妈,你快去看看!英子和她妈吵起来,说要他们明天照例买票回去。”
夏美玲一听,连忙把火关了,现在英子都马上八个月身孕了,气出个好歹怎么办。
走廊上就听见了英子和她妈吵架的声音,英子坚决要求肖玉珍回去,她多加十块钱,给三十。
肖玉珍死活不同意。
大栓看向夏美玲,着急道:“妈,现在可怎么好,我丈母娘做事确实太过分了。”
夏美玲看向大栓,没好气地说道:“人不是你们请来的嘛?请神容易送神难。”
尤其对方是英子的亲妈,更不好办。
大栓后悔极了,早知道,招惹他丈母娘做什么。
有句俗话,打狗看主人。
夏美玲走了进去,“这是怎么了,英子,别激动,坐下来,好好说。”
英子真感觉肚子有点疼了,她只好先坐下来,看一眼大栓,知道夏美玲肯定是大栓叫过来的。
可她也知道她婆婆夹在中间不好做,人是他们叫来的,现在肯定不能让她婆婆来给他们擦屁股。
英子强硬地吩咐大栓,“大栓,明天你给妈和柱子买票,把人送到车站去,给三十块路费钱。他们要是不去,我们把门一锁,搬工地住去。”
第65章 第 65 章 “英子!我真……
“英子!我真是白养你了, 你现在挣钱了不得了,都不把我这个亲妈放眼里了!”
“是你从来没有把我这个亲女儿放在心上过!我婆婆说请个保姆来照顾我,我想着亲妈总比不知底细的人会上心一点,所以我才打的电话, 让你过来。我知道, 要是请你来白帮这个忙,你肯定都不会来, 我才说, 花钱请你, 可结果呢,你都是来挣钱的, 你要把大哥的孩子带上, 你根本就不是存心来照顾我的,你就是想来白拿钱,不出力!”
英子气得要命,她抚着肚子,控制着情绪。
大栓见状, 再也顾不得什么亲丈母娘不丈母娘的了,老婆的身体要紧,要是英子真的气出个什么好歹可怎么得了。
他为难地对肖玉珍说道:“妈,既然英子现在不愿意让你照顾了,你还是回去吧。”
肖玉珍跳脚:“凭什么,是你们叫我来的, 我耽误了这么多的功夫,现在想把人轰走就轰走?没有这样的道理!要叫我走也行,说好的,两个月, 六十块钱!一分不少地给我,我就走。”
大栓现在只想赶快把人送走,心想六十就六十,正要答应,听见夏美玲说道:“亲家母,你说得也有道理,你是大栓他们请过来的。现在外面请一个保姆,一个月也要二十几块钱的。可是保姆呢,得有保姆的样子,你带着个五六岁的孩子过来,那就不是过来做保姆的,你是来走亲戚的。”
肖玉珍瞪大眼睛,“我来亲生女儿家,怎么是做保姆?”
保姆多难听,她才不愿意做保姆呢。
“你不是来做保姆,那你就是过来玩的了。那你回去,我们就不再给钱,也不再给你买票了。”夏美玲说道。
“那不行,你们说好了,要包路费的。”
夏美玲看着她,“那我们为什么要给你包路费?不就是请你来干活照顾英子的吗?你带着你的孙子来,不说帮忙了,倒给我们添麻烦,你这样的,我们确实请不起,我们就当你是来玩一圈了,明天,你带着你的孙子回去,我来买票,就当我出钱,请你这个亲家母来玩一趟。”
“我女儿会给我买票。”肖玉珍说道。
“他们没有钱的,我们也没有分家,钱都在我这里。他们也当不了家,做不了主,本来英子说出钱请你来照顾她,我就是不同意的,英子念着你在乡下苦,才坚持要请你过来,我才同意的,既然现在英子也表态了,我看你们还是回去,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们真把家锁了,你们没处去,更麻烦。”
肖玉珍看向英子,英子冷着脸不说话。
夏美玲继续说道:“明天送你们回去,就跟英子说的,拿三十块路费给你们,过了明天,我可就不管了。”
肖玉珍又看英子,“英子,你真这么狠心?”
英子看向怀里的小妮,小妮在察觉到她不高兴之后,鸡肉都不吃了,跑到她身边来,钻进她怀里,安静地依偎着她。
小小的孩子软绵绵的,轻轻地抚慰着她的心。
英子的心情竟然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妈,你带着柱子回去吧,你强行留在这里,大家都不会高兴,你也不会高兴,回去吧,我婆婆也答应了,给你三十块路费,大栓都听我婆婆的,家里是我婆婆做主,你要是把她也惹急了,只能自己花钱买票回去了。”
肖玉珍知道,她是不能待在这了,“好好好,英子,今天你这样对你亲妈,来日受了委屈,再不要往娘家跑!”
英子的心一晃,几乎又要落泪,她想起怀小妮的时候,那一次,她差点流产,她婆婆花了一百多块钱,买来了中药,她这才得以平安地生下小妮,这个事情换成她亲妈,她别说一百多块钱了,一块钱都不会舍得。
英子真是后悔不迭,当初就该听她婆婆的,花钱找个保姆来,就没这些事了。
“你回去吧。”英子不想多说了,本来他们的住处都已经安排好了,但既然明天要把他们送走,今天也就不必住在家里了,“家里住不下,今天晚上,大栓送你们去招待所,明天就给你们打票,送你们回去。”
肖玉珍冷着脸,没再多说,房子里安静下来,只能听见柱子喝汤的声音。
小男孩一点也没有被吵架的声音影响,依旧吃得很香。
肖玉珍怜爱地看着柱子,对英子说道:“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想着你怀孕了,把柱子带着来,你经常跟男娃娃在一块,肯定能生个男孩。你现在别做梦能生男孩了,你这样嫌弃柱子。”
英子平静地说道:“我从来没想过一定要生个男孩,是什么就是什么。是男是女我都高兴,我不像你这样,你自己也是女人,竟然这样嫌弃女孩。”
肖玉珍愣了一下,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自己也是女人的问题。
一瞬间,她有点迷惑,她的母亲也是女人,也是重男轻女,这个观念是从古至今延续下来的,不会有错。
尤其是他们农村人,生个女儿嫁出去,那就是别人家的人,家里的父母就顾不上了,家里的祖坟都没人烧纸,那可不就是绝户了。
所以一定要生个男孩来顶门立户。
肖玉珍看着英子,大栓也是农村人,他家也是一样的,不生个男孩,那就是绝户了,在村里都要被人戳脊梁骨,英子现在不听她的,以后吃亏了就知道了。
“行,我回去,你以后就当没有我这个亲娘了!”肖玉珍还是妥协了,主要是,她真担心他们把家一锁,跑到别处去,那时候,他们祖孙在这才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人生地不熟的,想叫板也没有底气。
吃完了饭,英子叫大栓送肖玉珍他们去住招待所,把他们带来的行李也一块带上,明天直接从招待所去车站,都不必回来了。
大栓看了英子一眼,觉得英子做得有些过火了,毕竟是亲妈,早上一顿饭不吃就把人送走,有点太绝情了。
肖玉珍听见英子这样吩咐,气得眼睛都红了,她是重男轻女,可英子是她亲生女儿,这样对她,她还是感到寒心。
不就是她没把小妮当回事吗,用得着这样大发脾气?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大栓扛着肖玉珍他们的行李,送他们去住招待所,离得也不远,林建军以前住的那一个,现在改成国营招待所了。
“大栓,我是好心办了坏事,英子把我们大老远的叫过来,又把我轰走,实在让我寒心。”路上,肖玉珍还在跟大栓絮絮叨叨。
大栓对肖玉珍也不满,主要是他也看出肖玉珍对小妮的不屑一顾,小妮是他和英子一手带大的,最开始做防水的时候,没人帮他们带孩子,都只能背到工地去。
他是很疼爱小妮的,大栓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
可肖玉珍毕竟是英子的亲妈,英子怎么对她亲妈那是她的事情,自己看在英子的面上,不能太过火,所以大栓什么都没说,一路把人送到招待所住下。
家里,英子在落泪。
心里还是难受的,以前知道肖玉珍重男轻女,也没像现在这样难受,寒心过。
夏美玲去厨房洗碗去了。
小妮看到妈妈落泪,她也哭了起来,“妈,你别哭,是不是小妮不乖了?小妮乖乖的”
孩子稚嫩的声音,让英子心里一酸,她把小妮搂在怀里,在心里发誓,她这辈子绝不会成为肖玉珍那样的人,不管她这胎生的是男是女,绝不会亏待她的小妮。
夏美玲洗碗回来,英子已经把情绪都收拾好了,看到夏美玲进来,愧疚地说道:“妈,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什么,谁知道是这样。你也别难过了,人这一辈子,别的都能自己做选择,唯一有出生不行,你怎么知道你托生的,是个什么样的母亲?”
英子静静地听着。
“你看小妮多有福气,她的母亲是你,你多爱她,你一点也不嫌弃她是女孩。”
夏美玲的话,让英子心里好受了很多,是啊,她其实也是幸运的,母亲那样重男轻女,她嫁给大栓,丈夫和婆婆都不嫌弃她生的是女儿,对她一样的好,她该知足了。
“妈,我想重新请个保姆,我听说人才市场上有保姆,那能找得到。妈,你什么时候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去,我看我看走眼,你陪我一块去,掌掌眼,请个靠谱的保姆。”
“行啊。”夏美玲爽快地答应了。
大栓回来的时候,英子都准备睡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英子问。
大栓说道:“丈母娘拉着我说话,我不好直接就走呀。”
英子安静两秒,对大栓说道:“你也太老实了,她那样嫌弃小妮,你还跟她有什么话说。”
大栓说道:“她总是你的亲妈,你自己怎么对她,那你不会有想法,我要是像你这样对她,你肯定不高兴的。”
英子沉默片刻,其实她知道,大栓人厚道,也做不出那样绝情,可这次,她着实是被伤到了,“明天你送他们上车去,给三十块钱,别的东西不要买了。”
英子心想,她跟这个娘家,算是断了。
第66章 第 66 章 把难缠的亲家母送走……
把难缠的亲家母送走之后, 夏美玲就陪着英子来到了人才市场,这里有不少人找活干,伺候月子也有人干,就是人鱼混杂, 要跳到好的比困难。
不然当时英子他们也不会想着找她妈来伺候月子了, 毕竟知根知底,就算她妈可能有点小心思, 至少是亲生的孩子。
但是现在这个方案行不通了, 他们只能来人才市场碰碰运气。
来之前, 她们就商量好了,要找个什么样的人。
起码要细心, 要爱干净, 又有耐心,还要会做饭。
这些都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都得靠仔细挑选,碰运气。
一到人才市场,人还不少, 夏美玲到管理处登记招聘的信息,没一会儿,管理人员就贴出了一张单子,上面写着雇主的要求,没一会儿,就有人陆陆续续来报名了。
婆媳俩仔细打量来报名的人。
要看人的穿着, 看细节,比如手指甲,爱干净的人,大概率, 指甲也收拾得干干净净,要是指甲黑黢黢的,那就直接不通过了。
挑来挑去,婆媳二人看中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叫杨梦莲。
看着人干干净净,面相也和气,看着应该不错,当天就把人给领回了家,正好英子还没生,这个月,先让她干着,看看她干得怎么样。
说好了工钱一个月三十块钱,跟他们给肖玉珍的一样。
梦莲一到家,就开始收拾,做饭,一点也不扭捏,收拾了一桌饭,夏美玲和英子尝了,都觉得不错。
梦莲就在家里干上了。
晚上英子睡觉的时候,跟大栓说道:“早知道请个保姆这样简单,还折腾这么一圈做什么,早知道,就该听妈的话,直接上人才市场去挑一个。”
大栓笑了笑,“梦莲大姐还不错,你要是早一点去,未必能挑选到这么合适的呢。”
“这话也不错。”英子笑道。
大栓看了看房顶,对英子说道:“现在咱们的小老二,马上就要出生了,这房子只有两个房间,我们再继续住在这,有点挤了,你看小栓上班之后,因为家里住不下,都没有回来过,我看,要不我们看着,买个小房子,搬出去吧。”
英子有些意外,她还从来没想过买房子的事情呢,她想了想,“一大家子住在一块,确实有些拥挤了,你这个想法,跟妈商量了没有,别让妈觉得,咱们挣了钱,就想分家了。”
“还没有,我先跟你商量一下,你要是也同意的话,我再去给妈说,你放心吧,妈肯定同意的,她盼着咱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啊。现在小栓进了这么好的单位,分房子是迟早的事情,这个房子,咱们留给妈养老。”
英子点头,“行,你先跟妈商量一下,我们现在没那么多钱,以后攒一攒,有钱了,咱们再买个大房子,把妈接过去。”
“我想着,爸没了,他在不在都是一样,也不会管我们,香桃读书的钱,我这个大哥该出,等她上大学了,学费我来出”大栓继续说道。
英子点头,“这个想法,我支持你,香桃要是真有出息,能读书是好事。”
夫妻俩商量完事情,睡了。
英子有人照顾了,夏美玲也更放心地开始备考。
何文光给的资料针对性很强,比她自己找的复习资料要好很多,夏美玲白天上班,晚上挑灯夜读。
这天,夏美玲被徐家宝叫到了办公室去,徐家宝告诉她,公司下了一个调令,要把夏美玲调到底下一个县城去,那是公司刚谈的项目,调夏美玲过去做技术总工。
两地距离很远,夏美玲要是调过去了,一个月恐怕都回不了一次家。
徐家宝说道:“我已经给公司提出了异议,不过我看这次调令针对太明显了,这分明就是孟江林对你的打击报复,我有可能顶不住,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夏美玲知道孟江林肯定会报复自己,把她调去这么远的地方,以后有什么信息她也不能及时收到,也不能及时赶回来。
徐家宝挺不好意思的,他都跟夏美玲打过包票,要是孟江林找茬,他会顶回去。
但是孟江林这次准备充分,他是直接跟总公司报备了人事调动,才把调函发到项目上来,就是徐家宝不答应,也不能行了。
夏美玲点点头,“我知道了,徐经理。”
“真是对不住呀,美玲,我都帮不上什么忙。”
“怎么这样说,他是公司的总经理,他故意要公报私仇,要是真把你卷进来,我还不好意思呢。”
“要是我有办法的话,我也不怕得罪他,什么玩意!我已经跟总公司的人反映了,不知道能不能行。”
夏美玲谢过了徐家宝,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何文光打个电话,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被调去这么远的地方,以后回来考试,面试都不方便。
她打了何文光办公室的电话,接听的人,是何文光的秘书,对方告诉夏美玲,何文光外出考察去了,可能要一个星期才回来,她也联系不上对方。
夏美玲挂了电话,真是凑巧了,难不成孟江林是看准了何文光出差,才选择在这个时候捣鬼?
夏美玲想着对策,如果调令真的下来了,她也不能拒绝,现在她都还没有参加专家考试,而且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考过,要是她反抗公司的调令,那是有可能被开除的。
那她不能接受。
夏美玲有些心焦,她想这大概也是孟江林的算计,让她为此焦虑,不能安心备考。
夏美玲想了半天,实在不行,也只能接受去县城,要让徐家宝帮帮忙,金丽延迟调过去的时间。
她去找徐家宝,徐家宝当然是满口答应。
果不其然,徐家宝的抗议没有效果,夏美玲的调令还是下来了,不过在徐家宝的争取下,延迟半个月,让她有时间去交接工作。
不过这点时间还是不够,距离考试,还有一个月。
夏美玲更加努力地学习,每天学至深夜。白天没事的时候,她也拿出书来看。
小张和小何都培养出来了,工作几乎他们也能完成,夏美玲不用像之前那样操心了,这两个徒弟兼同事,也在大力支持夏美玲,平时的工作,两人几乎都包揽了,尽量给夏美玲留出学习的时间。
夏美玲工作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这样在工作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十五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因为公司的调令已经下来了,夏美玲也就没有再给何文光打电话。
孟江林也不去计较她有十五天的交接工作的时间,因为就算多了这半个月,时间也不够。
夏美玲还是等不到考试,就要去新项目报到,她要是不去,那就是故意缺勤,她超过五天不去报到,那就是一连缺勤五天,在公司的规章里,连续五天不去缺勤,那就会被视为恶意旷工,可以被开除了。
那样,孟江林才高兴呢。
他就是故意的,算好了一切,就是要让夏美玲眼睁睁地看着考试的机会就在眼前,就是抓不住,他已经跟那边项目上的人打好招呼了,夏美玲要是提前过去报到,不允许他们给夏美玲批假。
这一切,他都算得好好的。
他也知道夏美玲跟住建局的何文光关系不一般,可这是公司盖了章的人事调动,任他何文光是局长还是什么,都没有办法干预。
这些天,孟江林一想到这个事情,就高兴得想笑,他遗憾不能亲眼欣赏夏美玲的焦急绝望的样子,不过想一想也很高兴。
上次夏美玲敲了他八百块不说,还让公司的领导好好地批评了他一顿,他在领导那留下了不良的印象。
这些都是因为夏美玲,她夏美玲以为她是正式员工,自己就拿她没有办法了,真是可笑!
她这次去了县城项目,就再别想回来。
孟江林把一切都算好了。超过半个月的交接时间之后,他特意让人事的打电话到项目上来,询问夏美玲的工作交接完成得怎么样了。
得到的回复是,工作交接还没有完成,夏美玲请了长假,剩下的工作,要等夏美玲的假期休完了,才继续交接。
孟江林得知这个消息,顿时就坐不住了,亲自给徐家宝打电话责问。
“谁给你的权利,给夏美玲批假?”
徐家宝回答他,“公司给我的权利,夏美玲是项目上的人,她要休假,我当然有权利批假。”
“你凭什么给她批二十天的假?”孟江林又质问。
“她有这么多的假啊,她的年假没有休,平时加班的假也没有休,夏美玲累积有二十多天的假,我为什么不能给她批假?公司规定的,员工最长可以休二十天。”
“夏美玲都要调去别的项目了,要批假,也轮不到你来批了!”孟江林几乎是嘶声力竭地质问了。
“可夏美玲还没有调走啊,她的人事关系都还在项目上,我就有权利,给她批假,这是公司规定的,你要是不服气,就去找公司告我好了。”徐家宝没功夫跟他啰嗦,啪的声把电话挂了。
第67章 第 67 章 夏美玲安心地休了假……
夏美玲安心地休了假。
她是正经提了请假条的, 请假条上面也盖了项目上的公章。
她请好假之后,就直接回了家,都不给任何人把自己喊回工地的机会。
这个事,也幸亏得了徐家宝的帮忙, 这个主意, 还是徐家宝给自己想的呢,趁着还没去下一个项目报到, 在这个项目先把假休了, 合情合理, 符合公司规章制度。
夏美玲都能想像到,孟江林知道这个事情之后, 会有多跳脚。
休到假之后, 夏美玲还给何文光打去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她在三公司肯定是呆不下去了,有孟江林这个领导,就不会有她的安生日子过。
何文光让她放宽心,要是她没考上的话, 他就想办法,把夏美玲的工作关系调到别的公司去。
到时候,就不受孟江林管辖了。
夏美玲安心备考。
她是孤注一掷了,不分白天黑夜地看书做题目,夏美玲心想当年她要是有机会继续读书,现在起码也是个大学生了, 不会因为自己学历低,老是让人看不起。
可惜年纪大了,不然夏美玲肯定去报个夜校,考个文凭。
英子有杨梦莲照顾, 夏美玲才能安心备考。
一晃二十天就过去了,考试的日子来了。
这期间,公司的人事同事还曾经找上门来,说夏美玲的请假条不符合公司的规定,不能批假,让夏美玲回去上班,不然就要按旷工处理,夏美玲理都没理。
那人无功而返。
夏美玲心无旁骛地进了考场。
她这才发现,一起考试的人才六个,比她想像中,少了很多,她是唯一一个女工程师,她走进教室的时候,就发现其他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女专家,没听说过。
夏美玲拿出钢笔和准考证,忽略那些打量的目光,让自己平静下来。
考不上也没什么,反正何文光说了,会给她调动工作,那她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紧张的时候,夏美玲就这么告诉自己。
考试结束,夏美玲看着监考老师把试卷收走,油然松了口气,这些天,为了备考这个专家,真是下了大功夫了,现在不管结果如何,总算是交卷了。
除了考场,夏美玲就找了个公用电话亭,给何文光办公室打去电话,请人办事,先请吃饭是常理,夏美玲要请何文光给自己调动工作,先请他吃饭。
何文光说道:“你想请我吃饭,我就敬谢不敏了,但是外面的饭,我经常吃,家常菜,反而稀少,你要是想请我吃饭的话,不如我家,给我做上一顿家常菜。”
夏美玲没有犹豫,立马就答应下来了。
何文光高兴地说道:“那我去买菜。”
夏美玲问,“你会买菜吗?”
