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中转站》 第193章 他等的人 在小木屋休养了好几天,第二人格全程没有替江又年疗伤。 甚至都没有问一句,或者看看他的伤口。 江又年甚至都要怀疑自己对他是否还有利用价值了。 实在忍不住,江又年叫住整天在外面乱窜的人。 “喂!你不管我吗?” 第二人格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悠闲自在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闻言也只是痞气十足地转回头看了眼江又年。 “怎么?你缺爱?” 江又年:...... 这家伙,还真是有让人咬牙切齿的本事! “我受伤了。” 第二人格眨巴着眼睛,斜睨了眼江又年,“我知道啊。” 他能不知道吗? 这伤可是他一手造成的。 自从弄清楚了心底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还有无法控制的行为。 第二人格现在完全放松了下来。 并且时刻谨记:和江又年保持距离! 靠近了准没好事。 一靠近,他就没办法控制自己了。 含情脉脉的眼神、下意识地关心、照顾...... 他就好奇了,谢南州到底为什么这么对江又年,跟个老妈子似的! 然而,江又年明显感觉到了第二人格跟避瘟神一样避开他。 听到他无所谓的话,江又年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知道? 知道还不帮他疗伤? 他就不怕他噶了? 到时候谁给他供血? 第二人格看懂了江又年脸上的表情,“放心吧,你现在身体好得很,伤口自己会好的,不需要疗伤?” 江又年:我身体好吗?我怎么不知道? 他一个随时带药在身上的人,身体哪里好了? 第二人格手指缓缓抬起,抚过额间那处细微的伤口,那鲜红的印记,明明先前还血肉模糊。 现下,就只有一个小小的疤痕了。 江又年注意到他的动作,下意识地看向那处,忽而想起山洞里,自己给那伤口上涂药的事情。 药? 不就是谢南州留给自己的药吗? 他的伤口怎么好得那么快? 江又年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指,当时他还往自己的手上涂了药。 抬起两只手,江又年使劲眨了眨眼,里里外外地看了好几遍,哪里有什么伤口? 就连疤痕都没有! 把手举到眼前,江又年掰开此前那些豁开的口子的位置细细查看,半分痕迹都不曾留下。 怎么回事? 第二人格听到动静,神色稍稍正经了几许,“怎么?还没想到?” 江又年脑子里一团乱麻。 不断闪过谢南州第一次把药给他的场景,还有每次他都能精准得知他心脏不舒服的时刻。 带着血腥味的药丸,以及每次给他一瓶新药就脸色苍白的谢南州。 这药? 是用他的血做的? “想到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的血对你这么有效?” 看到江又年飞快变换的神色,第二人格趁热打铁,心底止不住冒着坏念头:谢南州,你瞒着不让他知道的事情,我偏要说,气死你! 为什么? 看着江又年半天想不明白的模样,第二人格气恼地丢开嘴里的狗尾巴草,跳起来凑近了些。 “傻子!什么他的血,那是用的你的心脏,你的血,不然怎么可能对你有用?” 江又年神情一震! 他的心脏? 感受到胸口有力跳动的心脏,江又年只觉得喉咙干涩。 所以,谢南州是真的还了一颗心给他? 起初他还在怀疑是韩婷婷说谎了,然而此刻,这话再次从第二人格口中得到印证,江又年无比确信,那就是事实。 第二人格趁热打铁,“你以为我凭什么能够苏醒过来?就因为韩婷婷的自爆?” 闻言江又年蓦然怔愣,“难道不是?你把话说清楚!” 若是第二人格不说这番话,他确实认为,谢南州沉睡是因为韩婷婷在他体内自爆,谢南州为了保护他被伤到了,才会导致意识沉睡。 但是现在,事实似乎并不如此。 “你把话说清楚,我的心脏为什么在他的身上?” “他把心给我了,那他自己呢?他身上不是还有心跳吗?” 压抑不住内心的困惑,这些问题本来是江又年要亲口向谢南州求证的。 但是,他甚至没有给他求证的机会就那么消失了。 回想起意识被困在身体里的那一段时间,他想了很多很多。 甚至在谢南州找到他的时候,自己心底还多有防备。 然而,他的防备在谢南州的义无反顾面前,显得那么可笑。 他凭什么质疑谢南州呢? 一个用命来守护他的人,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想起谢南州在失去意识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以后不会痛了,要好好活着。】 江又年眼睛蓦的一酸,“他把心脏还给我了,让我好好活着,那他呢?” 第二人格着急啊! 真是恨铁不成钢,谢南州捅不破的窗户纸,让他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谢南州越是不做的事,他就偏要做! 他靠近窗边,猩红点点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江又年,“你有没有想过,他在黄泉待了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江又年看着第二人格眼中的狂热,心口止不住地砰砰跳起来。 为了...... 为了......不可能! 心中有猜测,但是江又年却不敢信。 “你不信?” 第二人格缓缓起身,努力忽略心口撕扯的痛感,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嘴角,“你永远都想不到他可以为你做到什么地步。” 江又年蓦然怔住,眼眶酸涩,整个人如坠冰窖,刺骨的寒冷从后脊缓缓爬升,让他难以思考。 他为自己做了什么? 谢南州到底经历了什么? 忽然间想到第一次谢南州带着他们参观黄泉河畔时,他说有些人,滞留黄泉是为了等来不及说再见的人...... 当时谢南州的模样,江又年看不懂,现下想来,只觉得浑身冰凉。 他,在等一个人。 那个人,是......是他? 是他吗? 第二人格心口有一股力量猛然一扯,他吃痛地咬了咬牙,努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有什么东西冰冰凉凉地沾到了睫毛上。 他茫然地抬手去摸,只见一抹水色出现在指尖。 “呵,还真是用情至深。” 一道沉冷的声音在第二人格脑海中响起,“你敢告诉他,我现在就跟你同归于尽。” 喜欢黄泉中转站请大家收藏:()黄泉中转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4章 我带你去找谢南州 第二人格眸光闪烁,踱步到了一旁,用意念在心底回应着,“哟!舍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真死了呢,那这具身体可就属于我了。” “搞得那么伟大,为什么付出了不让他知道?” “你不是喜欢他吗?他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有多爱你呢!” 久久得不到回应,第二人格皱了皱眉,又用意念去找寻那声音的主人。 “喂,说话!我心情不好可是要杀人的,你信不信,我把你的朋友杀光!” 良久,那道声音再次传来,“你试试?” 而后,不管第二人格再怎么呼唤,那道声音再未响起。 第二人格气得疯狂地踢草撒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木屋内 江又年烦躁地甩了甩脑袋,开始把脑子里那些信息进行整合。 若是大胆假设,谢南州留在黄泉就是为了等自己。 那他留在这里等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专门等他来了之后把心脏还给他? 可是他的心脏怎么会在谢南州那儿呢? 是什么时候到谢南州那儿去的? 为什么会到谢南州那儿去? 而且他总觉得,谢南州沉睡昏迷,第二人格觉醒,绝对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犹记得第二人格初见时看着自己说的那句话,他说他能够醒来都是因为自己? 难道,是因为谢南州把自己的心还回来了才导致第二人格觉醒?导致他自己沉睡的? 可是他的体内还有一颗心不是吗? 为什么把自己的心还回来之后他反而沉睡了呢? 这些问题,江又年一个都想不明白。 想了半天,还是装了满脑子的疑问,没有丝毫的进展。 “砰!” 小木门被砰的一声踹开,江又年被吓了一跳。 只见第二人格一脸狂热地站在门口,看着江又年的眼神极为欣喜。 “你......你怎么了?” 江又年神经一紧,下意识把床边放着的木棍拿到了手上。 这个第二人格,阴晴不定,指不定又要发什么疯。 第二人格看着江又年,露出讨好的笑意。 “我带你去找谢南州,去吗?” 江又年闻言一惊! 直愣愣地看着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听错了。 他不是要阻止谢南州苏醒吗? 怎么现在那么好心要带自己去找谢南州? 他有什么阴谋? 谢南州要是醒了,他不就要被尘封吗? 江又年没有觉得惊喜,反而警惕起来。 现在谢南州不在,自己可不能被第二人格给骗了。 万一做了伤害谢南州的事,可就不好了。 想明白这一点,江又年压下心底升起的一丝激动,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去。” 闻言,第二人格一愣。 不可置信地看向江又年,“不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不是就想救谢南州出来吗?你为什么不去?”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江又年会拒绝? 第二人格越是热切,江又年越觉得没什么好事。 “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没有为什么。” 看到江又年油盐不进的模样,第二人格却忽然变了一副面孔。 那张脸上陡然升起几分强硬,“那可由不得你!” 嗯? 就在江又年疑惑之际,只见第二人格缓缓抬起食指,那指尖凝结出一束寒光,而后眼都不眨地往手腕上一划,顷刻间,汩汩的鲜血疯抢着涌了出来。 而后,他抬着还在流血的手腕缓缓走向江又年,森然的冷笑中夹杂了几分阴险,“来吧。” 说着,他就要上手来扯江又年的胳膊。 江又年闪身往一旁躲去。 第二人格一时不防,抓了个空。 江又年趁机往外面跑去,第二人格紧随其后,不急不慢地在江又年身后跟着。 “跑吧,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江又年体力基本恢复了,但背上的伤口还有一点点刺痛,虽然知道可能最后还是会被第二人格抓住,但他好歹还是要试试。 起初,第二人格任由江又年跑,直到一个晃神间,江又年瞬间从他面前消失了。 他才慌了神,抬脚追了上去。 只见茫茫草原里,刚才江又年消失的地方,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深坑。 第二人格往下看去,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那坑有多深。 “江又年!” “江又年!” 他的声音在那坑里回荡着,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麻蛋!早知道那么多事,刚才就应该把他拴起来!” 第二人格现在格外懊悔没有直接把江又年敲晕,反而跟他玩儿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现在好了,玩儿脱了吧,老鼠跑了! “见鬼!” 第二人格抱怨着,而后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那深不见底的洞里。 就在他跳进去不久后,一道身影缓缓从一旁的草丛里冒出了头。 正是刚才消失不见的江又年。 与他一同站起来的,还有几天不见的金主大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多谢啊,金叔。” 江又年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那深坑,刚才差一点就掉进去了。 还好金主大人及时拉住他,才躲过了一劫。 只是江又年没想到,第二人格竟然没有丝毫犹豫,就这么跳进去了。 但到底还是不放心,谢南州跟他在一块儿呢! 他要是出事了,谢南州也得出事。 “他不会有事吧?” 金主大人捋了捋胡子,“放心吧,除非这怨境塌了,否则没人能伤他。” 闻言,江又年才安下心来。 “金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金主大人从草丛里拎起自己的百宝箱,朝江又年眨了眨眼,“当然是做生意啊!” 啊? 江又年一时怔愣,做生意? 这里哪里有生意? 做谁的生意? “跟我来吧。” 金主大人背着箱子在前面走,江又年赶紧跟上。 看他年纪大了,背都有些佝偻了,箱子背得困难,于是江又年上手接了过来,“我来背吧。” 金主大人也没跟他推辞,把箱子递给了江又年。 “还得是你们年轻人,以后等我走了,这箱子就没继承人了。” 江又年背着箱子没注意到,金主大人在说这话时,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好几眼。 直到金主大人试探着问出那句话,“小江,有没有兴趣继承我的箱子啊?” 啊? 江又年嘴角微僵,扯着肩上的带子不知道怎么答,这箱子,还需要继承人? 于是委婉推辞道,“金叔,谢谢你啊,但是我还没大学毕业,我要回去上学的。” 岂料,金主大人闻言却大吃一惊,一下子停住步子,惊疑地看向江又年,“你不留下来?” 金主大人的反应让江又年不解,这是什么反应? 自己不是应该努力离开这里回到人间吗? “我为什么要留下来?” 金主大人看着江又年良久,“要是等你再回来,有些人,就见不到了。” 喜欢黄泉中转站请大家收藏:()黄泉中转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5章 你这是假钱 什么人见不到了? 他们不是都可以赚到功业值回到人间吗? 到时候可以约见啊。 江又年不明白,金主大人也不解释,只是摇了摇头,再不言语。 金主大人在林子里带路,越走越深,深到草已经没过了二人的头顶。 直到他伸手扒开一堵厚厚的藤蔓织成的墙。 一条漆黑的隧道出现在两人眼前。 江又年掩饰不住惊讶,“这是?” 金主大人率先钻了进去,示意江又年跟上。 隧道里漆黑一片,金主大人掀开百宝箱,在里面一通翻找,而后江又年眼前缓缓亮了起来。 只见金主大人手上提着盏煤油灯,那火光明明灭灭,衬得金主大人苍老的脸多了几分神秘。 “我带你去赶集。” 啊? 赶集? 江又年不解,这地方哪里有集市? “我也去。” 黑暗中第三道声音在二人身旁响起。 江又年听到那声音瞳孔一缩,甚至还来不及反应,手腕上就搭上了一只血淋淋的手。 第二人格! 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让江又年一哆嗦,黑暗中寒光闪过。 一道身影疾速袭来,江又年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道一松,而后第二人格迎了上去。 煤油灯被丢在潮湿的地上,那微弱的灯光映衬着石壁上的缓缓流淌的水光。 激烈的打斗声就在江又年不远处响起,然而他却却看不清那战斗中心的情况,只能从发出的声音里判断出金主大人似乎落了下风。 声音听起来有些费力。 “快走!” 金主大人苍老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带着痛苦的嘶哑。 江又年却定在原地,不忍心迈出去半步。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城主脸色苍白,大口吐血的模样。 林纾负伤,宋苒负伤。 整个小队四分五裂了。 他不能就这样走开。 而且金主大人本来就没有这个义务保护他。 “别打了,我跟你去。” 江又年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黑暗中的打斗应声停下。 紧接着金主大人粗重的喘息声响起。 “小江,你不能去……“” 第二人格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煤油灯,举起那微弱的灯光,看向江又年。 “这才乖嘛。” 江又年不知道第二人格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竟然能够这么快追上他们。 “金叔,这件事您别管了。” 看着黑暗中那佝偻的苍老身影,江又年不忍地叮嘱道。 虽然他很想保护谢南州,但是他没有办法以牺牲其他人为代价来保护谢南州。 谢南州肯定也不愿意这样做。 所以说现在这件事情是他和谢南州的事情,不该把其他任何人扯进来,他必须要主动去面对这一切。 “金叔,跟您借样东西。” 江又年侧身打开肩上的箱子。 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小捆红色的丝线。 昏黄的灯光映衬着第二人格的脸格外狰狞。 他看着江又年手上拿着的那捆小红绳。 不屑地撇了撇嘴,“你以为这个小东西能困住我?” 江又年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看向第二人格的眼神高深莫测。 “谁说我拿它是用来困住你的?” 嗯? 第二人格疑惑地歪了歪头。 而后只见江又年神色一凛。 锋利的刀片毫不犹豫的割开自己的手腕。 血液滴滴答答地流淌出来。 第二人格眸色一沉,而后只见一条红绳飞快地缠上了他的手腕。 顺着那红绳往另一头看去,只见另一头稳稳的拴在江又年的手腕上。 而后两处血液顺着红绳蔓延,在中间交汇融合。 第二人格只觉得天旋地转,而后眼前一黑。 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江又年也身子一软,稳稳地倒在了第二人格的身上。 一旁的金主大人见状。 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 “臭小子,还挺聪明。” 江又年想得很明白,与其被动的被第二人格不知道带到哪里去,还不如他主动出击。 这个办法他熟啊,当时他被困在身体里面的时候,金主大人不就是用这样的办法让谢南州进入他的意识里,把他带出来的吗? 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第二人格他自己把手腕上割了一条口子,江又年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可以通过他进入到谢南州的体内去寻找他的意识。 只是江又年不明白第二人格原本要用的方法是什么? 然而等到他进入谢南州的意识空间里,他才发现一切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 江又年一睁开眼,没有之前他见过的那些纵横交错的血管,也没有人体的脏器。 这里似乎是另一个平行空间? 此刻江又年身处的地方是一条车水马龙的大路中央。 看着眼前的一切江又年甚至连眼睛都忘了眨。 大街上穿长袍马褂的、西装的、中山服的人来来往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穿皮鞋、布鞋的,甚至还有穿草鞋的! 黄包车拉着穿旗袍的优雅女士飞驰而过。 码头上卸货的劳工吆喝的声音震耳欲聋。 江又年慌乱地咽了咽口水,自己这是到哪儿了? “卖报!卖报!” 稚嫩清亮的声音在街角响起,由远及近。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对襟褂子的小少年从不远处蹦跳着跑来。 那斜挎在他身上的灰布包外露出好厚一沓黑白的报纸。 江又年看着那少年的身影,心口扑通扑通跳起来。 这个场景,就像是他曾见过一般。 愣神间,一时躲闪不及,被那孩子撞了个正着。 “哎呦”一声,那孩子狠狠摔了出去! 灰布包里的报纸纷纷扬扬地撒了出来。 那少年顾不得疼,慌乱爬起把地上的报纸捡了起来。 而后抬头看了江又年一眼,那稚嫩的脸上分明写着“你眼瞎了”几个大字。 可偏偏他却没有骂出来,只是埋头在地上捡着报纸。 江又年看着他明显被撞红了的额头,一时有些尴尬无措。 连忙蹲下身帮他一起捡报纸,“对不起,我不应该站在路上,你没事儿吧?” 那小少年一把抢过江又年手上的报纸。 而后往布包里塞,“没关系,以后不要站在路上挡路就行了。” 小少年重新把灰布包跨上肩头,正要起身离开,忽然又顿住。 江又年疑惑地看向那张欲言又止的小脸。 “那个,你要不要来份报纸啊?” 小少年目光清澈,试探地看向穿着不菲的江又年。 虽然这人很奇怪,穿这些他没见过的衣服,也没见过别人穿的衣服。 但是一看就不差钱,而且刚刚他居然跟自己道歉了。 还是个有礼貌的,于是试探着问问。 虽然对于这个世界江又年还有点儿懵。 但是刚刚被这小少年一撞,脑子似乎清醒了不少。 买报纸吗?也好,报纸上也许会写关于这个地方的一些信息。 江又年记得自己身上还有一些人民币。 于是往口袋里摸了摸,摸出来一大叠红票子。 十分豪气地抽了一张出来,递给面前一脸期盼的小少年。 “给,不用找了。” 然而那小少年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怎么了?不用有负担,就当是我对刚才撞到你的赔偿费。” 江又年以为小少年为难,不想收下。 岂料那小少年忽然脸色转变,一脸质疑,“你这上面的字儿我倒是看得懂,也不是外国钱呀……不过市面上也不流通这个钱,你这是假钱吧......” 喜欢黄泉中转站请大家收藏:()黄泉中转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6章 不秋! 假钱? 江又年捏着红票子愣了半晌,忽然反应过来。 如果按照这个地方呈现出来的时代背景。 这个钱......确实太超前了。 小少年的声音没有刻意放大,反而还压低了稍许,“我不告发你,赶紧走吧。” 而后不待江又年反应过来,那小小身影飞快地往前跑去,沿路高声喊着,“卖报了!卖报了!” 不过转瞬便消失在街头。 看着这陌生的街道,江又年孤身一人,一时竟然找不到目标。 他也没想到,进到这里会是这个样子。 而且跟他一起进来的第二人格也不见了。 江又年抬起手腕,只见手腕上隐隐有一条红痕,那丝线却没了踪影。 不像那次谢南州去找他时,那丝线会牵着他走。 不过唯一让江又年安心一点的是,这里肯定是跟谢南州有关的世界。 只是这世界,却让江又年不解。 为什么是这么久远的年代? 这个年代跟谢南州有什么关系? 刚才他帮着那小少年捡报纸的时候看见了那上面的时间,距离他生活的时间有100多年之久。 眼前的世界,他只在历史书上见过。 为什么谢南州的意识世界中,是这样的? “闪开!没长眼睛!往路中间站!” 飞驰的黄包车擦着江又年的身驶过,浑身汗臭的黄包车师傅嘴里的脏话顺着风砸到江又年的脸上。 慌乱中退到路边,江又年甚至来不及站稳,那黄包车已经跑没了影。 “我......” 江又年眉头皱了又皱,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该去哪儿找谢南州呢?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转过一个街角。 视线里晃过一道熟悉的身影,是他? 卖报的小少年! 江又年快步追了上去! 路口处突然冲出来一道人影,两人撞了个正着! “啊!” 巨大的冲击让两人猛然相撞而后狠狠弹开。 江又年定了定神,只见面前站着个儒雅的穿着长袍的中年男人。 带着黑框眼镜,一脸和善。 “对不起啊,小伙子,没撞伤你吧?” 明明是自己走路太急,没想到对方还先跟自己道歉。 江又年尴尬地致歉,“不好意思,是我没看路。” “没关系。” 中年男人礼貌地点了点头,而后又往江又年身后看去,随即叹了口气。 “这孩子!” 二人再无交集,江又年见他转身进了胡同里的一个小门。 无意识地跟着走了几步,只见那门边挂着块牌子:不秋社 不秋! —— 在江又年和第二人格倒下后。 金主大人把江又年摆到舒服的地方靠着,然后看到地上安静躺着的第二人格后,他摸了摸酸痛的脸,气得正要上脚去踢。 又想起来了什么,脚堪堪停在距离那脸还有两厘米的地方。 “哼!” 而后用脚轻轻在那胳膊上踢了下。 金主大人把人搬起来靠在江又年身边,而后提起箱子继续往隧道深处走去。 不过须臾,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江又年和第二人格被架起来,抬上了担架。 —— 医院里 周梅几人寸步不离地守着泰哥,就怕被动手脚。 看着颓丧守在一边的孔鹊,周梅摇了摇头。 而后忽然间想起来什么,朝孔鹊伸了伸手指头。 “过来。” 孔鹊左右看了看,确认是自己。 才不情不愿地挪过来,“干嘛?” “出去探探情况。” “啊?我啊?” 孔鹊指了指自己,明显不想去。 周梅示意他看了眼脚受伤的小悠,还有疲惫坐在一边的宋苒。 “不是你是谁?” “不是......”还有你吗几个字堵在孔鹊的嘴边。 周梅当然不能出去,泰哥还需要她。 现在,似乎真的没有人可以指望了。 不知不觉间,小队伍竟然成了这样。 四分五裂不说,还伤的伤,残的残。 从前孔鹊总是站在泰哥的后面,指望泰哥保护他。 指望小江和南哥想办法。 指望齐烽在前面冲。 指望...... 现在,似乎他再也没有办法再指望别人了。 他,要支棱起来了。 他现在也算这个临时小队的中流砥柱,得保护好剩下的人。 于是孔鹊十分大义凛然的走出病房。 然而当他来到外面,他才忽然间觉得打探消息好像也没那么不好嘛。 只见走廊里,几个护士小姐姐正费力地拉着一车物资。 那一个个,一个赛一个漂亮。 孔鹊眼前一亮,十分有眼力见地上前去。 “我来我来!这种体力活怎么能让你们小仙女来做呢?就得让我们这种小哥哥来做!” 几个小护士闻声回头看去,这是小哥哥? 孔鹊一挤过来,几人推辞不及,纷纷松手闪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后只见孔鹊单手用力一拽,那一车物资哗哗啦啦全都从小拖车上掉了下来。 几个小护士惊慌失措地来接。 罪魁祸首孔鹊:完了完了完了! 好在这一小拖车上面的物资没有什么精密的仪器和药品。 也没什么东西摔坏,但这个人几个小护士是不敢指望的了。 “好了,好了,你让开吧,我们自己来。” “别啊,我可以的。” 孔鹊在后面紧追不舍。 几个小护士合力拉着小拖车跑得飞快。 “快走,快走,快走,这家伙可真难缠!” “是呀,刚才我一听小哥哥,转头一看,差点儿没吓死我,就这还小哥哥,我还小舅舅呢。” 几个小护士的对话当然没有传进孔鹊的耳朵里。 他一路追着小护士到了护士站。 非要帮着人家卸货,好在这一次货物算是全都安全落地。 后面又一直帮着她们不停地拖货、卸货。 工作态度倒是勤勤恳恳。 就是那张嘴让护士站的护士们实在受不了,纷纷找借口远离此地。 孔鹊不过就在护士站待了半个小时。 恨不得连每个人的洗发水,沐浴露是什么牌子都弄清楚了。 忙碌了好一阵的孔鹊刚转身进了病房。 医院大厅里一群人呼啸而过。 他但凡是晚进去1秒就一定能看见,那担架上的人正是江又年和第二人格。 紧跟在那担架后面慢悠悠走着的,正是鼻青脸肿,还挎着个大箱子的金主大人。 两台担架被直接送进了走廊另一边的病房。 病房外,一头粉色卷发的姑娘,笑盈盈地看着金主大人。 “怎么了,金叔,马失前蹄了?” 金主大人捂着脸,没好气地啐了声。 “明月,你这小丫头片子,一点儿都不懂尊老爱幼。” 此人正是明月,金主大人鼻青脸肿地来,让她去隧道里把人带进来。 “行了,别生气了,去护士站处理一下吧。” “嗯。” 金主大人走后,明月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隔着房门上的玻璃窗,神色不明地看向那两张病床上躺着的人。 喜欢黄泉中转站请大家收藏:()黄泉中转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7章 男模 孔鹊回到病房。 周梅看他满面春风的模样,就觉得这家伙在外面一定没干好事儿。 果然问他在外面都打听到了什么。 他张口就是护士站有多少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这个叫什么?那个叫什么? 这个多大了?那个多大了? 这个有没有结婚?那个有没有男朋友? 周梅,宋苒,小悠三人眼前一黑,恨不得给他一板砖。 宋苒觉得即便是派小悠出去打听情况,都不会是问出来这么些东西。 孔鹊一见三人的表情立马收住。 “别别别,你们三个别露出那个表情啊,我怎么可能忘了真正的任务呢?” 而后在三人稍显怀疑的目光中,孔鹊缓缓道来。 刚刚他跟那些小护士打听了一下,这个地方呢就叫明月镇。 虽然说是一个镇,但是这个镇上所有的医疗啊,教育呀,经济呀什么的基础设施配备都十分齐全,而且居住人数不少。 中途孔鹊往医院外面去溜达了一圈儿,也确实如那些小护士所说,这里倒像是个安居乐业的小镇。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做买卖的,逛街的,个个笑盈盈的。 四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周梅闻言却眉头直皱。 越是看上去正常,就越不正常。 这可是怨境! 哪儿有那么美好的怨境呢? 按照她们以往的经验,怨境里边儿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但是这个地方它表现得太过正常,太过美好,这才是它最不正常的地方。 然而孔鹊听完却觉得周梅想多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这个怨主一样,动不动就把人丢下楼,那多恐怖啊!那没准儿人家这个怨境的怨主他就是一个和平主义爱好者呢!” 孔鹊说话不过脑子。 话说完了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了两道凉飕飕的视线,恨不得剐了他。 小悠嘴角抽了抽,唉,孔鹊还真是不识相。 现在他最大的保镖泰哥都还躺在床上呢,他竟然敢这样大言不惭,找死呢! 他是真不懂,人在屋檐下就得低头。 然而孔鹊说完了才想起来自己刚刚这一句话可得罪了两个人。 那个怨境里边儿周梅和宋苒都是俩心狠手辣的主。 “对对对对……对不住,对不住啊,那个姐……周姐、宋姐,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 孔鹊双手合十连连求饶。 周梅和宋苒懒得跟他计较,都把脸扭到一边儿去闭目养神,不想再看见他。 孔鹊悲催地挨着小悠坐下来。 “唉,也就只有齐烽和林墨能跟我开两句玩笑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 另一边 齐烽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他刚才不是找到出口了吗? 那个小姑娘不是说恭喜他找到出口了? 怎么还是被吸到电脑里来?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直播间? 齐烽不解地看着眼前电脑屏幕上的自己,好像显示是在一个直播间里。 而且,随着齐烽眼睛越睁越大,他发现。 这好像是他的直播间! 他是主播! 而且显示正在直播! 什么鬼? 齐烽面前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些东西,铁锤、榔头、水果刀、鞭子、狼牙棒...... 怎么都是些武器? 打谁的? 齐烽不解,只见旁边立着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实在忍不住可以使用工具哦! 此时他还不明白忍不住什么? 对谁使用工具? 不过接下来,他很快就懂了。 直播间的评论区在疯狂地滚动着。 齐烽凑近了些,仔细辨认那屏幕上飞快滚动的字。 “男——男模?” 【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出来卖色!】 什么? 齐烽不清楚男模是什么东西,但是卖色他知道啊! 去他喵的! 敢骂他是鸭! 一时气上心头,甚至都忘了纠结现下的莫名情况。 齐烽对着屏幕那头那些看不见的喷子就开怼。 “去你喵的!卖色!你给老子说清楚,我卖的哪个颜色!” “天那么冷,您就多盖点儿土,长埋地下吧,没事儿出来瞎蹦跶啥!” “哟!还言论自由,想说就说!” “那茅坑又没盖盖子,你怎么不想吃就吃啊?” 齐烽看着直播间那些没有任何根据肆意攻击他的人,恨不得钻到屏幕里去把人抓过来狠狠地揍。 “哟!还想气死我?” “小傻X,把你爹我气死了,你打算住孤儿院?” 齐烽眯了眯眼,看了眼新刷出来的那条评论。 【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嘴里到处喷粪!】 冷冷地扯了扯嘴角,齐烽毫不客气,“我长得人模狗样?我看你跟莎士比亚有点像,莎比!” 弹幕: 【凶什么凶?不过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攻击人呢?出镜了不就是赚这个钱的吗?矫情什么?别人说几句就破防,有意思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就是!不就是个出来卖笑的,又当又立,装给谁看啊!】 齐烽虽然怼得毫不客气,但还是气得脑子疼,这都是些是什么奇葩? 不,不是奇葩! 是畜生! 他真的气得要爆粗口了! 怎么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你跟我开玩笑可以,我跟你开玩笑就不行?你怎么那么双标呢!破防?我看是你破防了吧!” “再说了!老子愿意出镜就出镜,跟你他喵的有毛的关系,你管得着吗?收粪车从你家路过你恐怕都得拿勺子尝尝咸淡吧!” 齐烽话音刚落,“扑哧!”一声笑不知道从哪里传了出来。 然而只有短短的一声,一下子就消失了。 不过齐烽耳尖,听到了。 “谁!” 察觉到这里还有人,齐烽瞬间警惕起来,刚才被直播间那些喷子给气昏了脑子。 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 他不是要找路出去吗?怎么被带到这里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慌忙起身,四处去找,却什么也没找到。 “气死我了,要是有那个能力,我一定把那些狗东西抓到老子面前来暴打一顿!” 然而齐烽话音刚落,只见那电脑屏幕疯狂地收缩蠕动着,而后几团东西从里面丢了出来。 乱七八糟地横在齐烽脚边。 齐烽看着脚边活生生的人,顿时寒从脚起。 他下意识地缓缓抬起手来,只见皮肤呈现出纯粹的粉色...... 喜欢黄泉中转站请大家收藏:()黄泉中转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8章 离开了鱼塘 “恭喜你!加入我们啦!” 就在齐烽愣神之际,一个娇俏的身影从门外窜了进来。 正是先前在网吧里看喜羊羊的那个小丫头。 紧跟在她身后进来的,还有好几个人。 男女老少皆有。 齐烽在看清他们的那一瞬,眼睛瞪得老大。 这......这不是? 之前他看到过的电脑里出现过的那几个? 而且他们看向齐烽的眼神是钦佩的,仰慕的。 这让齐烽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搞什么? 齐烽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又恢复了原本的小麦色。 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是他的幻觉。 “别看了,不是幻觉,是真的。”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对面传来。 齐烽刷的抬眼看去,正是之前那个隔着视频对他翻了个白眼的女孩儿。 神色淡淡的,说不出的疏离。 齐烽把眼前的小姑娘扯到一边,“你跟我说,什么情况?” 小姑娘眨了眨童真的眸子,“什么什么情况?” 齐烽急得语无伦次,这小孩儿还跟他耍心眼儿。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说我找到出口了吗?” “我没骗你啊,你是出来了。” 啊? 齐烽不解,自己不是还跟他们在一起吗? 而且,他看到了这些在视频里的人。 自己也出现在直播里,那不就意味着...... 他也到视频里来了? 那他刚刚也出现在了网吧里那些人的电脑屏幕上? 刚才对他进行网络攻击的人就是网吧里的那些人? 那这算什么? “我被你们抓到电脑里来了?” 齐烽觑了眼女孩粉色的刘海,悄摸扯了根自己的头发下来看。 察觉到齐烽的动作,女孩儿笑了笑。 “你不是被抓到电脑里来了,你是离开了鱼塘。” 被自己暴力动作扯得龇牙咧嘴的齐烽皱了皱眉,“什么鱼塘?” “网吧就是鱼塘。” 齐烽转头看去,只见屋里的人走了个干净。 地上的那几个家伙,也就是刚才对他进行言语攻击的那几个家伙也被拖走了。 低头看去,只有一个笑得童真的小家伙还在看着他。 齐烽却没由来地背脊发凉。 —— 明月看着鱼缸里那具完完整整的身体,缓缓弯起了嘴角,“婷婷姐,你回来了?” 而后,只见那鱼缸里未着寸缕的女人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转了过来,“明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此人正是从江又年手里逃脱的韩婷婷。 现下已然恢复了原貌,首尾俱全。 韩婷婷穿上明月递过来的衣服,而后略显生硬地歪了歪脑袋,感慨道,“还是自己的身体好用,别人的身体还是不好用。” 明月帮韩婷婷把头发从衣领里扒出来,“你还用过谁的身体啊?” “一个小呆子,还挺可爱。” 韩婷婷拢了拢外套,遮住一片雪白的肌肤。 明月看着韩婷婷嘴角的笑,戏谑地挑了挑眉,“小呆子?” 察觉到明月打趣的视线,韩婷婷摇头轻笑,“不说那些事了,你们最近怎么样?” “一切都好。” 都好? 想起自爆前一刻发生的事情,韩婷婷陷入了沉思。 当时她气急了,她都快成功了,没想到被谢南州搅黄了,本想自爆跟他们俩同归于尽。 谁知道谢南州竟然一下子扑过来。 当然也没能阻止她,只是......她没想到,谢南州会救她。 巨大的冲击炸开,谢南州承受了绝大部分,抓着还剩一缕游丝的韩婷婷,他冷声警告,“不想死就别再折腾了,你不是还要报仇吗?” 而后韩婷婷的那缕游丝被他放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之后,他听到了谢南州跟江又年说的最后一句话。 【以后不会痛了......要好好活着。】 那一刻,她承认自己坏事儿了。 好像棒打了鸳鸯。 从一开始,她似乎不应该跟他们作对的。 他们好像,没她想的那么坏。 如果一开始她选择相信他们,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了。 谁知道一出来,外面的几个家伙就非要生拉硬拽把她从谢南州的体内扯出来。 其实她当时真的好想说,“老娘是谢南州同意了才住进去的!你们敢把我撵出去!” 然而一番拉扯,她清晰感知到了江又年的苦苦挣扎,还有谢南州额头上被扯得狰狞的伤口。 她还是放弃了抵抗,乖乖被他们收进了那个破瓶子里。 一个对她没有任何作用的瓶子,她还要假装自己真的被关住了。 本来她是要找机会逃跑的,可是没想到他们一出怨境就发生了变故。 之后阴差阳错,江又年竟然把她带到了这里。 逃命途中,那瓶子彻底破了,她被甩了出来。 本犹豫要不要跟上江又年,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处境,韩婷婷还是决定先来找明月疗伤。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明月指的是她脑袋被砍,手脚缺失的模样。 闻言韩婷婷冷了冷眼,“是我大意了,竟然被孙家那伙畜生暗算了。” 当年韩婷婷到了黄泉后,不愿离去,日日守在黄泉码头,盼着那些畜生死。 可是她没等来仇人,反而遇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明月。 初见明月时,她就是一头粉色的头发,只是那头发看上去不如现在这般明媚。 那粉发被剪得坑坑洼洼,乱七八糟的。 而且进来后,她也不说话,什么都不做。 只是一个人坐在忘川河畔无人之处,看着滚滚流逝的江水发呆。 哪怕是有人欺负她,她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还是韩婷婷看不过去,插手帮了她。 可是明月对她没有感谢,甚至没有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不曾给。 韩婷婷当时觉得,她是身死了。 而明月,却像是连心都死了。 她浑身散发的,才是真正的死寂。 同为女人,韩婷婷不忍心看着她被人欺负,而且她本就无事可做。 便跟着韩婷婷,没有缘由地跟着她,护着她。 直到有一天,她以为自己的暖终于捂热了明月冰冷的心。 当然,那个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这么个整天阴沉沉的姑娘有一个那么美的名字,叫明月。 明月开口对韩婷婷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离我远点儿。” 喜欢黄泉中转站请大家收藏:()黄泉中转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9章 明月镇 当时的韩婷婷几乎被气死了,自己巴心巴肺地保护了她这么久,她竟然还这么傲! 于是,她也不将就了。 转身就走! 之后很久很久,韩婷婷还是守在黄泉码头,明月依旧爱一个人待着。 两个人很久都没有再碰见。 久到几乎要忘掉对方。 明月得知怨境的存在后便独自前往,找到了现在的地方。 也就是明月镇。 最开始的明月镇不过是一个什么也没有的虚幻空间。 是明月,呆坐在一片虚无的怨境里畅想。 畅想一花一草,一叶一木。 畅想山川、河流、湖泊、山雀、蝴蝶、蜜蜂...... 畅想蓝天、白云、木屋、商店、医院...... 她给这里起名叫明月镇。 起初她不住在隧道里面的世界,那时候她一个人住在外面山坡上的小木屋。 也就是前几天第二人格带江又年来养伤的地方。 那里有一大片花海,还有棵参天古树,推开木屋的窗户,就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湖。 水里时常有鱼儿欢蹦跃出水面。 后山的小猴子经常带着礼物来找明月玩儿,有时候是香蕉,有时候是桃子,有时候是它的阿贝贝——小麻雀。 林子里始终很和谐,所有的动物都认识明月,并且以她为首领,听她号召。 原本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直到那一天...... 冥府为了清退滞留忘川的亡灵,打算对他们进行强制措施。 谁知道,亡灵们闻声纷纷收拾行囊,逃进了怨境。 怨境之大,危险重重。 冥府排查难度大,害怕进去的人越来越多,只得作罢。 可是就因为这一举动,让原本的明月镇覆灭了。 逃进怨境的亡灵,纷纷选择善处栖息。 许多怨境的怨主,莫说容下他们无关之人。 嗜杀成性,恨不得杀了他们解闷。 直到他们一路来到明月镇。 发现这里不仅山清水秀,物资丰富,还有很多的现代化生活设施。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住了下来。 住在山上的明月察觉到了山下出现的人,却不敢下去。 反而悄悄躲在山上,生怕他们发现了她。 然而,随着山下的人活动范围越来越广,她还是被发现了。 她被他们揪着拖到了山下,被狠狠地摔进了人群。 “不要告诉我,这个傻子是这里的怨主?” “哈哈哈哈哈!” “这么窝囊的怨主!我还是头一次见!” “窝囊废!” 明月惊恐地看着那些人,那些面孔。 “对啊!没看出来!染一头那么下流的头发,竟然是个哑巴!”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骂声如同魔咒一般敲打在明月的心口。 “哑巴!湖里的鱼,树上的鸟,还有林子里的兔子都吃没了,你再变点儿出来!” “吱吱吱——” 树梢的叫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咦?是只猴!把它打下来!今晚加菜!” “打!” 明月惊恐地抬起脑袋,看到了正在树梢间慌乱躲避石块的小猴子。 它一定是看到自己被他们抓走了才一路跟下来的! 明月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去拦,“别!不要!不要打它!” 男人们嬉笑着推开明月,“哟!原来不是哑巴啊!” “小妞!声音真好听,兄弟们!给我砸,我就爱听你叫!” “哈哈哈哈哈哈!” 明月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树梢间跳跃的小猴子被石块打得一偏,猛然下坠! “不要!!!” 凄厉的哭喊自明月喉中发出,她向着那一处奔去。 而后,只见那道下落的身影飞快地抓住了古树的藤蔓,一个灵活翻身,又荡了回去。 稳稳地落到了另一棵树上。 明月看着那得意的小身影,再也绷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忽而,她神色一僵。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里悄悄瓦解,释放。 就因为刚刚那一瞬间的惊恐、愤恨。 而后,在小猴子惊恐的眼神中,只见明月被剪得乱七八糟的粉色短发开始迅速生长。 她以一种诡异地姿势扭曲着,脸上白皙的皮肤纷纷裂开,脱落。 林子里的花草树木同样在进行着这样的变化。 树皮、花茎纷纷膨胀、裂开,外皮脱落。 明月身后方才还在狂妄扔着石头的人群里突然爆发出尖锐的嘶喊。 而后纷纷痛苦倒地。 只见那一个个身体的皮肤瞬间膨胀、裂开、皮肤脱落,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 转眼间地上就只剩下一具具剥了皮的血人了。 