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珠落》
2. 第 2 章
祁欢一行人在经历了长达两月的奔波后终于来到了长京。
从武安王决定入京的那刻聚集了长京、乃至庆国的全部目光。数千亲卫沿着官道入京,浩浩荡荡,气势宏伟。
有人说武安王入京是因为皇帝圣体不安活不了多久,太子势弱羽翼未丰,武安王身后是几十万青州军,想要夺位易如反掌。
也有人说武安王与皇帝兄弟情深,如今长京局势动荡,皇帝在朝中多有掣肘,是他暗下诏令让武安王入京稳定朝纲。
无论哪种,庆国百姓担心害怕的是在权力相争下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的王朝又要走向哪个未知的明天。
只有祁欢知道,京中能人荟集,不乏鬼医圣手。父亲入京只是为了给她治病,顺便再看看多年未见的兄长。
数千亲兵太过招摇,武安王挑了些人就令剩下士兵驻守中长京城外等候指令。
他们从鲜少有人经过的玄武街回府,路过旁边灯火通明的朱雀街时祁欢投以羡慕的目光,要不是此刻时机不对她早就偷跑去玩。
在安静黑暗的长街中不知道走了多久,当车轮发出的吱呀声停止后祁欢就知道。
此次行程的终点到了。
面前用大红色朱漆涂抹的正门顶端悬着黑色檀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武安王府”。
祁欢好奇的打量面前的府邸,听说这是武安王还是皇子时就住的地方。宁德帝膝下子嗣单薄,纵然他贪图享乐身边不缺鲜妍年轻的美人,最终活下来的都是在潜邸就侍奉他的妃子所生。
武安王性格直率,心思单纯,一众儿女中宁德帝最喜欢他和永和公主,他还未成年就早早的封了王,特意在离宫不远处给他划了块地搭建王府。
陛下登基后武安王请辞前往封地。本以为这房子长久无人居住还需要打扫一番才能入住,现在来看许是陛下顾念手足之情,时常派人清扫着。
“岁岁。”
听见有人唤自己,就见到前面一妇人小心翼翼的扶着武安王的手走下马车。他身穿浅蓝色宫装,挽了青州最时兴的发髻,水头极好的碧玉簪斜插在侧,走动间目若秋水,顾盼生辉。流逝的时间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反而为她平添几分韵味。
见祁欢没应武安王妃又唤了声,“岁岁。”
祁欢出身时原本是想给她取名长欢的,希望她长乐欢宁,不过后面又怕她的命格承受不住那么重的字,最后变成单名一个欢。
“欸。”祁欢连忙答应,“母亲有何吩咐?"
“今天赶了一天的路,你饿不饿。”
武安王妃抬手整理祁欢因跑动而凌乱的鬓发,她瞧着女儿红扑扑的脸蛋,眼底的慈爱溢于言表。
“有些。”话音刚落就听见肚子抗议的声音,祁欢尴尬的笑着。
其实自己一路上嘴就没停过。每次途径一处城镇她都要拉着翠云去买当地特色小食,直到到了长京她马车里还装着没吃完的零食。没想到武安王妃才问她,不久前才吃过的肚子又感到饿了。
“我让云澜去催了,一会儿送到你院里,你吃完就早些休息吧。”武安王妃拉过祁欢的手朝府里走去,“外面冷咱们别站在这了,走我带你去瞧瞧你的院子。”
她着急带祁欢去见新住处,全然忘记了后面被丢下的武安王,连句话都没和他交待就轻车熟路的领着祁欢进去了。
武安王:……
有没有人能管管?明明是一起进京的这么还能漏下一个?
在寒风中凌乱的武安王决定先回屋,一旁的侍卫凑上去朝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眉头逐渐加深,到最后狠狠的啐了一口。
“这群老东西。”
*
祁欢的院子被安排在了武安王府的北处,那里位置清净,不易被人打扰,是武安王妃特意选出来给祁欢住的地方。
“这是当年你父王特意给我选的地方。”
在去往祁欢住所的路上,武安王妃指着远处的小院告诉祁欢这是她以前住过的地方。
她与武安王青梅竹马自幼相识,从小一块长大,祁昭一拿到长京最时兴的玩意时总会偷偷喊她到府中玩。
庆国风气开放,男女之间结交自由,更不用说是孩童之间。
武安王妃年少时也是爱玩的性子,爱自由爱纵马长歌,常常和祁昭一块去郊外跑马,有时玩累了祁昭在府里还给她安排了小憩的地方。
照顾她是女孩,又怕被她古板的父亲发现后训斥她,所以特意在府中给她找了个清净的地方。
念及父亲,武安王妃的情绪骤然变得有些低落,说话的速度逐渐变慢,迟钝如祁欢都能感受到她情绪的转变。
“母妃怎么了。”
察觉到武安王妃有些不开心,祁欢侧目望去。
“没什么。”那人已经离开很多年了,提到那段过往自己始终无法平复,他走的太快太匆忙以至于到现在她都还没接受父亲已经离开这个事实。
好好的一个人像往常一样去上早朝,怎么就再也回不来了?
武安王妃强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只是想到你的外公了。”
关于这位外公祁欢知道的并不多,只知他是惹先帝不快被下令处决,又念及他对朝廷有功,罪不及家人才勉强保全了母亲全家。
被抄家后的武安王妃本来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回云州老家,谁知道从未在她面前露出苗头的武安王匆匆入宫在皇帝殿外跪了几日后求来了一张赐婚的圣旨。
兜兜转转,她最后还是嫁给了祁昭,而这处小院现在轮到祁欢住了。
祁欢:“母妃您还没有在我面前提过外公呢,我也想知道关于外公的事。”
“你的外公…”武安王妃沉思片刻,“他一生只愿做个纯臣,最后在生死面前仍然选择当个纯臣。”
哪怕知道他的行为会祸及家人。
记忆中那个总爱板着脸说大道理的人的模样早已模糊,唯独还记得他总说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父亲,到最后您真的如愿了吗?
不愿再提起过往,毕竟那人的死也是王朝不能多言的密辛。武安王妃忍住眼底的酸涩摇了摇头,“都过去了,不提了。”
见母亲不愿多提,祁欢也只好打住好奇。原本热闹温馨的氛围有时间变得有些沉默。
沿着府中北院曲折楼廊往前走,两侧种满了梧桐,“岁岁,若我们能待到秋天,这里会有漫天的金黄落叶飘落。”
行至一旁梧桐林时,武安王妃指着面前的梧桐树说道。
“母妃,后面我自己去吧,您快回去休息吧。”见武安王妃兴致不高,祁欢想劝她先回去休息,事关逝去的外公她不知道该从何安慰,或许见到武安王后会好些。
“唔。”武安王妃望着前面灯火通明的道路,照看王府的人心思很细致,生怕他们走到暗处,在路的两旁都燃着灯。清楚自己现在情绪不佳,她点点头,“也好,小院都是按你的喜好布置的,晚膳待会也会送到你那。母妃有些累了就不陪你去看了。”
说罢,便带着云澜离开了。
“母妃慢走。”目送武安王妃离去后祁欢朝着翠云说道,“我们走吧。”
两个小主仆往前走了一段就看见前面树影间隙中隐约能看到院门,牌匾上面还写着“梧桐院”。
入口处还站着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在左顾右盼的望着,见到祁欢她们后高兴的跑过来。
“奴婢迎春。”“奴婢绿芜。”
“参见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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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岁数看着与祁欢差不多,笑得极为讨喜,与旁边的翠云打过招呼后,便欢欢喜喜的迎着祁欢进院。
“掌事姑姑几月前就派我们到梧桐院了。里面都是按照郡主的喜好布置的。”迎春提着灯笼走在前面。
推开院门后里面的景致一览无余,布局虽小但是玲珑雅致,小院中间还支了一架秋千。
“这里是种了什么呀?”见秋千旁边还搭着花架。如今入春,花架缠绕着绿藤,脆嫩的绿叶舒展开来,看不出种的是什么。
“郡主,上面种了紫藤花,过些日子您就能看见了。”一旁的绿芜接过祁欢的话。
祁欢才进来不久,膳房送来了今日的晚膳,来人说武安王妃吩咐过做些易消食的送来,便做了碗银丝面。
瞧着清亮的汤头,祁欢也不挑剔接过就吃,边吃还让翠云她们也快去用膳。
用过晚饭后祁欢靠在秋千上玩了会,又在院中转了转,翠云就来说热水烧好了。匆匆洗漱过后祁欢就准备休息。
“郡主,不用奴婢在这里陪您吗?”
翠云不放心让祁欢一个人在陌生的睡,她吹灭远处的蜡烛,走过来问祁欢。
“不用。翠云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旁边早些休息吧。”坐在桌前擦拭头发的祁欢连声拒绝,她素来不习惯有人在旁边陪床,她摆摆手让翠云快些去休息。“我很快就擦干了,你先下去吧。”
“迎春,绿芜你们也不用陪我,都去休息吧。”嘱咐完翠云祁欢也没有忘记一旁的迎春和绿芜。
三人面面相觑,最终在祁欢的“强硬”态度下离开了房间,阖上房门时翠云不忘告诉祁欢有事唤她,在旁边能听得到。
翠云自从进院后她的眼皮一直突突的跳,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她打了个哈欠,心想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在自家王府里能出什么事。
众人都走后祁欢吹灭最后一盏灯,这天怪的很,云聚云散间原本阴沉沉的天空变得晴朗,清冷的月色透窗而入,洒在床沿间。枕着月色祁欢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过事情的发展总是曲折的。
翠云的不安一语成谶。
*
长京宝珠楼
宝珠楼今日又从外面收集了一批鲛人,姿色绝佳。
管事周正望着蜷缩在角落的鲛人,“进了宝珠楼就要遵守宝珠楼的规矩。”他目光扫视过每位鲛人,“要是有人不听话,那么…”
他示意手下将鲛人面前拢着黑布的铁笼掀开,里面赫然出现一位浑身布满伤痕的鲛人。
鲛人身上新伤旧伤胡乱的堆叠在一起,新添不久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淡粉色的肉里还渗出鲜红的血,那鲛人双目紧闭早已不省人事。
“啊!”
