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的作精白月光回来了》
1. 第 1 章
密闭幽暗的房间里,偌大的窗子紧闭,厚重的窗帘把阳光不留一丝缝隙的遮挡在外。
满室静寂中,只有钟声滴答滴答走表。
木地板铺着的地毯材质极好,但上面却凌乱堆放着倒地的台灯,熄灭的蜡烛,碎裂的杯子,还有一双精致的棉拖。
拖鞋上方就是一组牛皮沙发,沙发上垂落着毛毯,毛毯下是一双裸/露在外的精致白皙的脚,还有纤细的小腿。
顺着往上看,少女的呼吸声微弱均匀。
钟声指到十二点,钟声敲响,一声一声在房间回荡。
少女总算睁开了眼眸,倦怠的坐起身来,一身真丝睡裙柔顺的贴在单薄瘦弱的身体上,露出明显的锁骨和下巴。
她静了片刻,才起身,光脚走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刺眼的阳光争先恐后的钻进来,照耀在她苍白小巧的脸上。
有一瞬间,她眼睛被刺疼,泪水沾染睫毛,令她不适的抬手遮住了眼眸。
半晌,才移开。
满室阴暗被阳光驱散,露出房间原本的样子,木地板,两米宽的大红酸枝床,牛皮沙发,处处精致奢华。
窗前少女回望了一眼,情绪平静,直至此刻,她彻底接受自己回到了自己十八岁那年。
她在京山的家,那栋她仅仅只住了三年的小白楼。
景家祖祖代代煊赫,哪怕到了她这一代,家世底蕴依旧丰厚。
在那年乱动来临前,景瑶祖父有先见之明带着全家迁至海外,又在开放之际,带着国外赚的外汇券回国办厂投资,是全国当时最大的外资企业。
京山是景家祖宅,景瑶出自景家第三脉,自出生就孱弱,名贵汤药钓养着的药罐子。
三年前她被家中送到京山养病,说是京山风水可以让她身子好一些。
好不好的也就那么回事,但景瑶若不是重生一回,绝不敢相信她只在这栋小白楼住了三年,偌大景家竟在半年后轰然倒塌,家产落魄,甚至资不抵债。
而她之后的命运……跌宕起伏,下场凄惨。
她回忆起在那个毒剧本里的最后她选择了自杀坠楼,这是她这个贯穿三个短剧剧本恶毒女配的命定结局。
可是……
她在阳光下伸出几近透明的之间,抬眸望着落在指尖上温暖的光。
微风拂面,桂香扑鼻。
她这样矫情的人,怕疼怕丑,怎么可能会自杀呢,那么高的楼,让自己摔下去摔得血肉模糊,支离破碎?
她像是被编剧强行剥去了属于她的灵魂,像个傀儡木偶一样,走向剧中角色命定的悲惨结局。
景瑶敛眸,遮住眸底阴郁。
“大小姐……”身后传来佣人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景瑶回神,收回指尖,轻声:“进来吧。”
佣人们似不敢置信,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推开门,阳光映入眼中,更是照亮了她们震惊的神色。
逆光中,并看不太清大小姐的脸,但大小姐居然……开了窗?
她不是最讨厌阳光,整天阴沉沉的把自己关在黑暗中吗?
“去拿一面镜子。”
“啊?”佣人呆呆的,没反应过来。
景瑶微微蹙眉,唇线微抿,声线便低了几分,“镜子。”
镜子?两个佣人对视一眼,匆促间赶紧一个人接过食盒,一个人去外面找镜子了。
因为大小姐不爱照镜子,小白楼其实根本没几面镜子,鲜少几面也是浴室里被定在墙面上。
那佣人摸不透阴晴不定的景瑶,只能回自己房间拿了一面小镜子又再度返回。
“大小姐……你看这面镜子可以吗?”她很小心翼翼的往前递过去,怕景瑶像以前一样看着镜子就发疯砸碎。
两个人都屏息等待,景瑶却伸手接过了那面掌心大的小镜子。
她转了个身,就着光线,看向镜中的自己。
秀气的眉,清淡的眉眼,处处精致,却透着不正常的白,和那似死人一般的唇色。
剧本里长期密闭在阴暗里十八岁的景瑶,可不就是这样吗?因为自卑,不敢去学校,不敢见人,在最豪华的别墅里,活的像一只阴暗水沟里的老鼠。
她扯唇,似有几分讥讽。
但她景瑶不是,她是景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儿,是景家上上下下娇宠的大小姐,她怎么可能会惧怕阳光?
自卑?
镜子里那双原本抑郁的眼眸微挑,黑白分明的瞳孔充斥着骄矜,冷傲、却唯独没有自卑!
镜子被她随手丢在女佣身上,女佣连忙拿稳,抬眸轻轻去探寻她的神色。
却见一向阴郁怯懦的大小姐竟然弯了唇,那侧脸在阳光下泛着透明的光感,竟令人不由自主的失了神。
她明明这么好看。
“大小姐,祁珉少爷给你做了银耳莲子羹……”
再度听到尘封在记忆里的名字,景瑶也只不过眸光轻轻一闪。
祁珉,祁家和景家曾定有婚约,景家因为举家搬迁至海外躲过一劫,祁家却遭了清算,祖父家人都被下放,祁珉出生在牛棚里,母亲体弱因病去世,父亲也死于一场意外。
三年前她回国,景家老爷子念及旧情,把寄人篱下跟着叔婶生活的祁珉,接回了景家照看。
婚约是不提了,祁珉和景瑶却住在一栋别墅,上同一所学校,祁珉很照顾景瑶,三年时间也算青梅竹马。
要不是重生一回,她都不知晓温和的祁珉,原来这么恨景家。
半年后,祁珉就会把搜集到的景家材料上报,致使景家大厦倾塌。
到那时,他已拿回祁家曾被收回的大半财产,加上收购了景家的产业,年仅二十岁,就成了京山新贵。
他褪去往日对她的温柔宠溺,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施舍道:“祁家也不是不可以给你留一个住处。”
景瑶敛眸,遮住眸底郁色。
祁珉,她被写好的悲剧人生里的第一个刽子手。
景瑶慢条斯理的穿上拖鞋,见她要走出房门,女佣震惊之下连忙拿过披肩给她披在肩膀上。
已经入秋了,天气略有些凉。
景瑶顺着记忆中的走廊下楼,经过空中长廊,到达另一栋楼里。
这便是祁珉在景家的住处,景瑶脚步翩翩,最后顺着微微打开的书房门,看见了坐在桌前专注的男人。
祁珉比她大两岁,颇有经商天赋,景瑶信任他,早就把爷爷赠予她的京山的企业资产都交给了他替她打理。
而这几年,祁珉也一直做的不错。
景瑶隔着门如同隔着时光一样,看着这个才过二十岁却初露锋芒的男人。
她曾经最信任,暗暗爱慕的人,却在半年后,狠狠背刺了她一刀。
“小姐……”
“走吧。”景瑶转身,离开此处。
这几日她半睡半醒,勉强记起当年浑浑噩噩中发生的一些大事。
明天傍晚,京山酒楼。
祁珉要和一个外地来的老板,谈合作。
上辈子景瑶自是不会管这些事的,但这次嘛……那个外地来的老板。
她扯扯唇,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大概从这个时候开始,祁珉用了三年布下的棋盘终于开始落子了。
翌日
京山酒楼包厢中
祁珉慢条斯理的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等着坐在对面的人开口。
他对面坐了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成熟女人,大波浪卷发垂在身前,面容娇媚,金耳环,还穿着黑色的紧身裙,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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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见。”
祁珉放下茶杯,淡淡道:“合同准备好了吗?”
“这么心急?”女人勾唇笑笑,意味不明道:“就不和姐姐叙个旧?”
“我可是为了你大老远的从深城赶过来的。”
她嗓音也魅,说话时总跟带着钩子一样儿。
祁珉却不吃她这一套,眼眸依旧温和淡定的看着她,直到女人受不了的摆摆手。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她言语亲昵,抬抬手,身后跟着她的西装革履的男人就从公文包里取出合同放在桌面上。
女人撑着下巴笑问他:“听说这几年你和景家那个小公主形影不离,她对你最是依赖,你这么做,不怕她失望?”
祁珉低头看着合同,闻言连回答的兴趣都没有。
他和景瑶的事情,外人不需要知道。
“码头轮渡我都打通了,京山的货走水路到深城后你知道该怎么做。”
“嗯呢,你都许了我这么高报酬,我自然会帮弟弟一把的,毕竟我们可是有幼年情意的,比起你与她的这三年,可深厚多了。”她若有所指,似笑非笑。
祁珉总算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静,甚至带着几许凉薄。
“我说了,不要提她。”
“怎么?她是什么不可触碰的禁忌吗?”她嘲笑,“祁珉弟弟,我真好奇有一日她知道你所作所为,会是什么表情。”
啪的一声,合同被重重摔在桌面上。
祁珉盯着她,扯唇:“深城我能合作的对象,不止你一个。”
“威胁我?就因为我戳了你几下肺管子?”她浑然不在意的撩撩头发,“深城你能合作的对象当然不止我一个,可你要是能正大光明,也就不会寻我这个昔日故人了不是吗?”
祁珉眸光泛着冷意。
“好了,我开玩笑了,不提她了,来,我敬你一杯,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她举杯,风情万种的看着他。
良久,祁珉才拿起杯子。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声音,“小姐,这里你不能随意乱进。”
“哦?京山这个地方,还没有我不能进的地方。”
说话之人嗓音轻柔,却带着高高在上的矜傲。
门被打开,屏风后走出一道纤细的人影。
祁珉放下杯子站起身,看见来人的瞬间,他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小脸上,尽管苍白羸弱,那张脸却依旧摄人心魂,让人移不开眼。
有的人,连素着,都是好看的。
女人也看向她,心中竟生出这种念头,传闻中景家的小公主是个自出生就含着汤药的药罐子,可谁也不知道这药罐子竟出落的如此……
她眼眸一闪,勾唇笑看着这位突然袭击的景家小公主。
景瑶却像是没看见她一般,扫了一眼酒桌上的合同,对上祁珉,眉宇间微微蹙起,生出几分恼怒。
“你就为了这些破事?”
祁珉已经回了神,他步履从容的走到她面前,眉眼温柔的凝视着她,声音也不自觉的温柔宠溺下来。
“抱歉,原本打算忙完就回去给你庆生。”
“别生气,礼物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回去就给你。”
这两句话比他今日进门后对她说的所有话都多,女人脸上笑意渐消,打量着那个羸弱的女孩。
漂亮又如何,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
“啪。”
然而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是,看起来这么稚嫩无害的女孩说恼就恼,竟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扬手给了祁珉一巴掌。
声音清脆,力道显然不算小。
祁珉措不及防的被打了一巴掌,却也没有生气,只是握住她的手,“打疼了吗?”
2. 第 2 章
他好像真的在心疼她有没有打疼,低头去看她白嫩的手。
景瑶却一把抽开,越过他,坐在他之前坐的位置上,随意拿起被他放在桌上的合同。
包厢内的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唯有祁珉,依旧坦荡,走过去站在她旁边,专心的给她倒茶水,再放在她面前。
彷佛呼吸般的流畅,他伺候惯她了。
景瑶翻看了几页就就什么耐心的把合同丢回桌上,她抬眸,轻飘飘的看向坐在对面的女人。
自打进来,这是她第一次把目光施舍到对面女人的身上。
即便有些不喜,女人也极为成熟的勾起笑,和她对视。
一个小女孩而已,竟能让先前那个冷戾无情的祁珉如此小心翼翼的对待。
她甚至还能随便当着外人的面打祁珉的脸。
“她是谁?”景瑶懒懒的问。
祁珉好脾气的回道:“深城来的合作方,想出口景家在京山工厂的货品。”
“名字?”她端起茶杯,小口的抿着湿润她有些干涩的唇。
“沈微云。”这次不是祁珉回的了,女人很是大方的自我介绍。
景瑶看看沈微云,又看了眼那纸合同,她轻笑,“怪不得你把我的生日都放在后头,原来是和沈总这样的大美人有约。”
她这话醋味就很浓,原本心态有些失衡的沈微云一下就轻松了下来,她甚至还有闲情看祁珉的好戏。
看他怎么卑躬屈膝的去哄一个吃醋的小女孩。
若在其他人家,景瑶闹这一出就很不懂规矩,可在景家,景瑶自己就是规矩,哪怕是她不懂事,祁珉也只有低三下四的份。
祁珉习惯的摸摸她柔软的头发,安抚道:“对不起瑶瑶,能原谅哥哥一次吗?”
景瑶轻笑一声,就势把手里的茶水都泼到了那合同上,瞬间,那合同就被茶水浸湿,字迹晕染。
她把茶杯一扔,茶杯在桌上滚了滚,沈微云听到她骄纵的命令,“我不许你和她合作。”
“合同就此作废吧。”
沈微云脸色都变了,万万没想到景瑶竟然如此骄纵。
祁珉也只是顿了两秒,便道:“既然瑶瑶不喜欢,那就作废。”
他转眸看向沈微云,“沈总,抱歉了,因此产生的赔偿和损失,我们景家会全部承担。”
沈微云一下站起身来,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娇媚的脸上怒色晕染,“你们景家谈合作都是这么儿戏的吗?”
景瑶懒散坐着,眉眼倦怠,嗓音轻飘飘:“那又如何?”
沈微云扫了她一眼,只紧紧盯着祁珉。
祁珉却淡声道:“送客。”
沈微云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听景瑶的话,被下了脸面,她愤愤离去。
却在刚出门时便听到他无奈轻哄:“给哥哥点面子,回去再打?”
景瑶望着蹲下身握住她手的男人,她面上做戏心中有气刚想再甩他一巴掌出出气,就被他握住了手。
也是,他多会迷惑人啊。
在上一辈子直到景家破产,她都还不相信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谋划的。
他对她有多卑微?三年里她时长病发,阴郁难缠,祁珉都任由她对着他发泄,甚至她的每日三餐都是他亲自料理。
知道景家不愿意提及婚约,他自称哥哥,对她三年如一日的耐心照顾,所有人都说景瑶这样的坏脾气没人受得了她,只有祁珉会对她好。
她也信了,她心中爱慕他,依赖他,然后被他当做对付景家的棋子。
刚刚那个沈微云,上辈子的她没有印象,可景家落败时,她看见沈微云站在祁珉的背后,和他亲密有加。
原来,在这个时候,他俩就已经勾搭上了。
可惜,她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失了神志的景瑶了。
她看着祁珉温和斯文的脸,冷笑两声,眉眼郁郁道:“哥哥?”
“我在的,”他尽力安抚她,这事情他做的极为熟练,景瑶在不发病的时候都是乖巧可爱的,但她一发病,便对他非打即骂,不开心了便是一巴掌都是常有的。
他不觉得难堪,也不觉得疼,毕竟她病弱,力气又能有多大?
她这些坏,都只对着他,他也觉得挺好的。
至少,在她的身边,只有他。
祁珉敛去眸底暗沉,拉着她的手起身回家,“哥哥给你准备了惊喜,你一定会喜欢的。”
景瑶任由他牵着她的手,上了景家的小轿车,他甚至会拿着湿纸巾,给她擦干净每根手指,再拿出护手霜细心的涂抹上。
景瑶漫不经心的看着他认真的脸,祁珉初来景家时,才十七岁,身上穿着断了一截的旧衣服,又瘦又干巴。
但三年间,他替景瑶打理京山的产业,早已成长成深不可测的男人。
他握着她手的力道既温和,又令她难以挣脱。
景瑶望着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停车。”
司机不明所以,从后视镜看过去,正好对上大小姐冷恹的目光,他立刻把车停到路边。
景瑶微笑看着祁珉,“下车,走回去。”
祁珉无奈的看着她一脸的作弄,她只要不开心,就会一直作弄他到开心为止。
只是以前她鲜少出门,最多在家里折腾他。
只是今天,她却出了门……
祁珉眸光闪了闪,云淡风轻的下车,然后看着小轿车扬长而去。
京山市不小,从京山酒楼到景家小白楼,少说得走两个小时。
等祁珉回到小白楼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距离她生日过去,还有一个小时,他去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服,端着蛋糕和礼物,去敲她的房门。
却遭佣人拦下,“祁珉少爷,大小姐已经睡了,说是任何人都不准吵她。”
祁珉笑意丁点不剩,脸色冷寒,她是真生气了,哄都哄不好。
但生气的原因只是因为吃醋吗?还是因为别的。
他无从得知,把蛋糕和礼物交到佣人手上,转身走了。
房间内,景瑶正坐在化妆桌前,慢慢梳理散落下来的长发。
她倒想看看,祁连温柔斯文的嘴脸,到底能装多久。
第二日一早,祁珉就在厨房里为她准备早餐,她极为挑剔,许多食材是不吃的,这些年来不知道换了多少厨子,只有祁珉下厨做的,她才给脸。
等景瑶醒来后,来到餐厅,看到一桌子她喜欢的食物,她轻笑一声,祁珉惯会这一招。
温柔刀杀人最疼。
“准备车子。”
“大小姐您要出门?”
景瑶嗓音清甜,“去学校。”
大小姐居然要去学校?她都已经休学半年了吧,景瑶有多厌恶学校,景家佣人无一不晓。
高中三年,她基本都是打鱼晒网的混过去了,自然高考成绩也不会好,还是景家疏通关系给她送进了京山大学。
入学后她总共也就学校报到了一次,那时候她病情很重,几乎见不得人,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
这几天小姐变化太大了,不仅迈出了房门,还去了京山酒楼,今天更是说要去学校。
祁珉过来时便听见佣人议论,他快速皱了下眉,走到餐桌边坐下,耐心温和的问她:“怎么想要去学校了?”
景瑶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餐,咽下去后才轻轻道:“我不该去吗?”
她才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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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新生,她不去学校,在家里当笼子里的困鸟吗?
祁珉笑,“你愿意去学校当然好了,我一直都很担心你把自己关在家里,我知道你害怕学校那些人的目光和流言蜚语,不怕,哥哥会陪着你的。”
景瑶喝了一口牛奶,笑而不语。
她曾经确实怕极了学校里那些同情可怜的目光,她知道他们都是在背后怎么说她的。
“景家的大小姐又怎么样?还不是个病秧子,都不知道能活多久,怪不得她爸妈都不要她,把她发配到京山来。”
“她脾气还很古怪,我之前有一次路过的时候跟她打招呼她都不理人的,还带着口罩,是不是她的病传染人啊?”
“那我们可要离她远一点。”
后来这些传言越来越离谱,曾经的她在学校厕所亲耳听到后几乎当场犯病,叫人把那几个女生关在了厕所里,这事发酵出来,学校碍于景家在京山的地位不敢开除她,同学却抵制她抵制的很激烈。
索性,她也就不再去学校了。
那段阴暗的时光,也是祁珉一直陪着她。
所以不管她内心怎么扭曲自卑,祁珉对她而言,都是不一样的存在,是她眼里自以为的救赎。
“大学的生活,我很期待。”她看向祁珉,眼眸水润明亮。
褪去了那些敏感自卑,她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晨起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落在她身上,饶是见惯了她样子的祁珉,都愣了愣。
“瑶瑶,你……”
他困惑不解的看着她,只因为她变化实在太大了。
景瑶却没有回答他的意思,起身去换鞋,佣人已经帮她收拾好了书包课本。
祁珉眼眸微眯,望着她逆着光的纤细背影。
京山大学
清晨八点,不少学生都出来校门口买早餐,亦或者是本地学生骑车上学。
通往京山大学的路上,一辆加长版的进口汽车瞬间惹来所有目光。
即便1998年京山已经发展的相对不错,但也难见这种进口的豪奢轿车。
路过学生皆议论纷纷,而前面李梦妍刚从自家车上下来,就被小姐妹围住了。
“梦妍你看,那是不是景家的车?”
李梦妍顺着目光看过去,脸色微微一变,确实是景家的车没错,全京山也就这么一辆,还是从国外运回来的。
这事在京山豪门圈里无人不知。
“坐在车里的,不会是景家那个病秧子吧?”
“也有可能是祁珉学长啊。”
“祁珉学长很低调的。”
“景瑶她敢来上学吗?”李梦妍不禁冷哼一声,她们这些本地的都和景瑶是同一所高中的。
当时在学校被景瑶关在厕所里的就是李梦妍和其他两个女同学,原本搞到景瑶休学,连大学都不敢回学校,她是很得意的。
并且班里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刚开学时,景瑶带着口罩戴着帽子来报到时,就有不少人揣测,加上原本京山一中的老同学添油加醋,再加上李梦妍的受害者言论。
所有人都对景家这个大小姐印象不好。
即便她真敢来上学,李梦妍也有信心再把她逼退回家当个可怜虫。
一时间,几乎不少学生都围在学校门口,盯着那辆轿车。
就等着看看车上之人到底是谁。
终于,黑色轿车缓缓在校门前停下,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司机下车连忙过去后座开门,撑起一把小洋伞。
黑色小皮鞋落在地面,紧接着是纤细光滑的小腿映入眼前,随着身影的显露,他们呆若木鸡的看着少女在洋伞下仅仅露出半张的精致小脸,彷佛没有晒过太阳一般白的过份的脸上樱唇微微翘起。
3. 第 3 章
真是景家那个病秧子!
但是……
没有人说过她居然长得这么好看。
不少人屏息凝视着下车的少女,她对这种关注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毫不在意他们的目光,小皮鞋踩在石板路上。
京山大学。
她微微抬起下巴,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校园。
上一辈子她还没来得及重新回到校园,景家就出事了。
而现在,距离祁珉收网还有大半年时间,她自然要回到学校,恢复自己原本的人生步调。
“她就是景家那位大小姐吗?”
“看样子是身体不好,可也不像有传染病的样子啊。”
“就算没有传染病也改不了她曾经在高中霸/凌欺负同学,仗着自己家世好就看不起人。”
“你没看见吗?她来了之后,李梦妍同学吓的脸都白了。”
“也是,要是让我再见到曾经欺负我的老同学,我也接受不了。”
“她怎么还有脸回学校啊?”
静寂之后,又有不少同学开始小声议论,她们言辞中渐渐出现鄙夷和厌恶。
李梦妍听见这些声音,脸色这才好了些。
她向景瑶望去,心里实在不好受,为什么景瑶总是得天独厚的被偏宠着,自打她来到京山,就成了豪门显贵,一下把她们这些本地豪门的大小姐碾压了下去。
偏偏这就罢了,她还生了这样一张脸。
那些不耻的目光里,到底还充斥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艳羡?
可惜,所有人都在关注她,景瑶却从未看她们一眼。
她走了一步,身后的佣人就接过了司机手里的伞落后她一步给她撑着,还有一人拿着她的书包跟在身后。
连上个学,也这样轰动,李梦妍冷哼一声,扭头进去。
在她走后不久,一个男人推着自行车自然的走到她身边,关切的问:“瑶瑶,还适应吗?”
“是祁珉学长!”
“他对那个病秧子怎么那么好呀。”
“祁珉学长是景家的养子啊,就算不喜欢她,也得装着对她好才行。”
景瑶听着那些传进耳里的话,淡笑一声,“有什么不适应的?”
祁珉温柔道:“那就好,不要在意她们的话,事情真相我们自己知道就好。”
“我会在意?”景瑶轻扯唇角,懒懒道:“祁珉,你不是说会保护我吗?那不如你听到谁再背后说我坏话,就去抽她们,怎么样?”