她知道,何文光不会做饭,他以前住家属院的时候,都不开火做饭,都是吃食堂。
何文光说道:“我看着好的买。”
夏美玲还是不放心,说道:“要不我去吧。等你下班的时候,都已经晚了,我做好饭,你回家刚好就能吃上了。”
何文光说道:“这样也好。”
夏美玲就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一只乌鸡,一些时蔬,去了何文光的单位拿他家的钥匙。
何文光亲自把钥匙送下楼,递给夏美玲,“辛苦你了,美玲。”
夏美玲笑道:“领导才辛苦呢,你帮了我好多忙。”
夏美玲上次来过何文光的家,这次很快就找到了。
何文光提出做一顿家常菜的时候,她也想过在自己家做,请何文光过去,但是一来距离有些远,二来家里人太多了,英子又挺着大肚子,实在不适合请客。
她打开院门,走进院里。
一进门,就感觉到整洁,干净。何文光是军人出身,内务做得实在不错,进门,屋子里也是干干净净的。
夏美玲怕何文光不开火,所以还买了米油调料,进了厨房一看,这些厨房里都有,她打开柜子一看,有把吃了一半的面条,有几个鸡蛋,看来何文光平时偶尔也自己下厨,煮些简单的吃食。
男人对过日子的要求不高,只要活着就行了。
不过厨房收拾得也很干净。
夏美玲赶紧收拾鸡,把米饭煮上。
何文光下班的时候,饭已经好了。
他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厨房在西边的角落,对着院子的方向,有一面玻璃窗,他看到夏美玲在里面忙碌。
这样的场景,何文光多少年没见过了。一时间心里竟有了很深刻的感触,停在院门处好一会儿,还是夏美玲发现了他,从厨房走了出来,面带笑容地说:“何大哥,怎么愣在那了?”
何文光笑了笑,“哦,没事,你做的饭真香,我在门口就闻见了。”
“就做了些家常菜,炖了一只鸡。”
何文光笑道:“那今天,我可真是有口福了。”
夏美玲说道:“何大哥,你先去洗洗手,我去端饭。”
夏美玲来到厨房盛汤,没一会儿,何文光洗好手,进来了,“还没盛饭吧,我来盛饭。”
何文光拿起饭勺打饭,夏美玲端菜,她还特意打了两碗浓白的鸡汤。
“考试怎么样?”上了桌,何文光才问夏美玲。
夏美玲摇头,“说不好。”
“题目会不会做?”何文光又问。
“感觉都还差不多,基本也会做,就是不知道正不正确,而且,这种岗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又没有什么背景,能竞争过人家吗?”
“过了笔试,还有面试呢。”何文光说道。
夏美玲点头,“就是,还有面试呢。如果只有笔试,我也不担心,凭硬本事,可是面试,这个成绩就太不确定了。”
何文光说道:“这个你放心,面试我应该也会参加,你知道我的脾气,我是不允许弄虚作假的,是多少就是多少。”
夏美玲眼前一亮,要是何文光也参加面试的话,那评比的结果肯定公正,这样,或许她还有机会。
她就怕裙带关系,那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何文光喝了一口香醇的鸡汤,“这样的鸡汤,多少年都没喝过了,食堂的鸡汤都不香,火候不够。”
夏美玲笑道:“何大哥,你这样照顾我们,以后你想喝鸡汤了,跟我说一声,我过来给你做。”
何文光抬起头,笑着看了夏美玲一眼,笑道:“那多麻烦你。”
夏美玲说道:“你都不嫌我们麻烦,自从我带着孩子进城,给你添了多少麻烦呀。”
何文光说道:“那也不麻烦,好多事都是我应该做的嘛。”
“香桃的户口就给你添麻烦了,这两年还经常麻烦你去给她开家长会。”
“就不要跟我客气了,以后相互麻烦,谁也不吃亏。”
吃完饭,夏美玲要收碗去洗,何文光拦住她,“这些碗,我一会儿就刷了,你回去吧,这天也不早了,天黑了你骑车也不安全。”
夏美玲也就没跟他客气,骑上车回了家。
“妈,我以为你上项目上去了呢,考得怎么样?”英子知道她不到中午就考完了,这一天都没看到她回家,还以为夏美玲又回工地去了。
夏美玲说道:“不知道呀,我觉得还可以,不知道别人考得怎么样。我上你何伯伯家去了,给他做了顿饭,人家这几年对我们真够照顾的,他说想吃顿家常菜,我就过去给他做了一顿。”
英子问,“那你吃了吗?”
“吃了,在你何伯伯家一块吃了,我做好饭就走的话,他一个人吃也没意思啊。”夏美玲说道。
虽然笔试已经考完了,面试还是要好好准备,夏美玲也没有懈怠,又看起书来。
说来也奇怪,今天都在何文光家里吃饭,竟然也没有询问他考什么题型。
可能潜意识里,夏美玲也知道何文光的人品,他肯定不会为自己打破惯例,给自己透露题型的。
晚上,大栓和英子睡在床上说话。
英子说:“大栓,你有没有想过,妈再找个老伴?”
栓子累了一天,本来已经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一听她说这个话,立刻清醒了。
“妈现在找老伴?不好吧,那有这么合适的?总不可能回农村去找一个。”
英子听出来了,大栓不太乐意。
“可是妈还这么年轻,总不能一辈子这样孤孤单单地过吧,我们总不能一直陪着她的。”
大栓从没想过夏美玲再找一个伴,他亲爹都是那样的,半路找一个,能更靠谱?他妈现在什么都不缺,何必去受那份苦。
所以,大栓并不支持。
“你别想这么多了,妈现在用不着找老伴呀。”
英子说道:“你真是个木头疙瘩,你怎么能体会到那种孤独,妈现在是还有工作,所以不会孤独,她现在都马上四十六了,退休也没几年了,人一旦没工作了,闲下来了,日子就难过了。”
“那时候,也还有我们呢,你别操心了,妈都没这个意思,你别乱操心。”
英子有些不满,“我怎么是乱操心呢,你说没合适的,我觉得,何伯伯就挺合适啊。”
大栓猛地坐起来,“你说谁?”
“何伯伯。”英子说。
第68章 第 68 章 “你开玩笑吧!人家……
“你开玩笑吧!人家是大领导!”
英子有些不服气, “他是大领导,妈也不差呀!再说,他是大领导,不也是单身汉吗?”
大栓不知道说什么了, 倒下闷头睡觉, “行了,别说这个了, 这个事情, 我们也管不了。”
英子只好不说了。
笔试成绩出来也要好几天, 出来之后,才通知面试的时间。
夏美玲的假期一共二十天, 等不起那么久, 就要先去新项目报到。
夏美玲想的是她先过去,等成绩出来了,再说。
但是这天何文光却给她打来了电话,当然电话是打在家属楼外面的传达室的,等夏美玲路过的时候, 告诉她有电话,让她回过去。
夏美玲一看来电号码,就认出是何文光办公室的电话。
何文光告诉夏美玲,笔试成绩出来了,夏美玲的成绩排在第一名。
夏美玲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竟然并不那么意外,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在废寝忘食的准备。
通过考试,似乎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为了避嫌,我现在不能给你安排工作上的事情, 免得到时候,别人以此为理由来举报不公平。我想了想,你不要去那个县上项目去报到了。几天的时间,不打紧。面试成绩很快就出来了,你的笔试成绩第一,面试问题不大。”
夏美玲挂了电话,呆呆地站在传达室门口,那大爷见她这样,还以为她家里出什么事了,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夏美玲回过神来,冲大爷笑了笑,“没事,谢谢大哥。”
夏美玲回到家,把这消息告诉了英子。
英子高兴极了,“妈,我就说你肯定可以的!”
夏美玲笑道:“我都没敢想这个成绩,毕竟和我一起考试的人,都有一级资格证,我的资历又浅。”
英子说道:“浅怕什么呀,只有努力。我就没见谁比妈你更努力的。”
夏美玲不知道面试会问些什么,还是不敢懈怠,一连看了好几天的书,还设想了一下面试的题目,做了多重准备。
夏美玲延期没去报到,把孟江林给高兴坏了,他就希望夏美玲不去,她的假期也用完了,现在是旷工,只要旷工五天以上,公司就有理由开除她了。
所以,他让人事的人不要来催促夏美玲。
夏美玲也没心思去管公司的事情,她一门心思准备面试。
到了面试这天,夏美玲来到指定地点,这才发现,来面试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原来这个岗位,只面试笔试第一的人,面试名额只有一个。
面试也跟夏美玲设想的答题完全不同,他们只是询问夏美玲的一些项目经验,最后出了一道考题,让夏美玲当场作答如何处理问题,夏美玲也完美地答了出来。
夏美玲如愿被录用。
走出考场,何文光才笑着对夏美玲说道:“祝贺你。”
夏美玲笑着,“谢谢你,何领导。我之前都不知道,面试名额只有一个。”
何文光说道:“我怕你听了会有压力,其实这个都不算是考试,就跟入职面试差不多,机会只给笔试第一的人。”
“你等着入职通知吧,你公司那边的事情,你现在可以去处理了,城建局这边会把你的工作关系转过来的。”
夏美玲也不担心转工作会遇到孟江林的阻挠了,城建局是上级单位,他还没那个本事。
夏美玲其实从她考到笔试第一的时候,就已经基本上拿到这个机会了,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何文光是知道的,所以他让夏美玲不要去县上的项目。
调工作关系,办理入职,还得半个月左右,这半个月,夏美玲可以不用去三公司上班了。
她之前从矿上回来,匆匆忙忙的,还有一些东西都没有收回来,她想着大栓在那边上班,让大栓带回来就行了,现在她考试通过了,有了大把的时间,还想过去请徐家宝他们吃个饭,在家里休息了一天之后,第二天,就来到了矿上。
夏美玲走进项目经理办公室,黄鹤也在。
黄鹤看到夏美玲,先是吃惊,随即玩味一笑,说道:“你还没去县城的项目报到啊?”
夏美玲说:“不去了。”
黄鹤吃了一惊,“不去了?”
夏美玲点头,“对。”
徐家宝问她,“考试怎么样了?”
“考完了。”夏美玲说道。
黄鹤看她这样,没觉得她能考过,开什么玩笑,就算三公司没人了,其他公司也有人去竞争的,夏美玲算那根菜。
夏美玲一走,黄鹤又开始找大栓的茬了,这一次,黄鹤倒不是为了把大栓弄走,毕竟项目都快完工了,这个时候,把人弄走也不现实。
他想让大栓给他上贡。
这个项目,大栓起码挣了五千块钱,要不是这对母子搞鬼,这钱应该就是他赚。
之前大栓也曾经想给他塞点好处费,让他别找茬了,当时黄鹤心里憋着一口气,而且也看不上大栓给的那三瓜两枣的,这回,他想弄个大的,反正项目都快完工了,下一个项目,大栓没有夏美玲的帮忙,肯定是接不到活了的。
这些天,夏美玲一直在备考,大栓受了刁难,也没告诉夏美玲,所以夏美玲还不知道这个事。
“那你不去报到,这个工作不要了吗?太亏了吧,你都快退休了。”黄鹤假惺惺地说道。
夏美玲看他一眼,“黄经理,跟你共事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是这么热心肠的人呢。”
黄鹤假笑一声,“我本来也热心肠。”
徐家宝说道:“这个时候不干了,太亏了,不行还是去吧,反正那个项目也没两年就干完了,到时候,说不定,那人也不在这干了,再想办法调回来。”
黄鹤幸灾乐祸地说道:“孟经理不在三公司干了,肯定就是高升了,到时候,谁敢得罪他呀。夏工,你说你惹谁不好,非要去惹他。”
夏美玲说道:“不是我惹他,是他德不配位。”
黄鹤脸色微变,连忙撇清关系,“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夏美玲说道:“在场的人,人人有份啊。”
黄鹤一听,连忙要走,“我可没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黄鹤赶忙跑了,生怕晚一步,他就得被孟江林记恨上似的。
徐家宝看黄鹤跑那么快,轻哼一声,“怕他个球!”
夏美玲笑道:“别管他了。徐经理,我是过来请你们吃饭的。”
徐家宝看向夏美玲,盯了一会儿,笑了起来,“你考上了吧?”
不等夏美玲说话,徐家宝又说:“肯定是考上了,不然你不会来请我们吃饭。”
夏美玲说道:“我没考上,也要来请你们吃饭呀,这两年,多亏领导提携了。”
“哎,别说那些,以后啊,我得叫你领导了。”徐家宝笑道。
夏美玲请客,除了徐家宝,还有技术部的小何和小张,这两个下属,从一开始不中用,到现在已经成长得能独当一面了。
大家得知夏美玲考中的消息,都非常高兴。
小何年轻,藏不住话,他嘿嘿笑道:“黄鹤还不知道吧?师傅考上的消息,他这种人,要是知道,肯定会凑上来的。”
徐家宝说道:“你师傅,故意把人给吓跑了!”
夏美玲确实是故意的。
小何说道:“黄鹤在工地上,还故意刁难大栓哥,这回好了,他要是知道了师傅考中的消息,以后对着大栓哥,肯定屁都不敢多放一个了。”
徐家宝说道:“这我得检讨,我也不能时刻盯着工地,我都不知道黄鹤为难大栓呢,不然我肯定要保着大栓兄弟呀,他是个实在人,跟着项目干这么久,也不偷奸耍滑,服从管理,下一个项目,我肯定还带着他。”
其实徐家宝也知道一点,但是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黄鹤不过分,他不好插手。
夏美玲说道:“没事,这事他在哪里都容易碰上,他自己会学着处理的。”
吃过了饭,跟他们告别,夏美玲来到大栓他们住的地方,之前走的时候,她把自己的东西都搬了过来,大栓都还没来得及全部拿回去。
小何和小张两个回宿舍,碰见了黄鹤。
黄鹤闻见了他们俩身上的酒气,说道:“又出去喝酒了?”
小何平时就看不惯黄鹤,现在喝了点酒,更是年轻意气,不把对方放眼里了。
他故意说道:“黄部长,你知不知道?”
这话没头没尾,黄鹤疑惑,“知道什么?”
“ 我师傅啊,考上了!”
黄鹤傻眼,又不敢置信,“考上什么?”
“她呀,现在是专家喽!下次你见到她,得尊称她一句,夏老师。”小何笑道。
黄鹤呆立当场。
小何笑嘻嘻的,“没想到吧?”
黄鹤不相信,夏美玲真能考上专家?
“你骗人吧,夏美玲怎么可能考得上?人家那么多厉害的。”
“不信啊,你去查呀,又不是查不到。”小何说道。
小张拉了一把小何,“你喝多,咱们回去休息吧。”
黄鹤回到宿舍,越想越不对劲,他想起夏美玲说的,她不去项目报到了。为什么不去?肯定是她有了别的出路了啊,不然她怎么可能会放弃国企这么好的工作!
黄鹤想起今天自己还在嘲讽她,真是不知死活啊!
当然,夏美玲做不做专家,都管不到他头上来。
可夏美玲成了专家的话,公司的大领导都得捧着她了,包括孟江林!
他这么个小小的生产部长,夏美玲要想整他,有一百种方法。
黄鹤越想越害怕,他睡不着了,恨不得赶紧找夏美玲或者是大栓道个歉!
第69章 第 69 章 这天,夏美玲在家带……
这天, 夏美玲在家带小妮。
她不去三公司上班了,虽然还有半个月,工作关系才调到城建局去。
她在三公司的工作调动了,要上班只能去县上的项目, 夏美玲干脆就不去了。
从小妮出生, 她就一直在上班,也没有帮大栓两口子怎么带过孩子, 小妮是在工地上长大的。
现在好不容易休假, 就在家带孩子。
英子现在也不上工地了, 大栓也一直在矿上,防水施工队这边也一直是两个舅舅在管理, 接活这些也是舅舅们在谈。
之前给舅舅们发工资, 现在是分红。这也是英子提出来的,现在施工队基本是舅舅们在管理,再像之前那样只是单纯给他们发工资,就不合适了。
这天,家里来了一些不速之客。
来的是三公司的人。
带头那个夏美玲也认识, 是人事部的阮部长。
“阮部长,你们这是?”
阮部长几人手里都拎着东西,满面笑容,“夏老师,恭喜你考上了城建局的评估专家呀,我们这是代表公司来给你庆贺的, 小小薄礼,请收下。”
夏美玲惊讶地看着他,她想着公司不敢卡她的工作调动,没想到还跑她家来卖好。
“公司太客气了吧, 实在让我受宠若惊了,之前公司不同意我报考,不阻拦我的档案调动就不错了,庆贺我都不敢想。”夏美玲说道。
阮部长有点尴尬,“当时,公司是欠考虑了,呵呵,现在夏老师你考上了,就是好事呀,公司肯定是全力支持的,这点你可以放心,你工作档案调动的事情,我们已经在处理了,肯定能很快办好。”
英子在后面听了,忍不住嘲讽道:“贵公司真是练了变脸法了,这脸变得也太快了。”
阮部长很是尴尬。
他来之前也知道,肯定免不了受顿讥讽。毕竟当初夏美玲要去报名,孟江林为了阻挠,都闹到派出所去了,孟江林还为此付出了八百块钱的代价。
当时孟江林肯定没想到夏美玲还真能考上,不然他也不敢那样。
没想到人家夏美玲就是争气,跟孟江林闹翻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夏美玲肯定要倒霉了,果不其然她被发派到底下的县城项目去了。
那时候谁能想到夏美玲这么快就翻身了。
被人家贬损几句,也是应该的。谁让他是当下属的呢,得罪夏美玲的人明明是孟江林,擦屁股的人却是他。
阮部长在心里暗骂孟江林,这人根本就德不配位,他们也对此苦大仇深,可他们没有夏美玲的勇气,不敢跟领导闹翻。
“实在是对不住,当时公司没考虑周全,夏老师大人有大量,多担待些。”阮部长说好话。
夏美玲也知道,问题出在孟江林身上,当时这个阮部长并没有故意为难她。
现在她考上了,也不比姿态高傲,毕竟山水相逢,人生谁能保证就一帆风顺,冤有头债有主,她要算账,也不会去为难孟江林手底下的人。
当然,英子也是在为她打抱不平。
“行,那就多谢了。”夏美玲说。
阮部长和几个人把礼品往她屋里拎,“这些,也请夏老师笑纳了吧,这也是公司的一点点小心意。”
夏美玲扫了一眼,说道:“这么多水果,我也吃不完,这样吧,这些水果你拎回去,分给同事们吃了,就算我收下了。”
阮部长想了想,把一箱子苹果放下了,“这苹果能放,夏老师你就留下吃吧,其他的东西我带回去,分给同事们吃,我会告诉他们,是夏老师请的。”
夏美玲答应了,“也行,进屋喝口水。”
阮部长他们看到家里又是孕妇,又是孩子的,也就没进屋添麻烦,把东西送到,也就走了。
夏美玲也没留。
等人走了,英子才嘟哝道:“真是势利,之前他们对妈可不是这个态度,要不是妈你自己争气,都被他们整成啥样了!”