有位年纪小的鲛人看见这一幕吓的大声尖叫,他站起身推开前面的人想要跑出去,还没有跑几步就被旁边的守卫打了一棍。
那棍极重极快,可怜的鲛人连声都没发出就被打晕了。
其余鲛人见此情形更加害怕,生怕下一个遭殃的是自己。
周正在一旁满意的看着鲛人们的反应。
“不听话,这就是下场。”
他随口吩咐道:“把他拖下去,正好下院还缺一位鲛奴。”
宝珠楼鲛人等级划分严格,而鲛奴是其中最低贱的存在。
一旦成为鲛奴便永远见不到窗外的阳光,终日在暴室中干活,直到力竭而亡。
守卫中出来两人把昏死过去的鲛人拖下去。
威慑的目的已经达到,周正留下屋内惊恐不安的鲛人就走了。
“看好这些鲛人别出岔子。”
推门离开后瞧见前面廊亭下的黑色身影,他快步上前。
“你来了。”
3. 第 3 章
当长京百姓都沉浸在睡梦中时,夜晚的武安王府却并不平静。有个黑影踩着月色轻车熟路的府中穿行,在武安王归京前有人就提前将府中布局图交给他,这里他已经来过很多遍。
记忆回溯到一个时辰前,刚刚结束上一项任务的青年一身肃杀之气,带着寒夜的凉和还未散去的血气匆匆回来。
今日的任务是处理某个管不住嘴的小官,自从皇帝登基后广开言路,此人多次上书请求皇帝彻查宝珠楼,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折子从未被送到皇帝手中而是被人暗中截下。
收到命令的青年中夜色中悄无声息的潜入,血色的玫瑰在黑夜绽放。小官死的时候一脸惊恐,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
青年很快就处理好了一切,他熟练的伪装好现场,让人看不出多余的痕迹。眉间还沾上一滴小官的血,红的诡异。
他轻抬手拭去那滴血,讥笑道。
“谁让你那么蠢,连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从城北赶回来的他刚踏进院子就有小厮前来传话,让他去前院找周正。
来到前院后他双手环着站在廊下,里面凄厉尖叫和低低啜泣声交替着钻入耳中,对此情此景习以为常的青年沉默的站着,内心一片平静。
这个场景每日都会这房中上演,演员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周正没变。
海族亡国后鲛人颠沛流离,被人奴役。起初各方势力大肆收拢鲛人,鲛人数量骤减,后来长京不知何时突然冒出个宝珠楼,以雷霆的手段收集各地的鲛人,从此庆国的鲛珠只从宝珠楼流出,到宁德帝时期更是深受皇帝青睐,一时间风头正盛。
有人说宝珠楼背后的势力是王公贵族,也有人说其实是庆国最高位置的那位。
不过这么多年了也没人能说清楚。
屋内的声音渐渐变小,他知道周正那边快结束了。
不一会儿就听见开门声,周正从里面走出见到青年后就走了过来。
“有什么事?”黑衣青年神情不耐,目光落在手中的长剑上意味明显。
“七号,别太放肆了。”周正皱了皱眉,“别以为你最近办事好些了就能这般无礼。”
“你难道还想再被关上个几年吗?”
这人就是个疯子,哪怕将他从腐坏的淤泥中捞出来仍需要提防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反水。
回忆起见不到光的屋子,在里面时间都变迟滞了,被锁链捆住的他陷入逃脱不了的梦魇,在混沌中艰难的保持着清醒。
听着周正威胁自己的语气少年嗤笑一声,“得,那我就走一遭武安王府。”
“主上,想要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没回应周正话的少年提剑走了几步后又折回,带着恶劣的笑容,“为人刍狗者不得善终,我和你都一样谁能比谁高贵呢?”说完便飞身来到墙头,“周正,我们都是要下地狱的。”
他朗声一笑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愿海神保佑你。”
不知谁的低语消散在风中。
*
几月前的某天提前服下解药的周正看着中间被禁锢的少年。
他长睫低垂,眉间似拢着冰霜,长久的折磨让他脸色苍白,额间的红痣此刻越发耀眼,像高山上终年不化的白雪沾染了尘世的红梅,美的勾人心魄。
听见开门的动静,似是平静中泛起的涟漪,在逃不开的梦魇里传来轻微风声。对声音格外敏感的少年缓慢的抬起头,在看清来人时笑出声。
“我当是谁来了。”带着怨毒与不甘,他不屑的看着来人。“原来是周管事。”
“说吧,您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折磨多年的疼痛积攒成厚重的山,任谁经过都想顷刻崩塌。他身上满是用药后的伤痕,身体在日复一日的折磨在失去了生机,唯独留有一口气在苟延残喘中挣扎活着。
“主上,让我问你想清楚了吗?”周正缓缓开口,若不是得了命令他不会来到着,任谁都不愿意看见这尊瘟神。
“靠着出卖同族来换取性命的刍狗不配与我说话。”
周正也是鲛人,准确来说是鲛人与人族通婚的产物,在宝珠楼长大的他是最熟悉宝珠楼的人,也因为这层身份,刚来宝珠楼的鲛人容易听信他的话。
他一边奴颜婢膝地讨要着活下去的机会,一边哄骗着相信他的鲛人。被周正欺骗过的鲛人到死都还沉浸在编制好的美梦里,期盼等不到的自由。
对于鲛人来说,碧落海最渴望回到的地方。可鲛人亡国已有百年,碧落海早已沉没在泥沙中再无踪迹,故国的方向载不住留连的目光。
有些人想要重回碧落海恢复海族百年荣光,而有些被折磨的满目苍夷的人想要留住现在的安稳,而周正恰好是第二类人。
周正走到少年面前,“鲛人为奴早已百年,与其绝望的活着不如选择在美梦中活,至少不会那么痛苦。”他从来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周正只为活着。
他在宝珠楼多年,那点鲛人血脉远没有活着重要,身边鲛人的遭遇让他庆幸自己能过着相对安稳的生活,他在宝珠楼十多年了,从第一次见到泡在满是毒虫的水中的少年到现在,他鬓角已长出白发可少年还是如初见一般。
幼时曾听父亲提及鲛人寿命与常人无异,而生活在碧落海圣宫中的皇室寿命会比普通鲛人更漫长些。一个不可能的想法在脑海中形成,他试图在宝珠楼中搜寻少年的过往皆无果,而没有记忆的少年也并不知晓前尘往事。可能他想要的那个答案此生不能知道了。
“本来我不愿意管你,可看到你这样还是有些不忍心。你若帮主上做事,或许日后还有机会去到青州。”周正避开眼前人怨毒的视线,耐心的劝说着“你不是心心念念想回碧落海吗?听闻武安王不日将进京,青州是庆国最靠近碧落海的土地,你帮主上拿到他想要的,青州早晚都能回去的。”
“你怎会如此好心?”知道周正手段的少年并不相信他的话,“为人死士,如何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周正:“我只是给你提供个可能性罢了,选择在于你。”
见少年不吃他的那套,他也不再多费口舌,在转身时听见少年的声音。
“我答应你。”
棋局才开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
一声凌厉的哨声从武安王的书房内发出,随后府里的亲卫迅速集结,开始搜寻闯入者的下落。
幸而武安王府并不靠近住宅区,此刻发出的动静没人听得见。在宁德帝死后也无人再有这样的殊宠,能住在离宫中那么近的地方。
"回王爷,那贼人身手极好,我们还没有靠近就被他发现了。”身披银甲的侍卫朝着武安王回禀道。
还没有休息的武安王沉着脸,垂眸思索着。
“阿昭,发生什么了?”被外面动静吵醒的武安王妃换下寝衣后从内间走出,她握住祁昭微凉的手,目光关切。“你手怎么这么凉?”她转身吩咐一旁的云澜,“去把王爷的披风拿来。”
“你怎么出来了?”回过神的祁昭拉着妻子的手,“从那边回来后你心情一直不好,好不容易睡了怎么又起来了。”他握紧王妃的手,“善善,一切有我。你安心去睡吧。”
“不要。”武安王妃拒绝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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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见拗不过妻子,祁昭只得让她陪着。
“阿昭,我们会不会回不去了?”武安王妃担忧的望着祁昭,从上书请求入京后一直风波不断,身边似乎一直有一双眼睛在关注着他们,可能从他们决定进京后就注定不会安全度过。
“不会。”祁昭拍了拍她的手,“兄长的为人你还不知吗?他不会对我们做什么的。”说着又想到了什么,“不过是些阴沟里想要夺权的老鼠罢了。”
祁昭望着远方的宫城,“不知兄长如今怎样了?”
十七年前从长京一别后,他与兄长已经多年未相见了,只听说他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青州大小杂事繁多,每一件他都不敢马虎对待,他深知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让兄长在长京不受掣肘,当年的事结束的匆忙,幕后的人还没有真正落网,庞大的王朝仍然有崩塌的可能。
回想起那场颠覆庆国的叛乱,那抹血色至今都没有从心中抹去,他午夜梦回时还能恍惚间听见哀嚎声。
“找。”武安王朝着护卫吩咐道,“不过动静不要太大。”
他还没有入宫觐见,那些老古板们就已经提前在朝堂上批判他了。说的话不外乎是他拥兵自重、狂妄自大、目无尊长诸如此类的话,听说都被兄长一一驳回了,见兄长还似儿时一般护着他,祁昭只能尽量不要给皇帝增添麻烦,不然明日的早朝他的过错又要加一条半夜扰民了。
*
外面搜寻动静都惊动到祁欢的梧桐院了,她住的地方远,哨声没有传到她这里,主仆几人还沉浸在睡梦中,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拍打着院门,搜寻到此处的侍卫不敢贸然闯入郡主的居所只得在院门处敲门。
被声音吵醒的翠云等人急忙换上常服后便赶来,打开门才看见外面站着好些侍卫。
他们人很多,提在手中的灯笼多到晃的翠云睁不开眼睛,饶是见过许多场面的她也没有见过现在这样。
“我们奉王爷命令前来搜寻贼人。”见有人开门,最前面的侍卫长出来说道。
贼人?
翠云三人面面相觑,她们没发现有什么贼人啊,就连祁欢都没有发现有人进来,到现在都还在睡着。
“我们这里没见到贼人。”翠云如实说道。
听到翠云的回答侍卫长陷入了两难,那小贼轻功极佳,他们派了好些人守在王府四周,他仍能从重重包围中离去。他目光望向院中,此处是寿宁郡主的住处,他们这些外男不便进去搜查,思索片刻后的他抬手朝翠云请求道。
“我们不便进去搜查,还请姑娘确认郡主无恙后我们再离开。”
翠云只好应下,她提着灯笼走到祁欢门前小心翼翼的拍门。
“郡主,郡主。”
见祁欢不应她加重了手中的力度,“郡主,快醒醒。”
里面的祁欢正梦见自己与父王他们在长京郊外踏春,她纵马飞驰。身下的骏马是去年生辰武安王送她的,此马毛发乌黑发亮,祁欢一见就笑怎么长得像个煤球似的,懒得想名字的她本来打算叫它煤球,在听见马儿不满的嘶鸣后只好给它取名叫黑曜。
祁欢长发高高竖起不加任何饰物,脸上洋溢着明艳的笑容。正当她还想再多跑一会时迷迷糊糊间听见翠云喊她的声音。
缓慢睁开眼发现只是一场梦罢了,她揉了揉慢吞吞的起身正准备回应翠云时,目光瞥见旁边矗立着一个黑影。
“你是谁...唔...."