祁珉:……
他为难道:“这不好吧?”他是个男人,抽那些碎嘴子女同学算什么事。
景瑶失望的瞥他一眼,一副你看你连这一点小事都不愿意为我做的神情。
祁珉牙疼,稳重如他,也第一次觉得景瑶发作起来真的难缠。
“我虽然做不到抽她们,但是如果让我揪到错处,我也会假公济私的。”至少他是会长,还是有一些权利在手的。
虽然他现在已经大三了,平时忙于更多的是景家在京山的企业。
但因为景瑶突然要上学,所以今天他也跟着来了学校。
他怕景瑶被欺负。
当年情景历历在目,景瑶把人关在厕所里,她自己却在厕所外面濒临崩溃。
是他把浑身颤栗的景瑶抱回家的。
他不能再看见景瑶再一次那么无助脆弱。
景瑶没搭理他的许诺,她只是随便作弄他一下,若不是她曾经遭他背刺,在她心里,祁珉是个君子如玉的人。
但现在嘛……
她嫌弃道:“你去忙你的,不要管我。”
“可是……”
“景家那么多事你不去处理,等着我去吗?”她厌烦道。
祁珉笑着想要摸摸她的头发,被她躲开,他顿了一下,无奈道:“好,我去替我们的大小姐打理产业。”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景瑶若有所思。
祁珉到底是怎么把景家在京山那么大的产业给搬空的?
她蹙蹙眉,自知自己是个名副其实的学习渣滓,且没有任何的经商天赋。
她做不到能正大光明的在企业里和祁珉厮杀,所以她需要找一个可以信任的帮手。
还得是高智商,高材生。
“京山大学经济金融系的学霸名单,我都要。”
“啊?”
“听不懂吗?我让你去查一下京山大学的学霸。”
女佣第一次被安排这样的任务,略有些不知所措,她只会照顾大小姐的衣食住行啊。
查人?怎么查?
看她那蠢笨样,景瑶抿唇,算了,还是她自己去吧。
手底下无可用之人,这让她瞬间心情很糟糕。
有一种士气满满的去了战场,结果只有士气的无力感。
*
当景瑶坐在主任办公室时,主任端着大茶缸子忙不迭就赶了过来。
来的是给京大捐楼的景家大小姐,别说是他这个主任了,就是校长该过来的也得过来啊。
“景小姐这是学习上遇到什么问题了吗?”他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出身矜贵的学生,他也是刚刚才知晓这个休学半年的大小姐说来学校就来了。
景瑶静坐着,等主任喘匀了气,才轻声开口:“没什么大事,就是景家有意面向大学招一些优等生,我想提前看看学校毕业生资料。”
主任一愣,旋即露出大大的笑容,这可是好事呐。
现在大学都不包分配了,不少学生都面临毕业就业问题。
景家可是当地的大企业,要是有这个招人意向,那对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来说都是一个好机会。
“没问题景小姐你稍等,我这就叫人去整理毕业生资料。”
景瑶微微点头,接过佣人递过来的茶水微抿了一口。
等了约莫半小时,主任就抱着一叠资料过来,摆放在景瑶的面前。
他把资料一一摊开介绍,“景小姐你看看,这些都是我们京大金融系名列前茅的学生,成绩都很优异。”
景瑶站起身翻看着,她还带着点私心,想看看能不能从中看到她藏在心底的一个名字。
她对那人了解不多,鲜少和他说话,但偶然也曾得知,原来他曾经也就读于京山大学。
他们居然是校友,这是她后来成名以后才无意得知的。
那也就是说也许他早就认识她了?不过这也不确定,毕竟上辈子的她可没怎么来过学校,更是对那人全无印象。
她与他第一次相遇,该是半年后。
景家破产,小白楼被贴上封条,她无处可去,又不想见到祁珉,在半夜的街头,他把她捡回了家。
景瑶虽然想试试是否能找到他在京大存在的痕迹,却也没有多少非要找到他的执念。
反正按照人生轨迹,剧本的书写,半年后他自然会出现在她的面前,成为见证她一生悲惨的观众。
也果然,她翻看了十几页的学生材料,都没有看见那个名字。
景瑶合上书页,对主任笑道:“确实如主任所说都很优秀,那就由主任推荐两个自愿来景氏工作的学生来找我吧。”
“好好好。”
从主任办公室离开,景瑶若有所思,她所做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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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当然都瞒不了祁珉。
但她不能让祁珉现在就开始防备她,她回来的太晚了,她需要时间。
而就在她离开后不久,一个人走进了主任办公室,主任用心良苦的规劝了半天,最后唉声叹气的问:“马上就要毕业了,你真要在这个时候退学?”
“恩。”
“家里要是有什么困难,学校也可以帮帮你的,你是个好苗子……别因为一时的困难走错了路啊。”
“家里没有困难,”他似乎不愿意多说,半张脸覆在阴影下,把退学申请放在桌面上,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唉。”
主任惜才,这个学生是他这么多年来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智商完全碾压同龄人,但就是……命运专挑苦命人,麻绳专挑细处断。
京山郊区,一处民房。
“哥你回来啦……”一个脚踩大人拖鞋,裤子湿淋淋的小男孩手里抓着刚抓上来的鱼,朝他哥哥欣喜的迎了过来。
看见他,楼湛瞬间皱眉,脸色一板,“不是说过不准下河捞鱼吗?”
小男孩心虚的笑了下,把鱼往身后藏了藏,半晌又拿出来道:“家里没吃的了,小妹饿了。”
楼湛把手里的油纸包递给他,“拿回去喂小妹。”
“哥!是肉馅的吗?好香。”
“恩。”
“哥你咋舍得买肉包子了啊,今天什么日子?你发工资了?”小男孩抱着油纸包凑到鼻子上闻,那肉香刺激的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小男孩约莫十来岁出头,又瘦又小的,可却很有精力,缠着楼湛问东问西。
楼湛不愿废话,今天更是比平常还要沉默。
回到破旧的民房,小男孩拿着包子兴高采烈的去喂五六岁的小妹吃。
他还随口关心了句:“哥你吃了吗?”
楼湛站在屋里,神色难辨,“吃你的就好。”
“哦。”小男孩憋住不说话了,他旁边的小女孩轻轻道:“大哥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不是好像,是就是。
楼潇朝她嘘了一声,“咱俩吃包子。”
大哥那么大的男人了,不会让自己饿死的。
等吃完包子,楼潇见楼湛今天没急着出门去干活,就多嘴提了一句,“哥,今天老家那些人又来家里讨债了,我说你不在家,他们就把咱吃饭的桌子给掀了,板凳也给砸坏了。”
“他们还说要是哥哥还不上钱,就要去京山大学闹。”七八岁的小女孩也跟着轻轻道,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楼湛。
可能是这事经常发生,两个孩子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说起来时并没有惊惧害怕。
楼湛恩了一声,他刚才进院子时就看见倒在地上的桌椅了。
这个破家已经没什么好砸的了,东西也全被抢光了。
就剩下俩孩子勉强挤在一起睡的一米二木板床,还有一套吃饭的桌椅。
现在桌椅也砸坏了,楼湛走出去,找了个锤头开始沉默的修椅子。
楼潇还探出头道:“哥我也能修,你放那儿就是了。”
楼湛没管他,专注的干着手里的活。
楼爹楼妈除了给他留了一屁股债,还留了两个屁大半点的小孩。
他把退学申请交到了主任办公桌上,从今天起就不会再去京山大学,他们去闹也找不到人。
楼湛修好板凳,把桌子扶起来加固了一下,对俩孩子道:“你们看好家里,我出去干活。”
俩孩子都乖乖点头,等楼湛走了,楼潇还对妹妹说:“小哥抓了鱼!今晚给你烧鱼吃!”
“好!”
4. 第 4 章
楼湛沿着熟悉的路,走了大半小时,进了一个巷子,弯弯绕绕最后上楼梯到了二楼,一掀开帘子就听见里面激昂的国粹和敲键盘的声音。
还有浓重的烟味,在整个密不透风的屋子里面蔓延。
楼湛先去打开了几扇窗子跑跑味,然后又到前台对打瞌睡的同事说:“换班了。”
“哦你来了啊?”
交接盘点的时候,那人跟楼湛说,“老板说工资迟两天发。”
楼湛手下动作一顿,恩了一声,他摸了下口袋,就剩几块钱了。
“你晚上注意点啊,别让查了。”说完同事就伸了个懒腰,下班了。
楼湛坐在电脑前,熟练的打开网站,一边看着黑网吧,一边忙私活。
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择来网吧干夜班的原因,能有电脑用,多赚点钱。
有人为了生计一天打三份工,后半夜才能眯一会儿,白天继续去为生计奔波。
有人在小白楼里,实在睡不着了,才会想起被记忆掩埋在角落里的人名。
楼湛。
景瑶躺在沙发上,望着月光,脚尖伸在外面,一点一晃的。
她翻遍了脑海里的毒剧本,也没有在里面找到关于楼湛的戏份和背景,甚至要不是她自己和他有太多牵连,她都以为这个人不存在。
可她落魄不堪的时候确实是他收留了她,一次一次又一次,最后当她从八十八楼坠下死亡时,她的灵魂都看见了他沉默的为她敛骨立碑。
她算不得多了解那个人,上辈子屈指可数的记忆里,他话都很少。
她只知道他叫楼湛,连他家住哪里,做什么,年龄,都一概不知。
后来在他的住处抽屉里偶然瞥见了泛黄的京山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闲着没事找人查了下,才得知他竟然是被录取那一届的状元。
但再多的,也查不出来了。
景瑶想着这个人,在月光下脚尖微顿,她手撑在沙发上坐起身,真丝毯子滑落腰间。
他喜欢她。
只有这个解释才说得通他一次次的对她伸出援手,才会最后为她办后事。
他一定是喜欢她。
景瑶的眼睛微微一眨,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样的人,会很好用。
她要找到他。
第二天,景瑶就花大价钱找人帮她找人,她思索了一夜,觉得她等不到半年后了。
她要楼湛出现在她身边,为她保驾护航。
他是曾经的高考状元,这样的人才,她怎么可能会放过呢?
对于景瑶来说,在京山市想要找个人,实在是很容易的事,只要她想。
一天后,属于楼湛的档案资料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只有薄薄的几页纸,打开就可以摸清曾经出现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的前半生。
景瑶并没有急着看,她还在想,这一世是她主动找到他,那他还会喜欢上她帮她吗?
她拿起那份资料,垂眸,最终,纤细手指落在页面上翻开一页。
楼湛——
出生于京山市楼家村,年22岁,父亲楼青淮,母亲萧婷于1996年在京郊的云海建筑项目上意外身亡。
云海建筑项目牵扯出京山几位政客,涉及*****以致于项目烂尾,楼青淮组织楼家村不少人入股投资了这个项目,身故后落下天价巨债。
父债子偿,楼湛……
景瑶没在继续看下去,她面色不好的把资料放在了茶几上。
一个自身难保的人,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来帮她。
怪不得半年后他把她捡回了烂尾楼,那栋未建成的烂尾楼,居然是他唯一的归处。
景瑶说不出来的烦躁,她好不容易目标明确物色到可以帮她的人,可那个人……却未必有她想象中的能力。
最终,景瑶还是把这事给搁置了,楼湛的事,等等再说吧。
因为她收到了一条短信,“沈微云,约祁珉今晚十点在京郊码头渡口见面。”
十点?
她看了一眼钟表,九点半。
现在赶过来,还来得及。
景瑶起身,换上衣服叫司机开车。
临走前,她还看了眼祁珉住着的房间,灯亮着。
她轻嗤一声,这人确实心思缜密。
若是上辈子的景瑶,看着他灯亮着,是绝对不会怀疑他不在家的。
“大小姐,还要再往里开吗?”已经到了码头渡口了。
景瑶看了一眼,“你找个隐蔽的地方等着,我打电话你再来接我。”
“是。”
她开门下车,码头的夜风很凉,她身体不好,风一吹便皱了皱眉。
景瑶往渡口走去,这一次她没打算破坏沈微云和祁珉的暗中见面,但她要知道他们的下一步计划。
她实在想不起来上一辈子沈微云这个时间段来京山干了什么,对祁珉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一无所知。
景瑶小心的探查着周围,终于,在黑夜里亮着灯塔的岸边,她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江水浩瀚,沈微云望着泛黑的水面,扬唇笑道:“我还以为你真为了那个小丫头,放弃合作了。”
她故意加重了放弃两个字的读音,似是有意提醒祁珉什么。
祁珉面无表情,并没有兴趣和她聊天,只道:“明面上的合作确实是不可能了。”
景瑶那天在京山酒楼闹了一场,无论如何景氏的公司明面上都不可能再与沈微云有任何合作。
“你就这么怕她一个小丫头?”
沈微云总爱提起她,这令祁珉不悦的扫了她一眼,“你不必总试探我。”
“我和她的事情,和你,和任何人都无关。”
“行行行,我不提,那来说说,你还想怎么合作?”
“你在莞州注册个新公司。”
“恩?”
“换个法人,我会把货都出给新公司,以后你也不用亲自来京山了。”
沈微云一怔,倏地冷声道:“不用我亲自来,是怕她怀疑,还是压根不想我出现在她面前?”
“都有。”他语气很淡然,并不在乎沈微云的情绪。
沈微云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她怒道:“你是真不怕我拒绝你。”
“无所谓。”大不了他慢一点,重新找个合作伙伴。
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一时半会。
况且时间多一点,他才能更好的安抚景瑶。
沈微云呵了一声,到底是忍住了,到最后她就不信祁珉做出那些事之后,还能和景瑶一如往日。
她不急,她可以慢慢看这出好戏。
“等我消息吧。”沈微云摆摆手,朝渡口停下来的船上走去。
祁珉目送她离开,他眸光晦暗,盯着涛涛水面,却不知在想什么。
躲在集装箱后面的景瑶搓着双手捂着被风吹的冰凉的脸蛋,她正在思考着他们刚刚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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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不敢靠太近,只能隐约听清几个字眼。
莞州。
她把这个地名记在心中,默默的等待祁珉离开,他先走了,她再走才不会被发现。
但祁珉居然硬生生的在江边站着吹冷风吹了一个多小时,景瑶腿都快蹲麻了,索性坐在地面上。
他有病吧?
装什么抑郁。
大半夜的忙完就赶紧回去啊。
景瑶一面吐槽,一面忍住想要扇祁珉的欲/望。
终于,祁珉动了,他在经过集装箱时,似乎停顿了一下,朝这边看了一眼。
察觉到脚步声停下的景瑶,微微紧张。
更麻烦的是,身后传来一群人的声音。
“这批货今晚就要运走,兄弟们都加把劲,早点装完早点回家。”
景瑶没想到自己这么衰,而距离集装箱不远的祁珉,也回过了头去看那几个越来越近的工人。
景瑶第一次做这种事,头皮发麻,她甚至开始想等会要是被祁珉抓包了,她该怎么解释才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怕是怎么解释,也没法忽悠八百个心眼的祁珉吧。
那些工人越来越近,只要他们靠近就会发现躲在集装箱后面的她。
景瑶心跳的越来越快,直到一个脚步声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住。
她猛地朝后看过去,对上黑暗中的一个人影,她看不清来人的脸,心却整个提起来了。
被发现了。
景瑶刚想做什么补救,就见那人很快的朝她走来。
她闭了闭眼,准备出去和祁珉撕破脸。
结果那人像是没看见她一样,径直走过来,把工具固定在她身后的一个集装箱上,开始搬那个集装箱。
他没有声张,景瑶自然收回了原本要站起来的脚。
而集装箱前面的祁珉,再目睹这个工人搬货离开后,终于转身走了。
景瑶忽然卸力般的舒了一口气,她想起来离开,却发现自己因为紧张维持一个动作太久,身体都麻的动不了。
而就在这时,那个工人又返回来继续搬货。
她又试了试,靠她自己的力量根本站不起来,最后,景瑶无奈道:“喂,你过来。”
那人动作一顿,似乎朝她看了过来。
景瑶看不清他长相,但看身形挺高大的,而且他好像很有力气,刚才他很轻松就搬走了一个集装箱。
“你过来扶我一把。”她当大小姐当惯了,求人帮忙的态度很一般。
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朝她走过来。
景瑶把手伸出去,等那人把她拉起来。
谁知,他却把手里的工具塞到了她手里,透过工具把她给拽了起来。
景瑶一愣,起来后低眸看见手里的扳手,她不知为何,突然轻笑一声,说不上来的感觉,“你还挺讲究。”
站起来后,她试着动了下,脚还是有些麻的,没法立刻就走,于是景瑶回过头去看他。
结果那人已经开始把工具扣在她身旁的集装箱上了,这是要准备把货搬走。
“喂,你搬一晚上货,多少钱。”她似是随便问问。
那人有条不絮的忙着手里的活,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二十。”
二十块?景瑶摸了摸口袋,还好有零钱,她掏出来之后也没数,扔了两张在集装箱上。
刚才她躲着,他装视而不见,这让景瑶对他印象不错,二十块,算是她给他的报酬。
5. 第 5 章
这下男人总算停了手里动作,集装箱的两张十元钞票被风吹的微动,他沉默了一会儿,把钱拿了下来,放进兜里。
景瑶见状,勾唇笑笑,脚也差不多缓过来了,她转头离开。
但她走的很慢,在有些凉风的渡口,身形单薄,形单影只的。
男人眸光暗沉,盯着她的背影。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也想不明白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居然大半夜自己出来跟踪人。
她就不怕……
渡口那么黑,干这些苦力活的工人三教九流,缺钱了就来干一天散活,拿钱就走。
刚刚如果她遇到的是旁人,她现在安不安全都不一定了。
更何况她还那么天真的随手拿出来二十块钱,但凡换成缺钱的,没什么底线的人,都不可能放她走。
越想,楼湛眸光越阴郁。
但同时,他内心有一个很强烈的声音,在警告他。
别管她。
别管她的事。
楼湛深吸了一口气,原本的平静因为她突然的闯入荡然无存,那些经年累积下来的汹涌情绪正在反扑他的清醒理智。
良久,他才克制下来那股躁动。
而后沉默的继续搬起集装箱,这些活不一定天天有,但是他留了电话,只要有活他就会来,挣些散钱够他给家里的俩小孩吃饭了。
今天还意外多拿了二十,她钱多,愿意给,他为什么不要?
楼湛觉得这钱他该拿,要不是他,她那拙劣的跟踪早就被发现了。
等到了家,楼潇听见声音揉着眼睛打开门,他哥叮嘱他只要他不在家,都把门在里面反锁上。
见楼湛一身凉意回来,楼潇打着哈欠问:“哥你吃饭了吗?”
楼湛搬货搬到了后半夜,没来得及吃,他没什么胃口,从兜里掏出钱放在桌上。
楼潇眼睛一亮,也不困了,连忙过去数钱。
数着数着,他摸着其中两张很新很新的票子,还闻了下,道:“好香。”
票子上有香味,楼湛喝了一大口水,走过来把那两张新钞塞进兜里,“剩下的你收好,留着买菜。”
“行,哥。”
楼潇把零零散散的票子整理好,放在他一个旧铁盒里面装好。
这个家就一张一米二的小床,楼湛回来的时候得现打地铺。
他铺好后躺了上去,明明又累又乏,却又没有多少睡意。
他又想到那个人,一如既往的矜贵骄纵。
但也有不同,眼下的她是景家的千金大小姐,娇生惯养,与他云泥之别。
楼湛又想到京郊的烂尾楼,还有追着来要债的亲戚们。
这些困状即使是现在他,也得一步一步解决,急不来。
他从回来的那一刻就在想,这一辈子得离她远远的,不要再去靠近她,也不要再想她。
从今晚之前,他一直都做的很好。
可今晚,他在渡口措不及防的遇见她。
她当然不认识他,如果这次半年后他不再主动靠近她,那她这辈子也不会再认识他。
楼湛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总之,想了也是没用的。
而回到小白楼的景瑶后半夜就起了烧,高烧39度。
佣人早上推门进来看见她烧的小脸通红,吓的连忙跑出去找祁珉少爷。
毕竟这个偌大的小白楼,就两个主人。
祁珉赶过来后看见她的模样,瞬间脸色一紧,他伸手探她额头,头也不回的对身后道:“请齐医生过来了吗?”
“打完电话了,齐医生在赶过来的路上。”
齐医生是景瑶的主治医生。
祁珉忽然问:“昨晚小姐出去了吗?怎么突然起烧了?”
佣人一愣,祁珉语气不明:“去把司机叫过来。”
景瑶昏昏沉沉间只觉得头很疼,她浑身都发冷,脸上又燥热,迷糊间,竟喊出那人名字。
“瑶瑶?”闻声,祁珉立刻凑近想听清楚。
“楼……我难受。”
楼?
祁珉一顿,眸光晦暗,“瑶瑶,你喊得是谁?”
景瑶却不愿再开口了,唇重重抿着。
祁珉只能把这件事先压下去,要是平常人发烧当然不用这么紧张,但是景瑶身体羸弱,一次发烧都可能引起并发症。
齐医生来的很快,祁珉让开位置。
昨夜下了班又被叫回来的司机正站在卧室门口,祁珉走出来淡淡看了他一眼,平静的询问:“昨晚小姐出门了?”
司机自然的点点头,“大小姐睡不着,半夜让我开车溜了一圈。”
“去了哪里?”祁珉眯了眯眼眸。
“沿着江开了一圈。”
“你回去吧。”祁珉点点头,景瑶昨晚出去了,他却什么都不知道,想起他在渡口见沈微云,他心里升出一些不安。
齐医生已经开了药,对祁珉交代道:“风寒引起的高烧,先退烧,再观察着,要是咳嗽,就去医院,我怕她引起肺炎。”
“辛苦了,”祁珉送齐医生离开。
等送完齐医生,祁珉望着停在院子里的车,他看了一会儿,抬步走过去打开车门,探进去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常。
如果昨晚景瑶去了渡口看见他和沈微云在一起,以她的性子一定会闹的很厉害。
也许只是意外。
但祁珉心里仍然不安,他请了假,一天都守在景瑶身边。
景瑶醒来,就看见坐在她床边的祁珉,下意识的,她蹙了蹙眉。
祁珉没有发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烦躁,他温柔的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嗓子疼不疼?”
景瑶摇头,祁珉伸手亲昵的试试她额头温度,已经不那么热了。
他轻声问她:“半夜睡不着怎么不叫我?天冷了,你自己的身体禁得住折腾吗?”
景瑶抿抿唇,不开心了,“我不能出门吗?”
“不是不能,而是那么晚了,真想出去可以叫我陪你,瑶瑶,你最近变化很大。”
他眸光含有深意的看着她,似是要看穿什么。
景瑶却极其不耐烦的甩开他握着她的手,“你都不在家,我叫你有什么用?”
祁珉一愣,听见她继续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亮着灯故意哄骗我,你倒是先说说,这么晚了你去哪了?!”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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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声质问,满脸不悦。
祁珉忽然意识到什么,问她:“所以你是出去寻我了?”
“我才没有,你爱去哪去哪。”她倔强的否认,把脸撇到另外一边去。
祁珉却笑了,心里的担心如潮水般迅速褪去,他可以肯定,景瑶是真出去找他了,但是没找到,否则她现在发作的会更厉害。
她还是那个她,只是不知为何,近来她对他的占有/欲越来越强了。
祁珉很宠溺的给她盖好被子,许诺:“以后不会了,昨晚是公司临时有急事,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
“原谅哥哥吗?”
信你个鬼!