明月痛苦地梗着脖子,四肢似乎都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 她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覆盖她的身体,一寸接着一寸,密密麻麻。 直到那股力量消失,她瘫倒在地。 看到了自己的一双手。 粉色的皮肤,从头到脚,都是。 然而那双眼里却多了几分先前没有的锐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明月缓缓起身,冰冷桀骜的视线扫过目之所及的一切,而后轻蔑地“呵”了声。 “竟然都变成了这副样子。” 只见那漫山的草木、生灵,全都变成了粉色。 不远处树梢上的小猴子,看了眼自己粉嘟嘟的脚爪,吓得“吼!”了一声。 明月眸光幽幽地扫了眼后面,“没出息。” 而后少女抬脚向着地上那一堆惊恐的粉人而去。 那一个个看着明月的模样,纷纷倒退,惊恐求饶。 “别别别!别过来!我们错了!” “对不起!怨主大人!” “别......别杀我!” “我们都给您干活!” 声音叫得最大的,当属那个之前欺负她最狠的人。 明月甜美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好啊,我不杀你们。” 闻言,众人一喜,就要起身逃。 却听见明月凉薄的声音悠悠响起,“你们吃了我的鱼,得赔给我吧。” 鱼? 众人一惊,尚未反应过来之时。 只感觉脚下的泥土一松,猛然下沉。 众人一时不防,直愣愣地往下坠去,而后跌入冰冷的湖里。 “啊啊啊!” “救命啊!我不会游泳!” “救命啊!!!!” 明月站在岸边,看着刚刚下陷变成一片汪洋的地方,没有一丝情绪。 湖里的人不停地扑腾着,好几个不会游泳,已经开始往下沉了。 “救我......不会......游......” 就在那人沉下去的瞬间。 明月缓缓掀唇,“不会游泳?那我帮帮你,马上就会了。” 须臾间,那湖里数条粉色的鱼尾翻腾而起...... 喜欢黄泉中转站请大家收藏:()黄泉中转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0章 小孔哥哥 金主大人去护士站处理伤口,听到了小护士们的谈话。 “对啊,就是那个穿得花花绿绿的那个,太好笑了他!” “对对对,他还让我叫他小孔哥哥!” 金主大人眉头微拧,看了眼笑作一团的小姑娘们。 花花绿绿? 小孔哥哥? 就这两个特征,不用猜他都知道是谁。 这样的人,他这辈子只遇到过一个。 不是孔鹊还能是谁? 金主大人没想到,孔鹊他们竟然在这里? 处理好伤口后,金主大人顺着她们指的方向找了过去。 果然见那病房里坐着好几个熟悉的人。 当然,周梅、宋苒他也是认识的。 毕竟,曾经做生意也是去过那里的嘛!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里面的几人刷的转过头来。 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纷纷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老金!” 孔鹊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看着突然出现的金主大人,竟然觉得分外亲切。 明明他们认识也没多久。 但是嘛! 这老头还是没少帮他们的。 金主大人被孔鹊抱了个满怀,也没推开。 只是不太乐意,“差不多就行了,鼻涕沾我身上了。” 孔鹊不情不愿地松开,嘴还瘪着,要哭不哭的。 “金爷爷。” 小悠跳着受伤的脚,乖乖地打着招呼。 “怎么了?小家伙,受伤了?” 注意到小悠包着纱布的脚,金主大人关心道。 小悠闻言却羞涩地笑了笑,“不碍事,小伤。” 一旁的周梅和宋苒站起身来,逮着小悠回去坐下,“受伤了就老实点儿。” 而后才看向鼻青脸肿的金主大人,“好久不见啊,老金,这是怎么搞的?” 提起这个金主大人就生气,他倒是想出气,无奈不好动手。 “怎么搞的?你们跟我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嗯? 什么意思? 周梅让宋苒和小悠留下照看泰哥。 然后带着孔鹊跟了出去,直到推开那扇病房门。 二人看见里面躺着的人吃了一惊! 竟然是江又年和谢南州! 不,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谢南州。 反正身体是谢南州的嘛! 看着沉睡的两个人,周梅凑近看了看,直到看到二人两手之间的红绳,她眸光闪了闪。 “老金,你明明知道......” 注意到孔鹊还在,周梅没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小江是情急之下为了救我才进去的,我,也没来得及阻止嘛。” 金主大人有些心虚地在一旁解释。 然而两人的对话孔鹊一个字都听不懂,“你们俩在说什么?” 周梅烦躁地看了他一眼,“说个锤子!” 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没过一会儿,进来几个小护士,说要给二人换病房。 连同一起换的,还有泰哥的病房。 周梅把他们三个人换到了一间大病房里,这样就能同时监控三个人了。 不至于这样跑来跑去的。 然而几人刚会合不久,新的病房外面就来了客人。 周梅看着出现在门外的粉发姑娘凛了凛神,她是谁? “老金,看我带谁来了!” 那门一开,而后,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几人眼中不掩惊喜,“齐烽!” 来人正是跟众人分别已久的齐烽! 不久前,直播结束后,那个小姑娘把他带到了明月跟前。 然后明月就带他来了这里。 他也没想到,竟然是带他来跟队友会合,罔顾他防备了一路。 齐烽看着病房里的人,也是喜出望外。 然而当他看到病床上躺着的几个人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泰哥还吸着氧,江又年和谢南州也死气沉沉的。 小悠瘸了,金主大人也鼻青脸肿的。 视线转到孔鹊脸上,齐烽皱了皱眉,“你怎么没事?” 本来孔鹊正要说出口的想念全都卡在了喉咙里,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你看上去好像很失望,怎么,你盼着我有事吗?” 金主大人什么也没说,指了指两个人手腕上系着的红绳,齐烽就瞬间明白了。 又进去了? 环视一圈,齐烽发现少了很多人, “其他人呢?张叔找到了吗?”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病房门口便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众人回头一看,那是谁? 张叔? 一下子差点儿没认出来。 只见张叔顶着一头整齐油光的头发在门口站着。 而且,看他的精神状态,好得很! 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的,就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最主要的是,他那头发看上去就像是专门做了造型,还抹了发油。 而且他身边还站着个人,一个慈祥的老妇人。 看着二人挽在一起的手,众人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搞什么? 就这么会儿不见就找了个相好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张叔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他们心里是这样的老不正经。 见众人愣着,张叔牵着张婶儿进来,手上还提了个果篮。 “干什么?都傻了?” 看到病床上躺着的几个同伴,张叔愁上心头,“他们几个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 周梅安抚道,而后视线缓缓看向站在一边的明月。 察觉到打量的视线,明月直直地迎了上去,唇角微微弯起,“你好啊,周医生,久仰。” 久仰? 周梅微微诧异,这话从何说起? 她从前并未见过这个人,二人应当是不认识的。 她怎么这么说? “老金路过讲了一些你和宋苒的事情。” 察觉到周梅的疑惑,明月简单解释了一句。 金主大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没说别的,说你们俩是女中豪杰来着。” 宋苒看向明月,“请问你是?” “我是明月镇的镇长,明月。” 明月? 她就是这里的怨主? 看上去,似乎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传闻中的她,不是这样的。 察觉到几人沾在她身上的视线,明月歪了歪头,“怎么了?” “没事。” 周梅收回眼神。 齐烽却接过话去,“镇长,感谢你送我回来,我们几个人想单独说会儿话,你不介意吧?” 哦? 明着赶人? 金主大人尴尬地咳了声,“明月,最近有什么新鲜货,带我去看看呗!” 知道是在赶人,明月也不生气,配合着笑笑,“走吧,前几天有人送过来几个新奇玩意儿。” 房门一关上,张叔的手被猛地揪了一把,他才反应过来什么,一把拉过一旁站着的张婶儿。 “哦!对了,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老伴儿,你们叫张婶儿就行。” 什么? 张婶儿?! 找到了? 众人尴尬,真是他们小人之心了。 于是纷纷热情地跟张婶儿打招呼。 张婶儿一一应下,把手上的水果递了过去。 孔鹊客气接了过去,脸上的笑还未来得及绽开,就被齐烽的话吓了回去。 “收拾东西走,这里邪门!” 喜欢黄泉中转站请大家收藏:()黄泉中转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1章 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 听到齐烽的话,众人一惊。 孔鹊搞不清楚哪里不对,怎么周梅和齐烽都这么说? “不是,哪里邪门,这不是好好的吗?” 听到齐烽的话,周梅觉得终于有人跟她有同一个感觉了。 “我也这么觉得,咱们收拾东西走人,回中转站。张叔,你和张婶儿也收拾收拾。” 孔鹊虽然不解,也不舍得外面那些漂亮的小护士。 但还是知道大局为重,现在要跟着大部队行动。 看着开始把床上的人往背上搬的几人,张叔不明所以,“怎么了?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张婶儿看上去也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齐烽和孔鹊把泰哥搬上推车,“路上说,咱们先离开。” 却见张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副为难的模样。 “孩子们,我们不走了。” 张叔抬眼看向一圈人,还是说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然而大伙儿却是一怔。 “为什么不走?张叔?有什么难处吗?” 张叔两口子笑容有些苦涩,“我们得跟着明月,这是我们欠她的,她在哪儿,我们俩就在哪儿。” 这话怎么说? 欠她的? “这里很好,很适合生活,我已经决定不走了,也不会再去挣功业值,我就在这里。” 张叔捏了捏张婶儿的手,宽慰众人,“这是我的决定,大家不用再劝我了,我很好,也很满足。” 众人即便想要再劝,也说不出口了。 张叔哪怕年纪那么大,也一直在坚持。 为的不就是找到他的老伴儿吗? 现在人已经找到了,而且似乎老两口有什么难言之隐。 就连张婶儿都默认了他的决定。 他们这些外人又还能说什么呢? 然而就在众人商量之时,推车上的泰哥忽然剧烈地抽搐着,嘴里还在不停地吐着白沫。 周梅紧急上前,上手将泰哥的头侧了过来,然后掰开他的嘴,以防他呛得窒息。 “叫人!” 反应过来,孔鹊慌张打开房门跑出去,“医生!护士!救人!” 话音刚落,四处有医护人员紧急赶来。 却不是进门救人,孔鹊被猛地往门里一推。 而后砰的一声响起,门从外面锁上了! 门里的众人:!!!!!! —— 江又年看着那两个字沉下脸来。 又是不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直觉告诉他,这个不秋社里,有他要找的线索。 江又年进了楼梯间,跟着上去。 小楼不过三层,一楼是普通的民居,二楼就是不秋社。 一到那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油墨味。 那是上学的时候,开学发下来的新书上才有的味道。 江又年在门口往里面看去,四处都是堆积的报纸、稿纸。 那书海里埋着一个个脑袋,都在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正对门的那面墙上,张贴着一幅巨大的印刷画报。 画报以一面巨大的红色旗帜为背景,那旗帜之下,无数道逆光的黑色身影在红旗下挺拔站立着。 每一个人影都看不清真实的面容,只能通过一个个剪影判断。 他们中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孩子。 有工人,有文人。 画报的右上角竖排印着几个遒劲的大字:天下兴亡 匹夫有责 结合这个时代背景,江又年不难猜出这幅画报表达出一种怎样的情感。 这是一个爱国报社。 联想到历史上后来发生的事情,江又年眸中水光闪动。 要是他们知道百年后的国家如何地繁荣昌盛,会不会也就没有遗憾了。 “小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江又年回过神来,看向面前儒雅的中年男人。 正是先前跟他撞在一起的那个。 于是敛了敛神,隐去眸中的泪光。 似是看到江又年的情绪,那中年男人朝着那幅巨大的画报目光希冀地笑道。 “小先生,你怎么看这幅画报呢?” 收拾好情绪,江又年看向中年男人,只见他眸中闪烁着晶亮的水花,映衬着那画报上的鲜红,如同一尊屹立在红旗下的石像。 永远坚定着朝着那个方向。 “红色理想必将如星火燎原,势不可挡。” 闻言,那先生一愣,转而看向江又年的眼神极为震惊,继而狂热。 那眸中闪烁的晶亮水花涌动着溢出眼角,“说得好!好啊!那你认为未来百姓的生活,未来的青年会是什么样子?” 江又年同样热泪盈眶,就像是隔着时代的长河在与百年前的人对话。 “青年们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吃得饱,穿得暖,有书读,有理想,有担当。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天下大同,万众一心。” 说到这儿,那报社里埋头苦干的人不知不觉都围了过来。 各个热泪盈眶,却嘴角含笑。 不自觉地跟着重复,“有理想,有担当,天下大同,万众一心!” “说得好!” “好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年轻一代有你这样的人,多好啊!” 江又年看着他们各个虽枯瘦如柴,面黄肌瘦,却精神抖擞,那眼里闪烁的是信仰的光芒。 他们,是真正的伟人。 心里不自觉地默默感慨。 你们知道吗? 现在的年轻人过得很好,百姓都生活得很好。 感谢你们,用生命为理想注入鲜血。 “父亲,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稚嫩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只见那中年男人迅速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而后转身向里面走去。 众人让开路,只见中年男人领着一个小孩儿走了过来。 然而在看清那孩子面容的一瞬间,江又年一下子怔住,如坠冰窖。 只见那穿着小西装的男孩儿,正一脸懵懂的看着他。 身边的几个社员看了看两人,而后取笑道,“老谢,你这是背着我们在外面给长卿生了个哥哥啊!” “是啊!这俩孩子看着真像!” “要不是我这些年一直跟你在一起共事,我都要怀疑你了!” “哈哈哈哈哈!” 他们说像,然而江又年却不这么认为。 不是像。 是一模一样! 对面那看上去白白瘦瘦的孩子,跟他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因为现在他长大了, 所以看上去有轻微的差异。 然而只有他知道,对面那个小孩儿跟他小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 为什么? 江又年想不明白。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他是谁? 等等! 有什么信息缓缓在江又年的脑子里浮现。 他们刚刚叫这个小孩儿什么? 长卿? 那个中年男人被称作老谢。 所以,这孩子姓谢,叫......谢长卿! 喜欢黄泉中转站请大家收藏:()黄泉中转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2章 徐长卿的卿 “哪个卿?” 江又年克制着心口的狂跳,看向那小少年略显苍白的脸。 “草药,徐长卿的卿。” 得到印证,江又年心口猛地一跳。 真是他! 书里的人! 那......那先前的那个? 那个卖报纸的小少年,不就是? 小船! 难怪先前第一眼看到他,会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然而刚想明白这一点,江又年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忽然间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一件比弄清楚为什么谢长卿跟自己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更重要的事情! “快走!这里暴露了!一会儿警署的人会过来!” 江又年语出惊人,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是一怔。 “你为什么这么说?” 然而这个时候哪里是解释这件事的时候,江又年着急忙慌地催促几人,“我就是知道!赶紧走!” 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是什么穿书者吧? 搞不好会把他当成神经病。 果不其然,江又年话音刚落。 楼下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 众人心中一紧! “快走!我拦住他们!” 然而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道急切喘息的声音,“社长,快走!警署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那门口站着的,正是不久前慌张离开的小少年——小船! 小船在看到江又年的瞬间,也是一愣。 这个骗子怎么到这儿来了? 然而来不及多想,几个大人飞快地回到自己的岗位收拾东西。 把一些重要的文件紧急地塞进了箱子里。 江又年被他们拉着往报社里面走。 一条狭窄的小道出现在了厕所的拐角处。 果不其然,他们刚离开报社。 警署的人就上去了。 “大家分开走,注意安全。” 社长跟几个同事交代了一下,他们便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 接着,社长又看了看江又年。 “小先生,你赶紧回家吧,跟我们待在一起不安全。” 然而江又年看着眼前的一老二小,哪里肯走。 “我没有家。” 闻言三人一怔,而后纷纷沉默不言,最终还是默认了江又年跟他们一起走。 好在报社没有留下任何关于他们个人信息的物品,大家也都是用的笔名。 所以即便报社暴露了,谢家还是可以回的。 江又年跟着社长回了谢家。 虽然逃脱了,但是江又年却感到疑惑。 是因为他吗? 所以结果不一样了? 如果按照书里故事的发展节奏,应该是小船赶来通知,然后除了两个孩子,其他的人都被抓走了。 “吓着了吧,孩子,吃个鸡腿。” 江又年恍然回神,看了眼对面和善的社长,又看了眼自己碗里的鸡腿。 而后又感受到了两道探究的眼神。 左边是嚼着青菜的谢长卿,右边是啃着另一只鸡腿的小船。 “好,谢谢社长。” 江又年拿起鸡腿,心不在焉地啃着。 视线瞥向了一边脸上苦叽叽的谢长卿。 “他怎么了?” 社长苦笑着扫了眼谢长卿,“有些人一想到待会儿要吃药就不高兴呗!” 果然,话音刚落,江又年就明显感觉到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又多了几分委屈。 看到谢长卿碗里都是青菜,一点儿荤腥都没有。 一时间啃着鸡腿觉得有些心虚,“小孩子要多吃点儿肉才长得高哦!” 然而一提到这话,几人脸上均是一僵。 江又年明显看到谢长卿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看上去很不高兴,“我不爱吃肉!” 那筷子被摔得砰的一响,而后谢长卿离席上楼。 不明白哪句话说错了,但是江又年明显感觉到这火是冲他发的。 一时间有些尴尬,手上的鸡腿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说实话,他现在已经没胃口了。 “对不住啊,孩子,他不是故意的。” 社长歉意地笑笑。 然而这个反应确实让江又年意想不到,他以为社长会沉着脸教训谢长卿不懂事。 谁知道,他是这个反应,看上去还挺体谅小屁孩儿的行为。 倒是让江又年尴尬了。 “没事,没关系。” 三人的饭还是继续吃,却再没有一句交谈。 江又年中途悄悄看了好几眼一直闷着头干饭的小船,不禁感到疑惑。 虽然书他还没看完,但是他记得在这个阶段书里没有这一段的描写,应该是因为自己进来无意间打乱了事情的节奏才出现的。 只是他不明白,明明在书里刻画得那么鬼灵精怪的小船,为什么这么安静? 晚上吃饭,他全程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过扫了眼空下来的座位,江又年似乎又明白了。 小船他不喜欢谢长卿。 很明显的一点就是,谢长卿离席后,小船明显吃得更高兴了。 关于这件事,江又年这个读者表示,他很清楚。 不就是因为小船跟谢长卿打招呼他没理会吗? 然后这梁子就结下了。 只是现在的小船还不知道,谢长卿不是故意的。 书里的谢长卿是因为社恐才不敢和小船打招呼。 却没讲到他为什么不爱吃肉。 只是随便带了两句他体弱多病。 “社长,我吃好了,就先回去了。” 小船吃好了,站起身,朝着社长深深鞠了一躬。 社长笑眯眯地看着他,“干嘛那么客气,小恩人。” 闻言小船小脸一红,“不是什么恩人,应该的,您是我的东家,还是我的老师,这是我该做的。” “行了,去吧,趁天还没黑,我让厨房给你家里人带了些糕点,不准讲礼。” 社长怜爱地摸了摸小船毛茸茸的脑袋,以一种严肃的口吻说着关心的话。 小船笑嘻嘻地应下,“知道啦!谢谢社长!” 果然,只见厨房里出来一个老妇人,手上拿着好几个纸包,正站在门口等着。 纸包不小,看样子装的东西不少,而且,哪里是什么糕点? 隔着这么老远,他几乎都闻到那包里散发出来的烤鸡味道了。 老妇人拍了拍小船的胳膊,而后那道小小的身影雀跃地出了门。 江又年看得出神,全然没发现社长的眼神又转到了他的身上。 “小船那孩子懂事,又机灵,就是家里困难,吃不饱穿不暖的。” 把话听了进去,江又年跟着点了点头,“我知道。” 嗯? 暗自叹气的社长闻言蓦地一诧。 “你知道?” 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江又年一时语塞。 又改口补充道,“我知道,世道如此,国未定,民何安?唯有民族独立,国家富强,人民才能真正幸福。” 社长定定地看了江又年好久,却一句话没说。 那眸子里闪烁着光芒,如同星火一般炙热...... 第203章 受伤的永远是好人! “开门!!” “把门打开!” 齐烽在里面猛烈地撞击着大门,然而外面的人却面无表情。 刚刚他们几个都在里面忙着给泰哥急救,谁知道孔鹊一下子被推了进来,病房门也被关上了! 安顿好泰哥后,隔着门上的探视窗,周梅冷冷地看着外面与她隔门对望的明月。 她此刻己然变了模样,全身上下都透着粉。 原本是那么温柔的粉,却在她冰凉的眼神中染上几分肃杀。 与几分钟前那个明媚少女截然不同。 “齐烽!你怎么了?!” 孔鹊惊恐的声音响起,众人齐刷刷地转眼看去,而后纷纷露出震惊的神色。 齐烽被孔鹊吓了一跳,似是想起什么。 后知后觉地把手抬起来,入目是一片极致的粉。 连指甲盖,连毫毛都是粉的。 压抑着内心的狂跳,齐烽冲进洗手间,在镜子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全貌。 粉色的瞳孔里溢满了惊恐,一头粉色的头发几乎与他融为一体。 “怎么回事?!” 周梅跟了进来,看着镜子里的齐烽心下不妙。 张婶儿看到齐烽的模样,也是一愣,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张叔无助地抓着张婶儿,“老伴儿,这是什么了?” 张婶儿的脸上现出几分诧异。 “你来之前都做了什么?” 闻言齐烽蓦地一怔,透过镜子,看到了门边张婶儿凝重的表情。 眸光不安地扑朔闪了闪,齐烽把来这里之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而后,众人从张婶儿的脸上看到了答案。 很不好。 “所有进了鱼塘的人,都会变成这样。怨主恨意爆发时,进过鱼塘的人情绪都会受到感染变成这副模样。同样,当你内心的恨意攀升到达一定数值后,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然而听完张婶儿的话,齐烽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只是会变成粉色?” 众人纷纷看向张婶儿,然而她却沉默了。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进过鱼塘之后,你就不能离开这里了。” “什么意思?” 齐烽的手无意识在胳膊上划了一条痕迹,又迅速被那粉色淹没。 张婶儿无意识吞了口口水,看向齐烽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忍。 “那个网吧就是鱼塘,那些管不住嘴,肆意造谣的人最终都会被变成你们进来时路过的那个湖里看到的那些人鱼那种模样......” 众人:!!!!! 所以,外面湖里的粉色人鱼,都是网吧里那些造谣的人! 齐烽瞳孔骤然放大, 心口似是漏跳了一拍。 “什么意思?我没造谣,他们还让我加入来着。” 齐烽想着自己之前在网吧里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啊! 而且电脑里的那群家伙看着他不是还挺崇拜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虽然不会变成人鱼,但是你不能离开明月镇,明月镇对你来说就像是水一样,你就是这水里的鱼,不能离开。” 张婶儿话音刚落,齐烽就傻了。 搞什么? 跟变色龙似的,发个脾气还变色,完了还不让人走了? 周梅心下一沉,她就说吧,这地方有古怪。 “刚刚还好好的,她为什么忽然间把我们关起来?” 孔鹊揉了揉胸口,刚才被那几个医生暴力推进来,那一掌可不轻。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众人回神看去,只见金主大人那张青一块红一块的脸正贴在门外。 那模样看上去有些歉疚。 见众人一脸怀疑地看向他,金主大人也很无奈。 这件事他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原本按照他们说的,明月会放他们离开,至于劝她出去,那是没门的。 刚刚不知道怎么了,明月就离开了一会会,回来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明月心情不好,甚至就连他,也要被赶出去。 听了金主大人的话,周梅神色并未完全放下对他的怀疑。 明月出去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回来就改变了要放他们走的打算,难道让她情绪失控的事情跟他们有关? 那双冰冷的粉眸突然出现在金主大人身后,“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赶紧走。” 金主大人神色一凛,却没回头,那双精明的眼朝着周梅眨了眨,而后背着箱子走了。 然而周梅却没理解他的意思。 “老东西!说走就走!没良心!” 那双粉眸转而首首地看向周梅,“让开。” 周梅还没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门板上一只粉色的手穿门而入。 而后一个人穿过门出现在了里面。 反观那门,丝毫未损。 看到忽然间出现在病房里的明月,几人如临大敌。 周梅、齐烽、宋苒挡在病床前, 把昏迷的几人、小悠、张叔夫妇,还有懦弱的孔鹊护在身后。 明月淡漠的眸子扫了眼挡在前面的三人,视线却透过几人看向那病床上躺着的人。 “张叔,你和张婶儿先出去。” 冰凉的嗓音自明月口中传出,而后只见那粉色的指尖朝着门板隔空一点,那门上竟如同破开的湖面一般,融了一道口子出来。 张叔扒开周梅的胳膊,走了出来。 却没向着门口去,反而挡在了周梅的面前,“明月,孩子,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然而张叔的话音落下,却没等到明月的一个眼神。 首到一股强硬的力道从地面破土穿梭上来,将张叔牢牢地束缚住。 那粉粉的,透明的,赫然是一股水绳。 “明月!放开我!” 眼见张叔被束缚住,张婶儿慌忙地上前来,“明月,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生怨,一切都会好的。” 齐烽要上前去救张叔,却被周梅拉住了胳膊。 “她不会伤害张叔他们。”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渊源,但是明显张叔夫妇对明月有愧,而明月看上去也对他们有愧。 所以,她不会伤害他们。 让他们出去,也好。 听到张婶儿的话,明月脸上似有几分动容。 转而又化作悲凉,“呵!一切都会好吗?会吗?” 看着明月浸满寒霜的脸,张婶儿红了眼眶,抬起苍老的手抚向那粉色的头发。 “会的,都会好的。” “错了!不会!都不会好!坏人永远都是坏人!他们永远不会变好!他们不配得到任何机会!受伤的永远是好人!永远是一心向善的人!所以,我为什么还要善!” “我要做恶人!只有恶人才能永远不受伤害!” 明月情绪骤然失控,张婶儿被吓得一愣。 只见明月粉嫩的脸蛋竟然开始龟裂,那皮肤之下,一寸寸裂开,现出一条条黑色的丝线,密密麻麻地布满在她的脸上。 张婶儿泪珠夺眶而出,看着明月的模样失声痛哭,“明月......” 张叔也是一副痛苦的模样,眼泪扑朔而下。 “走吧。” 伴随着明月淡淡的声音响起,张叔和张婶儿被一股强硬的力道推出了门外。 而后那门上的缝隙瞬间关闭。 然而一道人影却在缝隙闭合之前钻了进来...... 第204章 把谢南州交出来 “把谢南州交出来,我让你们走。” 明月粉色的瞳孔里也出现了龟裂的痕迹。 如同恶魔冲破良知的前兆,散发着邪恶的气息。 “为什么是他?” 周梅没有跟明月搞什么誓死保护同伴寸步不离的戏码。 反而更好奇,为什么明月一定要谢南州。 之前谢南州在她眼皮子底下她都没动他,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给你三秒钟滚开,不然,我就把你们全都丢进湖里喂鱼。” 众人视线扫了眼明月身后那人的手势,却不为所动。 那人正是先前那个怨境见过的韩婷婷。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完全恢复了。 都是因为她谢南州的意识才会沉睡的,否则第二人格也不会跑出来,这会儿让众人配合她,谁也不敢信她。 韩婷婷见几人不为所动,急得不行。 “婷婷姐,我知道是你,如果你不想跟我决裂就趁早收手。” 明月头都没回,就洞察了一切。 韩婷婷一路跟着她,刚刚还趁机溜了进来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被点名的韩婷婷也不躲了,没什么意思。 讪讪地走了出来,“明月。” 然而明月一眼都没有看她,视线始终盯着病床上躺着的谢南州。 那眼里的恨意毫不掩饰。 齐烽下意识挪了挪步子,挡住了明月的视线。 “不好意思,交人办不到,动手就放马来吧。” 齐烽话音落下,其他几人也都下意识靠近,聚在了一处。 没有一个人露怯,都是一副死磕的决然。 门外传来张叔砰砰敲门的声响,“明月!求你了!张叔求你了,不要伤害他们!” 屋子里两方对峙,韩婷婷夹在中间,向明月求情。 “明月,不是谢南州做的,是第二人格干的。” 明月冰冷的眼神缓缓转向韩婷婷,“第二人格?那不也是他的人格吗?” 而后,明月蓦地转身向着众人袭来。 动作快到几乎让人看不清。 齐烽不防,被猛地一掌拍翻。 周梅顺势拉着几人一躲,明月却扭转身子反向朝着谢南州而去。 不好! “老谢!” “谢南州!” 几道紧张的声音响起,然而意料之中的袭击却没有成功。 只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那道粉色的身影唰的一下消失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一怔,然而下一刻,白光再次发出,屋里的人全都被一股猛烈的力道拉了进去。 白光散去,周梅眨了眨眼,努力适应眼前的光。 在睁开眼的瞬间,整个人都傻了。 这是哪里? 身边的几人纷纷睁开眼睛,而后,只有一张张吃惊张大的嘴。 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闪开!神经病啊!连着两天碰到你们这种人真是晦气!” 不耐烦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众人吃惊地回头看去,油滋滋的汗臭味扑面而来。 只见一个戴着破草帽,穿着褐色褂子的人站在几人面前。 视线往下,同色的布裤,露出脚踝,脚? 几人视线粘在那人的脚上移不开。 只见一双灰布鞋上好几个补疤。 “看什么?没见过穷人!” 众人被吼得回神,看向那人身后,一辆黄包车! 黄包车? 这什么年代? 几人对视一眼,虽没出声,但震惊已然显露无疑。 黄包车夫被几人盯得发毛,跺了跺脚,“让开!看什么看!” 心里不由得嘀咕,这些人看上去还傻乎乎的,跟前几天碰到的那个一样,没事儿爱站路中间。 还都穿得奇奇怪怪的。 不晓得是哪里来的人,连人话都听不懂。 心里暗暗把他们划到了洋鬼子一列,只是奇怪跟本地人长得倒是没差别。 直到黄包车呼啸而过,几人还没回过神来。 孔鹊捏了捏小悠的脸,而后吃痛声传来。 他才终于回了神,“是真的!” 然而小悠却捂着脸找周梅告状,“周医生,他掐我!” 周梅二话不说,一脚踹到了孔鹊的屁股上,给他踹得一个趔趄。 “哎呀!” 看清站在小悠身后的人后,孔鹊指了指小悠,“你也就欺负我现在没保镖,等泰哥醒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等等! 泰哥! 泰哥呢! 孔鹊一提起,众人才想起来泰哥不见了。 泰哥没在这儿! 明月也不在这里,韩婷婷也不在! 怎么回事? 而且,齐烽也变回来了。 周梅拉着几人站到了路边。 然后开始捋思路。 刚才先是明月被那道白光带走。 然后是他们。 白光......白光...... 周梅一愣,忽然间想起来什么。 金主大人离开前对她眨了眨眼,当时她没看懂。 现在想来,不会是他搞的鬼吧? “是老金!” 金主大人? 几人不解,关他什么事? 事情发生的时候,他都不在里面。 但是周梅不这么觉得,老金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把死局盘活。 好像就没有他搞不了的事。 “所以这里到底是哪里?” 搞了半天,也只能暂时猜测是因为金主大人的缘故众人才来了这里。 但是还是搞不清这里是哪里。 然而齐烽却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男人发愣。 “看什么呢?” 孔鹊顺着齐烽的视线看去,以为他是看的美女,谁知道他竟然眼都不眨地盯着些男人看。 “变态!” 齐烽没理会孔鹊,反而抓了小悠过来。 “小悠,你觉不觉得街上那些穿西装的人很眼熟?” 看着那些西装革履的男人,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的。 小悠迟疑地看向齐烽,“我怎么觉得,小谢哥哥平时也是这个打扮......” 闻言众人一愣,齐烽更是朝着小悠疯狂点头。 “是啊!我说的吧!我就说看着那些家伙眼熟得很!谢南州平时不就这么捯饬的吗?” 有了参照,几人的视线不自觉放到了大街上穿着西装的男人身上。 还真是!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众人心底升起,齐烽联想到谢南州在黄泉未知的滞留时间。 寒意不自觉攀升,这里跟谢南州什么关系? 明月是因为袭击谢南州被白光带走,他们应该是被波及的。 所以,这里是一个跟谢南州有关的世界。 可是,为什么年代如此久远? 谢南州跟这个年代有什么关系? —— 昏暗的长廊里,一道人影站在从窗户射进来的光影里。 “谢南州!放我出去!” 闻言,那光影里的人微微偏了偏头,分明的轮廓被光影柔和了锋芒。 半明半昧的脸上,看不清情绪,“不是你自己主动进来的吗?” 第二人格抓着铁栅栏疯狂摇晃却毫无作用。 那张脸从张狂到绝望,“谢南州,你放我出去吧,我求你了,这里真的好无聊啊!” 光影里深邃的眼眸微微弯了弯,“放心,很快你就不会无聊了。” 两道酷飒的身影自走廊尽头步步逼近。 谢南州迈步缓缓靠近,两方擦身路过之时,一串钥匙被丢到了来人的手上。 “谢了。” 一头粉发的明月接住钥匙,而后阔步前往那处关着第二人格的牢房。 韩婷婷上上下下打量着谢南州,而后弯起嘴角,“不错,恢复得还挺快。” 谢南州挑了挑眉,“你也是。”而后潇洒转身离去。 看着远去的人,韩婷婷下意识问道,“喂!你去哪儿?” “去找我家小孩儿!” 第205章 偏方 外面 病房门被推开,一道人影向着病床上躺着的三个人走去。 “我说的吧,还得看我的。” 紧接着,又有两道身影跟进来。 “老金,这靠谱吗?他们在里面不会出事吧?上次小谢就是在里面出事的。” 金主大人觑了眼纠结的张叔,“你现在除了听我的,还有什么办法吗?” 然而张婶儿反而更担心明月的安危,“明月不会有事吧?” 闻言金主大人叹了口气,“你们俩就放心吧,那是在谢南州的地盘儿,出不了事。” 即便金主大人打了包票,但老两口依旧放不下心。 似是想起什么,张叔一脸疑惑,“老金,为什么他们整个人都被吸进去了?小江和小谢就只是意识在里面?” 然而这个问题,金主大人却没打算答。 这是谢南州需要向他们解释的事情,跟他无关。 —— 在谢家睡了一晚,第二天一下楼,江又年就看到了厨房门口在厨娘王妈监督下喝药的谢长卿。 说实话,看着那张脸,还真是不习惯。 至于他为什么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也许,只有谢南州能回答这个问题了。 “小江,过来吃饭。” 社长在饭厅招呼江又年过去吃饭。 昨晚江又年就纠正了称呼,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得以看到世界的模样。 哪里称得起一句小先生? 拗不过江又年,社长便听了他的,叫他小江。 早饭很丰盛,豆浆油条、包子、馒头、稀饭、咸菜都有。 而且江又年注意观察了下,谢家家底挺厚实的。 就凭这几层的小洋房,还有谢长卿吃的那些药。 以及那个不为任何盈利的爱国报社,若非是有强大的经济支持,怎么可能维持得住呢? 饭桌上,社长突然提起,“长卿,下个月你舅舅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就跟他去南洋玩几个月再回来。” 江又年喝豆浆的动作一顿,舅舅? 书里有吗? 这个时候,江又年只恨自己没把书看完,他就只看到小船和长卿挖草药回来的路上。 后面讲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 而且如果按照社长的计划,把谢长卿送到南洋去,他就可以躲过这一劫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又年总觉得这个决定似乎不是社长随意提起的,更像是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我不去,那边的饮食我吃不惯。” 谢长卿小脸绷得紧紧的,看都没看一眼社长,只是默默地啃着包子。 “没关系,我让王妈也跟着,按你的口味做。” 江又年的视线在社长脸上瞟过,为什么,社长总给他一种感觉,想要赶紧把小船送走。 难道他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其实也不难理解。 本就身逢乱世,他做的事情很危险,一旦被抓,就没有人能护着长卿了。 提前把他送走,也算是为人父做的最周全的打算了。 “我哪儿也不去,您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那个没吃完的包子被丢在了碗里,留给江又年和社长的只有一个决然离去的背影。 社长看上去神色有些悲伤,江又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他是谢长卿,他也不会走。 此生就只有那么一个血亲,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虽然他是个孤儿,也没什么血亲。 但是把这种情感,往......往谢南州身上放,江又年似乎就能够感同身受了。 如果谢南州在危急关头让他走,他也不会走的。 饭桌上气氛有些凝滞,江又年抬头看向对面的社长。 “社长,我有问题要向您请教。” 社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哦...你说,什么事啊?” 想到那个困扰了自己很久的词语,江又年终于问出了口,“社长,为什么您要给报社起名叫不秋?” 听到这个问题,社长一愣,继而低笑起来,“哈哈哈,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的?” 咕噜喝了口豆浆,江又年装作随意道,“好奇嘛。” 社长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这名儿啊,还不是我起的。” 不是他? 在江又年微诧的目光中,社长缓缓道来。 “这报社的名字,是长卿起的,他说,民族危急存亡之际,我等虽如草芥微小,亦不可不出一份力,只愿我们如竹子一般,哪怕经历千磨万击,依然坚挺脊梁。” 等到这话,江又年怔愣半晌,甚至忘了反应。 书里写了谢长卿虽年幼,但博学多识。 但没想到,他小小年纪,不只是多识,心智也不一般。 这番话,竟然是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 同样愣愣陷入回忆的还有社长,他为自己的孩子感到骄傲。 若是长卿的身子骨再好些,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可是现在,身为一个父亲,他对长卿只有最基本的期许。 希望他,长命百岁,少些病痛,少些磨难,多点欢笑,多点该有的童真。 因为报社被关了,所以社长不用去报社了。 但是他还要去看看外面的生意。 所以中午和晚上都不回来。 江又年歪在一楼的沙发上,虽是看着墙上的摆钟发呆。 但是脑子却转得飞快。 不秋社是谢长卿起的名字。 所以那本书的作者不秋跟不秋社有什么关系呢? 作者不秋跟谢长卿又有什么关系? 再则,不秋、谢长卿和谢南州又是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明明是进入谢南州的意识世界中,出现的却是他喜欢的那本书里的情节,书里的主角之一还跟自己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在这个关系网中,他和谢南州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小哥,不能在这里睡,天气凉,要风寒的嘞!” 江又年正想得出神,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定睛看去,只见王妈正一脸关切地俯身看着自己。 江又年立马回神坐直,“没有,我没睡,王妈。” “没睡就好,年轻人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啊,唉你看长卿那孩子,可惜了。” 嗯? 怎么又扯到谢长卿身上去了? 但这是个好兆头,王妈那儿指不定能打探到什么。 江又年立马拉住就要转身离去的王妈。 “王妈,您忙了一上午了,坐会儿吧,我陪您聊聊天儿。” 果然,王妈顺势坐下,不待江又年打听。 王妈就开始滔滔不绝,从她结婚的事情,讲到婆婆恶待她,又讲到老公是个妈宝男,最后再讲到自己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做工遇到了社长的事情。 江又年听得昏昏欲睡,一听终于讲到了自己在意的时间点,立马开始引导。 “长卿到底为什么身体那么差啊?” 王妈一听,眉头直皱,“嗐!都是些偏方闹的!” 偏方? 然而不待江又年问清楚是什么偏方。 一道凉飕飕的声音自二人身后传来,“你怎么不直接来问我?” 第206章 全族改姓 二人蓦地一愣。 转过头看去,谢长卿正沉着一张脸看着他们。 江又年心虚地咧了咧嘴。 还真是尴尬啊! 背后打探别人,还被他听到了。 “少爷,饿了吧,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王妈溜得飞快,转眼,就只有江又年一个人面对谢长卿的高压了。 “那个......对不起啊,我不该打探你的私事,我错了。” 在谢长卿的高压注视下,江又年败下阵来,终究是自己做得不对。 