来人速度极快,一阵凛冽的风掠过,顷刻间一把带有寒意的匕首抵住了祁欢的脖颈。
“想活命,就闭嘴。”
4. 第 4 章
事情发生的突然,祁欢嘴都还没有张开那人就飞速来到她身边。
她瞪大了眼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们两个靠的很近,近到祁欢都能感受到那人身上带着的寒意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第一次陌生人那么近的祁欢浑身僵硬的站着,心中警铃大作,大脑在飞速运转思考着破局的方法。
庆国崇文尚武,风气自由。武安王心中没有女子不能习文学文的保守观念,相反他鼓励祁欢自由选择自己想做的事,甚至聘请名师来教授祁欢。不过祁欢小时候三天两头就发热不适,到长大后才稍稍好些,所以学文这方面没那么精通。
到了想让她通过习武来强身健体的时候,又怕她身体承受不住,贴身近战方面不让祁欢去学,就连剑术也不行。于是祁欢讨巧习得一身好箭术和骑术,如今遇到现在这局面祁欢心想。
她是该拿马鞭还是弓箭?
思考着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她定先去街上挑个匕首。
见祁欢久久没有反应,而门外翠云的呼喊声越来越大,脖颈处的匕首又抵近几分,冰凉刺骨的刀刃触碰到皮肤的那刻,祁欢才回过神来。
“翠云,我没事。”祁欢朝门外喊道,生怕翠云担心她而进来。来人的动机尚不明确,祁欢不想让翠云她们无辜涉险。
她们四个弱女子不是此人的对手,若是此刻喊人,说不定转眼间她们就变成刀下亡魂。
“郡主,需不需要我进来?”门外的翠云想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异常,不清楚里面情况的她不敢贸然言明府中进了贼人,怕自己打草惊蛇。
祁欢:“不用。”
这时里面传来动静,像是有东西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动静不大,只有门边的翠云听到了。
“郡主?”听见动静的翠云谨慎的询问。
“没看清路绊到了。”祁欢闷声回应道。“翠云,你快去休息吧,我这里没事。”
见祁欢坚持翠云也不好直接进去,她小跑过去对侍卫长等人说道:“我进去看了,里面没有异样。”
得到回复的侍卫长从中点了几人出来,“贼人去向不知,既然郡主这边无事我就派几人在院外守着,若贼人行至此处也能护卫郡主安全。”说完就带着剩下的侍卫去另一处搜寻。
*
无暇顾及外面情况的祁欢此刻并不轻松。
在她拒绝翠云进来后,那人像是已经撑了好久到现在终于支撑不住,拽着被他胁迫的祁欢猛的往下倒,在这艰难的情况下他也没放下悬在祁欢脖颈上的匕首。
祁·被威胁·欢:........
混乱之间祁欢好像按到了什么,面前这人发出声闷哼。
屋内没点蜡烛看不清楚周围,只能借着月光模糊看到一些。祁欢手心一片湿润,胆大的她抬手一闻。
....是血
只是.....
她低头望去刚好看见那人的腹部有处伤口,正往外渗出血。而伤口附近的腰侧悬挂着一块牌,借着月光祁欢看清了上面的字。
“你是皇城司的人。”
来人被祁欢识破身份后,他语气不善。
“与你何干。”
闻言祁欢被气的想发笑。“你在我的卧房,拿着刀威胁我,居然还问我何干?”她顾不上脖颈前的利刃凑了上去,“你是皇城司的人居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哪里?”来人不耻下问,完全没有愧疚之心。
祁欢: “这里是武安王府!”
“哦。”听见祁欢的话后他放下了匕首,“此处宅院多年无人居住我还以为主人早死了。”他抬头看了眼祁欢,“没想到是大名鼎鼎的武安王府。”
“你!”祁欢语噎,这里确实是多年无人居住,虽然来人蒙着脸可瞧他这样估摸着和她差不多,不知道这里是武安王府也属正常。
“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今日巡夜恰好听见哨声,恰好见有人从府上屋顶逃跑,我便去追谁知道追着追着就到这里了。”他靠坐在祁欢床塌,掀开被血液濡湿的黑衣,赫然露出腹部的伤口。“我以为府中无人,追到后面没追上结果发现府中的守卫都追出来了,我来追贼人已是擅离职守,为不让他们误以为我是那贼人。不便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得误闯进来。”
他从善如流的编着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事实上他刚到书房后就发现这里有暗卫埋伏。
躲藏在暗处的冷光从树荫遮盖出射出,划破空气直冲他来,他侧身避开,谁知躲在暗处的人不打算放过他,顷刻间数十道银光从四面八方涌来。
躲闪不及他反应极快转动着手中的剑,化长剑为盾,剑与暗器碰撞擦出火光,而他身若游鱼,灵活的躲避中伺机朝着某处发射暗器的位置处径直刺去。
入了穷巷又如何,他偏偏不会回头,纵有艰难万险他也要一剑砍了碍事的东西。
他飞速闪到,一剑便刺到目标。剑与血肉相交时,他发了狠似的扭转剑锋,打算一击毙命。
似有什么落下,还没有来得及看,身边就涌出来数名身着紫衣的人,眯眼着瞧清来人后他心里暗骂周正这一趟是不打算让他活了。
紫衣如意纹。
这不就是皇城司绣衣使吗?
皇城司除了由一群酒囊饭袋的世家子弟组成外,大多都是平民子弟选拔上来的。平日需要做的事很多很杂,但是没有一处是能直接接触到王朝最核心的地方,除了绣衣使。他们只听命与皇帝,受皇帝调遣。
没想到今天在武安王府能见到那么多绣衣使。
战意愈浓,身体里的血液翻涌滚烫,他狂妄的扬起长剑打算争个不死不休时,腹部传来的痛感让他意识到刚刚躲避间隙有枚暗器射入腹中。
理智回笼,清楚现在受伤的自己不是绣衣使的对手,思考片刻他抬手朝四处丢下火石。
火光四射,浓烟四起。
趁视野被扰乱他瞄准时机脱身逃出。误打误撞后来到祁欢这,白天定做的腰牌也有了用武之地。
“还请郡主见谅。”他收起獠牙伪装成乖顺的羔羊,借着伤势将自己放在了较弱的那一方。
见到伤口的祁欢心里一惊,好深的伤口。
腹部的伤口不大但目测极深,像是有什么东西把伤口搅的破裂,表面血肉翻飞,不停的往外面渗出血。
“你追贼怎么还把自己追受伤了。”祁欢好奇的发问,她不清楚皇城司的组成,便信了他是夜巡的守卫。
见祁欢开始顺着自己的话,他面露不甘,嘴硬道,“技不如人,一时不察就受伤了。”说完他便准备处理还在不断渗血的伤口。
祁欢仔细观察了下他的伤口,发现是从外往里翻的,她抬头询问。
“里面是不是还有东西?”
若是寻常伤口,不会一动就拼命渗血,里面应该有真正伤他的东西,动起来就搅着里面的肉。
“有又如何?”
“得取出来。”
两个声音交织在一起。
祁欢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我没弄过这些,不知道要怎么取。”想着专业的事情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她贴心的询问,“要不要给你找个郎中?”
青年:……
经历了一场恶战,他有点装不下去了,没搭理祁欢的话。
抬手扯下衣服上的一块布,从包里掏出个火折子,打开后一吹火焰冒出,他拿起匕首在火上过了几遍后迅速插入伤口把里面的东西挑出来。
他动作干净利落,快得还没看清就结束了,他熟练的拿起旁边的金创药厚厚的撒在伤口处,又拿起刚刚撕下来的布条缠到伤口处。
“借你的金创药一用。”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点拖沓。
不过…
祁欢望着地上那瓶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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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金创药,心里嘀咕这人是什么时候摸到她房间里的金创药。
处理完一切之后,他才把目光转向祁欢。
“多谢郡主的金创药。”
察觉到祁欢的目光他声音恢复了漠然。
他站起身望向祁欢手里的血污后“好心”提醒道:“郡主,您手上的血再不擦掉就难擦了。”
祁欢闻言一瞧立马跑去倒了杯水,弄湿手帕后擦拭手中的血污,弄完一切后她将帕子递给他。
“既然你想让我帮你保守秘密那你就帮我丢了吧。”
望着祁欢颐指气使的模样他有些恼怒:“你将我当你奴才了吗?”
“我帮你保守秘密,你只是帮我丢个帕子。很公平的交易。”祁欢狡黠的冲他眨眨眼。“不然我马上就喊人来。”
人族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他沉默的接过祁欢的帕子,提脚打算离开。
“你打算怎么走,外面好像挺多人在守着。”
坐在床上目送他离开的祁欢好奇的询问道,她觉得此次入京好玩极了,连误闯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让自己遇到了。
忽然闻见一阵异香,随即就感觉到自己眼前一黑,在快要倒下的时候听见一身轻笑。
“再见,寿宁郡主。”
*
夜晚的武安王府灯火通明,到处都能见到侍卫巡视。
对武安王府路线熟记于心的他巧妙的避开了守卫,悄悄朝宝珠楼方向奔去。
刚回到宝珠楼就看见在他院外等候的周正。
“行动失败了。”他冲着周正说道,“连绣衣使都出动了。”
他缓缓靠近周正,恶狠狠的盯着他。
“想让我死就直说,不用这么麻烦。”
“绣衣使?”
周正不可置信的望着他,眼神充满了惊讶。
“他们怎么会在?”