满口谎言,景瑶心里腹诽,面上却不耐烦道:“不原谅不原谅,你走开,我不想见到你。”
“那哥哥先去给你做吃的,将功赎过。”他不在意她的臭脾气,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他习惯这样的她。
待他起身出了门,景瑶一下子坐起身,脸上的烦躁褪的干干净净,她神情冰冷,望着关上的门。
和祁珉打交道,真的很累,且要万分小心,他太敏锐了。
她昨晚回来就在想万一祁珉知道她出门了该怎么应对才不会让他怀疑,路上她还是提点了司机一句,不要说去了码头渡口的事。
果然,祁珉真的叫来司机询问,还试探了她。
祁珉应该是信了,但她不确定以祁珉的谨慎,会不会很快就发现她在装。
所以,她要先发制人的迷惑祁珉才行。
能让一个男人失去判断能力的只有感情,景瑶微微敛眸,眸光里闪过一抹暗色。
等祁珉端餐食过来时,景瑶脸色很不好的看着他,半晌,她才闷闷不乐道:“祁珉,你不要让我想找你的时候找不到。”
他放下餐盘,重新坐会她身边,笑着问:“不是不原谅我吗?”
“再有下次,我绝对不原谅你。”
“还有,任何事都不可以瞒着我。”她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又亮又蛮横,可这种蛮横却并不令人讨厌,像小孩子撒娇一样。
“好,我答应你。”
祁珉看着她的目光都更柔和了,他现在能确定,景瑶确实更依赖他了,她或许还弄不清她的感情,但她对他产生了掌控/欲。
这很好,他乐意见到她在乎他的模样。
“瑶瑶,你最近有认识什么人吗?”他似不经意的问。
她不明所以,“没有啊。”
“今早上你……”他有些迟疑的看着她,仍有些介怀早上从她嘴里听到的不完整的名字。
“我怎么了?你有话就说。”
“你喊了一个人名。”
“啊?”景瑶完全怔住,不是装的,她确实震惊,所以她喊了谁的名字?
肯定不是祁珉他的名字,不然他不会问。
那是宁迟?还是老男人傅……?上辈子给她造成阴影的男人可不少,她喊了谁?
“楼?”他提醒她。
楼?楼湛?她心中了然,原来她烧的神志不清的时候喊得是楼湛的名字。
景瑶并没有太在意,面上也寻常的道:“记不清了,不认识什么姓楼的,你听错了吧?”
6. 第 6 章
总之,不认。
可她太坦荡,祁珉也不禁怀疑真是自己听错了。
不过查一查也就知道了,景瑶社交关系简单,随便一查也就知道她身边有没有出现过姓楼的男人。
景瑶也知道疑心如他,肯定会去查。
但眼下她和楼湛确实没有任何交集,所以景瑶还真的无所谓。
祁珉关心她的病情,特意把工作从书房搬到她卧室的小茶几上。
他工作的时候会带眼镜,祁珉有轻微近视。
景瑶坐在床上看他,眼镜框是银边方框的,戴在他高挺优越的鼻梁上,他低垂着目光工作时认真专注,整个人周身的气势也不复平时温和,显得有几分锐利。
这是他替她打理京山产业几年培养出来的上位者的气质。
景瑶忽而想起初见,祁珉穿着寒酸的被领到她面前,祖父身旁的老管家对她尊敬道:“大小姐,这是老爷给您在京山选的陪读玩伴,与景家往年是故交。”
祖父的意思是让她善待他,她明白,可她性子骄纵惯了,对寒酸的祁珉也时常看不上眼,后来是因为他虽然沉默寡言却很听她的,不论她要做的事是好是坏,他总能站在她这一边袒护着她。
她还发现祁珉对外人永远斯文冷淡,彷佛任谁也不入眼底一般,她太喜欢这种偏宠了,于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一日日浓稠眷恋。
她不信祁珉不知道,他享受着她的情意,用温柔给她编织了一个天罗地网。
想起旧时情意和他背刺她时的冷漠无情,景瑶眼神一寸寸变冷。
她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
直到……祁珉无奈的抬起头看着她:“哥哥有这么好看吗?”她没有遮掩目光,祁珉当然能察觉的到。
“好看。”
“好看的想让人剥下来做成标本,这样就可以永久的保鲜了。”她微笑间说出让人悚然的话语,可祁珉依旧不会害怕,他陪伴了她这几年,太了解她爱耍狠的性子了。
她其实连看人杀鸡都不敢。
想起这,他轻轻一笑,“我忙完就陪你,给你念你喜欢的小画书怎么样?”
不怎么样,景瑶巴不得他赶紧滚,离开她的视线。
但她又想报复回去,让他知道被心爱之人背刺后痛不欲生的滋味。
于是景瑶弯唇笑,“好呀。”
这时候她又很乖,所有的闹腾好像都是为了博得他的关注。
祁珉指尖微痒,忍着想过去摸摸她头的冲动。
等祁珉忙完,又是哄着她先吃药,景瑶从小就不停的吃药,早就厌倦了,闻着味道都想吐。
祁珉就得费心哄,拿了糖渍梅子喂给她。
景瑶皱着眉头,小脾气又发作,可着劲儿的折腾祁珉,他却一直很有耐心,把披肩披到她肩膀上后,拿起小画书,嗓音温和的给她读。
景瑶听的昏昏欲睡,折腾累了,毕竟她是真感冒了,这病恹恹的身体给她带来过许多痛楚,她陷入梦乡后竟梦到幼时。
和平常人家的孩子不同,她出生就在高级病房里,足足住到了五六岁才出院。
出院后她被祖父接回了身边亲自照顾,说是亲自照顾其实也只能把她放在豪华别墅里,再给她安排很多很多的保姆佣人,医生,保镖。
她鲜少见到父母,唯有中秋,年节能见到那对衣着低调却气质不俗的夫妻,说是夫妻,但她也不懂为什么他们看起来那么生疏,甚至冷漠。
对待亲生女儿,他们会一人准备上一份精心准备的昂贵礼物,再多就没有了,哪怕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幼年的景瑶一度渴望爸爸妈妈可以抱抱她,但后来,她就不奢望了,或许遗传父母骨子里的冷漠,等十来岁年节上再见到他们,她也可以很冷淡的问候一句便过了。
祖父时常会对她说:“瑶瑶是我们景家唯一的大小姐,定会平平安安,幸福顺遂。”
可祖父不知道,她不仅没有健康的身体,且也不会幸福,从十八岁,景家破落,她变成精致的洋娃娃,洋娃娃掉到下水道里会变脏,洗干净了仍旧可以成为送给别人的玩具。
周而复始,直至损毁。
景瑶醒来时,已经日落黄昏,祁珉不知何时出去了,她撑起身子摸了摸额头,温度已经没那么高了。
她起身,下床,走到小白楼的院子里,看秋叶飘落。
佣人走过来给她披上外套,她随口问:“祁珉呢。”
“祁珉少爷被一通电话叫出去了。”
景瑶记得景家出事是在倒春寒,明明寒冬已过,她却依旧觉得怎么那么冷那么冷。
她离开了小白楼,祖父爸爸妈妈亲戚们的电话都打不通,她茫然的不知该去哪里,春天的雨特别冷,她缩在一处漏雨的破旧屋檐下。
直到……她昏沉间被人捡走,起初她烧的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看不清照顾她的人长相年龄。
她几乎是捡回了一条命,也不知他是怎么把她这样的身体从鬼门关救回来的。
她清醒后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沉默的待在烂尾楼里。
后来大半个月以后吧,她才知道他叫楼湛。
楼湛。
她又想起这个人了,景瑶敛眸。
或许她该快点找到他,至少眼下他是她唯一信任的人,不能等到半年后了。
在那个剧本里,她的命运线是被钉死的,出现在她生命里的每个男人,都是属于女主的,她与他们而言,只不过是爱情的试金石,最终他们终成眷属,而她鲜血淋漓。
只有楼湛不同,剧本里没有他的名和姓,他像是……没有色彩的人物背景,却可以成为她唯一的秘密武器。
云海建筑项目。
她想起那份调查资料,摧毁楼家的致命点。
第二天,在祁珉盯着她吃完早餐和药出门上班后,景瑶也出门了。
“资助?”
“恩。”
“资助云海建筑项目的失孤儿童?”陈经理望着大小姐,又重复问了一遍。
“陈经理,你没有听错,所以你现在就可以安排车带我去看看那些可以被资助的贫困儿童了。”
陈经理想不透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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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想一出是一出,但是景家老爷子说了,只要大小姐联系他,他有求必应就是了。
他虽然没有任职京山的景氏集团,却是景瑶的私人客户经理,只不过前几年大小姐从来都没有联系过他而已,他知道景家大小姐已经有一个很信任的经理人了,那就是寄住在景家的祁珉少爷。
他没敢问大小姐为什么没有经过祁珉少爷,而是直接联系了他。
但基于老爷子的命令和景家常年支付给他的高昂工资,他很快就打了几个电话并且安排了轿车出行。
云海建筑项目当时是首批民营建筑企业,除了承包方,就是被划了地要建楼的楼家村。
楼家村不少人都拿出了全部身家投资入股了,本来行情一片大好,国家鼓励发展建设,但云海项目里出了几个被当成标靶打了的政客,于是这个项目就腰斩烂尾了。
承包方跑了,但那些投资入股的百姓却是惨了,不少家庭的男女主人因为聚众闹事,事故意外等等原因,导致楼家村至少有十几个孩子成了失孤儿童,由村委会拨一些粮食救助勉强糊口。
车子停在楼家村村口时,就引起了不少关注。
毕竟自从云海项目事故后,楼家村早已落败了,偌大一个村子就剩下一些年迈的老人和幼小的孩子,那些中年夫妻们都不得不出门打工寄钱回来养家。
陈经理拿着资料给景瑶介绍:“楼家村的失孤儿童部分是父亲坐牢母亲改嫁,还有一些是父母都没了……”
正说着,村委会主任正迎面小跑着过来,都秋高气爽的季节了,他却因为着急赶过来跑的满头大汗。
“是景小姐吧,您好您好,我是楼家村的村主任。”
他看着矜贵精致与楼家村格格不入的景家千金,一时间都没敢伸出手握手,还好陈经理主动朝他伸手握了握。
“楼主任您好,我们景小姐有意资助几个贫困儿童,您方便带我们见见楼家村需要帮助的孩子吗?”
“自然自然!”这可是大好事,楼主任心中激动不已,怎么可能会不乐意?
景瑶望着坐在村口的老人,还有围绕着他们玩的孩子们,她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好奇的看着她。
她穿着一身白色毛衣裙,小皮靴,外罩亚麻色的披肩,长发微卷,脸色虽然苍白但却眉眼精致。
总之,她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精贵的女娃娃。
景瑶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她走的慢,楼主任和陈经理都将就着她的速度,往村委会走过去。
等他们过去,老人和孩子们立马叽叽喳喳开始议论,资助什么的她们听不懂,但是村主任说他们要帮助楼家村贫困的孩子?她们就听懂了!
一时间孩子们都开始跑远了,去告诉自己的好朋友们这件事。
楼潇提着手里三两只的小鱼,天冷了,他抓鱼就没夏天那么好抓了,回程路上,他听见楼家村的几个小孩说什么京山大老板,资助……
楼潇立马拔腿就朝家里跑,他把鱼丢到小鱼缸里,一遍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一边对妹妹道:“我出去一趟,你别做饭,等我回来烧。”
7. 第 7 章
楼宓看着她小哥三两下就把箱子翻得乱糟糟的,她眨眨眼,想问一下他这是要干嘛,就见楼潇揣着几页纸着急忙慌的跑了。
她索性蹲下身收拾残局。
村委会
不少老人得到村主任在大喇叭里的通知,拎着孩子们来了村委会。
景瑶坐在一个大椅子上嘘嘘靠着,陈经理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水,她没喝,神色有点倦倦。
陈经理听佣人嘱咐了大小姐还在病中,他本来想劝她不用亲自过来,等他筛选后再把人带到京山市给她过眼。
谁知道大小姐自己执意要来楼家村。
那些看起来瘦弱甚至有些脏的孩子都在村委会的院子里吵吵嚷嚷,她隔着窗户往外看,似在找什么。
景瑶微微皱眉,努力回忆着那份资料里提到的楼湛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叫什么来着?她当时没注意看,现在也有点想不起来了。
资料上也没照片,她又不能做的太明显,直接提出她要见楼湛的弟弟和妹妹。
“主任啊,我家情况你是知道的,小海他爸进去五年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出来啊,他妈早就跑了,我们老公婆俩就门口种种菜哪供得起小孩读书上学啊。”
“还有我们家,主任,我们家情况也难。”
楼主任被村民围着,一群人吵得他焦头烂额,只能安抚道:“大家都别急,一个个来。”
陈经理也过去开始记录各家情况,名字,年龄,家境如何,事后他都得再去一一核查。
景瑶漫不经心的听着这些真实的人间悲剧,不要怪她没有同情心,她天生共情能力差,没有可怜别人的闲心。
她确实是想找到楼湛的弟弟妹妹,先从他的软肋下手,她资助他的弟弟妹妹,他来给她打工,很划算的合作不是吗?
之所以这么迂回是因为上辈子她成名后有想过回报楼湛一点金钱,毕竟他几次于尘埃中救她,但不论她是让人给他送现金还是打到他的账户,最后那些钱都纹丝不动一毛不少的还回到她的门前。
她骂过楼湛好几次不识好歹,滴水之恩她金钱相报,他却拒之门外,又傻又蠢还固执。
所以在她心里,直接找上楼湛说给他钱让他帮她做事,估计是没戏的,他是她见过的唯一一个不为金钱所动的人。
都那么穷了,还清高什么?她撇撇嘴,有些凉薄的想。
突然,玻璃上倒映出一张脏兮兮的脸,正在往玻璃窗里看。
景瑶的目光和他的在下一秒对上,男孩似是震惊的挑了挑眉,盯着她不眨眼的看。
景瑶扯唇勾勒出一丝笑意。
这不就,来了吗?
为什么能这么确定,因为这小孩眉眼间实在和楼湛像的很。
她死后灵魂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亦是楼湛,他出现在高楼大厦前,神情漠然,平静的为她收敛尸骨。
所以她记得很清楚,那时的楼湛虽然年龄不小了,眉眼却依旧锋利,薄唇抿着,一副难以靠近不好招惹的模样。
脸都快贴在玻璃窗上的小男孩眉眼也浓,和他有几分相似之处。
“陈经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累了。”
景瑶清淡的开口,陈经理闻言和楼主任交代了两句,就随同起身的景瑶一同往外走。
等走出门,院子里的小孩都热切的盯着她,他们都懂了被这位看起来就有钱的大小姐看上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今后有钱吃饭有钱上学。
奶奶和他们说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让大小姐看上,所以他们不少人都换上了自己最新的衣服和鞋子,还洗了脸,至少看起来比在村口干净不少了。
但他们这样,就衬出来有一个小孩,脏的太突出。
楼潇来之前还在河里抓鱼,烂泥糊满了小腿,裤腿都卷在膝盖上,上衣也皱皱巴巴的,他还穿着一双不合脚的黑色大拖鞋。
小男孩头发剪得很短,而且还很不协调,看着像是自己拿大剪刀剪的。
他脸上还沾着泥巴,看见景瑶出来的瞬间,目光比看着金元宝还要闪亮。
楼主任看见他立马头疼了一下,没让人叫楼潇啊,他怎么自己跑来了。
“楼潇,你看看你脏成什么样了,赶紧回去洗洗去。”楼主任想让他赶紧走,怕惹了贵人嫌弃不愿意资助他们楼家村的孩子了。
楼潇不听他的,他就直勾勾的看着景瑶不说话。
陈经理也跟着皱眉,“大小姐,我们走吧。”这小孩的眼睛太黑了,又黑又亮的,跟大黑狗见了骨头一样,盯着不松眼。
景瑶把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抬步往外走去,司机已经把黑轿车停在了村委会大门口。
眼见着她要走了,楼潇捏紧了手中的纸张,在司机打开车门前,他灵活的上前一步挡在了车前。
周围人都是一愣,村主任脸色一变,要上前把他拽走。
楼潇连忙把手里的纸举到景瑶面前,语速很快,但有点磕绊。
“姐姐,楼家村我们家是最困难的。”
“我爸妈都死了……我家就我大哥打工赚钱养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妹妹她还有病,医生说治不好。”
“我哥现在因为养家,都退学了,他成绩可好了……”他结结巴巴的把家底子都抖了出来,“姐姐你要是资助,能不能考虑考虑我们?”
他期待的看着她,眸光晶亮。
景瑶低眸睨着他努力争取的模样,很难想象,那么有骨气的楼湛,有一个这么市侩圆滑的弟弟。
他在卖可怜,她当然看得出来。
别人都尽量穿的干干净净给她留个好印象,他故意不换衣服露出这幅贫困的样子,甚至她还闻到他身上有鱼腥味。
这令她有些犯呕,景瑶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陈经理惯会察言观色,立马上前想要把小男孩给隔开。
小男孩却不想放弃,他望着景瑶,“大小姐,你能不能去我们家看看再下决定,我没有骗你。”
“这位小朋友,你已经打扰到我们了。”陈经理只能板着脸,想要呵斥这个脸皮最厚的小孩,他怕景瑶被吓到。
景瑶总算出声了,嗓音软和却言语犀利,“你懂什么叫资助吗?”
小男孩一愣。
“不是因为你们最穷就最应该被资助,我要资助的是聪明的有能力有前途却因为条件被耽误的天才。”
景瑶又抬眸看了看围在外面的那些老人,她对着司机道:“开门吧。”
司机这下只能上前去把失魂落魄的小男孩给拽开,打开车门后,景瑶优雅上车。
楼主任借机拽着楼潇,怕他还上前拦着车。
楼潇黑黝黝的目光盯着豪车,他在想什么是天才?
他哥那样算吗?
就在他思考时,车窗落下,景瑶偏头望着他,她弯唇笑笑:“想让我资助你们就让我看看你们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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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了,只有党才会精准扶贫。”
车窗落下,随着汽车尾气,留给楼潇的只有她最后的两句话。
楼主任刚要教训他两句,楼潇一下子挣开领子,跑了。
*
“小哥,你回来了?”楼宓把箱子收拾好,又把地面都扫的干干净净。
楼潇放下那些被他弄的皱皱巴巴的死亡证明等等,他走到院子里撸起袖子处理鱼。
楼宓也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她敏感多思,最易察觉到人的情绪。
她能感觉到小哥现在很低落,似乎还有些茫然,她轻声问:“小哥,怎么了?”
楼潇低着头动作熟练的刮鱼鳞,他拧着眉,道:“有个有钱的大小姐,要资助贫困儿童,但是她说她不是要扶贫,而是要资助有能力有前途的天才。”
“什么是有能力有前途?像我们这样,吃饭都不一定顿顿有着落,哥说再穷也得上学,他拼死想供咱俩上学,可学校都不收我们这样的,我怎么知道我以后是值不值得的人。”
他并没有怨恨和抱怨,他就是不明白。
楼宓沉默,学校不敢收她是因为她有心脏病,治不好,学校怕她在学校发生意外,担不起责任。
小哥是因为打架,被退学了,她知道小哥打架的原因,因为那个人骂他们骂的太难听了,小哥没忍住,双方都打架了,退学的却只有小哥。
因为他们没有家长,没人护着。
大哥现在也退学了,他俩都猜到了,大哥最近没日没夜的干活,都没再去学校。
那些人威胁大哥不还钱就去学校闹,大哥一声不响的就把学退了。
他俩都是小孩,靠大哥养着,根本没脸劝让大哥别退学。
“我想着要是能被资助,大哥就可以不那么累,不用管我们俩个拖油瓶。”楼潇把鱼肚子剖开,拽出鱼鳃鱼泡。
“她说要是想被资助,就要证明给她看值不值得。”
他动作一顿,看向楼宓,“小妹,你看大哥那么聪明,基因是好的,说不定我也?”他期待的看着楼宓。
楼宓不知道咋说,小哥上学时的成绩真的是一塌糊涂。
当然也不能怪小哥,因为小哥除了上学天天想的都是怎么弄两口吃的,养活他们自己。
但是她说不定可以?楼宓想了下,“小哥你要不把家里那些试卷拿给大小姐看看?”
“你闲着无聊做的那些?”楼潇有点怀疑,他和哥的书本试卷确实都堆在家里,楼宓平时会看着打发时间玩。
他从来没去看过,楼宓一说,他洗了洗手进屋去看。
他的试卷他没做过都是空白的,但是现在都被填满了,字迹规整。
大哥的试卷不少都是被擦掉后重新写的,他也看不出来答的对不对。
楼宓在一旁,稍微有点点小骄傲的道:“我都对应书本查过答案了,都做对了,大哥的那些是初中试卷,我是对着大哥的答案去学习的,然后最后统一擦掉自己重新做的。”
楼潇:……
他微妙的看了她一眼,心情复杂,合着家里基因好的有俩,但不是他。
正聊着,院门被推开,楼潇连忙叮嘱,“别和大哥说资助这事。”他怕事不成提前说了大哥白高兴一场。
楼湛熬了一晚上夜班,上午又去帮别人拉货,回来便看见两个小孩在屋里神神秘秘的。
他扫了一眼,“干什么呢?”
8. 第 8 章
“没干什么,跟小妹玩呢。”楼潇要把试卷收起来,然后对楼湛道:“哥你先歇会儿,我去烧个鱼汤,配饭吃。”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父母出事那年楼潇才五六岁,就开始学着一边干家务一边照顾三岁的楼宓了。
楼湛盯着他拖拉着的大拖鞋,皱眉道:“我不是给你买了一双新鞋吗?”
楼潇不在意的道:“新鞋留着有事的时候穿,反正拖鞋穿着也舒服。”
他们家其实哪会有有事的时候?楼宓倒是穿的干干净净的,虽然款式一般但她爱惜,也洗的勤快,看着还是挺整洁的小姑娘。
她也给小哥洗衣服,但小哥天天不是下地,就是下河,穿半天就脏的没眼看了。
楼湛看到乖巧的楼宓,才觉得心里能舒坦一点。
弟弟世故能干,小妹乖巧懂事,他俩现在都活生生的在他身边,至少他就还有个家。
楼湛不是神人,能一回来就解决所有的困境,在这样的时代,他没有背景没有关系也没有原始资金,就得重头一点点的来。
他不怕吃苦,什么都能干,铆足了劲等着翻身的机会。
到那时,他不会再亲眼目睹小妹被刺激病发,而他无力救她。
也不会只能眼睁睁看着楼潇出事,只留给他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只能叮嘱楼宓:“看好你小哥,天冷了别让他下河。”
水一冷出事故的概率更高,虽然上辈子楼潇不是因为下河死的,但是楼湛也不想出别的意外。
楼宓乖乖的点头。
她看着大哥眉宇间的疲惫,心里也在想,要是小哥真能让有钱大小姐资助他们家,是不是大哥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
景瑶回到小白楼后,又重新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份资料。
楼家父母身故后留下三个孩子,楼湛,楼潇,还有一个小妹妹。
她凝眉思索,实在想不起来上一辈子楼湛有没有提过家人了,反正她从没见过他身边有别人,他总是形单影只,独来独往的。
是他没和她说吗?
还是她单纯忘记了,毕竟她很少把他的事情放在心上。
景瑶想不起来,不过今天她见到了楼湛的弟弟了,十岁出头的样子,有点小聪明。
不惹人讨厌,或许只是因为他是楼湛的弟弟,所以她爱屋及乌?