不过,在得到道歉后,谢长卿也没有再过多说什么,只是傲娇地“哼”了声。 就在气氛缓和下来之时,院门被砰的一声撞开。 紧接着,凌乱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 江又年和谢长卿神色皆是一紧。 王妈慌张从厨房里出来看,“怎么了?” 而后一道熟悉的身影冲进了大厅。 是小船! 几人还来不及说什么,小船上前拉着谢长卿就走。 “跟我走!社长被警署带走了!” 本要挣扎的谢长卿蓦地一愣。 而后狠狠甩开小船的手,“你说什么?!” 江又年也是一震,时间推迟了,社长还是被抓走了,没想到是现在。 “来不及说那么多了!警署的人已经往这边来了,我抄小路过来的,你赶紧跟我走,难不成你想成为他们要挟社长的人质!” 小船的话终于动摇了谢长卿坚守在此的心。 江又年也被吼醒了,对他来说这是书里来走剧情,但是对谢长卿来说却是真实的事情。 又想起书里后面他没药没钱的事情,于是立马催促,“王妈!拿上长卿的药,长卿,你去拿钱!快!” 谢长卿不过愣了一瞬,而后迅速反应过来,匆忙上楼。 王妈也听了指挥,慌张去拿药。 只有小船,气愤地看向江又年。 “都这个时候了!拿钱作甚么!” 江又年扫了眼焦急的小船,“傻孩子,没有钱,怎么想办法救人,没有钱,谢长卿的药哪里来?你有钱给他买药吗?” 几个现实的问题接二连三地砸到小船的头上。 那脸上的气愤变成了诧异,逐渐沉默。 谢长卿提着一个小皮箱下楼,王妈也装好了药。 “走后门!” 谢长卿在前面带路,神态与先前相比,多了几分沉稳。 看来他已经想明白了。 江又年不得不感慨,果然是男主角,心智就是不一样。 半大的孩子,面对这么大的事,竟然这么快就调整好了。 有惊无险,四人与警署的人擦肩而过。 到了安全的地方后,谢长卿拿了一叠钱递给王妈。 “王妈,这是结给你的工钱,还有路费。谢家没办法再给你安身之所了,你拿了钱回家去吧。” 王妈拿着沉甸甸的一叠钱,眼眶通红,她的工钱哪里有那么多?这都够她一年的工钱了。 她知道,长卿这是为了她好。 出了这种事,谢家一个人也跑不掉。 只有离开,才能保命。 可是她已经照顾了长卿好几年了,就这么丢下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离开,她实在于心不忍。 “少爷,我走了,你怎么办?老爷又被抓走了......你跟我走吧!跟我回老家,谁也不认识你,虽然日子苦了些,但是养活你......” 养活? 王妈又想起谢长卿体弱多病的身子,自己拿什么养活他? “走吧,赶紧走,坐最早的船回去。” 王妈的好意谢长卿心领了,但是他不能走,他父亲还在这儿,他哪儿也不去。 直到王妈依依惜别的身影消失在人海里,江又年才看向谢长卿。 这两个孩子,比他想象中坚强很多。 这个时候,若是一般的孩子。 早就六神无主,哭哭唧唧了。 他们俩,脸上一个比一个坚毅。 可这份坚毅,却让江又年鼻尖一酸。 世人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那是环境如此,他们不得不早早适应。 乱世里,又何尝不是呢? 他们被逼着沉稳。 “你们走吧,跟我待在一起很危险。” 谢长卿的声音倏然响起,江又年一愣,小船沉默不语。 看了眼谢长卿连箱子提着都费力的模样。 江又年眸光闪烁,“那你去哪儿?” 小船缓缓抬起头来,一句话都没说,同样直勾勾地盯着谢长卿。 似乎他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两个人就不会走。 拗不过二人的眼神,谢长卿沉了沉呼吸,“我要去张伯伯家,找他想想办法。” 张伯伯? “谁啊?靠谱吗?” 江又年一副怀疑的表情看着谢长卿。 小船神情却严肃了几分。 “我父亲的好朋友,也是报社成员,昨天不在,你没见过。” 话音刚落,小船瞳孔骤然放大,“不行,你不能去找他。” “为什么?” 江又年和谢长卿皆是一愣,为什么不行?小船反应也太大了。 “张士刚,他这几天都没来,刚好这几天报社被查封,社长还有其他几位老师今天都被抓了,你说为什么?” 谢长卿呼吸一窒,暗自思索。 江又年:!!!!! 总感觉自己好像长脑子了。 也就是说! 有内鬼! 可能就是那个张士刚! 因为一切都太巧了,刚好他不在,报社就出事了。 不是他都说不过去。 小船想了想,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你这么去找他太冒险了。你们俩跟我走,我们村儿里人嘴严,受过社长恩惠,不会说的。” 跟他走? 江又年不得不感慨,果然故事推进是需要矛盾的。 接下来,就是谢长卿跟小船回村的剧情了吧。 看谢长卿还在犹豫,江又年半蹲着身子看向他,“还想呢,咱们再不走,恐怕都出不了城了。” 谢长卿紧了紧捏着箱子的手,终是妥协,“走吧。” 站在村口,江又年看着那陈旧木牌上的几个字,眉头皱得不行。 “小——村——” “你们村儿就叫小村?” 这名字也太随便了吧? 小船神色不善地看向他,“我们村都姓小,叫小村有什么问题吗?” 哦! 这件事江又年差点忘了,小船姓小! 他不就刚好看到小船要改姓氏那里吗? 可是这个剧情不是应该他和谢长卿走吗? 怎么是自己跟他走的? 又被打乱了! 江又年垂眸看了眼谢长卿,他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父亲被抓走了,他怎么可能不急呢? “不过,我们族长说是要全族改姓,改个霸气的姓氏。” 小船的声音悠悠响起。 这话惊得江又年和谢长卿目瞪口呆。 什么? 他们没听错吧? 全族改姓?! 还真是一个敢于改革的族长,也不怕晚上十八代祖宗来找他。 不过,江又年更好奇的是,他们到底要改哪个姓? 谢长卿淡淡的声音响起,“改哪个姓氏?” 小船眸中升起点点光亮,正要出口。 一道清朗的声音自三人身后响起,“姓江。” 江又年:!!!!! 这声音...... 第207章 谢南州...... 蓦然回首,一道逆光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 绚烂的晚霞在天边恣意地散放光彩,夕阳的余晖柔和地包裹着那身影的轮廓。 江又年愣愣地看着那道身影,心口砰砰跳起来。 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心里那处空荡的地方,好像又被什么填满了。 “谢南州......” 模糊的人影踏着霞光缓缓靠近,越来越近。 直到那张脸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微红的眼眶替江又年表达了重逢的千言万语。 来人微微垂眸看向对面那双向来纯真清澈的眼里此刻泛起薄薄的泪光。 谢南州眸光闪烁,不自觉地伸手抚上那毛茸茸的脑袋。 “我回来了。” 感受到脑袋上真实的触感,江又年才敢确定,谢南州真的回来了。 鼻头蓦地一酸,涌上一股说不清楚的委屈。 江又年带着哽咽的声音质问眼前的人,“你去哪儿了?啊?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谢南州眼睫轻颤,眸中的诧异不加掩饰。 心口翻滚着一股酸涩和甜蜜交织的情绪。 他担心自己? 心里高兴,却舍不得他为自己担惊受怕。 一种心疼的复杂情感在胸腔里蔓延,谢南州眼眶微微泛红,将面前的人缓缓拉入怀中,细心安抚,“对不起,我错了,错了,再也不敢了......” 感受着环抱着自己的有力臂膀,江又年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谢南州真的都回来了。 然而,两道自下方射来的灼热视线,却让江又年尴尬得不知所措。 小船和谢长卿一左一右看着被牢牢环抱的江又年。 那表情说不上来地奇怪。 江又年尴尬得脸色发烫,挣扎着推开谢南州,“站......站好,动手动脚的一天。” 被推开的谢南州一脸茫然,在察觉到一旁吃瓜的小船和谢南州后,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老实实站到江又年身边挨着,“听你的,我站好。” 小船看着老是粘着江又年站立的谢南州,有些疑惑地往前走了几步,“族长,你们认识啊?” 江又年闻言一愣,族长? 循着小船的视线看去,江又年的视线定到了一旁扯着他衣袖的谢南州身上。 来回看了好几遍,确认小船就在对他说话。 谢南州是小村的族长? 谢南州朝着江又年眨了眨眼,微微弯了弯嘴角,“是,待会儿再跟你说。” 纵使心里有诸多疑问,江又年也不得不先行忍下。 进村之后,谢南州让小船带着谢长卿回家,而他却带着江又年进了小村祠堂。 一座古朴的小楼,有三层高。 在祠堂门口,只见一楼大厅里供奉着无数的牌位,那牌位上,全是以小字开头的。 还真是小家的祠堂。 “进来。” 谢南州已经迈步进去了,见江又年还傻站在门口,自然地伸手过来拉他。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纸钱燃烧之后的烟灰味,供桌上的香炉里积满了香灰,那里面还插着高矮不一的十来根香。 身后有风吹进来,只见那香上灰色的香灰瞬间跌落,散入炉中。 那断裂的地方又在风的作用下一呼一吸地泛出红色的火星来,一线烟雾顺着风往那如山摆放的牌位上缓缓飘去。 “看什么呢?” 江又年的思绪蓦地被打断,方才回过神来。 “没......没什么。” “拿着。” 嗯? 江又年看着谢南州递到自己手边的一炷香,眉头直皱。 干什么? 把香稳稳塞到江又年手上,而后谢南州转身又拿了一炷香到一旁点燃。 在江又年震惊的目光中,谢南州屈身跪到了供桌前的蒲团上。 还转头朝着疑惑的江又年吩咐,“跟着我做。” 虽然不明白,但江又年是格外信任谢南州的。 他说拜就拜呗,肯定有他的道理,待会再问他。 于是老老实实跟着谢南州的动作跪下来,学着谢南州的样子,闭眼发愿,而后虔诚三拜,将香插入香炉。 然而就在江又年把香插进香炉的瞬间,不经意地抬头,晃眼一看,竟发现那上百个牌位上竟飘着一张张脸,正看着他在笑! 江又年被吓得手一抖,那香上的灰掉到手上,立马被烫得缩回了手。 然而当他再看向那牌位时,哪里还有刚才的景象。 分明就是一块块死气沉沉的木头嘛! “怎么了?烫到了?” 谢南州关切地拉过江又年的手察看,然而江又年却依旧沉浸在方才得惊恐中,看着眼前压迫感十足的牌位只觉得背脊发凉。 “没大碍,小心点儿,一天毛毛躁躁的。” 谢南州一边数落江又年,一边自然地用手在江又年被烫的那处摩挲着。 “谢南州,这里有鬼。” 江又年扯过谢南州的衣领,悄悄地在他耳边嘀咕。 闻言,谢南州愣了一瞬,转而了然。 在江又年看不见的地方,他警告地朝着那上百个牌位瞪了眼。 只见那正中间的牌位上倏尔飘出一个人影。 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无声地朝着谢南州撸了撸拳头。 却在江又年看过来的那一刻,瞬间消失。 “鬼,不是很正常吗?黄泉的鬼,你还见得少吗?” 谢南州的话一下子就安抚到了江又年。 是哦! 他自己都算是半个鬼了,还怕什么鬼? 而且,鬼他见得也不少了啊? 周梅、宋苒、宋姨,不都是鬼吗? 他还跟她们做朋友呢! 真是在地府待久了,都差点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 看着江又年阴晴变幻的脸,谢南州宽慰道。 “放心吧,有我在,百鬼不侵。” 百鬼不侵? 这一打岔,倒是让江又年想起来一件事。 刚刚,小船说他们族长说了全族改姓。 族长不就是谢南州? 而且,刚刚他说的改哪个姓? 江? 还是姜? “谢南州?你为什么是小村的族长?” 还是扯回来了,谢南州敛去眸中的那缕异色,不假思索,张口就来,“你忘了,这里是我的意识世界,一切为我服务嘛!” 江又年带着怀疑的目光审视的谢南州。 “所以你是因为太喜欢那本书,这里才会变成那个样子?还给自己安了个小村族长的职位?” 闻言谢南州眼眸骤亮,连连点头,“对!就是这样!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还真是! 江又年简直没好话说了,难为他想东想西了,原来是因为一本书。 却没看到谢南州暗地里松了口气。 “那你说小村改姓,姓什么?你刚才在村口说的是江吗?大江的江,还是生姜的姜?” 谈到这个问题,谢南州定定地看向江又年,“书里是怎么写的?按书里来。” 书里? “可是我还没看到后面,刚好卡在那儿了,所以小船到底姓什么了?” 谢南州已然转身往楼上去,江又年紧随其后,喋喋不休。 第208章 情绪垃圾桶 另一边,牢房里 第二人格本来看到谢南州走了,叫嚣得厉害。 可是很快,他又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 以为是谢南州回来了,他还窃喜,“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怎么样......” 然而在看到出现在视线里的两个人后,第二人格直接愣住了。 两个杀气腾腾的女人! 靠! 不会是冲着他来的吧? “大......大姐?找谁?” 韩婷婷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看这儿还有人吗?” 第二人格迷蒙地眨了眨眼,是哦,这里只有他。 所以,她们是来找他的? 而且来者不善。 特别是那个粉毛。 虽然长得乖巧,但一双粉瞳诡异得很。 当然,某人忘了自己脸上还跟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裂痕。 说起骇人,谁能比得过他啊? “找我?我没惹你们吧,咱们没见过啊?” 第二人格悄摸后退了两步,看上去格外防备。 明月粉瞳缩了缩,看向第二人格颇为怀疑。 这真是那个毁了林子的杀戮者? 怎么看上去跟个怂货似的? 韩婷婷也有些生疑,这家伙怎么了? 虽然她没亲眼目睹,但是以林子里的惨烈情况也可以想象是个什么变态干的。 结果......就这? 当然,她们俩不会知道。 就在几天前,被江又年强行带进来的第二人格进来后经历了什么。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操控江又年进来,用他把谢南州的本识引出来,再一举消灭。 谁知道,算盘打错了。 那根绑着他的红绳,自从他进来后竟然直接变形了。 变得又粗又坚韧,直接把他捆起来了。 就在他被捆起来的那一刻,谢南州出现了。 然后,就这样,在他没有任何反击之力的情况下,被谢南州关起来了。 也就是这间牢房。 但这不是最让他懊悔的事情。 因为被关进来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怨力使不出来了! 哪怕那绳子被解开了,他都跑不掉。 身体里的能量好像在一点点地消失。 当时他惊恐地大喊大叫,“谢南州!你对我做了什么?” 谢南州只是若有所思地抬了抬自己的手,而后那指尖凝出一抹熟悉的冷锋。 第二人格一惊! 那不是? 自己的绝招! “谢南州!你偷我东西!怎么偷的!还给我!!!啊啊啊啊啊!” 第二人格声嘶力竭地拉扯着铁栅栏,却不能撼动分毫。 却也只见谢南州云淡风轻地挑了挑眉,“不是你说的吗?我们是一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你不过是我的小小情绪,还妄图主导我的思想,真是异想天开。” 谢南州的那抹嘲笑是压垮第二人格自尊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自诩自己天下无敌,压制了谢南州的本识,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学学大圣,大闹冥府。 结果,他什么都不是。 谢南州从来就没瞧上他过。 他以为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人格,结果,他说......自己不过是一抹情绪? 好侮辱人! 气得发疯,然而他使出浑身力气却连地砖都砸不破! “不可能!当年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我早已渡过忘川前去投胎!谢南州!都是你!” 第二人格眼眸通红,抓着铁栅栏死死地瞪着外面的谢南州,那眸中浸满了恶毒、怨恨。 “呵!投胎?” 如玉的手指缓缓在手背上摩挲着,眸中没有一丝温度,“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回到灵体?你现在不过是一抹残存的意识,若不是念在你曾做过他的容器,我留着你干什么?还妄图造反。” 意识? 容器? 什么意思? 看着第二人格满目震惊的模样,谢南州继而补充,“不要以为没了我,你就可以用我的身体活着。错,你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我要是死了,你也没了。” “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那时我都没有见过你,咱们无冤无仇的,你干嘛非得跟我过不去?” 当年,第二人格本是一方怨主,怨力无边,无人能奈他何,在怨境待得无聊了,他决定投个胎。 但是船刚离岸,后面就有人追上来了。 来人正是谢南州。 他二话不说,抓着他就要往回走。 霸道惯了的第二人格哪里肯依,于是两方在忘川上打起来了。 他记得当年冥府的人也参与了围捕他的行动。 人多势众,即便他再厉害也被制服了。 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看到的人是谢南州。 之后他就一直处于沉睡中。 直到这一次苏醒过来,他本想挣脱出谢南州的身体去找自己的身体,但是试了很多次才发现根本无济于事。 所以才萌生了占据谢南州身体的想法。 只是在他沉睡的这些年,他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且当初为什么冥府会把他强行带回来? 他们不就是想要怨主去投胎吗? 而且谢南州说的什么容器,什么意思? 可这些问题,谢南州却不会回答他了。 他身体里的怨力竟然全都转移到了谢南州的身上。 而那些怨恨的情绪却都在他的身上。 所以,他现在就只是一个承载着怨气的垃圾桶? 一个没有任何反抗余地的垃圾桶? 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他还是会的。 一看明月和韩婷婷来者不善,立马装傻。 现在自己是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再也傲不起来了。 “你们要找的应该是刚刚出去的那一个,我不是,我就是个小喽啰,一点儿都不重要。” 第二人格躲避二人的视线,直到一根黄色的香蕉伸到了他的眼前。 “这是你做的吗?” 唔? 什么东西? 香蕉? 他做的什么? 第二人格迷糊的傻样几乎就要让明月相信这个人不是。 “明月镇外面的林子里,有很多被残忍杀害的生灵,是你做的吗?” 糟糕!第二人格喉头一紧,是那里结的仇? 但是他记得现场没这两个人啊? 不管怎么样,先糊弄过去再说。 “不...不是啊,你说什么?” 他眼底闪过的慌乱无须验证,已然分明。 明月眸色染上几分阴冷,“是你掐死了我的小猴子!” 她用的是肯定句,没有丝毫的怀疑。 骤然凑到眼前的一双粉瞳让第二人格吓得往后一跌。 猴?猴子? 脑海里恍然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他在林子里,好像最后是扭断了一只猴子的脖子...... 第209章 天窗 那只小猴子,自明月来到怨境后就一直陪伴她。 她本来对这些闯进来的人没什么恶意,谁知道外面发生了那么大的事。 那天她出门去见的,不是人。 是她留在外面的山主,一只黑豹。 黑豹他们本来没把这些闯进来的人当回事。 谁知道,一个人去了湖里大开杀戒,手段极为残忍。 饶是极为凶残的人鱼在他的手下也毫无还手之力。 黑豹亲眼看到那个人拎着人鱼的脑袋走了。 于是它们暗中跟上,先行观察,以便及时跟镇上汇报。 它们跟着那个人一路回到了一个山洞前。 并没有任何行动,然而,不过须臾,那人竟然又出来了。 而且直直地向着暗中隐藏的它们出手。 招招致命! 黑豹奋起抵抗不及,被一掌拍飞出去。 他亲眼见证了那个恶魔一路将同胞们粉碎。 等到他赶到中心战场时,地上只有一只脑袋歪着的小猴子。 平时它当作宝贝的香蕉被随意地丢在草丛里。 黑豹伤势过重,昏了过去,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毫无生气的小猴子还窝在它旁边。 总算蓄积起了一些力气,黑豹叼着小猴子缓缓向着草丛深处走去。 穿过黑暗漫长的隧道,它见到了明月。 黑豹将小猴子放到明月脚边,眼神哀默,发出低低地委屈的哀鸣。 看着地上嘴微微张开,毫无生气的小猴,明月脑子里轰隆一声巨响,嗡鸣不绝。 直到视线里她发觉黑豹发生变化,渐渐呈现出极致的粉色,她才察觉出自己的情绪不对,然而已然控制不住。 “谁干的?” 察觉到明月情绪的变化,黑豹匍匐在地,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缓缓将头伸到明月跟前。 一只如玉的粉手颤抖着搭上那粉色猛兽的脑门。 顷刻间,黑豹亲眼所见的一切都映入了明月的脑海里。 感受到脑门上那只越来越颤抖的手,黑豹趴在地上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良久,那手在黑豹的头上摸了摸,“辛苦你了,去鱼塘养伤,把小猴也带过去。” 闻言,黑豹亲昵地蹭了蹭明月的手,在看到她抚摸过小猴之后,才缓缓叼起它,一瘸一拐地跟着引路人走了。 之后明月便回了病房。 先前她本打算送那群人出去,多少跟张叔夫妇俩有关系。 但现在,谁的情面都不管用。 却不料,人没抓到,反被困在了这个地方。 当然,她进来以后就走了怀疑的对象。 老金,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不过,她一进来,就得到了一道声音的指引。 于是一路赶过来,她见到了谢南州本人。 但是不过一眼,她瞬间就明白了谢南州和那个杀戮者的区别。 他们的眼神不一样。 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而且来的路上谢南州已经说过了。 这个第二人格现在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情绪,可以任她处置。 他不会干预。 有了谢南州这句话,明月好歹看到了他的态度。 现下看到第二人格那张脸,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不过,在掐住他脖子的那一刻,她忽然间有了更好的折磨他的办法。 —— 上楼之后,江又年才发现这楼上别有洞天。 3楼是一间卧房,而且那房顶设计得很是巧妙。 一面斜顶的很大一块面积,都是镶的明瓦。那床的位置,正好对着那明瓦开的天窗。 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此刻天色已然黑尽,透过那透明的天窗,向那夜幕看去,竟然清晰可见璀璨星河! 江又年眼睛蓦地睁大,“哇!星星!” 星星!! 他......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真的星星! 还......还那么多! 真的一闪一闪的! 原来星星真的会眨眼! 谢南州看着江又年眼睛瞪得溜圆,整个人就是一副惊喜的小模样,站在天窗下。 高高地扬起脑袋,看着夜空,嘴巴张得大大的,跟条鱼儿似的。 “好看吗?” 谢南州学着他的样子仰头往上看去。 只见深蓝的夜幕里,大大小小的星点,正闪闪发着光,确实好看,不过这风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认真看过了。 不过看了一会儿,谢南州就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脖子,好酸啊! 他低下头,活动了一下脖子。 而后好笑地看向一脸痴迷的江又年。 “这不是最佳观赏点,过来。” 果然,江又年闻声立马收回视线。 然而刚一动,就听到了那清脆的骨关节摩擦声。 江又年龇牙咧嘴地按着脖子,“差点......扭了。” 等他定睛看去,谢南州已经靠坐在床上了。 正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过来呀。” 一个抬眸,那茶汤泛起的薄雾里,江又年竟然觉得那双眼还挺勾人。 主要是这个场景奇怪。 谢南州坐在那什么边,让他过去。 不过转眼间,江又年又看向了谢南州衣服上那抹刺绣的竹枝,瞬间觉得自己真是无耻。 竟然把芝兰玉树的谢南州往歪处想,实在罪过。 好在那床够大,江又年摒弃了心里的杂念,在另一边坐下。 学着谢南州的缓缓平躺,把头放到了那竹编的枕头上。 此刻,这个视角,他才真正地看到了一片浩瀚的星空! 不由得惊呼出声,“哇!哇!哇哇哇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南州听到耳边江又年此起彼伏的尖叫、笑声,情绪也不由得受到感染。 嘴角不自觉地漾开了笑,“哈哈哈。” 江又年起初还只是老实本分地躺着,惊叫连连。 “哇!谢南州!星星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星星,以前我只见过人造卫星!原来这才是星星!” 说着高兴,手脚并用的向着那天空抓去,就好像是在天空遨游一般。 看着这么孩子气的江又年,谢南州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 他没想到,这么久以来,最让江又年开心的,竟然是一片星空。 早知道他喜欢,20楼随时也可以安排的。 “你以前没见过星星吗?” 江又年激动得泪光闪闪,“大气污染那么严重,特别是江城,我哪里有机会看到星星,以前以为天上的人造卫星是星星。没想到,真实的星空是这样的。” 察觉到江又年说话都舍不得移开眼,谢南州薄唇轻启,“喜欢吗?” “喜欢啊!这种感觉太好了,就像是真的在夜空里遨游一般。” 然而江又年的话音刚落,谢南州眉头皱了皱,“你想去夜空遨游?” “想啊!遨游太空是我小时候的梦想!我还想坐在月亮呢!” 谢南州若有所思,又想了想,“你小时候还有什么愿望?” “愿望啊,很多啊,我想要住在一个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村子里,我想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我想找处山清水秀的院子养老,最好还有一群伙伴陪着我。春天,我们一起去踏青,夏天一起去小溪里搬螃蟹,秋天去山里捡板栗,冬天咱们就窝在家里烤火......红红火火过大年!” 第210章 一切为你而生 沉浸在星空之中的江又年哪里听见了谢南州的话。 看得沉醉,不过一会儿,就眼皮打架,昏昏欲睡了。 谢南州侧过脸来看时,江又年已经歪在枕头上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笑。 轻轻拉过被角盖到他的身上。 “这么好打发,小傻子。” “臭小子!给我下来!” 一道空灵的声音自脑海中传来。 谢南州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下床,匆匆下楼去了。 只见一楼大厅里,上百个牌位上飘着一个个透明的人影。 他们正在几里哇啦地讨论着什么。 谢南州回身抬手向着上楼的台阶一挥,一道无形的屏障出现在楼梯口。 楼下的声音就不会传到楼上了。 眼见谢南州下来,那位于中心地位的老头严肃地看向他。 “拜过宗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你得好好护着那小子。” 谢南州闻言乖乖应下,“知道了,祖宗。” 不过,那老头脸色陡然一变。 “听说你要让全族改姓!” 谢南州捂了捂耳朵,这老祖宗的狮吼功就是厉害。 “我就说说,就我一个人改。” 闻言,一群老家伙才作罢,“那还差不多。” “你说的姓什么来着?” 谢南州扯过地上的蒲团,放松地坐下来。 “小船要去大江大海,乘风破浪,姓江。” 闻言,老头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嗯,还不错。江小船,也挺好听的。” “那以后你就叫江小船咯?” 小船? 多久了,多久没人这么叫过他了。 谢南州有些怅然若失,喃喃道,“不是,我现在叫谢南州。” “臭小子!怎么又姓谢啊?” 祖宗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在耳畔交织,而谢南州的思绪却随着秋风飘远了。 小船想到了姓江,谢长卿也觉得这个姓氏好。 但是小船这个名字还是不够霸气。 不过思索片刻,谢长卿眼眸晶亮地看向小船,“我有两个好字配你!” “说来听听!” “一般父母给子女起名字总是寄予厚望,图南二字倒是不错,小船若想去大江大海,须得南行,不过,到底是改个名字,我觉得你的本字不能丢,船还得带上。” 小船怀疑地问道,“南船?还是图船?” “哈哈哈哈哈!” 谢长卿被小船的疑问逗得开怀笑起来。 “当然是取南和船两个字,不过船不好听,我看啊,不如将船换作舟,南舟!” “南舟?南舟!江南舟!” 小船开心地跳了起来,“太好啦!我有新名字啦!” ...... 江又年蓦地从梦中惊醒。 睁眼一看,透明的天窗外早已天光大亮。 几只活泼的喜鹊正隔着天窗向里面窥探。 “我怎么会梦到这个呢?江南舟?南舟?” 江又年若有所思,心里疑窦丛生。 那不是一本书吗? 为什么? 总感觉牵扯了那么多现实的事情。 比如他,比如......谢南州。 南舟,南州。 是巧合吗? “醒了?下来吃饭。” 谢南州正站在楼梯口,向迷蒙的江又年招了招手。 江又年侧首向谢南州看去,只见他换下了昨天那身儒雅的衣衫,身上穿着身简单朴素的布衣,手腕上和小腿上还系了绑带,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精神。“把这个换上。” 江又年回神,只见谢南州手上还捧了一套一样的,不过跟他身上穿的颜色不一样。 “为什么要换衣服?” 把衣服往江又年怀里一塞,谢南州拍了拍他的脑袋。 “今天过春天。” 江又年:????? 什么鬼? 今天?过春天? 这都什么跟什么? 而且,这不是都深秋了吗? 然而当江又年站起来的瞬间,透过那明亮的天窗,他看到了惊艳的一幕。 昨天路过还枯枝林林的山野,此刻,竟然一片鲜嫩,浅绿的嫩芽在枝头生机勃勃地绽开叶片。 江又年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真的是春天! 就在他怔愣之际,楼下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小江!干嘛呢!赶紧下来!都等你吃饭呢!” 齐烽! 怎么是他? 江又年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怎么齐烽会在这里? 紧接着,又响起了孔鹊的声音。 “小江!下来吃饭啦!” 江又年飞快地把衣服往身上套,一下楼。 果然见一大桌子人正坐在院子里等他。 小木桌围满了,就摆在院子里的梨树下。 满树绽放的梨花,随风飘落,这一幕,美得不像话。 大家在树下谈笑风生,小悠追着小狗在院子里跑。 这一刻,时间似乎都暂停了。 “小江,过来搭把手。” 谢南州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江又年转头看去。 只见一旁的侧门里就是厨房,谢南州手上端了好几个碗。 江又年慌张上去把碗接下来。 “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江又年记得之前在林子里,大家走散了。 谢南州却没慌着回答这个问题,“怎么样?喜欢吗?大家都陪着你。” 看着满院子的热闹气氛,江又年认真地点了点头,“喜欢。只是,为什么一下子变成了春天?” “你忘了,这是哪儿?” 谢南州意味深长的话,猛然让江又年反应过来,这是他的意识世界! 所以,是他专门为自己创造的春天! 看着江又年猛然睁大的双眼,谢南州就知道他反应过来了。 “好好享受,这里的一切因你而生。” 江又年满脑子都是灿烂的春天,并未深究方才谢南州的那句话。 是以,他也不会发现,谢南州黯淡了几分的眸子。 上了饭桌,江又年看着一直在哈哈大笑的齐烽,一直在追着小狗转圈圈的小悠,一直在吃饭的孔鹊...... 渐渐品味出几分不对劲来,他们,就像是被设了既定程序一样。 只会按照指令活动,重复行为。 根本没有思想...... 察觉到江又年脸上的异样,谢南州放下手里的碗筷。 “怎么了?怎么不开心了?” “谢南州,他们都是傀儡吗?” 看了眼周围的几个人,谢南州诚实地点了点头,“嗯,是。” 闻言江又年好笑地扶了扶额,“其实没必要非得弄几个假人放这儿,我们俩也能好好吃饭啊,等大家出去了再聚就是,他们这个样子好诡异。” “好。” 随着谢南州话音落下,那几个傀儡纷纷消散。 转眼,院子里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看着消失在眼前的人,江又年怅然若失,“也不知道齐烽他们怎么样了?” 第211章 生疑 齐烽一行人在城里已经走了一整天了。 兜兜转转,最后都会回到原点。 “我怎么感觉我们被框在里面了?” 孔鹊疲惫地坐在街边的台阶上,实在是走不动了。 周梅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看向天幕中中途折返的鸟群,“咱们进来就是个意外,人家没给咱们到处走的权力。” 嗯? 什么意思? 其他人纷纷看过来,不明白周梅的话是什么意思。 齐烽却听进去了。 这里是谢南州的意识世界,困住他们的,不是谢南州是谁? “那怎么办?咱们就只能在这里露宿街头?” 这一行人还真是命苦啊! 街边蹲着,又累又苦的,跟群乞丐似的。 小悠的脚还瘸着,只能让人背着走。 一只手伸到了孔鹊面前,孔鹊不过抬眼看了齐烽一眼,就懂了意思。 老老实实地伸手去衣服里掏,而后一颗金豆子被放到了齐烽的手心里。 其他人见状淡笑不语。 孔鹊就是个提款机,是真好用。 拿了金豆子,齐烽转身进了街角的一家店。 不一会,就拿着个小布袋出来了。 那布袋子里发出叮铃铃的声音,十分悦耳。 拉开布袋一看,一个个亮闪闪的大洋整整齐齐地靠在一起。 拿着钱,一行人先找了家酒店吃了饭。 饭桌上,小悠吃着菜若有所思,“这菜我吃过。” “你上哪儿吃的?来你小谢哥哥的梦里吃的?” 齐烽替他夹了块肉,没好气地笑道。 小悠顿了顿,忽而想起来什么,“不是,咱们先前去20楼做客,小谢哥哥招待我们的,不就是这个味道吗?” 听小悠这么一说,一行人纷纷开始回忆。 好像是这么回事。 难不成,谢南州请他们吃的菜来自这里? —— 一上午,江又年跟着谢南州去了村子后面的山上挖野菜。 田野里四处都是鲜嫩的蕨菜,江又年干得可有劲了。 手指甲都浸成了绿色。 两个人拿了一个大篮子,回来的时候,篮子都装满了。 回来的时候,路过一条小溪。 江又年忽然顿住脚步,看着眼前的景色,他脑海里忽而浮现出一个场景。 这里,不就像书里写的。 小船想出姓氏的地方。 也就是昨晚他梦里的那个地方! 忽然想起什么,江又年一拍自己的脑袋。 自从来了村子,一路被谢南州牵着走。 他几乎要忘了小船和谢长卿了。 谢长卿的父亲还在警署,他们来这里一为避难,一为想周旋之策。 自己竟然还在游山玩水,实在可恶! “怎么了?” 见江又年愣着不走,谢南州转过身来看他。 “谢长卿呢?他父亲还在警署,咱们得救他!” 闻言,谢南州一愣,没想到他还是想起来了。 “你不是希望天下太平吗?” 啊? 什么意思? 江又年没太明白,这跟营救谢社长有什么关系? “回村里看看你就知道了。” 留给江又年一个笑,谢南州继续往村里走。 虽然迷糊,但是江又年了解谢南州,他那么说,肯定有转机! 村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社长站在外面,好像在等什么人。 江又年看到完好无损的社长,看上去依旧儒雅、精神。 几乎不敢相信。 他怎么逃出来的? 看样子没有受刑。 江又年惊喜地跑过去,“社长!您回来啦!” “回来啦,小江,谢谢你啊,带着长卿一起来到这里。” 然而却没看到谢长卿。 扫了眼后面升起来的车窗,江又年想,他是在车上? 臭小孩儿,真是绝情。 江又年推却笑道,“不是我,是小船。” 小船? 而后,只见社长忽而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谢南州,喃喃道,“我知道,是小船。” 咦?江又年扭头看了一圈,很是疑惑,为什么小船没在? 难道他不来送送谢长卿和社长? “小江,我打算带长卿去南洋待一阵,来跟你们告别。” 南洋? 江又年猛地转过头来,是先前饭桌上社长提到的南洋? 谢长卿的舅舅回来了? 没有过多解释,社长带着谢长卿离开了村子。 看着泥路上压出的车辙,江又年却总觉得奇怪。 “社长是怎么出来的?” 而且有些地方好像不一样了。 书里社长也这么顺利出来了吗? 结局是好的就行。 村子里却是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家家户户都丰衣足食的。 村民脸上总是挂着笑,而且对江又年很热情。 跟谢南州回家的路上,两人一路被投喂过来。 回到祠堂,江又年还颇为怀疑地看向谢南州。 “村民也是傀儡?” 但又觉得村民明显比今早上的傀儡看上去灵活了许多。 至少可以完整对话,而且还问了些他不太好意思回答的问题。 比如,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他是觉得,这些人如果真是谢南州造出来的傀儡,应该不会问这个问题。 而且村里的小孩儿还老是缠着他要一起玩儿。 谢南州把野菜拎到水井边,“是不是傀儡,你不是都感觉到了吗?” 在战乱的年代,能有这样一个世外桃源几乎不可能。 要是历史上没有那血泪交织的一百年,是不是百姓们本就该过着这样的生活? “过来洗菜,别偷懒。” 江又年回神,只见野菜已经被谢南州倒进了装满水的大木盆里。 他正撸起袖子在木盆边蹲着洗菜,动作很是熟练。 江又年从屋檐下端来两个小板凳,塞了一个到谢南州屁股底下。 自己坐了一个,撸起袖子开始洗菜。 洗菜的时候,他的视线总是似有若无地在谢南州来来回回的手上掠过。 虽说那双手很白净,骨节分明,像是弹钢琴的手。 但是这么细看,也可以发现,那手上有很多细小的疤,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 疤痕分布在食指上比较多,就像是被刀割的。 “谢南州,你为什么认识那么多野菜?” 想起今天挖野菜时,谢南州很是熟练地跟他介绍那些明明看上去差不多的草。 哪些可以吃,哪些可以入药,有什么功效,他都一清二楚。 江又年视线定在谢南州专注的侧脸上,试图察觉到一丝端倪。 却见他动作未停,飞快地在冲洗着野菜叶片上的泥沙。 “书里看的,怎么了?” 江又年笑笑,脸上带了几分试探,“没事,你太熟练了,就像是本就在此生活过一样。” 第212章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那些疑问,那些关于那颗心的疑问,江又年不是不想问。 只是,这里实在太美好。 美好到他不忍心去打破。 江又年隐约可以察觉到,结果恐怕不会让他开心。 所以,他不想知道了。 就只是安心地享受着这里的一切。 接下来的几天,都在谢南州的安排下度过。 去村外的樱桃园上摘樱桃、去后山的草坪里吃白泡儿,村里的孩子带着两个人一起去。 江又年学着那些孩子的样子,趴在地上用嘴去吃,跟牛吃草一个模样。 山谷里荡开了连串的欢笑。 谢南州倒是不参与,就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看着江又年孩子气的模样低头笑。 每天都玩儿到筋疲力竭回家。 每天都是谢南州做饭,江又年老实坐在灶门口爨火。 没有什么山珍海味,都是些农家粗茶淡饭。 但是却平淡得让人心安。 江又年每天早上一睁眼,就期盼地看向窗外。 很快,外面的世界变成了夏天。 他懂了,那天晚上他无心说的那些话。 谢南州都在为他一一实现。 夏天,谢南州带着他和村里的孩子去后山的小溪里搬螃蟹、摸鱼。 累了就泡在布满鹅卵石的浅水里安逸地纳凉。 回到村里,还时常去村民家里帮忙。 田里的西瓜熟了。 大家都去帮忙摘,运到城里去卖。 听到要进城,江又年倒是一愣。 城里? 城里安全吗? 现在不是还在动荡年代吗? 知道他在想什么,谢南州安心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去看看。” 进城之后,江又年才终于知道为什么村民一点儿都不害怕进城了。 城里一切井井有条,没有先前他初次来时看到了那些游行示威、暴力驱逐景象。 到处挂着些宣传进步思想的横幅。 街上随处可见发表演讲的学生、文人。 没有人驱赶他们,反而有穿着军装的警员在一旁维护秩序。 没有随处可见的洋人,没有什么租界,没有伪政府,没有黑色恐怖。 卖报的小孩儿走街串巷,高声呼喊,“卖报!卖报!纺织厂开业招工!待遇优厚!” 细看那身影,却不是小船。 那高楼之上飘扬的五星红旗让江又年眼眶蓦地一红。 我们胜利了! 新时代到了! 大家帮着村民把西瓜运到路边,卖力地吆喝着,“西瓜!又香又甜的西瓜!” 江又年情不自禁地跟着吆喝,“西瓜!卖西瓜咯!” 那西瓜的甜似乎沁入了心田,让人生出无限动力来。 转眼秋风飒飒,村外的稻田一片金黄。 村子里又忙碌起来了。 确实如江又年所愿,跟着谢南州进山捡板栗了。 捡回来的板栗被村子里的大娘炒得焦香四溢,那叫一绝。 晚上就在村里架起篝火,柴火烧得噼啪作响。 小孩们借着火光在一边抓石子,大人们在谈各家的收成。 江又年若有所思地剥着栗子,忽生出几分落寞来,一件衣服忽地搭到了他的肩上。 回头一看,谢南州的脸在火光下带了几分温度。 “夜里凉,把衣服穿好。” “哦。” 江又年自然地把手里的栗子放到谢南州手上,转头老实把外套穿好。 穿好衣服,江又年扯了扯谢南州的衣袖。 “我们回家吧。” 谢南州一愣,而后点了点头,“好,走吧。” 秋夜的月带了几分悲凉,淡淡的月光洒在两人的身上,影子被拉得老长。 谁也没有说话。 江又年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忽然间感到落寞。 明明这几天他过得很开心,每时每刻都很开心。 不知道是不是太开心了,反而乐极生悲了。 明明很热闹,但他总觉得那热闹是他们的,跟他无关。 他还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不是说村民们待他不好,只是他又想起了终将回到一个人的日子。 到那时,再回忆起这些岁月,反而更加让人伤怀了。 是以忽然就提不起兴致了。 这几天一直都是江又年一个人睡在三楼,谢南州睡在一楼的小房间里。 本到一楼二人就要各自回房了,江又年却突然叫住了正要离开的谢南州。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谢南州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良久才开口,“怎么了?在这里过得不开心吗?” 江又年摇了摇头,脸上看不出几分喜色,“不是,这里很好,我很开心,只是我知道,这里的一切,终究不是真实的,我们总要活在当下不是吗?” 谢南州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江又年。 那眼眸中是江又年看不懂的伤感。 “你不是还有冬天没过吗?在这里过完年再走吧。” 江又年一愣,忽然想起自己那天晚上的话。 是了,他说想在村子里过年来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谢南州那句话,让他感到不安。 好像在留客,可是为什么要留客? 谢南州向他靠近一步,把江又年豁开的衣领扣上,而后一只手扣上江又年的腰,“你不是还要去天上看看吗?走吧。” 江又年只觉得整个人突然被带着离开了地面。 眼前的场景扭曲变幻,模糊不清。 好像有风袭来,吹得他睁不开眼,耳边传来呼呼啦啦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消失。 “睁开眼睛吧。” 听到谢南州的声音,江又年缓缓睁开眼睛。 腿一软,差点没摔下去,幸好谢南州还抓着他。 看着屁股底下坐着的东西,江又年真觉得是自己眼睛花了。 那金黄的,弯弯的一轮...... 是?没搞错吧? 这是童话里的月亮? 那种弯弯的,可以坐上去的月亮? 那不是哄小孩儿的吗? 月亮是什么样的,他还是清楚的。 “喜欢吗?” 谢南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又年僵笑着转过头去,“这......这是你弄的......月亮秋千?” 只见谢南州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啊,你不是想在月亮上坐一坐吗?童话故事里不就是这么写的?” 江又年乐得不行,原来这个灵感来自童话故事啊,难怪那么梦幻。 “你看, 顺着谢南州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漆黑的大地上,点点灯光闪烁着,那模糊的轮廓,可不就是村子吗? 虽然月亮是个乌龙,不过,江又年却感到很满足。 “谢南州,谢谢你。” 看着谢南州的眼神里,藏着他第一次那么大胆披露的心意。 第213章 猪头~ 第二天一早,江又年一睁开眼就感觉到了空气里的寒冷。 那种恨不得脸上都附着寒气的冷。 在看清那天窗之外的景象时,双眼蓦地睁大, 那是? 雪? 山林是白色的,屋顶是白色的,还有什么东西纷纷扬扬地从天上掉下来,落在天窗上。 下雪了? 冬天到了!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紧接着,数个小脑袋瓜出现在楼梯口。 “小江哥哥!新年好!” 江又年惊喜地看着那一群小豆丁,一个个穿得跟年画娃娃似的。 枣红的棉袄衬得那一张张被冻得通红的小脸格外可爱。 今天,到新年了? “小江哥哥,这是族长让我们给你拿来的新衣服。” 小孩们欢笑着把一件衣服送到了江又年跟前。 咦? 是件红的? 江又年脸上一诧,怎么是红棉袄? 他......他又不是小孩儿,怎么还跟小孩子穿一样的? “快穿上,小江哥哥,族长也这么穿的。” 啊? 谢南州? 穿红的? 这倒是让江又年惊异了,自认识他以来,整天穿得板板正正的,还没见过他穿红的。 听他们这么说,这大红棉袄一时间也没那么难接受了。 于是利落起床开始穿衣服。 江又年被孩子们簇拥着下楼。 到楼下时,只见祠堂里已然布置得很是隆重了。 