“那是孟江林,三公司不少人都是部队转业过来的,之前是你何伯伯手底下的兵,这些都不错的。主要是孟江林,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这样的人也能当领导,什么玩意!”英子不忿地说道。
夏美玲说道:“我打算回老家去一趟,两三年都没回去过,回去看看大栓外婆。”
自从夏美玲进城,一趟也没有回过老家。
本身隔得远,她工作也很忙,一直都没有时间,就连过年,都要争分夺秒地学习,那时候夏美玲才刚进公司,生怕自己学艺不精,让别人小瞧了。
现在她好不容易有这么长的空假期,她想回去一趟。
“是该回去一趟,外婆也快七十好几了吧,老人家,看一眼就少一眼。”英子说道,“要不要让大栓陪你回去?”
夏美玲摇头,“大栓工地事多,他哪有这么多时间回去,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夏美玲去找了阮部长,托他给自己买两张往返的卧铺票,现在订卧铺票都要单位买,个人是买不到的。
阮部长他们正想重新讨好夏美玲,很乐意帮她买票,票很快就买好了,送到夏美玲家里来,连钱都没有收,说给她算了探亲,公司报销了。
夏美玲也欣然接受了,买了些吃食,又给她妈买了两身衣裳,就坐车回家了。
途中,夏美玲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忍不住感慨,几年后重走这条路,跟几年前心境完全不同了。
身份也不同了,去的时候,她只是一个农妇,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体面的工作。
还有个身份的改变,她已经成了一个寡妇。
夏美玲没有回林家去,她户口早已经迁出来了,林建军也已经死了,她跟林家没有关系了,她对林老太,也没有赡养的义务。
至于孩子们,他们也没有受过林老太的恩惠,要不要孝顺林老太,那也是孩子们的事情了。
夏美玲直接去娘家。
进城这么多年,突然回来,走上乡村这些土路,还有点不习惯。城里虽然也不全是柏油马路,可好歹路是平的,乡下的路坑坑洼洼,简直都没有下脚处了。
难怪说要想富,先修路。
夏美玲背着一大包东西,走在土路上。
走了老远,听见背后有突突的声音,她扭头看去,是一辆拖拉机,太远了看不清人。等人走近了,才看清楚,来人是林建军他们那个村里的,叫罗松。
罗松看了夏美玲好几眼,才把人认出来,吃了一大惊,连忙踩了刹车,在拖拉机的轰鸣声里,跟夏美玲说话。
“这不是美玲吗?哎呀,好几年不见,你变化真大啊,我差点就认不出来了。你这是回家去啊,我载你一程。”
夏美玲说:“我不去林家,我要去我娘家。”
“那有有一段顺路呢,上来吧。”
夏美玲坐上了罗松的车,一聊天,才知道罗松是上县城去拉化肥。
“建军的命怎么这么薄呀,这么好的工作,年纪轻轻的,人就没了”
一聊天,难免要说起林建军,林建军当年可是林家村的传奇,他一个农民出身的孩子,能有正式工作,多少人羡慕。
可他死了,他老婆孩子一个也没有回来,还是林老太自己把儿子带回来了,听说骨灰也撒了,连骨灰都没完全带回来,也是可怜。
夏美玲知道林老太肯定没在村里说自己的好话,她虽然以后不回林家村了,可是那里是大栓他们的老家,说不定以后他们想回去,还是要把名声维护一下。
“你们想都想不到,林建军在城里做什么,他在城里找了个寡妇,帮别人养孩子,他摔死,也是因为看到了那个寡妇,跟另外一个男人在床上,心神不宁,才从房子上摔下来,这些,我那婆婆肯定没说过吧。”
夏美玲又说:“不然大栓他们怎么会这么恨林建军,他死都没回来给他办个丧事。”
夏美玲一席话,简直把罗松给惊呆了。他们确实不知道这个情况,还以为是夏美玲母子几个无情无义,没想到还有这些过程。
夏美玲的话,也有几分可信的,毕竟之前林建军一直在城里上班,但是母子几个在家都没钱用,过得比他们这些普通的农民还不如一点。
要知道当时林建军可是在部队工作啊,他拿工资又有粮食补贴,要是顾家,他家里的生活,怎么都比普通人家滋润。
罗松说:“你是不知道,现在林老太可可怜了,建军又没了,建国也不理她,她一个人在老房子里过日子,身体也不好。饥一顿饱一顿的,还是可怜的。”
夏美玲说:“那她早该想到这一天了,当年我带着几个孩子的时候,她也没有搭过手,现在大栓他们也当没有这个奶奶。再者说,大栓他们也没有义务赡养她,她还有别的儿子女儿呢。”
坐了一程,分路的时候,夏美玲道了谢,准备下车。
罗松说:“你走路懒得走,我送你过去吧。”
夏美玲婉拒了,“你还拉着化肥呢,我就不耽误你了。”
罗松问她,“我听说你们在城里接活干呀,还要人吗?你看我那老大能去干活吗?”
夏美玲说:“现在不缺人了,后面要是缺人,我给我娘家人说,让他们给你们说。”
罗松笑道:“那行,那我等你的信。”
夏美玲母子现在在方圆几个村庄都可有名了,大家都知道他们在城里接活,赚到大钱了。
第70章 第 70 章 罗松还是坚持把夏美玲送……
罗松还是坚持把夏美玲送到了她娘家所在的村子。
日头下的村庄特别宁静, 看着熟悉的村庄,多年前的记忆袭上心头。
夏美玲的母亲七十六了,眼睛不太能看见,坐在家门口的柿子树底下。这时候正是柿子熟的时候, 柿子树上挂满了黄灿灿的柿子, 树熟的柿子根本不存在,家里的孩子们, 恐怕早就等不及了。
夏美玲的母亲杨秀兰就坐在柿子树底下, 她身边放着一堆麻丝, 她撩起一根裤管,拿着麻丝在小腿上搓麻绳。
老人戴着一顶自己缝的帽子, 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动作, 细细的麻丝,就被搓成长线了。
杨秀兰没看到夏美玲,夏国强的老婆吴来娣看到了,先是一愣,随即惊喜道:“他姑姑回来了啊!妈, 美玲回来了!”
夏美玲笑道:“我回来,看看妈。”
夏美玲这一回来,夏家村老老少少,全被惊动了,大家都蜂拥来到夏家,来跟夏美玲打个招呼。
毕竟, 夏家村好多人都在大栓的施工队干活。
每家人都来邀请夏美玲上他们家去吃饭。
夏美玲和她儿子出息了,这附近的人都知道,夏美玲都这么几年没回来了,突然回来, 就引起了轰动。
真是衣锦还乡。
夏美玲没在老家待多久,第三天就回去了,她去城建局报到的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
夏美玲在家的这两天,来家里找她的人就没断过,都是想进大栓施工队的。
现在农村人,赚钱基本只有种地这一个途径,而夏家村的人,跟着夏国强他们出去干的,基本家里的房子都翻新了。
即使不知道他们到底赚了多少钱,光看这个就让人眼热。
农村人一辈子可能没有别的物质追求,只有一个房子,最执着。
但是大栓的施工队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队伍,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夏美玲也不能全都答应。
免不了让人失望。
夏美玲第三天,又坐上了回程的火车。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后脚,林老太就找了过来,她听说了夏美玲回来的消息,就赶忙找过来了。
她老头没了,林建军也不在了,现在只剩一个林建国,可林建国被她伤透了心,根本就不理她,她大儿媳也容不下她,不允许她过去住,她现在一个人在老宅子里,过得凄凄凉凉的。
她想进城去,挨着夏美玲住。她儿子是没了,可她还有两个孙子呢,她儿子没在了,她孙子也可以赡养她。
可她到底还是来迟一步,夏美玲已经走了。
她在夏家撒泼,让他们逼着夏美玲赡养自己,可惜没人理会她。
林家村那边也不乏同情林老太的,可是林老太的大儿子就在村子里,她不去叫自己的大儿子赡养她,倒去叫二儿媳赡养自己,也没这个道理。
林老太闹了半天,什么目的都没达成,灰溜溜地回了家。
她想去买票,直接去城里找夏美玲他们,她知道夏美玲他们住的地方,她受不了在乡下的生活了。
可她去村委会,村委会的不给她开证明,她年纪大了,一个人出去,要是出了事情,他们负不起这个责任。
上一次,还是因为林建军的单位给他们打的电话,让他们开了证明,林老太才能拿到出门条。
林老太就这么被困在了这个小山村,好不容易等到夏美玲回来,想让她带着自己一起走,却没赶上。
夏美玲回了城。
她的入职手续也办好了,回城的第三天,她就去城建局报到了。
她是评估专家岗,去报到还是挺顺利的,她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虽然不大,但是条件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
夏美玲今天是第一天来上班,没有带什么东西,还不知道自己的工作内容。
她见到了顶头领导,局长杨安和副局汪萍真,这两个领导,她此前也见过的,面试的时候见过。
“来了,入职都办好了吗?还顺利吧?”杨安可客气地说道。
夏美玲笑道:“都很顺利,入职已经办好了。”
客套了几句,杨安就切入了主题,“不知道你清不清楚,现在城市规划这一块在飞速推进中,项目立项,我们需要专家评估,包括规划和建设”
“就比如你们之前修建的那些项目,都要先经过我们评估审核,通过之后,才允许他们立项,之前我们在这一块没有专家,所以一些项目的可行性评估做得不太好,现在你来了,就填补了这一块的空白,当然这么多工作你一个人压力太大,后续我们还会再争取多加两个专家岗位,现在只能先给你安排两个助手。”
现在人手不够,但是上级部门只给他们批了一个正式岗位。
夏美玲大概了解了自己的工作内容,这工作确实也紧迫,夏美玲上班第一天,就接到了一个活。
第一机械厂现在的职工宿舍是上个世纪的楼房,后面改建之后,成了机械厂的职工宿舍。
现在机械厂想重新修楼房,申请把这两栋楼房给爆破了,重新再修两栋。
现在把申请递到了城建局来,要城建局这边同意了,后面的手续才能推着走。
现在就需要夏美玲带人去评估,这楼房是不是真的到了需要重建的地步。
暂时分给夏美玲的有两个人,都比较年轻,一男一女。女同志叫李燕,男同志叫陈建军。
两人的桌子也搬到了夏美玲的办公室来,本来这个办公室就不大,现在搬了两个人进来,更挤了。
夏美玲还以为这个办公室是专门给她用的。
陈建军在她面前自我介绍的时候,听到这个名字,夏美玲愣了一下,他的名字跟林建军只差了一个姓。
不过这个时候取名字都爱取军啊国的,很常见。
陈建军和李燕都是在城建局工作了两三年的,李燕结婚了,陈建军还没。
城建局之所以把两个年轻人分给夏美玲,就是来干活的,他们这个岗位,注定要经常在外面跑。
中午休息的时候,夏美玲就去了隔壁住建局,这两个单位是挨着的。
她来找何文光。
她其实还不太知道她这个岗位到底是怎么运转的,来请教何文光。
何文光虽然也不做这个,但是他毕竟在相关单位干了两年多了,肯定多少了解一些。
何文光请她在附近的馆子吃饭。
听完夏美玲的担忧,何文光笑道:“这个你担心什么呀!你觉得不行的项目,就不给通过,只有你能拿得出一句,让人心服口服。”
“有没有一个标准的评估标准呀?我对着标准来办事。”
“应该是没有,以前那样城建这样的概念呀?你看这个城市现在的规划,也不是这个年代规划的,这要溯源,那得几十年前了。现在城市扩张,所以要开始重视城建,引进专家。”
夏美玲苦笑,“别人喊我专家,我都心虚,我算什么专家呀,修房子,我还多少有一点经验,搞城建,我是一点经验都没有,我甚至比城建局里其他的同事还不如呢。”
“这一块,本来也没人有多少经验,都是摸石头过河,你也不要担心,你的学习能力和韧性,别人都比不上,你肯定很快就会适应现在的工作的。”
两人聊了一顿饭的时间,夏美玲心里已经踏实多了。
她回了单位,下午就带着小李和小陈,把机械厂提交过来的资料,审核了一遍。
机械厂的建筑是几十年前的,提交过来的资料不完整,连建筑的图纸都没有,这一点估计机械厂的人也没有,毕竟建筑是几十年前的,档案缺失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样的话,夏美玲就必须要带人去现场勘察。
夏美玲决定第二天和小陈一块过去看看。
“小陈,咱们有测量工具吗?比如卷尺,皮尺这些?”
小陈摇头,“没有。”
他们这个部门,相当于是刚刚成立的,这些东西,都还没有配置。
小陈毕竟有眼力见,立马就说:“我去找后勤提申请,让他们买。”
“不行了,明天我们过去就要用,这些我自己先出钱买吧,你问问后勤的,这个工具能不能报销。”
小陈答应,跑了出去。
李燕看了看夏美玲,她和陈建军都是调过来的,不知道还会不会调回去,要是调不回去了,以后夏美玲就是他们的领导,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跟领导打好关系的。
看到领导是个女人的时候,李燕心里就打了个突突,印象里,女领导的脾气,都有点怪,比较难相处,虽然她自己也是女人。
但就是这么回事,尤其是碰上那种事多的领导,干起活来,真要让人崩溃。
“夏姐,你可真厉害呀,我听说好多人竞争这个岗位呢,就你考进来了。”不管怎样,先拍马屁总没错的。
夏美玲看向李燕,“你也很优秀。”
李燕一听,心里挺高兴的,夏美玲好像也不难相处,“哎,夏姐,你家里几个孩子呀?”
她跟夏美玲拉家常,陌生同事,可不就是这么熟悉起来的吗?
夏美玲也领会到了李燕的善意,也一一回答,时不时地问她两句,一来一回的,她就大概知道李燕的情况了,结婚了,还没要孩子。
李燕又问,“那姐夫是在哪个单位上班呀?”
夏美玲笑眯眯地看向她,“我丈夫啊,已经死了。”
李燕倒吸一口冷气,吓得赶忙闭上了嘴。
70-80
第71章 第 71 章 次日一上班,夏美玲……
次日一上班, 夏美玲就带着小陈来到了机械厂,他们过来并没有提前预约,所以先在门岗处登记信息。
小陈让夏美玲在原地等候,他过去跟门岗交涉登记。
门岗是个跟小陈差不多大的小伙子, 都没有认真听小陈说完话, 就不耐烦地说道:“你们怎么挑这个时候过来啊,这个时候领导们都在开会, 谁有空见你们啊?”
小陈不大高兴, 他们过来可是为机械厂服务的, 他们不过来勘测,怎么给机械厂审批?
“我们也不知道你们这边什么时候开会呀, 既然他们在开会, 那我们就等等好了。”小陈还算和气。
那门岗大概是哪个领导家的小舅子,说话特别硬气,“你们也得提前说呀,不然领导这么忙,每天这个来见领导, 那个来见领导,我们这厂子还运不运转?”
小陈就有些动气了,可他又是跟夏美玲一块来的,夏美玲不发话,他也不好发火,他扭头看向夏美玲。
夏美玲本来也想着, 既然人家在开会,那他们就等等好了,可既然像这个门岗说的,他们领导都要提前约, 那就是得跑两趟,一趟过来约领导的时间,一趟过来办事。
他们的时间也是时间啊。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看你们领导什么时候有空,派人来城建局告知我们一声,免得我们跑冤枉路了。”
门岗说道:“你们多大的排场呀,还得专门派人过去跟你们说。”
夏美玲不说话了,对小陈说道:“小陈,我们走吧。”
小陈早就生气了,跟着夏美玲就打道回府了。
夏美玲才真实忙碌呢,这个区这么多项目,有好几个,全部要她去审核,评估,哪有时间跟一个傲慢的门岗浪费。
那个门岗也没有把这事上报,他根本就没上心,一转身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还是机械厂那边,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去,明明说了这几天就会有人过来勘测,就是没等到人。
电话就打到了汪副局长那。
汪萍真来了夏美玲的办公室,询问机械厂的事情。
夏美玲就如实说了。
汪萍真得知真相,打过去把机械厂的臭骂一顿。
机械厂的这才知道,原来专家来过了,被他们那有眼不识泰山的门岗给打发了回去。
这回要请夏美玲过去,夏美玲挤不出时间了,她手上在处理别的项目,就算机械厂提出派车过来接她,夏美玲也不去。
第一她不想搞特殊,真坐了机械厂的车去像什么话,二来,她也确实想给他们一个教训,一个小小的门岗都敢这样对人,他们厂里其他领导,待人接物可想而知。
夏美玲就这么把这个项目给晾着了,一晾就是大半个月,直到她把手里前面两个项目都给弄完了。
机械厂那边都着急上火得不行了,可夏美玲就是腾不出时间过去,也没有办法,催也没有用。
直到过去快二十天,夏美玲才带着小陈,坐着公交车,来到了机械厂。
碰巧,这天门岗也是上回那年轻人。
他老远就看到了夏美玲他们,愣了一下,就把人给想起来了。
这么多天来,因为这事,他都不知道被骂了多少回,这个月的奖金也扣光了,这会儿看到人来了,还是上回那两个,他也不敢耽误,麻溜地跑进去报信去了。
机械厂的领导几乎是跑着出来的,一看到夏美玲两人,小跑过来。
“哎呀,领导呀,你们可算是来了。”
夏美玲说道:“别这么称呼,我们也是普通办事员,称呼我们同志就行。报建的建筑是哪两栋?”