“我怎么知道?”听见周正反问的语气青年觉得好笑,他自己都差点葬送在那,怎么会人家为什么会在那里。“为了那张图你们早早的就将武安王府的图纸拿出,筹谋半天竟落的一场空。”
武安王府的设计图纸本该由工部严格保管,谁知道宝珠楼用了什么通天的手段得到。数月前周正来找他后就将图纸给他,要他熟悉地形后待武安王入京后从书房偷出。
谁想到皇帝早就留了个心眼排绣衣使暗中埋伏。
“这天下还有谁能驱使这些人。做事低调些吧,那位可随时都想除掉你们。”
说完他径直进入院中准备再好好处理一下伤口,也不听周正要准备和他说什么。
就让这水再浑一些吧。
他兴奋的想着。
*
宝珠楼里的某间上房中。
大片纱幔低垂,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四周全用江州来的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用轻巧的毛毡隔起,即使屋内不用炭火也温暖宜人,房间极尽奢华。
“主上计划失败了。”
才从青年处回来的周正向里面的人禀报道,“七号说武安王书房外面有绣衣使守着,他们人数众多,七号废了很大的功夫才逃出。”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密切关注着武安王那里,有什么动静再来告诉我。”
纱帐遮盖的最里面,有个懒洋洋的身影传出,他拿起桌上摆放着的龙涎香,往紫金香炉里添了一些,闻着这令人沉迷的香味。
“祁宁这小子真是不死心啊,怎么多年了还是那样。”
“那主子,我们该如何应对?那张图我们该怎么办?”身边的侍从询问道,“要不要属下去处理了那些碍眼的尾巴。”
“不用。”那人说道,“再耐心等等吧。”
“不过他也是着急了,毕竟他已经时日无多了。”他畅快的笑着,“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到时候无论是图还是其他的东西不就任他取用吗。
5. 第 5 章
祁欢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靠坐在小榻瞧书时面前突然窜出一条不知道从哪里进来的毒蛇,它张扬的朝她吐着芯子,示威似的亮出两颗毒牙,祁欢退它便靠近,祁欢靠近它便后退。
她讨厌蛇这样阴毒黏滑的生物,青州气候干燥寒冷,很少有蛇。谁知来到温暖湿润的长京后便遇上了,她也不敢乱动,深怕刺激到对方后被毒牙钉上。
一人一蛇就这样僵持着。
就在祁欢想趁蛇不备逃离之际,那蛇突然发起攻势朝她扑来,躲闪间蛇又不见了。夜晚碰见那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带着戏虐的语气唤她。
“寿宁郡主。”
*
“郡主?郡主?”
沉浸在噩梦中的祁欢在一阵摇晃中惊醒。
她猛的起身带着未完全脱离梦境的惊惧,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犹如渴水的鱼,拼命汲取氧气。
一旁的翠云见状,连忙给祁欢递了杯水,拍着祁欢的背给她顺气。
“郡主,可是魇着了。”
回到现实中祁欢平静一下心情才感觉缓过来些,她接过翠云手中的茶,清苦的茶水进口,拉回了些理智。
“翠云。”见到熟悉的面孔,祁欢哭嚎着抱住翠云。“你是不知道我梦见了什么!”
梦中那蛇阴冷怨毒的目光还久久盘旋在她的脑海中,它身上黏滑的触感让人直恶心。还有昨夜那人,她帮他保守秘密,他居然下药弄晕她,日后定要去皇城司将他逮出来。
“郡主梦都是反的,现实不会发生的。”翠云安慰道。
对,梦都是反的。
听到翠云的话祁欢才想起自己该吃早膳了,明明昨日也没有做些什么,结果她醒来后发现自己特别饿。
祁欢:“翠云我们早膳吃什么?”
翠云在衣柜处为祁欢挑选今日的衣裳,听见祁欢的询问转头回复道,“刚刚王妃那边差人来说,给您备好了早膳,等您起来后就去王妃那用膳。”
“那我们快些洗漱,别让母妃等急了。”
见祁欢情绪稳定后,翠云招呼外面的迎春,“迎春,给郡主的水打好了吗?”
早早就准备好的迎春听见吩咐后端着盆跑入,“打好了,打好了。”她将盆端到祁欢面前,“郡主,这水温刚好,不知道郡主的习惯,我们一早就在准备了。”她冲着祁欢笑着,“怕水会凉,绿芜一直在添着呢。”
她眼睛亮晶晶的望着祁欢,而一旁的绿芜有些拘谨。
祁欢与翠云相视一笑,觉得这两人有些可爱。
翠云将浸湿的帕子上的水拧干后递给祁欢,“只要你们认真做事,郡主不会亏待你们的。”她笑着对她们说,“不用太过于拘谨,郡主人很好的。”
翠云的话让迎春她们稍稍放松紧绷的身体,她们两个年纪小第一次伺候贵人,做不好挨罚就算了,就怕自己得罪贵人后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
寻常人家的下人尚且难做,更不用说王公贵族的了。
将她们胆怯中带着紧张的反应收入眼中的祁欢朝着翠云吩咐,“翠云给她们拿点赏钱。”
突然的打赏让迎春和绿芜有些不知所措,她们呆呆的愣在原地,对上祁欢的笑眼后才知道她真的要给她们赏钱。
到底年少藏不住心眼,她们高高兴兴的从翠云手中接过装着银锭的荷包,沉甸甸的重量让她们有些不知所措。
“郡主,太多了。”绿芜小声说道。
“给你们的就拿着。”祁·兜里鼓鼓·欢说道,“这是你们该得的。”
担心武安王妃等太久祁欢快速的洗漱好就拉着翠云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迎春和绿芜让她们赶快去用早膳,絮絮叨叨的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饭很重要,最后还是看不下去自家郡主犯傻的翠云将她拉出去。
*
武安王妃处
早就准备好早膳的武安王妃坐在桌上撑着手望着门外,时不时还伸头望向门外。
一旁的武安王见她这样有些好笑的说道:“要不你先吃点?”
“不行。”武安王妃拒绝,“趁孩子没来我自己先吃这像话吗?”说完又将矛头对向悠哉悠哉的武安王,“祁昭,现在这时候你不应该先入宫进见陛下吗?怎么还在这里杵着?”
武安王叹了一口气,“善善,我也想去啊。这是现在这群老东西盯的紧,皇兄不同意我也不好贸然入宫。”提起宫中的皇帝他有些不满,“我都这么大了,皇兄还把我当小孩子。”
进京前皇帝就给他送了封信让他在府中等着,等他召见后再入宫。又听侍卫禀报后才知道兄长想先稳住朝臣,免得见到他后又弹劾出些不好听的话。
“我明明可以保护他了啊。”武安王沮丧的看着妻子,“善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祁昭了。”
他再也不是那个需要被庇护的少年了,如今的他见到了太多尔虞我诈,战场上上阵杀敌已经习以为常,不是那个刚上战场就被满眼的血肉纷飞震惊的不知所措的少年。
如今的他可以用手中的剑护住城池和百姓,若有人想对兄长、对家人、对天下不利,那么他的剑锋必将指向想要掀起风浪的奸佞。
“阿昭,我知道。”一路见证武安王成长的武安王妃知道他今天能走到这里是多么的不容易,“我们再给陛下一点耐心好吗?想我们小时候那样。”她坚定的握住武安王的手,“我们总能等到再见的那天,所以别着急。”
纵然等待是漫长难挨的,但是只要还活着、还能呼吸,还能自由的追逐风花雪月,顺着时间他们总能再相见。至少不会因为天人永隔成为遗憾。
就在他们两个还在伤春悲秋时,就听见外面吵闹的声音,武安王妃知道是祁欢来了。
“快擦擦眼泪吧。”她笑意渐深,抬手拭去他眼低的潮湿,“阿昭,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那么容易哭,别让女儿看见了笑话你。”
武安王自然不肯承认自己因为气恼兄长不把自己当大人而难过,他嘴硬道:“怎会,不过是被风迷了眼睛。”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见外面又是狂风呼啸,奇道,“怎么久没回来我发现长京比我们青州的天气还难以捉摸。”
话音刚落就看见祁欢抱着一把桃花,蹦蹦跳跳的从外面进来。
“母妃看我给你采的花。”她笑着将手中的桃花展示给他们看,“母妃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们院外种了那么多桃花啊。”
“我想着等你休息好了就带你转转,还没有来得及给你介绍。”武安王妃接过桃花,那花才摘下不久,含苞待放还带着些清晨的露水,“云澜,帮我找个花瓶插上。”她将花递给一旁的云澜,告诉她弄好后放到窗边。
“长欢,你怎么才来?”调整好状态的武安王催促祁欢赶快落座,“你母妃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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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妻子瞪了自己一眼后立马改口,“你父王都快饿死了。”
他舀了碗面前的鸡丝粥递给王妃后,又舀了自己那份,最后才轮到祁欢。
祁欢:...…
瞧这老婆奴,女儿排最后。
“快来吃啊。”见祁欢没落座他催促道。
又被父母爱情当面撒糖的祁欢只好坐下,捧起温热的粥埋头苦吃。
“也吃点别的。”武安王妃夹了个包子放到祁欢面前,“长京早膳大多喜甜,怕你不习惯你父王怎么吩咐厨房做了我们青州那边的早膳。”
祁欢:“多谢父王,母妃。”
“长欢,昨夜有没有听见什么?”一边吃着,武安王突然询问道,见祁欢不语还以为她不知道便解释道:“昨夜府中进了贼。”
“贼?”大概了解昨夜经过的祁欢佯装不知,“可丢了什么东西?”
“倒是没有,贼人一靠近就被府中侍卫发现了。”武安王回答祁欢,“不过往后府中回增派人手,父王只是提前和你只会一声。”
与那人的说辞似乎能对上,祁欢暂时放弃了怀疑,反正自己会在长京待一段时间,后面再慢慢查探。
祁欢乖巧的点了点头,回复道:“我知道了。”
*
长京皇城司
今日的司务处发生了件事。
理事老头眯着眼睛,望着眼前的黑衣男子。
“你是影卫?”他低头瞧了瞧男子递上来的文书,“你说你的令牌丢了要补办?”
皇城司分部众多,各部各司其职互不干涉,影卫是属于其中的一部分。
“是的。”男子回复道,“我夜巡的时候偶遇贼人,追逐的过程中不小心将令牌弄丢。”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贼人捉到了吗?”
老头不相信他的说辞,厉声质问道。
“昨夜,武安王府。那人身手极好,我没有抓到。”他言简意赅的回复道。
听见武安王府四个字老头眼睛都瞪大了,“武安王府出事皇城司怎么不知道?”