香案上香炉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香都换上了更高档的,蒲团也换了新的。 一跨出门,江又年就被眼前热闹的场面吸住了眼球。 廊檐下四处都是村民,各个打扮得很是精神。 就连平时不修边幅大叔,都把胡子刮干净了,身上也是穿的新棉袄。 正插着兜在谈天说地。 “哟!小江 ,起来啦!” 厨房里,大娘带着一身热气跑出来,一下子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穿得喜气洋洋的江又年。 枣红的棉袄衬得他唇红齿白的,还挺好看。 这一叫,倒是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纷纷看过来,夸赞江又年穿红色好看 。 这倒是把江又年弄得不好意思了,睡个懒觉起来,发现大家都在,结果还要被夸。 赶紧来个人救救他吧! “干啥呢!吃汤圆咯!” 厨房里又探出来一个脑袋,招呼大家去端汤圆。 闻言,廊檐下的人都欢呼着靠近。 “哦!吃汤圆咯!” 大娘们从里面一碗一碗地往外递。 白瓷碗里挤着两个大汤圆,米白的汤汁包裹着,看上去散发着莹润光泽。 递出来的第一碗一路传出来,递到了江又年的面前。 看着面前的第一碗汤圆,江又年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是年轻人,我最后吃,长辈先吃。” 然而,抬眼看去,只见那一张张和蔼的脸上全是笑容。 “吃吧,孩子,新年的第一口福气,先给你吃。” 那看着晚辈的关切眼神让江又年不自然地红了眼眶。 从小到大,他不知道过年是怎么样的。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过年。 原来,过年是这样的。 过年可以穿新棉袄,可以吃到汤圆,可以听到新年快乐。 “吃吧,小江哥哥。” 小孩儿把汤圆接过来塞到了江又年手里。 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催促着,“快尝尝,这可是盐菜腊肉馅儿的汤圆,可好吃了!” 在他们期盼的眼神中,江又年夹起汤圆咬了一口。 软糯的糯米皮儿咬开,里面包裹着盐菜腊肉的香味飘了出来。 混着米汤的浓香,让人食欲大开。 虽然这是江又年第一次吃到这种口味的大汤圆,但是味道很好,他吃得习惯。 然而,当他吃了几口才发现,接下来的几碗汤圆被端着一路送到了香案上供奉祖先。 江又年一愣,嘴里的汤圆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 这...这要先祭拜祖先的啊?! 那......那他吃了第一口,不会有事吧? 会不会开罪了祖宗啊! 看到江又年一副吓傻的模样,大叔乐呵呵地笑道,“吃吧,不碍事的。” 看着那如山般威严的牌位,江又年却吃得没那么开心了。 等等! 谢南州呢? 而且小船也不在,这几天自从进了村子,他就没见过小船。 要是问其他人吧,他们也不说,还老是痴痴地笑。 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拉了个村子里最活跃的小孩儿来问,却只说谢南州是进山里去了,很快就回来。 进山? 进山里去干什么? 大过年的,还一个人去? 正想着,一道人影拍着身上的雪就进院里来了。 “族长!” 村民们停下吃汤圆的动作,纷纷起身跟谢南州打招呼。 谢南州点了点头,一路脚步未停。 “大家新年好!都吃吧。” 直到走到一人面前站定。 江又年目光在谢南州身上的枣红棉袄上看去,谢南州穿红色还挺好看,衬得他看上去很是精神。 喜庆得很,搞得跟办喜事儿似的。 呃! 心里才刚冒出来这个想法,江又年蓦的一怔,想什么呢! 大娘们递了一碗汤圆出来,谢南州接过来,也不讲究,挨着江又年在屋檐下蹲着。 大口吃着汤圆,一口汤圆 ,一口米汤,吃得很是畅快,跟他以前在中转站的吃相截然不同。 不过,看着谢南州吃汤圆的样子,江又年总觉得很有食欲。 原来是要这样吃吗? 于是,他学着谢南州的模样,大口大口地吃着,再喝上一口热乎乎的米汤,果然爽快! 饭后,大娘们都扎进了厨房里备菜。 小孩们一窝蜂地跑了出去,“哦哦哦哦哦哦!过年咯!” 青壮年们开始脱外套,系围裙,前呼后应地往外面走。 江又年疑惑地站在门口张望,“怎么了?他们干嘛去?” 直到他转过头,发现谢南州也脱了外套,开始往身上系围裙。 谢南州反手在腰间打了个结,提示道,“你不觉得供桌上少了点儿什么吗?” 什么? 谢南州凑近点了点江又年的鼻子,嘴角一勾,不知道在说谁,“猪头~” 江又年一怔,反应过来时,谢南州已经大步往外面走了。 气急败坏地跟上去,“谢南州!你才是猪头!” 第214章 回家吧 【作者有话先说:结合音乐《假如爱有天意》看效果更佳哟~】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进了一处院子,不一会儿,撕心裂肺的猪嚎响彻天际。 江又年不敢看,等声音消停了再进去时。 村民们已经在开始在给猪剃毛了。 谢南州袖子撸到胳膊肘,花围裙衬得那张脸挺有反差。 江又年怎么也想不到,谢南州以前一个时时矜贵的人,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出现。 不得不说,自从来了这里,他还真是见到了谢南州的各种样子。 跟以前不一样,很不一样。 他在这里很放松,就像是……回家了。 不多时,一个村民端着一大盆猪血出来,“快快快,送到厨房去,今天中午吃毛血旺!” 不一会儿,一个被处理好的猪头被端了出来,“快拿到厨房去煮上,中午要祭祖的!” 院子里围观的大黄们一狗得了一根大骨头欢快地跑开了。 小孩儿们还围在一边儿看,时不时地插两句话。 “我要吃猪尾巴!” “我要吃猪耳朵!” “我要吃猪蹄儿!” 院子里的大人们一听,开着玩笑逗弄孩子。 “猪蹄儿?小孩子不能吃,吃了讨不到老婆!” 此话一出,院子里的人笑开了。 小孩儿不服气,气鼓鼓地反驳道,“骗人!我先前看小江哥哥都吃过!” 呃...... 一旁吃瓜的江又年一愣,关他什么事? 谢南州的视线隔得老远悠悠地看向江又年。 只得那大叔乐呵呵地笑起来,“你小江哥哥呀,不愁这件事。” 小孩们连连追问为什么,江又年却没勇气再待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村民们好像把他和谢南州默认为…… 生怕待会儿再听到什么让人羞臊的话。 赶紧走开。 “孩子们!出来堆雪人!” 看着那漫山的雪,江又年竟然忘了这雪原是可以拿来玩儿的! 一听有玩儿的,院子里的孩子们一窝蜂地跑了出来。 欢笑着,扯着江又年到了村里的开阔地。 也不惧寒冷,用手捏个雪球就开始在地上滚起来。 那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大...... 谢南州靠在院门口,看着那雪地里欢笑的人,不知不觉地,眼就酸了。 “族长,也许他愿意留下呢?” 一道声音轻轻地在谢南州身后响起。 正是刚才调侃江又年的大叔。 谢南州没回头,只是用力眨了眨眼,那酸涩被隐入了心底,转而凝结出一抹坚决。 “不可以,我不允许他留下。” 不一会儿,雪地里出现了两个大雪人。 紧紧地靠在一处,向着天边隐隐的日光遥望。 “眼睛用什么好呢?” 正苦恼着,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来,再拿开时。 只见那两个雪人的眼窝里分别放着一粒红豆。 “哇!好好看!族长!哪里来的红豆?” 孩子们围着雪人雀跃欢叫。 谢南州却拉过江又年冻得通红的手,一串冰冰凉凉的东西被套到了他的手腕上。 江又年抬起手来一看,那鲜红欲滴的一串,那是? “红豆?” “嗯。” 闻言江又年忽而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发烫,就要把手串拿下来。 谢南州却一把按住他的手,“别动,好好戴着。” “可是,我......我...哪有男的戴红手串的?” “你不就是?好好戴着,保平安的,不要取下来,听话。” 谢南州柔柔地拍了拍江又年的头,闪烁的眸光里藏着苦涩。 中午饭很丰盛,祠堂的院子里摆了四五桌,所有人都来了。 就连村里的狗,都各有一份新年套餐。 开席之前,香案上摆放着煮好的猪头、桌上摆好碗筷、酒水供奉祖先。 谢南州站在首位,村民们整齐站在他的身后,祭祖要开始了。 江又年自觉站到了祠堂外面。 然而前面的人却纷纷让开一条路,只见那祠堂中间站着的人正回头向他看来。 谢南州一身红衣,此刻在祠堂昏暗的日光里,竟有几分肃穆。 “过来。” 村民们纷纷注视着江又年,那眸中同样肃穆、悲痛。 江又年心里没由来地一凛,气氛变了,刚刚不是都还笑着吗? 可这是他们祭祖的仪式,他一个外姓人,怎么能站前面去呢? 直到一道道温和却不容拒绝的力量推着他向前。 他被村民们推到了谢南州身边。 一炷香被递到了江又年手上。 “跟着我。” 谢南州脸上带着一种被江又年理解为沉重悲痛的情绪。 他不自觉地被感染,跟着谢南州的动作跪下。 身着红衣的二人,在村民的见证下,对着那如山的牌位深深地拜了下去。 一拜......再拜......三拜...... 二人头顶、肩上先前落下的雪花逐渐融化、消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缭绕的烟雾自那香案上缓缓飘荡,弥散...... 江又年觉得头有些昏昏的,被谢南州扶着站了起来。 “江又年,你听着。” 谢南州的手牢牢地托着江又年的脑袋,眼眶通红。 然而江又年却觉得视线里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就连谢南州的脸都朦胧了。 直到伸手去摸,摸到了那脸上的湿润。 那是? 眼泪? 他哭了? 为什么? “谢南州,你怎么了?怎么起雾了,模模糊糊的,我看不清楚。” 一股浓烈的不安在江又年心里蔓延,他总觉得事情似乎不是按照他想的那样在发展。 听什么? 谢南州想跟他说什么? 为什么是那种语气? 那种即将分离的语气! 江又年心里一慌,伸手紧紧地揪住谢南州,似乎这样才能缓解一点儿内心深处的不安。 “谢南州,你要说什么?我们回家,回20楼再说好不好?”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沉重的叹息。 雾气中模糊的人影缓缓靠近,直到冰凉的触感在江又年唇上停住,带着浓烈的苦涩顺着那冰凉的触感蔓延到了心底。 江又年眼睫轻颤,怔愣良久。 直到那轻触稍稍移开,苦涩的叮嘱在耳边似有若无地响起。 “年年,不要害怕,小村的祖先们会保佑你的,我...我也会,回家吧......” 耳边传来祠堂里犹如回音一般的和声,“回家吧...回家吧...回家......” 回家...回家...... 江又年心底的不安抵不过那排山倒海袭来的失力,指尖的布料彻底从他手里滑走。 黑暗席卷了所有的意识。 直到再次睁眼,江又年看到了眼前关切的一张张脸。 齐烽、孔鹊、泰哥、老高、林纾、城主...... 视线越来越慌乱,没有! 没有他要找的人! “谢南州呢?” “谢南州在哪儿!” 江又年猛地从床上坐起,这是20楼!他的房间! 谢南州在哪儿? “什么谢南州?谁是谢南州?” 然而孔鹊出口的话却让江又年傻眼了,他在说什么? 视线转向其他人,都是一副茫然的样子。 他们的反应让江又年心沉了下去,慌张掀开被子下床,连鞋都没穿,打开门就往外面跑。 然而一出门,江又年却傻眼了。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喜欢黄泉中转站请大家收藏:()黄泉中转站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5章 撒谎!你撒谎! 【作者有话说:今日陪看曲目依旧是 《假如爱有天意》】 原本住着谢南州的另一条走廊消失了! 整个二楼就只有一间房,那就是江又年住的那一间。 巨大的恐慌在江又年心底冲撞。 一路跌跌撞撞地下楼,眼前的布局没变,但是当江又年打开碗柜一看,只有一个碗! 鞋柜打开,也只有他的鞋子! 谢南州的东西呢? 忽而想起什么,江又年一路冲出大门,只见那原本在大门口长得茂盛的翠竹也不见了踪影。 只有煞白的鹅卵石泛着冷光。 江又年心口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就连呼吸里都带着颤抖。 谢南州去哪儿了? 怎么他的东西都不见了? 怎么会? 怎么会? 怎么会? 身后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是房间里的众人追上来了。 看着楼下到处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一脸疑惑的模样。 “江哥,怎么了?” 闻言,江又年一震,猛地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孔鹊。 “你叫我什么?” 孔鹊被江又年盯得一愣,怯怯地再叫了声,“江哥?” 泰哥也凑近了一些,“江哥,你怎么了?” 江又年呼吸不匀,看着一旁扒开泰哥靠近的齐烽。 “老江,你怎么了?” 江又年脸色刷的一白,整个人身形不稳,趔趄往后退去。 看着面前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却感到分外陌生。 不对! 不对! 孔鹊怎么会叫他江哥呢? 齐烽怎么会叫他老江呢? 他们都应该叫他小江才对,应该叫谢南州南哥、老谢。 而不是他! 不对! 众人眼见着江又年神情崩溃,步步后退,冲了出去。 然而追出去,才发现江又年怔愣地立在门前。 一时间众人都不敢再动。 生怕再说错一句话让他情绪激动。 然而江又年看着那门牌上的数字,眼泪忽地就掉了下来。 “1901?” 19楼? 不是20楼! “不对!我住在20楼!” 江又年指着那门牌号纠正,却见众人脸上神情复杂。 林墨纠结着,怯怯出声,“江哥,中转站最高层就是19楼,没有20楼。” 没有? 晶莹的泪珠从江又年眼睫颤然滴落。 他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好几步,“不......不可能......” 谢南州套路他住进20楼的回忆历历在目,怎么可能没有20楼? 江又年转身跌跌撞撞地往楼梯间跑去,直到那堵再也走不通的墙出现在他眼前。 看着挡在面前的墙,江又年手握成拳,毫无理智地上手去砸,“让开!让开!不要拦着我!!” 一拳一拳,砸在坚实的墙上,那墙上渐渐现出斑斑血迹。 齐烽和泰哥冲上来拉住他,“干什么!住手!” 为什么? 为什么关于谢南州的一切都消失了? 不可能! 江又年不信,他不信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消失就消失了。 这么多人见过他,他不信没有人记得他! “说!谢南州去哪儿了?” 江又年眼里含着眼泪,看向众人的眼神格外凶狠。 恨不得谁要是说个不字,就要将他千刀万剐。 然而众人眼里的茫然已经让江又年濒临崩溃了,“说!谢南州,谢南州!你们记得吗?” “小江哥哥,你怎么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低头看去,只见小悠正担忧地抱着自己的腿。 看到小悠,江又年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小悠那么喜欢谢南州,他一定不会撒谎! 江又年蹲下来,激动地捏着小悠的胳膊,“小悠,谢南州,就是你小谢哥哥,他去哪里了?啊?” 他满含希冀的眼神看向小悠,直到小悠疑惑地歪了歪头,“谢南州是谁啊?小江哥哥,你怎么了?” 江又年捏在小悠胳膊上的手骤然失力,颤抖着垂了下来。 再抬眼看向那一群人,各个眼神关切,却没有一个人记得谢南州。 谢南州曾经那么多次救这些人于水火,却没有一个人记得他! 眼泪顺着江又年的眼角滑落,不甘,愤怒,咆哮,“撒谎!撒谎!你们都是些没良心的东西!谢南州用命救你们!到头来,你们却不记得他!” 在众人莫名的眼神中,江又年光着脚,神情崩溃地从楼梯间跑下去了。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了咆哮声。 “撒谎!你撒谎!你怎么可能不认识谢南州!” 众人趴在栏杆边往下面望,只见江又年正在一楼的柜台边发怒,而站在柜台里面登记的周梅却大气不敢出一口。 江又年就这样一路从中转站出去。 一路走,一路问。 但是所有人都说不认识谢南州,所有人都否认他的存在。 江又年咆哮着怒斥他们的无耻,怒斥他们的谎言。 所有人都把他当疯子。 就这样,他一路闯进了幽冥集市。 地上的石子划伤了他的脚,他却感受不到痛。 依旧见人就抓,挨个抓着幽冥集市的老板质问,“你记得谢南州吗?啊?” “不认识。” “撒谎!你撒谎!骗子!” 就这样挨家挨户地问,江又年已经吼到声音嘶哑,喉咙里涌起腥甜。 却依旧脚步不停,他不信,他不信没有人记得谢南州。 谢南州说了,他欠了这一条街的钱。 不可能没有人记得他。 直到他停在了角落里最后一家店铺前。 暖黄的灯光映得那橱窗里的糖葫芦闪着莹莹的光。 1000块钱一串的糖葫芦,还是没有涨价。 江又年看着那糖葫芦,却没有再质问柜台后面的阿姨。 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糖葫芦,忆起当日毫不犹豫转身扎进人群给他买糖葫芦的人。 想起那个举着糖葫芦逗他的人。 他就在这里,糖葫芦也在,可是那个给他买糖葫芦的人去哪儿了? 不知道江又年在那摊前站了多久,久到19楼的众人一路追了过来。 幽冥集市的人围了一圈,都看着那个站在糖葫芦摊儿前一言不发的人。 穿着睡衣,神情恍惚,鞋也没穿。 要不是大家都认识他,还真以为是哪里来的神经病。 几人要上前去,城主拦着没让。 齐烽不解,“老江怎么了?以他的实力,不至于陷在小小的幻境中出不来啊?他一直念叨的那个谢南州是幻境里面的?” 城主眸光闪烁,微微垂首,“不知道,不要刺激他了,让他静静吧。” 众人躲到一边看着,没有人上前去惊扰江又年。 呆立良久,直到一串糖葫芦递到江又年面前。 吃惊抬眼看去,眼泪还挂在脸上。 只见柜台后面的阿姨柔柔地笑着,“吃吧,阿姨请你吃的,别哭了。” 阿姨请你吃的。 这句话,那天她也说过。 就像是抓住了某种牵绊,江又年激动地上前去。 趴在那柜台上,满含希冀地看向阿姨,“您记得谢南州吗?比我高一点,长得很白,他是中转站的代理站长。我们一起来买过糖葫芦,您那天也说要请我们吃!” 阿姨脸上带着无声的歉意,似乎不忍心说出否定的答案,就只是歉疚地笑笑。 这次,江又年没发火。 只是无力地退开,默然,而后转身离开,那串糖葫芦也没要。 看着那摇晃着离开的背影,阿姨看着手上的糖葫芦长长地叹了口气。 江又年向着河畔尽头的黄泉码头踱去。 那里,那里还有人。 他们见过谢南州,一定会记得。 怀揣着这样的希望,江又年走到了黄泉码头。 那码头上停着无数的小舟,摆渡人就坐在岸边闲聊。 江又年窜进人堆里,抓着人就问,“你记得谢南州吗?” “不认识。” “你记得谢南州吗?” “不认识。” 江又年喉咙嘶哑,已经发不出火来了。 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问,一遍又一遍地得到否定的回答。 直到他抓到一个熟悉的人。 第216章 都管住自己的嘴 【作者有话说:今日陪看曲目《千年》】 老冯? 那个摆渡人? 老冯! 江又年紧紧地抓着他不放,之前在黄泉码头,他对自己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但是谢南州拦着没让他说完。 老冯被神情癫狂的江又年揪着衣领子,拖到了一边。 “干干干...干什么?放开我!” 江又年稍稍松开了些许,但是没完全放开他,“说!谢南州呢!” 老冯被江又年巨大的力道晃得脑袋发昏,“什么?谁?” 这个反应让江又年蓦地一怔,他也不记得了? “谢南州,黄泉中转站的代理站长!” 老冯忽地愣住,江又年心里升起希冀,他记得? “我想想啊,黄泉中转站的站长,这么多年的我都记得,好像没有姓谢的。而且,黄泉中转站,从来没有过代理站长。” 老冯的话可谓是压垮江又年的最后一根稻草。 揪着他衣领的手骤然脱力垂下,江又年只觉得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猛地往后倒去。 在他即将倒地之前,中转站的一行人赶到。 齐烽一个健步上去,接住了他。 看着江又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齐烽叹气,“到底是什么厉害的怨主?把人搞成这个样子!” 看着他们将人带走,城主目光凌厉地看了眼码头上坐着的摆渡人们。 “都管住自己的嘴。” “是,城主。” —— 被送回1901,江又年在床上接连躺了好几天。 齐烽他们来敲过门,给他送饭。 但是江又年没有开门。 在这期间,他抓着齐烽问了所有的事。 都跟他们经历过的对得上。 除了关于谢南州的部分。 那些他们共同的经历,在其他人的记忆里,没有谢南州。 而且,据齐烽所言,这次他是因为在明月镇外的林子里被雾瘴迷惑,陷入幻境,才会昏迷。 关于第二人格在林子里的屠戮,他们全都没有记忆。 江又年平躺在床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到枕头上。 他不明白,到底怎么了? 明明几天前,一切都那么美好。 他以为,他会和谢南州一起回来。 可那些美好的日子,竟成了他留给自己的最后回忆。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又年使劲地摁着脑袋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他根本没办法思考,不能再这样了。 只有冷静才能思考。 他怕,怕哪天醒来,自己会和其他人一样把谢南州忘记。 所以,现在,他要趁着自己还清醒,把一切理清楚。 虽然谢南州身上有诸多疑点,但是江又年摒弃先前的一切。 从最近的事情来分析。 一切,都要从韩婷婷占了他的身体说起。 谢南州把心还给他,然后意识被第二人格压制。 之后谢南州一直被困在身体里,直到自己通过第二人格进入谢南州的意识世界,找到了他。 进去之后,第二人格不见了,但是谢南州出现了。 这是不是说明,谢南州成功压制了第二人格? 谢南州的意识世界是《三号病室》这本书里的情节。 书? 书呢? 忽地想起这一茬,江又年猛地从床上坐起。 在床头柜里一阵翻,又在书桌上翻,没有! 猛地一愣,他扭头看向枕头,上前拿开枕头一看。 熟悉的封面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泛黄的纸页,在此刻犹如泛着希望的圣光。 颤抖着把书拿起来,江又年喜极而泣,看着那封面上的两个模糊人影又哭又笑。 他找到了,这本书就是最好的证明。 它能够证明谢南州存在过。 他说了,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本书。 找到书最好了,至少,书还能提供一些线索。 可是当江又年把书翻开的瞬间,傻眼了。 只见先前他夹着书签的那一页后面的部分。 全部都是空白的! 巨大的恐慌在江又年心底蔓延。 他捧着书,来回地翻,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一页都不放过! 可是,那书,就是空白的。 除了他看过的部分,其他的,全是空白的。 刚刚才席卷的喜悦,顷刻间就把他打入了无尽的地狱。 绝望到让人看不到一点光。 泪水在江又年的眼窝里打转,连声音都哽咽了,“谢南州,你为什么要给我出那么难的题?” 刚刚找到的希望,顷刻间又破灭了。 不过颓丧片刻,合上书后,江又年整理情绪。 坐到书桌前,抽出一张纸,手上飞快地写着线索,画上关系图。 重新来,没有书,依旧可以推理。 谢南州的意识世界是书里的情节。 所以,书里的情节对谢南州至关重要。 结合谢南州对村里的熟悉程度,以及他被小船称作族长的事情。 思绪渐渐清晰。 谢南州一个外姓人凭什么做小村的族长? 绝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只是因为那是他的意识世界任他安排。 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谢南州,不姓谢。 他,姓小! 他是小村人! 所以他才会对村里那么熟悉,才有资格做小村的族长。 可是......小村是上个世纪的村落,如果谢南州是族长,那他,岂不是上个世纪的人? 江又年心里越来越慌,还是颤抖地在谢南州的名字旁写下“小村人,上个世纪”。 “还有谁?小船,谢长卿。” 小船也是小村人,但是自从自己进村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看村里人的反应应该是认识他的,可是自己问,却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小船的去向。 反而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为什么? 而且,根据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小船在长卿的帮助下。 最后定下的名字是,江南舟。 南舟......南州...... 看着纸上写下的两个名字。 江又年忽地想起了谢长卿那张跟自己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长卿......又年...... 长卿寓意平安,是社长对谢长卿的美好祝愿。 又年是小时候他大病一场,路过福利院的老和尚替他改的,望他无病无灾,岁岁年年...... 这两个名字,不就是一个意思吗? 而且,为什么刚好,他姓江? 而且自从他进村之后,也没见过谢长卿了,就连他离开村子的那天,也没见到人…… 心里咯噔一下,笔尖一滑,纸上被戳了一个洞。 如果,如果小船是谢南州,那......那谢长卿......就是自己! 看着纸上并排写在一起的四个名字。 江又年只觉得浑身汗毛竖起。 谢长卿就是他! 所以,那本书,写的是...... 是小船和谢长卿的故事! 是江南舟和谢长卿的故事! 是谢南州和谢长卿的故事! 是谢南州和江又年的故事! 第217章 他等的人.....是我? 笔从手上滑落,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江又年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了一般。 愣愣地看着那纸上的几个名字发呆。 而脑子里的思绪却跑得飞快。 所以,谢南州认识他很久了。 百年前就认识他,只是那时候他还不是他。 那时候,他是谢长卿! 谢南州根本就不是什么跟他们一样的游灵。 他,是忘川的亡灵! 回想起一些跟谢南州相处的点滴。 第一次握手时,那种冰冷的触感。 他一直以为,谢南州只是体寒。 而且,他从来没有见过谢南州的通行卡。 之前问到,他也只说自己是没带。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 难怪他去幽冥集市消费从来都是记账,而不是用通行卡结账。 亡灵本就没有中转站的通行卡? 他......死了? 一百年多年前就死了? 他没去投胎,一直在这里守着。 是为了...... 江又年脑海里猛地闪过当初谢南州在忘川河畔说的话,“也许,是在等那些来不及说声再见的人......” “所以,他等的人.....是我?” 心口猛烈地跳动着,有什么东西滚烫炙热地翻滚着,连同呼吸都灼热起来。 那热熨烫得江又年眼眶通红。 谢南州在这里等了一个世纪,才等到他? “我会陪着你,生生世世。” 墓翁的墓里,谢南州对他说了这句话。 当初只道他肉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可这句话犹如那时射出的一颗子弹,在这一刻,正中江又年的眉心。 生生世世,不是假话。 泪珠无意识地涌出滴落在纸上,谢南州的名字被包裹在那晶莹的泪珠里,莹莹发着光。 江又年颤抖着手抚向那纸上的名字,心如刀割。 所以,谢南州一次次在怨境里出生入死,不是为了什么功业值,是为了他! 为了让他活着回到人间! 心口处忽而一阵猛烈地抽痛,江又年猛地一把揪住心口的衣服,痛到呼吸困难。 所以,前几天他待过的那个地方,不是什么谢南州的意识世界。 是他的怨境! 为了给自己最美好的回忆。 才有了那春夏秋冬的几日光景。 若不是自己提出的那个愿望,那里原本是怎么样的? 战火纷飞?还是饿殍遍野? 谢南州和谢长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谢南州要执着一个世纪在这里等自己? 书后面那部分到底写了什么? 谢南州等着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心口的抽痛就像是在提示着什么。 心? 是心吗? 谢南州等着自己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这颗心还回来? 所以心还回来之后,他便回不来了? 可是心是怎么到他那里去的? 为什么他明明选了“江”作为姓氏,现在却改姓“谢”? 而自己如果真的是谢长卿的转世,为什么刚好又姓“江”? 这些问题,已经不是江又年靠着自己能够想明白的了。 除非,他能够再次进入谢南州的怨境。 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关于谢南州在忘川的痕迹都消失了。 而且除了他,所有人都不记得谢南州。 他肯定还在怨境里,只要自己能够再次进入他的怨境,就一定可以找到他! “叩叩叩!” 楼下忽然传来敲门声,以为是齐烽又来送饭了,江又年本不想理,那人却始终敲个不停。 等他下楼打开门时,却发现外面站着的人,竟然是路媛和她妈妈! “我们要走了,来看看你。” 江又年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已经快忘了路媛。 她们竟然还没走吗? 是了,当时路媛妈妈伤势严重,才滞留在这里的。 现在看样子已经大好,是该离开了。 看着江又年胡子拉碴的颓废模样,路媛不放心地又问了句,“你没事吧?他们说你在怨境里受了伤,还没好吗?” 江又年眸光闪烁,想起当初谢南州在饺子店跟他说的话,“你的心在我身上。” 当初的一幕幕,此刻回忆起来,竟然这么苦涩。 他已经不想开口问路媛认不认识谢南州了。 结果都一样。 只是想起当初一起并肩作战的人,此刻连姓名都不被人记得,顿觉悲哀。 “走吧,祝你们一路顺风。” 江又年想关门,路媛却叫住了他。 “晚上在宋姨的面馆里为我们办饯行宴,你来吗?” 看着路媛眼中的希冀,江又年不忍心拒绝。 可是他不想去那么热闹的地方。 谢南州不在,他笑不出来。 越是看到他们高兴,他就越是难过。 明明他们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 出生入死那么久,怎么都忘了? 回忆起几天前,谢南州还带着他四处去挖野菜、摘樱桃、摸鱼戏水、堆雪人...等等! 雪人! 江又年猛地想起来什么,抬起手腕一看,哪里有什么红豆手串? 连站在门口的路媛都来不及管,江又年飞快地跑上了楼。 在床上四处翻着,没有! 连床垫都被掀起来找,没有! 枕套也没放过,都拆开! 还是没有! 衣柜里的东西都翻出来,没有! 楼上没有,又急切地跑到楼下,四处翻箱倒柜。 没有! 都没有! 路媛站在门口没走,看着屋子里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的江又年,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很快 ,江又年朝着门口走来。 路媛和妈妈自觉让开,只见江又年趿着拖鞋出门了。 二人赶紧跟上,只见江又年一路弯着腰,低着头,好像在找什么。 周梅本来在柜台后面处理文件。 看到江又年下来,周梅眼睛瞪得老大。 他终于出门了! 可是现在看他的样子,周梅觉得这也没办法让人放心啊。 他在找什么? 很快,路媛带着她妈妈下来了。 “路媛,他怎么了?” 路媛走到柜台边,看着已经出了中转站大门的江又年。 皱着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刚刚在上面他已经找了一圈了,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丢了。” 周梅叹了口气,把文件都放好。 走出柜台,拍了拍路媛的肩膀,“没事的 ,会好的,走吧,他们应该都到了。” “嗯。” 三个人怀着并不算美妙的心情前往面馆。 面馆里,大家都在。 却都是兴致缺缺的模样。 一是因为江又年就在外面发了疯似的找东西,二则是送别故人,添了几分伤感。 一顿晚饭匆匆结束。 众人便从这里一起走到黄泉码头去,送路媛她们离开。 等他们到黄泉码头时,江又年已经先他们一步到了。 正坐在河边发呆,神情颓丧。 看来他要找的东西没找到。 路媛想起这几天江又年的所思所念,眸中闪烁,踱步走到江又年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而后转身跟众人告别,牵着妈妈的手上了船。 城主也上去了,说是要兑现当初给路媛的承诺。 摆渡人撑着杆子一使劲,那小船便荡出去好远。 看着渐渐漂远的小船,江又年眼眸骤然放大,猛地站起身来。 脸上大喜,朝着那渐渐隐入江雾的小船大声呐喊,“路媛!谢谢你!一路顺风!” 那浓雾里隐约有人在招手。 是路媛在回应江又年的告别。 岸边的众人看着忽而大喜的江又年,不明白刚才路媛跟他说了什么,怎么忽然间就高兴了? 然而小船上的城主却满脸戒备地看向路媛,“你跟他说了什么?” 路媛好整以暇地看向城主,“你紧张什么?不过是临别的礼物,难道……” 第218章 功业值快满了 小舟平稳抵达彼岸,三人上岸。 城主跟来接人的阴差说了几句话,便带着路媛和她妈妈往另一边走了。 不过须臾,穿过一道小门,竟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门外安静明亮,门内黑暗喧闹,哀嚎不绝。 路媛放眼看去,只见那黑暗中,矗立着几座黑压压的大山,山与山之间架着铁索桥。 城主在前面走,路媛拉着妈妈跟在后面。 只见那铁索之下,是翻滚的岩浆,那山上似有什么在动。 偶有石块从山上滚落,掉入那桥下的岩浆里,溅起的熔岩犹如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龙,向着桥上的过路人伸出贪婪的火舌。 炽热的岩浆随着山势蜿蜒流淌,山石被炙烤出一股焦糊味,铁索在行走间发出的咿呀声伴随着那不时乍起的哀嚎格外诡异。 “到了。” 城主的步伐停下。 路媛随着她手指着的那处定睛看去,只见那山石间竟有一口大锅,那锅里有什么东西正汩汩冒着泡。 “那是?” “油锅。” 城主淡淡的声音响起,路媛妈妈吓得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那锅边站着个穿黑衣的阴差,手上拿着根东西,正指挥着那锅边站着排队的人。 而后,在路媛母女俩震惊的目光里,只见那些人,一个个如同下饺子一般往那油锅里跳。 滋滋啦啦的声音被哀嚎声淹没。 那痛苦的哀嚎在山间回荡,久久不绝。 “陈漫和他父亲也在那里面?” “对。” 此后,路媛久久伫立,一言不发。 看向那远处山上闪着的寒光,想必那是刀山,环顾四周,哀嚎起伏之地,便是一处惩处台。 良久,路媛拉着妈妈转身离去。 城主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迈步跟上。 轮回台外,城主拍了拍路媛的肩膀,“该看的都看了,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安心去投胎吧。” 路媛似是放下了一切,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恶人终有恶报,谢谢你,城主。” —— 江又年差点忘了,忘了金主大人。 刚刚经路媛提醒,江又年才想起那个神通广大的老头。 他一定有办法! “金主大人在哪儿?齐烽!” 齐烽被江又年揪住衣领,看他那眼神,急切得不行。 孔鹊在一旁搭话,“我知道,他还在明月镇呢!你找他干嘛?” 明月镇? 什么地方? 齐烽差点忘了,江又年在雾瘴里就昏迷了,当然不知道明月镇的事情。 然而江又年料想,肯定是在他和第二人格进入谢南州的怨境之后发生的事情,不然他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经过齐烽简单解释,他才清楚。 原来那里面别有洞天,还有个镇子? 难怪当时金主大人说要带他去赶集,看来就是去那儿。 原来,张叔也在那里找到了张婶儿,自己昏迷这一段时间真的错过了很多事。 这几天他甚至都没有发现张叔不见了。 江又年松开齐烽,快步往中转站去。 他现在要进怨境,去找金主大人! 见他那副样子,齐烽等人也不敢放任他一个人跑。 赶紧跟了上去。 一进中转站大厅,只见他直奔抽签台去,周梅飞快地扑了上去。 齐烽等人也是,一把拉开他。 “你做什么?” “还没到进去的时间,你慌什么?再说了,你的功业值都快满了,还那么拼做什么?” 什么?! 齐烽的话让江又年一愣。 他的功业值快满了? 不可能啊! 从他进来,一直到现在,总共才进几个怨境? 湖娘、周梅宋苒、墓翁、路媛、韩婷婷、明月... 才6个。 可是,周梅和宋苒根本没去投胎,而且韩婷婷和明月也还没有着落,墓翁也没走。 也就最初湖娘那里拿了20个功业值,还有就是刚刚路媛她们走了。 不知道有多少。 见江又年不信,齐烽放开他,“不信你自己去查!” 其他人先前已经看过了,数值都快抵达100了。 查就查! 江又年从口袋里把通行卡摸出来,插到大厅角落里的机器上。 众人都围了过来。 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在加载中的屏幕。 孔鹊惊讶地叫起来。 “诶?!出来了!” 然而当江又年在看清那屏幕上的数据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里赫然显示着80! 他的功业值竟然快满了。 怎么回事? 众人先江又年一步查了,发觉功业值快满了,虽是高兴,但还是疑惑,怎么就快满了呢? 而且这些功业值的来处,周梅只说晚一点跟大家解释。 也就是现在。 周梅适时从后面上前来,“墓翁和玉芬奶奶前几天,也就是你们还没出怨境的时候,就已经走了。 那个怨境给你们算的是20个功业值,因为墓翁那里放出来很多亡灵,多出来的10个算是奖励。” 加上湖娘那里的20个,那也才40啊! 紧接着,周梅沉默了一息,看向一旁的宋苒。 宋苒接收到眼神,来到前面,深吸了口气,才开口,“还没来得及跟大家说,我和妈妈已经决定去投胎了,意向书已经签了。” 啊?!!!! 众人一惊,看向笑盈盈的宋苒和宋姨。 怎么...这么突然? 宋姨不是还开着面馆吗? 怎么说走就走? 见众人盯着,宋姨有些难受,“我想晒太阳了,这地下太潮了,我一把老骨头受不了。 先你们一步走,咱们上面见。只是到时候,我就是个小娃娃了,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认出我来。” 就只是这么说着,众人已经有些伤感了。 特别是老高,说好的中转站老家伙三人帮。 老张待在怨境里陪老婆,现在宋姨也要走了,那不就只剩自己一个老东西了? 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却还是真诚地祝福宋姨。 “真是的,只是剩我一个老东西了!祝你投个好胎!下辈子平安顺遂!” 宋姨瘪着嘴笑,笑得很难看。 眼泪在眼窝里打转。 众人没再问,料想这件事肯定人家母女俩商量过后的结果。 宋苒确实一早就有带宋姨去投胎的想法。 周梅叹了口气,继续道,“所以,宋苒和宋姨给大家贡献了20个功业值。” 为什么? 宋姨又不是怨主! 面对众人的疑问,周梅解释道,“宋姨是因为我和宋苒进来的,如果宋苒的事情没有解决,她是不会投胎的,所以就是这个逻辑。” “那为什么玉芬奶奶不算?” 林墨举手,不满地质问。 闻言周梅撇了撇嘴,“那这样吧,宋姨这个取消?” “不不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一听周梅这么说,其他人纷纷上来堵林墨的嘴。 真是不知足啊! 给你送就不错了,你还想上手去抢? 江又年默了下,如果是这么算的话,他的功业值已经60个了,那剩余的20个是哪里来的? 第219章 全是双黄蛋 “路媛那里,其实是两个怨主,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那里其实是双怨境。” 啊? 那里是双怨主? 双怨境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路媛妈妈的怨境被包裹在路媛的怨境里面。” 周梅简单一句话就把众人拉回了记忆深处,所以,在那个怨境里。 他们最初触发的是路媛妈妈的怨境,也就是那个看上去一切正常、有人的怨境。 后面出现的那个僵尸怨境才是路媛的怨境! 所以! “那里也是20个功业值!” 见众人转过弯来,周梅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乖乖!全是双黄蛋!” 孔鹊口出狂言,惹得众人白眼。 什么双黄蛋,真难听! 所以,由此来算,他们就有80个功业值了! 众人一对,林墨和林纾比大家先进来,现在是90个,江又年、泰哥、孔鹊是一批进来的,都是80个。 齐烽就不用查了,他的功业值恐怕多到可以普渡众生了。 “老高,你呢?” 众人转头看向老高,却见他苦着张脸。 拿过他的卡一查,只有60! 是了,老高是他们在周梅和宋苒那个怨境遇到的,是比大家少20个。 “小悠,你的呢?” 小悠捏着卡,脸上看不出喜色,“我的满了,可是,我不想走,我想回家,但是舍不得你们。” 江又年记得,当初进来时,小悠就已经有20个功业值了,加上这80个,确实满了。 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小悠的话,江又年觉得回去是那么让他排斥的决定。 小悠不想走。 他不想走。 上面是他的家吗? 可是为什么? 他总觉得, 小悠的事大家都很清楚。 上面的小悠是身患重病的小悠,是要坐轮椅的小悠,是不能跑跑跳跳的小悠,是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小悠。 在这里,他体会到了正常人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如果回去,他就会回到曾经的黑暗岁月。 虽然很想爸爸妈妈,但是从前的日子对他来说,太苦了。 而且,这些时日,在这里结识的朋友们,让他舍不得。 这是他短短人生中的所有朋友。 不分年龄,不论身份,他们都是朋友,甚至,是家人。 这么想着,小悠已经趴到一边的桌子上呜呜哭了起来。 思亲、别离、自由,无法抉择。 如果选择自由,就会再也见不到父母了,他们该有多伤心? 如果选择亲人,就会失去这些朋友,并且一辈子都要在病痛中度过。 这么想着,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股无法言说的伤感。 最开始大家都热切盼着那100快点满,然后就各回各家。 可是真到了这一天,却没有一个人是开心的。 “明天早上,大家按时集合,要进怨境了。” 周梅留下这句话,然后带着文件出去了。 明天早上? 江又年闻言也不再心急,如果他现在执意要进去,大家肯定会跟着他。 让他们跟着自己冒险,他也不愿。 而且,现在他要怎么样才能到明月镇去找金主大人呢? 对了,城主! 城主的特权可以不用抽签,直接进入到对应的怨境! 一想到这一点,江又年转身出了中转站,打算直接前往枉死城。 “你去哪儿?” 齐烽不放心,跟着追了出来。 江又年却扒开他的手,“我只是有事要找城主,不用担心,别跟着我。” 看到他眼里闪着的切实的光,齐烽才稍稍放心,任由他去。 不一会儿江又年就追上了在前面的周梅。 看到追到枉死城来的江又年,周梅好心警告,“你来这里干什么?明天就要进怨境了,今天你别折腾了。” 江又年看了眼那巍峨的大门外守着的阴差,想到从前齐烽说的话,他进不去。 于是看着周梅央求,“我有事找城主,你帮我说一声,我在外面等她。” “还是为了你说的那个谢南州?” 周梅这几天听那个名字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整个忘川河畔的人都在说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江又年。 看着周梅眼里的疑惑,江又年心被刺了一下,她真的也不记得了。 不过很快便整理好情绪,是啊,现在除了他,谁会记得? “是。” 看着江又年坚毅的态度,还有清明的眼神,周梅觉得奇怪,他现在不糊涂,还是那么坚定。 真的有这个人吗? 到底还是心软 ,一想到江又年这几天的样子,也不忍心拒绝。 “好,等着。” 没过一会儿,来了个阴差,对江又年说,“跟我进来吧。” 江又年大喜过望,立马跟上。 这是他第一次进枉死城。 里面竟然又是一个天地。 他本以为这里只是一个小地方,没想到,这么大。 黑压压的雾气在枉死城上空笼罩着,远处也是些看不清的奇山怪石,还有些眼神不明的人。 城门边就是一栋不高的小楼,那里就是枉死城的办公大楼了。 谢南州以前就是在这里办公吗? 这么想着,跟着阴差一路往上,到了最上面那一层,木制的大门一推开。 江又年就看到了里面坐着的城主,还有...... 韩婷婷! 她怎么在这里? 当初在明月镇外逃亡途中瓶子破了,她是在那里逃走的。 她怎么好了? 她的身体怎么又回来了? “好久不见啊~小帅哥~” 韩婷婷妖娆地撩了撩头发,风情万种地看向江又年,却带着调笑小孩儿的意味。 闻言,城主头疼地扶额。 周梅在一旁无语地撇了撇嘴,这女人还真是! “坐吧。” 城主指了指一旁的位置, 示意江又年坐。 江又年挨着周梅坐下,打量着韩婷婷。 城主没再理会江又年,而是转向跟韩婷婷聊了起来。 “说吧,什么条件?” “城主~我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吗?她不愿意出来,任何条件都不行。” 韩婷婷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她? 明月?那个明月镇的怨主? 韩婷婷跟她什么关系? 怎么她们也认识? 她们现在是在谈判让明月出来投胎的事? “她不愿意,那你呢?” 城主敲了敲桌子,朝韩婷婷挑了挑眉。 “我?我这不是来了吗?” 韩婷婷坐正了些,神色认真了几分。 “把孙家那几个畜生交给我,弄死他们,我就去投胎。” 说这话时,韩婷婷脸上带了几分狰狞。 孙家人? 