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门后续》 九门伙计篇1:狗官 我能理解大概狗对他而言很特别,就像死了妈的孩子,妈妈的遗物对孩子来说也很特别,不能理解的是就算很特别,也没必要这样啊,天下狗这么多,你打算干嘛啊,杀人养狗么? 反正这年头真是没法儿过日子了,小日本都他妈的打进来了,这边还在内斗内斗斗你妈的真是的……前些天,我跑到常德去摆摊儿,卖点小玩意儿,结果被那些大兵们掀了摊子还倒赔了不少,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要不是狗五爷那边还有笔大单子,我看我去买条白绫子,吊死自己好了。 到底还是沦陷了,我想着,我果然还是该去找根绳子来。 这几天街上的狗特别多,见着穿军装的就咬,不知道是不是和狗五爷有关,好像有传闻说九门里头,还在长沙里的几位爷都被叫去喝茶了,大家都希望几位爷能坚持下来,带领我们大家走出去。 我倒不觉得,几位爷就算叛变了也没啥啊,人总是为自己的不是吗?凭啥我们为了自己儿子杀人,就该原谅而那些爷为了国家就活该去死呢? 讲得好像他们活着,就是为了去死一样。 不过人都是这样的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旦关己老子先搞死你再说。 妈妈的,今晚上溜出城去了,爬狗洞出去的,不少人都和我一样爬狗洞出来了,有些人说这消息是九门里头几位爷散播开来的,狗洞是五爷早就准备好了的,九爷打算陪那些家伙好好玩玩儿,说这话的时候那些人仿佛已经看见小日本是怎么死的了,我看他们还想着要是有女人,他们也去掺一脚先奸后杀比较好。 城外头也有狗,最近我们这些人的伙食反而好起来了,因为死的狗多,我们把死狗弄弄可以吃狗肉,狗五爷也爱吃狗肉,不知道为啥。 有些狗我认得,有些狗甚至就是我看着长大的,那些狗我看着倒在街上头的时候心里堵得要命,但是还是得跑——我要活下去。 不知道狗五爷是不是也是这样,或者说因为是爷所以就不会悲伤了,因为没资格,这些人这些狗会死,某种程度而言就是因为他们的决定。 人们总是更关注弱者,因为我们也是弱者。总爱谴责强者,彷佛无论强者做什么都错了。 说到底只是因为自己做不了这些事情而已。 无意间听到传闻,说狗五爷的狗吃得特别好,一天三顿,每个月有二十来个人轮流换着喂。 我觉得奇怪。 我打算离开长沙,去江苏看看有没有活路,沿海城市发财的机会总是更多。 后来忽然想明白了,狗五爷的狗完全没必要吃得那么好,按狗五爷那种神经大条的性格——这里有个事儿可以当做八卦听听,说是霍仙姑能上位多亏狗五爷帮助,然后顺理成章美人爱英雄,但是狗五爷愣是没察觉,直到霍仙姑表白才发现这件事儿,从此只要霍仙姑出现的地方,狗五爷就想着最好能不去——八卦成分比较多,但是能有这样的八卦,狗五爷一定是有够神经大条——八卦也是的有现实基础的。 不过嘛,我觉得这八卦里头那霍仙姑最惨了,人家是女人还被这么说,以后怕是嫁不出去喽! 按狗五爷那种神经大条的性格,对他家狗再怎么好,最多是自己吃啥它们吃啥,之所以要我们这些穷人去,不过是为了给我们一条活路而已。 真的,有次我连毒药都买好了,忽然想起后天该去大院,就又把药搁着了,忙完再回来这事儿已经被我忘了。 其实这么看来狗五爷的神经大条还是在指定范围内才有用啊! “呜——” 我现在该上火车了,这么多年仍是孑然一身,最牵挂的,居然是那群我喂大的狗。 我想那个女人大概按捺不住了,她之前和和气气,大概只是觉得,吴老狗这样的男人不会喜欢精明狠辣的女人,所以装出来一副温顺的样子,结果没想到人家压根不吃这一套。 那索性来硬的好了,动用自己手头上的力量,逼着他去自己。 我猜这就是她的想法。 女人疯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可怕,女人是感性动物,疯起来无所顾忌,因为女人之所以疯起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你动了她绝对不能动的东西,比如男人,比如孩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我还是很开心。 喜欢九门后续请大家收藏:()九门后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4章 明日 正月初一,雪片簌簌地往下落。 年下光景不好,长沙城堪堪有点起色,眨眼又被这乱世里的风雪吹散了去—街上不比往年满眼的红,连卖糖瓜小吃的叫卖声都隐约比从前清冷。 红府今年的年宴依旧没有大办,但也勉力凑出了张灯结彩的意思,终于成了长沙城少数灯塔般的所在,像是借此支撑着某种希望。 腊月里二爷着了凉,但红家班好不容易连接了几份阔户的戏约,他也只好带着人各地跑。辛苦不说,竟拖成麻烦的伤寒。二月红不愿扫了霍家吴家解家等九门一众小辈的兴,还是按着旧习惯摆了年夜饭,等他们过来拜个年。 昨夜风大,那帮不安生的知道二爷身体有恙,说着不闹,还是绕着弯地骗了他几杯酒。 二月红笑得和气,其实他最清楚不过,战事不了,不仅张启山换了东家卖命连着几年回都回不来,九门各家日子也绝不算好过,迁出去讨生活的不论,就留在这城里的,哪家不是战战兢兢地盘算,于是一时间说不明白为了什么,竟来者不拒地喝完。 明日的事那就明日再说。 然而自从快十年前,他帮张启山做成了那场清除某日本军官的游园会,而后在并非全身而退的情况下,东躲西藏地周旋好一阵,身体就多少有损耗。因此当几杯烫酒下肚、热血冲头的二月红,非要亲自出门送那些小辈时,被带着湿气的寒风一吹,酒立马醒了大半,头也不意外地疼起来。他倒不大后悔,毕竟潇洒惯了,何况正好有理由婉拒他们第二天麻将的约,躲个清闲。 眼下红府冷清得很,佣人们大多回了家,只几个老人留下伺候二爷。雪夜酒醉,第二天他难得睡到日上三竿。直到阳光透过当年丫头挑的雕花窗晃到他眼前,二月红才慢慢吞吞地从暖和的被窝里挣扎出来,披衣,查账本。 雪天时总是格外寂静,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混沌,又看什么都觉得悠远。 往年张启山总是在初一一早,风风火火赶来地给二月红拜年,记不得是哪年也逢下雪,这人还卖弄过新从酒桌上洋先生那里学来的东西,仔仔细细地向他解释雪天安静的原因。当初就听得不认真,日子一久,二月红翻着簿子,恍然一出神,居然发现自己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现在时局是乱,二月红每天如履薄冰地保全己方势力,可即使是他也对明日的光景毫无把握。就算有幸能活到张启山念叨的家国大义实现的那一天,洗牌也是必然的,纷繁的关系和与之勾连的利益更会给这座城,乃至更多相关的人,带来无法预计的灾难。他并不是害怕这种命运,更谈不上犹豫,身边的人或者事,最终都会失去,他也只是多少有点不甘心。 新雪积在松枝上,突然大团大团地坠落,一瞬间发出不小的响动。二月红回过神来,懊恼自己看账本还会走神,索性合上糟心的册子,喊老管家上碗清汤牛肉面,也一并热壶黄酒送过来—— 其实自丫头病逝,他吃阳春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黄酒里泡过养生的补药,口感比一般的来得粘稠温和,醇厚的香气配着牛肉汤面的鲜,他胃口跟着好了一些,心思也被这腾腾的热气熏得平和不少。 方才起床时,管家就告诉二月红,陈皮的螃蟹按老样子送上府了。陈皮向来是倔性子,做事几乎是不计后果的狠辣,但是对二爷,他尊重的态度是不曾变过分毫的。丫头离开后二月红将他逐出师门,不许他再跨进红府,他也默默地认下,当真不再越雷池一步,只每年新春托人送过来一篓上好的肥蟹,说是孝敬师傅师娘。 二月红早已不想追究他究竟存了多少不该有的心思,这蟹究竟又是冲着何人一年不落地赶来。这孩子毕竟曾与他有缘,如今他也甘愿默认下这不尴不尬的孝道。 他正想着如何处理今年的螃蟹,管家便急急忙忙地敲门进来,说有重要的大事。 二月红按了按额角,淡淡开口询问,“哪边的盘口这么不长眼,新年第一天就闹事啊?” 管家愣了愣,赔了个大笑脸,连连否认。 “老李,”二月红突然抢先道,“这螃蟹品相这么好,蒸成蟹黄包给长沙城里的几家各送一屉吧。” “知道了二爷。对了,刚刚我接到信儿,佛爷回来了,部队从长沙城经过,停留半天。” 管家又唤来一个小厮,接过一个包装精致的食盒,“佛爷托话,说知道二爷您打小就喜欢南一门的点心,尤其喜欢绿豆糕。但他眼下没买到,军情又紧,也不敢登门叨扰了,不过,”管家小心地打开食盒,续道,“佛爷让您保重身体,少瞎操心,他一切平安,顺利的话,明年秋天就接您去北边儿太太平平地吃最好的螃蟹。” 二月红闻言愣了一愣,叹了口气。 