之所以没有立刻同意赞助他们,是因为那样太明显了,她不想让身边人察觉到她的用意,更不想让祁珉时候追查这些事。
但祁珉已经知道了楼这个姓,以他的心性,绝对会去调查。
她也许需要编织一个真实点的谎言。
还有莞州,他们上次在渡口提及的那个城市。
她得在公司里有自己的人才行,现在贸然去安插人都不太合适,只会打草惊蛇。
正想着,学校的主任给她打来了电话,说推荐了两个优等生去景氏面试。
景瑶挂断电话后决定要去找祁珉,问了祁珉的司机,得知他在舜华路的茶室。
祁珉正在打牌,他鲜少有这种娱乐的聚会,但坐在牌桌上的都是京山市几个重资产家族的少爷们。
两三年间,一开始他们对祁珉这个寄人篱下的寒酸户很看不起,可后来呢,他们还是家族的酒囊饭袋,他却早已成了景氏的掌权者,连他们的父辈都对他夸赞有加。
几个富贵少爷也就和祁珉相交起来,直到今天。
祁珉捏着牌,打的漫不经心,心里想的是景瑶今天又出门了,她去了楼家村。
楼。
又是楼这个姓。
“怎么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梁少一边出牌一边看了眼祁珉。
“能让祁少想的,可不就只有景家那一位。”周少戏谑的笑。
“没什么。”祁珉从不说关于景瑶的任何事,他甚至还警告的扫了一眼拿景瑶打趣的周少。
周少觉得没趣,他们这个年纪除了事业学业,也就喜欢聊聊女人了。
景家那位低调神秘的大小姐,已经来京山三年了,却鲜少有人能见到她的面。
他们也不过前两天听说她好像复学了,这才好奇。
可惜,祁珉的嘴是真紧啊,他们都纳闷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让他只字不提,三缄其口。
“祁珉,都是兄弟我们也不说二话了,咱们祖上都是京山本地人,哪怕是早年举家搬迁的景家,当年你们祁家和景家可都是本地响当当的大户,听说……你们俩家还有婚约呢。”梁少似是不经意的提起这件事,也是想试探一下祁珉态度。
要是祁珉和景家那位真有婚约,并且还作数的话,那京山的景家产业其实以后就是祁珉的了,他们也会有其他的算盘。
但若不是,祁珉充其量就是景家那个大小姐的经理人,一个挂件。
京山豪门不算多,景家这样因为早年搬迁海外又回国发展的外资大佬,就更是人人想要攀附结亲的了。
虽说那个大小姐似乎是个病秧子,且传言性情古怪,休学的原因都是因为在学校霸/凌。
但联姻嘛,无所谓对方个人品行的,他们看得是家世,大不了娶回去当祖宗供着,谁知道一个病秧子又能活多久?
这些他们都在心里盘算着,面上却装作不经意的问出。
谁知祁珉却一下子把牌撂在桌面上了,他面上表情倒是没变,依旧温和,嗓音不明的道:“怎么,这么好奇我们家的大小姐。”
“你这话说的,京山市谁对景家的大小姐不好奇?”
就只是来京山市调养个身子,景家老太爷就大手一挥把京山市的景家产业都分给景瑶了,这跟古代得了封地的公主有什么两样?
更别说景家那么多子子孙孙里面,就出了这么一个大小姐。
还是景家老太爷膝下抚养的,景家的产业涉及国内国外,家业大的让人不敢想。
祁珉眯了眯眼眸,手指有节奏的敲在桌上,一下一下。
他浅笑一声,意味不明道:“既然都是兄弟,我就提醒一句,她啊,怕是没人消受得起。”
“祁少,你意思是大小姐的婚事?上头说了算?”这个上头,自然指的是景家老太爷。
祁珉笑笑,并不打算解释。
谁说了算?谁说了都不算,他眸光一深。
“你是谁?这你不能随意进去。”
正当这时,门口传来声音,祁珉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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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跳,熟悉感扑面而来,他甚至下意识就起了身,往外走。
其他几个少爷都跟着往外看。
“我们小姐让祁珉少爷立刻下楼。”
是景家的司机,门一看,看见祁珉少爷,司机连忙道:“祁珉少爷,大小姐在楼下等您呢。”
祁珉点点头,关上了门隔绝了几个人的偷听。
“景家那位?”
“不然呢,还有谁能被尊称大小姐?”
“看看去。”
梁少周少等人起身,朝窗边走去。
楼下停着一辆黑车,车上人没下车,他们只能看到下了楼的祁珉打开了车门,低声和里面人说话。
他们在二楼,当然听不清,那车窗看着的一角只能让他们看见一小片浅白色的毛衣边边。
“有事怎么不打电话让我回去?还亲自来了。”祁珉关切的看着她:“病还没全好,就别出门了。”
他也似是意有所指,上午她出门的事肯定瞒不了他的。
景瑶看着他温柔的眉眼,挑眉道:“祁珉,我梦到了一个寺庙,远山寺,我现在就要去。”
远山寺?不远,但也不近,至少两小时的车程,来回就该天黑了。
“远山寺?明天天气好一点再去?”今天有点阴了,他也怕她受不了折腾。
“我说了我现在就要去。”她勾着唇,并没有和他商量的意思。
祁珉无奈,道:“好,我陪你。”
他让人上楼和几个少爷说一声先走,然后走到另外一边坐上车。
车子太高调,来来回回的路人都回头看,二楼的几个少爷也倚着窗户看车子开走。
“真宠啊。”
“是真舔吧?”
“换你你不舔?”
“当然舔了!”
“不知道大小姐到底长什么样?能把祁珉迷成那个样子。”
她连下车都不曾,却让茶楼不少议论声都与她离不开。
楼湛站在茶楼隔壁的药房,他手里提着给楼宓买的药,刚才一出来,就看见了从茶楼里出来的祁珉。
他开着车门,弯腰温柔的和车里面的人说话。
只一眼,他就知道坐在车里的人是谁。
也只有她,会让祁珉这种人心甘情愿的弯腰低头。
措不及防的第二次相遇,楼湛心情平静到不起涟漪,他甚至没有多看那辆车,但却听清祁珉嘴里反问的远山寺。
他们要去远山寺。
楼湛目光微垂,望着自己提着药的手,他曾用这双手,牵着她从远山寺上了九十九层台阶,又把体力不支的她背了下来。
原因也很简单,那是她第二次在男人身上吃亏,她再度回到他身边。
某一日她醒来很认真的和他说:“楼湛,我觉得我有点太衰了,我要去远山寺拜一拜。”
他当时听了只说好,九十九层台阶,她体力不行,他说背她上去,她拒绝说这样没诚意。
然后他牵着她,一步一步,足足用了大半天,才走上去。
她虔诚的许了愿挂在树上,然后愿意让他背下来了。
楼湛其实很想看看她虔诚的愿望里有没有一点他?但他没敢去看。
9. 第 9 章
后来她养好了心情,又遇到新的人,再度远离他的生活。
楼湛就知道了,其实她的人生愿望里,大概从来都没有楼湛两个字。
所以眼下他更无需她要去远山寺的举动,他是重生的,她却不是。
她让祁珉陪着她去远山寺祈福,那是因为祁珉就是她的心之所愿。
他还记得最初捡到她时,她哭的有多惨,她会夜里反反复复醒来骂那个人,她嘴里喊着的名字最多的就是祁珉。
楼湛提着药朝反方向走,他想至少重来一次他没有再因为她生出不切实际的妄念了,也挺好,这一辈子,他与她,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了。
她以后过得好不好,和他没关系,他不会再去管她分毫。
那些执着,那些恨和不甘心,已经随着上辈子她的身死,而消散了。
*
到达远山寺时,差不多已经五点多了,天色渐渐暗沉。
景瑶望着熟悉的九十九层阶梯,上一个陪她来的人还是沉默寡言的楼湛。
她对祁珉道:“哥哥,你背我上去。”
看,用的着他的时候就是哥哥。
但祁珉很吃她这一套,他喜欢她依赖她,而不是像上午那样,出门去了哪里都不会再告诉他。
祁珉遮去眼底阴郁,他在她面前蹲下身,等着她靠上来。
景瑶自然的趴在了他的背上,被他背起来。
九十九层阶梯,她已经知道了她的愿望实现不了,所以这一辈子她当然不会再虔诚的自己走上去。
她甚至恶毒的想,祁珉要是摔了她也没关系,哪怕摔的头破血流,她也可以借此愤怒的让他滚出景家,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
但显然,祁珉的体力很好,他每一步都走的很稳,甚至有种他背的是他的珍宝和此生最爱,所以他更得小心翼翼。
景瑶靠在他的肩膀上,想的却是上一辈子陪她的楼湛,他也背过她下山,和祁珉的背不同,他的背要硬很多,牵着她的手也粗糙,不知曾经吃了多少苦。
遇到她之后,好像还在吃苦,因为她即便家境落败了也难伺候,嫌烂尾楼脏乱差,嫌有蚊子,嫌热。
所以第二次她再度被他带回去时,发现他的住处是个新小区,三室一厅,又温馨又干净。
那曾让她度过很温暖的一段时光。
“在想什么?”祁珉突然出声。
在想别的男人。
景瑶说出来的却是:“想你累不累。”
她嗓音柔柔的,带着关切,他不自觉的笑了笑,“不累。”
背着她怎么会累呢,他愿意一直背着她,如果以后她还愿意让他背的话。
“祁珉,我想要健康的身体。”
她突然道,祁珉脚步微停了一下,很快就又抬步。
“会的。”
她想要健康的身体,这样才不会在想要反击命运的时候只能无力的挣扎,她恨极了那个剧本里赋予她的一切。
孱弱的身体,貌合神离的父母,因为年迈重病无法给她撑腰的祖父,那些如狼如虎的景家亲戚。
还有背刺她的祁珉……那些即将在她命运上踩上一脚又一脚的男人。
她都恨极了!
她明明生来富贵,怎么能落得那样粉身碎骨的结局?
景瑶落下一滴泪,没入他的颈上,烫的他浑身一僵。
祁珉刚想动,景瑶按住他的肩膀,“不要停,要一口气走上去,不然就不灵了。”
“祁珉,你一定要在心里虔诚的祈祷我平安顺遂,任何人都不能伤害我,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好……”
“祁珉,我做了个梦,只要我来远山寺祈福,多做好事,我就能越来越健康,说不定还能长命百岁。”
“所以我要做善事,你给我分些人手,我要资助命运坎坷的苦命人,我还要建福利院,学校……”
“好。”
景瑶在快到山顶时突然凑到他耳边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原来景家也并非我想的那样光鲜亮丽,京山市的云海建筑项目你知道吗?其中居然有我三叔的手笔,怪不得他和祖父说京山风水好适合我来养身体,他是想把我送来慰问那些云海建筑项目的受害者亡灵吗?”
她这一番话说的惊悚寒凉,即便是祁珉,都怔住了。
他没想到单纯的景瑶,会知道这些……
景瑶趴在他肩上笑个不停,“三叔想用我阳寿替他偿还罪孽,我偏不,我要救他们,我要做善事,我要福泽绵长,我要活的长长久久。”
直到把这些恶人都磨死。
祁珉察觉到她的指尖陷入他的肉里,他沉默的回眸望了她一眼,她明明在笑,眼睛却在掉眼泪,委屈的不得了的样子。
“我的瑶瑶,一定会长命百岁。”
他轻轻许诺,至少在很多不得不里,他最不愿意伤害的,就是她。
而云海建筑项目,也并非只有她知晓的那么简单,他不愿她扯在其中。
怪不得她要去楼家村,怪不得她要来远山寺祈福,她在害怕。
她想拼命做好事,为自己积福泽。
他当然不会拦着,还会帮她。
只是云海建筑项目的事,他也只允许她插手到这一步。
其他的,他来。
回去路上,不出意外的,景瑶开始打喷嚏。
祁珉皱着眉,把外套脱了也盖在她身上,她靠着车窗昏昏欲睡。
祁珉把她的头挪向自己这边,让她靠在他肩上。
祁珉想,最好能这样一辈子,她能一直靠着他,一直陪着他。
当晚,齐医生又过来了一趟。
景瑶半睡半醒间看见打着点滴的手背,她恹恹的想,她口口声声说要健康,可实际上她连去一次远山寺都折腾不起。
上辈子她拽着楼湛去远山寺,回来时也病了,他日夜守在她床边。
那人总沉默寡言,却尽力达成她所愿,她有点想他了。
景瑶觉得要尽快,搞定资助的事后,是不是他就可以出现在她身边了呢。
第二天,陈经理又到了一趟小白楼,祁珉和他打了个照面,两个人互相点了点头。
景瑶要资助云海建筑项目的失孤儿童,祁珉没意见,甚至还帮忙招待陈经理。
等景瑶收拾好走到客厅,陈经理正和祁珉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祁珉有意无意都是问的景瑶在楼家村的事。
陈经理的雇主是景家老太爷,所以只捡着楼家村的现状说,并不提景瑶一个字。
景瑶在门口听了会儿,才进来。
陈经理看见她,连忙起身。
祁珉自然而然的起身朝她迎过去,牵着她到沙发坐下,热茶递到手边。
一举一动,像极了……夫妻,陈经理被这个念头惊了一下,连忙撇开这个想法,他是老太爷的人手,自然也多少清楚景家的事情。
老太爷面上并没有履行婚约的意思,可却又把祁珉送到了大小姐身边,到底什么用意,没人敢揣测。
总之,他只需要知道,他现在唯一的雇主是景瑶小姐便可以了。
陈经理摊开资料,“大小姐,这些都是楼主任统计给我的名单,我已派人挨家调查过,部分属实的都在最上面那几页。”
景瑶拿起上面那几页的资料,匆匆翻看了下,并没有楼潇楼宓的名字。
约摸着楼家村的主任对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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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姐弟家并不亲密,所以提交上来的名单,也没有他们的名字。
如果资助的不是楼潇,那这对景瑶来说毫无意义,她在远山寺扯得那些鬼话只为骗祁珉,她没那么好心,即便不长命,也懒得做大善人。
她把资料放下,轻轻抿了口祁珉递过来的茶水。
“如果要资助他们,可以成立一个景氏基金会,我也可以利用京山的人脉,替你做一些资金募集。”祁珉在一旁温声道。
景瑶扫他一眼,语气略有点冷,“这件事我要自己做,你不准插手。”
“行,”他轻笑,也不生气,只当她是无聊了要找点事情做,更何况这还是她心心念念积福报的大事。
“陈经理,这件事不以景氏集团名义进行,就以我景瑶个人名义。”
陈经理一愣,没想到她是打算以自己的名义,他轻声提醒:“大小姐,虽说只是资助几个孩子,但若是您要把这件事长期进行下来,甚至扩大,需要的资金,并不少。”
“我有的是钱。”她轻飘飘道,并没扯其他的,做这些事无非就是需要票子。
至少在半年后出事前,票子她多的是,不说爷爷父母留给她的现金,还有京山市每年的利润,她都没去看过自己的账户,也知道那是怎样一笔庞大的财产。
反正现在不花,半年后也是随着景氏的分崩离析而被查封冻结,与其最后便宜别人,她微妙的扫了祁珉一眼,不如眼下替自己培养些人才。
“京山大学的教导主任也给我推荐了两个优等生会来景氏面试,你看过之后好好培训一下就给我送来。”她吩咐祁珉。
这事她正大光明的说出来,祁珉一点都不带怀疑的,点了点头。
陈经理临走前匪夷所思的揣测大小姐的意图,大小姐和他说让他公开举办一次考试和面试,想要被资助的儿童都可以来参选,不仅限于楼家村,但先从楼家村的开始。
大小姐要资助人的方式也挺奇妙,居然要考试。
他刚刚不解时,大小姐还理所当然的道:“我不资助笨蛋和废物。”
所以要用考试的方式筛选出来适合被资助的儿童,而非愚蠢的善心大发,陈经理直到此刻才觉得自己重新认识了大小姐。
她不像他想象中的那种,金尊玉贵却稚嫩天真的千金小姐。
陈经理领下这个活,肯定也是提前汇报了老爷子,景家老爷子的梁管家替老爷子传达说随她折腾,只要她开心就好。
于是景瑶的这件事就过了明路,连同祁珉,也没什么怀疑之处了。
顶多,他会格外关注姓楼的,但是她要资助的这些姓楼的小孩最大的也不过十岁出头,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
要考试面试,这对楼家村来说就很新奇了,楼主任想了想,还是觉得有钱人的想法他真是猜不透。
要考就考吧,这下就真的只能凭借真本事了。
“但要是考上了,陈经理也说了景家大小姐会负责你们的衣食住行和教育费用直至你们成年。”
可想而知这将是多大的一笔费用,对于他们楼家村的贫困家庭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这事在楼家村传的很快,几乎挨家挨户都在准备,小孩子都被大人们督促着开始看书学习。
楼潇盯着这事呢,听完楼主任的发言立马从村委会跑回了家。
他对楼宓悄悄道:“楼主任肯定是没把我们名字报上去!但是景家大小姐说了凭考试成绩录取被资助的孩子,那么我们就也有机会去考试!”
“小哥,我们瞒着大哥,他知道了会不会不开心?”楼宓有些担心。
“大哥怎么可能会不开心,瞒着他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楼潇信誓旦旦的。
10. 第 10 章
别说楼主任,对于整个楼家村来说,没人不厌恶楼潇他们三姐妹,只因为他们父亲是当时牵头投资的领头人。
投资赚大钱了楼家就是香饽饽,投资失败了还出了这么大的事,楼湛三兄弟就是楼家村的臭虫,只可惜他们太小了,楼家村的人除了要债,也不能对三个孩子做的太绝。
但是从楼湛成年后,他们逼债就逼的更勤了点,像是要榨干楼湛身上的血一样。
楼潇能预料到,自己和小妹长大后估计也是要拼命赚钱还债给村人的。
可哥哥说过,投资是他们自己要投的,只要是投资就有风险,投资失败了就朝他们索债,即使是法律,也不承认的。
楼潇听不懂什么法律不法律,他就想早点长大了搬家离开这里。
但眼下就有机会啊!
“要是我们能考上,衣食住行和教育学费就都不用担心了,那他们肯定也能找到学校接收我们的呀,到时候小妹你也能去上学了。”
“小哥,你考得上吗?”楼宓毫不留情的打破了楼潇的幻想。
楼潇垮着脸,“你考上了也行啊,你那么聪明,应该否和大小姐所说的‘值得’,到时候你日子舒服了别忘了小哥就行。”
楼宓被他哄笑了,但她心底确实心动。
她也想给家里减轻负担!
不知道考什么,但是多看书总是没错的,楼宓又去翻楼湛的箱子看楼湛的旧书。
等楼湛一回家,就看见弟弟妹妹头挨着头坐在箱子前捧着书看。
楼宓看书他不奇怪,奇怪的是楼潇,他居然没有下地摸鱼,而是在这里看书。
楼湛走过去一把拧住楼潇耳朵。
“哥哥哥,疼疼疼!”
“你搞什么鬼。”楼湛松开他耳朵,闲闲看着他。
楼潇捂着耳朵跳起来,“哥我看看书怎么了,你不是不让我下河吗?”
他是不让他下河,但是楼潇这皮球绝不会主动看书,楼湛又看向看着他俩笑的楼宓。
“大哥,你不是让我看着小哥吗,我就拽着他陪我看书了。”楼宓脸有点红,她没说过谎,很不自在。
楼潇一眼就看出他俩有小秘密,但是他也不再深问,小孩子也是要被尊重的,不想说就不想说吧,反正看书不是什么坏事。
见这关过了,楼潇又开始咧着嘴笑嘻嘻的,楼宓见大哥不急着走,就抱着书上前请教他看不懂的题目。
楼湛看着小妹才七八岁就已经开始看初中的数学题,他微微一怔,有些沉默。
“我们钱都被骗光了,他凭什么还能读书上学啊!”
“对,让他把家里的钱都交出来还给我们!”
最后还是老村长叹着气道:“楼湛成绩那么好,先让他上吧,他读书好也就能赚大钱还钱,你们不让他上学,他现在还未成年,去哪里打工都不要,出了人命你们能负责?”
所以他才能继续读高中考大学,当然学费也是父亲母亲留下来的家底子,他就是用这些家底子上学养弟弟妹妹。
上辈子他认为只有读书有出路,所以后来那些人来家里把家给砸了,他妹妹受了惊吓去了还没到医院人就没了,弟弟……
楼湛不能去想这些事,现在他已经把学退了,天天不管多晚都回家来看着他们,看着还能窝在他身边问题的小妹,楼湛心头好受许多。
楼家鲜少的轻松氛围,兄妹三人坐在院子里,时而想起楼宓的算数声,还有楼潇插科打诨的声音。
转眼过了三五天,楼主任用大喇叭通知想要去考试的做村里唯一的三轮车去市区。
楼湛不在家,楼潇和楼宓俩个人没有交通工具,他们也不能去挤村里的三轮车,会被排挤嘲笑。
楼潇对小妹道:“我领着你走路去,得一个多小时,你能撑住吗?”
“小哥,我能!”
“行,那咱们走。”楼潇找瓶子装了水,还带了四个馒头留着中午吃。
一大一小就踏上了去市区的路,楼潇一路问路,终于在十二点多到了市区,考试一点开始,就在一处教堂里。
教堂庄严肃穆,陈经理还请了两个小学的老师过来监考。
景瑶坐在小轿车上,看见楼家村三轮车上下来的没有楼潇兄妹。
她没指望见到楼湛,她本以为至少楼潇会来,那个在楼家村拿着父母死亡证明努力争取机会的小男孩。
他到现在也没来,放弃了?景瑶眉眼淡淡。
她虽然想拿两个小孩子来钓一钓楼湛,可要是他们不来,她也没办法,做的太明显,祁珉会怀疑,到时候对楼家兄妹反而不是好事。
她可不想去挑战祁珉的底线,那人压根就没有底线!
她看了一眼手表,十二点五十分。
楼潇没来。
她眉眼躁郁,刚要对司机说:“开车。”
她从前面车窗看见两个小孩,才十来岁出头长得并不高的楼潇,正奋力背着他妹妹。
楼宓体弱,撑到了市区就再也走不动了,楼潇问路后知道就还有三公里,于是咬牙背着楼宓往这边走。
两个小孩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小男孩没穿那天的大拖鞋,总算换了一双黑棉鞋,脸也洗的干干净净的。
他背上的小女孩脸上布满细汗,却眉眼干净,一点也不像楼湛整日阴沉沉的目光。
但到底是一家人,都遗传了基因里的好相貌。
衣裳的破旧,并不能遮掩他们优越的长相。
景瑶挑眉,心情瞬间就好了。
她亲眼看着两个孩子从她车窗前经过,楼潇还机灵的冲着车窗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车子里有没有人,反正笑一笑又不花钱。
景瑶失笑,抬手遮了遮翘起的唇瓣。
司机能明显察觉到大小姐的心情变得极好,甚至还对他道:“走,我们也下去教堂逛一逛。”
等到了教堂门口,老师见到两个姗姗来迟的孩子,她看看时间,“一点了,已经开始了。”
楼潇立马双手合十,“求求您让我们进去考试吧,我们也是楼家村的。”
时针刚好一点,别的孩子已经坐好开始写卷子了,他俩才来到,但见女孩怯懦哀求的目光和男孩子的殷切,老师也不忍为难,挥挥手让他俩进去了。
等坐在位置上,其他孩子看见他俩都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彷佛在质问他们为什么要来。
楼潇和楼宓才不会在意这些敌视,他俩都习惯了。
楼潇和楼宓都拿出铅笔,铅笔都只剩下短短的一小截,但只要能用就行。
楼宓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专注的做题。
楼潇虽然有的看得懂有的看不懂,但只要是空着的,他都填上了,生怕自己得不到分一样。
他字也写的不好看,却很认真的一笔一划写清楚的自己的名字。
楼潇。
其实也就考语文和数学两门,看看基础,但是是小学六年级的题,这些孩子有的写着写着也开始挠耳朵。
楼宓做完后又小心的检查了三遍,才交上去。
等出去后,俩孩子瞬间被楼家村的其他孩子围在中央。
“谁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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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来的?”