江又年忽地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几个人。 当时他们绑了人从怨境里带出来,交给冥府了。 “我不能私自把人交给你,有什么冤屈,去审判台断分明,他们跑不掉的。” 城主调整坐姿靠近了些劝说韩婷婷。 然而韩婷婷闻言却嗤笑着又散坐了回去,“那就是没得谈了?” 场面一下子就僵了下来。 然而江又年此刻心思却活泛了起来。 第220章 归路 果然,不一会儿局就散了。 城主本来还挺警惕,谁知道一问,江又年说自己没事。 飞快地追着韩婷婷的脚步出去了。 “等等!” 韩婷婷摇曳的身姿停下,转过身来看着身后追上来的江又年。 “干什么?舍不得我,那跟我进怨境?” “好!” 江又年答应得爽快,倒是把韩婷婷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还真想进去?” 江又年没墨叽,直接问金主大人的踪迹。 谁知道韩婷婷在知道江又年的目的后,却遗憾地朝他耸了耸肩,“他早就走了!你现在跟我进去也找不到他。” 什么? 走了? “他去哪儿了?” 一记猛拳打得江又年头昏脑胀,刚有点儿方向。 现在人又不见了。 韩婷婷撇了撇嘴,“我哪里知道?那个老头整天来无影去无踪的。” 转而又好奇地凑近,“不过,你找他干什么?” 江又年情绪低沉,不想理会韩婷婷。 转身欲走,却因为韩婷婷的一句话止住了脚步。 “你不会是为了那个叫谢南州的吧?” 江又年一震,她知道谢南州?! 遂惊喜地转身回来,“你知道他?!” 看着江又年惊喜的模样,韩婷婷往后退了两步。 “还真是魔怔了!现在整个忘川河畔,谁不知道这个名字?” 江又年眼里的光蓦地黯淡下去,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忽而升起的希望转瞬消散,更是让人无力。 眼见江又年又是一副颓丧的模样,韩婷婷叫住他,“喂,你还想跟我进去吗?张叔在里面。” 金主大人都不在,还进去做什么? 江又年脚步未停。 韩婷婷朝着那远去的人喊道。 “也许进去看看,会有些不一样的发现呢?你真不去吗?” 只见那人忽而顿住,缓缓转过身来。 韩婷婷一笑,还真是好骗。 把他拐进去替自己解解闷也挺好。 第二天一早,到了大家集合的时间,所有人都到了。 就连功业值早就满了的小悠都到了,江又年却不见踪影。 忽而想到什么,周梅大约知道他去哪儿了。 于是朝众人道,“他应该没事,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先进去吧,一路小心。齐烽,照顾好大家。” 齐烽拍了拍胸脯,“放心吧,有我呢!” 可是一路走来,江又年始终跟大家一起行动。 这一次他不在,说不清楚为什么,众人心里都有些没底。 哪怕如齐烽这样的高手,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好像没了主心骨一般。 “果然,我还是偷懒太久了,老江带队这么久,忽然让我带队,还有些不习惯。” 齐烽低头苦笑,转而转身叮嘱身后一群除了林纾以外的苦瓜脸。 “干什么你们?跟着我委屈你们了?” “唉,江哥不在,我害怕。” 孔鹊很没安全感地抱着泰哥的胳膊。 齐烽语窒。 泰哥拍了拍孔鹊的脑袋,“老板,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泰哥!你太好了!我要给你加薪!” 孔鹊感动得泪眼汪汪。 一听要加薪,泰哥憨憨地笑了起来,“那好啊!快回家了!等回家后,我就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了! 不过老板,到时候你要提前把工资预支给我,我想给我女儿买个礼物,买贵的!” 泰哥跟孔鹊打着商量。 孔鹊十分爽快地拍了拍胸脯,“没问题!” 就在二人的闲聊声中,林墨代表几人上去抽签。 “归路?” 几人回神,只见那屏幕上的两个字。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雾蒙蒙的,看不大清晰。 “走吧。” 一行人进了传送室,不过眨眼间,便到了另一个世界。 “哇!好大的雾!” 漫天的大雾弥漫,寸尺之内不见一物。 众人也只能通过声音辨别对方还在身边。 “所有人,手拉着手。” 齐烽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众人纷纷开始伸手找身边的人。 刚才进来的时候,孔鹊就抱着泰哥,所以,这会儿两人已经拉上了。 “小悠,你在哪儿?” 泰哥呼唤小悠,紧接着一只小手就伸到了他的手里。 “小家伙还挺机灵,知道来找我。” 泰哥笑道,把小手捏得紧了些。 “跟上!” 齐烽的声音在前面响起,泰哥跟随着那只小手往前走。 孔鹊也被带着走。 “泰哥,我怎么是最后一个?我后面都没有人,我好怕!” 孔鹊拉着泰哥的手叽叽喳喳。 泰哥把他又抓得紧了些,“别怕,我在呢!小悠在我前面,大家都在。” 这么说着,孔鹊似乎被安慰到了一些。 但是越走,就越安静。 弥漫的大雾让人看不清一切,只能通过声音来辨别,此刻寂静得让人心慌。 “泰哥,大家怎么都不说话啊?” 孔鹊怯生生地扯着泰哥的衣袖。 泰哥也觉得不对,于是朗声喊了句,“齐烽!林墨!” 然而回应两人的声音却在反方向传来。 察觉到不对劲,两人蓦地顿住脚。 泰哥手里的那只小手还在扯着他朝着前面走。 但是此刻泰哥背脊却生出了一层冷汗。 “小......小悠?” 他在这一刻才开始怀疑前面那个人。 那是小悠吗? “泰哥!孔鹊!” 身后传来齐烽等人的呼唤声。 还有小悠的。 两人顿时如坠冰窖,小悠在后面! 那牵着他们的是谁? 泰哥瞳孔骤然一缩,一阵狂风席卷而过。 众人眼前的雾气缓缓退散。 泰哥视线里那只握在手里的小手逐渐清晰。 在看清的一瞬间,他呼吸一窒,立马松手。 然而那手就像是粘在他手上了一样,怎么甩也甩不开。 身后的孔鹊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此时泰哥才注意到两人所处之地。 脚下是万丈深渊,而两人正站在一根横贯峡谷的铁索上。 身后传来众人的惊呼。 “泰哥!” “孔鹊!” 众人在悬崖边,看着那铁索上的两人眼眸骤然放大! 此刻,悬崖之上,寒风呼啸而过。 恨不得将站在上面的两人席卷而下。 二人听到了身后众人的叫声,却不敢动弹。 只因泰哥手上抓着的那个怪异的东西。 从那轮廓辨别,依稀能看出是个小孩儿。 只是,那身上被一层东西包裹着。 那包裹他的东西,竟像是水泥! 而只有那只手,那只握着泰哥的手是没有水泥的。 现在看去,正泛着青灰,这绝不是活人的肤色! 【宝宝们要考试啦,复习任务太重,我又要跟你们请假啦,我17号晚上回来补偿你们,等我】 第221章 城主的任务 【我回来啦!回来啦!终于考完啦!先更一章,你们先看着,我在写,今天更两章!】 城主坐在会议室里良久,想起落寞离去的江又年。 不复先前的那般意气风发,反而带了不少的憔悴、沧桑。 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她很清楚。 “谢南州,看到他现在这样,你真的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吗?” 城主朝着会议室后方一处黝黑角落叹气。 只见那窗帘后面的角落里氤氲着一团幽黑的气。 盘旋如同一个黑洞,仿佛要将一切都吸进去。 就在前几天,也就是她从明月镇外负伤回来的那几天。 得知了一件让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 那天林墨等人带着她出来。 一出来,就把她送到了墓翁那里。 墓翁却说伤势太重,固灵草救不了她。 然而这时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不仅救了她,还给了她一个任务。 在这个任务背后,她重新认识了谢南州。 想起此前种种,才幡然醒悟。 难怪中转站的名单里没有他的名字。 难怪当年他能从忘川把要投胎的第二人格带走。 难怪,难怪他一直揪着江又年不放。 谢南州恳求她让所有人忘掉关于他的记忆,特别是江又年。 她应了他,可没想到,大家都忘了,偏偏江又年还记得。 也不知道该说他们俩是对对方的感情太深,还是说这就是孽缘。 而那个人给她的任务却是......让她来做另一件事,何其残忍。 夹在中间,城主一时竟也拿不了主意。 只能这么拖着。 思绪飘荡半晌,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城主将要起身离开之时,那洞里忽而传来了一道微弱的声音。 “他......还记得?” 闻声城主蓦然愣住,震惊地往前凑拢了些,“谢南州!你怎么样了?你出来吧,求你了,我们一起想办法。” 听到那边还有声音在回应,城主几乎要激动地哭出来了。 可对面迟迟不应她,似乎就是在等一个答案。 想到江又年的事,她也很无奈。 “我确定,除了摆渡人没办法操控,其他所有知情的人我都处理好了,但是我也没想到江又年竟然还会记得你。” 黑洞那边沉默良久,最后只等来一声轻叹,“傻子......” 之后再没有任何声音。 然而城主却因为那声音的虚弱程度焦心不已,即刻便起身,在码头找了个摆渡人送她去往冥府。 —— 此刻,江又年已经跟着韩婷婷进了怨境。 果然,有带路人就是不一样。 这样才能在茫茫怨境中精准找到要去的那一个。 这里不似之前墓翁和路媛的怨境,当初那两处还可找到旧路,一是墓翁开路,一是城主放道。 现在这处,怨主还守着,自然没那么容易。 还是原来的路,韩婷婷带着江又年上了湖边停着的小船。 船行至湖心,忽而摇摇晃晃。 原本端坐在船舱里的韩婷婷撑着船壁出来,稳住身子朝着那茫茫不见一物的水面骂道。 “畜生!也不看姑奶奶是谁!敢掀我的船!” 江又年疑惑不解,她在骂谁? 刚刚船还在晃动,经她一骂,确是有效,即刻便安稳了下来。 难不成,是那湖里有东西? 那日江又年记得他带着谢南州从这里过的时候很安稳,那水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见江又年呆愣看着,韩婷婷疑惑道,“你怎么回事?难不成那林子里的雾就这般狠毒,竟将你迷傻了?你不是号称黄泉中转站的第一高手吗?” 什么? 第一高手? 江又年愣了,这是哪里来的谣言? “我?第一高手?” 见江又年一副呆萌的模样,韩婷婷还颇为讥诮。 “你大开杀戒的模样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上次从这里过,把这湖里搅得天翻地覆,装什么?” 大开杀戒? 料想恐怕又是记忆上的偏差造成的。 那他们记忆里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在这里杀了谁?” 江又年话音刚落,只见那湖面上一庞然巨物破湖而出,腾空而起,掀起的滔天巨浪几乎把立在船头的二人冲翻。 突如其来的兜头一浪,二人被冲得往后倒去。 韩婷婷怒喝声在浪涛中破空传来,“狗东西!找死!” 然而江又年却透过那重重的朦胧水雾,看到了一道朦胧的粉色。 那是? 鱼? 粉色的? 可那头不是……人头! 那不......不就是当时第二人格在山洞里丢到他身上的那个玩意儿吗? 原来那个粉色的人头,还泛着点点鱼鳞的头,竟然是人鱼的脑袋! 这湖里竟然有凶猛的人鱼,那为什么那天他和谢南州渡河却安然无事? 江又年还在沉思,韩婷婷已经飞身上了船顶,抄起船桨就往那不停冲撞而来的人鱼往死里打。 “狗东西!老娘你也不认得?!发什么鱼瘟!” 韩婷婷也奇怪,这些家伙虽然平时凶猛,但是明月镇的人总是认得的,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就发狂了。 不管她怎么打,那一头不要命似的往拢头凑。 连那头都被打得鲜血淋漓。 水雾散去,江又年在看清那鱼脸时,整个人蓦地愣住,是他! 那 密密麻麻地黑色的如同蛛丝一般蔓延到整张脸上的血管! “住手!” 江又年的声音再大,也被淹没在韩婷婷的滔天怒火里了。 船身在打斗中越来越摇晃,然而站在船顶的韩婷婷却浑然未觉。 顷刻间,小船猛地往一侧翻去。 巨浪涌入船舱,小船一骨碌翻了个底朝天。 混合土腥味的湖水猛地窜入,江又年被裹挟着没入水中。 就在小船翻的那一刻,湖面的一切打斗都停止了。 韩婷婷拍打着水面,看着那尾远去的粉色鱼影,很是气愤。 打的什么架,这分明是戏弄她,把她弄水里了就逃跑。 “好啊你!别被我抓到,我非揭了你的皮不可!” 然而等她发完火才想起江又年的时候,放眼望去,茫茫的平静湖面上,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在入水的那一刻,江又年就感觉到一道向他靠近的力量。 不过那力量不是攻击,是挽救。 本就心有疑虑,是以便跟随着离去。 等到上了岸,江又年才觉出这是何处。 茫茫的花海一眼看不到头,参天古树下不远处矗立的一座小木屋。 那里……不就是当日第二人格带着自己来养伤的地方吗? 江又年心里怦怦直跳,带着某种期待,又生怕失望,但这一次,他总觉得,没错。 回头看向那湖边焦急徘徊的粉色鱼影,江又年更加笃定。 它,就是他! 第222章 真正的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第二人格! 江又年拉住那头粉色人鱼的鱼鳍往身边带。 “你过来!” “第二人格!是你吗?” 在江又年期盼的眼神中,那人鱼呜呜咽咽地哼唧着,在水里咕噜咕噜吐出一串串泡泡。 但是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有那眼里透露着一些不平静的情绪。 看着水面上咕噜咕噜的泡泡,江又年只觉得脑仁儿疼。 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线索,结果他还不会讲话。 自己是不是太强求一条鱼了。 不过,这鱼脸上的黑色血丝不会错。 这不就是第二人格发疯之后的那个样子吗? 可是现在自己怎么跟他交流? 跟他说什么他都吐泡泡,可是谁知道大泡泡和小泡泡语义上有什么区别? 被人鱼咿咿呀呀的声音弄得心烦气躁。 江又年没忍住往那大鱼脑袋上给了两巴掌。 而后,人和鱼都是一愣。 江又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一下子没忍住就打了他呢? 自从谢南州出事以后,他就觉得自己不正常了,暴躁得不像他。 可是不过愣了一瞬,看着那傻鱼,江又年恶狠狠地警告。 “要想交流,你就听我安排。听懂了点头。” 在那双鱼眼羞愤的目光中,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果然是他! 这下就更加印证了江又年的想法。 只是,第二人格不是跟自己一起到谢南州的怨境中去了吗?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而且还变成了一条鱼。 他不是谢南州的第二人格吗? 他怎么可以脱离本体出来。 而且这张脸,好陌生,不是谢南州的脸。 是另一张他不认识的脸。 要不是那脸上的印记,自己恐怕也不会往第二人格的身上想了。 现在,这茫茫黄泉之中,也就只有他一个不会说话的东西承认谢南州存在了。 想来顿觉悲凉。 “我问你问题,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江又年拍了拍人鱼的脑袋,即便笃定这是第二人格,却还是控制不住想问出那个问题。 “你认识,谢南州吗?” 心里忍不住扑通扑通跳起来,生怕那头是横着摇的。 然而,在看到那坚决的点头的瞬间。 江又年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先是笑,进而眼眶湿润。 他没记错,他没记错! 那不是幻觉! 谢南州就是存在的! 谢南州是真实存在的! 压抑住内心的狂喜,江又年继而又追问,“谢南州在哪儿?你知道吗?” 然而这一次,那水里的鱼头失望地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 江又年一时有些挫败,他都不知道。 之后几度发问,总共也就只得出了几条信息。 第二人格是被明月带出来的,然后把他放进了一头鱼的身体里。 然后他就变成了这样。 不问原因,江又年大概也能知道是为什么了。 多半是因为第二人格之前在林子里大开杀戒,所以明月才这么对他的。 然而当江又年问到自己的心为什么在谢南州那儿时。 第二人格激动得不行,在湖里剧烈地翻腾着,似乎在诉说什么天大的不公。 之后在江又年的假设中,第二人格却都只是摇头。 其实他也不明白,只知道江又年的心在谢南州身上,至于为什么在他身上,他却不知,不过隐约明白大概是前世的事情。 只是现在他身为一条鱼根本就说不出来那么复杂的情况。 只能悲催地点头、摇头、吐泡泡。 “大家都不记得谢南州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对于这个问题,第二人格毫不犹豫地点头。 就连水面被掀起的浪花,都在为他作证。 现在这种情况,江又年也不期盼能问出具体是怎么回事,也说不清楚。 只能从第二人格的点头和摇头中确定具体是谁干的。 江又年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明月,虽然他不觉得明月和谢南州有什么仇。 但是她把第二人格困在这儿,总该有些怀疑的。 第二人格摇头了,不是她。 韩婷婷? 也不是? 问了这两个人,江又年才惊觉自己真是昏了头。 这不过是两个小小的怨主,怎么可能操控得了黄泉的事情呢? 况且关乎那么多的人。 所以,动手的那个人,一定是黄泉中位高权重的人! “是城主?” 在江又年期盼的眼神中,第二人格却摇了摇头。 不是? 怎么会? 枉死城她就是最高领导人,不是她还能有谁? 然而此刻第二人格又点了点头。 这倒是把江又年整迷糊了。 “你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到底是不是?” 然而第二人格却急了,在湖里翻腾着,水花泼溅到江又年的脸上。 他不是说不是城主干的。 他是想说,不只是有城主参与这件事! 这件事是他作为鱼得知的最大的一个秘密了。 而且还关乎他自己。 那是明月把他带回明月镇的第二天,或者第三天。 湖边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城主。 还有一个,隐在夜色中看不大清。 但是依稀可辨是个老人。 二人商量的,就是怎么把谢南州在黄泉的痕迹消除。 虽然谢南州不仁不义把他交给了明月。 但是,他现在要做的看似是帮了江又年。 其实,不过是为了跟谢南州作对! 听城主所说,这件事是谢南州恳求她做的。 谢南州越不想让江又年知道的事情,他就越是想要破坏谢南州的计划! 只是,身为一条鱼,连这湖里都出不去,又要怎么为自己报仇呢? 直到今天,他在湖里远远的发现那船上的人是江又年时。 第一反应就是把船击沉,然后再把江又年碎尸万段。 这样才能解谢南州对他造成的苦难。 要不是谢南州,自己早就投胎转世,重回人间了。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可是当他的獠牙几乎要咬上江又年的时候,他忽然间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谢南州都不在这里,自己把江又年吃掉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仅仅只是让谢南州得到江又年的死讯,这样似乎不够让他心痛。 可若是把他最不愿意向江又年展示的一面生生剖开,那样不是更有趣吗? 毕竟,真正的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怎么去谢南州的怨境,你知道吗?” 这一次,那粉色的脑袋缓缓点了点。 第223章 你找到我了 【今日伴听曲目:《从此以后》虎皮蛋】 他知道! 太好了! 江又年惊喜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怎么去?” 看着第二人格那张茫然的鱼脸,江又年才恍然回过神来,换了一个问法。 “好,我换个问题,你知道谢南州怨境的入口吗?” 鱼脑袋点了点。 江又年倒吸了口气,几乎要惊叫起来。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那你能带我去吗?” 问出这个问题后,江又年眼见着那鱼脸顿了顿,继而摇了摇脑袋。 “为什么?” 这次那张鱼脸看上去格外愤慨,在湖里翻腾着,似乎在抱怨,“你看看!我有腿吗?往哪里去?” 鱼不能带他去,那不就意味着,那路不是在水里,而是在地上? “在哪个方向?你给我指个路,我自己去。” 寄托着最后一点儿愿望,江又年只想赶紧上路,可第二人格还是摇头。 “什么意思?不在地上,在天上?” 那大鱼脑袋依旧只是摇摆。 江又年被他的态度搞得满头雾水,天上、地上、水里都不是,那还有什么地方? 就在这紧要时刻,湖面上远远地传来一阵呼唤,“江又年!江又年!” 是韩婷婷! 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江又年看着湖里明显紧张起来的鱼,低声嘱咐,“你先躲起来,等我回来找你,不要跑远了,就在这里见。” 那粉鱼脑袋点了点,而后没入水中消失了。 须臾,只见一条小船绕过旁边的林子出来了,那船头上的人正是一脸焦急的韩婷婷。 看到江又年好生生地站在岸边,韩婷婷松了一大口气。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还说呢,难不成你一个高手就这么被几口水呛死了?” 又是高手? 他们怎么都说自己是高手? 还有中转站的人,还以他为领队。 这些事以前都是谢南州做的才对。 怎么感觉在他们的记忆里,谢南州做的那些事,都被他给取代了。 只是现在情况不对,他们恐怕还不知道第二人格还能认出他来。 那个让谢南州消失的人应该也不知道,这件事一定要藏好了,否则,第二人格恐怕也要被清理掉了。 现在除了他,自己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关于谢南州的线索。 要是再让他没了,一切就都完了。 迎上韩婷婷的船,江又年敛下情绪,“刚才湖下有急流,把我卷到这边来了。” 韩婷婷也没有疑虑,让江又年上船,“走吧,再晚就赶不上饭点了。” “好。” 小船缓缓驶离,江又年看着远处那水下缓缓冒上来的鱼影陷入了沉思。 他心急如焚,却怕此刻泄露心绪,引起怀疑。 只得先跟韩婷婷去明月镇一趟。 晚一些时候,再找借口出来。 江又年终于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张叔。 还有张婶儿。 理发店虽小,但是小店里的生意很好,人来人往的。 “小江,你先坐一会儿,只有几个人了。” 张叔精气神儿很不错,还给自己染了个头发,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跟之前比起来都不像一个人了。 这会儿正一边忙活一边招呼江又年。 韩婷婷去叫明月了,说是一起吃饭。 小店里有一面很大的镜子,最后两位顾客坐在椅子上,享受着张叔和张婶儿的服务。 吹风机的轰鸣不绝于耳,本来心里就藏着事,起初江又年还觉得那声音令人烦躁。 可是听了稍许,竟觉得那声音噪得令人心安。 许久不曾照过镜子,江又年几乎都快忘了自己长什么样子。 此刻,静坐的片刻,才得以细细打量那镜子里的人。 看着那镜子里的人下巴上冒出的胡青,眼圈明显的黑影,江又年才恍然,自己多久没有打理过脸上的胡子了。 “小江啊,等叔把手上忙完了,待会儿也帮你打理打理,看看你,都没有先前帅气了。” 张叔自顾自地在一旁说着。 江又年却在不知不觉中看着那镜中的人看出了神。 不自觉地走近了些。 耳边吹风机的轰鸣声似乎都被弱化了。 看着那镜子里的人,熟悉,又陌生。 看着看着,那镜子里的人忽而发生了变化。 咫尺之间,那镜子里出现了一个跟江又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然而,他却不是江又年。 江又年震惊地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一身中山服的青年。 那心口处的竹枝似是泛着光,刺得他双眼生疼。 竹枝? 不秋草? 他是......谢长卿! 成年的谢长卿! 那镜子里的人满脸和煦,看起来儒雅、贵气,那眉宇间却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坚韧。 “你找到我了。” 镜中之人似是透过那层杂质看到了外面的人。 那视线直直地看向江又年。 他在缓步靠近,江又年不敢眨的眼里却渐渐蓄积上了热泪。 原来,真正的谢长卿长这样。 那熟悉的打扮,他从前以为是谢南州爱穿那种风格的衣服。 原来,他穿的从来都不是衣服,而是对谢长卿的思念。 那他改姓谢,也是为了谢长卿吗? 学着谢长卿的样子打扮自己,冠他的姓氏,是不是就能做到时时刻刻的想念了? 他是这么想的吗? 眼中的泪接连滴落,然而江又年却浑然未觉。 那才是他心心念念的意中人吗? 镜中之人如此鲜活,江又年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竟然生出了几分嫉妒,还有悲哀。 谢南州从来都不是为了他,是为了谢长卿。 先前他以为自己就是谢长卿,可现在,他错了。 大错特错! 他不是谢长卿,是江又年。 他永远不会变成谢长卿。 眼里蓄积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带着一些从来不曾宣之于口的情愫。 心里的苦涩几乎要顺着血液蔓延到全身。 那镜中之人如同最圣洁的光明,触手可及。 然而就在他伸出手去触碰之时,那镜中之人却如同水中之月一般,随着层层涟漪荡开,顷刻间便消散了。 耳边的轰鸣声渐渐大了起来,方才的一切消散,视线逐渐清晰。 江又年惊觉自己已经步行至于镜前,手指正堪堪触到镜面。 而那镜子里的人,早已满面泪痕。 那眼中的悲伤,如此清晰。 “哟!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一道声音惊醒江又年,从那镜中看去,只见理发店的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红一粉。 一个是一袭红裙的韩婷婷,另一个,一头粉发的那个。 眼神犀利,表情冷漠的,想必就是他们口中的明月了。 透过镜子,那道视线定定地看着江又年。 第224章 平怨计划取消 冥府办公大楼 城主捏了捏拳头,艰难做出决定,“您的提议我同意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办公桌后传来,“总要有所取舍,他不会看着他死的。” 城主带着心事回了枉死城。 她知道,那个他,是谢南州,也是江又年。 谢南州不会看着江又年死,江又年也不会看着谢南州死。 随后一道政令从枉死城颁发下去:平怨计划取消,15日之后,黄泉中转站拆除。 这道政令一颁布就在黄泉引起轩然大波,黄泉中转站的人甚至不惜到枉死城门口请愿。 这道政令意味着,黄泉中转站的游灵若是15日之内不能攒满100个功业值离开。 那就再也走不了了。 枉死城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城主却待在办公室里不愿出来。 周梅不理解,这个决策有多失误,谁都知道。 可是为什么冥府要颁布这条政令? 抗议多次,城主却始终不见她。 最后她只能回去劝中转站的人赶紧在这15天之内进怨境,积累功业值。 —— 江又年已然不想再顾及什么暴露不暴露,他现在只想赶紧找到谢南州。 究竟那情,是对他,还是谢长卿? 他都要问清楚。 江又年跟明月擦身而过的瞬间,被明月叫住了。 “你是要去找那条鱼吗?” !!!! 江又年脚步一顿,继而震惊转身回来。 她发现了? 明月没有错过江又年脸上的情绪,不过淡淡扯了扯嘴角,“跟我来吧。” 不明白明月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江又年总觉得,明月似乎,也没有忘记。 心里记挂第二人格这个线索,江又年已经来不及想其他的了,快步跟了上去。 韩婷婷要跟上,却被明月制止,“你就在这里吃饭,吃完再回来。” 江又年跟着明月一路到了一个工厂外面。 跟着她的脚步进去,里面的场景直接让他吃惊得回不过神来。 只见那工厂里四面围着玻璃窗,看上去整个工厂就像是一个容器,被灌满了水,那水里翻腾的无数粉色鱼影,分明证明了这就是一个巨大的鱼缸。 江又年心里卷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半分。 跟着明月上了高台,才发现那上面架着几根竿子。 那是? 钓鱼竿? 这就是个钓鱼台? 钓什么鱼? 下面那些比人还大的粉鱼? “愣着干什么?坐下来。” 明月率先坐下,拍了拍旁边的凳子,示意江又年坐下。 “你把他弄哪儿去了?” 江又年没坐,现在他更关心的是第二人格是不是还活着。 明月 慢条斯理地理了理鱼线,而后果断抛钩。 继而意味深长地看向江又年,“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他会被谢南州困那么多年吗?” 江又年心头一震,明月确实记得谢南州。 而且,她知道的恐怕比第二人格还多。 “要想知道真相,就乖乖坐下来陪我钓鱼。” 既然她也能解答自己的疑惑,还执着于找第二人格干什么? 江又年十分识时务地坐了下来。 他没钓过鱼,也不知道要注意什么。 只是机械地把钩子丢了出去。 明月扫了眼江又年手上的鱼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把你叫到这儿来吗?” 江又年不知道,但是绝不会是为了陪她钓鱼。 “不知道。” “那你先听听我的故事吧。” 明月粉色的发丝在微风下徐徐摇摆。 江又年摸不清楚她的心思,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他听? 但没有打断明月,只是安分坐着,听她讲。 “你有没有被霸凌过?” 江又年紧了紧手上的钓鱼竿,似是回忆起什么,眼睫轻颤。 “有。” 明月眸中微诧,似是没想到江又年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一时竟离了几分先前的打算,生出几分跟江又年谈心的心思来。 “能跟我讲讲吗?你被霸凌过后怎么还能够正常生活的?” 许久不曾回忆那些陈年琐事。 再次提起,竟然还是那么清楚记得,就连当时的感受都还清晰可辨。 “我在孤儿院长大 ,无父无母,没有依仗,院长用我们来牟利,吃饭要靠抢,所有东西都要靠抢。 大孩子会打年纪小的,管事阿姨也会打我们,新人会被老人欺负,不爱说话的会被欺负,不讨大人喜欢的也会被欺负。 长得好看的会被欺负,不好看的也会被欺负。 上学了会被同学排挤、嘲笑。” 明月没想到,看上去那么纯良无害的江又年竟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那你呢?你有没有欺负别人?” 江又年没说话,这时反而想起来要提一提手上的鱼竿了。 “你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倒是不像经历过那些事情的人。” 明月转过头,轻描淡写的话从风中飘来。 轻到几乎听不到的一句话从江又年口中传来。 “不是没心没肺,是不敢上心。” 他不是没心没肺,他最开始也会在孤儿院的角落,每个夜深人静的晚上躲在被子里哭泣。 可是经历多了,他发现,如果不上心,好像就没那么难过了。 所以后面的很多年,他总是淡淡的,对谁都淡淡的,对什么都淡淡的。 好像烦心事真的少了很多。 直到那一年,差点儿病死的那一年,被路过的老和尚改了名字之后。 他发现身边的事情变了。 他好像更幸运了。 虽然他不喜欢那种幸运。 也就是那种无时无刻都在给他创造做好事的机会的幸运。 好事做多了,学校嘉奖多了,还有各种奖励。 孤儿院长开始善待他,在媒体来采访时总是带着他去。 孤儿院里再也没有人欺负他了,大家都对他很和善。 那时候,他很疑惑。 原来,身边有这么多好人吗? “说说你吧。” 江又年明显看到了明月冷淡脸上的伤感。 “我,跟你比起来,我似乎显得有些胆怯。” 明月自嘲的声音响起,“我是一个被谣言淹没窒息的胆小鬼。” “不过是染了一头粉色的头发,便无端招致了铺天盖地的莫名恶意。 他们戴着面具,毫不留情地把利刃往我身上扎。 我死了,可是他们无责。” 想起之前齐烽讲的那个奇妙的网吧,江又年大概猜到了。 明月,是因为谣言死的。 被造谣,仅仅只是因为那粉色的,如樱花般绚烂的头发。 江又年忽然想到了执意留在这里的张叔张婶儿。 有些事情一下子就解释得通了。 “所以,那头发,你是在张叔和张婶儿的理发店染的?” 第225章 以身为器 接下来的事情,就在明月的悲伤诉说中铺开了。 她孤身一人对抗铺天盖地的谣言和诽谤许久。 最终还是抑郁而终了。 然而在这件事后,还有一个受害家庭。 那就是张叔和张婶儿。 他们被诬告为祸害年轻人的毒手,说他们为了挣钱不择手段。 说他们才是害死明月的真凶。 每一天都有人上理发店去闹事。 生意做不下去了,理发店也被迫关门了。 而且一家人也在谣言的巨大冲击下支离破碎。 张叔的儿子为了不影响孩子上学,举家搬到了外地,张叔和张婶儿却不愿意离开。 老两口整天心力交瘁,张婶儿更是被活生生气死。 在她走后,张叔也在张婶儿的葬礼上因为悲伤过度昏迷过去,然后来到了黄泉中转站。 现在老两口在这里团聚了,而且明月在这里。 他们就更不想走了。 “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明月和张叔老两口的故事很让人揪心,但是江又年始终没忘。 现在明月已经是掌管一方那个怨境的怨主了。 不再是那个会被几句谣言打倒的脆弱小姑娘。 她跟自己讲这番话,分明是在示弱。 她想做什么? 明月脸上的悲伤缓缓褪去,她没想到,江又年竟然没有跟着自己走。 还挺清醒。 一时脸上又换上了先前的那副冷漠。 忽而明月手上的竿子一抖,鱼线猛地绷直。 紧接着,水面传来剧烈的响动。 翻滚的浪花中间是一条粉色的人鱼。 明月看着水中剧烈挣扎的鱼影,冰冷地扯了扯嘴角。 “废物!” 继而手上一用力,那挣扎的鱼影从水面抽离,高高地吊在了鱼钩上。 而鱼竿已经被明月一脚踩住别在了地上。 鱼竿虽然不粗,却十分有韧性。 即便是看上去有几百斤重的人鱼坠在鱼钩上,也不见鱼竿有分毫的破损痕迹。 江又年看着稳如泰山的明月,心下一紧,这个明月不过是看着无害,其实力量十分强大。 然而当那被吊起来的鱼被缓缓地翻了个面转过来时,江又年才是真的稳不住了。 第二人格! 只见那鱼钩上钩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才跟江又年碰过头的第二人格! 原本的鱼钩看上去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银钩,但此刻江又年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第二人格整张脸被从中间生生劈开,那带着细密锯齿的银色钩子,不就是从刚才的那个小鱼钩里分裂出来的吗? 难怪,难怪能把那么大的鱼吊起来。 滴滴答答的血从第二人格那张鱼脸上蔓延下滑,顺着粉色的鱼尾滴滴答答落入水中。 鲜红的血液在水中晕染开来,吸引了无数的鱼影靠近。 渐渐的,鱼尾下方聚集了一大堆虎视眈眈的粉鱼。 一条条张着血盆大口,贪婪地吸吮着浸染血液的水,更有甚者,高高跃起,朝着那下垂的鱼尾咬去。 而那张鱼脸上的一双眼,还惊恐地看着江又年。 “你!” 江又年当然不知第二人格要暗害他的事情。 对于明月的做法,甚觉残忍。 明月看着江又年的表情,脚上的力道松了松。 那鱼尾又往下垂了一截,离下面的血盆大口不过尺寸。 “怎么?还想打抱不平?你恐怕不知道这家伙以前是干什么营生的!” 说着,脚上的力道又是一松,下面的鱼高高跃起,一口咬上第二人格的尾巴。 重重下坠,水面掀起滔天巨浪。 就连鱼竿都被坠得往下一沉。 待到波涛渐平,那水面上吊着的鱼,鱼尾已经缺了一角。 正汩汩冒着鲜血,哗哗啦啦地往下淌。 下面的捕猎者已然疯狂,嘶吼着,咆哮着,争抢着往上跃。 这么大的伤痛,第二人格全程一声没吭,那双眼珠子动都未曾动过。 他,死了? “小江,谢南州还真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这世间远比你想的还要邪恶,你从前经历的那些,已经是最不值得一提的苦难了。” 江又年没想到,不过须臾,明月脸上先前流露的那些同情,感同身受,此刻竟已全然抛却。 看到江又年脸上的疑惑,明月丝毫不客气,“不要露出这副表情,苦头我吃得也不少,现在总该是要风水轮流转,况且,我对付的,本就是些罪大恶极之人!” “这个,口口声声说要带你去找谢南州的人,你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吗? 当年这个东西,可是为祸一方的怨主,他手下的亡灵,只怕是数都数不过来。 嗜杀,就是他的本性;睚眦必报,也是他的本性。 当年他都上了渡忘川的船了,还被谢南州抓了回来,囚禁这么多年。 你猜,找到谢南州后,他会怎么做?” 什么? 江又年被明月声声质问,问得说不出话来。 是他傻了。 差点忘了第二人格和谢南州水火不容。 可是,刚刚明月说什么,第二人格也是怨主? 他不是谢南州的第二人格吗? 他怎么又成了怨主了? 难怪当时城主看到第二人格是那副表情,原来,他们早有渊源。 可是,谢南州为什么要把第二人格囚禁在自己的身体里? 看江又年那副样子,明月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呵!谢南州还真是对你用情至深啊!你连第二人格的来历都不清楚?”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随着明月的一声轻哼,那脚的力道倏然放开。 只见鱼钩上吊着的东西猛然下坠,而后扑通一声巨响,掉入水中。 甚至来不及溅起一片水花,就已经被蹲守在下面的捕猎者们分尸入腹。 继而鱼群散去,钓台之下只余下一片血红,不过转眼,便被流淌的水流稀释干净。 好似这里先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到了吗?就是这个意思,在我这里,该死的人,永远都没有活着的理由。” 明月话里有话,江又年听不明白。 “所以,谢南州留着这个祸害这么多年,甚至不惜以身为器,来稀释这个家伙身上的怨气,你说,是为了谁呢?” 江又年头皮发麻,心口一紧。 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在无限接近一个天大的秘密。 以身为器,稀释怨气? 谢南州不是怨主吗? 他还要稀释什么怨气? 稀释谁的怨气? “小江啊,你不妨想想,你的心,从何而来?” 心! 心不是谢南州还给他的吗? 跟第二人格有什么 关系? 为什么谢南州要把他从忘川上抓回来? 还要禁锢他这么多年? 心,心在猛烈地跳动着。 几乎要从江又年的心口蹦出来。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江又年猛地抬头,目眦欲裂,满是震惊的目光对上明月微嘲的笑容。 心,心是从第二人格身上挖出来的! 【我在写了,别慌别慌~今天只有这一章哦~】 第226章 入口在20楼,回去吧 极大的恐慌在江又年心底蔓延。 脸上的从容再也维持不住了,“你......说清楚!” 终于看到江又年破防的神色,明月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样子,你是想到了? 没错,你的心是谢南州从第二人格,不,准确来说是从那条死鱼身上抢回来的。 至于你的心是怎么到那家伙身上去的,找到谢南州你就明白了。 不过, 那家伙嗜杀成性,你的心早已被怨气侵蚀得千疮百孔。” 所以是第二人格夺走了自己的心? 而谢南州囚禁他这么多年,是为了...... 微微颤抖的手是江又年不宁心绪的表征。 明月顿了顿,眸中倒是染上了几分凝重。 “谢南州以身为器,用了这么多年,来吸收掉那颗心当中的怨气。 还给你的,是一颗纯洁的,不受任何污染的心。” 此言一出,犹如洪水般剧烈侵袭的悲伤把江又年彻底淹没。 没有任何预兆的心痛,犹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住,让人痛到窒息。 直到一股腥甜控制不住地从胸腔上涌,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咳嗽,一大口鲜血从江又年嘴里喷涌而出。 原来是......是这样...... 想到谢南州自还心之后的消失,江又年立刻就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关联。 “吸收怨气,对他......有什么影响?” 看到江又年嘴角的鲜血,通红的眼眶,明月敛了敛神色。 脸上多了几分沉重,“他在黄泉待得太久,本就怨气深重,再加上吸收了你那颗心的怨气......再不去投胎,就要灰飞烟灭了。” 闻此言,江又年身形不稳,往后倒退了一大步。 泪渍氤氲得眼尾猩红。 是因为他,不论是谢长卿那也好,江又年也罢。 都是因为他,谢南州才会待在这里这么久。 这一次,该他来救谢南州了。 谢南州,等我,我不会让你死的。 江又年眼神逐渐坚定,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不问,我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些。 是谁派你来做这些的,我也不问。 直接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救他?” 明月被江又年犀利的眼神看得失了几分气势。 就在几分钟前,她还觉得江又年难堪大任,太过文弱。 可是现在,江又年那副样子。 嘴角的血色映衬着那满眼的通红,肃杀的坚定神色,看上去颇有血性。 是她错了。 江又年可是接连破了几大怨境的人,她早有耳闻。 从前只道是谢南州的功劳,江又年不过担了个虚名。 现在看来,倒真如传言了。 她以为江又年一直被牵着走,毕竟刚刚才给他抛下一个惊天真相。 可是就在那么短的时间,他竟然能够洞悉自己背后有人。 而且,还能精准判断出自己的目的。 就凭这份敏锐,他就不可能是什么庸常之人。 “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就不多言了。 但是谢南州现在恐怕已经被怨气侵蚀得不认得你了,你想清楚了,这一去,你要是带不回来他,你也出不来了。” 侵蚀? 明月用这个词形容谢南州,江又年鼻头一酸,谢南州那么臭美的人竟然...... “我在这世上本没什么牵挂。 现在有了。 出不来,我就陪着他。 碧落黄泉,若是没有他。 也没什么意思。” 明月感慨地叹了口气,是她小人之心了,铺垫那么久,哪怕没有这些铺垫,直接告诉江又年任务,他都不会犹豫。 是他们低估了江又年对谢南州的感情,眼中不自觉浮现出一丝愧疚,“对不起,江又年,我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入口在20楼,回去吧。” 江又年自然不明白,为什么明月会感到抱歉。 所有人,城主、明月、冥府,都在推动江又年进入一个极大可能送上性命的怨境。 因为那个怨境,只有江又年能真正接触到谢南州。 其他人即便侥幸进去,也会被革除在外。 上次,是因为谢南州还意识清醒,才指引着明月带走了第二人格。 可现在,他恐怕连江又年都不认识了。 江又年是带出谢南州的唯一希望。 即便谢南州再三恳求城主消除江又年的记忆,让他顺利离开。 可是,城主还是存了私心。 江又年怎么都不会知道,城主在他的通行卡上做了手脚。 他的功业值,本不是80,该是100。 冥府那位,有他的斟酌。 明月,是为了明月镇。 城主,是为了那个相识多年的朋友。 所以,他们只能违背谢南州的意愿了。 唯一对不起的,只有江又年。 可是对江又年来说,他心向往之。 即便功业值满了100,没有找到谢南州,他也不会走的。 得到确切消息后,江又年一路飞奔而出,心急如焚。 20楼,20楼还在! 那是他和谢南州的家啊! 回家! 回家! 带谢南州回家! 送他去投胎,哪怕......他会忘记自己。 也没有关系,只要他活着。 怎么样都好。 一出怨境,江又年刚踏出传送室的大门。 就看到了大厅里或坐或站的众人。 城主一袭红裙,站在首位。 齐烽、孔鹊、泰哥、林纾、林墨、小悠、老高、周梅、宋苒、宋姨满脸担忧。 仅凭他们的眼神,江又年就懂了。 他们,都想起来了。 想起了谢南州。 想起曾经的一切。 相对无言,只是静立对望的眼神交流。 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江又年转身之际,城主歉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江,对不起。 我骗了你,谢南州早就为你铺好了路。 你的功业值已经满了。 随时可以走。” 江又年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城主歉疚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天跟你一起出来的,还有两个小村的村民,我把人扣了。” 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那两个村民,是谢南州最后为江又年助力的20个功业值。 不为江又年铺好路,他又怎么会安心消失呢? 可是那两个人,被城主扣留了。 直到如今还未放行去投胎。 “小江,对不起,我有自己的私心,我没办法就看着谢南州在怨境里自生自灭。 现在,我把选择权还给你。 是去,还是回人间。 你自己决定。” 那顿住的背影没有回头,甚至一句话都没说。 坚定地走向了通往20楼的电梯。 第227章 青山处处埋忠骨 齐烽看着缓缓上升的电梯,担忧不已。 一想到前几天小江一个人经历的一切就感到揪心。 他们竟然把谢南州忘了! 刚才被城主带出怨境后,那些丢失的记忆竟然瞬间回到了脑海里。 泰哥心有余悸地捏了捏拳头。 刚才,在怨境中。 那水泥小人要拖着他和孔鹊跳崖。 危急关头,他一把将孔鹊甩了上去。 岂料孔鹊死都不放手,半个身子趴在悬崖边抓着他。 其他人一个抓着一个,形成一道人梯,死死撑着。 那悬崖之下竟像是有千钧的力道在拉着众人往下。 泰哥害怕把同伴们拖下去。 连遗言都交代了,正要松手慷慨赴死。 只见一道红衣飒影凌空跃下。 对着下面的那个水泥小人飞踢一脚,粘着泰哥不放的手竟就这么松开了。 众人得救,被城主带出怨境。 然后恢复记忆,得知谢南州和江又年的事情。 