那人满脸堆笑:“你们这么远过来,辛苦了,不着急不着急,我们还是先去办公室喝杯茶吧。”
小陈站在夏美玲身边,心情一阵舒畅,上回在这里受的气,一扫而空。
夏美玲说道:“茶就不喝了,我们比较忙,后面还有别的项目要去勘察。”
那领导听夏美玲这么说,也只好依了她的意思,把他们俩往老宿舍楼领。
中间还有其他领导得知消息的,赶了过来。
小陈背着硕大的工具箱,里面装着水准仪,钢卷尺,平板仪等工具,夏美玲也背着工具箱。
机械厂的人要帮他们背,夏美玲婉拒了。
到现场一看,这建筑大概是三十年前修建的,看着外墙确实上了年头了。
三十年前的建筑,是砖混结构。因为没有图纸,比较麻烦,还要先绘制图纸。
夏美玲和小陈配合,拿着钢卷尺把建筑四周的数据量了,再把里面房间的各个数据测量了。
得到了一串数据。
背来的平板仪这个时候就派上用场了,只见夏美玲只好平板仪,在上面压好白纸,拿着一把直尺,一只铅笔,就地开始绘图。
一堆人站在夏美玲身后,屏息观看。
宿舍楼的平面图和剖面图,很快就跃然纸上,横平竖直,标标准准。
即使没有建筑基础,看到这样一副标注完整,绘图工整的图纸,也能看得出来绘图人的水准。
夏美玲身后站着的某些人,不自觉地就把第一眼看到专家是女人时候的轻视,收了起来。
夏美玲带着小陈勘测了一个多小时,最终暗处结论。
这个楼确实存在结构老化的问题,可以重建,但是机械厂的新规划不行,这个宿舍楼的楼顶,用的是石棉瓦,石棉瓦破损严重,要拆除,必须要有特殊拆除预案,而且他们现在的宿舍楼是三层,机械厂却想要在未来修建五层,容积率的问题也超标了。
“在你们拿出合理的拆除预案之前,这个拆除不能进行。”夏美玲说道,“至于你们想把新宿舍楼修建五层,容积率也超标了。”
一个人上前来跟夏美玲说,“是这样,同志,因为我们厂区现在面积不够,我们想把这一栋拆除之前,修建厂房,所以如果另外一栋还是三层的话,不够我们的职工居住。”
夏美玲说道:“那这就涉及另外一个问题,你们现在的宿舍楼是住房用地,你们想修建厂房,就是更改它的用途,这也需要审批的。”
这样一来,这机械厂的问题不少。
“领导,你就通融通融吧,我们现在接到了大订单,这厂房着急修出来呀!”
夏美玲摇头,“这个我决定不了,你们得去找杨局长他们,看他们怎么说。”
夏美玲坚定地拒绝了机械厂那些领导们的邀约,带着小陈回了。
“夏老师,他们这个厂房,是不是就不能修了啊?”小陈问。
夏美玲摇头,“这个我不知道,那不是我的职责范围,我只要把我分内的工作做好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不管。”
机械厂要出石棉瓦的专项拆除预案,一打听,光这个专项方案,实施下来,拆除费用,要高两倍。
说这个石棉瓦是纤维的东西,所以要给拆除工人特别的保护,还要经过特别处理。
这让机械厂的领导就不舒服了,因为他们去打听了,别人家拆除这玩意儿,也没有搞什么特殊预案,都是随随便便就拆掉了,他们想来想去,觉得就是夏美玲这个女人对他们的打击报复。
就因为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没被礼遇,所以她存心打击报复,挑他们的毛病。
机械厂的人跟汪萍真有点关系,就打电话给汪萍真,拐弯抹角地说夏美玲的架子大,故意整他们。
汪萍真也没有听说过石棉瓦拆除需要特殊预案,就把夏美玲找过来问。
夏美玲说:“以前确实没有,是我提出来的。”
汪萍真有点不高兴了,没想到夏美玲还真是故意针对人家。
夏美玲才当上专家几天啊,屁股就这么翘,架子这么大,以后还得了?
“夏工啊,我看这个事情,就不要搞特殊对待了,之前门岗的事情,机械厂那边也不是故意的,他们也知道怠慢了你,都给我打了电话,请我传达他们的歉意。”
夏美玲说道:“汪局,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记恨他们怠慢不怠慢的。这个石棉瓦是纤维做成的,有报纸说过,这个纤维吸入人体,对肺会很不好。”
夏美玲继续说道:“所以我提出来,凡是拆除石棉瓦,都必须要有对拆除工人保护措施的特殊预案。我们现在城建才刚刚发展,这个行业也没有统一的标准,所以我想,要制定一套评估的标准,不管是什么项目,都依据这套标准来实施。”
“这样的话,下一次,也就不会有这样不公平的质疑了,毕竟大家都是共用同一套标准。”
汪萍真惊讶地瞪大眼,没想到,夏美玲才刚入职不久,就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了。
这个事情,其实他和杨局长也谈过的,以后城建规划逐渐会成为城市发展的重要部分,统一的评估标准,是迟早会出现的。
只是他们只是小小的一个区城建局,提出要制定一套标准,未免有点太大口气了。
夏美玲说道:“还有个事情,我要跟你汇报一下。机械厂提出要把现在一栋宿舍楼的位置,改成厂房,这在评估体系里,也是不允许的,除非他们重新获得审批。”
第72章 第 72 章 夏美玲被投诉了。被机械……
夏美玲被投诉了。
被机械厂。
机械厂提出要求, 重新更换一位评估专家来处理他们这个项目。
原因是之前,和他们差不多情况的工厂很快就审批通过了,但是现在换到他们,就这里不行那里不行的, 他们怀疑是夏美玲存心打击报复。理由就是他们的门岗曾经为难过夏美玲。
夏美玲刚入职就收到了投诉, 这对她很不利。
杨安也把夏美玲叫到办公室去,询问她不通过的理由。
夏美玲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如果土地的用途可以随意更改的话, 那我们这些管理部门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石棉瓦的危害只是现在还没有普及, 其实报纸上早就有过报道, 我也已经把相关的报道找到了”
夏美玲详细地解释了自己不通过的理由。
她只是评估专家,通过不通过她只给出意见, 至于最终决定, 还是领导来做,毕竟她没有这么大的工作权限。
杨安听完,也就知道夏美玲之所以不给通过,并不是机械厂说的那样,她是存心为难, 她是有理有据。
“我听汪局说你想要制定一个通用的评估标准?”
夏美玲点头,“是。”
杨安笑道:“我听隔壁的何局长说,你的学习能力强,工作态度认真,之前以为他只是夸奖,没想到是事实啊。果然, 能总是考第一的人,能力就是不一样。你的这个想法很好,你可以先试着做一个评估标准的雏形,弄出来之后, 交给我看看,我们一起研究研究,如果能行的话,我们可以作为单位的内部文件使用。”
夏美玲很高兴,在工作之中,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遇到一个开明的上级,一句工作获得领导的支持。
“这样的话,以后我们评估项目,有一套可行的标准,就不会出现机械厂这种,怀疑不通过是因为私人因素了,我们可以提出有理有据的反驳意见。”
得到杨安的支持,夏美玲开始利用空余时间,查询资料,制定一套可行的评估标准。
而机械厂也是她继续接手,因为没有别人可用,而且她提出的反驳意见,也得到了领导的支持。
这天夏美玲下班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何文光,其实也不是碰上,看起来,何文光站在路边,倒像是故意在等人似的。
“下班了?”何文光笑道。
夏美玲点头,“何大哥,你在等谁?”
何文光笑道:“等你。”
夏美玲笑道:“是有什么事吗?专门在这等我。”
何文光笑道:“这不是上次你请我吃了饭,不对,应该说是你请我吃了一顿家常菜,这回轮到我了,我请你吃个饭,不过我做饭水平有限,只能请你出去吃了。”
夏美玲稍微思考了一瞬,既然对方专门在这等她,肯定是有事情要找她。
“行,咱们上哪里去吃?”
何文光说道:“我知道一家家常菜馆,我经常过去吃,我带你过去。”
何文光带着夏美玲来到一处小巷子,在巷子里开着一家不太起眼的小饭馆,看起来何文光确实经常过来,跟老板已经很熟悉了。
点了菜,两人边等边说话。
夏美玲问他:“何大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何文光笑道:“专门来请你吃饭啊。”
夏美玲不相信,何文光这样的大忙人,怎么可能会有时间专门来请她吃饭。
“真的吗?”
何文光肯定地点头,“真的。”
夏美玲也就不再问了。聊天的时候,她把自己想弄一套标准评估体系的事情说了出来,询问何文光的意见。
何文光说道:“听起来,是可行的,但是依靠你一个人,基本完不成,因为一套标准的可行的评估体系,一定是非常全面,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涉及到的是综合的知识。”
夏美玲点头,她知道,这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现在行业还没有规范,我认为,如果哪一天,行业内成立了官方的组织,由这个组织来牵头,把各个方向的专家聚到一起,才有可能把这个标准的评估体系给弄出来。”
夏美玲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这个事情也不知道要多久,才有官方的组织,但是现在城市化进程建设已经开始了,我想弄一个,先在我们单位内部使用。”
何文光说道:“你是个很有毅力的人,如果你想做的话,也可以去试试,毕竟,你现在,也是专家了。”
夏美玲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我现在,也在学习。”
何文光说道:“你现在的工资,比我还高呢。”
夏美玲吃了一惊,“不会吧。”
她具体不知道何文光有多少钱,可是他是处级干部,待遇肯定不低的。
何文光笑道:“你不知道吗?你现在除了基本工资以外,还有项目补贴的,每评估一个项目,不管通不通过,你都会拿到一笔补贴。当然这笔补贴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是申请项目评估的单位缴纳的,其中一部分,就会作为专家评估的补贴。”
夏美玲惊讶极了,她还真是不知道,没人给她说过,她刚进单位还不到一个月,还没有发工资,所以也还不知道。
“具体是多少,我也不知道,等你拿到工资你就知道了。”
吃完饭,何文光结的账,夏美玲也没去跟他争,毕竟一开始就说好了,是何文光请客。
两人边吃边说话,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从小店出来,才发现天都已经暗下来了。
何文光说道:“我们走一走吧,饭后消消食,等走不动了,再坐公交车。”
夏美玲答应,“行。”
两人就顺着路走。
何文光毕竟是军人出身,走路昂首挺胸,步履干脆,那股子军人作风没改。
“美玲,建军过世,也两年多了吧。”
夏美玲愣了一下,没想到何文光突然说起这个,“啊,是,两年多了。”
何文光又说:“你没考虑过,再找一个吗?”
夏美玲又是一愣,“没有,没有想过。”
她真没想过,重生回来,每一天都过得像打架似的,没有一天真正的放松过,哪有时间去考虑这些问题。
“没有考虑过,现在考虑考虑吧。”何文光说道。
夏美玲眨眨眼睛,她也不算笨,听明白了何文光的意思。
何文光看向她,笑了笑,“我妻子过世也有十几年了,她生前身体不好,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的。这么多年,我也忙于事业,没空考虑个人问题。我很欣赏你,自立自强,我想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们俩可以一块过日子。”
何文光做事也不拖拉,直叙胸臆。
夏美玲虽然猜到了,但听何文光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意外。
何文光是很照顾他们母子的,这个人对他们是有恩情的。
夏美玲心里对他很感激,很尊敬,但是一块过日子,她还真没有想过。
何文光看她的表情,说道:“你不用着急回答我,你可以回去,好好地考虑考虑。我今年四十八了,比你大几岁,身体也还健康。”
夏美玲都这个年纪了,即使何文光是当着她面说,而不是请中人来说,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到这个年纪,哪里还有什么黄昏恋呢,要组成家庭,都是搭伙过日子。
爱情,那是生活富足闲适的人才有的东西,像她这种被生活在屁股后面追赶的人,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何文光,夏美玲确实也不排斥,但是这不是普通的问题,所以夏美玲需要时间,好好地想一想。
何文光和她走到了下一个公交站台,把她送上了公交。
夏美玲坐在公交车上,何文光站在底下,微笑着朝夏美玲挥手道别。
何文光其实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只是之前夏美玲在矿上工作,再者,那时候林建军也才刚过世,提这个事情,未免有些不好。
后来,夏美玲有求于他,何文光更不能说了,那就有些挟恩相报的意思。
一来二去,就拖到了现在,夏美玲的工作也稳定了,虽然他也帮了一点忙,大体还是靠她自己。
他是亲眼见着夏美玲从一个农村妇女走到现在,这基本是个传奇,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何文光越发欣赏夏美玲。
夏美玲回到了家属楼。
她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事情。
之前她从来没想过这个事情,何文光的话就像打开思维某个锁起来的箱子似的,让她开始思考起来。
上辈子和这辈子,夏美玲都只有一个丈夫,但是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没有沾过丈夫的光,都是她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
男人对她的助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当然,何文光确实对她伸出过援手,但是假如夏美玲没有他的帮助,她也同样会为自己和孩子闯出一片天,这是她不屈的性格决定的。
如果现在选择跟何文光结婚,那她的人生就会有一个避风港,会为她带来难得的松弛,这是何文光的社会地位会为她带来的益处。
夏美玲还在思考,这个诱惑,着实不小。
第73章 第 73 章 夏美玲犹豫的地方是……
夏美玲犹豫的地方是, 她看得出来,何文光现在要找的不仅是一个伴侣,他还要找的是一个能在生活上照顾他的人。
夏美玲上次想请何文光吃饭,何文光说他更想吃家常菜, 所以夏美玲买了菜去他家里做给他吃。
那一次是因为夏美玲想要感谢何文光, 所以当何文光提出去他家做饭的建议之后,夏美玲也没有拒绝。
尽管那次是她做好饭等何文光回来, 她也是做客。
所以夏美玲也没觉得有什么, 既然何文光想要这样, 夏美玲也没什么不能同意的。
可是如果两个人结婚,在一起过日子, 那就不一样了。
那角色就变了, 夏美玲做饭就成了一种理所当然。
何文光爱吃家常菜,可他自己又不怎么会做饭,就意味着,夏美玲将承担更多,甚至是全部的家务, 她的精力和时间,不管如何都会因此会被分走一部分。
那不是夏美玲想要的。
她给自己设定的目标是在退休之前,一定要尽可能地去攀爬,一直爬到自己的顶峰,因为她的人生是赚来的,她不认为自己还有这样一个机会再重来一次。
而她这么珍贵的机会, 上天给了她,绝不是让她浪费在厨房那方寸之地的。
这也是夏美玲努力的原因。除了想给儿女一个高起点,她还想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有意义。
夏美玲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足够充实,她的人生有儿有女, 并不会因为没有一个男人,而变得不完整。
以前她在村里的时候,好多人喊她大栓娘,小栓娘,建军媳妇。
她现在不管走到哪里,别人对她的尊称是夏老师,夏工。
她很享受,这种自己赢来的尊严,让她心里很满足。
起码,暂时,她不会考虑找伴侣的事情。
这些事情,夏美玲一个晚上就已经想明白了。
不过第二天她并没有碰见何文光,何文光似乎有意给她时间考虑一样,第二天,第三天都没有出现。
而夏美玲也不可能为了这个事情,特意去找他。
小栓自从工作之后,就没在家住过,平时放假,回来转一趟又走了。
夏美玲知道是因为家里不够住,小栓上学的时候还能将就一下,现在都已经是大人了,再睡客厅也不合适,毕竟还有英子呢,也不太方便。
现在主流还是等单位分房子,但是夏美玲刚进单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分到房子。夏美玲就想着,是不是要买一个大点的房子。
钱她有。这两年工作的钱,林建军的赔偿金,还有之前那些钱。
这些钱都存在银行里的,她存的是定期,一年一年地滚,现在光利息也很可观了。
夏美玲把存单从柜子里找出来,放在一块大概加了一下,一共有一万两千多块了。
钱是够的。但想想有点不划算,单位分的房子又不要钱,自己买房要花大价钱。
他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林建军死之后,就登记了她的名字,不过是集体产权,不能买卖。
就在夏美玲琢磨房子的时候,大栓先来找她了,他们竟然也生出了买房子的想法。
“我们现在手上有点钱,但是工地上要周转,要留一些钱,所以只能买一个小点的房子,现在的房子住不下这么多人了,小栓回来都没地方住。现在小栓也大了,也十九了,过两年他都该找对象了,到时候把人领回来,都没地方招待。”
大栓有些不安,他怕夏美玲觉得他们是想单独出去过好日子。
夏美玲说道:“你们有买房的想法是好事,说明你们有志气,不错。我们从农村走到这,能靠自己的能力在城里买房,以你们的本事,妈当然支持你们。不过现在,买房政策也很严呀!”
大栓提起的心落在了实处,“谢谢妈。我们想着,先买个小的,等以后有能力了,再换个大房子,一家人住在一块。”
夏美玲笑道:“那也用不着,小栓也大了,再好的兄弟,都不能搭伙过日子,不然再好的感情,也容易出问题。”
大栓看着夏美玲,对她说的话感到吃惊和不解,他们是一家人啊,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感情也好着呢。
夏美玲解释道:“你想一想,我们是一起苦过来的,可是以后小栓找一个对象,他对像和我们可是陌生人,人家愿不愿意再像这样一大家子住在一块呢,或许人家喜欢清净呢。”
“总归是要分家的。你和英子,过好你们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有能力的时候,愿意拉扯兄弟姊妹,就拉扯一把,主要还是过你们自己的日子。”
夏美玲说完,自己有点泄气。拉扯儿女就是这样的啊,就跟动物养孩子一样,等孩子到了年纪,就要把孩子推离自己的身边,让他们自己,去经历人世间的风雨,去长见识,学本领。
大栓红了眼眶,他们这家人,孱孱弱弱地从乡村出来,全靠自己在城里站稳脚跟,他们紧密地依附在母亲身边,没成想有一天,他们兄弟姊妹也都各自长大,去迎接各自的天地了。
大栓说道:“但是我们没有本地户口,买不了房子,妈,我们想以你的名义买一套房,现在外地户口买不了房子。”
现在有公房出售的试点政策,城建局大概率也是有的,夏美玲要是现在买了试点公房的话,她以后就可能没有机会拿到福利分房了。
但是不这样的话,大栓他们又不能买房子。
夏美玲只知道前世后来房产可以随便交易,具体是哪一年不知道。
她虽然刚来城建局,可是她是专家,职称也不错,她是很有机会拿到福利分房的。
浪费这个名额有点可惜。
夏美玲思考过后,把这个分析给大栓听。
“现在国家正在开放房产私购,现在还要限制,要求本地户口,本单位职工,后面没两年,肯定会放开条件,不如等两年了看。”
大栓听了,也觉得有点不划算,但是他们要搬出去是已经决定好了的。
“这样的话,那我们先出去租房子住吧,等政策开放了,再买房子。”
“你们要搬出去,我也没有意见,不过还是等英子生完,做完月子吧。”
“是,我们也是这么计划的。”
夏美玲没去找了何文光,过了几天,何文光过来找她了。
他特意等夏美玲下班,在路边等她,本来两个单位也挨着,要见面也方便。
“何大哥。”见到何文光,夏美玲也没有不好意思,她心里已经想得够通透,所以看到何文光,也没有不好意思,很坦然。
“美玲,下班之后有安排吗?我请你吃饭?”