老李伺候了几十年,心思敏捷,立刻低声问,“那陈皮的螃蟹……” “做好了就都尽快给佛爷送去吧,当是劳军了……真是可惜,最后居然这样白白便宜了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老管家连声应下,转身打算去办二爷的吩咐。 “慢着,”二月红转头望着窗外对面阁楼顶上的雪,“老李,记得也托上我的话。” “我这蟹金贵,佛爷算是欠下了,兵贵神速,欠的东西还要尽快还。” 尾声 开国大典,二月红和张启山在楼门下,天空中飞机飞过,广场是一阵欢呼。 二月红看了看飞机,问道:“要我陪上楼吗?” 张启山摇了摇头,点上烟:“这楼,不是那么好上的。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 二月红看着广场。 天高云淡,花团锦簇,人们都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片命途多舛的土地,在无数热血的浇灌下,终于初初直起它蕴藏千年光辉的脊骨。 阴冷的,绝望的,孱弱的…… 光明的。 “值得吗?” 张启山没有回答,他拍了拍二月红,往城楼走去。然而男人还没迈出两步,又蓦地回头小声叮嘱。 “等会去我订的饭座儿,二爷可别忘了赏脸。” 二月红轻轻笑了一下,点点头,转身向人群中走去。 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人比我们更懂这句话的意思,过了这么些年,时局万迁、生死茫茫,只有这句话永恒如一。我已经把身后事都交代好了,我没有听你的话。张启山,死后不见。 那时候我还不是二爷,你也不是张大佛爷,你问我为什么把丫头救下来,我没有回答,我在等你的一句话,你没有说。 你是成大事的人,我不怪你。 “启山,我夫人。” 丫头笑盈盈的行礼,没有人叫她丫头了,现在她是二夫人,只有我知道她还是那个丫头,每回我深夜回来,总是吃得到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她什么也不问,只是微笑看着我把面吃完,替我收拾。 只有她始终不变,她不知道这对我有什么意义,羞怯的眼神、浅扬的嘴角、墨黑的发散如瀑布,她不必知道,你知道。跟你不一样,我求的不多。我不求天下太平、万世昌盛,我只想唱戏的时候有知音,这样的乱世,一碗面够活了。 “你明明可以救的,你为什么不救?” 一次就好,张启山,给我一句话,我不要听国家大义,你知道那对我没有意义,她不在了。如果你能不那么冷然一次,我要你张家全家的性命做什么?你是个疯子,而我瞎了,只走你指的路,九门提督里有几个是真正活着的? “明天……” 你说。 “如果可以,我不想让你去冒险。” 我笑了。 “你自己说的,那地方只有我的功夫能进去。” 你没有问过我,你知道我会答应,你唯一不需要问齐铁嘴的,就是有关我的事,解九说遗憾,我想他指的不只是丫头。 他们是清醒的,我是醉的,我要是不醉,这戏我唱不下去。 “老六替你开路,这趟出城不容易,万事小心。” “我知道。” 我要走,你拦住。 “如果事不成,我给底下一个隐秘的亲信留了话,西南有一块地,两个人的位置刚好。” “佛爷,这话如果是你还是张启山的时候说,多好。” 我在笑,你喜欢看我笑,你还是没问我,你以为答案如一。 “我好久没唱戏了,近日都在办你的闲事,事成后,你再坐下听我唱一曲。” 我不习惯你担心的样子,多诡异,那是你唯一不淡漠的样子,我应该喜欢的。 楼不好上,你一个人上、路不好走,你一个人走。 那,黄泉落日,我的戏也只给丫头一个人听。 我不恨你,只是再不必相见了。 张启山仰望着天安门,下面红旗万丈,人群沸腾的样子。 在另一边的过道,大家都拥护着一个人,那人长的很朴实。他正和代表们一个个握手,张启山手一阵抽搐。他见过画像上的这个男人。 他就是?!他就是! “同志好嘛。”他打着惯例的招呼。亲切的神情。“听你的口音,长沙那边的?我好久没回韶山了。” 他只能茫然的点头。那些受勋的代表,一个个的像小孩子一样,受宠若惊。 另一边,一位男人伏在他的耳边说,“斯诺也来了。” “老朋友嘛。请他上来嘛。” 随后,他们一行代表排在天安门的两边。 “好了,主席。”两位士兵做完最后的调试工作。 不时,广播里的声音响彻海内外,这个国家百年以来的耻辱的历史,终于在这一刻划分为两个世界。旧时一切都成为粪土。一个崭新的国家在废墟中站立起来。 群众形成了一道道红浪,红色的旗帜占满了整个广场。他们激动的热泪横流。不停挥舞着旗帜。 “毛主席万岁!!!” 他挥手向他们示意,那声音是一位长者呼喊一走失的幼童。再也没有那种声音如此的深沉漫长。 “人民万岁!” 喜欢九门后续请大家收藏:()九门后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5章 鲜花满坟 八月初日头仍毒,解放后少有的太平也改变不了头顶烈日。黑背老六依旧坐在客栈前头,仰脖饮尽坛中的酒。路上结伴同行的男女突增,连鲜少留意四周情形的他也有所察觉。 双臂环刀叠于胸前,偶有散话入耳,零星碎语拼凑不出七夕约为何意。只瞧得街头男女眼里皆是喜气,拎刀踉跄而起,目光扫过客栈,女人忙碌背影收进眼底,径自牵出一匹快马直奔城郊。 天色渐晚,暑气渐消,白姨绞着手巾面上显出少有的焦虑,不时往前走几步探头眺望城门方向。 急促马蹄点地声响在夜里异常突兀,人马身形愈发清晰,女人表情松下来倒露了几分责怪之意。 “白姨,六爷回来啦!”小二接过缰绳将马引回厩中安顿,老六身上满是污浊泥泞不堪,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伸手握住白姨腕子带起土腥味道,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就套进她腕上。上好白玉镯子带着男人余温堆在腕口圆润得紧。土腥熏红了眼眶,镯子通透未着半点浮土。 老六仍笑着,开口声音沙哑:“好看。” 她点了点头,老六握住她的手,“回家。” 她点了点头,重重回握他的手,“回家。” 身后街道,灯火通明。 他把东西往肩上一甩,面无表情地转过头,颤颤巍巍地往另一个山头的方向走去。 几个人看到那个疯乞丐连走路都走不稳的样子,估摸着他应该鸦片瘾又要犯了。要真是这样就是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们呐,几个人这时倒是脑袋转得飞快,立马就商量好对策。他们五个人,三个人冲上去制住那疯乞丐,一个再上前去抢走那包宝贝,剩下的一个在后面把风。 说干就干,梁三铁睁圆了双眼喊了一声:“上!”他的三个伙伴就冲向了那个疯乞丐,黑背老六两只手分别被人用力钳住,双脚也被人牢牢抱实了,他抓在手里的东西瞬间就脱手,被梁三铁抢在手里了。 “哈哈,你这死疯子,臭乞丐,他娘的害老子当众丢人是吧,你耍刀不是很厉害么,怎么,现在动不了了?”梁三铁向他的伙伴打了个眼色,其中一个把黑背老六的大刀拽下来,扔给梁三铁。 梁三铁接过大刀端详了一下,脸上露出狡黠的笑,他拿起刀在黑背了老六的脸上拍了拍,“老子今天就玩死你,看你还敢不敢跩,还敢不敢得罪老子,给我打,往死里打。” 几个人正要下手,黑背老六忽然开口说话,吓了他们一跳,动作都停下来了。这个疯乞丐不是烟瘾犯了么,难道还能跟他们四个人对打不成? “把刀还给我,我现在没空跟你们瞎闹。”黑背老六缓缓地吐出几个字,说得不紧不慢的,好像这几个人不是在抢劫报复,而是路过他身边一样。 梁三铁听完后狠狠推了黑背老六一下,他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我艹你妈!当我们哥几个是白混的,不打你还不知道害怕是吧,今天你爷爷几个就把你弄死,叫你到阎王老头那去没空!” 地上哐当一声响,金光闪了闪,一个金钏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然后安静地停在那里。梁三铁几个立马眼睛都直了,其中一个即刻把金钏子捡了起来。 黑背老六爬起来,看着那个人:“还给我。” “还你妈个逼,”铁哥,咱兄弟几个今天就把这乞丐给做了,给你报仇。”说完就举起拳头劈向黑背老六,下一秒他的手就被反握打了个折,手骨断裂的声音明显吓得另外三人愣了一下,全都躲到梁三铁的背后。 梁三铁倒是很快就清醒过来,他想起那疯乞丐的刀现在就在自己手里呢,他们出来的时候,带了武器在身上,那疯乞丐现在手无寸铁,怎么着自己也能把他砍个半死。 他厉声喝道:“怕什么,两个废物,咱们身上有武器呢,我们一起上,把他弄死。”说完梁三铁举起手上的大刀用力向黑背老六挥过去,其他两个人匆匆忙忙地拿出身上的刀和斧头,准备动手。 