对于城主的作为,众人身为谢南州和江又年共同的好友。 无话可说。 不告诉江又年真相,是履行了谢南州的嘱托,可是他会死。 而且,若是有一天江又年得知一切,不知道有多悔恨。 可是说了,小江会有性命危险。 这样,真的不自私吗? 如果小江有个三长两短,谢南州会恨他们吗? 齐烽还是不放心,“城主,我们不去吗?小江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我们帮不了小江,即便进去了,也是徒劳。” 这件事让众人想起了上一次他们进入谢南州的怨境之后,就一直在大街上兜圈子。 那是不是意味着,谢南州只允许他们在那个范围活动。 “不管怎么样,总不能就在这里坐以待毙,能看着,总比干等着强。” 孔鹊这句话算是说到众人心坎儿里去了。 老高老泪纵横,“是,我们也去,哪怕什么也做不了。陪着小江也好,他一个人好可怜。” “我同意。” 林纾平时不爱发表意见,这一次,她反而不吝言语。 被众人感染,城主眼眶通红,紧了紧拳头,“好,我们也去。去接我们的朋友回家。” 电梯停在了20楼,江又年侧首看向身边的位置。 似乎那里还站着那个清隽的青年,在对他笑,好像在说,“傻子,看什么,还不回家?” “谢南州,我来接你回家了。” 那个消失的20楼,回来了。 重新踏上这条熟悉的路,脚下的每一步都让江又年安心 。 看着门上熟悉的2001,江又年眷恋地伸手轻抚,眼中噙着泪,似是与久别的挚友重逢。 不待他推开,面前的门缓缓打开。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江又年瞬间便被带着消失了。 再次睁眼,江又年看着眼前的场景,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这条街道,是他第一次进入谢南州怨境时到的那个地方。 当初繁华热闹的街道,此刻,已经被炮火轰炸得不成样子。 街道上,残垣断壁,遍地伏尸,血流成河。 哭喊声、飞机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血液如同被凝固了一般,令人遍体生寒。 这才是谢南州真实经历过的世界。 凝结的泪珠裹挟着空气里的尘土,无声滑落,倒映出这个残破的炼狱。 “快跑!快跑啊!轰炸机来了!” “救命啊!啊啊~” 胸口似是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江又年被逆行的人流撞得踉跄,终于恢复了神志,反应过来,艰难地逆着人流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待到他跑到那个曾经短住几日、过完四季的村庄时,再也承受不住压抑一路的悲痛了。 喉间滚动着苦涩的味道,就连嘴唇都带着轻颤。 那块曾经高高悬挂的小村牌匾,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块焦木。 村子里的房屋、草垛、牛棚在战火中化为了灰烬。 村庄的上空弥漫着一层阴沉的黑雾。 久久不散。 江又年越往里走,眼前的一切越是惨烈。 之前帮忙春耕的大叔家,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院子里的石磨被炸成了碎石块。 深秋夜晚烧篝火的院子,被炸了一个大坑。 过年杀猪的草棚里,大火还在燃烧。 直到走到村头的处院子,没有硝烟,没有战火。 江又年却不敢推开那扇门了。 村子被毁了,但是一路都没有看到任何村民。 江又年希望他们是逃走了。 而不是...... 寒风呼啸而过,那虚掩的木门被缓缓吹开。 刺目的红映入了江又年的眼底。 睫毛轻颤着,再也承受不住泪的重量,滴滴滚落,砸在那血泊里溅起一片血点。 破碎的呜咽嘶喊从江又年的喉间发出,看着那满院堆积如山的尸体,他再也抑制不住悲伤了。 重重地跪了下去,倒映着残破村庄的血泊浸湿了他的膝盖、双手、双眼。 村里淘气的小豆子,爱学狗叫的小水生,爱穿新衣的妞妞......爱抽旱烟的大叔,秋收最卖力的婶子...... 那一张张脸,每一张他都认得。 明明几天前,他们还那么鲜活地跟他说笑。 他们一起春耕,一起秋收,一起卖西瓜,一起过年...... 怎么再回来,他们就都不在了? “谢南州,这就是你经历过的一切吗?” 江又年无法想象,谢南州被困在这样的梦魇中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该有多痛? “呜——呜——” 飞机的轰鸣声响起,江又年循声去找,只见天边几架轰炸机在盘旋。 那敌机落下几点黑影,继而轰鸣声传来,炮火四起。 眼中滔天的恨意如同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即将来临。 江又年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起身进去。 颤抖着手伸向那一具具早已冰凉的尸体,泪水控制不住地滚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辨认每一张脸。 一具一具地将他们抱进祠堂,好好安放。 每辨认出一张脸,是悲痛,又控制不住的感到松了一口气。 不是谢南州。 直到翻开最后一具趴在地面的尸体时,江又年再也控制不住地跌坐在地。 失声痛哭起来。 不是他,他不在这里。 “谢......谢......谢记者......” 江又年震惊地从膝盖上把头抬起来,只见那地上被他翻开的青年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没死? 江又年扑过去把人抱起来,就连声音都带着颤抖,“你怎么样?” 那人江又年没见过,他不是村子里的人。 此刻 已是强弩之末,江又年看着他胸口汩汩流血的伤口控制不住抽噎。 “你......你别说话,我给你...包扎...” 那人口中再次涌出一口鲜血,嘴唇颤抖不停,连换气都困难,还在不断地吐出字音。 “江...江...队长...去......去救......救你了......在宪......宪兵队......”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那小青年的手毫无生气地垂了下去。 江又年怔然看着那张尚且稚嫩,却已然没有生气的脸久久回不过神。 泪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小青年的脸上,混着血污缓缓流淌而下,没入他的衣领。 江又年紧紧地抱着小青年,哭得泣不成声。 他从小就知道,这是一段艰难的岁月。 牺牲和鲜血是这段岁月的底色。 从前只是看着书里的文字就心痛不已,此刻,那么真实地处在这一历史背景里。 他才真正懂了,所记载的不足历史的千万分之一。 在把小青年抱回祠堂的时候,一截布料从他的衣领处冒了出来。 江又年缓缓抽出,只见那红旗之上写着:【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右下角印着几个小字:江城游击队 第228章 等我们回家开饭 关上祠堂的大门,江又年转身看向那城区硝烟弥漫之处,眼神格外坚定。 一路返程,路上四处都是从城里逃出来的难民。 只有江又年,逆着人潮奔袭。 有人拉住他,“少爷?” 江又年惊愕垂眸一看。 王妈? 谢家的那个厨娘。 “少爷你没死啊?他们是说你被宪兵队的挖心掏肝了,呜呜呜!” 王妈拉着江又年的手抽泣不停。 江又年却听清了关键信息。 所以谢长卿是被宪兵队带走后丢了心。 可是心怎么会到第二人格身上去? 而且刚才根据那个小青年身上的旗帜判断,他应该是江城游击队的同志。 而他口中的江队长,就是江南舟,也就是谢南州。 是游击队的队长。 他去宪兵队救谢长卿了。 至于王妈为什么还在城里,江又年已经没有心思去追究了。 “王妈,你赶紧回家吧。” 说着,江又年就要抽身离去。 却被王妈拉住不放,“你干什么去?鬼子和那些汉奸这时候在城里到处拿人,你现在去做什么?” 一听此话,江又年更急了。 这么危急的时刻,他要赶紧找到谢南州。 于是一把将胳膊从王妈手里挣脱出来,不顾她的呼喊,向着城里的方向飞奔而去。 城主带着齐烽等人紧跟在江又年后面进来。 战火纷飞的场景看得人眼圈泛红。 不远处的人群骚动起来,哭喊尖叫不绝于耳。 枪声突突逼近,人群不断倒下,血肉横飞。 “是......是小鬼子!” 孔鹊看到那远处不断逼近的人影,从不敢置信,到震惊悲痛,心中的血性被激发出来。 城主呼吸急促,眼神冰冷,一个飞身上去。 红菱翻滚之间,枪声尽绝。 待到她落地之时,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方才作恶的十几个鬼子已然倒地不起,鲜血直流。 见众人傻愣着,城主率先将地上的枪一脚踢起稳稳接住。 “傻愣着干什么?抄家伙,杀鬼子!” 这一喊,终于把众人内心的血性喊清醒了。 纷纷上前,捡手枪、步枪、机关枪、手雷、刺刀。 众人刚一转身,就碰上了从城外飞奔回来的江又年。 看到全副武装的队友,江又年一愣,“你们怎么进来了?” 齐烽凌空抛了一把枪过去,江又年稳稳接住。 “我们是队友,是朋友,是家人,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来呢?” 孔鹊紧随齐烽之后,拍了拍胸脯。 “是啊,小江,你忘了,我们一伙的。” 余下众人纷纷表态。 江又年心里涌起一股无尽的暖意,如果说刚才他只有一腔孤勇,此刻,便不只了。 他的背后,还有队友,有朋友,有家人。 远处的枪声和凌乱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隐蔽!” 一行人隐入一旁被炸了半边的酒楼里。 齐烽低声询问,“都会打枪吗?” 江又年紧了紧手上的家伙,“军营开放日我去体验过。” 余下的人里,小悠仿真玩具枪玩得贼溜,林墨和林纾还是射击俱乐部的会员。 孔鹊家里有猎枪,以前家里为了防野猪的。 泰哥举了举机枪,自信之色不言而喻。 老高讪讪地举了举手,“我小时候弹弓打得好,百发百中。” 说到这儿,齐烽捡起地上废墟里的石头,递到老高手上,又把刚刚扫到的手雷递给他。 指了指楼上的一个破窗户,“那儿,就是你的战场,你得为我们占领制高点。” 老高掂了掂石头,咬牙切齿,“放心吧,杀鬼子,我只恨自己没那个机会!” 当众人的视线挪到城主身上时。 不用问了,枪对她来说,锦上添花,即便没有,她也很厉害。 城主看向江又年通红的眼眶,“小江,找到谢南州的位置了吗?” “他在宪兵队,那边。” 江又年指了指硝烟弥漫的方向,也就是鬼子聚集的方向。 城主心下一沉,“我们掩护你。” 扫了一圈队友们脸上的坚毅神色,江又年心里底气大增,“好!” 待到那凌乱的脚步声靠近之时。 众人早已蹲守在了最佳攻击点。 老高掂了掂手上的手雷,待到那群黄皮狗进入攻击范围之内时。 拉环一拉,精准抛掷进了人群最集中的位置。 与此同时,一声娇喝自隐蔽处传来,“打!” 而后,轰炸、枪击声不绝于耳。 那浓雾中一群鬼子被打得晕头转向,炸弹才下来,被炮轰得找不着北,就被暗处飞来的枪声了结了性命。 泰哥架着机枪对着那硝烟中还在晃动的身影一顿打,打到对面没了动静才停下。 众人缓缓现身。 “打得好!” 孔鹊不解气,飞身往地上的鬼子身上踹了几脚。 “捡武器!” 齐烽招呼众人打扫战场。 江又年视线朝着远处的某栋建筑张望。 战场打扫完毕,一行人在硝烟滚滚中向着那处前进。 “走!” 终于到了宪兵队外,只见那大铁门敞开着,里面也没有人。 众人警惕着靠近,然而刚到那大门口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了回来。 而江又年却顺利地进去了。 看着被挡在外面的众人,江又年大概也明白了。 他们进不来。 “小江,接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了。” 城主脸上担忧之色尽显。 齐烽把手上的武器丢到江又年脚边,“武器拿好,我们在外面等你们,咱们一起回去。” 老高抹了抹眼泪,“是,回去了去20楼吃火锅,还是我、宋姨、老张掌勺。” 小悠抽了抽鼻子,“是啊,到时候小江哥哥你还要帮我和小谢哥哥抢菜呢!” 孔鹊和林墨瘪着嘴笑得难看,“这一次,我们俩一定抢得过你!” 泰哥鼻头通红,“小江,等你们。” 城主和林纾并肩而立,“等你们回来。” 江又年捡起地上的武器,双眼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好,等我们回家开饭。” 而后那道孤傲的背影快速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孔鹊看着江又年消失的方向,怅然地低下了头。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城主耳尖微动,继而把手上的武器抛给齐烽,转身朝向一处看去,目光如炬,“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守好这道门。” 城主话音刚落,只见那道路尽头晃出来几把泛着寒光的刺刀。 第229章 谢......谢南州...... 进了宪兵队,江又年手持枪械,一刻也不敢放松。 宪兵队是个不小的建筑群,有好几栋房子。 完全没有线索,只能一处一处排查。 最外面的是一栋四五层楼高的小楼,是鬼子的值班处和哨塔。 江又年从小门里摸进去。 一楼的值班室,没有人。 二楼隐约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江又年警惕地靠着墙根行走,手上的枪被他收进了衣兜,转而换了一把刚才齐烽给他的匕首。 万一这楼里还有人,若是用枪,难保不会把他们引过来。 所以,只能手刃了。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即便进怨境这么久,真正意义上的杀生,江又年还没有操作过。 之前就连杀僵尸都是谢南州动的手。 可是现在,江又年不得不强迫自己支棱起来。 不是杀人,是杀畜生! 那是辱我民族,杀我同胞的畜生! 杀他们,是替天行道! 调整好心态,江又年屏住呼吸,缓缓靠近那扇虚掩的门。 透过门缝,只见那窗前站着个身着黄皮军服的鬼子,正靠在窗边打瞌睡,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梦话。 就是现在! 江又年悄无声息地推门进去,刀刃利落从那脖子上狠狠插入,精准割开他的大动脉,“呃......” 那人甚至还来不及看清江又年的脸就已经瘫倒下去。 脖子上一个大口子,如同开了闸一样,哗哗啦啦地往外冒血。 江又年看着那满目的红,手上微微颤抖,心里却没有一丝害怕。 似是想起什么,江又年俯身把他的衣服扒了下来,套在了自己身上。 再戴上帽子,完全伪装起来。 掩上门,江又年又把这一层都排查了一遍,都没有人。 继而向上,直到顶楼,那哨塔里还有两个端着枪的。 江又年本怕打草惊蛇,却不料听那鬼子操着口别扭的本土话,在嘲笑。 “楼下那个大块头,厉害,看我一枪把他爆头。” 大块头? 泰哥! 不好! 江又年来不及考虑太多,掏枪对着那个说话的鬼子就是一枪。 这一方扑地倒下,电光火石间,另一个反应过来立马调转枪口对准了江又年。 接连几枪,江又年狼狈躲开。 心知躲避只会陷入被动,被逼入死角。 江又年瞅准时机,把脑袋上的帽子瞄准那人砸了过去。 趁着他抵挡的间隙,飞身上去将人扑倒。 先一个肘击使他泄力,枪械脱手。 而后两人拳拳相击,近身搏斗。 起初江又年占了出其不意的利,待那鬼子反应过来。 求生的本领迫使他拼尽全力反抗。 对面到底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江又年力道上渐渐不及。 脸上接连挨了好几拳。 脖子被那人死死锢住,呼吸困难,手上也使不上力。 江又年因为呼吸困难,眼睛也开始充血。 然而脑子里却越来越清晰。 那个在张叔镜子里出现过的人影恍惚间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攻他下盘命门。” 随着那恍惚人影露出的浅浅微笑,江又年神志稍明,手上蓄力成虎爪状,反手狠狠地向着身后那人的下盘袭去。 而后手上用力一捏,身后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脖子上的力道骤然松开。 江又年终于挣脱,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咳到脸上青筋暴起。 来不及缓缓,即刻举起利刃,毫不犹豫地将地上痛苦蜷成一团的鬼子了结。 因手上失力,江又年捏着匕首刺入,拔出,再刺入。 反复几次,鲜血随着动作喷溅而出,那血液顺着江又年的额头一直淌到下巴。 流到嘴角的温热血腥让江又年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眼神却越发凌厉。 直到那人不再动弹,江又年才缓缓撑着身子站起来。 来到方才哨口的窗前,看到了宪兵队大门口堆积的尸体。 以及战到力竭的同伴。 方才楼上的打斗声,下面听到了。 楼下战斗结束后,就一个个担忧地看向楼上。 直到看到江又年满脸鲜血地出现。 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视线所及,确定同伴一个不少,江又年心下稍安。 倏尔,楼下传来枪声。 齐烽等人迅速跑开。 紧接着一队鬼子从宪兵队里追了出去。 临走城主看了江又年一眼,那嘴里分明在说。 他们引开鬼子,让他安心行动。 眼见着两队人前后跑开。 江又年捡起地上的枪,飞快地下楼。 行动较之先前更加迅捷。 此后的几栋小楼遇到了几个零星的鬼子,江又年手上的动作格外利落,一个都没放过。 直到江又年找到宪兵队外的两层小白楼。 一个巨大的红十字挂在那二楼的外面,映衬得那白楼阴森森的。 警惕走进小楼,转入那条幽深的走廊。 绿玻璃的窗户在日光下折射出阴沉的绿光,投射到走廊上,将走廊映衬得阴气森森。 “噗嗤!噗嗤!” 接二连三的噗嗤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那是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 江又年神经猛地一紧,紧了紧手上的枪,缓步向那处靠近。 走廊两旁分布着好几处房间,路过之时,那房间里的惨状让江又年目眦欲裂。 到处都是死尸,上衣都是光的,还有有个大窟窿。 终于来到走廊尽头,江又年颤抖着手伸向那溅满血液的白布帘子。 满地的尸骸,那角落里还有声音传来。 “噗嗤!噗嗤!” 一声接着一声。 江又年持枪缓缓靠近,脚下横七竖八四散着一些鬼子的尸体,一些穿着白大褂,还有一些穿着病号服。 只是那死状都很惨,衣服都被扒开,心口处被掏开。 空空荡荡,没有心脏, 心脏就落在尸体旁边。 那是? 心脏被活活挖出来了! 江又年环顾一周,只见这屋子里摆着几张病床,还有一些手术器具。 这是一间手术室。 那声音再次响起,“噗嗤!噗嗤!” 就在角落的柜子后面。 江又年缓步靠近,枪口越过柜子,瞄准那地上的一团活物。 只见那角落里一个人正趴在一堆尸体上手起刀落,在那尸体里掏什么。 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被从里面丢了出来,正丢在江又年的脚边。 “不是!不是!不是!” 凄厉的嘶喊声从那埋首的人嘴里传出来。 江又年瞳孔骤缩,脑袋发胀,手上的枪失力掉落在地。 “啪嗒”一声传来,只见那满身血污的人身形一顿,忽而转过头来。 狠狠地“看向”立在他身后的江又年。 然而江又年在看清那人的瞬间,眼睛骤然睁大,泪水在眼窝里打转,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谢......谢南州......” 江又年话音还未落下,那道身影向着他飞扑而来。 将他狠狠地压倒在地,江又年被撞得头昏眼花,而压在他身上的人已经举起刀向着他狠狠地刺了下来…… 第230章 刺进去......刺进去...... 刀锋闪过的寒光让江又年回了神志。 看着压在身上的人,江又年心痛万分,他真的不认得自己了。 若是认得,他怎么会对着自己刀剑相向? 眼见着那刀朝着心口扎下来,江又年抬手去挡,“谢南州!醒醒!我是江又年!” 然而谢南州此刻遍体鳞伤,全然看不出个人样,更别说意识了。 那双眼睛,被怨气凝成的熊熊黑雾吞噬。 全身上下创口无数,特别是那肩上,有一处早已流干了血。 竟露出森森白骨,而这具身体的主人却浑然未觉。 “还给我!把他的心还给我!!!” 谢南州握住匕首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喉咙里吐出破碎的嘶喊,绝望又悲哀。 那手上的力道随着他的怒吼逐渐加重,刀尖已然触到了江又年的心口。 眼泪顺着江又年的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无边的悲哀在心底蔓延,手上却死死撑着,“南州……南州你醒醒……我来接你回家了……” “谢南州!你醒过来!谢南州!” 江又年哽咽着对着那全然没有意识的人声嘶力竭地呐喊。 然而那双眼里全然没有一丝情感,只剩下无边的怨恨。 直到噗嗤一声传来,刀尖刺入江又年的心口。 “呃!” 江又年脸色一白,手上骤然失力。 痛苦从心口处蔓延到他的脸上,眼窝处的泪水顺着内眼角滑落。 融入嘴角溢出的汩汩鲜血。 江又年颤抖着手抚上眼前那张冷漠的脸。 他真的很不甘,明明都走到了这里。 为什么还是救不了他? 明明他就在自己眼前,为什么还是弄丢了他? 也好……也好…… 陪着他死,也算是还了他百年的等待。 江又年手上渐渐失力,眼前逐渐模糊。 却没有注意那沾上他心头血的手腕处有丝丝红光闪动。 渐渐显出形态…… “砰!” 江又年身上压着的重量骤然脱离。 那把插在他心口的匕首也随着力道抽离。 而后,在江又年朦胧的视线中,屋子里忽而有红光闪耀。 映衬得天花板都是血红的。 他感受到心口处鲜血渐渐流失。 就在他意识模糊之际,只觉得疼痛好像消失了。 又什么密密麻麻的痒意传来。 我这是要死了吗? 连痛觉都没有了。 江又年想着。 然而他却不知道,此刻他的手腕上出现了一串血红的手串。 那手串里源源不断地伸展出无数的血红丝线,注入江又年的心口。 那心口的创伤,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 谢南州被那红光震开,重重砸到了墙上。 然而那双眼里的愤怒始终不熄。 就在他要起身再次袭来之时,那红色丝线中分出一缕来,朝着他的眉心而去。 那细丝如同一把利刃,破开谢南州的眉心钻了进去。 谢南州如同遭受到了巨大的痛苦,血肉模糊的双手死死地抱着脑袋痛苦哀嚎,“啊!啊啊啊啊!”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乱窜,将他本就模糊的意识搅得天翻地覆,破碎不堪。 痛到极致时,他开始用力地在头皮上抓挠,恨不得穿破头皮把那东西扯出来。 “呃......啊!!!” 痛到失力瘫倒在地,谢南州蜷成一团,手刚好触碰到了先前被甩翻在地时弄丢的匕首。 用匕首,就可以把它抓出来了吧? 一道阴冷的声音在谢南州的脑海中响起,带着蛊惑。 那充盈着怨气的眼睛疑惑地看向那闪着寒光的匕首,上面还残留着江又年的心头血。 谢南州迟疑地把匕首捡起来,强忍着剧烈的疼痛,把匕首的刀尖缓缓对准眉心。 “刺进去......刺进去......刺进去就不痛了,刺进去就解脱了......” 那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下,谢南州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呢喃。 “刺进去...刺进去...” 那刀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刺破眉心的皮肤,鲜血溢出。 一只手用力地捏住了刀锋,阻止了谢南州要深入刺进去的动作。 淋漓的鲜血从谢南州的眼前接连滴落,掠过他的鼻尖,滴答——滴答—— “谢南州!醒醒!你说过会生生世世陪着我的!你忘了吗?!” 江又年一手死死地捏住匕首,任由刀锋割破掌心,任由鲜血淋漓滴落。 他跪在谢南州面前,隔着那淋漓滴落的血幕,抬起手腕,一串血红的珠子出现在二人眼前。 “你看!我找回来了!你留给我的珠子,我找到了!” 只见那串珠子在鲜血的浸染下发出夺目的光彩。 方才发挥作用的正是这串珠子。 江又年怎么也想不到,他找了这么久的珠子。 竟然一直都在他手腕上,直到方才那一刻,直到他生命垂危之时,它终于出现了。 醒来看到珠子的那一刻,他才真正懂了当日谢南州非要他把珠子戴上的话。 保平安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双弥漫着黑雾怨气的眼睛,在看到红色的珠子时,出现了一瞬间的怔愣。 好似陌生,又好似在辨别。 那眼中迟疑的神色已经让江又年感到莫大的欣慰了。 只要他还有迟疑,就还有苏醒的可能。 于是江又年手上用力,想要把刀夺下来,却发现那只掌着刀柄的手格外用力,丝毫不能动摇。 江又年软下声音,面对眼前这个已经脱离狂躁的谢南州,就像是哄小孩儿一样哄着他,“你乖,把手放开。” 见他始终盯着珠子,江又年又把珠子举得离他近了些,“你听话,松开手,我就把这个送给你。” 果然,此话一出。 江又年明显感觉到手上那股跟他对抗的力道松了。 遂抓紧时机,把刀夺下来丢得远远的,以防他再伤害自己。 谢南州的眼睛跟着江又年手上的珠子移动,就连脑海里那股疼痛都逐渐散去。 “给你,戴着,你要听我的话。” 江又年取下手串,把它戴到了谢南州的手腕上。 然而视线在触及到那手腕上大大小小的惊心伤痕时,江又年手就止不住地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的手应该往哪儿放才不会弄痛谢南州。 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到谢南州的手上。 在触及到那温热的水珠时,他就像是受到惊吓一般,扯着手要挣脱出去。 江又年骤然回神,沙哑着声音问瑟缩起来的谢南州,“对不起,是不是弄疼你了?” 然而谢南州此刻就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兽一般,只是抱着手缩到角落里,执着地盯着那耀眼的红手串,一言不发。 谢南州脸上的怯懦呆滞深深刺痛了江又年的心,他可是谢南州啊! 那个从来爱干净,意气风发的谢南州!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谢南州! 那个总是挡在他身前,轻声安抚他别怕的谢南州! 在这一刻,江又年缓缓靠近,双手轻轻拥住那个瑟缩的身躯,下巴抵在他的头顶,轻轻安抚,“别怕,我在,一直都在。” 第231章 别怕,我们回家 城主等人早已解决掉鬼子最后一支小队。 连同城里散落的都处理掉了,一个不留。 此刻,一个个正心急如焚地在宪兵队大门外张望。 直到两道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倏尔,两人身后炮火声接连响起,只见宪兵队深处的一栋两层建筑轰然爆炸。 硝烟在傍晚的烟霞中炸开,冲天而起。 颀长的身影自火光中走来。 江又年微微颔首,下巴在一个布满血污的额头上蹭了蹭,“别怕,我们回家。” 众人神色凝重,只见江又年胸前环抱着一个人,看不清脸。 “那是谁?” 齐烽担忧地看着江又年怀里抱着的那个人。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直到两人穿过那道无形的屏障,到了众人跟前。 众人看到埋在江又年怀里的那张脸,才终于敢确认,那竟是谢南州! 满身的伤痕,怯懦的神情,深深刺痛了众人的眼。 他们不敢想,到底是什么才会让那个曾经雷厉风行的谢南州变成这样。 看了眼江又年疲惫的脸,众人 默契地什么也没问。 城主松了口气,回来就好。 “走吧,咱们回家。” 江又年看着远处的山顿了顿,“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众人顿住脚步,随着江又年的视线看去。 一行人之后便跟随着江又年往城外走去。 泰哥见江又年一直抱着谢南州不松手,好心上前,“小江,我替你抱一会儿吧。” 江又年还没来得及回应,怀里的人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一般,紧紧地揪住江又年胸口的衣服不放。 心口泛起一股难以言状的酸涩,江又年紧了紧环抱在谢南州背上的手,谢绝泰哥的好意,“不用了泰哥,我自己来。” 一行人跟着江又年,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残破的村落。 村子里的场景触目惊心,推开祠堂的大门。 众人看到祠堂里摆放整齐的几十具尸体,都红了眼眶。 “丧尽天良的鬼子!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到了故地,谢南州就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缓缓从江又年的胸前抬起脑袋。 一双眼里虽不比寻常人眼底的清澈,还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黑雾。 但已然不似先前的模样了。 江又年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低声问道,“要下来看看吗?” 那怀里的人愣了愣,而后木木地点了点脑袋。 闻言,江又年心底闪过一丝希望,希望故地能让他想起来什么。 却又不希望他想起,若是想起,必然是痛苦更甚。 谢南州从江又年怀里下来后,视线定在那四散的灵位上。 而后顺从心意,上手把每一块散落的都扶正。 众人看着他的动作不解,江又年却红了眼眶。 哪怕他什么也不记得,也不会忘了小村祖宗灵位的位置。 每一块都被放回了原位。 “走吧,我们去安葬村民。” 见谢南州专注于手下的事情,江又年带着众人去安葬村民。 墓地就选在村子后面的一块空地上。 那里地势最高,可以俯瞰整个小村。 而且,那后面便是山,山上有各种树木,林子里有一条小溪。 春季里桃花、梨花竞相开放,美不胜收。 夏季满山的野果子,鸟兽常常光顾。 秋季如火的枫林绵延。 冬季...... 冬季什么也没有,没有色彩,也没有人...... 想到这里,江又年神色黯淡下来。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空地上就挖好了几十个墓坑。 江又年从祠堂的阁楼里找到一些先前的布料,又从村庄的废墟里找到一些木板。 就这样简单地,却虔诚地、小心翼翼地将村民下葬。 待到一切忙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等江又年回祠堂去找谢南州时,只见摆得整整齐齐的灵位,人却不见了踪影。 “南州!南州!” 江又年如同心底一块地方被挖空了,慌张追出去。 孔鹊叫住江又年,“刚才我们挖坑的时候,那时候南哥还在旁边摘花玩儿。” 一听此话,江又年又往村子后面找去。 众人紧随其后。 天色暗下来,视线受阻,江又年艰难地在一片荒地里寻觅,“南州!南州!” 荒地里没有,江又年想起林子里有一条小溪,又怕他遭逢意外。 越想越怕,顾不得许多,又一头扎进了林子里。 众人赶到时,正好看到江又年钻进林子。 叫都叫不住。 林子里晚上看不见,危机四伏的,连个火把都不拿,多危险。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他们。” 城主凉凉的声音响起。 众人本有异议,不料扭头一看,城主的眼睛竟然发出悠悠光亮。 在黑夜中格外耀眼,就跟在夜晚看到的小猫小狗眼睛似的。 “好家伙,还自带夜视功能。” 林墨看着城主钻进林子的背影,语气中暗含羡慕。 黑压压的森林里,伸手不见五指,江又年心底的恐慌不断攀升。 任由枝条在脸上刮得生疼也不敢停下脚步。 “南州!南州!” “江又年!站住!” 城主从后面赶上来,江又年在看到那双闪着光的眼睛时也是一愣。 继而又被恐慌淹没,“我找不到他!找不到他!” 看到江又年这个样子,谢南州又是那个样子。 城主心里也不是滋味,“我跟你一起,你一个人在林子里乱窜也不是事儿。” 城主缓缓闭上眼睛,意识在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而后再次睁眼,指了个方向。 “那边。” 两人火速往那个方向赶去。 一路上,江又年不要命地在前面冲,城主拉都拉不住。 眼睁睁地看着江又年脸上、手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直到钻出林子,一块开阔的草地从出现在两人眼前。 明亮的月光照射在草地里,如水一般,静静流淌。 那草地的小丘上有一道熟悉的人影。 江又年心跳到了嗓子眼儿,飞奔过去,在将人拥入怀中的那一刻才终于神经放松下来。 又不免生气,想发火,却又舍不得,怕吓到他。 只好耐着性子,一遍一遍叮嘱,“以后不可以再乱跑了,知道吗?” “嗯。” 一声乖巧的应声响起,江又年有些吃惊地看向他。 只见谢南州眼底闪着晶亮的光彩,那朦胧的黑雾,消失了。 谢南州指了指江又年身后的地方,示意他看。 江又年扭头看去,只见那草地上,被刨了一个坑,里面插着一束小花,是先前埋葬村民那片草地里开的野花。 应该是谢南州把花插在这里的。 可是当江又年顺着那野花往上看去,整个人如坠冰窖。 方才他没有注意到,谢南州呆坐的地方,立着一块墓碑。 只见那墓碑上写着:谢长卿之墓 第232章 我不走 谢长卿,被葬在了这里? 江又年忽然想起了什么。 之前在小村过年的时候,那天早上,很早。 谢南州不在,村民们都说他去后山了。 这里不就是后山吗? 所以,那天早上,他是来这里了吗? 侧首看去,谢南州正趴在草地里,往那束花的周围培土,神情格外认真。 这么远的路,他都能找到这里来,只为了献一束花。 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受,江又年心疼地在谢南州的头上拍了拍。 而后再次面向那块墓碑,郑重地跪地,祭拜。 谢长卿后来的身份江又年大概也能猜到,在他尚且年幼之时便已然觉醒革命思想。 长大之后肯定是参加了革命工作,他的牺牲,是伟大的,是有意义的,他是值得永远铭记的革命烈士。 祭拜之后,江又年拉起一旁的谢南州,“走吧,我们回家了。” 谢南州频频回头,有些不舍。 江又年看着那月光下孤零零的墓碑,顿觉悲凉。 他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那儿。 那么黑,那么冷。 咽下喉头翻涌的酸涩,江又年放轻了声音安抚谢南州,“我们过几天再来看他。” 这样,谢南州才乖乖听话跟随着江又年离去。 一行人回到中转站已是夜深了。 没有人提起吃火锅的事情,也没有提起谢南州的安置问题。 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江又年带着一路上对中转站显得格外好奇的谢南州乘坐电梯回到20楼。 有些问题他现在不想去思考,只想赶紧把谢南州带回去处理伤口。 推开那扇大门,里面的一切都没有变。 大门口的翠竹还在。 打开鞋柜,谢南州的鞋子还在。 江又年这时才真正松了口气,不是幻觉。 前几天关于谢南州的一切被抹除的日子就像是梦一样。 现在 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谢南州瑟缩地站在门口,看着屋子里的一切很是陌生。 江又年换完鞋子,发现谢南州还傻站着。 于是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蹲下来,“抬脚,给你换鞋。” 谢南州很听江又年的话,他说什么就做什么。 江又年拉着谢南州上楼。 看着那条变回来的走廊、那间他无数次张望的房间忍不住红了眼眶,谢南州的一切都还在。 看着谢南州现在的模样,恐怕要先洗个澡才能处理身上的伤口。 江又年把他带回他的房间,往浴室推,谢南州却惊恐地抓着江又年的衣袖不放。 看上去恐慌极了,生怕江又年脱离自己的视线。 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江又年就知道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衣袖,跟在后面当个小尾巴。 江又年来到谢南州的衣帽间。 从里面翻了一套换洗的衣物出来。 又带着谢南州往浴室去。 调好水温,开始往浴缸里放水。 谢南州紧跟在江又年身后,他弯腰,谢南州也跟着弯腰。 他抬手,谢南州也跟着抬手。 看着谢南州这个傻乎乎的模样,江又年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着他眉心处的细微伤口。 江又年想,难不成是那一刀把脑子扎坏了? 不过,看着谢南州清澈的眼神。 江又年又想,恐怕是那些太过悲痛的记忆让他应激性失忆了。 忘了,忘了也好。 “把衣服脱了,先洗澡,我待会儿给你上药。” 说着,江又年要走,谢南州又惊恐地抓着他不放。 “我不走,就在门口等你,好不好?” 见江又年真的没走远,就站在浴室门口,而且浴室门也没关,谢南州才迟疑地把手松开。 守在浴室门口,江又年心里五味杂陈。 也许以现在谢南州的状态,是最好把他送去投胎的时机。 他什么也不记得了,他不会反抗的。 若是他记得,一定不愿去。 “哗啦!” 水花声从里面传来,江又年侧头看去,只见谢南州一个头冒在外面。 身子已经泡在浴缸里了。 然而,不好的事情是,他没脱衣服! 江又年现在分不清楚谢南州是个什么情况。 洗澡他竟然不知道脱衣服,那不就意味着,他也不会洗澡? 江又年认命地进去,把人从水里拎起来,衣服一件件脱下,留下底裤。 谢南州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几乎没有一处皮肤是好的。 这个样子泡着洗肯定不好,要淋浴。 “站着,等我一下。” 江又年把谢南州拉到浴霸底下站着,确保他不会冷。 飞快地从外面拿了一个凳子进来。 把谢南州按到凳子上,又拿起一旁的花洒调了调水温。 现在,只有自己帮他洗了。 若是从前,江又年恐怕会感到害羞,可是现在,谢南州对他来说,就像是个孩子一样。 自己, 就像是他的哥哥。 心里对他只有无尽的疼爱和怜惜。 江又年特意把水流调小了些,确保不会弄疼谢南州。 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他的身上流下一缕一缕的血水。 没有洗太久,江又年怕伤口感染,只是确保血污冲刷干净即可,连沐浴露都没用。 好在谢南州还会穿衣服,江又年稍显欣慰。 要是让他上手去帮他换裤子,那就真是...... 用干毛巾把他头上的水吸干之后,江又年拿着吹风机开始给他吹头发。 然而谢南州似乎很怕那个声音,吹头发的时候,一直死死地抱着江又年不撒手。 江又年也只能任由他抱着。 身上打理干净之后,江又年把人拉了出来,让他趴着就趴着,侧着就侧着。 格外听话。 哪怕药水浸入伤口,也没见他吭一声。 从容到江又年几乎要以为他是感觉不到痛的了。 肩膀处的伤口最深,可是奇妙的是,之前江又年明明记得那处深可见骨,此刻看上去就只是比较严重的皮外伤了。 但还是较之其他伤口严重许多。 江又年在那一处缠了好几圈绷带。 谢南州手上的刀伤、烫伤也都包扎好后。 江又年的视线才转移到了他眉心处的那处小伤。 其实就被刀尖刮破了一层皮,这会儿都已经结血痂了。 只是那处伤口江又年看着很奇怪,总感觉里面好像有什么在动。 第233章 他醒了? 收拾好谢南州之后,江又年把他摁到床上,盖好被子。 “你乖乖在这里躺着,闭上眼睛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谢南州清澈的眸子看着江又年点了点头。 江又年看到他老实闭上眼睛,才轻手轻脚地转身出去。 他也要回房间清洗,脸上、手上还有刀伤要处理。 浴室里,江又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胸口处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先前谢南州用刀刺的,这会儿已经全好了。 抬手轻抚,甚至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了。 “谢南州,你又救了我一命。” 等到江又年飞快地收拾好出门回到谢南州房间去时,发现被子掀开,屋子里空空荡荡。 人呢? 江又年恐慌找了一圈,生怕他又跑了。 路过走廊时,余光瞥到楼下厨房里有动静,只见一个人影背对着他在捣鼓什么。 看到那一幕,江又年心跳漏了一拍。 那个位置,谢南州曾无数次站在那里给他做好吃的。 哪怕不回头,也知道是他,往往会自然地说一句,“醒了,过来洗手吃饭。” 他,他醒了? 待他追下去,绕过餐桌一看,却发现谢南州手上抓着一把干面条,灶台上还散落着被折断的。 他正狼吞虎咽地把面条往嘴里塞。 心里的那一丝希冀被眼前的场景打碎。 江又年压下心底的失落,心疼地掰开谢南州的手,把被捏碎的面条拿出来,“饿了?” 谢南州没有反应,反而怯怯地看着江又年,就像是做错了事一样。 察觉到他的胆怯,江又年立马收起脸上的伤心,转而换上一副和蔼的笑来。 “我没生气,你也没有做错事情,面条不是这么吃的,你去那儿坐着等我,我给你煮。” 把谢南州安顿到一旁,江又年飞快地起锅烧水,把灶台上捏成碎屑的面条收拾干净。 又拉开碗柜,看到里面放着的两副碗筷。 江又年感到十分安心,把两副碗筷都拿下来,放到热水下面去冲洗了一遍,才拿到灶台上来。 这一次,江又年打佐料没有之前那么放肆了。 他学着记忆中谢南州做饭的样子,一瓶接着一瓶,一罐接着一罐。 拿起、放下。 此刻的江又年一定不知道,他的动作和当初的谢南州有多像。 待到面条端上桌时,江又年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谢南州致歉,“委屈你了,我的手艺不好,我会慢慢改进的。” 吃完面条,江又年火速收拾餐桌。 他已经感觉到困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反正谢南州已经瘫在沙发上睡着了。 收拾完灶台,江又年看着酣睡的谢南州,不禁摇头苦笑。 现在的他,和以前那个时刻矜贵的他还真是天差地别。 苦笑中,老实弯腰将人抱起来。 还不忘吐槽,“真沉。” 把人送回房间,盖上被子,正要起身离开。 不料那刚刚还睡得好好的人竟然已经醒了,正揪着他的衣摆不放。 江又年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你在这里睡,我回我的房间睡,咱们明天见。” 一听这话,那手揪得更紧了,还直接起身抱住了江又年,死活不撒手。 被他这么全身心的信赖着,江又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哪怕他忘记了一切,也始终把自己当作最亲近的人。 心里却隐隐泛起一丝悲哀,这样的时光还能有多久呢? 明天? 还是后天? 还是大后天? 江又年叹了口气,抬手轻拍谢南州的背,“我不走,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谢南州迟疑地松开手,见江又年脱了鞋也坐了上来,才终于放下担忧,还懂事地朝旁边挪了挪,给江又年腾了个位置出来。 江又年低头苦笑,说他什么也不懂吧,又还挺机灵。 “躺下吧,睡觉。” 盯着谢南州躺下,江又年帮他掖好被角,紧跟着在旁边躺下。 黑暗中,有一双亮晶晶的眼始终睁着,江又年无数次提醒,“闭眼,睡觉。” —— 有些问题,始终逃不过。 哪怕江又年再怎么想要回避谢南州的去向,可是时间总是不等人。 由于昨晚睡得太晚,第二天两人睡到中午才起来。 而且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江又年要起身去开门。 当然,某个小尾巴也要跟着。 打开门,只见外面站了一堆人。 除了中转站的伙伴们,就连明月和韩婷婷都来了。 张叔和张婶儿也跟着出来了。 宋苒和宋姨还没走,也在外面。 谢南州看着这么大一群陌生人,胆怯地朝江又年身后躲。 江又年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抬手安抚他,“别怕。” 而后又看向门外的众人,“你们去旁边的宅子里等我,一会儿就来。” 城主颔首,示意他先带着谢南州进去,他们再进去。 江又年带着谢南州上楼,给他挑今天要穿的衣服。 可是挑来挑去,江又年总觉得谢南州以前的衣服穿在现在的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就像是小孩儿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样。 于是又拉着谢南州回了自己房间,给他挑了一身舒服的休闲服,这样穿着,才终于和谐了。 —— 众人见江又年他们进去了,才敢踏进来。 城主熟门熟路地带着一行人去了一旁的宅子。 推开那扇厚重的朱红大门。 映入眼帘的不是一塘鲜活翠绿的荷叶,满目都是枯败的叶子,就这么零星地飘着,看起来倒是惹人伤心了。 “南哥看上去状态不太好,连我们都不认识了。” 孔鹊踢开路上散落的枯叶,想起方才谢南州的样子只觉得悲凉。 那可是他心中的超级英雄啊,怎么会这样? 明月担忧地看向城主,“他的状态,现在去轮回台恐怕不合适。” 这也正是城主所担忧的,按照谢南州目前的样子,除了江又年他谁都不要。 又怎么会乖乖跟着去轮回台呢? “小江哥哥,小谢哥哥。” 小悠扭头看去,只见大门口进来两个人,遂开心地迎上去。 却见谢南州受惊般地躲到了江又年身后,一时有些挫败,又退了几步。 众人回头看来,只见江又年已经带着收拾好的谢南州来了。 本来是要讨论谢南州的事情,江又年觉得谢南州不该在场的。 但是现在他根本就不愿离开自己半步,只能带着他了。 终究要走到那一步,江又年狠了狠心,只能现在抓紧时间给谢南州脱敏,于是朝小悠招了招手,“小悠,你过来。” 小悠看着谢南州,有些迟疑,他真的能过去? 可是看到江又年的坚持,小悠还是迈着步子过去了。 江又年牵着谢南州的手,引导他轻轻地把手搭在小悠的手上。 谢南州想躲,江又年却强硬地拉着他没放。 “不怕不怕,这是小悠,是你弟弟,他最喜欢你了。” 在江又年的安抚下,谢南州没再挣扎,任由小悠抓住他的手指。 察觉到这一点改善,江又年大大地松了口气。 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小悠。 他现在只敢轻轻地牵着谢南州,甚至不敢用力。 生怕惊扰了他。 就这样,谢南州一只手揪着江又年不放,另一只手被小悠牵着。 众人只是这样看着,就觉得悲伤。 