夏美玲还想回家去,现在家里虽然有梦莲照顾英子,可英子快足月了,大栓又时不时地住在工地上,她还真不放心。
不过藉着这个机会,跟何文光说清楚也好。
夏美玲就说:“在单位伏案工作了一天,脖子都僵了,不如散散步吧,走一走,我就要回家去了。”
何文光答应了。
夏美玲单位的同事陆陆续续从他们身边过,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何文光经常过来开会,所以城建局这边的人也很熟悉他。
夏美玲倒是挺坦然的,她也不怕别人说自己走后门什么的,只有自己的实力摆在那里,就不怕别人质疑。
两人又沿着路走。
何文光没主动开口,夏美玲也不好先提。
“你来这个城市,也五年了吧?”何文光说道。
夏美玲点头:“是啊,来的时候,小栓还在读初中,现在小栓都工作了,香桃也读高三了,明年都要高考了。”
何文光感慨地说道:“时间过得真是快呀。人生真像白驹过隙,一晃,大半辈子就过去了。”
夏美玲也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是过得快,我没几年,都要到退休的年纪了,总觉得自己还没干够呢。”
“你是专家,你退休之后,要是还想工作,是可以返聘的,到时候,你就拿两份工资,一份退休工资,一份返聘的工资。”
夏美玲眼睛一亮,“真的啊,我还不知道呢,以为到时间了,就要退休不能干了。”
“别人都盼着退休享福呢,你倒是反其道行之。”何文光笑道。
夏美玲说:“可能是因为我参加工作太晚了吧,四十三了才参加工作,满打满算也不过工作十二年。”
何文光说道:“年轻的时候,没察觉到时间过得这样快,那时候我也跟你现在这样,将全部热情都投入了工作,别人给我介绍,我总嫌麻烦,那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点再婚的想法都没有。再一晃,人生都去了大半辈子了。”
夏美玲忍不住说道:“何大哥,我说句实话,你这辈子无儿无女的,你要是还想生孩子,看看还能找到年轻点的姑娘不。你条件好,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何文光瞪大眼,猛地摇头,“那怎么行?我都这个年纪了,找个年轻的,不是害了人家吗?我没这么想过,对儿女,我也没有什么执念。”
夏美玲倒不觉得害不害的,不欺不骗,你情我愿的事情。
何文光看向她,问道:“你想好了吗?”
夏美玲稍微一怔,这话题跳得太快,她有点没跟上,但紧接着反应了过来。
她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何大哥,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我目前,不考虑再结婚。”
第74章 第 74 章 何文光感到有些意外……
何文光感到有些意外, 可想想,又是情理之中。
夏美玲这样一心扑在事业上的人,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并不意外。
何文光缓缓地吸一口气,他理解地说道:“你现在还在攒着劲冲事业, 你不想组成家庭, 我也能够理解。”
夏美玲心里松一口气,其实她拒绝心里也很有压力, 毕竟何文光这样照顾他们, 她这样做, 有些不识好歹似的。
其实她如果再婚,何文光真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他就自己一个人, 和大栓他们关系也处得不错,两家人能顺利通过磨合期。
但是夏美玲现在确实志不在此。
“虽然你拒绝了,我希望你心里也不要因此有什么压力,我们的关系还是和从前一样。”何文光说道,“工作上遇到什么难处了, 你也要跟我说。”
夏美玲感动地点头,“谢谢你,何大哥,这一路走来,你对我们母子几个照顾太多了,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何文光呵呵一笑, “以前啊,我年轻的时候,一心放在事业上,到没心思再婚, 再组成家庭,现在年纪越来越大,有时候想起自己一个人,心里竟然空落落的。美玲,我有个不情之请。”
夏美玲看着他,“何大哥,你说。”
何文光说道:“我想认香桃做我的干女儿,以后我年纪大了,也有个晚辈来走动。香桃这孩子,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
夏美玲笑道:“其实我们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你是大领导,总不敢提出来,怕别人误会我们别有所图,就是你不说,香桃和大栓他们,在心里都把你当成亲人的。”
人的关系,其实并不平等,这些话,夏美玲以前从来没有在何文光面前说过,因为他们才是弱势的那一方,需要被照顾的那一方,说这些话,难免有攀高枝的嫌疑。
现在夏美玲自己已经强大起来,说这些话,心态更自然,也不会再担心别人会怀疑自己的诚意。
何文光听了很高兴,“孩子们,我也差不多是看着长大的,以后,我会拿他们当自己孩子看待。”
两人聊了一站的距离,还是在上次那一站,两人停住脚步,各自等回家的车,不过这次,是何文光要坐的那一路先过来。
何文光上了车,坐在车窗边上,跟夏美玲挥手。
夏美玲站在站台上,微笑着回应。
公交车发动了,站台上的人影越去越远,何文光迟迟没有转回头来,直到后面再也看不到夏美玲的身影。
他心里竟然涌起了几分不舍,他有点后悔,应该再走一站路,再说说话的。
何文光都有点分不清了,他想跟夏美玲组成家庭,他以为一半是因为他欣赏夏美玲,一半是他有些厌倦独身的生活。
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他原先能适应独身,现在却厌倦了,是因为他越来越欣赏夏美玲。
何文光叹口气,都奔五的人了,感情两个字,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他有些后悔,他在夏美玲面前表现得好像他是急于摆脱一个人的生活,才提出了和她结婚的请求。
其实不是这样。
何文光身边不乏想给他介绍再婚对象的人,他年龄也不算太老,职位又在那摆着,这样的条件,在黄昏婚姻市场,也很受欢迎。
何文光都统统拒绝了。
他实在无法想象,在这个年纪,跟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睡在一张床上,没有一点共同的语言,那样的日子,还不如一个人过呢。
在立冬这天,英子生了一个儿子。
夏美玲请了三天假,在家里帮忙。
三天过后,夏美玲要上班了,家里就由杨梦莲照顾英子。
杨梦莲也生过孩子,还算有经验,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杨梦莲有些节俭了。
她的节俭是从老家带出来的,到了家里这么久,也没能改掉节省的习惯。
菜她从来不挑最新鲜的买,肉也不挑好的买。
有几次,她甚至悄悄地从菜市场捡了别人挑剩的菜回来,前面几次,家里人都没有发现,直到一次英子看到她把发黄的菜叶洗干净了,问她怎么没扔掉,她才说漏了嘴,说那是她捡来的,免费的,不花钱。
英子就交代她,菜要挑着新鲜的买。
梦莲省下来的钱,倒也没有装她自己的腰包。她就是单纯地想给主家省钱。
除了这个,别的也没什么,梦莲人也很勤快,做事情麻溜,不用人喊。
她待孩子也挺好,小妮也喜欢她。
英子生孩子,夏美玲在单位给小栓单位打电话,通知他这个喜讯。
小栓回来了一次,给侄子包了个红包。
小栓上班之后,大部分工资都是交给夏美玲保管的。
夏美玲本不想要,小栓说他放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了,还是存起来,以后娶老婆,不花夏美玲的钱。
夏美玲也就帮他收起来了。
这次小栓回来,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单位在自筹资金建房,每个员工自愿交钱,三十块一个平方,等房子修起来,就可以□□,房产私有。
房子都是七八十个平方的。
小栓是干部编制,每个月工资有一百三。
不过他上班时间短,没有攒多少钱,要是他要拿房的话,就只能找夏美玲借。
大栓他们知道这个消息,立马就说,“拿呀,怎么不拿,八十个平方,两千多块钱,也不多呀。这房产拿下来就是私有的,挺好。这钱我们支持你。”
小栓不答应,虽然跟哥嫂关系好,也不能拿他们这么多钱。
夏美玲也说道:“这个钱,我有,我给小栓拿就是了,你们不用拿。”
英子说道:“小栓上班,我们也没有帮上什么忙,这样吧,妈,这个钱呢,我们各自出一半,也算是我们做哥嫂的一点心意。”
小栓不想用哥嫂的钱,“我都不要你们出钱,我现在上班了,也挣钱了,这钱,妈先借给我,等我攒够了,再还给妈。”
夏美玲说道:“这钱,是我支援你的,你上班了,以后我就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一家人推来推去,最后达成一致,大栓他们帮忙出三分之一,夏美玲支援三分之一,小栓攒在夏美玲这里的钱,也出三分之一。
第75章 第 75 章 一晃,夏美玲到城建……
一晃, 夏美玲到城建局工作有半年了。
香桃已经到了高三下学期,正是最重要的时机。
香桃一直在住校,但是到了高三下学期,不知道是压力太大还是什么, 香桃跟夏美玲说, 想走读。
香桃上学这么多年,从复读六年级开始, 就一直是她自己在努力学习。夏美玲一直扑在工作上, 孩子也没时间管, 她和小栓,是自己管自己, 上了重点初中, 重点高中。
现在她提出这个请求。
夏美玲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大栓他们本来要出去租房子,但家属楼离香桃的学校太远,夏美玲在香桃学校旁边,租了个房子,她搬过来, 陪着香桃。
香桃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跟上辈子的长相一模一样,但因为这辈子,她一直在学校,身上还是满满的学生气,跟上辈子早早地承担起家庭重任时的早熟不同。
夏美玲还记得, 刚进城的时候,香桃还是畏缩胆小的样子,现在她大方又自信,生活里只有学习这一件事情。
到这个时候, 夏美玲才暗自后怕,当初林建军意外身死,香桃一直在学校住校,她也没有太关心女儿的心理健康,幸好,那件事没有影响到香桃。
这还要归功于林建军在她成长路上的缺席,以至于他死,也没有对香桃他们造成坏影响,这也算另一个方面的好处了。
夏美玲租的房子是两室一厅的,找房子的时候,她特意要求的,采光要好,这样香桃学习起来,也不至于压抑。
香桃特别高兴,帮着夏美玲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她搂着夏美玲的胳膊,“妈,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安心多了。”
夏美玲安慰她,“你平时成绩就很好,千万不要给自己压力,你就跟平时那样学习就行了。”
香桃点头,“我就是想天天放学回来,看到妈你在家里,我就安心了。”
夏美玲其实有些奇怪,香桃这么多年来一直很独立,怎么突然这么黏她,是不是她出了什么事情,不告诉自己?
因着这样的担心,夏美玲也问香桃。
香桃否认,“没有什么事啊,老师同学都对我很好的。我是看到你,就能从你身上汲取到能量,给我自己加油打气。再者说,跟你一起住,我感觉放松多了。”
夏美玲这才放心。
她租房这里,离她上班的地方也不远,坐公交车几站也就到了。
之前她一直没怎么管过孩子,现在下了班,她就赶忙往家跑,给香桃做饭,所以平时都不在单位加班,有工作就拿回家做。
要是还在三公司上班,根本就做不到这样,在三公司的时候,加班是家常便饭,而且图纸这些也不好拿回家弄的,只能在办公室弄。
现在她在这个单位,一到下班点就走,也没人说什么。
夏美玲已经适应了新单位的工作,并且越来越得心应手,这半年,在她手上过的项目也有十几个了,她也在从中总结经验,她还是没有放弃做一整套评估标准的想法。
这天,夏美玲接到了一个项目,这个项目和她也有很大关系,是她们住的那个家属楼的改建项目。
夏美玲好久都没有回去,也不知道这个事。
这个项目是三公司的,他们想把现在的红房子推倒重建,而他们给现在住户的补偿是一年的租金,不补偿房子。
因为他们现在住的房子,还是属于三公司的,住户们并没有房子的产权。
夏美玲一看这个立项,就觉得不行。
虽然现在的住户们并没有产权证,但是这些房子,默认就是分给了他们的。现在三公司只补偿一年的房租就想把人赶走,这怎么可能?
夏美玲审批的一项就是,必须要跟原住民协商好,补偿达成一致。
夏美玲当天抽空回去了。
李萍知道她回来,立马就找了过来。
“美玲,你知道这个事了吗?三公司想重建这个房子。”
夏美玲点头:“我知道,我就是为这个事情回来的。”
李萍抱怨道:“公司也太没人性了,住在这里的全部都是三公司的职工,他们想补偿一年房租就把我们给清出去,这怎么能行?”
“没有别的方案?”
“有,还有就是,把这个小红楼推倒之后,再修一批房子起来,住在这里的职工都可以等分房子,或者出钱买,一个平方四十块钱,这跟自己买房子有什么区别啊!所以大家都不同意。”
小栓买的那个单位的福利房,一个平方是三十块钱,三公司也想效仿,价格是四十块一个平方。这样他们现在住的这个五十平的房子,就要两千块,这确实不便宜,这相当于是职工自筹资金修这个房子了。
小栓那个,他本来之前没有分到过房子,现在交钱,相当于是插队,低价从单位买了个房子。
他们这情况又不一样,大家之前本来住得好好的,也不花钱,就算没有房产证,那也是他们免费住的房子,现在公司这么一搞,大家都要出一大笔钱,肯定没人愿意。
“美玲,这个项目是不是报到你们那去审批了?我听老刘说的,这个区的项目,都是你们来审批。”
夏美玲点头,“是,这个项目现在送到我们单位来了,等着审批呢。”
李萍说道:“那你可不能通过,这也太压榨人了!”
夏美玲确实不能通过,这个补偿还没有达成一致,她把项目驳回了。
孟江林得到消息,大骂夏美玲,“她就是以公报私呢!她就是故意卡我们。不要管她,直接联系杨局,让杨局来给我们审批。”
别人都不知道,其实孟江林以前跟杨安认识,两人是一个单位出来的,不过后来两人的发展不同,而且杨安这个人,孟江林跟他说不到一块去,所以联系很少。
但是多少算是一个人脉,在关键时候,也能起作用的。
孟江林亲自给杨安打去了电话,阐述了他们这个项目的可行性和必要性。
“现在的房子不够分配啊,我们要建新的宿舍楼,不然员工都有意见了,杨局,请你也要体谅我们这些一线单位呀!员工工作辛苦,我们必须要给他们把住房这个大忧虑给解决好!”
第76章 第 76 章 夏美玲给的理由太有……
夏美玲给的理由太有力了, 三公司想改建这个宿舍,现在又没有把员工安置好,肯定是不能通过的。
孟江林确实是打的员工集资的主意,这样能给他们公司节省很多成本, 员工集资修房子, 他们也不是个例,别人的公司能行, 轮到他们公司的时候, 就不行了。
反正是公司的职工, 施压也方便,人事经理依次找人谈话。一平方四十块钱, 算下来, 其实一套房子也才两千左右。
不少人迫于压力,不得不同意。
而少数服从多数,只要超过一半以上的员工签字了,剩下的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除此之外,三公司还在全公司进行登记, 想要集资分房的人都可以来登记,交钱,名额有限。
一些没有房子的职工都争先恐后地登记了,毕竟虽然要花钱,但是房子的产权是自己的,算一算还是划算的。
只有老员工吃亏。
李萍愤愤不平地去拉拢其他邻居, 想要达成统一战线,除非公司提出有诚意的补偿方案,否则他们不同意搬走。
夏美玲当然也不同意搬走。
三公司的人来了她家,夏美玲不在家, 英子跟对方谈的话。
三公司的意思是,这个房子他们要收回,因为夏美玲现在已经不是三公司的员工了,无权居住这个房子。
英子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赶忙联系夏美玲,告诉她这个事情。
“妈,他们说的也有道理,你现在不是三公司的职工了,要是他们真的要把房子收回去,怎么办?”
夏美玲说道:“你别慌,这个房子,他们收不回去。”
三公司还是说服了超过一半的住户,让他们在同意书上签了字。
不是所有人都能扛住压力,即使李萍奔走。两千多块钱,也不能把人给压倒,所以一些人,就妥协了。
拿到超过半数的同意书之后,三公司又把审批文件送到了城建局来,同时,他们再次登门,要求夏美玲一家搬走。
因为他们重新修建之后,分房也只针对他们的内部员工,而夏美玲一家没人是三公司的员工,所以不符合条件。
夏美玲知道,他们是在用这个理由给她施压。
这个房子,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是三公司的财产,这是以前部队上的财产,部队虽然改制了,这个房子的归属问题,还得好好地深究一下。
夏美玲对这个了解得当然没有何文光多,毕竟他之前可是师长呀。
夏美玲就去隔壁找何文光,咨询他这个房子,现在到底属不属于三公司。
何文光已经知道这个事情了,他以前的下属联系他,希望他能出面,给他们这些住在红房子的下属们主持公道。
毕竟住在这里面的,全都是之前在部队的军人和军属。
“这个档案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想办法帮你查一下,改制那会儿,事情太多了,这个我都有点记不清楚了。”
夏美玲说:“三公司说我现在不是三公司的职工了,没有权利继续住,那个房子可是之前部队分给林建军住的,要收回去,也轮不到三公司吧。”
“这个事情,确实是三公司做得不地道,如果档案这些都没有问题的话,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调解一下。”
夏美玲之前想的是,只要三公司把现在的住户好好安顿好,这个项目该给他们审批还是审批,现在三公司这么耍无赖,夏美玲才想起房子归属的这个问题。
很快,何文光就有了回音,之前部队改制的时候,这个家属楼的产权已经转移给了三公司,已经办理了产权移交手续。
夏美玲听完,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想不起来。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夏美玲只好换个思路,从改建的必要性入手。
这个房子,是苏联时期修建的,夏美玲住在那里几年,对这个房子比较了解,这个房子结构非常扎实,这么多年了,还好端端的,就是房顶漏水,之前还找大栓他们维修过一次。
那次大栓都只收了工费,压根都没挣钱,甚至说是贴钱做的,给的工费都不够给工人付工资的。
夏美玲以这个理由,驳回了申请。
这回三公司的人又跟领导投诉夏美玲,投诉她以权谋私,为了她住的那套房子,三番五次地驳回他们的申请。
杨安找夏美玲谈话,三公司的文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了,他们愿意重新修房子,只要合规,房子年限也超过了,也是合理的。
“你要是找不到其他的理由,就不能再拒绝通过了。”杨安跟夏美玲说。
夏美玲还是不愿意放弃,她开始查询一些政策规定。
在翻民营企业房地产管理条例的时候,夏美玲突然想起来,很早之前,方民曾经给她说过,军房地产管理条例跟其他的不同,军队房地产由后勤部统一管理。
但是她这里没有军队房地产管理条例能看,她又去找何文光帮忙。
何文光在部队还是有些人脉,很快就给她弄来了一本。
夏美玲逐字逐句地翻阅,一连看了一上午,总算努力没有白费,她已经找到了突破口。
她又去找何文光,问他,“何大哥,这个家属楼之前产权转移,是谁办的啊?”
何文光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后勤处的老刘啊,怎么了?”
夏美玲说道:“这个部队管理条例里面说的,部队的资产,属于国有资产,是不能把军产房划归企业的,也就是说,这个产权转移,一开始就不合规。”
“现在三公司拿出来的产权证明,也是无效的,这个家属楼,还是属于军产!他们无权处置!”
何文光凑过去一看,确实,这个管理条例上写得清清楚楚,当时老刘也不知道是找谁办的,不知道办理的人是粗心了还是什么,违规办理了这个产权转移。
他们竟然都不知道,要不是夏美玲找出来,还真没人发现。
夏美玲对何文光说道:“何大哥,你在部队还有一些人脉吧,能不能把这个产权转移给作废?”
第77章 第 77 章 孟江林弄到签字名单……
孟江林弄到签字名单的时候就在想, 这次肯定夏美玲没话说了,她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回不仅要乖乖地把他们的审批通过,还得把他们现在住的房子给退出来。
他心想, 夏美玲现在就是成为城建局的专家了又怎么样, 她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她要是敢以权谋私, 他就投诉到她领导那去。
这一次, 他们递上去的申请依旧迟迟没有审批下来。
孟江林又给杨安打电话。
接通过后, 孟江林又给杨安说,这回他们的审批材料完全合规, 希望他们能审批快一点, 他们还等着翻修房子呢,很多员工等着分房。
挂了电话,孟江林得意洋洋,就等着好结果了。
又等了几天,报建部的找了过来, 苦着个脸,“总经理,我们的项目还是没有通过,又被打回来了!”
孟江林气坏了,他认定就是夏美玲捣鬼,她想方设法地不给他通过。
孟江林又把电话打到了杨安那, 第一句话,就是骂夏美玲,“杨局长,你们招的这个夏美玲, 她就是个歪货!她一个农村妇女,懂什么!你不知道吧,她和住建局的某位领导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她就是个半吊子!半桶水!你们就不该招她的!”