“你们是不是又想来祸害我们!祸害精!”
楼潇挡在楼宓身前,恶狠狠的和他们对视。
“只要是楼家村的孩子都能来,我们凭什么不能来?”
“就凭你们是祸害精!要是大老板知道你俩的事,你以为他会资助你们这种烂人生出来的烂小孩吗?”
“我们不是祸害精,也不是烂小孩。”楼宓很认真的和他们讲理。
“滚远点。”楼宓身后的小孩才不管她在说什么,伸手要推她。
楼宓差点被推倒,楼潇狠着脸就要上去揍,结果被人按住两个胳膊,“你敢在这里打我们,我们立刻就去和大老板告状!”
闻言,楼潇的挣扎瞬间停止了,他攥紧拳头,满脸愤怒。
他不敢动手,那些孩子们却敢对着他的脸狠狠拍了拍,“就凭你们也妄想被大老板看中资助?”
“你们别打我小哥!”
“滚开点,不然连你也打。”
“大小姐,要不要上去拦?”司机犹豫的出声,他跟着大小姐已经看了有一会儿了。
谁知景瑶摆摆手,甚至还饶有兴趣的看着楼潇兄妹俩愤怒又不敢反抗的样子。
谁说孩子间就没有恶毒的?往往孩子的恶意比成年人更大更直接。
她只是好奇楼潇会不会真为了资助的机会,生生挨打。
楼潇真的一动未动,哪怕疼的咬牙切齿,也没反抗,他是真怕惹来那些老师和资助的人。
到时候背锅的只会是他,受牵连的只会是他,就像当时他被逼退学一样。
那些孩子动起手来也不轻,一拳头一拳头落下来,楼潇身子都弯了,楼宓在一旁无声的哭,她知道她不能拦,也不能哭出声,否则小哥就白挨打了。
“你们打死我,我也要考试,我还要去面试,我和妹妹一定会被资助,一定!”楼潇咬着牙,一字一句从嘴里迸出,带着决心。
“我让你说,让你说!”
扑哧一声,楼潇嘴角裂出血,一颗牙被他吐落在地。
楼宓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突然,她身体一颤,小脸惨白,难受的捂住胸口。
见她发病,那些男孩子瞬间放开楼潇跑了。
“小妹,你没事吧?”楼潇都来不及管自己,一把接住楼宓。
景瑶没想到那女孩突然发病,她连忙对司机道:“送她去医院,快点!”
司机也毫不迟疑,几步上前抱住楼宓,见楼潇下意识的恶狠狠的抬头瞪他,司机连忙道:“我送你们去医院。”
楼宓昏迷前顺着司机的背后,看见从转角处走出来的一个漂亮的跟仙女似的大姐姐。
他一怔,司机已经抱起了楼宓,还对他道:“跟上来。”
楼潇第一次坐上那辆看起来处处豪华的小轿车,可他却坐立不安,楼宓就躺在后座上。
大小姐就坐在前面的副驾驶,神情淡淡并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只是对司机道:“开快点。”
京山的市医院离这里也就几公里,开得快十分钟就到了。
司机抱着楼宓去看急诊,楼潇跟着跑,景瑶就在后面慢慢跟。
楼湛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打错了,直到楼潇急着从护士手里抢来电话着急的喊:“哥,小妹晕倒了,你快来!”
楼湛瞬间起身,他正和网吧的同时交班下班,闻言直接对他道:“我有急事先走了。”
“哎楼湛你……”
等到医院,楼湛第一时间找到慌得六神无主的楼潇,“怎么回事?”
11. 第 11 章
“就我……哥,我……”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楼潇看见他嘴角干涸的血丝,眉眼一狠,“打架了?”
“我没打,是他们打我的!小妹被吓着了!”
“谁打的?又来家里闹了?”楼湛没想到那些闹事的人会对着小孩下手,脸色一时间阴沉无比。
楼潇眼神闪躲,不敢解释。
还好医生走出来,对楼湛道:“你是小孩哥哥?”
“我是,我妹妹怎么样了?”楼湛着急的问道,甚至有些失控。
医生连忙安抚:“没事没事,就是受了点刺激,回去多吃点安神的药。”
这先天性心脏病也没法治,回去好好养着呗。
楼湛和楼潇都松了一口气,楼湛要去付医药费,却被告知结了。
他看了一眼楼潇,楼潇连忙躲开他的眼神。
他没问楼潇是怎么来的市医院,又哪里来的钱结医药费,他先去把楼宓抱着,带着楼潇走出了医院。
一大两小,兄妹三人的背影透过车窗映入景瑶眼底。
她神色不明的看着楼湛这一年的模样,和半年后她最初遇到的楼湛没太大区别,高高大大的,穿着简单干净,一张脸冷沉阴郁。
总算见到了想要找的人,景瑶一时间心底有些复杂,她想到了最后帮她敛骨的楼湛,不知道那时候他神色漠然的在想什么。
他会为她的死而难过吗?
刚刚楼宓出事,他那样急的冲到医院来,她难得看见他的慌乱和无措。
那她死的时候呢?他难过吗?
*
回到家,楼潇二话不说直挺挺的跪下了,低垂着头沮丧道:“哥我错了。”
楼宓在一旁拽了拽楼湛的手,轻声道:“哥别怪小哥,小哥都是为了保护我。”
“说清楚。”楼湛闭了闭眼,看着不省心的楼潇和小心翼翼的楼宓。
楼潇倔强的抿着唇,还是楼宓试图解释,楼湛看了她大惊一场后惨白的小脸,努力控制住怒意道:“让他自己说。”
楼潇豁出去般道:“我们今天出门了。”
“有人要资助楼家村的孩子,我们也想被资助,所以我们去市区参加资助人的考试了。”
“资助?”他早出晚归都不知道楼家村还出了这等事,上辈子可是没有这回事的。
他冷笑一声,“谁会闲的没事资助你们?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所有的好处都是有明码标价的代价的。”
楼潇不服,“我都见过资助人了,开着小轿车到村委会了,村主任说那可是全京山都有名的有钱人!不会是假的。”
楼湛手掌心无意识的攥紧,指尖按压的死死的,他心中生出一个离谱的念头,勉强忍着躁郁,看着不服管教的楼潇。
“谁准许你自作主张的,不需要赞助我也养得起你们,楼潇,你是不是觉得你长大了,不需要我这个哥了?”这么大的事都不曾和他说,怪不得前两天他居然在看书,他还以为他改了性子。
楼宓小声帮楼潇说话,“哥,小哥是想等有结果了再给你哥惊喜,小哥也是想帮你减轻负担。”
“谁说你们是负担了?”他戾气差地压不住,从眉眼里泄露出来。
“没人说,可我就是知道!要是没有我们俩个,哥你不用退学,不用日日夜夜的去打工赚钱。”楼潇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没错,“我们只是想尽自己的能力,万一呢?万一被资助人挑中了,他们会负责我们到成年的所有费用。”
楼湛狠狠嗤笑一声,不管是前世今生他都不曾遇到什么好人,他不信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穷苦人大发善心,更何况……
“听好了,你俩不是负担,我养得起,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们不许再去了。”
“哥!为什么不能去?”楼潇有些激动。
“我和小妹都考试了,一出来我就问小妹了,她说题目很简单,你看她就是很有天赋啊,但却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学校敢收她,我过不过无所谓的啊,小妹明明有机会!”
楼宓不敢吭声,她第一次看见大哥这么生气的样子,甚至随着楼潇的顶嘴,隐隐控制不住了。
“楼潇,资助人姓景?”
“好像是吧……哥你不是不知道吗?”楼潇纳闷。
结果他说完之后,就见楼湛转身就抽了条坏掉的板凳腿。
楼潇他脸色一变,却也不敢躲,下一秒,板凳腿落在身上,他疼的瞬间龇牙咧嘴,却还是不服气的道:“哥你打我也没用,为什么不能去?姓景怎么了,哥,我就是要去!”
接连好几棍子,楼宓看不下去直接闭上了眼睛。
楼潇打完了把板凳腿一扔,冷声问:“还去吗?”
楼潇疼的倒吸气,小脸扭曲,他想说还去,又不敢了,他哥这脸色是真吓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爸妈从地里挖出来了。
楼潇也不敢吭声了,憋着嘴。
等趴在床上,楼宓拿着药膏给他涂药,有那群小孩打的,也有哥抽出来的。
楼湛正站在窗前平静情绪,突然听见楼潇嘴里嘀咕,“大小姐真的是好人啊,刚刚也是她让司机送我和妹妹去医院的。”
兄妹两个人都没注意到站在窗子前的男人浑身一僵。
她送他们去的医院,那刚刚……
下一秒,他有些想笑自己的过激反应,即便是她送楼潇楼宓去的医院那又怎么样,他去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况且这时候的她也不认识他。
但景家上辈子没有资助这些事,她亦没有,甚至她都很少离开小白楼。
可为什么现在全变了,除非……
不,不可能,她要是和他一样是重来的一世,她应该不会再找他。
毕竟曾经,她无数次推开过他,她对他不屑一顾。
楼湛心里乱的不得了,再看一眼因为疼而鬼叫的楼潇,他冷声警告:“我再说一遍,不论她好不好,你们都不需要她的资助。”
说完,楼湛就走了出去。
楼潇忍不住冲着门吼了一声,“就你最有骨气!”
“小哥,你别这样说大哥,大哥不容易。”楼宓拍拍他的伤口,疼的楼潇又鬼叫了一声。
“我就是知道他不容易啊,就算那个大小姐资助人的用心不轨那又怎么样?之后我们以后就都长大了呀,她要什么回报我可以还的嘛。”
楼宓心里想的也是大小姐,她晕倒前看见了她,她第一次见到这世界上有这么漂亮的人。
她在车上还听见过她开口嘱咐司机开快点,嗓音轻柔好听。
她也觉得一个会对她这种人都伸手相救的人,不太像坏人。
可大哥既然都说了,她道:“我听大哥的。”
“合着就我白挨两顿毒打,”楼潇气的鼻孔出气。
楼湛离开家之后就去打听村里资助的事,他上门,楼主任既不喜又忌惮,这个楼家的长子不比那两个小弟小妹的,早些年上门找事的人不少,可那时候才十六七的楼湛愣是一个人护着弟弟妹妹,守着那个楼青淮留下的仅剩的房子,没让任何人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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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个会咬人的狼崽子。
楼主任只能谨慎的和他说,“确实有这么回事,但是我可没自作主张给你家两个小崽子报名,他们是自己偷溜着去的。”
要说楼潇也是真能耐,带着妹妹硬生生走了两小时去了市区考试。
他都有点佩服那个野草一样野蛮生长的孩子。
楼湛只问:“资助人姓景?”
“确实听陈经理说是景家的大小姐,啧啧,到底是千金名媛……”楼主任到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感慨。
楼湛得到想要的消息,确认了真是她,转身离开了村委会。
他坐在河边,眉眼沉沉,想不透她为什么突然这样做。
可他也否决了心中那个离谱的猜测,一是如果她和他一样,她绝对不会靠近楼家村,上辈子后来她应该是知道楼家村的事和景家有关,才会在成名之后远离了他。
二是如果她是重来的,她不会和祁珉那么亲密,还一起去远山寺。
等等,远山寺?
她为什么偏偏去远山寺!
楼湛倏地站起身,回来之后所有的平静瞬间荡然无存,他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像是瞬间崩塌了,如果她和他一样,那她资助楼家村孩子背后的目的是什么?
赎罪吗?太可笑了。
她可不像是会赎罪的人。
楼湛甚至生出冲动,去小白楼找她问个清清楚楚。
但最终,他看着河水平静的水面,还是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都说了,这辈子他和她不会再有关系,她真是重来的又怎么样?再续前缘?那就是他自找其辱了。
更或许,只是凑巧。
*
面试当天,陈经理告诉景瑶那天的考试成绩只有六个孩子及格,不过其中有一份特别漂亮的答卷。
他还拿给景瑶看了,考生叫楼宓。
楼宓,景瑶事后见了那个给楼宓诊治的医生,先天性心脏病。
穷人生贵病,不死也难活,那医生这么和她说的。
所以楼湛是怎么养活弟弟妹妹的,那后来他们又去哪了,为什么她从来没见过。
景瑶不愿意去往黑暗的地方想,但是那个生病的女孩子,却让她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那么多苦命人她不同情,但一个和她一样出生就有病的女孩,她确实有种异样的心情。
如果上辈子她的结局不好,那这辈子能不能改变?景瑶很想看这种改变原本命运的故事,对她来说会有安抚作用。
她对陈经理说:“我要资助这个叫楼宓的女孩,但你们先带她做个体检,她所有的医疗费用,我都全包。”
陈经理犹豫了下道,“楼家村的楼主任和我打电话了,说楼宓的家属和他说他们放弃这次资助。”
放弃?像是楼湛的作风。
景瑶毫不在意他的态度,“没事,你继续跟进就行了,当事人的想法也很重要啊。”
她想说烈女怕缠郎,让陈经理去使使劲也要帮她拿下,但是这话又不好说的这么直白,虽然事前也预料到了楼湛的态度。
她还是得制造机会和楼湛接触一下,看看他还会不会成为上辈子那个始终站在她身后的人。
要是他对她失去了上辈子的忠诚,那其实也没必要强求。
但是她多少有点没做好心理准备和他见面,否则上次在医院,她也不会躲在车里。
楼湛……
“如果她的家属实在很古板,就安排我和他见一面。”她对陈经理如是说。
12. 第 12 章
陈经理很是纳罕,没想到她居然对一个小女孩这么执着。
那天在教堂,景瑶让司机开车送一个昏迷女孩去医院的事他后续知道了,他隐隐有种猜测,大小姐该不是因为那个女孩和大小姐一样生病体弱,起了同情心吧?
大小姐可不像同情心泛滥的人。
其他试卷大小姐就都没有看了,她甚至还带走了楼宓那份漂亮的试卷。
至于楼潇的,陈经理看得直摇头,据说楼潇楼宓是亲弟妹吧?老师说是一起来的。
楼宓试卷做的漂亮,楼潇做的跟狗吃屎一样,他填满了答案也最多得到老师一点同情分。
但他是背着亲妹妹来的,这点又让陈经理觉得这孩子有种韧劲。
祁珉处理完公事回到小白楼时,便见景瑶饶有兴趣的懒懒靠在沙发上不知在看什么。
他上前,闻声道:“你要的那两个人培训完我就给陈经理送过去。”
她敷衍的嗯了一声。
“看什么看的这么认真?”他走到她身侧的沙发坐下。
景瑶毫不避忌的把卷子递给他,“你看看,我挖到宝了。”
祁珉摊开卷子扫了一眼,小学六年级的题目当然不难,但他已经提前问过了,这卷子是一个才七八岁的小女孩做的,并且她从来没有入过学。
能做出这么漂亮的卷子,已经是天赋了。
他笑道:“确实是个宝。”
景瑶理所当然的使唤他,“我听陈经理说这小孩的家属犟的跟倔驴一样,资助都不要,我不管,你去帮我搞定他。”
祁珉看着因为病了好些日子脸色有点苍白的景瑶,甚至她说话嗓音都弱弱的没什么力气,可她心情不错。
或许是因为那个和她一样自出生就带着病的小女孩,祁珉大概能明白景瑶想要资助那个女孩的迫切感来自于哪里。
这种小事,他都愿意宠着她,于是祁珉点头,“好,交给我。”
待祁珉离开后,景瑶勾了勾唇。
*
楼湛不曾想到自己第一个正面相见的旧人会是祁珉,眼前男人穿着精贵,周身气度淡漠温和。
祁珉望着一身布衣在为生计奔波的楼湛,他心中倒是微微讶异,没想到楼家村那样的地方还能出一个当年名震京山的高考状元,且长相清爽,眉眼锐利,干活时干净利落。
一个高考状元,却从京山大学不声不响的退学了,跑来赚微不足道的苦力钱,祁珉觉得楼湛算不得聪明人,竟还拒绝了来自景氏的资助。
有骨气,但是很蠢。
但他同样也调查过,眼前男人过往生平和他的瑶瑶从未有过任何交集,当然,一个穷小子也不配和景瑶有任何交集。
祁珉望着来来回回搬货的工人,总算出声了,“你是楼宓的哥哥,楼湛。”
楼湛手上动作不停,甚至没兴趣搭理来人。
祁珉把一份卷子按在他要搬走的货箱上,“你妹妹很有天赋,跟你一样,说不定未来她也是京山市的又一个高考状元。”
听到高考状元四个字,楼湛扯唇讥讽的笑了笑,他抬起头没什么情绪的盯着祁珉。
“松手。”
祁珉的手还按在他的货上,没想到他这么桀骜,祁珉松开手,淡然道:“其实我没有什么劝说人的耐心,我更喜欢无所不用其极的达成目标。”
“威胁我?”楼湛嗤笑一声,冷冷看着祁珉。
“你大可以试试看。”祁珉眸光闪过幽光,和面前锋芒不输于他的男人对视。
“祁总,莞州来的电话。”助理拿着诺基亚走过来打断了两人间没有硝烟的交锋。
祁珉接过电话,临走前对楼湛道:“希望你是个识趣的人。”
楼湛眉眼阴沉的盯着祁珉离开的方向,祁珉会屈尊降贵的来这种地方找他,只会是因为她。
那么,她到底是真惜才楼宓,还是有别的原因非要把彼此扯上关系。
楼湛并非不把祁珉的威胁放在心上,且不论前生他与祁珉的较量,眼下的他确实没法和祁珉硬碰硬。
祁珉有多狠,他是亲身体会过的。
他捡走了景瑶,把她养在烂尾楼里的那段时间,祁珉用尽了手段逼他主动把她送走。
想起旧事,楼湛伸手用骨节狠狠揉了揉眉心,满脸躁郁。
不论何时何地,她都能轻易把他逼到步步维艰。
他真想掐死……她。
*
“小哥,你非要逼着我去,我也会听你的话,但我内心是不服气的。”楼潇闷闷踢着路边的石子,还在试图反抗他哥的独裁。
楼湛扫一眼他怏怏的样子,面无表情道:“不服气给我憋着。”
“哼。”楼潇更用力的踢飞了一块石头。
楼湛心无旁骛,带着他找到了记忆里的小白楼,他就站在路边,踢了踢楼潇屁股,“去,自己和她说清楚。”
见楼潇朝小白楼走过去,他突然叫住他:“楼潇。”
“又咋了哥。”
“她……”楼湛琢磨了一下用词,“她心眼很多,也很会迷惑人,你别信她说的任何话,只需要明确替小宓拒绝她的资助就可以了。”
“哥你咋知道大小姐心眼多,很会迷惑人?”楼潇一脸纳闷。
楼湛:……
“你别管,赶紧去。”
楼潇哦了一声,摸摸刚才被踹疼的屁股,往小白楼走过去。
离近了就看到了大小姐那天送他们去医院坐的小轿车停在路边,而院子里长着一棵参天的大树,光从树影上落到小白楼上,又漂亮又庄严,令人生出几分胆怯感。
大小姐住在这种地方吗?像童话里的宫殿一样。
楼潇站在门前敲门,过了好久,佣人才不耐的走过来,“你是哪家小孩,怎么乱敲门呢,没看见门铃呀。”
门铃?楼潇不懂那是什么东西,他站直了身体,道:“我是来见大小姐的。”
佣人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几遍,“你来见我们大小姐?”穿的破破旧旧的男孩子,怎么也不像会是大小姐的客人。
楼潇已经习惯佣人那种目光了,他不是很在意,只道:“我真是来找大小姐的,你就和她说我是楼家村楼宓的小哥。”
楼家村?佣人倒是知道这几天大小姐搞出来的大动静,她怀疑的又看了楼潇好几眼,才冷声道:“那你在这等着吧,我们大小姐正在午睡,醒了我会和她说。”
她不可能随意放人进来。
午睡?那他得等多久?楼潇站了一会儿,又回去路边找他哥。
他一过去就把大小姐午睡不会见他的事说了,希望他哥趁早放弃带他走,结果楼湛看了看日头,淡淡道:“快醒了,你回去等着。”
楼潇:?
他眼神极其复杂的看着他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哥似乎很了解大小姐。
但这根本……不可能啊。
楼潇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去。
“楼宓的哥哥?”刚睡醒的景瑶脸蛋微红,显得气色好多了,她眼睛还有些水润润的,闻言倒是立马清醒了道:“把他叫进来,我要换衣服。”
换最好看的!
上一世摔的粉身碎骨,他还替她收尸,想想都觉得寒颤。
这一生第一次相见,她要美死他。
景瑶足足折腾了半小时,才穿上深绿色落地长裙,臂弯搭着狐狸毛披肩,毛茸茸的衬得她脸蛋越发精致昳丽,微卷的长发松松散在身前,她不需要化妆,涂个口红就已经很好看了。
对着镜子看了看,景瑶还算满意。
等她袅袅走向会客厅,看见拘谨坐在沙发上的小男孩时,她脸色微微变了变。
“怎么是你?”
闻声,楼潇立马站起身,从进到小白楼他就格外不适,这里每一处都太豪华了,超出他的认知。
等看清面前的大小姐时,他更是震惊的嘴巴都张成了o型。
这也太华丽了。
“大小姐……我……”楼潇反应过来后赶紧组织语言,“是我哥逼我来的!”
楼湛?听到这个名字,景瑶心情总算好上了那么一点,她懒懒问:“他人呢?”
“楼下。”
他就这么水灵灵的出卖了他哥,景瑶抬步走到窗边,往下看,费了半天劲才看见小白楼对面的路边隐约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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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影,看不太清。
她收着脾气问,“你哥让你来拒绝资助?”
“大小姐您怎么知道?”楼潇更惊讶了。
景瑶冷哼一声,两辈子不变的狗脾气。
“行。”
?大小姐就同意了?都不带挽留劝说一下吗?楼潇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他闷闷道:“小宓真的很聪明,她和我和哥都不一样……”
“我和哥能吃苦,我什么都能干,不读书也没关系,可是她那么喜欢看书,身体也不好,读书是她唯一的出路。”
景瑶双手环胸,挑眉道:“不是你来拒绝我的吗?”
楼潇心梗了一下,他似有不甘道:“我是被逼来的!”
看来是被逼来的,景瑶看见他紧绷着的小脸都觉得好笑。
楼潇倒是和他哥不太一样,很懂得为了生活能屈能伸的真理。
她慢悠悠走到他身前,低眸睨着他还算整洁干净的衣服,这大概是他最拿出手的衣服了。
但他嘴角还有伤口,胳膊上似乎还有青痕。
她挑挑眉:“你哥打的?”
楼潇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哥抽了几下,不疼。”
啧啧。
“你说你什么都能干?”
闻声,楼潇立马抬起头紧盯着大小姐,毫不犹豫的点头。
为了生存,什么都能干。
“我这个人呢,就是太容易心软,你把你哥骗……带到江边,我亲自劝劝他,你觉得呢?”她循循善诱。
楼潇当然愿意了,要是大小姐真愿意去劝劝他哥,至少也是个希望啊。
送走楼潇,景瑶漫不经心的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发丝。
江边
楼湛看着非要来江边看看他干活的地方的楼潇,一脸不耐。
“哥这里的工钱日结吗?等我长大了我也来干。”楼潇看着来回搬货的人,跃跃欲试,满眼都充斥着对金钱的热爱。
楼湛从江边的摊子上买了两个烧饼,扔给他一个,“吃完就赶紧回去。”
楼宓还在家里等着呢。
楼潇有任务在身呢,刚刚他从小白楼出来他哥什么也没问,等离远了才似是不在意的问他:“她怎么说?”