小江看上去就跟独自抚养孩子、撑起门楣的寡妇似的。 第234章 最大最红的一颗山楂 谢南州终于对小悠亲近一些了,虽然还是不说话,但是任由小悠拉着他趴在荷塘边上看鱼。 会客厅里 众人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室内一片静默,没有人说话,只有时不时的叹气声响起。 江又年不想拐弯抹角,只想知道谢南州还有多少时间。 “他还能待在这里多久?” 城主看了眼外面专注看鱼的两人,脸色凝重,“越快越好,就这两三天必须把人送走。” 两三天? 江又年心里一惊,视线往那荷塘边看去,眼眶不自觉地就红了。 他们,没多少时间了。 其他人都没说话,不知道说什么。 一股浓重的悲伤在大厅里蔓延。 良久,江又年瓮声瓮气地应下了。 “好。” 为了让谢南州更熟悉这些人,江又年让他们都住进了20楼。 也就是这座宅子里。 大家答应了,只要是为了谢南州好,这么一点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本来只用城主陪着谢南州去轮回台,可是,为了达到更好的脱敏效果。 让他知道 ,这些人他都可以亲近,外面的世界不可怕。 他才会安心跟着城主走。 并且,这一决定,也算是全了大家朋友一场的最后一点情份了。 事实证明,这个办法是有效的。 中午大家就在宅子里吃饭,起初谢南州看着那么多人还害怕。 但是小悠和江又年就坐在他的两侧,安抚他,渐渐地也就不怕了。 众人开始一点点试探,这一顿饭结束,谢南州已经可以做到和大家坐在一张桌子上从容吃饭了。 只是身边必须坐着江又年和小悠。 下午的时候,小悠就牵着他去宅子后面的花园里玩儿,那里有一片果林,这个季节,正是吃山楂和石榴的季节。 谢南州想去,又盯着江又年不放。 江又年点了点头,渐渐拉开距离,“去吧,我在后面跟着,马上就来。” 听到他这么说,谢南州才雀跃地跟着小悠跑了。 城主紧随其后,孔鹊和林墨等人在江又年的示意下也赶紧跟着。 看着那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一股淡淡的悲伤笼罩在江又年的心头。 虽然淡,却挥之不去。 就像是看着始终依赖自己长大的鸟儿终于飞出去的那一刻,欣慰,又难过。 “江又年……” 明月走到江又年身侧,韩婷婷紧随其后。 二人看向江又年的眼里,充斥着复杂的情绪,有敬佩,也有愧疚。 江又年没说话,只是苦涩地笑笑。 他不想去深究明月到底有什么苦衷,因为那都跟他没关系。 几人姗姗来迟,到后院的果林时。 谢南州和小悠,还有老高、张叔、宋姨正在树下站着,一个个的牵着衣兜仰着头看向上面。 只见那树上长着几个人。 仔细看去,那挂满火红果实的枝丫间,几个灵活上下的身影,不就是孔鹊、林墨、齐烽那几个家伙吗? “准备好了吗?” 齐烽在树上喊了一嗓子,下面翘首以盼的小悠连连点头,“好啦好啦!” 谢南州也学着小悠的样子连连点头,却没有声音,只是那双眼里亮晶晶的。 “来咯!” 伴随着齐烽的一声吆喝,只见那树身剧烈地摇晃起来,火红的山楂如同冰雹一般铺天盖地地砸下来。 起初还乐呵呵地接果子的几人,被砸得头昏眼花,纷纷躲避,哀嚎四起。 “哎哟!” 老高捂着脑袋跑到一边,额头上鼓起来两个对称的,红彤彤的包,那样子看起来滑稽得不行。 见他也没有大碍,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谢南州也被这个氛围感染了,却不像众人那样哈哈大笑,抿着嘴低头偷偷笑。 这副样子落到众人眼里,只觉得现在的谢南州好玩儿,还会害羞。 趁着他高兴,小悠在江又年的示意下拉着谢南州去捡果子。 城主紧随其后,悄悄加入了小悠和谢南州的队伍。 宋苒和宋姨也跟了上去。 江又年始终没有靠近,只是远远站着。 考虑到宋苒和宋姨也要去投胎,江又年想那就让她们跟谢南州一起,这样他倒是放心一些。 这两天就赶紧让她们跟谢南州熟悉起来。 果园里很热闹,谢南州时不时会抬起头来找江又年,见他还在一边站着,便又继续去玩儿。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已经愿意接受城主跟在他身边帮忙捡果子了。 还会主动去拉小悠的衣服,示意他哪里还有没捡到的。 宋姨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也会听话。 果园里欢欣一片,只有 江又年一个人落寞,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 下午大家在果园里的收获颇丰,后来齐烽还专门回去拿了两个大箩筐来装山楂和石榴。 晚上宋姨提议来做糖葫芦吃。 大家都很高兴,自己做的和外面买的到底还是不一样。 宋姨从厨房里找了两个大木盆出来,大家就围在一起洗果子。 江又年还是站在一边看着,也不靠近。 这会儿谢南州已经能够允许宋姨和城主挨着他了。 每洗好一个果子,他还会拿给宋姨看,直到宋姨仔细检查一遍过关,他才会拿起下一个,干劲十足地开始洗下一个。 就在发呆愣神的工夫,一双晶亮的眼睛凑到了江又年面前。 而后手上就被塞了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直到那人羞涩跑回水盆边继续工作,宋姨欣慰道,“小江,那可是最大最红的一颗山楂,小谢挑了半天才找到的。” 江又年惊愕地拿起手中那颗红得透亮的山楂。 还泛着水渍,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他以为谢南州已经玩儿得忘记自己了。 没想到,他始终都记着,记着有一个人在外面等着他。 还记得把最好的留给他。 那山楂在江又年手里捏了又捏,看了又看,却怎么也舍不得吃。 众人看在眼里,只是低头轻轻笑着。 张婶儿和张叔在里面熬糖,一股甜蜜的味道顺着风飘了出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蜜。 “你们好了吗?糖好了!” 张婶儿出来喊了一嗓子,外面的众人齐声应答,“来咯来咯!” 早先已经分配好了工作,一边洗,另一边就擦好了果子表面的水分,这会儿正好一起完工。 泰哥双手抱起箩筐往厨房去,手上的动作格外轻松。 小悠和谢南州牵着手,雀跃地跟着进去。 宋姨在后面招呼着,“你们两个,慢点慢点!” 厨房里热闹极了,串糖葫芦的,帮忙裹糖的,把裹好的往一旁的架子上放的,争着品尝的...... 江又年倚着门框看着里面的一幕幕,大家都说着,笑着,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他们一起去幽冥集市买糖葫芦的那天…… 第235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天晚上,江又年也只是带着谢南州回小别墅洗了个澡,就又回到了宅子里。 除了明月、韩婷婷和张叔夫妇,其他人也都留在这里睡。 宅子里有一间大通铺,睡下这么多人不是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谢南州的喜好,这套宅子里也有好几处安了明瓦。 这间大通铺也不例外。 这一刻,所有人都安静地躺在通铺上,透过那天窗看向幽深的夜空,外面的草丛有不知名的虫儿在发出低低的鸣响。 这一刻,就这么待着,不只是为了谢南州,也是为了这段即将告别的旅途。 城主说过了,把谢南州送走后,其他几个人的功业值也就满了,大家就都可以离开了。 虽然小悠早就可以走了,而城主也放行了小村的两个村民,江又年的功业值也满了。 但是他们两个人在没有处理好谢南州的事情之前是不会走的。 难得有这么静谧的时刻,似乎夜晚更加容易让人敞开心扉。 江又年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大家都谈谈之后的打算吧。” 黑暗中,十几双眼睛亮晶晶的,若有所思。 良久,泰哥的声音响起,“回去之后,我要好好陪着我女儿和老婆,以后也不去打黑拳了,安心给老板做保镖,嘿嘿!” 众人脑海中似乎都能浮现出泰哥描述的画面,伴随着他的一声傻笑,众人都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孔鹊得瑟的声音响起,“那是!跟着我混,保管你赚得盆满钵满!我啊,回去了就拿着钱去买几十套房子,以后每天都趿着拖鞋去收租!泰哥你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吧!” 当收租公,真是让众人羡慕不已,纷纷开起玩笑,要去给他打工。 一番玩笑之后,林墨的声音接着响起,“我啊!等我回去了就把咱们经历的一切写成小说,这么奇幻的经历,到时候一定会大爆,再卖个影视版权,我们一家子下半辈子就不愁了!” 这番话虽是有些稚气,却也被林墨说得豪情万丈。 老高争着说,“那你记得要把老高我啊,塑造得高大威猛些!最好还有绝技的那种!” “我才是盖世大侠好吧!出场给我写得帅一点!” 齐烽拍了老高一巴掌,很是不服地强调。 众人都在欢笑,然而黑暗中城主的嘴角却只有一抹苦涩的笑容。 悄悄转过头低声问身边同样沉默的林纾,“纾纾,你呢?” 黑暗中林纾愣了愣,似乎她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我不知道。” 城主同样沉默。 她在地府这么多年,见过无数的人,也只有林纾能让她真正敞开心扉。 可是,离别的日子似乎来得太快了些。 快到让人连好好告别都来不及。 “你呢?” 林纾淡淡的嗓音从一边传来,城主同样愣了愣。 她,她能怎么打算呢? 不过是守着这暗无天日的枉死城度日罢了。 “我......就上班,下班呗。” 这话说得苦涩,就连隔着小悠的江又年都听到了。 “小悠,你怎么打算的?” 江又年在黑暗中侧头看向小悠,就连另一边叽叽喳喳说笑的声音都静了下来。 小悠的功业值早就满了,但是他却不愿意走。 不仅仅是因为谢南州的事情,也是为了他自己。 他害怕,害怕那种站不起来的无力感。 本以为小悠还会像之前一样回避,岂料这次他却回答得格外轻松。 “我啊!回去之后就好好吃药,乖乖吃饭,努力康复,争取多活一天就多创造一天价值,要是等哪一天我活不成了也不怕,到时候来了地府我就来找城主大人报到,我要做她的左膀右臂!” 闻此言,城主在黑暗中破涕为笑,心酸地揉了揉小悠的脑袋。 “我们小悠长进了,放心吧,你会好起来的。” 其余人虽是红了眼眶,却无一不说着玩笑话掩饰背后的伤感。 “好啊!你小子!到时候我还做你大哥!” 齐烽隔着一堆人喊着话。 岂料小悠一听就炸毛了,“你才不是我大哥,小谢哥哥才是我大哥!” 此话一出,空气中突然陷入了极致的安静。 似乎众人才想起来开始这个话题的江又年,送走谢南州,他要怎么办呢? 黑暗中江又年察觉到的空气中凝滞的沉重气息。 手上忽然传来点点痒意,江又年垂眸看去,一双晶亮的眼睛正眨巴眨巴看着他。 虽然谢南州不知道其他人在说什么,但是他们笑,他就跟着笑。 现在,大家忽然间安静了,他也察觉到了身边江又年情绪的低落。 有些不安地拉着他的手。 江又年咽下胸口翻涌的苦涩,看着那双晶亮的眼睛只觉得命运弄人。 他就连跟谢南州好好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眼前的他,并不是完整的他。 他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没想到,当初小村祠堂的那一别就是永别了。 江又年此刻才终于明白。 为什么深秋的那个晚上他跟谢南州提议回中转站。 他却留自己过完年再走。 江又年眼眶不禁湿润起来,心如刀割。 过年不是团圆日吗? 谢南州,你让我以后怎么过年? 怎么在每一个没有你的年里团圆? 有一道轻柔的力道缓缓靠近,温顺地窝进江又年的颈窝。 江又年吸了吸鼻子,缓缓歪头靠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任由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夜空里静下来,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不时有叹息声响起。 直至后半夜,才渐渐入眠。 第二日清晨,江又年悠悠转醒。 昨晚上他后半夜才睡,但是睡得很沉。 没想到这会儿起来,大通铺上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外面传来清脆的鸟鸣,已经天光大亮了。 江又年不得不感慨谢南州真会享受,虽是在怨境中。 本是不该有天,不该有日月星辰的的地方。 偏偏就是这么好,每一套房子里都一套完整的天气系统,是以在这里,就好像跟在上面一样。 江又年迈出房门的那一刻,看着眼前出现的人,他几乎忘了呼吸。 对面那人缓缓靠近,面容和蔼。 “睡醒啦?” 江又年吃惊得连连后退,“你......你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236章 傻孩子,我是你的父亲 “社......社长。” 江又年满目震惊,看着眼前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只觉得一切又都混乱起来了。 谢长卿的父亲,怎么会在这里? 对面的人朝着江又年缓步靠近,那双眼里满是身为长辈的慈爱。 “傻孩子,我是你的父亲。” 父亲? 江又年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大步,怔愣在原地,良久反应不过来。 他在说什么? 他是谢长卿的父亲,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自己不过是谢长卿的转世之人罢了,怎么会是他的儿子呢? “我不是,我是江又年,不是谢长卿。” 谢社长也不恼,淡笑着退开。 “你说了不算,我说是就是。” 江又年还来不及问清楚他怎么会在这里。 城主已经从后面过来了,颇为恭敬地站在谢社长身后,微微颔首,“冥主。” 冥主? 江又年蓦地转头看向城主,她在说什么? 滔天的巨浪在江又年心海中嘶吼。 突然涌入的信息犹如一团乱麻缠绕在他的脑海中,脑海中的思绪转得飞快,以求迅速找出那个解开绳结的线头。 谢社长,上次是在小村村口见了他最后一面。 此后再未见过。 他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是冥府的一把手? 书里是怎么交代他的结局的,江又年已然不知。 只是怎么也不会把他跟冥府之主联系起来。 现在的他跟谢南州怨境中的那个人看上去差别很大。 怨境里的那个,分明就是不认识他的,还带着文人的儒雅。 可眼前的这个人,虽是跟谢社长长着一张脸,但是身上散发着的那股上位者的气息却令人无法忽视。 江又年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始终对他和蔼笑着的冥主。 他! 他才是那个在背后推动一切的人! 谢社长可是谢南州的师傅! 他们一早就认识的,所以谢南州的所有行动,都是在他的默许之下进行! 他们两个人,在做同一件事! 找回谢长卿的心! 难怪,难怪谢南州能够带着冥府的人劫走本要投胎的第二人格。 难怪,谢南州一个亡灵能够隐瞒身份待在黄泉中转站。 难怪,当初谢南州把心还给他之后冥府急着把人带走。 什么跟他们约定好的? 分明是防着谢南州不愿意去投胎而做的强制措施。 那时候,自己是不是不该带着他跑? 否则也不至于被第二人格钻了空子,又耽搁这么久。 谢南州怨境里的那个谢社长,恐怕也只是一个没有丝毫情感的npc。 眼前的这个,才是真正的谢社长,冥主。 指挥城主一切行动的是他! 明月背后的人也是他! 见江又年脸上迅速变幻的神情,冥主欣慰地笑了笑,“想明白了?果真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聪慧。” 冥主的眼神让江又年不寒而栗。 他分明是透过自己在看谢长卿。 可是自己不是他。 虽然他的心在自己身上,还长着一张跟他一样的脸。 但他们是两个独立的思想个体,是两个人。 “冥主大人,我是江又年。” 江又年眼中的执着格外耀眼,他知道谢长卿是一切的根源,自己甚至因他得福,结识了谢南州。 但是,他不会因为这一点就丢失自己。 “没有区别,都是你,都是我的儿子。” 冥主也不生气,拍了拍江又年的胳膊,“走吧,吃早饭。” 冥主率先往前走了,城主担忧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江又年,什么也没说,抬脚跟上了冥主的步伐。 忽而想起什么,江又年惊慌地追了上去。 跨进饭厅的大门,只见谢南州正乖乖坐在饭桌边,捧着碗大口大口吃着饭,宋姨和小悠坐在他的两边。 他还在! 看到这一幕,江又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生怕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冥主会把他带走。 不过,忽而反应过来什么,江又年撑着门框苦笑着,“真是个小没良心的,才一天就不需要我了。” 也好也好,比自己预想的要顺利许多。 这么想着,江又年转身欲走。 一道清亮的呼唤在身后响起,“江又年!” 江又年瞳孔一震,他,他会说话了? 吃惊转身来看,一道人影朝着他飞奔而来了。 直直地撞入他的怀里,撞得他心神为之一颤。 江又年被撞得趔趄,勉强稳住身子,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那张笑盈盈的脸,“你......你叫我什么?” “江......又年。” 这一次,那张嘴里每一字都说得很清楚,江又年听得很仔细。 但是当江又年问他其他的,他又一概不答了。 直到江又年再问,“你叫什么?” 只见那双眼睛眨巴眨巴,吐出几个字来,“江...小船。” 江小船? 江又年不由得错愕,到底是他自己想起来的,还是谁教的? 不过,现在的他,确实更像是小船,不像南州。 难得的是,还带上了姓。 领着谢南州进去,江又年示意宋姨和小悠不用动,自己不挨着谢南州坐。 冥主坐在上位,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粥。 饭桌上有些安静,毕竟其他人,除了城主和明月,大家都不认识冥主。 忽然间来了这么个大人物跟大家同桌吃饭,论谁也放不开。 当然,除了现在已经跟众人混熟的谢南州。 他可不会在意那么一个不认识的人。 整个饭桌上,数他跟冥主吃得最香了。 江又年摸不准他来的目的是什么。 是自己? 还是谢南州? 可是,思来想去,他也不觉得冥主是为了自己来的。 毕竟自己已经来黄泉这么久了,他从未出现过。 这个时候来,肯定是为了谢南州。 他要提前带谢南州走吗?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这顿早饭,大家都没吃好。 除了谢南州和冥主。 “好了,那我就...”先走了,冥主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又年厉声打断。 “不行!” 冥主一脸不解,“你还有话对我说?” “你现在不能带他走,他......他还不习惯,你......再宽限两天...一天也行。” 说到后面,江又年几乎说不下去了。 谢南州等不了那么久了。 总是要走的。 “谁说我今天要带他走的,我中午、晚上都要过来吃饭,记得给我留个位置。” 冥主拂衣而去,只余下一脸懵的众人。 第237章 冥府少主 冥主走后,屋子里的人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江又年视线直直地看向城主,“你什么时候知道他的身份的?” “别那么看着我,我也才知道不久,被第二人格重伤回来后才知道的。” 城主被江又年盯得心虚,立马解释。 江又年垂眸若有所思,那时候,是了,之后事情就朝着现在的方向发展了。 “小江,那你不就是冥府少主?” 孔鹊忽然间咂过味儿来,吃惊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其他人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江又年。 江又年现在哪有心思想这种事,况且他并不承认自己是谢长卿,“我不是。” 虽然江又年否认,但是人家冥主承认啊! 刚刚一进来,就说自己是江又年的父亲。 要不是因为城主的一声冥主吓得他们不敢造次,一个个的就要揪着冥主的衣领质问他为什么弃养小江了。 城主抱歉地跟众人道,“取消平怨计划是冥主的决定,我......我也同意了,对不起... 最初是为了防备谢南州还有意识,想要以你们的性命要挟他去投胎。 只是没想到,他什么都忘了。 不过你们放心,按照最初的计划,谢南州走后,平怨计划会再次开启的,老高,你不要太担心。” 一行人中,如果成功送走谢南州,其他人的功业值都会满。 老高还差40个,一下子补不齐,至少还要再进两次怨境。 可是众人一听,到时候他们都走了,老高一个人怎么进怨境? 老高看上去也有些慌张。 齐烽从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家伙,别怕,你有我啊!” 周梅轻轻放下茶杯,“我也可以陪你去。” 韩婷婷耸了耸肩,“反正我没什么事,陪你去也不是不行,是吧,明月?” 被撞得身形一歪的明月,无语地觑了眼韩婷婷,而后朝老高点了点头,“你进去的时间确定了通知我们就行。” 意思是她也答应了。 那就是说三大怨主加上一个高手保护一个老高闯关,妥了呀! 闻言众人心下的担忧已然烟消云散。 老高感动得热泪盈眶,太好了,他命不该绝啊! 江又年坐不住了,起身去了门外,他现在思绪很乱,要静静。 好像弄清楚了一切,可是又好像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下子就是想不到。 谢长卿、谢南州、谢社长、第二人格......第二人格! 对啊,就是第二人格! 他还没搞清楚,谢长卿的心是怎么到第二人格身上去的? 这件事情,恐怕除了当事人就只有谢南州和冥主知道了。 现在谢南州这个样子,他就只有去问冥主了。 这么想着,他即刻就要出门,已经等不及中午他过来了。 眼见江又年急匆匆地往外面走,乖乖跟小悠在一边吃糖葫芦的谢南州立马丢下手里的东西追了出来。 江又年被他拉着出不了门,只好找个借口骗他,“你乖,上午跟小悠一起玩儿,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眼见谢南州还在犹豫,江又年趁机抽出手伸到他面前,“咱们拉勾,说话不算话的人是小狗。” 谢南州盯着江又年伸出来的手看了半晌,似乎是在辨别这个手势的含义。 江又年拉着谢南州的手,教他把中间三根手指蜷起来,而后小指相勾,拇指相按。 “这就达成约定了,谁都不能反悔。” 谢南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依依不舍地回去找小悠,江又年飞快地转身出去。 可是刚到电梯口,江又年就想起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冥主在彼岸的冥府,只有渡忘川才可以到达。 自己凭什么过去? “你放心去吧,你可是冥府少主。” 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 江又年吃惊地回头看去,只见城主正倚着门框看向他。 方才见江又年慌慌张张的模样,城主料想他要去找冥主,是以追出来,刚好看到在电梯口苦恼的江又年。 大概也能猜到他在苦恼什么。 城主眼里的肯定让江又年心底的苦恼消散,“好,谢了。” “嗯。” 城主没进去,就撑在20楼走廊的栏杆边,眼看着江又年进电梯,下到一楼,跑出中转站。 忽而身边又传来一声叹息。 城主回眸看去,正是一脸沮丧的齐烽。 “你叹什么气?” 齐烽不答反问,“你叹什么气?” 二人相对无言,各自回神,俯瞰整个中转站,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良久,城主才看向齐烽,“你还是不愿意走吗?” 齐烽耸了耸肩,“走哪儿去?这里才是我的家。” “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再回到人间?” 城主也不明白,齐烽这家伙待在怨境这么久,平怨比谁都积极,都拼命。 挣那么多功业值,却始终不愿意离去。 齐烽眼中弥漫上了一层让人看不清的薄雾,继而瞬间消散,又回到了一贯的吊儿郎当,“回去干什么?现在回去就是个老头子了!还是这里好,你看看,我多帅!” 说着,齐烽一边举起自己胳膊展示强健的肌肉,继而朝城主抛了个油腻的媚眼。 城主嫌弃地“切”了声,知道齐烽是在转移话题,也不再过问。 他不说,肯定是不愿提及。 —— 江又年一出中转站,总算是懂了城主信誓旦旦的保证。 外面但凡是碰见他的人,纷纷恭敬地叫一声“少主”。 就连从前那些见过无数次的陌生人,都会恭敬地向他问好。 就跟城主在外面走着,随处都是问好的人一样。 江又年一路走到黄泉码头,坐在码头边的摆渡人也纷纷起身,跟江又年问好。 “少主,您要渡河?” 上前来说话的人江又年很熟悉,老冯。 正好,江又年还有些事要问他。 “是,你带我过去吧。” “好嘞!上船吧!” 江又年被老冯恭敬地请着上船。 船桨一推,小船便晃晃悠悠地荡了出去,隐入漫漫江雾中。 此刻坐在船上,江又年才真正感受到了在船上的场景。 小船四周,半米之内,大雾弥漫,什么也看不见。 然而摆渡人老冯却像是不受大雾影响一般,坚定着朝着一个方向摇橹。 “你怎么知道方向没错?” 老冯也不回头,乐呵呵地笑着,“少主,这雾不在眼前,在心里。摆渡人的路不在眼前,也在心里,心不偏,路就不会错。” 这话很有意味,难怪当初谢南州说摆渡人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 须得心志坚定之人才可以。 原来如此。 江又年看着老冯微微佝偻的背影,“老冯,你当初为什么说那句话?” 他很笃定,老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 果然,一切谜团解开 之后,老冯也不再有隐瞒。 他动作缓了缓,分了一支桨给江又年,示意他划另一边。 江又年接过桨,学着老冯的样子划起来。 老冯幽幽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这已经是我第四次渡你过忘川了。” 第238章 表哥? 江又年一怔,手上的桨没拿稳,差点被急流冲走。 第四次? 可是,这不是他第一次过忘川吗? 前三次是什么时候? “其他的,你不用问我,去问冥主大人吧。” 老冯乐呵呵地从江又年手里把另一支桨拿了回去,“年轻人,没什么力气,可划不动这船。” 后半段行程,江又年都在混乱中度过。 今天从早上开始,抛给他的疑团一个接着一个。 他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抵达岸边,老冯催着江又年赶紧上岸,“赶紧去吧,少主,我就在码头等你。” 就像是早就知道江又年会来一样,那岸边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是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剃平头,高大板正,皮肤黑黑的,看到江又年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看上去很是亲切。 “来了?走吧,冥主在里面等你,我领你进去。” 一边说着一边迎上来,拉着江又年的胳膊往里走。 这熟络劲,就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样。 江又年一路被他拉着有些别扭,尴尬地把手往外扯。 他本以为对方会理解他的不舒服。 谁知道,下一刻,一个大巴掌就从他后脑勺上落了下来。 “臭小子!还不让人碰!” 江又年被打得脑瓜子“嗡”了一下,不是疼。 是震惊! 他,竟然打自己? 在江又年震惊的目光中,那青年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胸,“干什么?还想打你表哥?” 江又年已然石化,什么? 表哥? 他没听错吧? 早上出来个父亲,这会儿又来了个表哥? 感情他这么多年孤苦无依是因为亲戚都在地府没投胎? 也不知道这是他哪辈子的表哥。 “得!看你那样子啥也不知道。我也懒得跟你讲。” 那青年把江又年往一扇门里一推,便转身走开了。 江又年蓦地抬头,只见冥主正坐在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后面低头看什么,并未被门口的动静惊扰半分。 室内很安静,冥主始终低头翻着手上的文件,江又年也不出声,默默站着。 良久,那办公桌后的人合上文件,抬起脑袋。 “等很久了吧,过来坐。” 冥主起身从柜子里拿了两个杯子出来。 又拿着茶壶出去,独独留下江又年一个人在里面尴尬坐着。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江又年回头看去,只见冥主手上提着一壶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水。 热茶出壶,淡淡的茶香弥漫在办公室里。 “喝茶。” 冥主把一杯茶推到江又年面前。 透过那滚滚的热气,江又年似乎又看到了怨境里那个温润儒雅的社长。 “想知道什么,问吧。” 冥主就着热茶囫囵喝了一口,被烫得一哆嗦,而后看向一直沉默寡言的江又年。 这些人,真是直白得可怕。 江又年默默想着,自从一切进入倒计时之后,所有人都对他不再有什么隐瞒。 他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以前这些东西他还要费尽心思去猜,去打听。 现在恨不得他们都要整理一个题库让他自己查询了。 甚至没有任何铺垫,一口气全说出来了。 既然他们都那么直白,自己还有什么不好问的呢? “我要知道,当年你、谢南州、谢长卿,还有第二人格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谢长卿的心是怎么到第二人格身上去的?” 冥主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气,那热气氤氲得他的眼睛有些湿润。 随着他往椅背上靠的动作,声音渐渐沉下来。 “当年,我被捕后幸蒙组织搭救,之后我便将你......” 冥主看了眼江又年微微拧起的眉头,又改口道,“便将长卿送到了南洋,他舅舅那里。我留在江城,参加了地下工作。” 原来,他当时是被组织救了,那个饭桌上的提议,即便谢长卿极力反对,在面对如此危急形势下,他还是被迫同意了。 冥主的声音继续响起,“这一晃,就是十年,相隔万里,书信寥寥,国内局势越发紧张,渐渐的,就失去了联系。 江城的局势很不好,组织活动很困难。 我在江城发展了一些年轻的力量加入组织。 其中,就有南州。” 冥主淡淡地扫了江又年一眼,江又年却因为那两个字呼吸一窒。 “他聪明,思想觉悟又高。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知根知底。” 继而话锋一转,冥主眼神炽热地看向江又年,“为了粉碎敌人的对江城地下组织的围剿行动,组织上派了一位一直在海外活动的同志回来协助我们。” 江又年心里一抖,海外的同志? 是......是谢长卿! 他后面的十年一直在南洋。 那个海外的同志,不就是他吗? “我和南州负责与那位同志接头。 十年生死两茫茫,再见面,竟是见面不识了。” 说到此处,冥主的眼里闪烁着泪花。 那茶似凉了些,被他一口饮尽。 “他当时握着我的手,说,‘我是不秋’,我竟才肯定那是我的儿子。 紧迫的形势甚至无法给我们一点叙旧的时间。 对接了一下工作,便要匆匆分别。” 不秋? 多么明显的标志啊,不秋社的不秋! 谢长卿的代号是不秋! “他当时是以江城晚报的记者作为身份现身的,因旅居南洋十年,早磨灭了先前在江城的痕迹,是个很好的身份。 他在明,我和南州在暗。 就这样配合了几年。 虽然见面极少,但已是我那数十年觉得最好的日子。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茶杯被冥主放到了桌面上,发出的声音不大,却沉闷的很。 江又年咽了咽口水,“是第二人格?” 冥主苦笑着,纠正道,“他不叫第二人格,他叫董彬,是江城大军阀董大海的儿子。 因为生病,常年住在国外接受治疗。 后面突然间被接回国,你......长卿还被要求去对他进行了采访。” 冥主看向江又年的那一眼,充满了悲哀。 是他! “之后江城接连发生了很多怪事,城里城外,时不时就会发现一些青壮年的死尸,死状可怖,通通都被挖了心脏。” 江又年心里咯噔了一下,“是他做的?” 冥主喉头哽咽,“我们接到组织任务,暗中调查董家和这件事的关联。 南州盯梢大帅府许久,发现董彬时常出入宪兵队。 每次去都有一辆大卡车随行。 但宪兵队守卫森严,难以接近,后面的任务 ,便到了长卿的头上。” 大卡车上装的什么? 谢长卿又是怎么暴露身份的? 【宝们,抱歉了,今天早上七点就开始当牛做马一直到现在,实在是太累了,就更这一章哦,大家晚安】 第239章 谁能做到不回头,谁就赢了 “宪兵队的深处在修建一栋小楼,由董彬牵头操办。 大卡车里装的都是人,还都是青壮年。 他们对外宣称是为了两国友好,给百姓创造工作机会。 发放的待遇很优厚。 但是进去的工人,就没有出来的。 我们做了很多劝说百姓的工作,但他们都被眼前的利益迷了眼。 争先恐后地去抢那份工作......唉!都是国难害的!” 江又年听到这儿,心里陡然紧张起来,“进去的青年都被挖了心?他们要那么多心脏做什么?” 冥主转头,讳莫如深地看向江又年,“我最开始说了,董彬常年在国外接受治疗。” 江又年心跳漏了一拍,“心疾?” 冥主默然地点了点头。 “日军高层利用平民做生物实验,董彬替他们送去实验体,得到的好处就是。帮他找到心源。 长卿利用报社的关系进到了宪兵队,暗中拍下了很多证据。” 说到这儿,江又年注意到冥主搭在膝盖上的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被发现了?” 故事的结局已然明了,只是其中的残酷却让人不禁捏了一把汗。 冥主凛了凛心神,拎起茶壶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只是那漫出来的茶水却昭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那些骇人的照片胶卷是被藏在尸体里带出来的,送信的人,是长卿......” 江又年眼眸骤然睁大,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我们在乱葬岗的尸堆里找到了长卿,浑身早已没有一处好地方,心脏也没了......长卿临死前把胶卷藏在了身体里,才得以把这个情报送出来! 这些证据,向全世界揭露了他们用活人做实验的暴行!” 冥主手上的杯子应声破裂,温热的茶水顺着他的手背蔓延,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地上。 江又年心里久久难以平静,他没想到,谢长卿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样残忍地被杀害! 江又年立刻就想到了这之间的关联。 “所以,是长卿的心脏救了董彬。” 冥主几乎咬碎一口牙,“是,在找到长卿的当晚,组织发起了总攻。 董大海被当场诛杀,但是董彬却逃了。 我们当时根本没想到董彬身上去,才放任他逃走了。 战斗很激烈,我也在当晚牺牲。 我来到黄泉没多久,南州也来了。 可是你却早早地走了,茫茫黄泉,没有你的踪影。 我们便一直等,一直等......” 江又年凝着冥主眼角的那滴泪,只觉得心如刀绞。 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愧疚与思念。 “不知道等了多久,你来了,可那不是你。” 冥主悲戚的眼神看向江又年,“你又死了,还是出事的那个年纪,死于心脏病。那时你已不认得我和南州了。 我们亲自送你上了去彼岸的船,当时渡你的人,是老冯。 后面两次,同样的年纪,死于心脏病。 渡你的人,一直是老冯。” 心脏病!老冯! 江又年猛然一震,脑海里瞬间明朗起来了。 难怪老冯说他这是第四次渡自己过河了。 那前面的三次,不就意味着......谢长卿后面三世的转世都死了! 而且,都死在了他牺牲那一年的岁数,而且都是死于心脏病! “是因为心脏被挖了才导致他的转世一直患心脏病吗?” 江又年猛然想起了自己被抛弃的原因。 不会,是因为什么先天心脏病被抛弃的吧? 可是他从小一直身体康健,没有心脏不舒服的时候啊。 除了那次熬夜心口抽痛来到这里。 “是,所以我和南州一直在找董彬的转世,一定要把你的心找回来,这样的命运不该生生世世缠着你。 可是他始终没有出现,直到那一天,南州紧急拨调人手在忘川河上拦住了一个人。 我们才找到董彬的转世。 原来他竟然一直在怨境里作恶,难怪我们找不到人。 人抓到了,但是心却出了问题......他那转世之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积攒恶业颇多,早已把你的心侵蚀得千疮百孔......” 冥主歉疚地眼神落到江又年脸上,“孩子,多亏了南州,往后生生世世你都能安然无恙。 是我们谢家欠他的,是我们父子俩亏欠他的。 他为了你做得已经够多了,万不可再赔上命。 时间到了,必须送他走了。 早先我已经催促过他,他始终不愿离开,总想把你送走之后再离开。 没想到,怨气已经把他侵蚀到了那个地步! 他把自己困在了过去,困在了那场战争里。 若非是为了逼他离开,我怎么会下令取消平怨呢?” 江又年凝着那双眼,眼底的泪花控制不住地往上涌。 是他欠谢南州的,永远也还不清,永远。 他不会让谢南州死的。 江又年艰难起身,“明天早上,我送他过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人,冥主幽幽叹了口气。 江又年失魂落魄地回去,路上老冯一句话也没说。 既然今天自己能够过来,明天,他也能够送谢南州过来。 最后一面,最后一面。 回到20楼,江又年拉着谢南州说要跟他玩儿个游戏。 谢南州高兴地点头答应了。 之后江又年便拉着宋姨和宋苒过来,让谢南州跟她们一起走,自己背对着他们走,谁能做到不回头,谁就赢了,奖励他吃个大鸡腿。 谢南州自信满满地点头,虽是不爱说话,但也知道了好胜心是什么。 众人眼神哀默地看着院子里的这场游戏,谢南州被宋姨牵着往前走,总是控制不住好奇心回头,每次回头,都能看到站在原地始终看着他这个方向的江又年,笑得勉强。 一次一次,江又年鼓励着谢南州,“真棒!比上次晚回头30秒!再来!” 中午冥主没来,江又年拉着谢南州练了一个下午,练到谢南州已经可以独自一个人往前走五分钟不回头了。 他才终于松口了,“好了,不玩儿了,你已经赢了,我们明天再玩儿。” 晚上的饭桌上,冥主还是没来。 大家虽是没那么紧绷,但饭桌上的气氛很低沉。 低沉到没有人愿意抬起头来吃饭,不时有压低的抽泣声从桌子下面传来。 只有谢南州,捧着他赢来的大鸡腿吃得开心。 江又年强颜欢笑着给谢南州夹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慢点吃,慢点......” 慢点,时间再走得慢一点。 第240章 你忘了没关系,我记得 【伴听曲目:画心】 “大家回去吧,明早,我们在一楼集合。” 这一晚,江又年没有留大家在20楼过夜。 已经不需要了,谢南州甚至还会因为他们今晚不在这里睡而拉着门不让他们走。 谢南州身上的伤口已经好了,而且,他似乎懂了害羞,晓得要自己洗澡了。 还把门关上了。 江又年摇头苦笑,总觉得这短短几天,似乎就经历了他的好几个成长阶段。 就像是养大一个孩子所要经历的那些阶段一样。 孩子大了,四海为家,总是要离开的。 等到里面的水花声渐歇,玻璃门打开。 一张帅气的脸从翻滚的热气里伸了出来。 湿哒哒的刘海凌乱地垂在额头上,水珠顺着发尾滴落。 热气将人氤氲得朦胧美好。 要不是那双眼里的懵懂依旧,江又年几乎就要以为是谢南州回来了。 谢南州指了指头发,示意江又年给他吹干。 江又年把他按到凳子上坐下,调低了吹风的强度,慢悠悠地吹着。 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声音不大。 他知道的,这个音量,谢南州听不见,就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谢南州,谢谢你。 谢南州,对不起。 谢南州,我舍不得你。 谢南州,你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谢南州,我......你。” 那风中的几个字,隐入江又年的心底,连他自己都不甚分明。 第二日清晨,众人在一楼集合,个个神色伤感。 谢南州手上拿着糖葫芦吃得正香,还是之前宋姨做的。 宋苒搀扶着宋姨,伤感地看向众人,欲言又止,终是化作一个苦笑。 送至黄泉码头,其他人止步。 江风萧瑟,吹得岸边的人衣袂蹁跹,朔风卷过的呼啸声如同声声悲鸣,催人泪下。 为怕影响谢南州的心情,众人在他们上船之前,始终一言不发。 只是红着眼眶,默默目送着。 江又年和城主随着他们一起上了船。 待那小船悠悠荡开。 小悠终是忍不住了,望着茫然的江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谢哥哥!再见!呜呜呜呜~小谢哥哥!再见!” 那可是一路带着他的小谢哥哥啊! 此生,别了! 孔鹊和林墨抱头痛哭,哭到鼻头通红。 泰哥默默擦去泪水,朝着那远去的小船挥了挥手。 林纾不忍别离,红着眼眶别过了头。 齐烽行至江边,喉头哽咽,“谢南州,你走了,以后我爬楼谁来罚款?” 老高蹲在江边老泪纵横,张叔和张婶儿互相搀扶,挥手别离。 明月看着隐入江雾的小船久久难以回神,韩婷婷叹了口气。 “明月镇保住了吧?” “是,当初城主不肯配合,冥主才找上我,现在一切顺利。明月镇,保住了。” 小船上,江又年压抑着心底翻涌的悲伤,拉着谢南州叮嘱。 “待会儿,咱们还是玩儿昨天那个游戏,谁赢了,奖励好多好多吃不完的糖葫芦。” 谢南州雀跃地点脑袋。 城主、宋苒、宋姨却红着眼眶别过了脸。 不过须臾,船已抵岸。 冥主和昨天那个自称是江又年表哥的人已经等在岸边了。 江又年始终紧紧拉着谢南州的手。 看一眼,就少一眼。 那股生生撕扯的心痛感已经逐步蔓延开来。 “走吧。” 冥主在前面带路,众人跟着。 谢南州也不怕生了,依旧专注地吃着糖葫芦。 行至一处小门前,冥主停下脚步,示意江又年和城主止步。 江又年心里陡然一慌,抓着谢南州往后退了一大步。 泪水控制不住地溢出眼角,“只能到这里了吗?” 冥主点了点头,看到江又年的模样,心里泛起一股无法言说的酸涩。 “只能到这里,那边有一处高台,可再目送一程。” 江又年顺着冥主的手看去,只见确有一处高台。 “小江,放手。” 城主见江又年始终紧紧抓着谢南州的手不放,即便再不忍,也不得不催促了。 江又年再退了一步,咽下喉头翻涌的苦涩,飞快地抹掉脸上的泪水。 把谢南州拉到一边,“小船,咱们现在开始玩儿游戏,还是昨天玩儿的那个,谁赢了就有吃不完的糖葫芦。” 谢南州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把手伸到了宋姨的手里。 他果然很听话,被拉着进去一直没回头。 掀开小门的门帘,只见那道路幽暗,两旁的黑暗角落里有些散着红光的花朵,看上去隐秘危险。 忽而,那紧紧跟随的脚步一顿。 众人神色一紧。 江又年也跟着紧张起来。 而后那道身影挣开宋姨的手,飞快地往回跑了过来。 众人大呼不好! 难道是谢南州醒了? 宋姨也在后面追,“小船!别跑!” 然而江又年却抬了抬手,制止了众人的动作,“别慌!” 小主, 那人跑回到小门边,江又年仔细辨认那双眼里的情绪,还是小船。 看到跑回来的他,江又年又高兴又着急。 “小船,你回来干什么?说好了不回头的。” 江又年拉着谢南州询问,而他却冲着江又年伸出了手,中间三指蜷着,大拇指和小拇指高高地翘起。 江又年一愣,他要跟自己拉勾? 之前跟他玩儿过一次他就记住了。 可是这次,自己恐怕要食言了。 对不起,谢南州。 江又年配合地伸出手,小指相勾,拇指相摁,约定已成。 拉勾之后,谢南州雀跃地回去找宋姨,挽着宋姨的手走得飞快。 江又年红着眼眶,“没良心的,走那么快。” 渐渐的,小门外已看不到人影。 江又年飞快地跑到了外面的高台上。 只见黑暗中,那远处蜿蜒的山路上几道人影在移动。 越来越远,要是转过山头,就再也看不见了。 江又年握在栏杆上的手紧了又紧,最终放开,嘴张开又合上。 “江小船,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谢南州,你忘了没关系,我会永远记得。” 只见那几道身影渐渐转过山头不见,泪水此刻才如决堤一般涌出江又年的眼眶。 江又年抓着栏杆跌坐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那种心里被挖了一块的感觉,那种落寞和悲伤,顽固地笼罩着他。 群山渺渺,再无那人的踪影。 江又年总觉得,在这世上似乎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从前他孤单惯了,直到谢南州突然闯进了他的生活。 他不顾一切地对他好,不求回报地爱护他。 知道他的一切喜好,将就他所有的小毛病。 那些岁月,如梦一般,美好,却短暂。 那些甜,要怎么去化解往后余生每每想起他的苦? 这世上,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再也没有人会在清晨叫他洗手吃饭。 再也没有人会形影不离地陪着他。 再也没有人会奋不顾身地为他挡下一切困难。 再也没有人在20楼的家里等着他。 再也没有人会亲切地叫他年年。 再也没有人会为他定期更新衣柜里的衣裳。 再也没有人在新年为他准备大红棉袄。 再也没有人带着他漫山遍野地去跑,去笑。 再也没有人会在冬日里送他一串相思豆了。 20楼,再也没有了谢南州。 中转站,再也没有了谢南州。 江又年的生命里,再也没有了谢南州。 第241章 算是留个念想 江又年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 久到眼里再也溢不出一滴泪来,久到那山间不知又走过了多少人。 “拿着,算是留个念想吧。” 苍老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一个熟悉的东西递到了江又年眼前。 看着那书封上清晰的人影,江又年蓦然愣住。 这是? 三号病室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这本崭新的,熟悉又陌生的书。 