孟江林认为他跟杨安算是旧识,再加上气头上,有些口不择言了,一口气不停,“我们这个项目,明明是合格的,她三番五次地打回来,她就是公报私仇,嫌我们三公司之前亏待她了,现在要报复我们呢,我强烈请求,换一个人来审批我们的项目,不然我就投诉到市局去!”
杨安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个项目,夏美玲已经来找他汇报过了,原因也讲得很清楚,也给他们报建的说清楚了,这个孟江林竟然还打电话来质问,张口就辱骂夏美玲!
杨安的声音冷静得出奇,这也是他动怒的表现,“那你就去投诉吧!”
他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孟江林拿着电话,愣了愣,呸了一口,“蛇鼠一窝,我就不信了,还真是你们一手遮天了!”
他愤怒地打电话。
报建的人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孟江林先给总公司那边的领导汇报了一通,得到总公司领导的同意之后,他才给市局打电话投诉。
挂了电话,他看到报建的人还站在办公室,顿时火大,“还不出去!”
报建的只好走了。
孟江林又给总公司那边打电话,让他们想想办法,这个项目一定要批下来,他们现在等分房的职工太多了,总公司那边要求他们新修宿舍楼,分给员工。
市局的收到投诉,又给城建局打电话,杨安在电话里如此这般的一解释,市局就给国营建筑总公司的人打电话训了一顿。
与此同时,关于孟江林独断专权,不尊重职工人权且对职工威胁恐吓腾退房子的举报材料,也送到了总公司。
这些举报材料是李萍的爱人老刘写的,夏美玲托了何文光,送到了总公司纪检委处。
孟江林还在等着市局的电话,没等到,先等来了总公司的纪检委的人,他们在收到举报材料之后,高度重视,迅速成立了调查组,来到了三公司。
经过调查,孟江林指示下属恐吓职工,通过这个办法达到他们在腾退房子的文件上签字,严重违反了公司的规章制度。
孟江林的一些平时的劣迹也被一一举报。
孟江林即将面临处罚,最差的也是降职处理,总经理的职位他保不住了。
“这回多亏了你啊,美玲,不然我们分的这个房子保不住了,还得额外多交两千块钱。”
夏美玲回到家的时候,李萍特意过来谢她。
“你谢我做什么,我家也在这里啊。”
李萍笑笑,“那也得谢你,别的人家也在这啊,他们都屈服孟江林的淫威了。你听说了没有,孟江林干不成了。”
夏美玲还不知道这个事,“怎么说?”
“调查组的一过来,公司好多人都给调查组写举报信,这几年,在他手底下干,也是天怒人怨的。这个孟江林,太刚愎自用,他当总经理的这几年,三公司几乎没有什么发展,也没有赚什么钱,不然他何至于打这个房子的主意?要是他的算盘成功了,他还要挣钱呢。修宿舍的钱,找总公司补贴,这边员工也交钱众筹,他收两道钱。”
“他会调走吗?”夏美玲说,这一天来得晚了一点,她都没在三公司干了。
“应该是吧,三公司他是待不下去了。”
说完孟江林,李萍问起香桃,“香桃学习怎么样呀?”
李萍家的小英跟香桃一样大,不过小英没考上高中,也没考上中专,被她父母送到部队文工团去了。
“还行,现在就是不想让她压力太大,平稳地参加考试就行了。”
“小栓都工作了,我们家刚子现在才考上学校呢。”
夏美玲吃惊,“刚子不是在当兵吗?”
李萍笑,笑容里有些骄傲,“他进了部队之后,嫌自己文化低了,在部队里学习,考试,现在考了一个什么军校,我也记不住,反正他就是进去学习了,要学四年呢,出来就是大专文凭。”
夏美玲好奇地问,“那他毕业之后做什么?”
“还是当兵呀!”李萍说,“他当年进去是义务兵,只能做士官,现在他读完书出来,就是军官了。我听老刘说的,我也不太懂。”
夏美玲笑道:“这多好呀!还是读书有出路呀,到哪里都是文凭高的吃香。”
李萍笑道:“是啊,他读书的时候,那么调皮,都想着他去部队,收收性子,回来之后找工作上班,没想到他自己有了打算,这样也好,我们父母少操心。”
一晃,就到七月了。
香桃要参加高考了。
为了不给香桃压力,这几天夏美玲也照常上班,只是她跟领导请了假,每天上下班时间都按照孩子的考试时间来,她早早地在家里把饭做上,香桃考完回家,就能吃上热饭。
她看香桃的状态还不错,还比较轻松,她也不敢问考得怎么样,七月七号,八号,九号,如水一样流过去了。
香桃考完了。
不管是家长还是孩子,都有一种卸力感。
香桃考完试当天晚上,一家人聚在一块,吃了个饭。
第二天,香桃回学校去估分,根据老师的意见,填报志愿。
香桃估分跟她平时的成绩差不多,在填报志愿的时候,这丫头出乎意料的有主意,她填报了三所军校,每一所都服从调剂。
夏美玲得知她想考军校也有些吃惊,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听到香桃提起她想考什么学校过。
香桃只说了一句话,“我想做个真正的军人,跟爸爸截然不同的军人,我知道,真正的军人,不是他那个样子。”
不管女儿做出什么决定,夏美玲都会支持她,只要香桃自己不后悔。
可上军校,是一种荣誉,比当年小栓考上电力中专还要荣耀。
香桃的录取通知书发下来,全家属楼都沸腾了。
家属楼的邻居,几乎都是军人转业来的,军校在他们眼中,是一个神圣的地方,考进去的学生,值得敬佩。
更何况,夏美玲才帮大家保住了家。
在大家的一致同意下,家属楼的邻居们集资给香桃办了一个升学宴,和当年小栓考上电力中专一样,好好地热闹了一番。
香桃考完试了,夏美玲帮她收拾东西,娘俩准备搬回家属楼来,那租的房子只是临时过渡一下。
大栓夫妻俩在外面租了房子,已经搬出去了。
夏美玲注意到一个木箱子,里面装了好多信,几乎都没有拆开。
夏美玲有些惊讶,这么多信,是从哪里来的?起码有几十封,这些信是香桃的?谁给她写这么多信?
夏美玲没有贸然打开看,而是把香桃叫过来问,“香桃,这些信是你的吗?谁给你写的?”
香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些都是学校里的男同学给我写的。”
第78章 第 78 章 “这些信,你都没有……
“这些信, 你都没有看过?”夏美玲惊讶极了,香桃在学校里竟然会收到这么多信。
“没有,我哪有时间看呀。”
“那现在怎么办?拿走还是丢掉?”
香桃为难,“我都还没看过, 是不是要看一下, 别人这么辛苦地写了,直接丢了吗?”
夏美玲有些好笑, “那你拿回家, 慢慢看吧。”
香桃说道:“先拿回家再说吧, 我有时间了再说。”
香桃从抽屉里翻出几封信,信已经是拆开了的。
趁夏美玲不注意, 她把信藏了起来。
母女俩收拾好东西, 打扫干净房子,回了家。
九月开学,夏美玲请了五天假,和大栓一起送香桃去学校。
香桃很不好意思,之前她妈和大哥可是很少休息的, 这回为了送她去读书,竟然都空出这么多天来送她。
香桃觉得有一个送自己就够了。
大栓笑道:“香桃,大哥是蹭了你的光,才有机会去军校看看,你可得满足大哥这个小小的心愿。”
夏美玲笑道:“要不是你二哥请不了这么多天的假,他也想去呢。”
当初小栓也是有机会考高中, 考大学的,但是他放弃了机会,选择了就业更快的中专。
他也有一个遗憾的大学梦。
临到出发之前,小栓突然回来了, 告诉大家,他也要去送香桃。
香桃惊讶,“你不是请不了这么多天的假吗?”
小栓笑道:“我去跟领导说,我妹妹要去读军校,我要去送她,领导二话不说就批准了,说这是莫大的荣誉,我一定得送你去。”
这样一来,就是母子三个送香桃去学校,这么大的阵仗,估计全校都没几个。
单位看了介绍信,给他们买了卧铺票,一路坐火车,送香桃到了学校。
送香桃进大学的时候,是1989年,这一年,夏美玲48岁,还有7年就要退休了。
普通女性职工,50岁就要退休了,夏美玲这个岗位特殊,延长到了55岁。
香桃这一进学校,就读了七年书,夏美玲正式退休的时候,香桃还在读硕士
“妈,你现在退休了,帮我们带带孩子吧,孩子一直都是她姥姥在带呢。”
小栓前年结了婚,去年才生的孩子。
夏美玲的二儿媳叫李霜,是本地人,小栓另有住处,而且夏美玲之前上班也很忙,所一跟这个二儿媳见过几次面,但是没有相处过。
夏美玲现在是办退休了,但是有好几家企业都给夏美玲抛来了高薪橄榄枝,希望夏美玲能去他们企业上班,这里面有民营企业,也有国营企业。
过了1990年之后,国内建筑行业迎来了大发展。
像夏美玲这种专家,是非常手青睐的。
“我带不了,小栓,我可以出钱,给你们请个保姆带孩子,我有我的事情要做。”
小栓说道:“妈,你都工作这么多年了,现在退休了,总需要休息了吧。”
“我认为我还不到休息的年龄,现在我在考虑,是去你大哥那里上班,还是去其他单位上班。”
大栓四年前就成立了私人建筑公司,到目前为止,接了三个工程了,第一个第二个都已经完工了,现在再做第三个项目。
小栓也知道他妈的性格,知道她闲不下来,根本就不是那种有时间带孙子的人。
她愿意给钱,但是小栓又不想拿她的钱,他和李霜都在上班,两人都在挣钱,怎么好意思拿她的钱。要请保姆,他们自己也有钱,主要是他丈母娘对一直都是她在带孩子,而夏美玲这个亲奶奶却没有帮忙带过一天感到不满。
连李霜都因为这个事情,跟他说过几次,李霜她妈一直在李霜耳朵边念叨。
李霜她妈也不是不愿意带孩子,她是想夏美玲搭把手,有时候她也想休息休息,但是夏美玲一直上班,逢休息天,又跑去她大儿子的工地去了。
这让李霜她爸妈很是不满意,经常在李霜跟前念叨,以至于李霜也有了意见。
李霜就经常在小栓跟前念叨,小栓也很为难。而且他还不能说什么,毕竟丈母娘带孩子出了力气,而他家这边又没帮上忙。
他只能是尽力安抚,又提议把孩子送去托班照顾,下了班之后,他们夫妻俩自己照顾,就不用麻烦丈母娘了,可李霜和她妈都不同意,认为孩子太小,送去单位托班,怕人家照顾不好。
之前夏美玲还没退休,他还好说,现在夏美玲都退休了,还是不能去帮他带孩子,小栓自己没什么想法,但是李霜意见很大。
夏美玲还是没去,她觉得自己还年轻呢,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带孩子身上。
小栓回家把夏美玲的意思给李霜说了,“妈还要去工作,她上班才十几年,觉得自己还能奋斗。”
李霜挂了脸,“我妈和她差不多大啊,要不我妈也去上班算了,孩子都不要看了。”
“我妈说了,让我们请个保姆,钱她来出。这个也是我妈的态度啊,她不出人,出钱还不行吗?”
“请保姆怎么能放心啊,你没看报纸吗,好多外地的人来打工,应聘保姆之后,把雇主的孩子偷走了,报警之后一查身份证,保姆办的假证,连人都找不到!”
“那就送单位托班去,单位托班总不会偷孩子!”小栓说道。
李霜又不同意,“家里又不是没有老人,别人是没老人帮忙带,被迫送托班去的。单位托班十几个孩子,咱们孩子太小了。”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的,你非要我妈来给你带孩子吗?她也有她自己的事业,她的任务不是要给你带孩子!”这不行,那不行的,小栓也有些火了。
“也不是要求她一直带啊,只是想让她跟我妈轮换,让我妈也休息休息,喘口气。”
“别人孩子能送托班,咱们家也能送,我妈没时间给你带孩子,丈母娘我也不好意思一直麻烦了,干脆送托班得了。”小栓说道。
“不行!”
夫妻俩为这事,吵了一架。
夏美玲经过考虑,还是决定去大栓的公司帮他,她之前一直在体制内,现在退休了,不愿意被管着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房地产行业发展的势头很好,夏美玲有种想法,在这一块,好好地耕耘。
第79章 第 79 章 大栓的第一个工程,是……
大栓的第一个工程, 是夏美玲给他介绍的,那是一栋楼。
本来大栓没有成立施工队的想法,夏美玲建议他拉一个施工队伍,成立一个公司, 始终给别人干活不是长久之计。
大栓刚开始做的时候, 公司一些人都是大栓在工地上认识的朋友,过来兼职给大栓干活。
等第一个工程结束, 大栓已经稳定有七八个人了。
那时候夏美玲还经常要去大栓的工地, 帮他把关。
连证书都不用买, 夏美玲的证就放在大栓的公司。
现在夏美玲退休了,可以直接来大栓的公司上班了, 她在大栓公司挂的职位是技术总工, 几年前她在三公司上班的时候,就是这个。
大栓接的这个活,并不复杂,就是两栋宿舍楼,没有什么高难度的施工问题。
因此, 夏美玲又接了一个活,给另外一家公司,做技术指导,平时不用过去坐班,有事情的时候过去一趟。
何文光比夏美玲还早退休三年,他比夏美玲大三岁, 也是五十五岁退休的,他是离休干部,可以去离休干部疗养院养老,但是他还是住在单位分给他的房子里。
夏美玲也有一套房子在这边, 单位分下来的,在她退休前两年分的。
但是夏美玲没过来住,她一个人还是住在家属楼的小房子里,1990年过后,房产政策变了,大栓夫妻俩也买了一套房子,带着两个孩子住在那边。
他的两个孩子都已经开始读书了。
夏美玲空置的那套房子,是何文光在帮她打理,何文光时不时地会去帮她打扫一下卫生,免得积灰。
夏美玲本来挺不好意思的,但是何文光说他现在退休了没事做,去给她打扫屋子,也算是打发时间。
夏美玲分到的房子也是一个小院子,没有何文光的大,自己还补了一些钱,院子里被何文光种了很多花花草草,还有一些蔬菜。
何文光自己的院子里也是这样。何文光还挺会种菜,蔬菜多得吃不完,除了送邻居,还经常给夏美玲送菜。
这一年暑假,有两年没回过家的香桃终于回来了,前年她说去部队实习去了,去年又要考研究生,两年都没有回来过,这次总算是抽出了一点时间,回了一趟家。
夏美玲就给两个儿子打电话,通知他们回家吃饭。
得知香桃回来了,两个儿子带着媳妇孩子都回来了,因为人多,在家属楼那边就太窄了,夏美玲是直接把人叫到城建局家属大院这边来。
香桃在军校历练这么多年,虽然还是学生,但是已经完全是英姿飒爽的军人作风了。
夏美玲做了一大桌子菜,还让香桃去把何文光请过来。
之前何文光提过要把秋桃收为干女儿,但是最后也没有特意弄什么仪式,只是两边默认了这个关系,香桃每次回来,都要去看看何文光。
这次团聚,夏美玲也让香桃去把何文光请过来一起吃饭。
小栓一家带着女儿小雅过来了,现在计划生育,大栓还生了两个,小栓只能生一个了。
大栓家的两个孩子,小妮都已经上小学了,小的那个也上幼儿园了。
而小雅才一岁多,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小妮和弟弟小勇都特别喜欢这个小妹妹,到家之后就围着小雅玩。
小雅也乐意跟着他们玩,踩着不稳的步伐,跟着哥哥姐姐跑来跑去。
小栓羡慕地看着,大哥家是儿女双全,他和李霜都有正式工作,计生这么严格,他们也不敢生二胎了。
英子看他这么羡慕,笑道:“你们要是想生二胎,也可以悄悄地生啊,生了之后,上我和你哥的户口,反正我们俩也没有正式工作,顶多就是交点罚款,其他的不要紧。”
小栓和李霜都听着了,小栓看向李霜,他知道英子这个提议开玩笑的成分更多,但是还是忍不住动心,他们这辈人家里都是花几个兄弟姊妹,轮到孩子的时候,就这么一个了,总觉得孩子太孤单了,要是像大哥家这样,有两个也好。
英子其实也是半真半假的说的,如果小栓真有这个想法的话,她和大栓也不介意的,亲兄弟,这都是小事。
没想到李霜把眉头皱得紧紧的的,说道:“就这么一个孩子,都快把我妈给累死了,要是再来一个,我妈怎么受得了,也没人给她搭个手,帮个忙的。”
两兄弟不住在一起,而且夏美玲也从来不说媳妇的闲话,所以英子还不知道小栓夫妻俩因为孩子的事情闹矛盾,她还笑道:“你和小栓每个星期不是都要休息时间吗?就可以给你妈换个手啊。”
这话听在李霜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她和小栓上一个星期的班都要累死了,好不容易休息两天,还得带孩子,再说,孩子跟她姥姥亲,也不爱贴他们。
再说了,她妈出这么大力气了,凭什么小栓他妈什么也不做,光得一个孙女呢?
既然说到这里了,李霜也忍不住问道:“大嫂,你们之前带两个孩子,是怎么带的呢?难道婆婆一点忙都没给你们帮吗?”
她可是知道的,英子的娘家在乡下,怎么可能进城来给她带孩子,她嫁给小栓这几年,都没有听说过英子的父母进城帮她带孩子。
之前他们和夏美玲可是住在一起的,虽然小栓跟她说夏美玲没有怎么帮他们带过孩子,李霜却不相信。
英子说道:“妈一直在上班啊,下班了会帮我带带孩子。”
其实夏美玲下了班也只是偶尔搭把手,那个时候夏美玲下班了也要学习,考证之类的。英子也知道,所以很少让夏美玲帮忙。
不过她说话不能抹杀了夏美玲的帮助,所以还是回答夏美玲是帮了忙的。
没想到,这一句话就惹了麻烦了。
李霜不满地看向小栓,小栓可是说的,夏美玲没怎么帮忙,现在英子自己都说,夏美玲是帮了忙的。
小栓沉着脸,他不明白为什么李霜抓着这个不放,孩子是他们俩的,他们自己带就可以了,为什么一定要攀扯他妈来带孩子。
小栓的丈母娘白天来把孩子接过去,晚上送回来,休息天的时候,小栓是想自己带孩子,但是他没经验,孩子也不怎么跟他亲,根本就不要他。
小雅要李霜,但是休息天的时候,李霜只想好好地放松放松,也不愿意带,就还是把小雅送到丈母娘家去。
“大嫂,小栓也是妈的亲儿子啊,妈可没有帮我们带过小雅。”
“妈这不是上班吗?”英子说道,“她也忙得很呢。”
“之前是上班呀,现在不是退休了吗?她可以休息了呀,为什么还要去大哥那里上班。妈对你们的帮助真不少,帮大哥开公司,现在也全心全意地帮你们。”李霜说道。
小栓在旁边听得皱眉,从李霜的这几句话里他突然明白了,原来李霜一直想让夏美玲去给她带孩子,也不光是带孩子,李霜还因为夏美玲偏大哥家,感到不满。
所以她才一直抓着带孩子这个事情不放。
小栓猜对了。
李霜不舒服也不单单是带孩子的事情。她觉得夏美玲厚此薄彼。
两个都是亲儿子,夏美玲帮老大多少?公司都是夏美玲帮着大伯哥开起来的。
在开这个公司之前,大伯哥还在工地上做包工头,赚了不少钱,不然他哪里有钱开公司?