“不知。”那人如实告诉,“上面的心思我们做下属的不便去猜。”
“唔。”老头摸了摸胡须沉思片刻,影卫负责夜晚皇城巡视,且各自分开几乎不知晓对方,有卫侍长自行调配,眼前这人蒙着脸也看不出来模样但是他报备文书齐全。
不想多深究的老头朝男人说道,“既然你手续齐全,司务处会给你重做令牌,过几日你再来取吧。”
“好。”
得到答复的男子轻轻颔首,朝老头行礼后便离开了。
走的离司务处一段距离后,他回过头看着门外皇城司的牌匾,低声轻笑:“都快漏成筛子了。”
*
太医院宋院正匆忙的受着他的药箱,边收还边嘱咐徒弟要带上的东西。
“先去把山参汤煮着。”他和一旁的同僚说道,“煮完就立刻送过来。”
见情况紧急那人应下后就连忙赶去后面煎药。
谨行公公在旁边着急的跺着脚,催促道:“院正,您快一些吧,那边等着呢。”
见宋院正收好后一把抓起他的药箱就往外冲。
此刻天空发出一声惊雷,响彻云霄。
被猝不及防吓了一跳的谨行望了眼天,烦躁不安。
“这该死的天气。”
6. 第 6 章
庆明十七年
长京迎来了开春的第一场雨。
雷声隆隆作响,天空仿佛破了一个大口,大雨倾盆而下。
因雨势过大,街上行人寥寥,摊贩大多都收摊回家了。
朱雀街的一角卖馄饨的老马还没有回去,他发愁的望着摊上没有售出几份的馄饨,心想今日又是白费力气的一天,心疼钱的他望着眼前的大雨思索片刻后决定再守几个时辰,期盼雨停后能有几个人来光顾生意,至少不会亏损太多。
在细密的看不见前路的雨幕之中,隐约看见有两匹骏马踏雨前来,待马靠近了才看清马上还有两人,马飞驰而过,在地面的积水处溅起片刻涟漪。
来人着急的飞扬马鞭,不顾一切要前往的方向是朱雀街的尽头,那道可以通往宫中的朱雀门。
长京有法令,任何人都不允许在街头策马狂奔,除危急情况外。
望着渐渐远去的两人,老马眉间的皱纹加深,回忆起多年前满城血光与哭喊的长京,喃喃自语。
“长京的天又要变了吗?”
回应他的只有急骤的雨声。
*
夜幕笼罩的皇宫灯火通明,烛影重重。燃着再多的烛火,也难掩原本黑暗冰冷的面目。
万宁殿—王朝权力的最中心,人头攒动。
明明已经进入温暖的春季,可殿内依旧燃烧着炭火,跳动的火苗遇上木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被周遭忙碌的、慌张的身影盖过。
“陛下,微臣为您施针。会有些痛感,还请陛下忍耐片刻。”
太医院院正举着手里的银针向皇帝解释。
早朝的时候陛下发了好大一通火,本来就被沉疴旧疾折磨多年的身体遭受刺激后终于崩盘,下朝后就昏迷不醒,直到刚刚才清醒过来。
此刻他要用银针来刺激穴位,为瘀堵的血脉疏通一二。
见被折磨的憔悴不堪的帝王,宋院正唏嘘这皇宫是个吃人的魔窟,把曾经那个鲜衣怒马,用一柄长枪平定叛乱的少年帝王变成现在这样。
顾不上接下来的话是否会被当做僭越,他作为看着皇帝长大的长者,满目哀求与恳切的望着皇帝。
“陛下,为了您自个的身体,还请陛下少忧思,少发怒。”
“宋院正,您逾矩了。”
一旁的大监谨言连忙打断,他偷偷瞄了下皇帝的脸色,许是宋院正伺候皇帝多年了,又是看着皇帝长大,祁宁只当是长者的担忧没有因此发怒。
“您快帮陛下恢复些力气,一会陛下还有客人要见。”
还想再劝皇帝休息的宋院正瞧见皇帝的神情就知道劝不了了,只好低头应下。
“陛下,太子殿下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等人一到就带进来见您。”
清楚皇帝在等待着谁,谨言俯身到皇帝耳边小声说道。
满脸病色的帝王越过身旁的众人,目光落在远处的殿门处,仿佛在等待谁的到来。
只听见一声尖锐的马鸣身响彻宫内,他的目光忽的一亮。
他等的人,来了。
*
守在外面的太子祁长清顾不上外面大雨瓢泼,便冲进去雨幕中迎向来人。
“皇叔,您来了。”
来人正是武安王。
应该呆在府中等候传召的武安王,瞒着所有人,快马从府中奔袭而来。
起因还在与妻子女儿谈天说地的武安王突然收到一份从宫中传出的急报。
上面写着:帝危,速来。
皇帝祁宁与武安王一母同胞,大哥祁钰英年早逝,祁宁排二,祁昭排三。
担忧兄长的祁昭从接到信后就集结亲卫等候命令,自己先行入宫。为的是皇帝真有不测,作为叔伯的他得为根基不稳的太子稳定朝纲。
祁长清整洁的仪容被雨打湿后有些狼狈,可他不以为意,往日所学的为君之道尽数被抛到脑后,此刻的他仿佛在危难时见到亲近之人后的稚童一般激动不已。
“父皇在等您呢。”
“嗯。”
来不及与侄儿寒暄,祁昭与祁长清点头示意后就朝殿内奔去。
祁昭走后紧跟在他后面的人也摘下了围帽,她露出了白皙干净的脸庞,朝着祁长清微微一笑。
“太子哥哥好。”
*
“兄长。”祁昭一把推开殿门,看见病榻上病骨嶙峋的祁宁,眼眶红了。
周围侍候的众人见到武安王后便识趣的退下。
祁昭扑向兄长,握住皇帝有些发凉的手。
“兄长,我回来了。”
他望向后面跟进来的祁长清和祁欢,想让他们也出去时,榻上的帝王开口了。
“阿昭,让他们也留下吧。”皇帝虚弱的目光落到两个孩子身上,“也该让孩子们见见长京的刀光血影了,我们不能庇护他们一辈子。”
见兄长有意要栽培太子,祁昭点头同意。
自宁德帝驾崩后长京本该归于平静的湖面下暗潮涌动,背地里想要夺权的鬣狗正暗中窥伺着,等待能一击毙命的时刻。
“兄长。”望着与记忆中不同的面容,祁昭满心悲戚,“他们怎么能,怎么能把你逼成这样。”
祁宁是他们兄弟三个中最不贪恋权势的,年少时的他意气风发,笑声舒朗。
最想要的便是提着那柄银枪走遍河山,可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兄长骤然惨死、国都陷落、皇帝昏庸、世家虎视眈眈,众皇子中祁宁成了最年长的,他只得被迫担起重任,脱着满目疮痍的庆国艰难前行。
当年为安定天下民心,祁宁放弃了留在陪都宁安的提议,平定叛乱后便迁都回到了长京。在战火中被破坏的长京城经过多年的重修也逐渐恢复过来。但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叛乱留下的阴霾还没有彻底从庆国百姓心中散去。
冷寂空旷的大殿中传来啜泣声,在战场中天不怕地不怕的武安王如稚童般在兄长面前留下了泪水。
“我不该,不该留你一人孤零零在长京。”曾经那双比他有力的双手孱弱不堪,他愧疚的不敢抬头,深深埋在祁宁的手心处,“你为我铺好了后路,可我能为你做的事情太少了。”
“阿昭,多年不见你怎么还像从前那样爱哭?”
见弟弟还是像年少时心性,祁宁有些欣慰,他当初揽下所有就是为了让祁昭不要浸在京城的纷争之中。想起早逝的兄长,他看向祁长清,朝他招了招手,“长清,过来见见你三皇叔。”
“这难道是.....”听见祁宁的称呼,祁昭疑惑。
“是的,阿昭。这是大哥的孩子。”
这下轮到祁昭父女二人震惊了。
当朝太子居然不是皇帝亲生?
祁宁登基后称国事繁忙无心后宫,礼部尚书在朝上不知道递了多少张让他大选的折子一一被他退了回来,被催的烦了祁宁不知从哪抱来个婴孩,说是自己当年游历江湖时遇到的女子所生,那女子不愿入宫便给他留下孩子独自离去。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
他们的陛下怎么能那么随意?
一时间世家公卿、文武百官的折子差点淹了万宁殿。
可祁宁通通没看,等孩子长大后模样越来越像皇帝,朝中反对的声音才渐渐平息。
谁又能想到当朝太子居然是昔日废王之子。
后来祁昭和祁欢提及这场闹剧时,祁欢还震惊于皇帝意志坚定、手段坚决,原来还有这等密辛。
后面等待的祁长清上前,朝着祁昭一拜,“三皇叔。”
祁昭仔细凝视着祁长清的面容,依稀很像昔日大哥的模样,他拍了拍侄儿的肩感叹着怎么长那么大了,说完又望向兄长,叹了口气。
“兄长,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放弃吗?”
当年宁德帝一声令下就将当年的刚封王不久的长信王祁钰打入狱中,连带着替他说话的吏部尚书姚思危。
彼时的武安王只是个闲散王爷,虽有宠爱但无实权,得到消息后他立刻进宫需要为长信王求情,谁知一向疼爱他的宁德帝拒绝见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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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忙写信给在外游离的祁宁,希望兄长能尽快赶回。
谁都没想到第二天宁德帝就火速下达了处死祁钰和姚思危,速度之快,他们谁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应对方案。
后来到宁德帝驾崩时,当年发生了什么仍然没有人知道。
“阿昭,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祁宁虚弱的说着。
收到祁昭书信后的祁宁当时在中州游历,顾不上回信,他用所有的银钱买了匹千里马,不分昼夜赶回。
回来只能看见兄长和恩师的坟茔。
没人知道他们两个到底犯了多大的事情惹怒了宁德帝,让宁德帝恨到连坟茔都不许人立。不设墓碑、不入宗庙、史书不会再记载他们的过往生平。
还是祁昭悄悄敛了他们的尸骨,找了个僻静无人的风水宝地将二人下葬。
“阿昭,如今局势变动的太快,我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他拉着武安王的手,“趁我还有力气,你得帮我。”
他被病痛折磨的羸弱不堪,可眼底始终燃着少年时期的火焰,“父王昏庸,到死仍然想给自己争给好名声。宁德?”他嘲讽道,“可他做的事哪件算宁?哪件算德?”