黑背老六抬手抓住自己的刀,鲜血瞬间就流出来,他毫不在乎地用力往下一拉,刀就从梁三铁的手上脱手了,他借过自己的刀握在手里,用刀背狠狠地拍打在这几个人脸上,把他们拍得眼冒金星,鼻血直流,躺在地上直喊饶命。 “这么简单就搞定了,我还想着要不要出来帮忙呢,看来是我多虑了。”解九从不远处慢慢走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几个人,然后笑着对黑背老六说。 “老子从来都不需要帮忙。”黑背老六从那断了手骨的人手里拿回金钏子,擦拭干净,重新放回怀里,背起他的大刀看了那几个人一眼,对他们说:“爷从来只欠人命不欠人钱,你们走运,爷今天不杀人,你们拿了那包东西作医药费,马上滚。” 几个人扶起断手的伙伴,手忙脚乱地拾起地上的那包东西,很快就跑得无影无踪。 “六爷,佛爷请你到府上一叙。” “老子没空。” “六爷……” “你是坐马车过来的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额?我坐汽车过来的。” “载我一程如何?”黑背老六右手一直鲜血直流,而且他的烟瘾的确是犯了,他怕自己赶不及在今天太阳下山前去到那个地方。 “请上车吧,六爷。”解九恭敬地为黑背老六打开车门。 汽车一路行驶,路上解九拿出急救箱为黑背老六包扎伤口,他也只是懒洋洋地靠在座背上紧闭眼睛不说话。 司机一直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乞丐,不明白老爷为什么会让这样一个浑身发臭的赃乞丐坐到车上来,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他非常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 车子停在一处荒凉的山头,解九和黑背老六往里面走去,很快就看不清两人的身影了。这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残阳只留下一点光照在石碑上,给人模模糊糊的影象。解九勉强看清墓石碑上的字,他一直跟在黑背老六身后不说话。 “去帮我摘些野花过来吧,多摘一些。”黑背老六对解九说。 “好。”解九应了一声,就转身去了。 黑背老六在石碑前坐下,用没受伤的手把周围的杂草拔掉扔到一边,然后用包着纱布的手轻轻地擦拭石碑表面。 “婆娘,我来看你了。”他轻笑出声,从怀里掏出那只金钏子,端端正正地摆在碑前。 “这个金钏子喜欢吗?我就知道你喜欢金灿灿的东西,还有花是吧,现在就给你弄了,很快就给你戴上,到时候你就不说自己老喽,不好看喽。” 远远地,解九手捧一束艳红的玫瑰花,太阳已经完全隐没在黑暗里,他朝那个荒凉的土丘走过去。他刚刚叫司机开车去市集买了一束玫瑰花,还有一些祭祀用的糕点和酒。 “六爷。”解九把玫瑰花和祭品递给黑背老六,黑背老六接过花,却没有理会那些糕点和酒。他站起身,把玫瑰花瓣撕下,向空中大力一挥,花瓣像从天而降一样飞满在这黑暗的夜幕下。 “多好看,婆娘,你看,红色的花,你喜欢么。”黑背老六把整束玫瑰花全部撕成一瓣瓣,洒在了白姨的坟前,鲜花飞舞的艳红还是不能掩盖这个空荡荡的山头因为夜幕降临带来的孤寂。 “六爷,回去吧,佛爷还在等你呢。” “婆娘,你等我,很快就回来。” 黑背老六洒下手上最后一片花瓣,看着它们全部落在白姨的坟周围,然后转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身后是鲜花铺满坟前的苍凉。 张启山点了点头,沉默不语,将一袋银元递给黑背老六。“节哀顺变。” 解九爷在车里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喜欢九门后续请大家收藏:()九门后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6章 缺 “其” 冷,非常冷。 比刚刚在雨中还要更冷一些。但是头脑却是热的,热到让人难以控制。 解九紧了紧拳头,皱起眉头,视线却依然一片漆黑。自己这是死了?干这行的,对一些非正常事物的发生,第一反应就是死亡。但是倘若自己没死,那么现在这是哪? 他循着记忆,自己刚刚是在给自己注射镇定剂,在自己的书房。 解九从未下过斗,却对这种脱离了常规的事异常地了解,这种时刻,必须主动出击。他伸出五指在暗中摸索着,却丝毫没有任何发现与进展。 耳边突然传来扰人心智的隆隆声,比雷声还要震人几分。 解九停下了脚步,闭上眼睛努力辨认的声音来源,却只是感觉针扎一般的痛楚席卷全身,头脑却多了一丝清醒。松开蜷起的手指再次握紧,睁开双眼,面前竟出现了几分光亮。用力眨了眨眼,熟悉的长沙赫然出现在眼前。 大雨停了,自己站在一个街口,老六跟旧时一样,靠在一个馆子的门口,眯着那双浑浊的眼,满足般的抽了口大烟。不同的是他的胡子刮得干净,身上的行头也不再破烂褴褛。馆子里头传出了哗啦哗啦的麻将声,是了,老六的女人是在里头。自己呢,站在这里,要做什么。 雨后的寒风扎透自己的躯壳,自己的头脑仿佛又清明了几分。是了,自己要给佛爷找个对手,一个有足够多的理由抗拒他计划的对手,一个能够打破常规又有足够常识的人做佛爷的对手。 脚步沉重,踏在积了些水的青石板上,摘下眼镜揉揉额心,抬头看了看还未放晴的天头。老长沙变了,却总是会有人可以用。 没有走不赢的棋,只有不会下棋的弈者,既然自己还在思考,就一定还有没想到的人,舍不掉的子。这场对弈,就算牺牲一些人,也得赢了这局棋,为了未来,三代之后。 几声犬吠刺激着耳膜,距离自己越发的近了。 对了,就是他了。温存的年轻人面容上带了些笑容,却透着几分难以让人看懂的无奈与凉薄。 ”小九九!快醒醒!”耳畔的声音越发清晰。 解九动了动眼皮,便看到那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面孔出现在自己面前,狗五的身旁还有自己的夫人。 动了动喉结,声音喑哑。 ”我睡了多久?”他努力用肘部撑起自己的上身,想要坐起来。 ”三天,五爷是找您有事,知道你病了来看看。”解夫人带着笑容,却有些疲惫。 狗五帮着解九在床上坐起,解九笑了笑道,”我没事了,夫人先出去吧,我和五爷说些事。” 狗五皱眉,看着身体健康不容乐观的解九,刚要开口拒绝,便对上解九透着一股子坚决的眼神,想了想便开口笑道:“解夫人,您先出去吧,我狗五再不济也能照顾小九九。” 解夫人点了头,就出去关上了门。 “小九九,怎么烧的这么严重?”狗五关心的问道。 “先不说这个,”解九继续说,“把你手动的生意停掉,长沙要变天了。” “你是说那上头会对我们进行清算?可这现在不对,你我可上阵杀过日本鬼子,照理来讲,他们给我们颁奖才对。” “你个傻瓜,比那严重的多。”解九意识到狗五还没有理解到现在的利害。眼神严肃且冷静。“张大佛爷要当烧柴工清理九门。” 狗五沉默一会儿,说:“佛爷不会对我们下手的。顶多是糊弄糊弄上头。” “你还不懂吗?!时代已经变了,不是我们这些土夫子的天下了!” 狗五恼火,骂道:“杀,杀谁?你?我?上次会议说是说对我们不利,佛爷也只是叫我们低调行事!他不会杀人的,懂吗?” 解九连连咳嗽,感到一阵悲凉。 狗五端来了一碗热茶,解九喝下去。 他们不欢而散。 解九思索片刻,立刻想到张启山的目标可能不止老六一个人。拖着病怏怏的身体来到了隔壁的三爷家里。 “九爷早,三爷他天光未亮就出门了。” “我知道,我不是来找他的!” 解九挥挥手,示意半截李的伙计帮他开门,拎着包袱进门后,他才发现自己并非第一个来客,大厅里摆着整套茶具,几个伶俐的丫头正在里头伺候着,女人的笑语远远传来。 “还真给您说中了,佛爷好气势。” 解九踏进大厅后看见一幅奇异的景象,所有伙计围着坐在客椅上的俩人,透出一种紧张的氛围,刚开始他的角度只看见人群间缝中二爷那与周围气氛毫不相符的笑容,嘴角虽是嘲弄的扬着,望着旁边的眼神却带着点亲昵的神情。 二爷一向温文有礼,但这样的气质总让他与旁人有点距离,尤其是那双淡漠的眼睛,只有在看着少数人时才会显露出点别的东西,他也鲜少嘲弄他人,这让他的戏谑成为另一种亲近的象征。 二月红瞥见眼,转头放茶杯时看到他,那张脸瞬间转而浮出全然温和的笑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小九。” “二爷。” “九爷好!” 下人们转过身来向他行礼,刚才聚集的人一散开,他这才看见后头大爷皱着眉头,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尴尬神色,双手像捧着瓷器一样的抓着半截李那前几天才生的儿子,相较于大爷的不知所措,被抱着的孩子一点哭相也无,双眼睁的圆大,竟象是在仔细研究张启山的长相那样。 “嗯,小九。” 