是跟20楼那一本一模一样的书! 江又年一把将书拿过来,看着那书封上两个清晰的人影心里止不住的泛起苦涩。 原来,封面上印的人是谢南州和......谢长卿。 谢长卿坐着,谢南州双手搭在椅背上,就站在他的身后。 两个人都穿着长衫,一个温润儒雅,一个意气风发。 想来遗憾,自己竟然没跟谢南州留下一张照片。 这唯一的一张,姑且留作纪念的照片,还是他和谢长卿的。 “回去吧。” 冥主就要转身离开,江又年忽而叫住他,“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这本书叫三号病室?” “那栋小白楼的三号病室,是长卿遇害的地方。” 江又年呼吸一窒,手上不自觉紧了紧。 崭新的书封被捏得发出声响。 冥主再未一言,转身离去。 靠着栏杆,江又年翻开书本,直接往先前变成空白的那一章翻。 竟然有字! 20楼的那一本,虽然后面谢南州回来了,但是那本书后面依然是空白的。 而这一本,不仅是崭新的,而且是完整的。 江又年看得很快,之后的情节跟怨境中没有太大差别。 只是在看的过程中,江又年产生了疑问。 书里不仅写到了谢南州那一部分的完整故事线。 还写到了谢长卿的完整故事线。 可是这本书不是不秋写的吗? 不秋不是谢长卿的代号吗? 作者,江城晚报 不秋 不都是指向谢长卿吗? 他死在谢南州之前,怎么会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呢? 江又年心口扑通扑通跳起来。 按在书页上的手指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怀着忐忑的心情,江又年翻到了下一页,也就是这本书的后记。 江又年飞快地扫过,心里大为震撼。 这本书,不是谢长卿写的! 是谢南州! 是他写的! 是他以谢长卿的身份记述的! 难怪,难怪他能够知道后面的事情。 书后面还有几页,江又年翻过去,在看清的一瞬间,眼泪毫无预兆地砸落到了书上。 生怕损坏书籍,江又年慌张抬起衣袖去蘸干水渍。 只见那书页上印着几张照片。 那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是江又年和谢南州的双人照。 还有江又年、谢南州和小悠的三人照。 还有和齐烽、林墨、孔鹊、泰哥等人的大合照。 这些照片,是当初在幸福母婴培训班外的cos店照的! 当时大家乔装打扮一番,为了留下纪念照的。 竟然被好好保存下来了! 心口处扑通扑通的跳动让江又年无法平静。 透过纸页,那后面似乎还有字。 江又年小心翼翼地翻过去,在看到那抬头熟悉的称呼后,满眼不可置信。 【小江: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 很抱歉,没有遵守诺言一直陪着你。 我以为自己可以,没想到差点害了你。 我的年年很厉害,在我这个大魔王的怨境里竟然能够全身而退,还能把我带出来。 你真棒! 我要暂别一段时间了,你不准自暴自弃,也不准自责。 冰箱里的菜色会随时更新,他们会安排好的。 你要记得按时吃饭。 如果想吃面了就自己煮,记得不要煮太久,家里的面条筋道一点更好吃。 还有,少放一点盐。 算了,上面的叮嘱都作废。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准。 我做了这么多,就是希望你好好活着。 所以,不可以为了我留在中转站。】 看到这里,江又年已经泪流满面了。 谢南州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他甚至知道自己的打算。 没错,在决定送走谢南州的那一刻。 江又年就决定了,要留在黄泉,等他回来。 先前城主悄悄告诉过他,他们回到人间后,关于黄泉的一切记忆都会被抹除。 所以,从那一刻,他就决定不走了。 如果谢南州忘了,他没忘,就可以找到谢南州。 可若是两个人都忘了,他们是不是就再也没办法重逢了。 重要的是,这些回忆,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跟命一样重要。 他舍不得忘掉。 也不能忘掉。 擦干眼泪,江又年继续往下看。 【抓紧时间回人间,我刚刚叮嘱的那些就没有必要了。 放心吧,有小村的祖先们保佑你。 往后余生,都会顺遂无虞。 小主, 冥主一直都在护着你,不要怕。 忘了告诉你,你这一世的名字是我和冥主一起取的哦! 寄托了我们的希望,希望你平平安安,永远有来年。 对了,还有件事情我要交代一下。 那些让你苦恼的做不完的好事,是冥主安排的,我执行的。 是为了给你积福,不要嫌我们烦哦! 找到你之前让你吃了那么多苦,辛苦你了。 请相信我,你从来不孤单,我们一直都在。 在无人处默默守护你、拯救你。 在爱你,生生不息。 我会找到你。 万水千山,总会找到你的。 从来都是你,不是别人。 等我。 我们刚才已经拉过勾了,你不要忘了。 要遵守约定哦,我给你的奖励放在床头柜上,你回去就可以看到。】 越往下看,江又年心底的震惊越来越大。 那突如其来的天大惊喜笼罩着他,暖呼呼地让人沉醉,原来,原来那些年他不是在孤军奋战。 谢南州、冥主,他们一直都在! 江又年猛然一震,刷的一下从地上站起身来,转身看向黑压压的群山。 心里有化不开的喜悦和心酸交织着。 “谢南州!谢南州!我等着你!你一定要回来!” 这一刻,江又年才终于反应过来。 谢南州他早就醒了。 他记得拉勾,记得奖励。 奖励在床头柜上,什么时候放的? 今早? 还是昨晚? 这本书是新印的,加了后面的照片和字。 是他特意留给自己的。 书又是什么时候改的? 信是什么时候写的? 照片,他又存了多久? 第242章 你戴着它,我才不会迷路 回去的路上,江又年把书小心翼翼地放进衣服里。 生怕会被湿漉漉的江雾损坏。 老冯看他这个模样,但笑不语。 “老冯,是江水流速慢了吗?” “不是江水流得慢了,是你归心~似箭~” 老冯取笑道,手上的动作却加快了些。 小船刚已抵达黄泉码头,甚至来不及停稳,江又年就飞身跨到了岸上。 老冯吓了一跳,“诶?!” 江又年飞跑出去,轻快的声音从风中传来,“谢了!老冯!” 岸边立着几个哭得眼睛肿成核桃的人。 此刻一个个呆立在岸边,看着江又年离去的方向,满头雾水。 “小江是伤心过度疯了?” 孔鹊上下眼泡肿得不行,只能从一条缝之间看到滴溜溜转的眼珠。 紧接着,林墨凑了过来,那眼睛跟孔鹊肿得如出一辙,而且鼻子还红红肿肿的,“是啊,他怎么还笑得出来呢?不会是崩溃了吧?” “我们回去看看吧。” 一道瓮声瓮气的小奶音自几人下方传来。 低头看去,几人吃了一惊,“小悠,你是对眼泪过敏吗?怎么脸都哭肿了?” 老冯停好船,看着岸边的几个家伙,“你们几个,是嫌忘川的水位下降得厉害要贡献点儿流量?哭累了就回去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再来!” “哼!” 几人没好气地跺了跺脚,追着江又年往中转站走。 江又年一路飞跑回去,连口气都没工夫喘。 甚至连鞋都没脱就冲上了二楼,啪的一声打开卧室门,只见床头柜上放着一串血红的珠子。 那珠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江又年缓步靠近,抽出那张留言条。 上面是熟悉的笔迹。 【你戴着它,我才不会迷路。】 江又年无力地靠坐在床头边上。 看着躺在手心里的手串轻声哀叹,“你什么时候才会找回来?” 不多时,楼下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江又年把珠子戴好,无力地起身下去开门。 只见一个个眼睛肿得不行的人站在门外。 一时没忍住,江又年撑着门框苦笑起来。 “你们......你们,辛苦了。” 最终化为一道轻叹,把门又打开了些。 “进来吧,咱们今晚吃个散伙饭。” 不说还好,一说是散伙饭,孔鹊和林墨又呜呜啦啦地哭起来。 晚上还是在宅子里吃饭,吃的是第一次谢南州请大家吃的那些菜色。 果然如他所说,冰箱里就跟个无底洞似的。 什么都有。 还是有那么多人。 又不全是原来那些人。 谢南州、宋苒、宋姨不在。 多了明月、韩婷婷、张婶儿。 众人不放心,再三确认江又年是心有所盼,而不是失心疯了才放下心来。 不过,江又年没告诉他们回到人间后会忘记这里的一切。 若是说了,恐怕这顿饭又吃不下去了。 这顿饭菜吃得少,酒却喝了不少。 就连江又年都喝了好几罐。 一个个毫无形象地蹲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望着天上那轮孤寂的明月长吁短叹。 韩婷婷喝得脸蛋儿通红,拉着老高推杯换盏,“老头,我能喝白酒,走一个!” 听到屋内韩婷婷豪迈的声音,江又年迷蒙的脑子里忽然间想起什么,看向一旁静坐的明月。 “她跟孙家人到底怎么回事?” 明月转头看去,视线之内全是一个个脸红成猴屁股一般的醉鬼。 难得这时候他们还能想起来关心别人。 视线又往里看了眼正跟老高和张叔划拳喝酒的韩婷婷。 “当年婷婷嫁给了孙博,没想到他婚前的模样都是装的,婚后竟然家暴。” 明月话音刚落,齐烽就跳了起来,“家暴男!该死!” 江又年心里愤慨,但比齐烽还清醒几分,把他拉着坐下,让明月继续说。 “婷婷很果决,要跟他离婚,可是怎么也离不掉。” 泰哥不解,“怎么会离不掉呢?” 不待明月解答,林纾就接过了话,“结婚容易,离婚难。离婚冷静期一个月,但凡有任何一方在这途中反悔,就又要重头开始。” 明月点点头,“是,孙博威胁婷婷,要是敢提离婚,就杀了她。婷婷很害怕,但是在家人的支持下,她还是提了离婚。 害怕孙博报复她就离家出走了,一个人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 没想到,就在冷静期内,孙博还是找上了门。 就在她租的房子里面,将她残忍杀害。” 众人听得毛骨悚然,就连酒都醒了大半。 残忍具体指什么样,他们很清楚。 当初在韩婷婷的怨境里,他们都见过。 那个被割头,断手、断脚的模样。 孔鹊气愤地把手上的拉罐捏得变了形,“难道他就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吗?!” 岂料闻此一言,明月讽刺地笑出了声,笑到泪流满面。 “法律?法律能把一个精神病怎么样?!” 小主, 众人忽而怔住。 江又年却瞬间了然,整个人如坠冰窖,“孙博家里人给他开了精神异常证明。” 一群醉鬼纷纷暴跳如雷,“什么?!凭什么?!神经病杀人不需要负法律责任吗!” “是啊!女人反抗家暴要判刑,凭什么精神病犯罪不负责!” “这样的败类留在社会上有什么用!” “是指望他建功立业,还是报效社会!” “留着这样的祸害,简直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别再提什么结婚率了!连婚姻内的生命安全都无法保障,结什么婚!我看,那分明是免责证!什么结婚证!” 江又年抛开手上的拉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哐啷声。 暴跳的几人忽而愣住,小江发火了。 然而江又年脸上虽红晕未退,眼睛里却被怒火燃烧得十分清明。 “兄弟们,反正都要走了,要不要再干票大的!” 孔鹊、齐烽、林墨、泰哥几人一怔,继而个个眼里浮现出振奋的神采。 “干就干!” 明月不可置信地站起来,看着缓步靠近的江又年等人。 他们不是要走了吗? “明月,孙家人现在在哪里?” 还不待明月回答江又年的问题。 一道醉醺醺的声音自上面响起。 “哎呀!城主不小心弄丢了枉死城关押所的钥匙~” 紧接着,一串钥匙从天而落,掉到了几人脚边。 几人抬头看去,只见两个人正坐在房顶看月亮。 城主歪着脑袋靠在林纾的肩上,嘴角挂着狡黠的笑。 第243章 终1 【请宝宝们手动添加背景音乐:《此生不换》,一定要加( ?° ?? ?°)?】 几人拿着钥匙来了枉死城。 守门人看到是江又年,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当天夜里,无人察觉。 枉死城某间牢房的门开了,又关上了。 第二天。 有人讨论:“听说枉死城丢了几个犯人?” 枉死城的人:“瞎扯!我们严防死守,连只蚊子都飞不出来!” 与此同时,明月镇的工厂里。 韩婷婷独坐高台,手持鱼竿。 只听“噗嗤”一声,锋利的鱼钩将一头人鱼的脑袋分成了两半。 —— 转眼到了离开的日子。 走之前,众人再次去了一楼大厅的机器验证台。 小悠功业值120 江又年......120 孔鹊、泰哥......100 林墨、林纾......110 老高......80 张叔没验,他不打算走,夫妻俩就住在明月镇,给来往的亡灵做个头发,也挺好的。 齐烽插兜站在一边儿不说话。 城主拉着林纾的手,那双眼里是化不开的悲伤,“纾纾,保重。” 林墨本要对城主说两句告别的话,岂料对面直接一个大巴掌呼了过来。 “臭小子!以后老老实实上学,再拖累纾纾,信不信我晚上上去找你!” 林墨脑瓜子被打得嗡嗡疼,哀嚎着应下,“好好好!我错了错了!” 泰哥满脸欢喜,终于要回去了。 小悠面露不舍,挨个抱了所有人。 孔鹊强颜欢笑,“还挺舍不得你们。” “好了,走吧。” 周梅打开传送室的大门,示意众人进去。 泰哥拉着小悠,不舍地朝身后的众人挥手。 城主依依不舍地推开林纾,“走吧。” 林纾把刀塞给城主,“等我回来的那天,来找你取。” 林墨被林纾揪着衣领拽进传送室,再不敢回头看一眼。 孔鹊从衣兜里掏了掏,而后把什么东西塞到送行的几人手里,“临别了,送你们点儿纪念品。” 待他离开后,众人摊开手心一看,好大块金子! 果然,论实在,还得是他! 转眼,大厅里就只剩下江又年还没进去了。 传送室里传来小悠的啜泣,林墨的鬼哭狼嚎。 “小江,走吧。” “我在等一个人。” 江又年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人从门外进来。 正是面容沧桑的冥主。 众人纷纷让开,给人家父子俩一个告别的机会。 冥主把一个东西塞到了江又年手里,颇有些无奈,“我答应你了,安心回去吧。” 捏着手心里的东西,江又年满意地笑了。 欲要转身离去,又忽而顿住脚步,“校门口那个摆摊儿的人是你,还是谢南州?” 冥主红了眼眶,含笑点了点头,“是我。” 那个追随着江又年升学的小吃摊子,总是有刚好卖不完的鸡蛋、肉放进江又年的碗里。 总是在江又年没带伞的时候刚好多了一把......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对面的人忽而扑了过来,用力地撞进了他的怀抱。 良久,冥主忽而瞳孔一震,满眼的不可置信。 不待他反应过来,江又年却已松开他转身离去。 那声“爸爸”,他再次等到,等了好久好久。 他的儿子,回来了。 传送室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里面白光一闪,再无一人。 —— 江城人民医院 泰哥缓缓睁开眼睛,紧接着,一旁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 “医生!医生!我老公醒了!” 另一边床上,泰哥听到同样欢喜的声音。 “孔鹊?孔鹊?!” “医生!医生!快来快来!我儿子也醒了!” 泰哥迷迷蒙蒙地眨着眼睛,心里想着,怎么会有人叫孔雀啊? 好难听! 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已然思绪清明,能够看清担忧的老婆和女儿了。 一家三口紧紧抱在一起。 泰哥老婆心疼又气愤,“你做什么悄悄去打黑拳,咱们做点儿小买卖一样能过日子,你要是死了,让我和孩子怎么办?” 泰哥红着眼眶,“对不起,老婆,我错了,我再也不去了。” 忽而,一旁的病床上响起声音,“大哥,你是打拳的?” 泰哥回头看去,只见旁边病床上躺的那个叫孔鹊的,脑袋上裹着纱布。 于是老实点了点头,“嗯。” 一听此话,孔鹊神色欢喜起来,“这样!你来给我做保镖!我给你开工资啊!月薪一万,我就是一个收租的,没什么危险的。” 泰哥夫妻俩对视一眼,而后朝着孔鹊的方向点了点头,“好啊!老板!” 二人对视的瞬间,不知道为什么。 都觉得有些熟悉,亲切,又有些难过。 忽而就热泪盈眶起来了。 —— 江城儿童医院 专家拿着片子看着半晌,连连惊叹。 “奇迹!真是奇迹!这种情况,闻所未闻! 好了!只要再做一段时间的康复训练,就可以站起来了!” 一对年轻夫妇喜极而泣,抓着医生满含希冀地问,“以后可以去上学吗?孩子很想上学。” 专家哭笑不得,“这个情况,莫说是上学了,跑、跳都不是问题!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记得定期回来复查,明天就出院吧!” “好好!感谢您,医生,我给您磕头了。” 说着,夫妻俩跪在地上对着医生就开始磕头。 可把老专家吓得够呛,连忙跪下把人往上扶,“做什么?快起来!你们要谢,就谢老天开眼了。” 夫妻俩被送出门后,泪眼婆娑地商量着,“老公,等小悠身体好些了,咱们带他去一趟庙里好不好 ?” 年轻男人同样红着眼眶,“好,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去,走着去!” —— 江城人民医院急诊室外 医生打开急诊室大门,悲痛地对着门外等候的人深深鞠了一躬。 “张....老先生于20...年20时19分30秒逝世......节哀!” 一行人闻言,哭得肝肠寸断。 “爸!爸!你怎么就走了啊!” “你和妈都走了!留下我们怎么办啊!” —— 江城郊外 河岸边站了不少的围观群众。 两个人瘫在河边的草丛里,身上湿漉漉的,都在大口喘着气。 只见江面上飘着一些塑料残骸。 打捞队还在江上进行打捞工作。 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小伙子!你自己看看,多危险!今天要不是这个女娃救你,你就死了!你看看跟你一起飙车的那几个,到现在都没打捞上来,多半是没了。” 林墨心有余悸地看向一旁冷漠的少女,“他是我姐。” 林纾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刚才在水里,其实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几乎就要以为他们姐弟俩都要淹死在水里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当时有一股力量在托举着把他们往上送。 “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惹事了。” 林墨的歉疚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林纾侧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家再收拾你。” 第244章 终2 江城大学 “叮铃铃铃!” 江又年猛地睁开眼睛。 入目之处,已是寝室。 此刻早已天光大亮,他记得自己晕过去之前是晚上,看来才过去几个小时。 “吵死了!把闹钟关了!” 对面床上传来抱怨声,江又年抬手一拍,闹钟声戛然而止。 江又年目光凝视着手腕上那串血红的珠子,中间穿插着一根棕色的长绳,上面绣着暗黑的繁复花纹。 那根长绳,正是冥主临别给他的东西。 “谢南州,我等你回来。” 与此同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江又年脑中响起,“臭小子,回去了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冥府在江城阳间分站办事处的负责人了,好好干。” 江又年弯了弯唇,眸中 闪烁着晶亮的光彩,“嗯,知道了......爸爸。” 撑起身子坐起来,只见臂弯之下压着一本崭新的书,那书封上赫然写着【三号病室】 —— 几天前 谢南州转过山头之后,悄悄回头了,朝着那遥远的高台上看去。 只见一道孤寂的人影微微弯了身躯,肩膀一抖一抖的。 他知道,是江又年,他很痛,痛彻心扉。 他后悔了,他想回去抱着他,告诉他自己不走了。 可是他不能,这短短的时光不够,他们还要长长久久。 现在他必须走。 “对不起,年年,这一世,我没办法陪着你了,等我回来。” 到了奈何桥边,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谢南州不禁一愣,“老金,你怎么在这儿?” 此人正是许久不见的金主大人。 现下已然换上了冥府的工作服,看样子,是冥府的人。 老金看到谢南州,丝毫不意外。 反而上前拱了拱手,“好久不见,代理站长。我如今嘛,也考上了冥府的编制,在轮回台做个小吏。” 谢南州的眼神在他手上的大勺子上扫了眼,眸光闪烁,压低了声音凑近,“你是送孟婆汤的?” 金主大人挑了挑眉,同样压低了声音,“嗯,如你所见。” 谢南州扯了扯金主大人的衣领子,“好歹相识一场,你得帮我。” 金主大人压低了声音,“有什么好处?” “好处?这个给你。”谢南州思索片刻,把手上还剩的一颗糖葫芦塞进了金主大人的手里。 “就这?”金主大人嘴角抽抽,“你欠我的,将来再讨。” 不一会儿,一碗孟婆汤被送到了谢南州手上。 金主大人压低了声音,“放心吧,掺了不少的水。” —— 十年后 一个自称见过地狱的画家忽然在网络上爆红。 他的幅幅画作画风奇异梦幻,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他说自己见过地狱的模样,并且在他的画作中也能够清晰地看到各种建筑,人脸,甚至就连建筑名称都有很清晰的标注。 —— 江城民政局办公室里 “江哥,周末一起去看画展啊,听说这个小画家见过地狱呢!反正我是不信!现在这些人,为了博眼球,博流量真是绝了!” 江又年收拾文件的手一顿,见过地狱? “给我看看!” 那人把手机从办公桌后面递过来。 江又年接过来一看,越看,手越抖。 那是? 那黑色的画布上有一栋高大的建筑,古塔冲天入云,门匾上挂着个红灯笼,下面是五个看不清楚的烫金大字。 那门口有两个人,看不清脸,正在往里面走。 那是中转站! 江又年睫毛轻颤,悄然红了眼眶。 他回来了。 “很搞笑,对吧?”那小青年在一旁嘀咕。 江又年却忽而抬眼看向他,“不搞笑,你怎么保证你这一生见过的人就全都是人呢?” 那小青年被江又年的模样吓得一怔,“江哥,你吓我!我们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那手机屏幕忽闪,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小青年立马抽回手机,“我女朋友打电话来了!周六上午九点,江城美术馆3楼,就当解闷了。我走了哈,江哥!周六见!” 转眼,办公室就只剩江又年一个人了。 “周六,美术馆3楼。”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一通短信弹了进来。 江又年拿起手机一看,【站长,晚上要去一趟城南殡仪馆,有恶灵作祟。】 点开短信,江又年飞快地敲击着,【好,晚上那边见。】 而后才起身拿起公文包下班。 大学毕业后,为了随时把握江城的出生和死亡人口情况,不错过他。 江又年努力考进了民政局。 可是十年了,他还是没有找到他。 江又年悄悄去看过大家。 孔鹊确实买了几十套房,每天收租。 泰哥确实做了他的保镖。 小悠上了小学,还学了很多运动项目。 林墨终于老实了,知道每天跟在林纾身边保护她。 巧的是,当年才回来的时候,泰哥女儿的幼儿园就在小悠读的小学旁边,泰哥每天接孩子,他们甚至能够擦肩而过。 有时候孔鹊也会跟着泰哥一起接孩子,他们三个人还能同框。 林纾和林墨的大学就隔了一条街,但是他们俩回家会路过这里。 有一次,江又年难得看到了他们所有人同框的一幕。 虽然他们已经不认识对方了。 江又年心中感慨万分,在他们擦身而过的瞬间抓拍了下来。 这世界那么大,也许,在某一个瞬间,不过是擦肩而过,就已经是天大的缘分促成了。 到现在,那张照片还摆在他家客厅里。 有时候觉得太孤单,江又年会悄悄去看他们,不过是远远地看一眼。 从不露面,又悄悄转身离去。 看到他们过得好就够了。 —— 周六,江又年谁也没联系,一个人去了美术馆。 一进那个展馆,他就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 那颗许久不曾悸动的心似乎又鲜活起来了。 门口摆放的那一大幅画,正是他初入黄泉时见到的场景。 继续往里走,中转站、黄泉码头、幽冥集市、枉死城,通通展现在眼前。 江又年看着那画作右下角的署名【舟】,泪水不自觉地就湿了眼眶。 他回来了。 “妈,我觉得我好像也见过这些场景,难道我也去过黄泉吗?” “瞎扯!”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江又年侧头看去,只见中转站那幅画前站着一家三口。 江又年一愣,小悠?他们一家三口也来了? 十年了,他都长大了。 两道人影穿过江又年看小悠的视线,行至江又年身边,两个人自顾自地讨论着。 “老板,你有没有觉得这些画很熟悉?” “泰哥,你也这么觉得吗?我怎么总感觉自己去过那里呢?” 江又年眼眶微红,忽而身后又传来声音。 “姐,你现在为了躲避催婚都宁愿来看这种无赖的画展了,真是辛苦你了。” 一道干练的身影行至江又年右侧,对墙上的画作看得入迷,“闭嘴。” “这位朋友,我看你也眼熟得紧。” 孔鹊忽而注意到了一旁的江又年,自来熟地拉着他。 他一说话,一旁的小悠一家三口,林纾林墨姐弟俩都看了过来。 而后,几人不约而同地愣了。 这种感觉,不是他一个人有。 “我看着也很熟。” 一道稚嫩的声音自几人后面传来。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大厅里站着个西装革履的小孩儿。 江又年心跳几乎停止。 谢南州。 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那张脸,跟怨境里小船小时候那张脸一模一样。 十年寻觅、等待的酸涩涌上心头,江又年缓步靠近,就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怕,怕这只是个梦。 颤抖着手伸过去,“你好,我是江又年。” 那小孩儿的眼神却粘在江又年腕上的红手串移不开。 良久,才伸出手来相握,那双眼里亮晶晶的,“你好,我叫......江小船。” 忽而停顿,又补充道,“这是我的小名,大名是......谢南州。” 江又年眼中含着泪花,“我知道,你是谢南州。” 【正文完】 还有番外,你们别跑咯! 第245章 番外 江又年&谢南州 多年后 江又年躺在病床上,苍老得不行了。 握着谢南州的手安慰,“别伤心了,这一世,比你大二十岁,肯定是要比你先走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现在去了下面就先去考冥府的编制,顺便把20楼打扫一下,都几十年没住了,不知道脏成什么样子了。 到时候等你下来了,我编制也考上了,你就安心考编制,我养你。 等你也考上编制,咱们呀,就再也不用受轮回之苦了。” 谢南州此时也已是天命之年了,不过对比江又年,看上去年轻了很多。 临了,江又年取下手腕上的珠子,把他交到了谢南州的手上。 “拿着,以后冥府在江城的阳间分站就交给你负责了。我努努力,争取早日实现成为跟你对接工作的人。” 谢南州握着江又年的手泣不成声,“我为什么不能跟你一起走?你让我一个人在上面怎么过?我怎么知道自己还要活多久才会死?” 江又年都已经气息不稳了,还被谢南州的话逗得咧了咧嘴。 “说什么胡话。你想想,这次走了咱们就不回人间了。 我交给你个任务,定期给我更新点儿新款式好吃的,好玩儿的,还有好看的衣服来,小说啊,什么的,你都多给我准备点儿。 还有那个......我喜欢用的那个牌子的香皂、洗衣液......” 正说着,江又年一口气上不来。 眼睛瞪得老大,他已经看到来接他的阴差了。 俩人还客气地叫了他一声少主。 江又年拼着最后一口气,叮嘱谢南州。 “我还没说完,等我晚上给你托梦,该置办的给我置办齐哦......” 而后那手沉沉地垂下,谢南州又是悲伤,又是觉得好笑。 “真是啰嗦!我知道你还没走远,晚上托梦的时候记得列个单子。” 虚空里,江又年无语地飘着,“还敢嫌我啰嗦!看我晚上托个噩梦来吓你!” “走吧,少主。” 阴差客气地在前面引路。 江又年老神在在地背着手,“我都一把年纪,还叫少主,听着怪别扭的,叫我江老吧。” 啊? 俩阴差一脸不解,“少主,您不老啊。” “不老?” 江又年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忽然发现了什么惊天变化。 手? 手怎么那么嫩? 皮肤光滑,不干也不皱。 于是他又伸手慌张地在脸上摸了一把,而后整个人震惊地立在原地。 怎么回事? 他怎么变年轻了? 变回二十几岁的模样了? 一路被指引着回到黄泉,江又年看到了早等在出口处的一行人。 城主、冥主、齐烽、周梅、明月、张叔张婶儿,还有那个叫不出名字的表哥。 “回来啦?” 一行人笑着迎上来,齐烽更是一拳头砸在江又年的肩膀上,“臭小子!你活得够久的!终于死了,可让我好等啊!” 此话一出,齐烽等来了一众人无语的眼神。 哪儿有嫌人活得久的? 还祝贺他终于死了? 齐烽后知后觉地给了自己嘴巴一下子,“呸呸呸!死嘴,让你乱说。” 江又年真是无语了,这都多少年了,齐烽还真是没变,还是这个死样子。 挨个跟大家打了招呼,才得知他们如今的情况。 城主已经升职了,现在已经做到了冥府的科长。 但是她还是住在枉死城。 因为齐烽那家伙,竟然考上了枉死城的编制,接替了城主的职位。 就是因为他不靠谱,老是出错,所以城主还住在枉死城就是为了给他指点工作。 张叔和张婶儿搬出了明月镇,为了长久地留在黄泉,他们俩接受冥府任职,开了整个黄泉唯一一家遗容修整所。 虽然很多人的身后事办得漂亮,来到黄泉也是体面的。 但还有些特殊情况存在,于是冥府为了做更有温情的政府,才由官方出面设置了这样一个单位。 这样的话,那些无人处理后事的人,来到黄泉,也可以收拾体面再离开。 周梅主动申请调去十八层地狱工作,这些年她见过的恶人太多,只有亲手执刑,才能消解她的愤怒。 再说明月,已经被冥府招安了。 明月镇成了怨境中的另一个中转站,不仅可供怨境中的亡灵交易买卖。 还是冥府做平怨思想工作的另一个地方。 而韩婷婷,原来早在江又年他们离开后的几年就前去投胎了。 她投胎的目的是,重活一世,她要努力爬到高处。 努力为女性安全,为弱者发声。 致力于扫除世间的黑暗阴霾。 做正义的发言人! 冥主笑盈盈地看着江又年,颇为僵硬地敞开双臂。 江又年不由得觉得他有些可爱了,上前紧紧地抱住老人,“爸爸。” 一旁等了半晌的表哥,“我呢?” 江又年无奈地叹了口气,“表哥!” 青年乐呵呵地挠了挠后脑勺,还不好意思。 “对了,我为什么会变年轻啊?” 忽然想起这一茬,江又年疑惑地看向冥主。 冥主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头,“傻孩子,你早已跟冥府扯上了断不开的联系,已非凡胎,再次回来,你自然就会变回最初来到这里的样子,南州也是。” 什么? 还有这等好事? 变年轻之后,江又年总觉得时光就像是倒回到了几十年前他来到黄泉的时候,连心态都年轻了。 “你想住哪儿?” 冥主拍了拍江又年的背,就像问小孩儿想吃什么一样。 江又年想都没想,“20楼啊,我当时不是把钥匙给城主了吗?你有帮我好好保管吧?” 城主没好气地抛了一串东西过来,“亏我还定期帮你们打扫卫生!一句谢谢都没有。” “哎呀,别这样,我错了,今天我请客,谢南州肯定给我供奉了最新的菜色,你们尝尝,回头喜欢吃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他托梦。”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往中转站走。 回到二十楼,果然还如离开的时候一般。 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 小别墅外的翠竹长得格外青翠,宅子里的荷塘里开满了荷花,层层叠叠的荷叶还如当年一般。 当天晚上,深夜。 谢南州入睡后,梦中那人如约而至。 只见那人在宅院的小亭子里坐着,而且还不止他一个。 视线所过之处,一张张熟悉的脸出现。 还一个个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南州!好久不见啊!” “谢南州!回来单挑啊!” “小船,许久不见,可好?” “小谢,我是张叔,看得到吗?” 再一晃,眼前又出现了江又年。 在看清他的一瞬间,谢南州愣了。 年年? 他的年年怎么变年轻了? 自己现在这么老,他不会不喜欢他了吧? 还不待他东想西想,那张嘴已经开始叭叭叭了。 “谢南州,你听着,那个八宝饭还不错,就是楼下小巷子里那家,下次多来几份儿,我们都爱吃。 还有,小龙虾下次让他们不要放那么多辣椒,太辣了!” 说着,一旁的几个人还纷纷附和着点头。 齐烽凑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开始点单,“小谢哥哥,我喜欢吃那个烤鸭,不要忘了哟~” 城主讨好地凑近,“奶茶还不错,下次给我点个半糖的,不加冰。” 冥主咳嗽了声,凑近了些,“咳!那什么酒不知道贵不贵,下次多捎几瓶。” ...... 谢南州在梦中已然石化。 感情他现在已经成了他们的阳间代购员了? 一个个的,是真不客气。 江又年没好气地喊了声,“你听到没有?” 谢南州木木然应了声,“知道啦,还有吗?” 江又年想了想,“今晚没有了,等我想起来再给你托梦,晚安。” 而后,梦中的场景消失。 谢南州在睡梦中嘴角忍不住抽抽。 第246章 番外 江又年&谢南州· 第二天,谢南州的工作就是不断地订购,下单,开门收货。 然后把所有的东西轮番摆上供桌,在香炉里插上香。 还要招呼一声,“年年!您的订单已送达,快来签收吧!” 做完这些,谢南州还要根据昨晚江又年在梦里絮絮叨叨提到的那些东西,出门去大采购,日用品、衣服、书籍等等。 回去之后,不想浪费粮食。 又把外卖打包好叫人送到附近的福利院去。 老人们都说,给仙人供奉的饭菜吃了有好处。 所以,这没什么。 而且福利院的孩子经常受墓地的捐赠。 为了不浪费食物,墓地管理员在征得家属同意后会把供奉的食物送到福利院去。 跑腿小哥拿到这么多外卖盒,还忍不住感叹,“您怎么买这么多?” 谢南州想到昨晚江又年在梦里喋喋不休的样子,低头笑笑,“我老伴儿贪嘴,以后你每天都来,我就不叫其他人了。” 那小哥看食物都是没动过的。 还以为谢南州是专门找了个借口做好事。 感动得热泪盈眶,“您真是个大好人!” —— 江又年考神附体,第一次参加冥府统招就考上了。 职位公布的那一天,他看着给他分配的岗位愣了。 中转站的站长? 还真是,冥冥天注定啊! 当天晚上,他就托梦跟谢南州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完了还特意点单,说自己要吃麻辣水煮鱼。 谢南州没有不应的。 还亲自去买了鱼来做。 完了又一个人把鱼吃干净。 想当年,这手艺还是张叔指导的。 —— 几年后 谢南州因为工作太辛苦,积劳成疾。 享年65岁。 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来接他的人,是江又年。 江又年没好气地数落他,“没出息!才活这么点儿岁数!你看看我,活了八十岁!你才活六十岁就死了,丢不丢人!” 谢南州却拉着江又年不肯撒手,“不丢人!现在是鬼了。” 一进黄泉,江又年眼见着谢南州也变回了年轻时候的样子,不禁觉得恍然。 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转眼间又过了。 他们终于可以,不再受生死离别之苦了。 中转站大门口,熟悉的伙伴们甚至拉起了横幅【欢迎谢南州回家!】 晚上,两人躺在一处,江又年拿着小本儿开始清算两个人的财产。 “我去年托梦让你给置办的新房你烧来没有?” 谢南州生无可恋地点头,江又年算账已经算了三个小时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睡觉啊。 “烧了烧了,你要的四合院、花园城堡、泰式宫殿、土家楼、房车、游乐园、吊脚楼都安排了,你没想到的,我都替你想到了。” 江又年一听,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不错。” 谢南州脸上一喜,“可以睡了吗?” “睡吧。” 谢南州正要睡下,江又年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行,明天还是要去天地银行打一张明细出来,东西太多了,不晓得有哪些,搞不好都会忘了拿出来用。” “嗯。” 谢南州敷衍地嗯了声。 江又年翻来覆去,“我觉得这栋小楼咱们住得有点儿久了,明天换一套住吧,你想住哪一套?” 谢南州欲哭无泪,他好困,好想睡。 “年年,你定吧,我都听你的。你睡哪儿,我就睡哪儿,只要睡一张床,哪儿都行。” 突如其来的腻歪让江又年眉头一皱,没好气地啐了声,“老不羞的!睡觉!” 黑暗中,谢南州弯了弯嘴角。 自然地把头枕到江又年的肩上。 早知道这招这么好用,他早用了。 【番外至此结束】 后面有我想跟大家说的话,还在审核中,你们一定要看哦~ 终:完结感言 大家好,我是飞天揽月小顽童。 行文至此,感慨万千。 《黄泉中转站》是我的第一本长篇小说,非常感谢宝宝们的支持。 虽然这一路走来,低迷的数据带给我的是长达半年的打击,但是 在这途中,我收获了很多宝宝们的鼓励。 非常感谢你们的每一次催更,每一次点赞,每次一评论,每一次的为爱发电。 这些小小的举动,在这半年里,带给我无限的动力,激励着我把这本书写完。 因为这些小举动,让我知道,有人在看我的书,有人在认可我,所以即便中途经历了两次考试,断更了两个时间段,也依然有宝宝在等我,真的好感动!!! 特别是当我断更的时候,依然有宝宝在坚持每天给我看广告为爱发电送3毛钱。那一刻,真的感动得快哭了。 上学的时候特别怕系鞋带的时候没人等。 断更的两次跑了好多流量,我也怕没人等我。 可是这些暖心举动,真的治愈了当年那个系鞋带没人等的我。 有人在等你,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感谢你们,我的电子朋友们。 虽未曾谋面,但你们在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模样。 那肯定是温柔、可爱、上进、坚韧的! 虽然没赚到钱,我还坚持每天自己给自己送3毛钱,成了自己的榜一。 (?>?<?) 但是成功完结第一本书,真的很有成就感! 第一次写长篇,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非常感谢宝宝们的包容。 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一路相伴! 中转站对我的意义很特别。 一边是苦苦挣扎的自己,一边又是深切的渴望。 在这半年中,我没放弃自己,在听医嘱,好好治疗。 在我笔下的每一个字里,都倾注了一些渴望。 渴望有一群生死相托的战友。 渴望如小谢一般果敢,如小江一般睿智,如小悠一般坚强,又如孔鹊一般没心没肺。 渴望有一个如中转站一样的乌托邦。 难时有人并肩作战行侠义之事。 闲时呼朋引伴,小聚一场。 同时也饱含着愤懑不平。 希望世界上真的有一个地方叫黄泉中转站。 希望真的有那么一群人,在为了正义,为了不平仗义执剑。 希望那些为非作歹的人能够被绳之以法。 希望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是真。 希望那些来不及说再见,来不及见最后一面的人。 死后真的能够重逢。 愿我们如中转站的小伙伴们一样 飒踏流星,侠气纵横 虽是无名之辈,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再见,黄鹂、黄英、阿旭...... 再见,周梅、宋苒、宋姨...... 再见,墓翁、玉芬奶奶...... 再见,路媛、路媛妈妈...... 再见,明月、韩婷婷...... 再见,金主大人、冥主、老冯 ...... 再见,小悠、孔鹊、泰哥、齐烽、林纾、城主、林墨、老高、张叔、张婶儿、赵明...... 再见,江又年。 再见,谢南州。 愿你们在平行世界一切都好。 我们江湖再见! 飞天揽月小顽童 2025.5.29 00:23 终:完结感言 大家好,我是飞天揽月小顽童。 行文至此,感慨万千。 《黄泉中转站》是我的第一本长篇小说,非常感谢宝宝们的支持。 虽然这一路走来,低迷的数据带给我的是长达半年的打击,但是 在这途中,我收获了很多宝宝们的鼓励。 非常感谢你们的每一次催更,每一次点赞,每次一评论,每一次的为爱发电。 这些小小的举动,在这半年里,带给我无限的动力,激励着我把这本书写完。 因为这些小举动,让我知道,有人在看我的书,有人在认可我,所以即便中途经历了两次考试,断更了两个时间段,也依然有宝宝在等我,真的好感动!!! 特别是当我断更的时候,依然有宝宝在坚持每天给我看广告为爱发电送3毛钱。那一刻,真的感动得快哭了。 上学的时候特别怕系鞋带的时候没人等。 断更的两次跑了好多流量,我也怕没人等我。 可是这些暖心举动,真的治愈了当年那个系鞋带没人等的我。 有人在等你,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感谢你们,我的电子朋友们。 虽未曾谋面,但你们在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模样。 那肯定是温柔、可爱、上进、坚韧的! 虽然没赚到钱,我还坚持每天自己给自己送3毛钱,成了自己的榜一。 (?>?<?) 但是成功完结第一本书,真的很有成就感! 第一次写长篇,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非常感谢宝宝们的包容。 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一路相伴! 中转站对我的意义很特别。 一边是苦苦挣扎的自己,一边又是深切的渴望。 在这半年中,我没放弃自己,在听医嘱,好好治疗。 在我笔下的每一个字里,都倾注了一些渴望。 渴望有一群生死相托的战友。 渴望如小谢一般果敢,如小江一般睿智,如小悠一般坚强,又如孔鹊一般没心没肺。 渴望有一个如中转站一样的乌托邦。 难时有人并肩作战行侠义之事。 闲时呼朋引伴,小聚一场。 同时也饱含着愤懑不平。 希望世界上真的有一个地方叫黄泉中转站。 希望真的有那么一群人,在为了正义,为了不平仗义执剑。 希望那些为非作歹的人能够被绳之以法。 希望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是真。 希望那些来不及说再见,来不及见最后一面的人。 死后真的能够重逢。 愿我们如中转站的小伙伴们一样 飒踏流星,侠气纵横 虽是无名之辈,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再见,黄鹂、黄英、阿旭...... 再见,周梅、宋苒、宋姨...... 再见,墓翁、玉芬奶奶...... 再见,路媛、路媛妈妈...... 再见,明月、韩婷婷...... 再见,金主大人、冥主、老冯 ...... 再见,小悠、孔鹊、泰哥、齐烽、林纾、城主、林墨、老高、张叔、张婶儿、赵明...... 再见,江又年。 再见,谢南州。 愿你们在平行世界一切都好。 我们江湖再见! 飞天揽月小顽童 2025.5.29 00:23 大家好,我是飞天揽月小顽童。 行文至此,感慨万千。 《黄泉中转站》是我的第一本长篇小说,非常感谢宝宝们的支持。 虽然这一路走来,低迷的数据带给我的是长达半年的打击,但是 在这途中,我收获了很多宝宝们的鼓励。 非常感谢你们的每一次催更,每一次点赞,每次一评论,每一次的为爱发电。 这些小小的举动,在这半年里,带给我无限的动力,激励着我把这本书写完。 因为这些小举动,让我知道,有人在看我的书,有人在认可我,所以即便中途经历了两次考试,断更了两个时间段,也依然有宝宝在等我,真的好感动!!! 特别是当我断更的时候,依然有宝宝在坚持每天给我看广告为爱发电送3毛钱。那一刻,真的感动得快哭了。 上学的时候特别怕系鞋带的时候没人等。 断更的两次跑了好多流量,我也怕没人等我。 可是这些暖心举动,真的治愈了当年那个系鞋带没人等的我。 有人在等你,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感谢你们,我的电子朋友们。 虽未曾谋面,但你们在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模样。 那肯定是温柔、可爱、上进、坚韧的! 虽然没赚到钱,我还坚持每天自己给自己送3毛钱,成了自己的榜一。 (?>?<?) 但是成功完结第一本书,真的很有成就感! 第一次写长篇,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非常感谢宝宝们的包容。 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一路相伴! 中转站对我的意义很特别。 一边是苦苦挣扎的自己,一边又是深切的渴望。 在这半年中,我没放弃自己,在听医嘱,好好治疗。 在我笔下的每一个字里,都倾注了一些渴望。 渴望有一群生死相托的战友。 渴望如小谢一般果敢,如小江一般睿智,如小悠一般坚强,又如孔鹊一般没心没肺。 渴望有一个如中转站一样的乌托邦。 难时有人并肩作战行侠义之事。 闲时呼朋引伴,小聚一场。 同时也饱含着愤懑不平。 希望世界上真的有一个地方叫黄泉中转站。 希望真的有那么一群人,在为了正义,为了不平仗义执剑。 希望那些为非作歹的人能够被绳之以法。 希望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是真。 希望那些来不及说再见,来不及见最后一面的人。 死后真的能够重逢。 愿我们如中转站的小伙伴们一样 飒踏流星,侠气纵横 虽是无名之辈,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再见,黄鹂、黄英、阿旭...... 再见,周梅、宋苒、宋姨...... 再见,墓翁、玉芬奶奶...... 再见,路媛、路媛妈妈...... 再见,明月、韩婷婷...... 再见,金主大人、冥主、老冯 ...... 再见,小悠、孔鹊、泰哥、齐烽、林纾、城主、林墨、老高、张叔、张婶儿、赵明...... 再见,江又年。 再见,谢南州。 愿你们在平行世界一切都好。 我们江湖再见! 飞天揽月小顽童 2025.5.29 0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