宁德帝驾崩前还特意嘱咐祁宁说怕死后被祖宗责骂,死后谥号想追谥为明德。最后谁都不敢答应他的要求,还是祁宁做主将明换成宁,后世称为宁德帝。
“百姓流离失所、战火纷飞、戕害骨肉、忠臣枉死、国将不存。”他激动的脸都憋红了,说出来的话有些混乱。“阿昭,我们不能让庆国毁在我们手上。”
其实在祁宁登基之后降低赋税、厉行节约、休养生息,庆国得到了恢复和发展,社会逐渐安定,百姓得以安居。可他仍然觉得不够,没有废除鲛人奴隶始终是高悬在他心上的刺,还有当年幕后黑手还没有揪出,庆国依然站在摇摇欲坠的悬崖上随时都有坠毁的可能。
“兄长,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祁昭回应道。
“好…好…”祁宁欣慰弟弟的懂事,“阿昭若我真死了,长清就交给你了。”他不怕死亡,只是恨自己时间不够多,还没有替祁长清稳住不安的朝纲。
“父皇。”祁长清喊道,“您日后还要万岁千秋,不会有事的。”他扑倒祁宁面前,眼泪控制不住涌出。
“哭什么,怎么和你皇叔一个样?”
祁宁斥责,“我祁氏马背上打天下,你日后若为君者怎能像现在这样软弱。”
说话间抬头看见祁欢后目光恍惚片刻,叹道,“你和你母亲真像啊。”冲着祁欢招了招手,“过来我瞧瞧你。”
祁欢上前后祁宁细细打量后想起身边幽怨的目光,“我都忘了你还在,如愿也来了?”
看见祁昭点头后笑道,“别气了,我现在争不过你。”不愿再提及过去,“长清不日会宫中举办选妃会,既然如愿来了就让她和永宁一起帮忙操办吧。”
“这合适吗?”
祁宁:“怎么不合适,他身边又没几个长辈,她和永宁一起可以的。”
见兄长都安排好了,祁昭也点头同意,说回去后就告诉妻子。
“岁岁。”安排好祁长清的婚事后,祁宁又转向祁欢,“后日就是千灯节了,到时候你与玉山一块去逛逛吧。”
“玉山?”
见祁欢疑惑祁长清解释道,“玉山妹妹是永宁姑姑的女儿。”
祁宁积攒好的力气耗尽,他疲惫的支撑着想再多说几句,旁边的祁昭看出他的不适。
“兄长,你先睡会吧。”
他提起手中的剑,“我就在这里守着兄长,谁敢来打扰兄长就先问过我的剑。”
说完他温声对女儿说:“岁岁你先去偏殿休息吧,父王得在这里守着你皇伯。”
祁宁笑祁昭怎么像只护崽的母鸡,不过他还有要事需要和祁昭商量,便没有当着孩子面上打趣。
“长清你带着妹妹先下去吧。”
祁长清闻言只得点头,他与祁欢眼神交换后就悄悄推出殿外,留个兄弟两人独处的空间。
7. 第 7 章
祁长清轻阖上殿门后才认真注视眼前的祁欢。
许是来的匆忙,寿宁郡主长发简单挽起随意簪了两只桃花簪,身穿藕荷色骑装,白净的脸蛋未施脂粉,一副清水出芙蓉之态。
听祁宁提过自己亲生父亲在他出生不久后便去世了,而他在宫人冒死保护下才得以侥幸活下。从记事起他身边只有祁宁,父子两人相互依偎着在宫中生活。
宫中的生活其实并不轻松,时刻暗藏危机,他也亲眼瞧着祁宁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帝王被蹉跎成如今这样,年少时最爱的银枪也握不住了,被长久的安置在架上积满了灰尘。
世家子弟都认为自己是个便宜太子,早晚都会被废黜,基本没几人与他交好。忽然冒出个与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妹妹,还是亲皇叔的女儿,让祁长清心里不免多出几分亲近。
他温和的对祁欢说:“寿宁妹妹,雨夜寒凉你去偏殿先休息会吧。”
“太子哥哥你呢?”祁欢询问道,面前的青年身上的月白长袍还残留着雨水的痕迹,肩上、背上、衣摆上绽放着大片的水痕。“你身上都湿了,且去换身衣服吧。”知道祁长清想要说什么,她抢先一步说,“这里还有御医,有那么多人呢。你得先照顾好自己,这个时候你不能倒下。”
听到祁欢的话,祁长清才发现自己被祁宁的病情弄的有些失态了,越是这个特殊的时候他越得冷静。此刻他看向祁欢的目光带了几分赞许,“多谢寿宁妹妹。”他朝祁欢作揖道谢后匆匆离开去换下湿掉的衣服。
他走的太快太急都忘记安排祁欢的住所在哪,很快消失在祁欢视线范围内
雨渐渐停息,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气息。
祁欢背着手臂用脚尖踢着脚下的石砖,视线瞥向前方时她看见檐角下站着的侍卫,他头顶昏黄的烛光落在他身上。
他背对着祁欢,一身黑衣在烛光下隐约流动着光,身型高大而匀称,像一株笔直的树,默默的矗立在那。
只一眼,祁欢就觉得熟悉。
她朝那人出走进,在看见他模样的那一刻,愣在原地。
好漂亮的人,祁欢感叹道。
他乌发如缎,随意的用了一根带子束好,剑眉入鬓好似远山,浓重的望不见底的双眸如寒夜般冷寂,脸庞如白玉般细腻,额间红痣如雪中红梅般灼目好似天上谪仙,孤傲清冷。
若此刻他没有抱着剑冷气森森的望着她的话,祁欢当即就问出一句。
是天上的仙子吗?
她看向他腰侧,问道:“你的令牌呢?”
那人回到:“与你无关。”
听见这话祁欢立马就认出他来,“是你?”她环顾他身上,“你不是皇城司的吗?怎么在这当起了守卫?”
“皇城司最大的职责是保卫陛下,你说我为什么在这?”
祁欢:…
见到漂亮美人的她借势壮怂胆,凑到少年面前,打算好好套近乎时。
他顺势拔刀,“你干什么?”满眼不耐,祁欢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让他感到不适,仔细分辨后又与宝珠楼里贪婪的目光不一样。
她的目光纯澈干净,满是对漂亮事物的欣赏。
“你别误会。”祁欢用指尖将他的剑按回鞘中,庆幸自己没冒昧的直接夸人家是仙子,“我只是觉得你好看,想认识你。”
她的话大胆而直白,不通男女情爱的祁欢并不知道她的话落在别人眼里会造成多大的误会。
“呵。”少年笑她,“寿宁郡主…真是…”
话没说完祁欢就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这不是间接说她鲁莽吗。他们青州民风淳朴自由,每年九月要举行篝火宴,男女围绕着篝火随性舞动,挑选自己心仪对象。
年年参与,年年都只在旁边旁观的祁欢心想这长京人怎么这么小气,连夸句漂亮都不行。她面上不显,笑吟吟的凑到少年面前,“你知道我是寿宁郡主,可我却不知你叫什么?”
“不过是低贱侍卫,郡主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他垂眸看着地下,看不清表情。
“别人都没说什么你怎么自己就划分出三六九等?”祁欢惊奇,“你这想法不对。”祁师傅絮絮叨叨的念着,“我常住寺院,虽不爱听僧人念经,可也学了句众生平等。我们选择不了自己的出生,但是我们不能自己先轻贱自己啊。”
“郡主,你高高在上又怎么会知道众生苦难呢?”少年讥讽道,“你一出生就是郡主,世间所有你都可以任意选择,你又怎会知还有很多人连选择权利都没有。”
少年的话让祁欢措手不及,她低头不语,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她才抬起头平静的看着他,“你说的对,我确实不知道。”
“我在青州长大,青州很好。”提到青州她情绪变得温和,“我父王待人亲厚,母妃也教我不能不要站在高处俯视他人。所以我从来都没有因为自己是郡主的身份而感到骄傲,或许是我无意间让你觉得被冒犯了我向你道歉。”她犹豫了下还是下定决心告诉他,“至少你别看轻自己。”
祁欢的道歉让少年有些猝不及防,他深深的凝望着祁欢,眼低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半晌他才开口,语气不似刚刚那样尖锐态度有所缓和,“今日有所冒犯,还请郡主见谅。”最后还是说出自己的名字,“我排行第七,叫我影七就行。”
“影七?”祁欢不解,“为什么要叫七号?”
“为人奴仆自然不配拥有姓名。”
这下祁欢不说话了,怕自己多嘴又惹人不快。
见气氛尴尬她只得拼命想着如何圆回来,“哈…哈”祁欢暗恼自己怎么不会说话了,她尴尬的笑两声,“那我叫你阿七吧。”
刚说完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见祁欢满脸困乏,他跳过祁欢的话,“属下带郡主去偏殿休息吧。”
当年宁德帝后宫满是妃嫔,多的连皇帝的分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女人,甚至有些人到宁德帝驾崩后都没有见过他。
珩越之乱前,宁德帝仓皇离京时并未带太多人,叛军入城前还留在宫里的大部分女子都趁乱逃了,后来祁宁登基后也遣散了剩下的人,没让他们为宁德帝殉葬。而皇后对于丈夫昏庸无能的行为感到羞愧,便自行去了皇寺,削发为尼为天下祈福,为逝者默哀。
所以宫中除了当值的人以外就只有祁宁父子居住,给祁欢安排的偏殿也在万宁殿不远处。
影七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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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宫人处取了盏灯,回来对着祁欢示意,“走吧。”
祁宁力行节俭,宫中夜晚路边都不设灯,宫人出行大多都点灯。
两人一前一后在宫道上走着,都沉默不言。月亮偷偷从云中钻出,月光时隐时现。
行至一处,祁欢忽然停住脚步。
见后面的人没跟上少年疑惑的转身,就看见在桃树下驻足的祁欢。
那棵树极粗极壮,突兀的出现在路口处,树前有条小路看不出通往哪里。
“前面是朝晖殿,是陛下年少时住过的地方。”影七凑到祁欢身边。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树?”祁欢不解,“这桃树在这里有些突兀了。”
“听说陛下最喜欢这棵桃树,派人精心照看,所以这树越长越大。”影七补充道。
好巧,她母亲也喜欢桃树。
祁欢心想他们不愧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连喜欢的东西都一样。自家王府中也种着桃树,母妃那院里一推窗就能看见满天的桃雨飘落。
可惜青州气候寒冷不适合种植桃树,一到这个季节母妃就总念叨桃花开了,桃树快接果了,好想吃桃啊。
有些时候念多了父王就会悄悄掏些私房钱求专人从隔壁的中州买些桃来给母妃,又或者碰到长京来的驿使带来陛下赏赐的春桃。
“喵。”
从桃树后面传来声猫叫,声音轻若游丝,细的差点散在风中。
祁欢闻言小心绕到后面就看见一只在树根处瑟瑟发抖的小猫。
“呀。”她轻呼,冲后面少年招手,“阿七快来。”
那猫儿警惕的观察着他们,像个炸毛的白球,后脚处有伤能看见血迹。
“小咪别怕。”祁欢朝小猫靠近,今夜下了雨夜晚湿冷,这猫儿还小又受凉伤,若是放任不管的话也许活不过晚上,她掏出怀中手帕想要包住小猫。见人靠近小猫迅速做出攻击的姿态,朝着祁欢哈起,想要吓退来人,可它待在桃树下太久了身子都被冻的僵硬,那点哈气声落在祁欢耳中轻的快要捕捉不到。
少年怀抱着剑,冷眼望着祁欢,“我劝寿宁郡主还是不要多事。”
祁欢:“如果我不管它今晚就要死了。”
少年:“死便死了。”这么弱小的生物不该活在这世上。
后面这话他没说出口,这郡主爱心怪泛滥的,不过这些与他无关。他只要最后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行,思索下自己的积蓄,想着这段时间为了打通关系已经用了好些,看来得多接些任务才好。
虽然他当了宝珠楼的死士,但是他们也知到自己是个难管的主平日也不怎么限制他的行动,只要他能完成楼里交待的任务就行。
就在他愣神之际就听见祁欢声音,原来她趁小猫分神快速的用手帕将它包在怀里,受刺激的小猫拼命挣扎将她干净的衣服弄的满是泥痕。不过祁欢没当一回事,她小心的捧住小猫避免自己碰到它受伤的脚踝,白皙的手背出赫然出现一道血痕,是刚刚小猫挣扎的时候弄到的。
她得意的向他展示,“看我捉到它了。”
对上眼睛的那刻他好像看到了她眼底似有星子。
明亮闪烁。
8. 第 8 章
猫儿在挣扎了几下后,似乎感受到面前这个怀抱的温暖与安全,渐渐安静下来。它蜷缩在祁欢怀中,尾巴尖轻轻摇晃,乖巧的任由祁欢抱着。
青年见此情形冷哼一声,“这畜生有时比人还会看眼色,比人还现实。”
他嫌弃的皱着眉,连着后退数步,强忍住想拔刀冲动,“把这脏玩意拿远点。”
浑身泥泞的毛球和同样身上也被被蹭的都是泥的祁欢:.....