张启山憋着脸打招呼,往常不怒自威的样貌配上当下的情境,解九突然理解刚才二爷那种表情的来由,尤其是当大爷维持着同样姿势,宛如僵尸一样直着手,起身把孩子递给旁边心惊胆跳的下人时,差一点连自己也要笑出来了。 “佛爷。” 怕情绪泄露出来,他匆忙向对方打个招呼,就转身走到半截李嫂子身前。 “干姐,我带点洋人给孩子穿的衣服来,你无聊就给孩子穿着玩玩。” “你们太客气了,每个人都轮着送东西来,他怕是到长大都用不完。” 解九微笑。 “那没什么,三爷跟干姐开心就好。” “他当然开心,我可是累死了!” 她示意解九坐下,招着手让人再沏几壶茶来,二爷却起身制止。 “嫂子不用麻烦,我们坐得也够久了,家里头还有正事要办呢,让小九接着陪你聊吧。 二月红说,背后的佛爷虽然没搭话,却也跟着起身,脸上还残留着一点尴尬的神情。 “二爷这么说,我就不多留了,回头我让小李给你们送回礼。” “不必客气,三爷也辛苦。” 他们走后解九才知道原委,原来孩子出生后大概因为受到那次惊吓,时常啼哭不止,搞得全家上下青天白日黑天夜光时都不得安宁。刚才二月红听说这件事,便笑着提议让佛爷抱一下孩子,说让佛爷身上那股子“佛气”镇一下就没事了,没想到还真的有用。 “我看佛爷那张雷打不动的脸才是镇住孩子啼哭的原因。”解九笑着打趣道。 把半截李嫂子逗得轻笑不止,他陪着聊天直到日头渐正,眼看着中午半截李是要回来吃饭的,想着那家伙的恶人脸是绝不开胃的,便也起身道别,嫂子本来要留,一瞧天光大概也猜到他急着离开的原因,就不多说什么了。 “那我改日再来。” 正要迈出大厅,嫂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小九!” “嗯,怎么了?” 解九转头,正午的烈日照得他眼睛眯起来,看不清坐在大厅最里头女人的脸。 “……他不是坏人。” “我知道。” 但也不是好人,我们都不是。 天上混沌着,一片要死不活的灰。 大病初愈的解九在齐八宅子前伫立了会儿,看着紧锁的大门压了压眉心,又朝集市口去。 扑了个空,那唯一的铺子也关门谢客。 这个不信命的人,难得想要知道点关于未来的什么。这东西,如果他想摆脱,用尽毕生之力凭着他这么聪明是能做到的。但是他觉得就这么从这个局里头兀自离开,那样活着,不光那几百条命进去了,还会白白搭进去更多。这么赔本的买卖,解九他这个精明的商人做不来;这么险的一局棋,解九他既然进了,就不能下得窝囊。 但是这次,齐老八不知道去了哪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解九摇摇头,扶了扶金框眼镜。怕是这齐铁嘴早就算到了长沙的今天,又不声不响的消失了。 街上没几个人,就几个匆忙的过路人,齐铁嘴铺子旁边那个老要饭的,还有他自己。 解九在那个老要饭的旁边单膝蹲下,试探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先生?” 那个老乞丐似乎醒着似的,动了动身体,声音小而沙哑道,”九爷,”随即就从破烂不堪的暗色袄子里掏出了块包着块什么的布。再打开那层布,里头放着张被揉得不成样子的纸。 “这是八爷给您的。说看到内容您就明白了。”解九从老乞丐手中接过纸团,点头道谢,从怀里头掏出几张票子递过去,就离开了齐八的铺子,走回自己宅子。 解九的书房非常简单。书架上摆着几本无关紧要的书,一张黄花梨书桌上摆着盏凉了的铁观音,一个碗大的陶瓷小火盆。唯一的窗户也关得严实,磨砂玻璃让这个环境充斥着一股压抑的气氛,唯一的亮色就是墙角落那盆不知名的植物。 解九的外套搭在椅背上,那个纸团被压的平整,上面用瘦金体写出了个”棋”字。的确是齐八的字迹,唯一有些奇怪的就是”其”子里面少了两横。解九就这么看着这张纸,似乎要把这个字看活,看到从纸上跑下来开口告诉他齐八想要传达的东西。 半晌过去了。解九将这张纸弃到了火盆中,看着火舌将纸燃烧殆尽,揉了揉太阳穴,喝了口茶,起身离开了书房。 喜欢九门后续请大家收藏:()九门后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7章 骨灰与皮球 齐铁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是一个多有好奇心的人。 好奇心会要人命的,这种事情对齐铁嘴而言,有过一次亲身体会绝对不想再来第二次。 再说回来,作为一个算命的,要是觉得这卦象太似是而非,好奇的跟个猫在心上挠爪子一样,就继续算下去,那么结果就只要把自己算到死而已。 齐铁嘴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坐在帘子后头,听那些来买古玩的家伙跟自己伙计套话,小心翼翼地想知道更多的关于自己的事情却又害怕一不留神说出自己不愿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常常是撒了一个谎,就要接二连三地撒下去,一个谎来圆另一个,永远撒不完。 甚至听多了之后,齐铁嘴仅仅凭借着那些人的语气细微的变化,就能断定这家伙到底是在说实话还是谎话,弄得很长一段时间内,吴老狗要去和别人谈单子走货,一定拽着齐铁嘴去说:“是你在那儿我看着心安。” 齐铁嘴每每听到这种话,都很想回他一句:“我是你求来的吉祥物,还是护身符啊?” 听着他们撒得慌,揣测他们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是什么事情,然后凭借着丰富的想象力编出一个故事,也许和事实有出入,但是想到好玩的地方齐铁嘴有时候甚至会开心的笑出声来。 客人在外头压着声音问伙计,“八爷这是怎么了的时候。”伙计就会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说:“没事儿,咱家爷这毛病您别管,诶对了,您刚刚看的那物件儿要不要?我这儿还有一样新来的,您要不要再瞧瞧?还是直接就让爷去给您算一卦?” 这时候客人挣扎再三就会把之前看好的东西买上,连价钱也忘了讲。 齐铁嘴有时候坐在帘子后头就开始神游——毕竟铺子得自己看着,但是自己又不用招呼客人,实在是闲的有点过分——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齐铁嘴大概知道一些九门里头那几位小时候的事情,比一比自己小时候实在是觉得哪儿来那么多人间悲剧啊,一个个要死要活的看着就很悲情的感觉,但事实上齐铁嘴看着也就是觉得哦,完了?仅此而已。 也许算命的天生都这样,没法儿多愁善感,否则得先把自己多愁善感没了。 关于小时候的记忆倒还真是没多少了,齐铁嘴就记得自己爹也是干这行的,等于他家整一个职业遗传,但是关于算卦这些事儿齐铁嘴他爹也没教过他什么,就只有两句话大概是直接沾上边而不是拐着弯抹着角的。 那时候齐铁嘴坐在帘子后头还不知道后来这些事情,他也不想算,算出来了还堵着自己——算命的人只能认命,没法儿改命。 就好比你希望这个神明帮你,你就只能信仰他,你不能一边信仰着人家,一边把人家的贡品吃了。 不过那时候也正是九门风头正劲儿的时候,日本人还没打进来,民国刚成立不久,城里见着了都得恭敬地喊声爷,那时候齐铁嘴想起以前晚上被吴老狗拉出去喝酒发癫的日子,觉得好像那才是自己的童年,而那什么爹娘离别,则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有时候也会觉得,大概就是因为那种奇怪的家庭教育,才养成了现在这种还蛮令人讨厌的性格吧。就好比每个人都有自己重视的东西,你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谁都不可能刀枪不入。 窃喜之余,反而是觉得,自己奇怪,自己不对劲,自己才是……怪物。 齐铁嘴干过的最不符合自己脾性的一件事情,就是在日本人打进来的时候,坚守着长沙城,连那年长沙沦陷都没走,那些小日本知道了齐铁嘴神算的名气,请着齐铁嘴去,齐铁嘴二话没说就去了,到了之后就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只说了一句话,你们会失败。然后任凭威逼利诱再不开口。 最后日本的军官气了要动刑,还是解九来了给救出去了,出去了就见着吴老狗蹲在地上和狗玩儿,齐铁嘴就问说,“怎么你蹲在外头玩啊?你这不是无情无义吗?” 吴老狗翻了个白眼说:“我呸,我这是等你进去和他们喝茶玩儿呢!”然后就抱着一只小狗进去了,三寸钉趴在吴老狗肩上恶狠狠地瞪着被抱的那只狗,很不满意它抢了自己的御座。 齐铁嘴看着就笑出声来。 45年,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那个军官让人捎来一句话,大意就是中国人还有很多令人敬佩的能力,希望改日能请先生为自己算上一卦什么什么的。 