那小栓呢?就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夏美玲出了一点钱,除此之外,就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出了一点彩礼钱。
她和小栓结婚这么几年,夏美玲一点也没有帮扶过他们这个小家庭,全心全意地去帮老大,这让李霜越来越不满。
偏生小栓一点也不在乎,他一点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他跟他大哥好得穿一条裤子!
这个傻瓜!
李霜她亲妈为此也感到不满,经常在李霜跟前说她婆婆不公平,两个儿子不一样对待。
李霜那几句话虽然说得平静,但是英子还是听出来了,李霜这是不满意了。
英子一时嘴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小栓皱眉,“你少说几句,妈爱去哪里上班,就去哪里上班,孩子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大嫂之前带小妮的时候,妈也上班没时间给她带孩子,她都是背着小妮去工地干活的。”
“那能一样吗?现在又不是没条件。”
小栓火了,“你既然觉得不公平,那就不要你妈带了,小雅我们自己带,白天送去托儿所,晚上接回家自己带,别人都是这样的,没道理我们家不行。”
小栓说的是真的,现在好多职工都没人帮忙带孩子,白天都是送去父母单位的托儿所。
夏美玲端着碗过来,其实她在厨房就听见了他们说话,她也听出了李霜心里的怨气。
小栓是电力公司的,她也是有正经单位的,也腾不出来干别的,她不可能弄个项目来给小栓做吧,那也办不到。
大栓已经进入了这一行,开公司也是顺其自然的事情,她也没有刻意去帮谁不帮谁。
第80章 第 80 章 确实,大栓两口子挣到钱……
确实, 大栓两口子挣到钱了,生活条件也好得多了,可这是人家努力得到的,也不全是她的功劳。
夏美玲只当听不见, 朝外面看一眼, “香桃他们怎么还没来?”
她话音刚落,何文光就跟着香桃一块进来了。
几年过去, 何文光也比之前要老一些了, 不过背不驼, 看着气质还是很精神。
李霜看到何文光,撇撇嘴, 这是她婆婆的相好。她不明白, 如果婆婆要跟何文光好,之前上班的时候又不结婚,现在都退休了,管他之前是局长还是什么,现在都没用了。
而且何文光无儿无女的, 现在真要跟她婆婆结婚了的话,以后还得他们来给养老,太不划算!
偏偏小栓一家,对这个何文光都很好,看样子是巴不得对方来给他当后爸。
何文光没有空手来,还带了两瓶汽水。
“爷爷来了!”小妮带着弟弟跑过去, 小雅也屁颠颠地跟在后面。
何文光看着几个孩子,特别高兴,从兜里掏出水果糖给他们。
李霜看到了,走到小雅身边, 把小雅手里的水果糖抢了,“小雅还小,不能吃水果糖,容易咽下去。”
何文光说道:“噢,是,我就没考虑到。”
孩子们拿到糖,又围到了香桃身边,想要香桃抱他们。
香桃穿着绿军装,走到哪里都受小朋友的欢迎。
吃过饭,夏美玲和英子去洗碗,李霜以小朋友不能走夜路为理由,先跟小栓带着孩子走了。
李霜忍了一顿饭的时间,一出门,就忍不住发作了。
“我觉得这样很不公平,既然婆婆现在决定去公司上班,而不是帮我们带孩子,那他们那个公司我们也应该有份才对,我们也不多要,婆婆和大哥他们各占一半,等以后,婆婆的一半分一半给我们,剩下的一半,她爱给谁就给谁。”
小栓也憋了一肚子火,今天是香桃回来了,才回来吃团圆饭,吃饭之前,李霜就不停地找茬,吃饭的时候也挂脸,他怎么找了这么一个不识大体的老婆。
“你想得美,你去干活了吗?你凭什么拿?你说的是妈的遗产,妈还年轻着呢,你就惦记她的遗产,你要不要脸?”
“你说谁不要脸?我只是要求要公平,我就不要脸了?我还没说婆婆的一半全给我们呢,我只要四分之一而已。老大他们得四分之三,这也是我不要脸?”
“我是说,你没有权利现在去分配,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分的,你有什么资格去指手画脚?”
李霜气得脸色铁青,“好,好,小栓,你不去说,我去说!”
“你敢!”小栓的脾气也拧,只是他平时控制着,李霜这么胡搅蛮缠的,他的拧脾气也上来了。
“你看我敢不敢!大不了日子不过了!”李霜气得放狠话。
小栓气得额角的青筋鼓起,硬生生地把脾气压住了。
李霜是独生女,在这个年代,独生女就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听李霜说,当年她妈生她的时候亏了身子,后来就一直没有再怀。
小栓跟李霜处对象的时候,李霜还温柔似水,怎么结婚没两年,脾气越来越坏了?
吃完饭之后,夏美玲和香桃还是搬回了家属楼去住,这里虽然还是没有办产权证,但是房子还是属于他们的。
其实夏美玲分到的那套房子比这边宽敞,而且也有自己的厨房,就是厕所还是没有独立厕所,还得去外边公厕上厕所。
她们在家属楼已经住了这么多年,都已经习惯了,还是喜欢在这边住,况且这边邻居也认识这么多年了。
李萍的儿子刚子也回来探亲了,和香桃是前后天回来的。
刚子在部队上考上了大专,后面又升了本科,现在已经参加工作了。
香桃刚一回来,就在楼道里碰见了刚子,刚子站在楼梯上面,她在楼梯下面,两人都穿着绿军装,互相望望,蓦然笑了。
家属楼前的树木更加高大了,给家属楼带来了阴凉,两人并肩走着。
香桃的身高也超过一米七了,站在刚子面前,刚子还高她大半个头。
香桃有好几年都没见过刚子了。
“你们部队的伙食这么好吗?怎么长了这么大的块头?”
刚子挠挠头,笑道:“我参军以前就不矮呀,不过进了部队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训练的关系,我很是猛长了一阵。”
香桃抬头看向刚子,刚子的脸有点圆,即使大高个,看起来也挺人畜无害,看着很憨厚。
她蓦地回忆起,那时候她还在读初中,刚进初一,路上被学校里的坏学生拦住要钱。
刚子冲过来,把那两个坏学生打得满地找牙,刚子打完之后,还朝那两个人挥拳头,表示香桃是他妹妹,是他罩着的。
从那次开始,没人敢欺负香桃了。刚子高大,打架也凶,没人敢惹他。
后来刚子去参军了,第一次回家探亲的时候,一袭绿军装,让香桃眼前一亮。
她也萌生出了考军校的想法,后面她真考了。
现在她成了和刚子一样的军人。
“你毕业之后,会分配到哪个军区?”刚子问她。
香桃摇头,“这个我还不知道呢,要毕业了之后才知道,你在哪个军区?”
刚子告诉了香桃。
刚子忍不住用余光瞥香桃,这小姑娘读书的时候就生得水灵,现在成了军校学员,一身英姿飒爽的气势,竟让人挪不开眼。
两人约定以后时常写信联系。
李萍从楼上看到了那并肩而行的两人,眼睛一亮,忍不住想,要是香桃成她儿媳妇就好了。
她那憨憨儿子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李萍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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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 81 章 晚上,香桃跟夏美玲……
晚上, 香桃跟夏美玲睡一个房间说话。
“妈,你真不考虑跟何伯伯过吗?你看现在,我们都大了,一个个离开你身边, 你一个人过日子, 总会感到孤独的。”
“现在还好啊,我还工作呢。”
香桃知道, 当年何文光曾经跟夏美玲提出过一起过日子的想法, 但是夏美玲拒绝了, 现在夏美玲都已经退休了,也是时候找个伴了。
香桃说道:“可是何伯伯一个人过日子, 肯定很孤独的, 你看他工作的时候,什么时候种过这么多花?他现在种花种菜的,还不是因为退休没事做了?”
夏美玲笑道:“他没事做了,可以让你大哥去聘请来工地上班啊,他在上级部门工作这么几年, 做个工程总经理还是没有问题的,以前他可是三公司的总经理呢。”
夏美玲本来是开玩笑的,但是说着说着,自己当真了,还真是的,何文光现在退休了没事做, 改天问问何文光愿不愿意去好了。
“香桃,你在学校里,有没有遇到合适的男孩子?”夏美玲问她。
之前想着香桃还是学生,这些夏美玲都没过问, 现在香桃又读了研究生,明年也要毕业了,现在确实也可以考虑了。
香桃说道:“没有啊,我在学校也一心想着学习,这些问题还没有时间考虑。”
夏美玲说道:“也可以考虑了啊,你今年也二十四了。”
“学校里不行的。”香桃说道,“我们毕业工作的地方都是随机的,现在处个对象,到工作的时候,也是天各一边,所以我现在不考虑。”
香桃沉默地看着天花板,其实在学校里,给她写情书的男同学特别多,本来军校女孩子就少,香桃相貌也出挑,从刚上大学,就有男孩子给她写情书,香桃从来没有对哪个男孩动心过。
今天回到家里,偶然碰上了刚子哥,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香桃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特别高兴,虽然他们几年没见面了,再见面又熟悉得好像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夜深了,夏美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月色朦胧间,她看着香桃恬静的睡颜。
前世种种好像一场噩梦,离她越来越远了,这辈子所有事情都全然不同,她的孩子们,一个个地长大,变得那么优秀。
夏美玲深吸一口气,心里由衷地感到安宁,听着女儿细微的呼吸声,被更年期折磨得夜夜失眠的夏美玲,竟然很快睡了过去。
夏美玲真去找何文光了,问他愿不愿意来小栓的公司,当个技术总经理。
何文光退休之后,确实很闲,他可以去离休干部所养老,那里有一些老朋友,但他没去,选择留在老地方。
他说:“总经理我没有那么大的精力管了,可以去做个后勤经理。”
何文光就去大栓的公司上班了,做个后勤经理,管理人事后勤这些事情,这个岗位事情不多,平时多数时间都是在办公室喝茶。
但是很奇怪的一点是,人在自己家里喝茶,总觉得无趣,在单位喝茶看报纸,感觉很不一样,那种感觉又是充实的。
香桃回来没几天又要走,她回学校还有事情。
临走的前一天,大栓夫妻和小栓夫妻带着孩子又来家里吃饭,算是给香桃送行。
小栓和李霜最近因为琐事,闹得还不高兴,李霜还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有点挂脸。
夏美玲看出来了,但是当着这么多人,她也没问,就当没看到。
吃完饭,大栓先走了,工地上还有事情。
大栓前脚刚走,后脚,李霜也要求先带着孩子走。
小栓没理她,夏美玲和英子收了碗筷去厨房洗了,他也没喊李霜做事,自己去拿扫帚来扫地。
李霜已经准备要走,看小栓还拿东西收拾,没好气地说道:“你走不走?”
小栓看她一眼,“你着急的话,你就先走,我带着小雅一会儿回。”
李霜瞪着他,希望小栓能妥协,但是小栓根本不看她,弯腰扫地。
李霜咚咚咚地走过去,一把把正跟哥哥姐姐们玩耍的小雅抱了起来。
小雅正跟哥哥姐姐们玩得高兴,突然被妈妈抱起来,当然就不愿意,脚蹬手舞地挣扎起来,不愿意跟着李霜走。
李霜也不管孩子的意愿,抱着小雅就走。
香桃正在房间里,出来就看到李霜气冲冲地抱着孩子往外走,她哥跟个没事人似的还在扫地呢。
“怎么了这是?二嫂?你怎么走了?”
香桃跑过去喊李霜。
李霜回过头对她说道:“香桃,孩子不能走夜路,我带着小雅先回去了,你明天去学校,一路顺风。”
说完,李霜就走。
香桃连忙对小栓说道:“既然二嫂要走,你就跟着一块回去了,这天马上要黑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安全呀。”
“不管她。”小栓说道,这天离黑还早呢,他们是坐公交车来的,李霜带着孩子坐公交车回去就是了。
“怎么回事啊,怎么吵架了?”
李霜离开明显是负气走的,怎么这一小会的功夫,夫妻俩就吵架了?
小栓心里也有气,可这个事情,没有跟香桃说的必要,“没事,你别管了。”
香桃瞪他一眼,“人家给你生了孩子,你可别欺负人家,不然我告诉妈去。”
夏美玲还在厨房洗碗,听到小雅的哭声,紧接着李霜就抱着孩子出现在走廊里了,看她背着包,是要走了。
“你们回去了?”夏美玲问。
李霜明显是听见了她的声音,脚步稍微顿一顿,就直接抱着孩子走了。
“李霜这是怎么了?怎么闹脾气了?”英子也注意到了,对夏美玲说道。
“我去看看。”夏美玲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道。
英子也急忙说道:“那我去追李霜?”
夏美玲说道:“你去吧。叮嘱她注意安全就行了。”
夏美玲回到家里,看到香桃还在数落小栓,“你怎么这样啊?赶紧去追吧。”
“不去,惯得她臭脾气!”小栓的拧巴劲也上来了。
“怎么了?”夏美玲出声问道。
香桃看向夏美玲,说道:“妈,二哥惹二嫂生气了,她带着孩子先走了。”
“我知道,我看到了,怎么回事?”她绷着脸,问小栓。
小栓对着夏美玲不敢犯浑,“我不知道她,我好好的也没惹她,谁知道她发什么脾气?”
“你没惹她,那是谁惹她了?”夏美玲说道。
小栓不说话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看李霜来的时候就不高兴了。”夏美玲刚刚当着李霜的面,不好问小栓,这会儿人走了,她没什么顾忌了。
小栓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道:“谁知道她?她非说她妈看孩子太累了,我说把孩子送托儿所她不愿意,请个保姆,她也不愿意。”
夏美玲一听就明白了,难怪李霜不理自己呢,原来是心里对自己有怨气。
“那她想怎么办,想让我去给她看孩子?”夏美玲问。
小栓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你大哥的两个孩子,我也没看过,也不算是厚此薄彼,我还要工作,给谁我都不看孩子。”夏美玲说。
小栓说道:“我知道啊,我跟她说了,可她就是觉得她妈看了,我妈没看,她妈吃亏了。”
夏美玲不说话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
香桃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夫妻俩闹矛盾,李霜不知道,他们这些儿女还不清楚吗?她妈热爱工作,不工作到不能动,恐怕不会停下来的,现在让她不工作了去看孩子,那她都难受。
夏美玲也不想惯着,主要是这个事情也没有办法惯。
“既然她觉得她妈吃亏了,以后不用她妈看孩子了,白天孩子送托儿所,你们不上班的时候,自己看孩子。”夏美玲说道。
“我也是这么说的,她不同意。”小栓其实也知道,这个事情只是个导火索,真正的症结还是李霜觉得夏美玲不公平。
小栓不想说这个,说这个,他妈听了该寒心了。
香桃忍不住说道:“那她这不是不讲理吗?”
英子也回来了,她追上了李霜,李霜没跟她说几句话,抱着孩子匆匆走了。
一进门就听见香桃说的这句,问道:“怎么了?谁不讲理?”
香桃看她一眼,说道:“二嫂,她不讲理。”
小栓说道:“妈,这事你别管,让她闹去,她喜欢怎么安排她妈,那是她的事情,我不安排她妈,她也别想安排我妈。”
夏美玲说道:“你回去,好好跟她说,别吵架,吵架也解决不了问题,如果你们要请保姆,每个月,我出一百五给你们请保姆带孩子。”
说完这些,夏美玲说道:“行了,你回去吧,跑快点,兴许还能追上她们母女。”
小栓不动弹,英子说:“去吧,小栓,我看小雅哭得厉害。”
小栓站起来,走了。
房子顿时安静下来了,英子摸摸围裙,“妈,你歇着,我去把剩下的碗洗了。”
夏美玲坐在沙发上出神,香桃贴着她坐下,母女俩一时间都无言。
香桃沉默地吁一口气,她在心里想,二哥迟早要跟他们这个大家庭离心的。
第82章 第 82 章 香桃去学校了,她只在家……
香桃去学校了, 她只在家里待了一个星期,就又回去了。
夏美玲搬到了城建局家属院来住,这边离她上班的地方更近一些。
英子来找夏美玲,她想学点东西, 防水施工队那边现在已经完全交给了两个舅舅做, 大栓专心做工程,多亏了他之前在工地做那几年, 积累了不少经验。
“大栓的工地现在我帮不上什么忙了, 工地上的事情我都不懂, 妈,你四十多岁才开始学习, 学成了专家, 我想我才三十出头,也有学习的希望。”
英子现在在帮大栓管理食堂,但是英子感觉自己懂的还是太少,不像妈一样,能帮到大栓这么多。
“那你去学习财会吧, 学习财会,以后自己就做财务报表,这种事情,还是自己家的人做起来放心。”
英子问她,“妈,我上哪里能学到啊, 我这个年龄,学校也不收了。”
夏美玲笑道:“有夜校啊,之前我不就是在夜校学的吗?”
“说起来,妈你还记得方老师吗?这么几年过去了,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夏美玲点头,“当然记得。”
方民自从辞职之后,就跟夏美玲他们再也没有联系,一晃都七年了。
英子要去读财会的夜校,这样一来,家里的孩子没人照料,只能送到夏美玲这里来。
好在现在夏美玲不用加班,晚上就可以帮英子带带孩子。
这事就让李霜给知道了。
她也是一次过来吃饭的时候,发现大嫂带着孩子搬到了夏美玲这来住了。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英子报了财会夜校,晚上没人帮她带孩子,所以才搬过来,她去学习的时候,就让夏美玲帮她带孩子。
以前的保姆早就回家结婚去了,两个孩子也上学了,英子也就没再请保姆。
李霜就不高兴了,夏美玲不愿意帮他们带孩子,帮大嫂家带却很自然。
她忍不住说道:“妈还是疼你们。”
英子看她一眼,上次李霜跟小栓吵架,英子才发现原来李霜心里对这些事情感到不公平。
英子说道:“也是没办法了,妈才帮我们带一带,我上课要上到十点钟。”
李霜问她,“你怎么突然想去学习财会了?”
“这不是你大哥开了那个建筑公司吗?我想着多学习一点东西,以后能帮得上他。你看妈,明明是农村妇女出身,自学成才,她工作的时候,可努力了,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现在她退休了,我也不好意思占用她的时间,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我想着请个保姆带孩子。”
“你就不怕找到坏保姆?报纸上经常有这样的新闻,保姆把雇主家的孩子偷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就这么让保姆一个人带孩子,我不放心。”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想在老家请一个,知根知底的不怕,你要不要,我帮你也找一个。”
李霜还真有点动心,如果是从老家找来的,那她也能放心一点。以后有保姆带孩子,她妈在旁边打个下手,她妈也轻松一点。她婆婆不是说了吗,请保姆,她每个月出一百五十块。
“行,大嫂,你要是在老家找的话,也帮我找一个,干活干净的。”
回到家,李霜把托大嫂找保姆的事情说了,小栓特别高兴,“行啊,我支持,你看,明明很容易解决的事情,你之前为什么就是不同意呢。”
李霜轻哼,“还不知道找来的人是什么样子呢,要是不爱干净,我可不用。”
李霜知道的,农村人爱长虱子,有一次他们单位有人去农村考察,回来给他们说,农村人长虱子,男女老少都长。
李霜就疑惑,女人长头发长,说得过去,怎么男人短头发,也长呢?