她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猫,不确定的问:“你在说猫还是说我?”
青年:…两个都滚行吗
手中的小猫太过瘦小,轻的祁欢都快感受不到它的重量,她不知所措的看着青年,“阿七,它好轻。”她抱着掂了掂重量,“它还没有我们青州的白面馒头重。”
青州喜爱面食,她们洛川城早集上最火的还是北边的刘氏包子铺,当第一笼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出炉时很快就被买光。有次祁欢起了个早慕名前去,好不容易才排到。
沉甸甸的白面馒头在手可见老板做生意厚道,暄软的口感混着白面的香气…
咳…跑偏了。
“你确定要管它吗?”青年冷漠的看着,“这么小它活不下去的。”他抽出手里的长剑指向幼猫,“不如我帮你一剑杀了。”
他眼里闪动着危险的光,像是陷入了偏执的疯狂,他朝前走了一步,刀尖靠近几分,“现在杀了就不会有痛苦了。”
在他眼中一直都认为弱小就代表无能,没法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中活下去,终会被吞噬殆尽。
曾经失去记忆的他在颠沛流离中被宝珠楼的人抓住,起初想榨取他的鲛珠将他打的伤痕累累后发现拿不到。又将他丢到暗室关了几年,随后在每次鞭打中发现他伤口愈合的极快,又决定将他用作药人研究。
被泡在满是毒虫的药水中他无数次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可周遭流动的暗香让他连死亡的力气的没有,他几乎是在摧肉销骨的折磨中勉强活下。最后又被丢到死士营里搓磨了几年后豁出半条命才从尸山血海中走出。
在黑暗中的时光他总会做梦,梦见一处波光粼粼、澄澈明亮的大海,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让他回家。
家?
早就没有了啊。
那片梦里的大海早就因为贪婪的毒计而陨落深海再无踪迹。
他绝望而癫狂的望着那只小猫,幻视弱小的猫和曾经的自己一样,他又将剑抵近几分。
“要不要我替你杀了。”语气是斩钉截铁的肯定而不是疑问。
祁欢望着眼前眼前的青年有些害怕,他此刻露出了凶狠的獠牙,眼里翻滚着很多她看不明白的情绪。手中的长剑笔直的指向她们。
“阿七,你冷静点。”她的手颤巍巍的覆上他握剑的手,想把他的剑下按几分,一直冲着她们怪吓人的。
少女温热的手掌触碰到他冰冷的肌肤后,突然的暖意烫的他有些握不住剑柄。青年的理智被拉回几分,眼里的阴翳散去,他放下了剑。
“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目的尚未达成,他不能在祁欢面前过早的展现出獠牙。他精心编织设计的网才刚刚展开一角怎么可能就此收手。
他恢复了以往的冷静,“照顾那么小的猫很烦人的,若是郡主厌了那它最终还是得死。”想让不识人间烟火的高门郡主知道她承担不了同情泛滥的后果。
如果注定会被抛弃倒不如心狠一点提前斩杀。
“不行。”祁欢摇摇头,斩钉截铁的拒绝,“不试试这么知道。”
怀里的猫小小的缩在她的怀中,像是听懂她与少年的对话,温热的舌尖轻轻舔舐着她,仿佛借此告诉她别丢下它。
两人一猫互相望了半天,最终还是青年妥协。
“随你吧。”他捡起放在地上的灯,“我带你去偏殿。”正要走时祁欢喊住了他。
“阿七,等一下。”
“又怎么了?”他拧眉不快,心里暗想着郡主事真的好多,自己孤注一掷的选择到底对不对?
回头就看见祁欢抱着小猫讨好的冲他笑,“你能不能带我去一趟太医院啊。”她举了举手里的猫,“它脚还伤着呢。”
*
太医院内
“云医官,这样可以吗?”
祁欢按住小猫的上半身朝面前的女医师示意,而同她一道的青年远远的站着,抱着长剑略带嫌弃的看着他们。
在他们到来之前,祁欢磨了好半天青年才同意,起初她以为这人是害怕自己擅离职守太长会遭受惩罚所以不愿意带她来,正想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连累到他,结果只见他剑眉簇起,嫌弃的说了一声脏。
在祁欢再三保证绝对离他会有一人远后才不情不愿的带路。
太医院和祁欢要去的偏殿是完全相反的方向,青年走在前,祁欢抱着小猫跟着。
她顺着烛光踩着青年的影子玩的不亦乐乎,行至一半突然想起,问道。
“你说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你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就开始想以后了?”前面的那人冷不丁给她泼了盆冷水。
“那你怎么知道它不能活?”祁欢不服气的反问,从她抱到小猫后这人一直在给她泼冷水,莫不是有什么心灵创伤吧,想到这里人美心善的寿宁郡主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和他一般见识,人家不提自己也不能去逼他回答。
无视青年的祁欢乐呵呵的说,“人家说猫有九条命,你今天差点丢了一条命,那你就叫小八吧。”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打趣道,“其实你差点就叫小七了,有人差点就一剑给你砍了,幸好我拦的快,不然撞名了可不好。”
被内涵到的某位排七的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观察青年的反应,只见他充耳不闻,一副自己只是在执行命令的模样,脚下的步伐却加快了几分。
祁欢连走带跑的跟上,心想虽然没说话其实心里面还不是在意的很。
在两人相互较劲时,太医院到了。
今日值守的太医院新来到女医官,庆国虽女子不能做官,不过祁宁还是比较开明,在某些方面放开了限制。于是这位出身医药世家的云医官得以入宫做医官。
听见推门声,云医官抬眸一看,两人一猫走了进来。
为首的骑装少女手上还带着泥点,怀里抱着小猫。稍后进来的青年没有进来他皱着眉站在门口。就在云医官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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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摸清情况时,为首的少女举起怀里的猫,声音软糯。
“你好,请问可以给猫看病吗?”
云医官:.....
于是就有了刚刚祁欢抱着小猫上半身的那幕。
得知少女是武安王之女,当朝寿宁郡主后,云医官也不敢怠慢,毕竟她只是刚入宫的小医官,在贵人面前没有摆谱的权利。她拿出一块白布铺到桌上,示意祁欢照她的指示来做。
“请郡主抱住猫的上半身,让臣来看看它脚上的伤。”
闻言祁欢立马照做,她小心的将猫放在白布上,用手固定住它的上半身,猫儿也配合,不吵不闹的任祁欢摆弄。
一切准备好后,祁欢抬头看向云医官。
“我扶好了,你开始吧。”
云医官先用沾湿的棉布清理感觉小猫身上的泥土,又用干净的剪刀剪去伤口处的毛发,待伤口显露后用木片拨弄查看伤口情况。
一旁的祁欢也不敢说话,她用手稳稳的抱住猫,目光锁定在云医官手上。
检查了一会云医官告诉祁欢。
“就一点擦破,没有其他大碍。”
闻此言祁欢长舒一口气,不是骨折就好。之前见小猫叫的害怕,她还以为是脚断了,断骨刺破皮肤后才出血,现在看来不是就好。
她感激的看着云医官,真诚的道谢。“多谢医官。”
听到郡主的感谢,云医官慌了,她连连摆手,“这是臣应该做的,郡主折煞微臣了。”
“应该的。我府上收录着一些青州的医学典籍若医官不嫌弃的话回青州后我托驿使给你带来。”
祁欢不仗着自己身份任意驱使别人,她知道身为宫中御医不会随意就替她检查小猫的伤势,看的不过是她寿宁郡主的身份罢了。进来后她能闻见云医官身上的药香和墨香,想来是个爱读书的人。
知恩图报的祁欢决定偷用父王府上珍藏的名医典籍回报云医官的人情。
“今日的事我也会提前告知院正,云医官不必害怕会因此被罚。”
云医官闻言高兴的朝祁欢行拜礼,早闻武安王平易近人,今日一见他的女儿寿宁郡主也不逊色几分。
“多谢郡主。”
云医官给小猫的伤口处撒上药粉,用干净的布条给扎好后打了个漂亮的结。
祁欢抱起包扎好的小猫凑到青年跟前,将小猫递给他看。
“阿七,你瞧。”
原本灰扑扑的小猫被用温水沾湿的手帕简单擦拭后变的干净好多,它好奇的用目光打探着面前的青年,轻声喵了一声,表示友好。
“阿七,它喜欢你。”祁欢笑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是谁带你来看伤口的?”她轻哼了一声,手指轻点小猫的额头,小声嘀咕。
“没想到是个见色忘义的。”
祁欢忽然感觉自己头像炸开一样,撕裂般的疼痛涌来,身体的力量被快速的剥离。
骑马狂奔入宫再加上现在熬到很晚都还没有睡觉,让祁欢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
在昏倒前她快速的将手里的小猫塞到青年的怀里,在他错愕的目光下骤然倒地。
倒下的那瞬间祁欢心想。
完了。
9. 第 9 章
祁欢不知道在她倒下后一片混乱。
慌乱的云医官、不知所措的青年、懵懂的猫和晕倒的她。
女孩面色惨白,之前夜晚过于黑暗加上她未施粉黛,他和云医官都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也不知道她忍着难受坚持了多久。
才坐下的云医官见祁欢晕倒迅速扑到她面前检查祁欢的状况,她搭上祁欢的手把脉,眉头越皱越深。她抬起头看着还处在原地不动的青年。
“你怎么还站在那里,快来搭把手。”
青年就这样看着祁欢快速的将猫塞到他的怀中后就直挺挺的倒下了,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怀着骤然塞入一个温热的东西,与他冰冷的手相反,暖意烫的和刚刚祁欢碰他一样。
那么软,又那么烫。
他努力思索着应对的方法,沮丧的发现自己陷入了无果的困境。听见云医官急切的喊叫声后才从恍惚中回来。
青年将怀中的猫放下,走到祁欢身边准备将她抱起。
“等一下。”
云医官阻止到,庆国即使男女风气再开放,该有的距离也该有的。她先尝试想抱起祁欢,发现单凭自己的力气没法将祁欢弄到榻上,她面带犹豫。
寿宁郡主还未出阁,若在她当值期间传出与外男亲密接触的传闻。她不敢想象自己会面临什么,自己好不容易说服父母孤身一人来京考学,冲破重重阻碍入宫成为医官,还没挣出个名堂,难道就要这样葬送吗?