齐铁嘴就笑着让那人回话说:“那我该去哪儿找您呢?难道去牢房里头吗?还是您希望有朝一日看见我们的军队出现在你们的国土上?” 没后文了就。 齐铁嘴事后曾自嘲说:"本来以为就自己这个性子,应该是出了事就赶快跑才对。” 吴老狗说:“你没跑这是好事儿啊老八,证明你心里头到底还是有东西牵着你呢。” 齐铁嘴也就愣一下。 是啊,看起来活的无牵无挂的人反而最寂寞,因为他不用牵挂什么别人也不会有多牵挂他,而心里头有着点什么的反而活得更有盼头,即便明知是不可能仍要全力以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结果他们几个人里头,最没文化的那个反而看得最清楚。 但是在张启山进行清理的时候,齐铁嘴还是关了铺子带上了几个伙计,准备离开了。 解九只来得及在他临走的时候来送了一下,问:“说难道你不相信佛爷吗?” 齐铁嘴笑了笑说:“信啊,只是老五说得对,我没法儿像佛爷一样,看着那些同生共死的兄弟去死,死的时候还那么相信着杀死自己的人。” 顿了顿,看着解九不大好的脸色说:“其实我大概也猜得到,是关于长生的事情是吧?这趟水太混,我不想趟了,这辈子用来冲动的劲都用完了,我觉得我也该换个地方了。” 然后对着解九说:“你也保重,反正实在不行你还能回北平。就是佛爷,怕是迟早因为这事得回老家去。” 解九恢复了镇定,对着齐铁嘴说:“你这别是算出来的啊。” 齐铁嘴就说:“我不算别人还能活多久,算出来没人满意,总是都想再多活一点。再说了,不算不久还有点希望吗?” 解九说:“你快成和尚了啊老八,老五来不了了他还因为帛书那件事儿脑袋疼呢。” 齐铁嘴说:“你来送我都很惊讶了……” 然后火车鸣笛,解九摆摆手就走了,齐铁嘴就注意到这个一贯谨慎小心的人也开始累了——不,或者说是他们都老了。 是啊老了,不会再在晚上跑出去喝酒调戏姑娘,第二天睡一天吐一地晚上起来喝茶,然后翻脸说:“我们这帮子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干嘛学七老八十的老爷子品茶,然后继续跑去喝酒。” 齐铁嘴想,那些不带一点情绪的人大概是如来转世,普通人玩不来,自己是个普通人,所以自己也玩不来。 看着会难受,但是理智告诉自己不能阻止,那没法搞了,只能跑了。 但是还是希望解九和吴老狗他们几个能在这件事情之后还好好活着,就跟自己那爹娘一样活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好好活着就成了。 到底,还是有了可以放在心里头的东西。齐铁嘴想。 以后大概不会再用这些家伙了,虽然自己命长但是估计这些年算命算下来用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让爷我好好游山玩水找个僻静地儿买口薄棺材葬了——不,火化了丢河里比较好,不然到时候万一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把墓给掘了怎么办——撒河里指不定骨灰还能去大海里头玩玩,多实在。 就这么决定了。 喝酒吃肉啊……就跟上辈子的事一样了。 黑背老六从来不把自己当做是九门的一份子,委实说到现在九门是个啥子概念他都还不怎么清楚。 大烟抽多了,本来就不怎么灵活的脑子更是要不得了。 但是会常常看到以前的事情,就像是在很久以前的时候,大家还没散伙儿,受了点小伤就骂娘真要断手断脚反而一身不吭的自己忍着——那种真实的感觉啊,就像是回到了过去。 他常常看见前刀头还没死的时候,女人抱着娃娃,那个男人拎着木棍子在外头躲着,前刀头被女人下了药,男人走出来说,动手吧,动手我就带你走。女人就咬咬嘴巴狠了心拿着棍子砸打着打着就发恨,从厨房里头拿了剁鱼的刀一刀一刀的捅,血溅了一地,然后女人跪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被吓着了,也是一个劲儿哭,那声音难听得作死,男人抽了两根烟就走了,什么也不讲。 那场景见多了黑背老六也就不知道那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还是自己亲眼见过的,如果自己见过那刀头现在就不可能死了,可如果是幻觉,怎么他连女人咬嘴巴这样的小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呢? 小皮球啊小皮球……黑背老六就想起特小的时候自己的玩具就是那皮球,后来有一次哥哥不小心把那皮球弄烂了,黑背老六就把那皮球弄得粉碎,就剩了渣,母亲看了就说这是个孽种,会给家里头带来不幸,就把黑背老六带上街丢了。 就这么着,以前想的起来想不起来的事情没发生的发生过的事情不存在的真实的事情就像走马灯一样的来回滚动,有时候黑背老六会想说这就是电影那种玩意儿吧。 有时候和那个叫白姨的女人做爱的时候女人的脸会忽然变成别的人的脸,然会来回闪动,无数的人的脸交织在一起看的不真切。 然后他就忽然没了兴趣,会赤裸着身子坐起来抽烟,那时候白姨就会默默地把衣服穿好然后问还做么,如果没有回答她就会自己拿了钱离开,头也不回。 真的就只是交易而已。 男人需要一个自己还活在世界上的证明,而女人需要钱,很多钱。 男人需要一个自己还活在世界上的证明,而女人需要钱,很多钱。 女人走了之后男人就会继续抽烟,然后在天亮的时候留下房钱离开继续回到那个小酒馆的墙角跟坐着,接着抽烟。 就这么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除了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的世界。久而久之,连语言和思考的能力都快退化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只有那一次,那一次做完之后黑背老六看着白姨的脸觉得那是自己的姐姐,虽然自己的姐姐在自己三岁的时候就被卖出去了,也许现在死了,早就死了。 他没能分清楚现实和虚幻,就抓着女人的手说别走,一瞬间之后反应过来以为女人会带着点娇媚带着点轻蔑地说,那就再加点儿,结果女人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任凭自己的手被抓着,眼睛看着黑背老六,安静的像是换了个人。 “真像啊。”他听见女人说,然后看见女人微微勾起嘴角,昔日里头的风华像是在那一瞬又回到了女人身上,漂亮得不像话。 黑背老六就觉得这世上大概除了这个女人不会再有人坐在他旁边静静的看着他笑了,虽然女人眼里可能根本印的不是自己的样子。 但是那不重要啊,重要的是还会有人看着你笑这件事儿不是么?但是现在这些人要把自己唯一在乎的东西抢走,谁不生气呢? 拥有一屋子玩具的孩子丢了一个娃娃最多只会哭闹一下午,只有皮球的孩子丢了皮球也许就会选择去死——或者杀了那个害自己皮球不见的人啊!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视野里都是血和尸体,白姨站在远处害怕地看着黑背老六,黑背老六歪了歪脑袋不知道说什么,他看见白姨后头的敌人,提着刀走上去就是一刀,他看见女人害怕地躲开眼里全是慌张的样子。 他走到女人面前去,女人害怕的发抖,然后黑背老六把刀丢在地上,沾了血的手本来想摸女人的头,却忽然发现血液还没凝固,就僵在空中停住。 “我……我来看看你,”白姨说,“看你死没死……不,不是,六爷,我。” 黑背老六忽然就觉得很没意思,手缩回来弯着腰把刀捡起来,眼里头都是血色。 白姨根本不知道自己原来惹了这么一个大人物。 黑背老六没说话,扬了扬手,白姨有些着急说,六爷我以后可以就跟着你——话还没说完黑背老六就走了,就跟以前无数次一样,黑背老六在后面看着白姨离开,头也不回。 他知道不会再有女人那么静静地看着自己温顺的像只家养的兔子了,也不会有女人就单纯的把自己当做一个人,一个嫖客来看待了。 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说不定那晚上其实是幻觉呢,是吧?反正除了自己以外啊,谁都没看到,谁也不会听自己说啊,不是吗?他看着后面空荡荡的房子。 再也不会有了,这样的人。 喜欢九门后续请大家收藏:()九门后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九门伙计篇2:茶馆小满 十八岁那年发现那张桌子上多了一个斯文人,总是端正地坐着喝酒再推推眼镜,有时候笑着和另外两人说什么,有时候冷静地捕捉两人话中的错误,有时候用手指蘸了酒在桌子上写写画画然后另一个看起来儒雅的年轻人就会怒吼说,他娘的看不起文盲啊?! 