她她她……他和大小姐有那么熟吗?一口一个她。
楼潇就东扯八扯:“我说了,大小姐就说了一个字,行。”
这么干脆?楼湛其实不觉得景瑶是容易放弃的人,她感兴趣的人或事从来都不松手的。
或许真是她无聊时的消遣,少了一个楼宓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
祁珉来找他,可能也是她一时兴起,故意折腾祁珉,她最爱折腾人,五花八门的理由。
被迫成为他们情趣中一环的楼湛,不那么高兴的冷了冷脸。
“哥,烧饼好吃,回来再买两个给小妹带回去吧。”楼宓知道今天楼湛和楼潇是去拒绝资助的事情,她丝毫没有可惜和伤心,在她眼里,大哥的决定才是最重要的。
比起楼宓的听话,楼潇就显得阳奉阴违。
这不,眼尖的看见大小姐的车,楼潇眼睛亮了亮。
来了。
楼湛有空的时候就会来这个江边搬货赚现钱,景瑶从资料上看到了。
她从远走近,慢慢看清楼湛坚毅的背影,微微有些瘦,但宽肩窄腰的,微冷的天,他就穿着一层薄薄的黑上衣。
他把烧饼的纸袋子揉了揉,刚要转身扔,措不及防的对上景瑶似笑非笑的眉眼。
她正大光明的打量着他,目光肆意。
他浑身一僵,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和她打了个照面。
她穿着深绿色的长裙,腰身纤细,站在江边,自成一道风景,却又昳丽的令人不敢多看。
但一眼,就足够记住她的样子。
和他印象里最初的她,合二为一。
年轻的,鲜活的,漂亮的景瑶。
背在身后的手不由渐渐捏紧,身体也紧绷起来。
良久,他才缓缓放松,当做无事发生一样转身要离开,却被身后人又轻柔又带着点娇气的唤住。
“楼湛。”
13. 第 13 章
她就那么清晰的喊出他的名字。
楼湛回头看她,目光瞬间幽深暗沉,似乎想从她眼底看出什么来,但她始终平静的笑,他探不出分毫异样。
“哥,大小姐说想和你聊聊,我就先回家陪小宓了。”楼潇见状赶紧抱着烧饼偷溜,怕他哥回头找他算账。
反正到底要不要资助的,最后他哥自己和大小姐说了算吧。
楼湛眉心跳了跳,他其实在看见景瑶的那一瞬间就开始泛起头疼,那是从他替她收尸下葬留下的后遗症。
但现在这个罪魁祸首,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他眼前,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的。
他都怀疑是不是他做了一场梦,梦到自己回来了。
见他面无表情,景瑶也摸不准眼下的楼湛对她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她不清楚楼湛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她喜欢她的,半年前他有见过她吗?
如果是蓄谋已久的暗恋,他脸色不至于这么阴沉吧?
景瑶心里打鼓,但是来都来了,她肯定要一个结果的。
于是,她出声,“这里风大,带路找个地方聊聊。”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他总算能正常出声,神情恢复淡漠。
楼湛想抬步离开,身后的人迈着步子走上前拦在他面前,她拧着眉宇,不太开心了。
“我脾气可不大好,你别让我叫人‘请’你。”
她脾气只是不大好吗?楼湛扯唇,略有嘲意,来回工人似有若无的看着他俩,似在好奇楼湛这么一个普通的小工怎么和一看就是千金大小姐的人打上了交道。
他不愿被人闲聊,也不想她被人在这里看,脸色很不好的带她去了江边的一处避风港。
这里倒是无人,避风港上还有石桌石凳。
景瑶走累了,施施然坐下,看着平静的江面,也看着站的离她三米远的楼湛。
景瑶:……
怕不是喜欢是嫌弃吧?当她是洪水猛兽一般。
她忍了忍,从自己的小手包里拿出几页纸来,放在石面上。
“你过来。”她也没什么好语气了,凶巴巴的喊他。
楼湛知道她是要他看桌上那些纸,不知道她到底想搞什么,他只能走过去拿起那些纸看。
一入眼,他就怔住了。
耳边传来她不耐的声音,“好好看一看这些资料里有没有什么古怪。”
楼湛瞬间就把资料放下了,淡淡道:“不看。”
她拿景家的财务报表给他看是几个意思?楼湛目光凉凉的落在江面上。
景瑶不怒反笑,知道怎么对付他,她轻声开口:“你看完了我就不资助你小妹,也不会再让人去打扰你们。”
他低眸扫过来一眼,看她脸上神情,她明晃晃的交换条件,微挑着眉,似在挑衅。
真是将无耻演绎的淋漓尽致。
楼湛又拿起那些纸,这次他倒是看得认真了些,半晌,他才把资料整整齐齐理好放在石面上。
“没什么异常。”
他想到半年后景家发生的事情,没忍住提醒了句:“但是没什么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景瑶微笑看着他,他很敏锐。
账面做的干净,漂亮,任谁也看不出问题来,景瑶也早已暗中让陈经理看过了,陈经理也这么说。
要不是她先前……
景瑶指尖轻点了点报表最下面,“这里有莞州一家公司打进来的一笔款项。”
“但莞州这家却是新公司,一个刚进入市场的新公司,就这么信赖我们景氏的产业,打了一笔巨款。”
楼湛凝眉,转过身来仔细盯着她的脸。
景瑶冷笑连连,回看向他,“你说,这还正常吗?”
“景氏家大业大,国内知名企业,冲着品牌买单,也不是不可能。”
“其次,你问我一个搬货工人这些问题,才更不正常吧?”他略有讥讽,景瑶到底想玩什么,他到现在也没还摸准。
景瑶哼一声,“高考状元,京山大学校长亲自推荐的人才,在这里搬货,屈才了。”
他眸光闪了闪,最近已经听到太多次高考状元这个词了,京山大学校长推荐?她是奔着他人来的?
景瑶伸出手,递向他。
“为我做事吧。”
他看着她落在半空过分白皙的小手,还有她脸上真诚的诚意。
“凭什么?”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她口气很大,却也坦诚了部分,“前不久我在这里窃听到一个信息,关于莞州,我想要查清楚这里面种种。”
“你是高材生,又与景氏没有任何干系。”
原来是这样。
并非和他一样重生,而是上次她躲在集装箱后面,跟踪祁珉却意外发现了不对劲,所以她想查清楚。
开始有了防备之心是好事,也省的半年后被她最喜欢的人背刺的那么惨。
但他依旧不想帮她。
还是那句话,凭什么?
凭什么只要她景瑶要,他就得予取予求。
他眸光冷淡:“我拒绝。”
景瑶收回举累了的手,楼湛的难缠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自认对他有些了解,上辈子的他几乎对她是有求必应。
可现在,他很不好搞!
景瑶嘴唇动了动,嗓音渐渐低落,“好我承认资助的事情都是我冲着你来的,从校长推荐了你之后我就知道了你的家世,我以为先资助你的弟弟妹妹,或许能让你对我有个好印象,也是我给出来的一些诚意。”
“我确实无人可用,你很难想象吧,我一个千金大小姐,几乎全面被人掌控着,连想探查一些真相都无能为力。”
“你很有能力,我们可以相互成就的。”
“可是,为什么你好像很讨厌抵触我的样子……?”她弱弱的问,抬眸看他,眼里染上几分委屈。
他望着她这幅样子,心中更烦躁了。
因为她很会骗人。
比如此刻,她就在骗他,半真半假,想把人拽下来。
她真的骨子里就是坏,自私,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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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不考虑别人,只想达成她自己的目的,为此,她可以一遍遍的哄他,骗他,卖可怜,甚至让他觉得她真的很需要他,离不开他。
每当他相信的时候,她又可以一脚踹开他。
他不会再信她了。
楼湛眸光郁沉,盯着她佯装无害的脸蛋,冷声道:“我的确,很讨厌你。”
景瑶:?
不敢置信。
“所以我不会和你合作,不会给你做事,死了这条心,不要再来算计我的家人。”
楼湛说完,转身就走。
徒留景瑶一个人站在原地凌乱,拿捏楼湛就算没有上辈子那么容易,也不至于……
他说他讨厌她?
景瑶不知道为什么心口闷的她一下上不来气,她小脸瞬间惨白,手臂撑着石桌才勉强让自己站住。
楼湛很恨自己为什么偏偏要回头,只因为听见她剧烈的喘息声。
几乎是他的下意识反应,在察觉到她气息变化的瞬间,他就已经大步返回,抓住了她的胳膊,熟练的拍着她的后背,“深呼吸。”
景瑶顺着他拍抚调整自己的呼吸,缓下来后,脸色却还白着。
“气死自己威胁我吗?”他凉凉讽刺她。
景瑶也觉得丢人,她没想到自己差点犯病,在他失去掌控时,她发现自己是受不了的。
她已经习惯了信任楼湛,可他现在不给他依靠了。
她别开脸,眼睛红红的,委屈蔓延,她当然知道自己用心不良,就别怪人家拒绝她,再说了他也不是上辈子那个沉默爱着她不求回报的男人。
望着她眼泪大滴大滴的砸在石面上,染湿了那些资料,楼湛更是烦。
她哭什么?
总是被她盯上,他才该委屈,该哭吧?
景瑶推开他的胳膊,把那些财务报表随意塞到包里,就要离开。
却在走了几步之后,听见他沉沉的声音。
“我就帮你做这一件事。”
景瑶回头,眸光水润泛红,一副稚嫩天真的样子望着他。
他避了避目光,艰难道:“莞州那个新公司,我帮你查。”
“交换条件是,你可以资助楼宓,但不管是楼宓还是楼潇,将来你都不可以再用恩情胁迫他们为你做事。”
景瑶眨眨眼睛,“我答应你。”
她本来也只想利用他,胁迫他,没想过祸害小孩子的呀。
“你放心,我从来不骗人。”
他似是嗤笑一声,心中却想到昨晚楼宓和他说的话。
“哥哥,我听你的,小哥不理解你,可是我知道你不要景家的资助,一定是有原因的,那个大姐姐看起来人很好,她还送我去医院,我能感觉到当时她很着急我的病。除了哥哥和小哥,她是第一个那么着急我的人。”
“所以明天哥哥你们和她好好说,别让她失望了。”
楼湛当时沉默了很久,问她:“你很喜欢她?”
楼宓很自然:“喜欢啊,谁会不喜欢。”
谁会不喜欢。
14. 第 14 章
楼宓虽然面上听话,可他感觉到了她想靠近景瑶的那股怯怯的心意。
景瑶不知道楼湛打算怎么查莞州那个新公司,但是他一定会比她有方法。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盲目信任此时还是一个装货工人的楼湛,那是因为她前辈子也多多少少知晓楼湛其实暗中为了她做了很多的事情。
否则被查封的那栋小白楼,最后不会又落在她手上。
总之,今天楼湛还是答应帮她了。
虽说他只说帮她这一件事,可有一就有二啊,她会在这段时间让楼湛慢慢相信她的,她对楼湛兄妹三人真的毫无恶意。
甚至,愿意多回馈他们。
*
楼潇在家中和楼宓说了好些话,比如小白楼是怎样的豪华,光会客厅都比他们家院子大了。
还有大小姐的华丽登场,描绘的连楼宓都小脸通红的在想象那个场景。
“你说哥会不会改主意啊?”楼潇满心都是这件事。
楼宓安抚他:“小哥,没关系的,不被资助也可以活下去的呀。”
最多就是大哥小哥照顾她要辛苦一些,但是她也能做家事,洗衣服打扫卫生。
正聊着,门板松动,楼潇一蹦三尺开,出去开门,看见大哥在阴影下神色不明的脸。
“哥……”他现在也开始有点后悔了,居然听了大小姐的话把他哥骗到江边。
他哥不会又拿板凳腿抽他吧?
“进屋。”
楼湛率先进去,楼潇在他身后锁好了门才跟进去。
一大一小都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他。
楼湛揉揉眉心,“小宓,你去读书。”
楼潇瞬间满脸惊喜,哥被大小姐劝服了?
“但是除了景瑶,景家的其他人你都不要多接触。”
大小姐叫景瑶吗?哥连这个也知道呢。
楼宓听话的点点头,她眼里也有一些掩饰不住的开心,能被资助,她就减轻了家里的压力。
而且,她以后还能看见那个漂亮的大姐姐。
“至于你……”楼湛扫了眼皮猴子。
“哥我没事,我出考场就知道我考砸了,反正我也不是读书的那块料。”楼潇是真不在意,“我就送妹妹上学,看着家里,等过几年我成年了,我也出去干活养家。”
楼湛有些复杂的看着楼潇,他从没忘记楼潇惨死的那一天,就为了讨回工地老板欠他的八十八块钱的工资,他死在了全是钢筋的工地上。
“没有我的准许,你不准偷偷出去打工,更不准去工地上干活。”
“我才不想去工地呢,我想去干那种搬货日结的活,这样就有钱天天买烧饼了,肉馅的。”
真出息。
楼湛把他赶回去睡觉,他打好地铺,朝地上一瘫,浑身卸去力气。
无可避免的,想到她眼泪巴巴的看着他,说她没人帮。
现在的她有的是钱和势,怎么会没人帮她呢?她不信景家的人,难道就信他?对她而言,他也是陌生人。
楼湛不知道命运为什么这么喜欢做弄人,上辈子也是,她浑身淋湿了蹲在屋檐下,过往来来回回那么多人,她没有跟任何人走。
但是他走到她面前时,她也是抬头眼泪巴巴的望着他,又可怜又委屈。
像被遗弃的波斯猫,娇贵害怕,等着被人捡回去供着养。
他问她跟不跟他走。
她只是犹豫了两秒,或许是她太累了,她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她跟着他回了烂尾楼,那时候他孤家寡人,人生几乎到了尽头,他想的是给楼潇报了仇就没牵挂了。
但是景瑶很需要他,日日夜夜他都得在旁边守着,但凡一下不在,等回来时都能看见她惊惧不安的样子,她会红着眼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
彷佛离了他,就活不了了。
他就这样,一步步陷入她编织的陷阱里。
即便祁珉断了他的生计,甚至威逼利诱只要他交出她,他就可以帮他报楼潇的仇。
他也还是没有把她送出去。
祁珉还留着妄念,他不想逼她,想让景瑶自己回到他的身边。
那时他觉得祁珉天真,她看着柔软,可最是记仇了,她不可能回到害她家破人亡的祁珉身边的。
她确实也没回,后来,她站到了更有权有势的男人身边。
楼湛忍不住在黑暗中扯唇,眼眸嘲讽。
就这样也好,互相利用,他为她做一件事,之后一刀两断,桥归桥,路归路。
*
“大小姐亲自见了楼宓的家属?”
“是的,对方已经接受资助了,明天楼宓就会和楼家村其他五位被资助的孩子来见大小姐。”
祁珉指尖转着钢笔,似在思索,不知为何,听见她见了楼湛,祁珉心中总觉得膈应。
那个本该卑微却无视他威胁的普通工人,他亲自去‘劝说’他都拒绝了,可景瑶去劝说,他就接受了。
还有……那个女孩当真就这么重要吗?值得她亲自去见一个泥腿子。
他说了他会替她办。
祁珉心里烦躁,干脆起身离开书房。
路过景瑶门前时,他敲了敲门,里面的光还亮着,但是没人应声。
祁珉轻轻打开门,看见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哼着小曲梳头发,他从镜子望向她的脸,即便素着,也好看,少几分高傲,多了几分乖巧。
她心情极好。
祁珉忍着无法言喻的戾气,接过她的梳子给她梳头发,他轻声问:“怎么今天自己去见被资助人的家属了。”
她从镜子看向身后戴着眼镜就越发显得温尔尔雅的祁珉,唇微张,毫不客气,“因为你太没用了呀。”
祁珉动作一顿,轻笑,抬眸和镜子里的人对视,“我只是没想到瑶瑶这么心急。”
“她/他很重要吗?”
景瑶转过身来,直勾勾的盯着他,“你的控制/欲,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祁珉看着不甘示弱的人,她在不知不觉间成长起来了,已非从前那个虽然脾气坏但很单纯的景瑶。
他手里还捏着她柔软的发丝,可是瑶瑶,你在试图摆脱我。
很多事情,她不再想让他经手,她感兴趣的人事物,也不再单单只是他。
下一秒,一双白嫩的脚抬起来踩在他的膝盖上,用力一踹。
祁珉自然不会反抗,承受的往前半跪下来。
她从仰视到俯视他,眼眸潋滟,冷意喧嚣。
“祁珉,你好像忘了,你是家臣。”
“家臣,你懂吗?”
她轻笑,脚尖用力碾压他的胸膛。
“你不要逾距,我不喜欢。”
祁珉伸手握住她有些凉意的脚,双手捧着给她暖脚,即便她这样作弄他,他依旧没什么脾气,也不生气。
她情绪反复,喜怒无常,他早习惯了,甚至他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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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态,就喜欢她这样的倔劲儿。
她是漂亮的金丝雀,丝毫不知自己被养在金丝笼里,她那么鲜活,富有生机。
“哥哥错了,瑶瑶。”
他低头亲她的脚,唇热热的,奉若神明般虔诚。
可只要他抬抬头,就能看见景瑶眼底浓稠的厌恶,恶心。
任谁也想不到,此刻舔她脚,跪在她脚下的男人,会在半年后亲手摧毁她的世界,碾碎她的自尊和傲骨。
他嘴上说着臣服,心里想着造反。
她要亲手,惩戒他。
翌日
陈经理前来告知景瑶,楼家村的六位儿童都已经来等着了,当然,还多一个要送妹妹的拖油瓶。
景瑶彻底清醒后,换上衣服,前往小白楼不远处的二层写字楼,是陈经理新租下来的办公地点,连同京山大学两名毕业生,也已经入职。
六个孩子都已经乖巧坐好等着了,他们将在今天,成为景瑶名下的被资助者。
然而其中五个孩子还是鄙夷且敌视的看着楼潇兄妹,小孩子的恶意难以遮掩。
陈经理把这事在路上和景瑶说了,景瑶毫不在意,等她到时,六个小萝卜头都坐着,楼潇老实的在门口守着他妹妹。
率先察觉到的是香气,楼潇回头,看见大小姐身后跟着好几个西装革履的人缓缓而来。
他朝后退了好几步,怕自己挡在门前招人嫌弃。
景瑶似无意,扫了他一眼,他连忙扬起笑脸冲着景瑶笑。
像个哈巴狗。
景瑶心想,她收回目光,进了门。
闻声,小孩子们都忍不住好奇转过身来看,他们都知道,这就是资助他们的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来时家中老人都再三嘱咐了,要嘴甜,学会巴结大小姐。
于是他们热情的喊她:“大姐姐,谢谢你资助我们,你好漂亮。”
各种很明显的讨好扑面而来,在一群小孩子身上也能看到浅显的社会规则。
唯有坐在最偏僻角落的楼宓,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安安静静,乖乖巧巧。
景瑶喜欢用披肩,今天也披着莫奈花园一样染满各种色彩的披肩,衬得她气色很好。
她看着小萝卜头们,笑的意味不明:“不用巴结讨好我,能被资助说明你们有自己的能力,今天会有两位京山大学的前辈来给你们制定接下来的学习计划,每个人水平不同,因材施教,最需要你们做到的是:听老师的话。”
都是几岁的小孩子,瞬间被她震慑的不敢出声。
景瑶没什么兴趣压制他们,打闹针对她都不会护着弱者,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楼宓。
说完她就要走,末了又转回头笑道:“几年后,我不希望见到你们刻在基因里的懒和穷。”
他们现在未必听得懂她这话,她离开时却听到楼潇正在趴着门嘴里默念:“懒和穷。”
景瑶步子一顿,走过去低眸看着他。
楼潇抬眸问她:“那是不是不懒,就不会穷了?”
也不一定,这个世界是很残酷的,可景瑶没法跟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说这个。
她资助贫困儿童是有私心的,更不可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来了,她是一个缺乏信念感的人,但她知道有一个人有。
她一直相信一句话,穷是刻在骨子里的。
但楼湛打破了她这个看法,她轻笑,对楼潇道:“若论因材施教,你大哥该是你的好老师。”
15. 第 15 章
?
楼潇茫然的看着大小姐离开的背影,什么意思啊?
楼宓经过各种测试,最终被分到了京山附小六年级,直接越级成为一名六年级的小学生。
楼宓提出可不可以不住在景瑶提供的市区宿舍,她想每天回家看看,并且楼潇保证会接送妹妹上学放学。
对此,景瑶毫无意见,陈经理他们自然也就同意了。
他们没法把关注力都放在一个小孩身上,除了楼家村的小孩,他们还要开展更多的贫困生资助。
这次景瑶给他们指明了一个方向,“别光盯着小孩,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初中高中大学因为家庭条件而辍学的各个方面的人才,他们缺少一个机会,我可以给他们这个机会。”
陈经理沉默了下,才有些意味不明的看了看这位自小天真无忧的大小姐。
他怎么觉得,大小姐不是单纯的在搞资助,而是在给自己招兵买马呢?
她要资助那么多的人才干什么?景氏集团从来都不缺人才啊。
虽然不懂,但毕竟她是老板,他们必须听从,执行。
景瑶离开办事处后,坐上小轿车,她眸光微敛,资助这事不单纯是为了把楼湛给钓出来,她确实还别有用心。
她太缺人了,可现在又不能明目张胆的招纳人才,半年后祁珉要把景氏集团更朝换代,景氏集团的覆灭其实是变相成为了祁珉以后的事业王国。
她都想象不到祁珉到底是怎么在暗中一步步把景氏集团蚕食掉的,但一定有叛徒!
是谁她暂时也探查不到,祖父只把她放在京山,她手不长,也伸不到那些叔父身上。
三叔……是她眼下纳入怀疑的人选之一。
半年后她要和祁珉对抗,自己就不能是孤身一人。
她很焦虑,并且急切,祖父估计现在已经住进疗养院了,电话她打了无数个,最后都接不到祖父的手上。
她那天对楼湛说的话半真半假,但有一句话绝对不假,她真是孤立无援。
她本以为要等楼湛传消息来,毕竟莞州距离京山足有一千多公里,所以她心中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
但在半月后,她在小白楼的窗子前,望见昏黄路灯下的人影。
他倒是胆子大,径自寻来了这里。
好在祁珉现在还没回来,祁珉身边的司机换来换去,但他不知晓,只有他的司机是景家的人,确切的说是老太爷安排下来的。
估计也是怕祁珉生出野心,一早就做了这个安排,以前景瑶信任祁珉,很少向司机打听祁珉,自打她回来那日就要求司机事无巨细的向她汇报祁珉的行踪。
她看了一会儿他的身影,转身下楼。
楼湛手里捏着根烟,没点,眉宇紧锁,不知在想什么。
等听到动静,他转眸,看见她穿着单薄的从小白楼走了出来。
她好像忘了换鞋,脚上穿着双精致凉鞋,随着她走近,露出来的脚指头圆润泛着微红,他瞧得一清二楚。
曾经最爱踩在他身上的那双脚。
他眸光晦暗不明,景瑶站定在他面前,嘴唇抿起,“下次别来这里找我。”太危险了,她现在绝对不想让祁珉知道楼湛和她的交集。
否则以祁珉的性子,只要他怀疑,就会直接掐断对方命脉。
楼湛扯扯唇,既然怕被发现,为何还下楼?
他来时撞见了在京山酒楼应酬的祁珉,所以才能肆无忌惮的出现在这里。
看出他的嘲弄,景瑶忽而想起自己是没有给他联系方式,她想了想,念出一串号码:“记住了吗?”