同事就说,虱子不光长在头上,身上也有,胳肢窝,衣服缝里。
李霜想起这个事情,差点要反悔了,她同事的话,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
“要是来了个长虱子的,我不要的。”
小栓不以为然,“长虱子多正常,我小时候还长呢。”
“长虱子,就是不干净才会长,爱干净的人不会长的!”李霜越想越觉得不行,不能请个乡下人来家里,“就算不长虱子,也会长跳蚤的!”
小栓有点不耐烦了,“你怎么事情这么多?到时候给她杀杀虫,不就行了。”
李霜就不说话了,第二天又跑回家去,给英子特意交代,要找干净的,不干净的她不要,怕有虱子。
英子告诉她,长虱子的一般都是小孩子,大人很少有长虱子的,女人就更少了。
李霜这才放心下来。
夏美玲搬过来住,每天早上,何文光都过来邀请她一块去公园跑跑步,锻炼身体。
何文光半辈子都在部队,跑步的习惯维持了几十年,每天早上都要去跑。
夏美玲一开始都拒绝,她还没有跑过步呢。前辈子都在地里干活,后半辈子时间都消磨在了办公室,没有跑过步,也不会跑步。
何文光认为锻炼强身健体,约了夏美玲好几次,夏美玲推脱不了了,答应去跑一次。
说来也是神奇,明明跑步的时候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跑完之后,身体竟然感觉很舒服,有种骨骼都疏通了的感觉,从那次以后,夏美玲每天早上,都跟何文光去跑步。
何文光是退伍老兵,常年累月都在锻炼,他每天早上要跑十公里,夏美玲跑一公里都已经气喘如牛。
但是身体确实是有变化的,她发现自从自己开始锻炼,每天晚上睡觉踏实多了。
也是因为每天一块去跑步,在聊天中,才互相加深了了解。
夏美玲感觉自己的人生没什么好说的,她喜欢听何文光说他的事情。
原来何文光是大学生,不过他的大学是参军之后,部队推荐他读的军校,军校毕业之后,就一直在部队工作。
他的一生是截然不同的样子,夏美玲时常听得入迷。
聊天的时候,夏美玲告诉何文光她睡觉总失眠,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都是沾枕头就睡着。
何文光笑道:“很正常,我上了年纪之后,也经常睡不着,脑子里总忍不住想起年轻时候的事情来。”
“我听说,这是女性更年期到了。”
夏美玲不解,“什么是更年期?”
“就是从生育到非生育的转折,通俗来说,就是开始变老了。”何文光说道。
夏美玲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看着何文光的鬓角,这才发现精神奕奕的何文光,也生出几丝白发了。
夏美玲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跟何文光结婚。
第83章 第 83 章 夏美玲决定要跟何文光结……
夏美玲决定要跟何文光结婚。
这几年何文光虽然没有再婚, 也一直跟夏美玲一家来往密切,但是他也没有再提过结婚,夏美玲不知道对方现在是什么想法。
这个年龄了,做事情也不爱弯弯绕绕, 夏美玲直接问了出来, “何大哥,你现在还有结婚的想法吗?”
何文光看向夏美玲, 眼睛闪过惊讶, 因为这么多年, 夏美玲从来不谈及结婚这个话题,今天突然问起来, 让何文光有点不敢深想。
夏美玲含笑看他, “如果你还有这个想法的话,我现在改变想法了,我想跟你结婚。”
何文光默然瞪大眼睛,眼里迸发出巨大的惊喜,他反覆确认, “美玲,你说的是真的吗?美玲,你没有开玩笑吧?”
夏美玲摇头,“没有,我认真的。”
人生过半了啊,夏美玲突然有了再婚的想法, 毕竟,她的两辈子多半时间都耗在了林建军身上,她还没有真正地体会过好婚姻的模样。
何文光连连点头,“当然, 美玲,我当然愿意。”
他察觉到自己失态了,不好意思地冲夏美玲笑了笑,“我知道你爱工作,你放心,我退休这两年,学会了自己做饭,你到时候,尽管忙你自己的工作,家里有我。”
夏美玲看着他笑,“行。”
两人说好,也不用经过谁的同意,也不用什么仪式,拿上彼此的证件,第二天清早,就去民政局,领回了结婚证。
从民政局出来,何文光捧着两本结婚证,看了又看,两人临时在民政局拍的照片,在拍下来的前几秒,两人默契地把头歪向对方。
“老何,我还得去一趟工地,你先回去吧。”夏美玲说道。
何文光把两本结婚证收起来,“行,你去忙,中午回来吃饭吗?”
夏美玲想了想,“可能回不来,晚上回来吧。”
何文光笑着点头,“行。”
夏美玲现在在学习做工程预算,和英子学的差不多,工程结构她熟悉,预算还真没学过,但是现在工地是自家的,没个懂预算的也不行。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学出来,夏美玲毕竟有工程基础,学习起来快得多。
夏美玲学得特别快,因为工程干着走,他们要找甲方要进度款,也要给底下的劳务班组批进度款,两边都过一手,就学习了两遍,有基础的学起来还是很快,只是懂的东西还粗糙,不过好在只是进度。
在工地忙碌一天,一直到下午,夏美玲才忙过来,想起早上答应何文光晚上会回去吃饭,夏美玲收拾了东西,赶着回去。
夏美玲走到家属区,没回自己家,直接去了何文光的家里。
何文光已经做好了饭,菜都闷在锅里热着,等夏美玲回家来吃饭。
夏美玲一直忙着工作,都差点忘记自己跟何文光领了个结婚证的事,这会儿走到何文光家门口,想起这个事情,这才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自己竟然这么匆忙地就跟何文光把结婚证领了。
但心里也没有后悔的感觉,仿佛这个事情已经是水到渠成,她走了进去。
何文光身上还系着围墙,听到推门声,扭头看过来,“回来了。”
他露出笑容,“我去端饭。”
夏美玲看着何文光的家,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洁,不同寻常的是,夏美玲看到墙上,贴了一幅喜字。
夏美玲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吃完饭,两人出来遛弯,路上碰到一些老同事,说了几句话。
没人知道他们俩结婚了,他们都不考虑摆酒席,日子还是照常过。
转几圈,天黑了。
两人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
到夏美玲家门口,两人分开,就跟以前一样。
回到家,夏美玲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家居衣服,找出预算的书看。
到八点,有人敲门。
夏美玲去开了门,何文光已经洗漱过,换了一套衣服,拿着夏美玲的结婚证,笑道:“你的结婚证,今天早上走得太急,还没仔细看吧。”
夏美玲第二天,才把结婚的事情告诉了大栓两口子。小栓和香桃都还没来得及说。
冷不丁地听到他妈竟然悄无声息地就把结婚证领了,大栓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英子也同样惊讶,笑道:“妈,你这也太快了,什么时候决定的啊?”
“前天晚上。”夏美玲说。
大栓和英子对视一眼,英子才说道:“就是消息有点突然,其实我早就想到,你会跟何伯伯走到一块去的。”
夏美玲问她,“为什么?”
英子觉得她婆婆应该有个自己的家庭,伴侣带来的,有时候孩子再孝顺,也替代不了。
“我也说不上来。”英子怕她婆婆不好意思,没说太明白。
大栓都已经知道了,夏美玲给小栓单位也打了个电话,通知他这个事。
小栓也挺为她高兴,提议一家人吃个饭。
现在何文光对他们家来说,身份不一样了,确实应该吃个饭。
夏美玲就安排了个时间。
小栓回到家,把这事给李霜说了。
李霜大感惊讶,“之前何伯没退下来的时候,为什么不结婚啊,现在何伯都退休了,也给不了什么助力了啊。”
“他是陪妈过日子的,又不是要给她什么助力。再说,妈现在也不需要。”
“怎么不需要,他们不是开建筑公司吗,不过何伯以前的老同事老关系,关键时候,也能用用。”
李霜想了想,问道:“这个何伯真的没有子女吗?别以后冒出来,跟咱们争财产。”
“你想什么呢。”小栓瞪她,“你什么家庭条件啊,还担心他子女来分家产?”
李霜说道:“那可不得有这样的担心吗?毕竟妈他们现在开的是公司,你知不知道人家挣多少钱?”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那也不是我开的公司,跟我没有关系。”
李霜急道:“你怎么这么想,要不是妈,他们的公司能开起来吗?这是我们一家子的公司,又不是大哥一家的,你们还没有分家呢!”
小栓拧脾气上来,“没有分家,那公司也跟我没有关系。”
李霜说道:“照你这么说,谁在里面干活,谁就有份呗,那行啊,我也去里面上班。”
小栓皱眉,“你疯了?你现在的工作干得好好的。”
“我有休息天啊,我休息天去。总行吧,总之我在里面干活就行了,就跟你说的,干活就有份分钱。我去跟妈说,你就别管了。”
小栓冷哼,“你好意思去说的话,随你便。”
傍晚,大栓一家和小栓一家齐聚家里,夏美玲和何文光在厨房忙活,英子一到家也帮起忙来。
“何伯伯,恭喜你和我婆婆喜结连理呀!”
大栓看到何文光,还稍微有点不自在,英子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大方地笑着对何文光说恭喜。
何文光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但是常年运动,身材并不像其他中老年男人发福,人看起来很清爽,他麻利地炒着菜,笑道:“谢谢,以后更是一家人了!”
大栓看着夏美玲和何文光一起忙碌,虽然还有点不习惯,但是又觉得理解了,夏美玲总是一个人,现在有何伯陪着她,确实衬得她以前形单影只了。
自己和英子生活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两个人,要是现在两人分开两地,那大栓肯定不习惯。
大栓心里的那一点点不自在,也就消散了。
饭菜弄好端上桌,几个孩子也围拢坐过来,人还不少,只缺了个秋桃。
夏美玲说道:“如你们所知的,我跟你们何伯伯已经结婚了,以后我们就是一个大家庭,大栓小栓,尤其是小栓和秋桃,何伯伯是看着你们长大的。”
大栓笑道对何文光说道:“早就是一家人了,现在总算是名正言顺了。”
小栓想起以前何文光对自己一家人的照顾,感觉也亲切起来,举起杯子,由衷地说道:“妈,何伯伯,祝福你们。”
夏美玲欣慰地笑,“好,大家都提杯,喝一杯,祝我们一家人越来越好!”
吃过饭,大栓和小栓去洗碗了,英子扫地,夏美玲和何文光坐在沙发上休息,看孩子们玩耍。
李霜走过来,说道:“妈,我有个想法。”
夏美玲看向她,和蔼地说道:“什么想法?”
李霜说道:“我听说公司里缺人干活,我不就是会计吗?要不我休息的时候,去公司里做事吧?”
夏美玲看向她。
夏美玲的眼神像看穿了她似的,李霜有点怵,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婆婆很厉害,不然她也不会只敢在小栓面前发牢骚。
她在心里鼓鼓劲,“大家都在公司里帮忙,小栓工作忙,我工作稍微清闲一点,不去帮忙,一家人也说不过去呀。”
夏美玲说道:“你平时,不是要带小雅吗?孩子都没人带,你要是全丢给你妈,把她累坏了,不好的。”
李霜说道:“这不大嫂要从老家找保姆吗?我让大嫂帮我也找一个,这样孩子有人带,我妈也轻松一点。”
她看着夏美玲,觉得夏美玲这回总没话讲了。
但是夏美玲还是摇头,“不行。”
【全文完结】
第84章 第 84 章 李霜瞪大眼,……
李霜瞪大眼, 她没想到婆婆竟然会这么干脆地拒绝自己。
夏美玲看着李霜,她这个儿媳,每次回家来吃饭,都不会帮忙干活的人, 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地想跑去公司干活。
李霜上的技术学校, 学的就是财会。家里的公司,确实有自己家的会计要放心一点。
但是李霜的目的太明显了, 让人一眼就看破。她无非是想去公司里分一杯羹。
但是这个公司, 是大栓夫妻俩创办的, 夏美玲确实也帮了不少忙,但是她没把这个公司当成自己的, 主要还是大栓自己在管。
小栓夫妻俩没有出过一分力, 如果李霜是真心实意想进去帮忙,夏美玲肯定不会拦着,但是李霜都差把野心直接写在脸上了。
要是夏美玲让她进去,以后不知道会弄出多少事端来。
李霜不满,她之前都憋着, 这次憋不住了,“妈,你不觉得你太偏心了吗?”
“你说说看,我怎么偏心了。”夏美玲说道。
“你事事都帮大哥他们,小栓全靠他自己,你们除了给了点钱给他买房子, 你还帮了小栓什么?大哥家那边呢,你帮着带孩子,你还帮着接活开公司。”
“小栓要是去做这些,我也会帮他接活。”
“你看, 你还是承认自己偏心了吧?”
夏美玲看着李霜,小栓这个对象是他自己处的,从头到尾,夏美玲都没有干涉过,结了婚,就是他们俩自己过日子,夏美玲的想法不重要。
两兄弟的家庭就是容易有这样的矛盾,一碗水端不平。
“你说到公平。小栓读书的机会,大栓没有,现在小栓是中专文凭,大栓只是初中文凭。现在小栓有稳定工作,大栓没有。你说我不帮小栓,他单位我进不去啊,我怎么帮他?”
“读书那是小栓自己读出来的,大哥自己没考上,有什么办法,这也叫不公平吗?”李霜说道。
“用你的逻辑来套的话,这就是不公平。我送小栓读书读出头了,大栓没有读多少书,大栓也应该觉得不公平。”她看向李霜,“我知道你一直认为你妈帮忙带孩子,我没有帮忙,你觉得不公平。孩子是你们自己生的,你妈愿意帮你,那是她的情分,不是她的本分。我也一样,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带孩子不是我的本分。”
夏美玲看着李霜,既然说了,就说开一点,免得大家心里一直这么不舒服,“你要是觉得我没帮上你的忙,你以后可以不用来孝顺我,我不会怪你,事实上,我对你也从来没有多余的要求。”
李霜惊愕地看着夏美玲。
夏美玲也看着她,“小栓读书的时候,我尽力去托举他,现在他已经工作了,如果他现在还要指望我的帮助的话,我觉得他读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费了。”
“你对小栓都有这么多理由不帮忙,那你对大哥呢,你现在为什么要帮着大哥?”李霜不解又愤怒,也顾不得也在客厅的英子,直接开口质问。
“因为我热爱工作,我在那里是工作,获得回报,不是单纯去帮助大栓。李霜,我希望你回去好好的思考一下,人如果只一昧地盯着不属于自己的利益,就会变得狭隘,你和小栓都各自有工作有收入,完全支撑得起小家庭的运转。完全足够你们有尊严的,体面地生活,专注于自己的小家庭吧,不要盯着鸡毛蒜皮的事情,让自己成天生气。”
夏美玲住了嘴。
她对李霜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说到一碗水端平,人都是有感情的,英子是和他们从患难走来的,夏美玲心里是拿她当女儿看待的,在这一点上,夏美玲确实端不平。
李霜的脸完全红了,夏美玲最后那两句让她听出了谴责。
她看一看何文光,又看看英子。
何文光一直没有出声。
英子也没有插嘴。如果婆婆同意弟妹去上班,她也不会反对,一家人嘛,互帮互助,即使她也看出李霜的用心,她也不太在意。
在英子看来,这个公司不止属于他们夫妻,主要还是夏美玲的功劳,一大半可是算是她婆婆的。
小栓是夏美玲的亲儿子,如果夏美玲想让小栓夫妻俩也分一杯羹的话,英子也不会多想。
但是她没想到夏美玲会直接拒绝,还把问题摊开了说。
李霜的脸色又红又白,难堪得下不来台。
英子走过来,说道:“妈,这个公司,我跟大栓顶多一小半,剩下的部分是你的,你以后要怎么分配,我们都不会多嘴的。”
夏美玲说道:“之前一直没说过,说到这里了,我就说一下,这个公司,我和你们夫妻俩各占一半,明天,我们就找法务签个协议。”
免得李霜一直觉得她是去帮大栓,不公平,现在约定好份额,她去给自己上班,总没话说了。
夏美玲想,以后她这一半份额,再平分给小栓和香桃。
英子拉拉李霜,“弟妹,妈四十几岁才带着我们从农村来到城市,靠她自己在城里站稳了脚跟,要不是妈,我们都还是农村人,种地为生,根本就不会有现在的生活。大栓小栓都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没有亏待任何一个。你要是闲不住,想来公司帮忙的话,我们也欢迎的,自家人管财务,当然更放心。”
英子不想一家人分崩离析,劝道。
大栓小栓洗好碗,走了进来。
李霜勉强对英子说道:“大嫂,既然你们有安排,那就算了,我就是问问。”
她看看英子,有点不好意思了,自己刚刚情绪激动的时候,还说婆婆对大哥比对他们好,大嫂全听着呢。
“大嫂,我也不是别的意思。”她干巴巴地说。
英子笑道:“没事,一家人,把话说开了就好了。”
小栓瞪一眼李霜,“你说什么了?”
李霜不说话。
夏美玲说道:“时间也不早了,小栓,你们带着小雅先回去吧。”
等小栓一家人走了,英子才说道:“妈,你也不要怪弟妹,你帮我们确实也多,她心里不平衡也正常。”
“她心里有埋怨,看哪里都不会舒服,你也不要太老好人了,该给小栓的,以后我会给他,现在不要让李霜进入公司,亲兄弟扯上利益,以后麻烦只会更多,要想相安无事,不共事才是最好的。”
英子点点头。
出门,小栓就朝李霜发了脾气,即使没有听完全部话,他从最后听到的那几句也想像得出来李霜说了什么。
“我都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管人家大哥他们现在有什么,那是他们自己努力得来的,你凭什么眼红,想直接去摘胜利果实?我们俩也有手有脚有工作,为什么要盯着别人的饭碗?你自己讨不到一口吃的吗?”小栓真是烦透了,每天为了这些事情伤神。
“我知道了,以后我不说了。”
这一趟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起码她听见夏美玲说了,公司一半属于夏美玲,以后这一半,她肯定要给小栓了。
这样李霜心里就舒服多了,虽然暂时他们还拿不到,以后是他们的就行了。
“以后你再跑去妈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不要回去了,下次回去吃饭,我自己带着小雅回去就行了。”
李霜心里暂时舒服了,好久没再找茬。
这几年夏美玲回去过两次,都是回去看望她妈。
最后一次回去的时候,她得知一个消息,林建军他妈林老太死了。
死的时候一个人生活,好几天才被人发现。
村里人也没人知道夏美玲他们的联系方式,也没人有这个闲心多管闲事,所以夏美玲他们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回去的。
香桃毕业之后分配了工作,在某军区上班,她是技术岗文职,工作很好。
碰巧,她跟李萍家的儿子刘刚是同一个军区,刘刚自考大专毕业之后,也提干了。
夏美玲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处上对象的,香桃回来探亲的时候才告诉她,两人已经打了恋爱报告。
李萍也知道这个事情了,高兴得不得了,立马就带着老公来拜访夏美玲。
他们做了多年邻居,就跟朋友一样,现在马上要成为亲家了,更亲密了。
夏美玲对刚子的印象停留在他的学生时代,不爱学习,爱运动,个子高大,皮肤常年晒得黝黑,是个很阳光的少年,经常过来找小栓一起写作业,也有礼貌。
相比香桃处别的对象,夏美玲更喜欢刚子,知根知底,少年时期的刚子人就不错,现在在部队这么多年,应该打磨得更优秀了。
夏美玲最后操心的香桃也有了好前程,她觉得自己这重来的一世,真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