然后另一个穿着长衫的年轻人就开始笑,有几次都笑抽抽了。 但是根本没觉得什么,不都是那段年少轻狂的日子过来的,年轻的时候和几个朋友一起真的癫了甚至会在大冬天的把上衣脱了出去跑圈然后高烧三天靠朋友捎吃的过活。 压根没想过这三位就是那时候已经在长沙名声渐起的五爷、八爷和九爷。 也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日后在八爷手下做事儿也就没了那么多畏惧,反而觉得就算是九门里的几位爷也有过童年啊啥的和咱们也没啥不同嘛?是不? 后来才知道我能进八爷盘口纯粹是因为八爷认出我来了,就是那个他们喝酒的时候鬼鬼祟祟地看的那小伙子——听到这儿我就怒了他妈的谁鬼鬼祟祟了啊! 虽然好像是有一点儿。 再后来,酒馆里头换了老板,换成了原先老板的儿子,进去喝酒的也成了新的一批的年轻人,八爷晚上往往都是呆在盘口——盘口铺子二楼,八爷一个月里头有一半时间都住那儿。 五爷开始变得神出鬼没,而九爷进出货更加谨慎,酒馆里头难得再见到这三个人,倒是有一次我看到八爷和佛爷在那里头谈什么,还是角落里的桌子,八爷走了一会儿之后九爷进来,和佛爷说了几句佛爷点了点头就出去了,九爷就喊了酒一个人慢悠悠地喝。 一个人喝酒,总是越喝越冷。 有段日子,八爷不在长沙。 那段日子,似乎九门都不在长沙,不知道去了哪儿,四爷是一年到头不见人影,佛爷也是常因公务不在长沙,这些年倒是好了不少,倒是二爷三爷,居然也跟着没了踪影。 我会知道是因为我见着过三爷的嫂子——我不知道该喊三爷的老婆还是嫂子——来过我们盘口,和一个老伙计——从一开始就跟着八爷的一伙计说了什么,那伙计也是叹了口气摇头。 我赌一坛酒那伙计知道。 八爷回来之后整个人都有点不对,说不上来哪儿不对,但就是那种感觉,就像你看着你最熟悉的人突然哪里不对劲但那人又表现出一切正常的样子,你就会觉得那人绝对有哪里,不对劲了。 说到底我只是个伙计,没资格说什么。 上层的人有他们的考量,但说到底呢,我们这些下层人怎么想的,他们永远不知道,就像他们上层人那些弯弯曲曲的想法你让我琢磨几辈子我也琢磨不出来。 我的性格和小时候差了十万八千里,我那个说把我脊柱搞折了的朋友说我偶尔会讲一些摸不着边际的话,像个啥?那啥啥咋说来着?是啦,好像是说是哲人? 不知道是不是和八爷待多了的原因。 八爷跟我们几个说,决定去云游四方。 我当时听了呛了一下,说八爷没看出来啊这么……呃,书生文艺范儿? 八爷也没说啥,就给我们结了结帐钱,铺子开了半天就关了门,叫我们别管,说九爷那边会来人处理。 我觉得八爷在逃避什么,他和我最初见到的八爷不一样了,最开始的时候,我见着的八爷是那种,世间的一切和他保持这一小段距离,他能过去但那边不能过来,至于他过不过去这要看他的心情。 对于其他的什么也不在乎,我没听八爷提过他父母,有段日子二爷戏班子那边的巷子口出了一疯女人,每天逮着人就问你见着我儿子了么?八爷听了这消息之后不知道想些什么,叫我们给那疯婆子送了几餐饭,没过多久那疯婆子就死了。 反正就是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又或者这些上位者都是这样,不能让我们这些下层人看明白了,否则就不叫爷了。 但现在不一样,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八爷对这座城的牵挂。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清楚八爷是牵挂这座城还是城里的什么人。 八爷走的那天我去送了,没说什么,八爷扯着笑说,他要去玩遍中国,然后吃吃喝喝死了就把自己烧了,骨灰撒河里这样就不担心有五爷九爷那样的人来挖坟掘墓了。 我说,八爷诶这搞着大改革呢,您玩啥啊您?然后九爷就来了,我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从车站回盘口的路上就忽然想到自己居然无处可去了,朋友们一个个成了家只有我还在盘口混,如今盘口没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想着去喝两杯酒吧,到了那个小酒馆发现那个小老板在和另一个人写着什么条子了,顿了顿自己弄了酒慢慢喝,等小老板处理完了我就问说这是干啥呢? 小老板笑着说把酒馆盘出去算了,现在搞改革,这种私有搞不长!托了关系进工厂,铁饭碗呢! 我随口说那这里可是要拆了啊? 小老板挠挠脑袋说也许吧。然后叹了口气,祖辈上留下来的,到我这辈就没了啊。 我不知道说啥,酒喝下去是冷的。 你有试过在大冬天坐着不动感觉到腿一寸寸冷下去然后麻木失去知觉的感觉吗?我那时候就是这样,果然一个人是喝不得酒,或者说我们这些下层人啊,就是比不得那些爷。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酒馆,抱着大概以后再也看不到了想法,把酒一饮而尽,站起来就出去了。 喜欢九门后续请大家收藏:()九门后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9章 肃清 张启山从来没见过这么老的老人,这位老人满头白发。皱纹似乎成了他度过岁月的痕迹。旁边有几个人,有一个长得似乎像一个书生,另外两个人看起来是士兵。 他应着那个老人的眼神,顺势坐到椅子上。半晌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见自己做什么。 老人招了招手,示意谈话开始。 “张启山,隶属国民32军,你的顶头上司是薛岳,长沙解放投诚。” 他点点头。 “你手上的案子还没有解决,”男人说,“是我要替你解决吗?” “不是,有些棘手。” “张启山,还是叫你张大佛爷?” 张启山一惊,“这只是一个混江湖的外号。” 男人见他急于辩解,便说道:“你的底细我清楚。你有一个王国。但你不满只是发展一个王国。不然你不可能在这里。” “你先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再带上你的人帮我做一件事,我可以帮你洗白。拿破仑说过不想做长官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男人微笑,“你不会拒绝的。” 张启山独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沉思着,似乎成了一座雕像。齐铁嘴不辞而别,解九沉默不语。 决定,决定。简直让人发狂。 他的目光又停留回那杳文件,上面赫然写着黑背老六的名字。他知道解九想干什么,在他看来,九门之中最有城府,城府之深最看不透的就属这个生意人。所以老八走了以后,他唯一所能去找的、唯一所能交流的、也只能是他。 可是张启山明白,像解九这样的聪明人,是不会轻易去摆布的。所以他也是极难控制的一个。 他的目光很默契的转向一旁的手枪。 不,我不允许我这么做!多年以来,他可以什么都牺牲。无论是二爷的夫人也好,还是二爷也好。只要让我爬到最高,我什么都可以去牺牲。 我什么都可以牺牲! 但是,可是,自己做出不得不的选择的时候。自己良心可有才安心过?自己想要的一切确实得到了。也确实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可是,要让他做出伤害九门兄弟事情和国家之间的选择。他会十分犹豫。而下起决心来却十分的坚决。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似乎在问自己,又似乎在问已经离开他的解九。现在是有一支绞刑架, 无论怎么样,上面必须绞死人罢了,自己只是将他们捆上去,轻轻拉动绳子而已。 没有选择,没有选择,没有选择。 他终于发了狂,把文件全部推倒在地上,为什么……十分痛苦捂住了自己的头。为什么,要我这样去选。 一个女人犹豫片刻后,还是最终走了进来。尹新月默默注视着他,张启山却没有看她,目光看向墙上由他手枪打出来的几个弹孔。 必须有人死。 1952年冬,腊月的风透骨的寒气如刀子般蚀骨,可再冷也比过不人心的寒凉。入冬以来,肃清的势力开始笼罩长沙,阴霾遮日一般席卷而来。 不可逆不可反,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话放在哪朝哪代都是一样的。虽然如今已是红太阳,可是又有何区别,胳膊拗不过大腿,地方势力终究抵御不了中央集权。更何况原以为只是虚晃过场的伎俩,却变成了灭门灭族,哀鸿咒骂,怨恨仇嗔。 布控之人便是九门之首,昔日手足之情,变成了今日批捕之计,九门溃败,各散东西。 “走吧,回乡下,还能图个清静,人活一世,什么最重要?有钱没钱日子要过还是得过,没了性命就算给你金山银山有什么用,以前多苦的日子都熬过,现在这些还算什么? 你在,伢子在,我早就知足了。回了乡下,太太平平过日子,你也甭出去闹事,消消停停的享享清福,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 嫂子半倚靠在软塌的暖枕上,手里缝着一副虎皮的夹袄,时不时抬头看看坐在轮椅之上,单手扶额闭目沉思的男子。一根棉线用尽,换线之余,略有不耐的轻轻叹口气,不禁提高了些音色。 “回乡下,哼,缩头乌龟一样的活着,怂!我宁愿跟他拼了,低人一等的日子,过够了。”半截李一手揉揉太阳穴,便端起桌边茶盅捂在手里,眼眸微睁便是满目的杀气,蔑视之色毫无掩饰。 虽已经年过花甲,可暴戾之气分毫未减。“你走,带着伢子,回头干净了,我再接你娘俩回来。” “你真是想气死我!你不看看现在外面都是什么动静,不是你出门闹腾就能成的!”李夫人真是要气急攻心了,放下手里的东西,颇有怨念的看向对面,挺直了身子满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与焦灼。 “连隔壁小九都走了,长沙不能待了,你要不走,别想我们娘俩会走,自己都不想活了,烧香拜佛也求不来长命百岁。不就是一条命嘛,你要不想要了,我跟伢子陪你,黄泉路上有个伴儿,反正一家人就是不分开!” 闻听此言,倒是让本是戾气满满的三爷,顿时有些泄气了一般。伢子是心头肉,嫂子更是手中宝,就算折了自己,也不敢让这俩有分毫损失。嫂子的性子更是清楚,这话说出口,那就不会是玩笑。连忙放下手里的茶盅,挪了轮椅到身边来,眼里的戾气哪里还得留存,只剩夫妻间无奈的妥协之色。“听你的听你的,回乡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成,我收拾收拾,咱就过咱的太平日子去。”忚深深吸口气,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些许,眼眸回转,即刻便想到了什么,静静的看着眼前之人。 “以后咱们隐姓埋名,不张扬,不露面。伢子大了送去学文化,当个规规矩矩的老实人,地里的东西再也不沾了。本来就是个晦气事儿,现在就是报应,可不能让咱伢子再跟着沾土。 这一辈子,苦也苦了,甜也甜了,安安稳稳过完后面年月。我不好说,还怎么去见你大哥,他一辈子清清白白,在下面也不会受什么罪。到了咱俩头上,你手里多少冤,我作了多少孽,就算是下十八层地狱,我也陪着你去,能答应我不?!” “听。。听嫂子的!”言语字字入耳,心里却是排山倒海般的翻涌,往事历历在目。许是年岁上来了,有些回忆一旦激起,却是能把人所有的戾气尽数消磨。酸甜苦辣混交在一起的味道,在心里,在记忆里。 一口气争得地位权势,也不过是为了眼前之人的笑意翩翩。金山银山堆不出安心踏实,她要的就是拼尽全力想给的,放下就放下吧,没什么比家更金贵,眸色温缓,恳切的点点头。 “一起走。” 夜昼慢慢靠近长沙城,白天越是很热闹的地方,到了晚上就越变得十分冷清。风吹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像是准备的压轴节目。 雨还在下,不一会儿变成了瓢泼大雨。打在张日山的雨衣上,他向后看,都是十分肃穆的一群军人,不苟苟笑,只能听到自己的雨靴踩过泥地的声音。他接过张启山的命令,没有理由去反悔,军令如山,他们靠近李家,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在此起彼伏的枪声中,慢慢地落下帷幕。 阴雨霏霏的天气,雨还在蒙蒙地仍然下个不停,除了李家有一些流血冲突。抓人还算是挺顺利的。那些伙计根本没有反抗,甚至有些伙计还问他,一批新古董要不要送到张大佛爷这边,他们显然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 张日山只是叫人,把他们这些人一股脑押到车上。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死亡。除了这些人,他还得再抓一个人。 张琪山脱下军装,因为他知道临刑前可没有这么多体面来讲。他本是负责盘口的头头,十分清楚会发生什么,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的下场将会是什么。 不等他多想,张日山就一路风尘仆仆来到他的面前。 张日山表情凝重:“公事公办。” 张琪山还是抱有一层希望,还是不忍的问道:“佛爷的命令?” 张日山没有回答他,所留下来的情绪,只有沉默。 张琪山:“是吧?” 张日山才默默点了点头。 张琪山拉开窗帘,外面只有毛毛细雨,没看见其他的人:“就你一个人吗?” 张日山仍然不说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张琪山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要跑,他早就跑了,但是他没有要跑的觉悟。他取出裤腰上的手枪对准了自己的额头。 张日山没有任何行动,因为他清楚知道张琪山的性格,他不希望死在自己人手里。 张琪山挤出一个笑:“佛爷万岁。” 张日山退出房间,听到的震耳欲聋的枪声,轰然倒塌的身躯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他知道跟着佛爷从东北逃出来的八个人。只有他一个了。 这件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 在露色正浓时,一群士兵早已默默恭候多时。张日山下车,他看向由那些士兵控制多数人已经站成了一排。 他们诉说着自己有多惨啊,多苦什么的迫不得已才会干这行,或者说是抓错了人什么的。但更多的他们质疑佛爷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竟然杀自己人可以没有任何余地。没有任何犹豫不决,杀自己人甚至连自己的亲信也不放过! “张启山疯了!”一个老人大叫道,一个士兵听到,直接给了他一枪拴。他默默把头转向别处,似乎这样可以听不到他们在那里大吼大叫。都是一些伙计。 最后他清了清声音:“本部下按长沙布防官张启山的命令,“念你们与我本是同根生,即便是这样,我也只能肃清你们,便再无瓜葛。立即肃清!”” 他看着“肃清”这两个大字似乎佛爷用了很大的力气。连墨水都穿透了纸张。 “佛爷不能这么对我们!佛爷不能这么对我们!佛爷不能这么对我们!” …… 他对天空开了一枪。人声鼎沸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雨声似乎又变得十分气势磅礴。雨水打在他冷峻的脸上,“这是命令!!!吵什么!”士兵把前一排人押上去。一队士兵站在这一排人的面前解下枪。 张日山便道:“准备装弹!” 又是一阵子弹填充的声音。 “听我口令。” “抬枪口。” “放!” 那一排人倒下,下一排人上来,周而复始。空气中弥漫了血腥味。枪口迸发的火花,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个人被子弹打中喷涌出来的血液正在水中蔓延开来……他耳膜里一阵耳鸣。 佛爷是对的吗?他竟然是他第一次不知道是对是错。 喜欢九门后续请大家收藏:()九门后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0章 最后的刀客 “这次这个斗可不好下啊,五爷。你的那点子伙计怕是凶多吉少喽。”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看着桌子上的残局若有所思的讲。 狗五爷不轻不重的拍了他后背一巴掌,笑着呵斥:“放屁,我的人个个都不是软蛋,再说,有六爷跟着呢,能出什么事。不然我有心思请你来喝茶。” “你怎么请了他?”解九爷的面部表情好像患了牙疼一样。 狗五爷耸耸肩,说:“不请自来,”看看愣住了的解九爷,又道:“别瞎琢磨了,那个姓齐的摆的这盘残局,我要是今天再没破了,他就要用我家狗的肉做火锅。” “你这又跟他较的那一门子劲儿。” 解九爷失笑,随即低头继续看棋盘。 过了一会儿,一个伙计进来,看了看两个人,面上有些踌躇不决。 “说吧。”狗五爷对他说。 “六爷说东西让咱们拿好,他一分都不要。” “什么?!”狗五爷被吓了一跳。 黑背老六和他交情并不深,而且那人素来也不是为情义出生入死的人。只要价钱合适,你就是要阎王爷的官帽,他也能给你找来。 