顺子号,一下就记住了。
“你跟我来。”她走在前面,万事小心总是没错的,就算祁珉还没回来,她也怕被什么看见。
他就跟在她后面,看她谨慎小心的样子。
指尖的烟都快揉烂了,路过垃圾桶时他丢了进去。
景瑶带着他绕过小白楼,去了后花园那边,眼下差不多九点多,天早黑了,这边没路灯,昏昏暗暗,正适合密谋。
“你来找我,是有消息了?”
“恩。”
上辈子沉默寡言,这辈子似乎也没多大长进,还好景瑶对他早已熟悉,知道怎么勾着他开口。
“快说说,我都等你好久了。”
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撒娇,传到他耳中,险些让他以为他还活在上一辈子,和她相处的那些时日。
他强迫自己挥去那些恼人的记忆,对她道:“莞州万重建设,法人瞿文堂,38岁。”
就这?
他明明知道她要的不止是这些,景瑶看着他卡在这里,伸手打了他一下,不重,却有催促之意,“继续说啊。”
“瞿文堂,一个早年的偷渡客,去了香江做生意,后来回内地发展,名下有多家空壳公司,莞州万重,是最新一家,在四十天前注册成立,成立三天就和京山景氏签下了第一笔合作。”
也就是她给他看的最新的财务报表上那一笔资金的来源。
所以这个瞿文堂就是祁珉和沈微云现在的中间人,他们透过瞿文堂联系,做生意,因为她的横插一脚,他们干脆找了个人在中间迂回转折。
瞿文堂一定是沈微云很信任的人才会让他来干这件事。
她陷入思考,听见楼湛继续开口:“你把这事交给我之后的第三天,有一批景氏的货从码头出货,运往莞州,我猜,瞿文堂会把这批货销到东南亚等地区。”
景瑶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碰触到了什么点,但她一时还想不通,祁珉这么做的目的。
月光下,他可以清晰看到她脸上的困惑,莫名眼里闪过一丝丝笑意,以前,动脑子的事情她都会推给他。
“楼湛,你猜到了什么?”她突然直勾勾的看着他。
笑意敛去,他也不再保留,说了帮她办这件事,就是会帮她。
“不用想了,这些货的合同,价格,质量,都不会有问题,都是正规生意。”
景瑶:?
能致使整个景氏大厦倾塌的怎么可能是区区几桩外交生意?祁珉胆子之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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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查越心惊。
上辈子祁珉成功后就抹掉了一切痕迹,那时候景瑶不甘心,但其实很多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会彻底被掩埋,牵扯了太多人,她想查,也不会允许有人让她查。
但这一次,他回到了最初,那些被他找出来的蛛丝马迹拼一拼,可以窥探到一丝真相,仅仅这一丝,就足够让人心惊。
可这些能告诉她吗?她的脾气,怕不是回去就能刀了祁珉。
楼湛平静的看着她,“你是千金大小姐,未必要在这小小的京山养身体,收拾收拾名下资产去国外,你可以潇洒一辈子。”
“你让我逃?”景瑶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倏地,她气笑了,“看来我要面对的敌人连你都觉得可怕。”
也是,她怎么能低估祁珉呢?
景瑶一步上前,拽住楼湛身前的衣服,抬着头很凶狠的盯着他,“楼湛,帮我。”
“不帮。”
她咬牙瞪着他,“你知道我可以把你扯下水的,要是祁珉知道你探查到的东西,你觉得他能让你楼家兄妹三人安生活着吗?”
他眸光一瞬间变得冷厉阴郁,死死盯着她发疯的小脸。
彷佛他要是不帮她,那就一起死。
她凭什么?
正想甩开她的手时,车声传来,小白楼有了动静,他甚至能听清那个男人日常询问:“瑶瑶睡了吗?”
下一秒,景瑶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楼湛的腰身,这是下意识寻求庇护的姿态。
楼湛浑身一僵,低头看埋在他怀里的人,她脑袋乌黑,贴上来的身体柔软无比。
祁珉就在小白楼的院子里,她在后花园墙角下躲在他的怀里。
明明这时候,祁珉才该是她全心依赖的人,但她前前后后的态度都已经说明了,她不信祁珉了,甚至还要对付他。
为什么?她才刚过十八岁吧,正是天真无知的年纪。
除非她和他一样,有先知,是重来一遭的人。
楼湛伸手紧紧握住她的胳膊,力道很大,她在他怀里痛呼了一声。
他把她从怀里捏出来,一手钳制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看着他。
他一寸寸往下压,暗火涌动,盯着她水润的唇瓣。
一秒,两秒。
在他鼻尖碰到她鼻尖之时,“啪”的一声,耳光落在他脸上,不重,可也能把人打清醒。
“发疯了?”她冷冷瞧着他,眼神疏离,冷漠,带着警告,不许他沾边,不许他放肆。
这才是他认识的最初的景瑶,矜贵,高高在上。
他松开她,慢慢后退两步,远离她的温度之外。
“这样,你还要我帮你吗?”他淡淡嗤笑,狼子野心。
“你又想拿什么来交易?”他肆意的目光落在她姣好的身体上。
景瑶猛地后退一步,心中大惊,刚刚,她从楼湛眼底清晰看到了欲/望两个字。
不是喜欢,是欲/望,男人对女人天生的掠夺欲。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的?
16. 第 16 章
难道他对她最初的好,起源于性?而非爱慕?
景瑶有种被冒犯,被欺骗的愤怒,她无法接受上辈子捡到她的楼湛,她越来越信任的楼湛,对她的初心是不堪的欲。
她又气又委屈的难受,咬着唇上前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混蛋。”
这一声是又重又响,他能躲也没躲,由着她打了,只是眼神更冷冽。
她扭头离开,不再多看他一眼,在月色中离去。
楼湛在原地沉默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看着她从后花园进入小门,返回她的房间。
二楼一直亮着的那个房间,是她的,他一直都知道。
指尖在背后重重碾压,像在克制着什么,他阴暗的想,她肯定吓坏了。
以后估计都不会再敢来找他了。
也好,和她一刀两断,正是他想要的不是吗?
她自己要不自量力的对对付祁珉,关他什么事?就如她所说,要是祁珉那个疯子知道他在里面帮她,他们兄妹三人还能安全吗?
这一世,他不仅要弄清父母的死,弄清他原本该顺遂的人生到底是被什么样的阴谋给掀翻的,还要庇护弟弟妹妹。
他不能冒险,也不该去碰其他不该碰的人。
楼湛转身,在夜色中离开。
景瑶把自己窝在沙发里,埋着头,她好委屈好委屈,任谁得知曾经对她最好的人原来也不过怀着丑陋的动机也无法接受吧。
明明他总是被动承受的,她对他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情,脾气上来了故意勾/引他却不让他碰一下也常有的,那时他都只是沉默克制的看着她,眼里也没有那种令人恶心的欲/望,有时候她还会故意问他:“楼湛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
今晚她知道了,他和其他男人一样禽兽。
她想到那些给她加注痛苦的人,她就恨的不得了。
但楼湛不该是,他也不可以是!
景瑶抹掉颊边眼泪,她不信,她绝不信。
楼湛很会装的,他都能装一辈子不喜欢她,他现在也能装混蛋,他想让她知难而退。
他不想被她利用,不想被拖下水,一定是这样的。
景瑶恨恨砸了一下沙发,像是砸楼湛一样出气。
*
楼潇觉得大哥心情一定很不好,所以才会大半夜不睡觉在院里看月亮。
楼宓睡得早,他悄悄关上门,走到院子里,默默蹲在楼湛身边。
楼湛感觉到他的存在,也没理他。
好半会儿,楼潇才开口说,“哥你好几天没回来了,也没去上工,我从你换下来的衣服里看到了去莞州的车票。”
楼湛还是没理他,楼潇自顾自的道:“十几个小时的站票。”
什么事能让他哥放着赚钱的大事都不做,站了十几个小时去莞州。
“行你不说,我不问了,反正估计跟女人有关。”
他人小嘴大,居然还冒出女人两个字来,楼湛都想踹他一脚,楼潇立马躲开站远点,很理直气壮:“跟女人没关系,哪个大老爷们半夜不睡觉看月亮。”
“你皮痒了是不是?”楼湛不耐烦的扫过去一眼。
没完没了了。
楼潇笑嘻嘻的,“我猜中了,”他哥没否认。
“滚回去睡觉,大人的事情你少管。”
楼潇哦了一声,作了一下老实回去睡觉了。
哥肯定有喜欢的女人了。
他会有大嫂吗?
其实要是有个大嫂也挺好的,这样他家就能多一个家人,日子肯定也就越过越好。
他睡前还沉沉的想,他哥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楼湛确实亲自去了一趟莞州,不去一趟他能查到的东西有限,他也并非无所不能,尤其这些人眼前都跟他跨着阶级。
他还在莞州见到了沈微云,那个上辈子在她口中被她骂过无数次的人。
可想而知半年后她受的刺激有多大,想到沈微云后来背着祁珉出手对她做的那些事,楼湛眼眸阴了阴。
他看见瞿文堂对沈微云鞠躬哈腰,祁珉已经开始有动作了,她陷在局里。
他劝她离开京山是真心的,至少这也是保全自身的方式。
可她不听,浑身一股倔劲,怕是没什么能阻止她。
他又想起她哭着说她无人可用,孤立无援,上辈子她也这样,走过来委屈的抱着他说她好可怜,都没人帮她。
那时他低头认真的看着她说,他帮她。
一次次,直到没有利用价值被抛开。
这样的路他不会再走一遍,她是死是活从今夜过后,真就和他没一点关系了。
*
景瑶把莞州万重的事情暂时藏在了心底,她不敢对任何人说,怕祁珉得知了后她就彻底暴露了。
祖父依旧联系不上,她问陈经理,陈经理说自打上次她要搞资助的事情他问了一声老太爷身边的老管家得到确切答复后,他也就没有和远在京都的人联系过了。
景瑶心急,又想不出好办法,嘴上居然长了水泡,齐医生说她心火过旺,要保持情绪稳定。
祁珉送走齐医生,他坐在她面前,很担心的问她:“瑶瑶,告诉哥哥,你在心烦什么?”
她一心烦,脾气就不见好,这两天看见他都没个好脸色。
景瑶看了他几眼,总算启唇,“我联系不上祖父了。”
听见她说景家老太爷,祁珉面色依旧温和,一点异样都没有,景瑶觉得祁珉的手应该还插不到京都去,但他估计知道里面有什么事。
她故意抱怨:“祖父现在也不理我了。”
“他是不想要我这个孙女了吗?”
他安抚道:“怎么会,老太爷最疼爱你了,也许只是最近太忙了。”
景瑶一下打开他拍着她后背的手,厌烦道:“再忙连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祁珉,我想去一趟京都。”
她惴惴不安的样子落入他眸底,祁珉手一顿,“你前些天还在生病,天也渐渐冷了,等来年春天我陪你去京都看望老太爷好不好?”
“不好!不好!”景瑶愤怒的看着他,来年春天黄花菜都凉了。
“我现在就要去,你去给我订票。”
“瑶瑶,别闹。”他声音沉了沉,带着不同于以往的严肃。
景瑶一愣,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半年后那个只手遮天的祁珉。
“景瑶,别闹了,到我身边来。”
“景瑶,现在只有我才能护着你。”
“景瑶,景瑶……”
她从沙发上起身,下意识离他远远的,想到半年后的祁珉,她有些微的喘不上来气。
“你给我滚出去。”她白着脸,伸手指着门外。
以往祁珉都会耐心哄她,可眼下被她呵斥,他也冷下脸色,走出了她的房间。
他忍着怒意,对佣人道:“看好小姐,近几天不许她再出门。”
“是。”
景瑶被祁珉以齐医生为借口,建议她在家好好养身体为由,勒令景瑶出门。
景瑶气的冲到祁珉房间和书房,砸了个乱七八糟。
祁珉对此也毫不在意,她砸完他就一点点收拾。
这样的日子也不是没有过,他第一年刚到景家时,这个反复无常的大小姐对他并不是多么友好。
只是后来她鲜少对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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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了,她把怒气都撒到了他身上。
可祁珉只有这次不能顺着她,京都景家已经变天了,她去不得!
景瑶心情不好,上火越来越严重,她提出她不能出门,让她资助的小孩来陪她解闷总可以吧?
祁珉犹豫了下,同意了,怕景瑶真被气出病来,他相信她折腾自己的能力。
陈经理带着楼家村的几个小孩第一次来到小白楼,楼宓总算见识到小哥给她描绘的豪华。
孩子们都是第一次见这样华丽的大房子,佣人还给他们准备了精美的食物,踏进这里的一瞬间,他们才生出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原来这么大。
作为被资助孩子里唯一的女孩,楼宓被单独叫到了楼上。
画室里,景瑶正专心致志的画油画,她身上沾染了许多色彩,显得她越发昳丽,只是,楼宓一眼就看见了漂亮姐姐嘴唇上结疤的痕迹。
她轻轻问:“姐姐生病了吗?”
大姐姐这次的气色很不好,楼宓第一次见到她时,比现在好多了。
景瑶被关在小白楼,心情不舒畅,气色怎么可能会好?但回头看见楼宓时,她还是敛去了周身的躁郁。
她扔掉颜料,走到身上沙发坐下,指了指对面,“坐那儿去。”
楼宓很听话的走过去坐好,她也很规矩,不会随便乱看,很安静的垂头坐着。
大概楼家就出了这么一个乖的吧,楼湛狠戾,楼潇油滑,楼宓老实。
“你回去告诉你哥,让他想办法把我弄出去。”
“啊?”楼宓惊讶的张大嘴巴。
“算了,我靠自己也能行。”她烦躁的蹙蹙眉,又想起那夜楼湛明目张胆的欺辱。
“姐姐,生气对身体不好。”楼宓还是很担心她的,她有心脏病,从来不敢让自己生气,怕进医院,怕看到哥哥担忧。
“哦?”景瑶总算愿意和她闲聊两句,“你的病怎么样?”
楼宓想了想道:“不好说,不受刺激不发病就没事。”
景瑶知道楼宓是先心病,她自己则是因为早产,祖父说她被生下来时就跟小猫崽一样那么一点点大,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多,差点没救活。
她点点头,“活着都很难,是不是?”
楼宓浅浅的笑,“是挺难的,可是值得呀。”
值得什么?她不懂。
“因为如果死了,身边爱你的人会很难过。”
景瑶淡淡道:“没有人爱我。”
楼宓张了张嘴唇,怎么可能呢?但见大小姐一瞬间神情阴郁下来,她很懂事的闭了嘴。
其实大小姐也没和她说太多,后来大小姐让她坐着当模特,她画了一下午,临走前把画像塞给了楼宓。
楼宓小心翼翼的揣着画像回了家,小哥一路上见她把怀里的东西护的跟宝贝似的就很好奇,一进院子就开始追问:“大小姐到底送给了你什么?”
“秘密!”
“还秘密呢!”楼潇撇撇嘴,又问:“大小姐今天喊你们去小白楼做什么?”
楼宓想了想,“我觉得姐姐心情不好,她嘴上都水泡,肯定很疼。”
“她为什么心情不好?有钱人也有烦恼吗?”
楼宓无语的看了小哥一眼,但还是悄悄道:“大小姐好像被关起来了,出不了门,她见到我还说让我回来告诉哥哥把她弄出去,后来她又说算了。”
“啊?谁敢关她呀?”楼潇挺震惊的,他摸摸头,“唔,就算她被关,我也没能力救她出来吧。”
楼宓:……
“我觉得她说的应该是大哥。”
楼潇:哦。
一推门,兄妹俩看见楼湛居然在家补觉,他还没出门吗?
17. 第 17 章
“哥哥?”楼宓轻轻喊了一声,楼湛睁开眼,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他俩。
他又躺了一小会儿,起身洗漱,出门。
兄妹俩大眼瞪小眼的,没说话,感觉大哥怪怪的。
楼湛照常出门去黑网吧,他似是不在意刚才楼宓在院子里说的话,去了网吧,发现老板今天也在。
老板神神叨叨的和楼湛说,“要是有人来问我,你们就说最近都没见过我。”
见老板鬼鬼祟祟的离开,同事一脸八卦看向楼湛,“你说周扒皮这是怎么了?”
周扒皮是网吧老板的外号,很抠,老爱拖欠工资。
楼湛没兴趣聊这些,他打开电脑做交接,刚才老板来还把抽屉里的现钱都拿走了,所以也没啥好交接的。
“我下班了。”同事精神奕奕的,他上了一整天白班,就打算下了班出去浪。
楼湛一边给客人续费,一边给自己找了个碗泡上面。
凌晨四点,楼潇偷偷摸摸的起了床,楼宓迷迷糊糊的问:“小哥,你怎么起那么早。”
今天是休息日,也不用早起送她上学啊。
“你睡你的,我撒尿。”
楼潇小声关上门,还把院子的门在外面也锁上了,凌晨四点,天都还没亮呢,快入冬,风声有些冷冽。
楼潇快步走了大半小时,进了市区,他守在小白楼附近,看着一辆送菜的车往小白楼开过去。
机会来了,楼潇在送菜车开过去时,一把抓住车尾栏杆,轻轻一跃,上去后立马钻到了菜底下。
佣人开门后,送菜车直接开到厨房门口,听着司机下车寒暄,楼潇偷偷溜下车,顺着之前来时的记忆,灵活的摸到了二楼。
他不知道哪一间是大小姐的卧室,但最大最豪华的那间肯定没错,等到了二楼主卧附近,他看见双开的大门,就知道自己应该是找对地方了。
楼潇不敢声音太大,很小声的敲门,“大小姐,醒了吗?”
景瑶被关的脾气不好,半夜折腾到一两点才睡着,睡得也不深,听见小男孩的声音,她还恍惚了一下,看了半天天花板才确认真的有人在敲门。
她披了件衣服过去开门,看见一个小萝卜头。
景瑶困倦的挑眉。
楼潇拍拍胸脯小声道:“大小姐我来救你来啦。”
救她?
景瑶忽的轻笑一声,甚至饶有兴趣的靠在门上,问他:“你打算怎么救我出去?”
“等会我给大小姐打掩护,大小姐从后门离开。”
景瑶虽然不太信任这么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但这倒是个离开的机会,祁珉翅膀硬了,都敢把她关在家里,虽然他任由她发作折腾他,可景瑶还是气的不行。
祁珉不想让她离开,她偏要离开,祁珉不想让她去京市,她偏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景瑶同意了,楼潇先下楼,他灵敏的摸到大门外,刚刚送菜车进来,大门还没有关严实。
他在外面举着手合在嘴边大声道:“着火啦,快出来救火啊。”
“着火啦!”
着火?
小白楼里的佣人闻声都赶紧去大门口看。
听见楼潇的声音,景瑶早已换好了衣服,下了楼梯打开了后门,人都被楼潇引到了前面,她也不磨蹭,从后花园快步离开。
用不了多久祁珉就会发现她不在了,以她对他的了解,祁珉第一时间就会带人去车站截住她。
所以她现在还不能直接去车站坐车去京市,还是得先找个落脚地。
琢磨了一会,正好让她瞥见从小白楼溜到大街上的楼潇,他今天出来的急,没收拾,穿的就还是不不合身的衣服和大拖鞋。
“小孩,过来。”她站在巷子里,对楼潇招了招手。
楼潇眼睛一亮,朝她跑过来,眼里充斥着骄傲感,是他帮大小姐逃出来的。
“大小姐还有吩咐吗?”
景瑶看着他奉承的模样,勾唇一笑,问他:“为什么帮我?想要什么报酬?”
楼潇想了下道:“那天大小姐不是和我说过我哥应该是我的好老师吗?之后我问了他。”
“恩?”
“他和我说,有时候机遇比努力更重要。”
而眼下,他终于有机会帮到大小姐,这是他昨晚听楼宓说完大小姐之后,左思右想的结果,这就是他难得的机遇啊。
小孩虽然市侩早熟,却并不令人讨厌,景瑶喜欢这种做事有单纯目的的人。
而他想要的,她正好都能给。
“带路。”她伸手点了点他的肩膀。
“啊?”楼潇懵懵的。
景瑶极其自然的道:“带路,我没地方落脚,暂住你家,我会给你报酬的。”
大小姐要住他们家?
他们那个整个院子加起来还没有大小姐会客厅大的家?
楼潇一路上都匪夷所思,不断回头看了好几眼,大小姐的确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
景瑶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她只觉得又累又冷,微微有些烦躁道:“还没到吗?”
“过了前面那条河,就到了。”楼潇指了指不远处的破桥,在这里已经能看见桥后面一个小房子了。
景瑶默了默,来都来了。
过了桥,打开门,楼潇这样厚脸皮的人都不禁局促了一下,略显拘谨的请大小姐进来。
等打开房门,楼宓回头喊了一声:“小哥你去哪了?”
“啊。”她困惑的看着出现在她家院子里的人,似是不敢置信般又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但是人还在院中,似有些嫌弃但又好奇的打量周围的景瑶。
“姐姐姐姐……?”她起身跑出来。
景瑶看见她,扬唇笑了笑。
“小哥你咋把姐姐带来家里了?”楼宓觉得很惊悚的把楼潇扯到一旁,她聪敏,联想起昨天她在家里说的事,她震惊的看着小哥,“小哥你可真是……”胆子大。
楼潇自豪的摸摸头嘿嘿两声,“这也没什么,你看,不靠大哥我也能做成啊。”
不是,小哥,现在不是你骄傲的时候,而是你把大小姐带来了咱们这么破的家,招待都不知道怎么招待。
楼宓最后只能请景瑶进屋,坐在桌子旁,她还给景瑶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手边。
景瑶望着这个小屋,真的很小,摆着一张小床,窗边四角桌,也就是她坐的地方。
还有两个叠在一起的大箱子,估计就是他们平时放衣服的。
好在她也吃过苦,和楼湛住在烂尾楼,此刻倒也能接受,地方不大,收拾的却挺干净的。
她看着楼宓有些羞窘的小脸,“放轻松,别客气。”
倒衬得反倒像是她是主人一样,楼宓深吸一口气往厨房跑,“我给姐姐做个鸡蛋糖水。”
楼潇也要去搭把手,就剩景瑶坐在屋里窗边,她抿了一口热水,感觉周身都舒服了一些。
木门传来声音,她透过窗子看见打开门走进来的楼湛。
楼湛进了院子就听到了厨房里两个小孩的声音,他熬了一个夜班,精神算不上太好,眼下有些青黑,顾不上管他俩,他在院子水龙头底下脱了上衣直接冲洗。
院子里绳子上挂着毛巾,他拽下来随意擦了擦头,然后往屋里走去。
等进了屋,便先闻到一股馥郁的香气,紧接着,他抬眸,坐在窗边桌子旁的人微笑的看着他。
他瞳孔一缩,整个人愣了两秒,又往外退了一步,重新进来。
四目相对,她歪头浅笑,眉宇间彰显故意的坏,清凌凌的盯着他呆怔的样子。
没看错,不是幻觉。
楼湛二话不说黑着脸斥道:“楼潇你他/妈给我滚过来。”
都骂人了,啧啧,景瑶撑着下巴无聊的看戏,顺便看他因为没穿上衣而肌理明显的线条,黑发上的水滴会随着腰线没入松松垮垮的裤腰带里。
她还没见过楼湛这个样子过,很是……撩人。
楼潇战战兢兢的从厨房冒头,看着一脸阴沉的他哥。
“哥我错了。”他小心翼翼的道歉,然后找补:“我也没想到大小姐要跟着我回来啊,但是她说了会给报酬的。”
大小姐随便给点报酬,都得是不少钱了吧,楼潇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可以当做接待了一个贵客。
看见他写在脸上的愚蠢,楼湛额头青筋绷紧,他掌心攥紧又松开,几个来回,才忍住心底的怒意。
楼宓端着鸡蛋糖水,小声劝:“哥,先让姐姐吃点东西暖暖?我看她都冷的脸色发青。”
摸准了大哥不会冲着小妹发脾气,楼潇赶紧跟着道:“对对对,一会儿亮了,赶紧送进去。”
见大哥脸色铁青,却没再说什么,楼宓端着碗重新回到屋里。
院子里楼湛站了一会儿,拿起先前脱在水龙头上的衣服,重新穿好。
他就在院子里站着,也不进来,整个人都阴沉沉的。
景瑶一边吃甜甜的鸡蛋糖水,一边透过窗户看他。
“姐姐别在意,我哥哥就是这个臭脾气,但是他人不坏。”楼宓替自家大哥说话,怕大小姐对哥哥印象不好。
“嗯呢,”景瑶有一搭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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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搭的听,眼下看着他退避三舍的样,景瑶差不多想明白了,他那晚上是故意吓她的吧。
不想被她利用,不想跟她有掺和,所以想吓跑她,她偏不让他如意。
他那么快的就能调查出来莞州的信息,这样的人才,她不能放过。
一边想,景瑶的眸光都变了,炽热的落在他身上。
身后目光灼热,楼湛又绷紧了许多,他想着等她吃完东西,赶紧把人送走。
楼潇把她带出来就已经是惹了大麻烦,就更不能让她待在自己家,他现在还不想招惹祁珉,也没必要。
他又开始想,她怎么还敢来他家?那晚她明明愤怒又失望的扇了他一巴掌。
以她的脾气,应该永远不会再搭理他了才对。
楼湛胡思乱想间忽然听到楼宓惊声:“哥!大小姐晕倒了!”