医者当仁,但这一刻她犹豫了,她在想自己该冲出去找宫女帮忙还是赌上前程让青年帮忙。
“你在犹豫什么?”
见她迟迟不动,忽然明白这些人族看重什么,心中不屑。
“再犹豫等她死了我们两个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青年冷冷出声,打算先将祁欢抱过去。
云医官咬咬唇,理智战胜了感性。她终于下定决心,“救人要紧,你将她抱到里面的榻上,但动作小心些,别碰到不该碰到的地方。”
他沉默地俯身,穿过祁欢的膝弯,稳稳地托住后抱起。
怀中的女孩很轻,软软的靠在他怀里,身体相触的时候他感到浑身僵硬,连呼吸都缓滞了。只能拼命压下心底的怪异。
云医官带着他快步走进内间,示意他将人放在榻上。
青年生疏的将祁欢放下,以往出任务需要搬人的时候总是随手一抛,第一次这般小心的放下,他不太习惯。
将祁欢放平稳后,他准备退步将空间让给云医官时,祁欢无意识的抬手恰好抓住了他的手,虽然力道微弱,却让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阿七…小八。”
她昏迷中还想着被她塞给青年的猫。
青年:…………
“…我不会丢的。”
青年嗓音微哑,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好像是听到青年的回应,祁欢的手才放下。
云医官见状立刻上前,再次细细把着祁欢的脉,吩咐道,“我先给郡主抓些安神的药,你去后院小灶上煎,三碗水煎成一碗。”
两人走了出去。云医官将药抓完后用纸包好后递给青年,“你记住我说的的了吗?”,得到肯定后就匆匆进去继续观察祁欢的情况,
他看了看手上的药包,想着自己回家需要付出代价也太大了,只会杀人的手今天开始救人了。为了不暴露身份他压下想要逃离的心绪,选择不折不扣的执行,抓药的时路过放在椅子上的小猫。
没人在身边它感到不安,在椅子上转来转去,想找机会跳下去。见此情形他用手轻点了一下小猫的脑袋。
“安分点吧。”
*
祁欢昏睡的时候感觉自己像在海上漂浮的小舟,摇摇晃晃,不见终点。
她听见了很多人的声音,有父王的、有云医官的、有翠云的、有不知名宫人的,可最后不知为何她脑子只剩那句。
“我不会丢。”
原本她一直担心自己倒下后那人恐怕会直接将小八丢掉,说不定还想着要一剑斩杀它。
等听到那句话后她才彻底放心。
温热又带着苦气的药缓缓滑入喉间,她安静的待在熟悉的黑暗中等待光亮的到来。
再等等吧,休息好后会醒来的。
她想。
........
翠云守在祁欢床前,焦急的等侯她的醒来。昨夜半夜祁欢入宫后她在府里担心的睡不着觉,生怕祁欢出事。
果不其然,在天刚刚蒙亮时就收到了宫里的来信,说是祁欢晕倒了。武安王妃昨日也熬了一夜,才睡下不久。见来人不敢去禀告武安王妃,心急的翠云只好先收拾好东西,带着比较胆大的迎春先行入宫。
一进宫就见到已经被挪到偏殿的祁欢。
她沉沉的睡着,如蝶翅般的睫毛微微颤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她指尖微动,缓缓展开眼。
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待周围的事物都变得清晰后祁欢看见了翠云眼眶通红的望着她,翠云眼底一片青黑想来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站在翠云身后的迎春见祁欢醒来着急的跑出去找云医官。
“翠云,我让你担心了。”她嗓音沙哑,抬手摸了摸翠云的头。
“郡主,以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翠云握住祁欢冰凉的手,声音哽咽。
“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祁欢安慰道。
就在这时,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云医官随着迎春匆匆走入。
她端着一碗刚刚煎好的药,还散发着热气。
“郡主,可有好些。”
翠云连忙起身接过药碗,侧身让云医官进来。
祁欢点点头,“我好多了,多谢云医官。”
她撑着身子起来,目光掠过翠云、云医官、迎春,转了一圈后没见到自己想见的。
看出祁欢的意图,云医官解释道,“他们在外面。”见祁欢了然后,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祁欢。
“翠云先将药给我吧。”祁欢淡声吩咐,接过翠云手中的药一饮而下,苦涩的药味紧紧缠绕在口腔,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住,“翠云你们先下去吧。”
翠云和迎春欠身退下,关门前翠云不放心的看了里面一眼,终是阖上了大门。
听见关门声的祁欢将目光放回云医官处。
“云医官,刚刚你一直望着我,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云医官似有顾虑,她深吸口气开口道:“郡主...你脉象虚浮似有亏损,恐.....”不是长寿之像。
后半句话她没敢说完,抬头观察祁欢的反应,发现她眼里没有恐惧的情绪,相反她目光平静如水,安静的注视着她,早就知道她自以为是秘密的内容。
“郡主您难道知道吗?”她为自己的贸然开口感到后怕,无意间捅破了宫中贵人的秘密,云医官绝望的想自己的职位终究是保不住了。
“噗呲。”还没有从难过中缓过神来,就听见祁欢的笑声。
“云医官你别害怕。”祁欢觉得面前的人直率的可爱,“我早就知道我活不久了。”
春风刮过吹开没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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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窗户,大片的桃花随风涌入,祁欢抬手接住飘零落花,低声喃喃。
“我早就知道的。”
*
旭日东升,晨光初显。朝霞金色的光辉洒遍世界,周围都被镀上了暖光。
祁欢重新换好衣服走到院子时看见了这样一副画面。
青年和猫被暖黄色的阳光包裹,他垂眸望着怀里扑腾的猫儿。
小猫熟悉了他的气味后亲昵的缠着他,甚至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蹭着青年的指尖,发出阵阵满足的声音。
脚上受伤的地方仔细一瞧,不是昨日云医官打上的漂亮结,而是被一个歪歪扭扭、将将包上的结取代。看出青年已经帮小八换过药了。
青年不耐的眉眼在晨光中也柔和了几分,苍白削瘦的指尖无意识的垂着任由小八蹭着,不主动也不制止。
常年在外做任务的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多出来的视线在注视着他们,青年忽然抬头,与祁欢四目相对。
刚刚还一片温情的画面骤然消散,他眼底又恢复了往日的疏离,他抱着猫站起身,朝祁欢处一递。
“还你的猫。”
待祁欢接过小八后,那小没良心的还依依不舍的望着青年,满眼不舍。
“它倒是喜欢你。”祁欢点了点小八的头,暗骂它是个小色猫,一见到漂亮的人就认不得离开,完全忘记了人家当初想一剑了结它。
她还没有恢复过来,脸色苍白,声音听着还有几分虚弱,“昨夜多谢…你照顾它…也没丢下它。”
青年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有赏钱吗?”
祁欢:?
她忍住嘴角的抽搐,这人…真是现实的不加掩饰啊。
青年以为祁欢不打算给,也不打算多停留,急着去挣赏金的他提脚要走时,祁欢喊住他。
“又有什么事?”他神情不耐,“郡主,我可不像你什么都不用干就有俸禄拿,我今日还有巡值,若郡主无事我就告退了。”
“有,当然有。”祁欢故意拖长尾调,“你…想不想要更多赏钱?”
青年挑眉,对她接下来的话提起了兴趣。“如何能有?”
祁欢有些心虚的咳了一声,故意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我现下还没有好全,我怕我父王不同意我养小八。”她不敢直视青年的眼睛,“要不你再替我多养几日?”
青年:……
他不想再多听祁欢废话,想让他养这畜生,绝对不可能。
“哎…你别走啊。”见没谈拢祁欢连忙拉住他,他的力道太大,她本就还虚弱的身体被带的踉跄一下,直挺挺的往前面栽去。
青年脚步一顿,回头转身时祁欢刚好砸进他怀中,他的手下意识的拢住祁欢,将她圈在怀中。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祁欢颤巍巍的从他怀中抽出手来,大脑宕机的她还不忘记和青年讲条件。
“我给你五百两,帮我照顾七天。”
“加上这次的,一千两。”某人狮子大开口。
“成交。”
*
翠云推门进院时,正好看见独自在院中的祁欢,她正坐在石凳上,微风轻拂过她鬓边的碎发,目光征征地落在远处。
待翠云走进时发现自家郡主耳尖微红,脸颊浮现两抹淡淡的红晕。
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悸动中脱离,青年劲瘦有力的腰身隔着衣料传来的温度还残存在指尖,掌心拢在腰间的触感还没有消失。
第一次近距离贴近男子的祁欢快被美色砸晕了,满脑都是抬头时不经意间瞥见的水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