他一惊,迅速起身迈进屋子里,楼宓扶着她,慌张的看向他。
他脸色不好,上前从楼宓手里接过她,打横抱起,楼宓赶紧把自己的小床又整理了下。
楼湛把人放在床上,楼宓给她盖好被子,她也很慌,问哥哥:姐姐不会有事吧?”
楼湛伸手探在她额头上,有点热,他又试了试她手背,凉的不得了。
他蹙眉,觉得麻烦死了,只能转身往外走,“我去买药,你俩看着人。”
见他离开,楼宓和楼潇都守在床前,看景瑶精致却苍白的脸。
等楼湛回来后,楼宓就去倒水化开药液,端到床边看着还在睡的景瑶,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给姐姐喂药。
还是楼湛一把接过来,他熟练的坐在床边,把人扶到怀里,一手捏着她的下巴,灌药。
动作粗鲁,却很管用,她能喝掉大半的药液,唇边残留的一点,被他伸手用拇指直接给抹掉了。
自然的不得了,楼宓和楼潇都看得一怔。
哥怎么……这么会照顾大小姐?彷佛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你俩先出去。”他沉沉出声,楼宓和楼潇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走出去后还给关上了门。
“别装了。”
他把人毫不客气的推了推,景瑶眼睫颤了下,而后缓缓睁开。
他居然看出来她是故意装睡,其实确实有点不舒服,但是也不到昏迷的程度,可她要是不这么做,楼湛大概率不会留下她。
而现在祁珉估计已经开始满城找她了,她必须先留在这里再说。
景瑶松松坐好身体,懒洋洋看着他:“五百块,收留我三天。”
“等下我就送你走。”他不为所动,眼眸低垂,望着手里残留着药汁的空碗。
“一千块?”
他略有不耐的抬眸看她,眉宇间尽是冷冽,出口的话更是毫不留情。
“听不懂人话吗?”
她小脸瞬间白了一下,从来没被他这样凶过,楼湛上一世对她的温柔和包容,和这一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几乎受不了这种落差。
景瑶咬住唇,倔强的看着他。
楼湛撇开目光,不与她对视,她惯会装可怜。
“那天我说的很清楚了,不可能再帮你,景瑶,你不是非我不可,”楼湛想和她再说清楚一点。
他眉头紧紧皱着,下一秒,她居然双手一张扑到了他怀里。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是非你不可啊。”闷闷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来,既骄纵又极其蛮横不讲理,“只有你能帮我,我只信你。”
他伸手想要把她从怀里扯出来,她不断挣扎扭动,就是不让他如愿。
楼湛呼吸急促,脸色黑的吓人,怀里的人几乎要压断他名为理智的那一根弦。
她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用力拽着她的胳膊扯开,看着她娇弱的脸蛋,他深吸了一口气,极度隐忍克制的咬牙问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景瑶很少有这种下位者姿态,她和楼湛在一起,都是她掌控着两人的关系,眼下,他眼里褪去冷漠疏离,郁色晦暗,脸上笼罩着阴霾,似是恨极了她一般。
在那么一瞬间,她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如同看到上一世那个楼湛的阴暗面,愤怒,不甘,恨她。
景瑶双手撑着床板,微微抬起身,一点点的靠近,再靠近。
小巧的鼻子贴上他英挺的鼻子,呼吸相闻,唇近在咫尺间,她眼中闪着另外一种光芒,像是绝对的掌控/欲和势在必得。
“楼湛,我想要你。”
“成为我的人。”
一如始终,他得是她一个人的,才行。
18. 第 18 章
两个人几乎贴到了一起,她坚定的霸道的话落在耳边传进心底,他心神动荡,唇角却扯了扯。
她总是这样,感兴趣的人或者玩具总要弄到手,玩腻了再丢。
她说她想要他,他一个字都不信。
他手背上青筋鼓动,掐着她的胳膊用力往下拽,她拼了命的要抱住他,和他抗衡。
总算扯开一点,他已然恢复几分理智清醒,讥讽道:“你怕不是疯了。”
景瑶一手撑在他有力跳动的胸/膛上,闭上眼,寻到他的唇,轻轻吻了一下,再退开。
蜻蜓点水一样,却真实存在。
他愕然的盯着她的唇,眼中满是震惊。
这居然是两辈子两个人之间的第一个吻,她曾对他做过很多亲密的事,跳到他怀里,拥抱,睡觉也要贴着他,但她从来没有亲过他。
景瑶望着他的反应,有一个答案在心中不可思议的浮了起来。
原来,还真是他啊。
那一切,也能说得通。
为什么他这么躲着她,对她避之不及。
确实,要是对于上一世的楼湛来说,她堪比灾难,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麻烦,不幸,以及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感情。
他要斩断和她之前的一切,所以他不在甘心成为她的狗。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景瑶唇瓣微扬,她那千疮百孔的心脏,逐渐被一股暖流填充,溢满。
重生之后的焦虑,惊慌,不安,一瞬间被抚平。
她看着他僵硬的脸,把自己的胳膊从他的手中抽出,然后两只手一起捧着他的脸。
她轻轻道,“楼湛,帮我。”
你帮帮我,你再救救我。
她神色单纯,彷佛想要交付真心一般,信赖的,渴望的看着他。
楼湛失声,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她。
“你拿什么换?”
总算,她听到他喑哑沉郁的声音,冷冽危险。
即使这样,她还是不打算放过他,楼湛想问问她,这次她又想拿什么来交易?
钱?地位?身份?势力?他眸光凉薄。
却听到她嗓音轻松,“你想要的,都可以。”
都可以吗?
他手掐在她的腰间,用力,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控,想咬住她可恶的嘴问问她,要她行不行。
上一辈子没得到的,完完整整的她。
但还好理智控制了欲/望,他眼中浮现几分清醒,心想,她其实一点也没变,即便没有经过后来那些,十八岁的她一样很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甚至拿自己迷惑男人。
但又因为她迷惑的是他,他在愤怒之余又有那么几分庆幸。
至少她没选别人,没这样坐在别人怀里蛊惑别人帮她,如果她这样对别人,他不保证他真能清醒的冷眼旁观,大概率会发疯。
他眸光沉沉,但掠过一抹快的令人看不清的光芒。
“我帮你。”
得到想要的,景瑶浑身一软,被他捞住腰身支撑着。
她病恹恹的,刚才是强撑着诱/惑他。
眼下他既然说了帮她,就会算数,她没那么紧张了,自然而然的靠在他怀里,毕竟这样的事情她曾经对他做过很多很多次,她早已适应。
她的全心依赖,对楼湛来说也并不算意外,她没心没肺,对谁都可以这样。
见她乖巧的坐在怀里,他闭了闭眼,指尖似不经意般磨砂她的腰。
“我可以帮你,但是我有条件。”
“你说,只要我有,都可以给。”她显然有些困倦了,说话声音有气无力的。
交易也好,真心也罢,她都能接受,反正是楼湛,对她来说都一样的。
“不准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啊?”
“答不答应?”他指尖力道重了几分。
“哦,好。”
他又温柔下来,继续交易,“不要自作主张,有事先和我商量。”
“恩,行。”
他很聪明,并且还是跟她一样,拥有过往记忆的男人,那他的能力就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这很好。
她这么乖,楼湛看她的目光就有几分柔和了。
最后一条。
“别一声不吭离开。”
景瑶在他怀里眨眨眼,这些条件,大概都是他上辈子想要的吧?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用交易的口吻说最卑微的话啊?
她有些想笑,笑他怎么能这么可爱。
但她没回应,他就拧着眉低眸去寻她的眼睛,她很会说谎,看着眼睛至少他还能知道她是不是要骗他了。
景瑶在他怀里抬头和他相视,唇微张,“我说了,你想要的,我都答应你。”
他不知道她到底有几分真心,但是她既然答应了,他暂时先信着。
楼湛恩了一声,双手抱住了她。
景瑶心里一悸,有那么一种感觉,她的楼湛,回来了。
窗户边
楼潇和楼宓双双趴着,两颗脑袋碰到一起,又对上彼此间迷惑不解的眼神。
“哥不是很讨厌大小姐的吗?”这样看怎么也不像讨厌啊。
楼宓想了下肯定道:“哥哥喜欢姐姐。”
楼潇有些惊喜:“那大小姐会成为我们的嫂嫂吗?”
“姐姐不一定喜欢哥哥。”楼宓从窗子转过身背靠着墙。
楼潇:……
“你才几岁你懂什么是喜欢吗?”
楼宓看了他一眼,“哥哥肯定不会再打你了。”
原本楼潇一声不吭把大小姐拐带回来,肯定是要遭一顿毒打的,楼潇都撅着屁股等着挨揍了,结果哥现在好像是不生气了?
他直接随地而坐,撑着下巴深沉道:“哥不太讨人喜欢,咱俩多帮帮忙。”
“我不帮,姐姐很好的,她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你俩,过来。”
门被推开,楼湛走出来,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两个在窗户底下嘀嘀咕咕的小萝卜头。
“哥哥。”
“我出去一趟,你们守好她,别给任何人开门。”
“好!”
楼湛不是特别放心,他临走前多看了好几眼屋子。
景瑶吃了药,昏昏沉沉睡着了。
楼湛出了门,去了一趟市区,果然,不少人在车站,各个酒楼宾馆找人。
他淡定的去网吧请了假,买了东西,赶回去。
景瑶睡到了下午一两点,楼潇给她搬了板凳在院子里晒太阳。
楼宓在一旁做作业,楼潇插科打诨,没事和大小姐聊聊天。
楼家从来不用担心有客人来,就算来,也是逼债的。
等敲门声响起时,两个小家伙都是浑身一紧,生怕是那些人又来了,他们谨慎的看了一眼景瑶。
“开门,狗娘养的,我知道你们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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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外面的人一脚一脚的踹门。
楼宓脸都白了,手指紧紧捏着作业本。
楼潇强撑着,想把大小姐和小妹带到屋里,景瑶倒是很配合,回了屋走到窗子前站着,看外面的闹腾。
她轻声问:“平时他们也经常来闹事吗?”
“以前经常,哥长大后就很少来了,哥退学前他们还来闹了一次。”
景瑶敛眸深思,她下意识觉得今天来闹事的人背后肯定有祁珉的手笔。
她人不见了,祁珉大肆找人,凡是与她相关联的他都不会放过,或许外面那些人就是他联系了让来楼宓家里探探情况的。
楼潇在外面门口拿着板凳腿守着,但肯定挡不了多久。
景瑶知道自己决不能被发现,如果知道她躲在这里,祁珉不会放过楼家的。
可那些人要是闯进来,一定会看见她,这个屋子躲都没地方躲。
“姐姐,你跟我来吧。”楼宓早慧,他们偏偏今天来闹事,大概跟姐姐逃跑有关系。
她走过去把箱子推开,掀开了墙上的日历,景瑶挑眉,看着墙里面的洞。
“这是家里出事后,哥哥和小哥两个人挖出来的,能通到河旁边的小树林,姐姐要不要过去躲一躲?”
景瑶点头,通道不大,但是景瑶瘦,刚好可以从中通过,一阵黑暗后,她就看见了遮天蔽日的树林,那些人吵闹的声音渐渐模糊。
她寻了个地方坐下,等待着。
楼宓告诉她,那些人最多摔东西,不敢伤害她和楼潇的。
女孩明明才七八岁大,面对这样的事情自己脸都白了,却还能先去安抚她,并且,她能看到楼潇和楼宓对此事的习以为然。
云海建筑工程的资料她已经翻看过好几遍了,楼青淮夫妻死于事故中后,灾难降临到当时才十五六岁的楼湛身上,原本家庭条件不错的楼湛一时间不但背上了父母的天价债务还要照顾年龄幼小的弟弟妹妹。
在这几年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撑到今天的。
景瑶第一次开始想楼湛曾经过的那些艰难的日子,她难得的有了片刻良心,觉得重来一次自己又把他扯下水是不是太坏了。
可这样的良心也只残存了几秒,她叹息一声,作为回报,她也会帮他照拂弟弟妹妹,但是她离不了他。
楼家
等楼湛回来,就看见木门大开,院子里到处都是被打砸过的痕迹。
楼宓和楼潇正在收拾,见他回来,齐齐喊道:“哥。”
“她人呢?”他先进屋看了一遭,和以前每一次被打砸一样,剩下一堆破破烂烂的家具。
楼宓道:“先让姐姐从密道躲出去了,他们刚走,我和小哥本打算收拾一下再去接姐姐的。”
两个孩子也有那么点自尊心,不想景瑶回来看见家里的惨状。
楼湛点点头,放下东西,出了门,沿着河道走,他自己挖的密道,自然知道去哪里找人。
越过一米高的芦苇,他在河边看到一抹纤细的人影,她正抱着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平静的看着河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楼湛走近,出声喊她:“回去了。”
景瑶没有立刻回头,她看着河面发呆。
楼湛皱眉,“风冷,你要是病发了……”病发送她去医院,就一定会被祁珉找到。
她这才回头,有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腿麻了。”
他一顿,走过去一把把她捞起来,打横抱起。
19. 第 19 章
楼湛避开她明媚的笑意,走过来蹲下身伸手到盆里试水温,已经不那么热了,他拿着毛巾把她的脚从水盆里用毛巾擦了擦然后塞到被子里,接着又去倒掉她的洗脚水。
做的又自然,又熟稔。
景瑶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一时无言。
晚上,楼湛让楼宓陪着景瑶睡在小床上,他则关上屋门,拉着楼潇在院里打地铺。
风虽然有点凉,但是之前被替换下来的被子垫子都铺上,两个人也能将就,再加上他俩都皮糙肉厚的,楼潇早四昂八叉的睡着了,他凌晨四点多就起了,折腾了一天。
楼湛却没有睡意,仅仅一天,他不但打翻了自己从回来就做出来的决定,还和她有了新的交易,以后的纠缠只会更多更紧密。
他要考虑的就更多了,要护着楼潇和楼宓,还有很多事要做。
眼下,还得帮她。
她要去京市,他不帮她,她也会偷着去,那反而更危险。
不如他亲自盯着,京山到京市,在祁珉的眼皮子底下,坐火车基本是不可能了,还没去到车站就被扣住了。
他细细盘算,第二天醒来后就出了门。
景瑶也不管他忙什么,楼潇和楼宓都很会照顾人,她吃了饭又吃药,身体有好转。
等到快天黑时,楼湛回来,对她道,“现在就出发。”
“去京市吗?”她眼睛一亮。
见他点点头,她毫不犹豫把自己衣服穿好,换上自己原本的鞋子。
楼湛对着弟弟妹妹嘱咐后,才带着她出门。
不是去市区的路,但景瑶骨子里就很信任他,所以什么也不问就跟着他。
冷不丁的还听到他讥讽:“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景家的大小姐,还是挺值钱的。
“你不会。”她斩钉截铁,对上他的目光时,笑道:“钱能有我宝贵?”
他轻嗤一声,像是笑她脸皮厚。
景瑶却只是知道,至少在楼湛这里,她能赢过很多很多东西。
他带着她东绕西绕的,景瑶很累,在险些撞到他后背时,被他转过身来护住了,他犹豫了下,伸手牵住她,嗓音带着点哄:“快到了。”
等看见一辆蓝色火车后,景瑶有些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车子,“我们坐这个?”
楼湛点头,“祁珉把火车站汽车站都安排了人盯着,并且除了市区,也开始往京郊搜索,今晚不走,明天你就可以回家了。”
景瑶:……
行吧。
可是货车怎么坐?两个司机换班开车得坐在前面。
等楼湛带着她上车,看见车尾预留出来的那么一米宽的地方上已经铺好了被子,她多少有点呆。
“忍忍,”他知道她娇贵,但也没办法,除非她放弃去京市。
他托了托她的腰,景瑶坐稳后,他长腿一跨,就上了车。
但他一上来,原本狭小的空间就更挤了。
他只能侧着躺在她身后,两个人只有一点点的缝隙,为了不碰到她,她能感受到他浑身都紧绷着。
景瑶叹一口气,伸手把他的大手拿了过来,让他从后抱着她,两个人贴在一起,至少睡得不会那么难受。
但他明显身体更僵了,热度透过衣服传给她,有些凉的夜晚,她当然贪恋热源,往他怀里靠。
“景瑶。”他语气隐忍的提醒了她一声。
可景瑶早就和他睡过很多个日日夜夜了,她没有那些矜持,就算从来没有做到过最后一步,可是她对他的身体和气味都太熟悉了。
她甚至转过身让自己整个嵌入他的怀里,有些不满的呢喃道:“我好冷,你抱紧点。”
他上来后就给车子关上了门,但是透风,她有些受不住。
楼湛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身体的躁动和原始反应,尽量让下半身不碰到她。
然后他伸手,把人抱紧了。
她要是病了,他更麻烦。
但抱紧了就很明显能感受到她的曲线,虽然瘦弱,可该有的地方都有,她得天独厚,很会长,腰很细,但某处丰盈。
他难耐的蹙紧眉心,唇瓣紧抿。
景瑶却没心没肺,在他怀里陷入沉睡,他给她的安全感和踏实感,是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毫不设防。
再次把人抱到怀里,抱着她入睡,是楼湛这一辈子没曾想过的,可就在与她相遇后不久,又这样自然而然的纠缠上了。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不管他活几次,都摆脱不了她对他的影响,和注定纠缠的命运。
景瑶,如果这辈子你再次离开,再把自己弄成那个样子,我不会管你的。
绝对不会。
半夜,景瑶半睡半醒,迷糊间看着月色下的男人。
车门看着透会气,司机要去吃饭放水,楼湛守在车外。
见后面有声响,他转过身来,对上景瑶有些迷蒙的水眸。
“楼湛。”
他站到车前,刚好看见她低垂的眉眼,显得乖巧极了。
他心里莫名一软,问她:“饿不饿?”
“有点。”她摸摸肚子,就见他拉开外套拿出温热的包子,撕成小块,递到她唇边。
可能是月光衬得,景瑶觉得他好温柔。
她就着他的手吃包子,吃完了楼湛还给她喂了温热的水,擦了擦她的嘴边。
“楼湛,我想……”她有些窘迫,脸颊微红。
他了然,朝她伸开手,“跳下来。”
景瑶踩在车边上,往他的怀抱里面跳。
他也没把她放下来,直接抱着朝公共厕所走,“估计有点脏,你忍一下。”
他从兜里掏出手电筒递给她,他就在外面守着她。
靠近了就臭,这年头的公共厕所是真的很脏,但人有三急,景瑶也没办法,捏着鼻子进去。
刚进去就差点被熏晕了,她强忍着快速解决,走出来时几乎是跑着的,一下跳到他怀里,催促道:“快走快走。”
他胸腔里传来微微颤动,她抬眸,看见他脸上难得明显的笑意。
她发现,楼湛是真的长得好。
笑起来时,平时的凌厉荡然无存,眉眼深情温柔。
她盯着他的唇,察觉自己居然,很想亲。
“看什么?”他低声问。
景瑶从他唇上收回目光,就算想亲她也不会亲的,撩拨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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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到好处,再听话的野兽被招惹多了也会生猛的反扑,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得。
正好这时,那对司机走过来,看见楼湛怀里抱着人,不由打趣道:“现在的小情侣就是腻歪。”
现在日风已经没有以前那么保守了,大街上谈恋爱的也不少见,但楼湛……他们确实是没想到,他谈起恋爱来会这么宝贝人家。
听见声音,楼湛微微一僵,小情侣?
正想着敷衍过去,谁知他怀里的人钻出脑袋,大大方方的和司机打招呼:“叔叔你们好呀,一路上要你们谢谢照顾啦。”
她是懂人情世故的,该热络的时候也从不拿架子。
楼湛却很异样的看着她,他很少见她这一面。
她的亲切,从来不会对着他。
陡然见着这么一个明媚漂亮的女孩子,两个司机也是一怔,随即笑呵呵的和她客气,他俩看着楼湛抱着人上车的背影暗暗咂舌。
“小楼好本事啊,找那么漂亮一女朋友。”
“我还以为他对女人不感兴趣呢,”之所以认识楼湛就是因为楼湛小的时候年龄不够去哪打工别人都不要,司机俩和楼青淮以前有点旧情。
楼湛找到他们说可以帮忙跟着出发搬货,给他点养弟弟妹妹的饭钱就行。
两个司机也觉得楼家的事可怜,就同意了,楼湛几乎跟他们跑了大半年的车,为了赚这点钱他还逃学,可就这样,成绩还是好的进了京山一中。
两个司机都算是厚道人,给楼湛的工资不多但也不少,够他养家。
等他成年了,倒是没有再出来跑过车,他做其他的工作也能赚到钱。
这次找上他们,却是要跟着他们的车去京市,还带着个一看就矜贵的女娃子。
但他们也不好多问,都是熟人,搭把手就是了。
司机上了车,还得再歇一会儿才开车。
景瑶跟楼湛说:“先别忙关门,透透气。”
两个人没躺下,并排坐着,他人高腿长的,腿得屈着。
顾忌着夜风,他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景瑶回来后第一次在外面这么安心的看月亮,小白楼她住的房间透过窗子也能看见高悬的明月,但她都没什么心情赏月。
而现在,条件艰苦的路上,她却心情很好,因为已经出了京山的地带。
逃脱了祁珉的控制,这令她有些激动。
她神采奕奕的,早没了睡意,楼湛看了她几眼,被她捕捉到目光。
“看什么?”她反问他。
“看你。”他却懒得掩饰了,目光直勾勾的。
反正对景瑶来说,掩饰不掩饰都是一样的,她也并不会因为别人的喜欢而动心。
她只考虑她自己,这是楼湛早就知道的。
“看吧看吧,”果然,她挺傲娇的。
楼湛喜欢她,想看她,她又好看,这没错呀。
“什么时候能到京市?”她问。
“明天中午吧,”他淡淡道。
倒也能忍受,想到明天就可以到京市,她心情更好了,眉眼间都染着高兴和激动。
他斜斜靠着身后的货,微侧着头,似带有笑意,一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