这一向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今儿个开的是哪一壶啊?! “六爷说谢谢爷上次的提点,不然白姨就没了,这次是他的一点意思,而且……”伙计又犹豫了。 “说吧。” 吴老狗无奈了,都说伙计像自家的爷,奴才随着主子,这人怎么能这么磨叽。 “六爷说他黑背老六这一辈子,不欠人情,只欠人命!” 伙计声音响亮。 “唉,这王八蛋东西……”狗五爷笑着骂了一句,听不出来是高兴还是担忧。 “您赏个面子,教上我两招。” 黑背老六仰头看着面前穿着银鼠大褂的男人。已经有一阵子没有主顾给他活做了。 听说什么要建立新中国了,人民要当家做主了。鲜红的条幅挂在被无数次战火洗刷的摇摇欲坠的屋子上,比他砍人头时喷出的血还红。 有了新中国就没有人寻仇了么,他不信。谁没个想杀的人,从前那个姓蒋的大爷肯定有,换了个大爷,也肯定还有。 “您露一手也好,我给您这个数。” 面前的人又对坐在角落里如同叫花子的他说。 看着这个人在他面前晃了一晃的手指,他知道够他一阵子的花销了,腹中的饥饿和血液里对鸦片的渴望正在折磨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但黑背老六没有犹豫。 他用抽了一辈子大烟,已经完全坏了的嗓子,沙哑却清晰地回答: “我不记得有什么刀法,我全忘了。” 然后闭上眼,听着那人离去时无可奈何的脚步声,把头倚在冰冷的砖墙上,享受冬日午后那一点子阳光的温暖。此刻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老叫花子,那些关于他骇人听闻却让人钦慕的传说仿佛都跟着那人的脚步声走远了。 黑背老六一辈子不收徒弟,也不传艺。 他不传。 这刀法,他不传。 黑背老六死的很惨,几乎被枪打成了梭子。 当时那些人要把他拉出来批斗,他拔出刀,一个人头就落了地。几个年轻的壮劳力都拿不住这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 黑背老六的脑子里当时只有人头,眼都杀红了,突然围住他的人都要跑,嘴里喊着什么军队来了,大家快散开。 他娘的,军队是个什么东西?! 黑背老六只觉得听见了鞭炮声,他知道那是枪响了,然后身上一沉,就躺下了,眼都没来得及闭上。 他没折在斗里,这样的死亡方式甚至没能让他最后在想点什么,例如他的人生意义之类的。 好在他也没觉得人生有什么意义。他的一生,有刀,有烟枪,有白姨,就够了。他不在意自己是什么几爷,什么老九门的。他当时挺满足,意义什么的就是放屁。 一杆烟枪,一个女人,一把刀,一辈子。这样的人生,最风流潇洒,了无牵挂,最凄惨悲凉,孤苦伶仃。 他涣散的瞳孔里最后闪过一个青色的影子。那是他第一次见白姨时,她那身模样旧了的旗袍。 天色的最后一点光亮被乌云吞噬,黑压压的一片争先恐后的挤到跟前。张启山披着大衣抬了抬帽沿,拿起一把黑伞出了府门。 今天是六爷的忌日。 每个人都有值得被怀念的地方,即使他从来都是只身一人。 雷声轰隆隆的滚过,街上的人四散奔走。谁能记起曾有个刀客,一个人保着这条街。 张启山觉得没有什么比现在更澄澈的时候了,他长舒了口气,走到黑背老六曾经呆在那处胡同的对面,那里有家茶馆。茶馆外的凉棚早已撤了,老板正招呼着伙计收拾东西,看这天气怕是要下上一阵。 张启山走进去把伞撂在墙边,摘下帽子,伙计过来招呼着,张启山要了几杯酒从口袋里找出些许散钱赏了伙计。 终于下了起来,想象中的迅猛。天儿好像漏了一般,任凭大雨倾泻而出,冲刷着他存在过的痕迹。 锋芒如旧的关山刀,雪夜独行的足迹,干净利落的身手,一如既往的狠劲。 他本身就是个传奇。 有诗赞曰:浅墨沉安应祀风,一枝红荷归南海。 有老朽再补上几句话,来表达对六爷的敬佩。 他是适合做一把刀的人。不问归宿,不问出身,在谁手中就是最好的利刃。可惜的是这把刀未曾有鞘,可敬的是无鞘可束缚得了这把刀。 若他拿起刀,八荒六合之内无人能挡他,若他放下刀,天地之间谁都可踏到他身上。可是这又怎么样呢。他不介意这些细致末端,也无人介意。 他虽什么都不在意,但若他手中握有刀,纵使今日这天无风无雨,也要祀起腥风血雨。 喜欢九门后续请大家收藏:()九门后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1章 放过 狗五把最后一批警犬送去军营,便让管家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长沙。 “五爷你呢?” “我去杭州,不回来了。” “咱们这宅子当真不要了吗?” 狗五看了一圈,“不要了,我是要去给人当倒插门女婿的,留这么大个宅子倒是奇怪。” 其实他本是打算在这吴府住一辈子的,生意上也都是在长沙这边的往来。可怎么知道这解九把那姑娘介绍给他,老八也说他俩是扯不断的藕丝,可那姑娘坚持要他入赘她杭州老家去。 他求过那姑娘等他,他笑嘻嘻地说:“你看你才十五,且等我两三年。等我把长沙的事儿平了,就连你和你的家业都娶了,一辈子留在杭州不走了。” 那姑娘瞪着大眼睛,平时清澈的眼神有些模糊,声音有点颤抖还是硬撑着不肯暴露:“我才十五,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反正我明天就跟着表哥回杭州,别说两三年,两三天也是个变数。” 他狗五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长沙的交际花、门当户对的霍仙姑,硬是踏烂了门槛也没让他动过心,可巧被这刚见面就泼了他一身茶的姑娘绑住了,以前舍不下的,现在都能舍下了。 姑娘就经不住软磨硬泡,就算这小伙子从家世背景到性格职业都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她要的是清清白白风流倜傥的,却没想到最终也会看上这个整日嘻嘻哈哈的长沙土夫子狗五爷。 这狗五爷也是真真待她好,知她吃辣吃不惯,硬是天天到她表哥府上送鸡汤送鱼汤,手艺虽抵不上府里的厨子,却单单是给她一个人做的。他整日身前身后围着她转,没有世家子弟身上的半点浮荣样,有喜欢就讲,高雅的他也赏不来。不知怎的,来这里月余,竟然忍不半日不见他人影。见他又抱着那狗来解府晃悠,才放了悬着的心。 狗五不是个好面子的,见到姑娘泛红的眼睛,当即就软下来求她:“一年一年,至多一年之后我就去找你。” “我说了不等就是不等,一刻都不等!” 狗五舍不得她,想拉拉她的小手,又怕人家是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这样做有失文雅。咬了咬牙答应她:“那你且走着,我随后就到。” 给她手上套了他从墓里拼了命探出的龙凤呈祥玉镯,顺势拉了拉她又小又白的手,算是给她刻了老吴家的章。送她上了火车,狗五的心就长了草。 狗五对他那媳妇了解得很,哪里是不愿意等,只是那张大佛爷做事做绝。他虽然早就金盆洗手,只养养狗做做买卖,这长沙城里谁不知他是做什么发的家,又有谁不知他的狗比人还精。这长沙城到处流的都是熟人的血,他又受了裘德考蒙骗,连拼命得到的战国帛书都被骗走了。不是他留不得长沙,是长沙容不得他。 “再去给我置办两身厚棉衣吧,”狗五吩咐管家。 “五爷,杭州说是比咱长沙还暖和,棉衣置备得没什么用处吧?” “哪儿那么多废话,再多说话,奖钱可就扣了。” 狗五的狗耳朵灵,总能听见些风声。这风刮进别人耳中是件好事,刮到他耳中可就未必了。 北边来的命令,四个字,“不留活口”。其实长沙的活口本身就不多了,他就是其中一个。所以洗不清底就逃吧,反正是逃到有那姑娘的地方,他狗五本来就无牵无挂。 可是他还有事情不明白,或者说他明白了也不肯相信,他得亲自去问问。 他知道军方盯着他的动向,张大佛爷没在长沙坐镇,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透出风声说要去杭州探个亲戚。同行的人都知道狗五爷的相好是杭州人,这年关将近,他就算去也顶多就是提个亲过个年,家大业大的,他还会不回来不成?事实上他狗五就是这样想的,家大业大都可以再有,命没了就都没了。 所有人都以为狗五的火车终点站是杭州,没想到他中途补了张票,换车去了北平。若说张大佛爷有什么别的去处,也就是他北平的丈人家里。 张大佛爷的丈人家没那么难找,下了火车随便一打听,便知道新月饭店是个有头有脸的地方。在条件上论,张夫人竟然还算下嫁,也是长沙的名门小姐们得不到的高攀。 狗五拎着箱子缩着脖子,这北平虽说不是最北,却已经不是他一个南方人能耐得住的了,袖口里的狗钻出来又缩回去,皮毛不够厚,冻得直打颤。 新月饭店说到底是个大户,刚走到门口他便被拦下,向他要请柬。见他拿不出,看门的又问他:“请柬没有,先生可有拜帖?” 狗五不识字,连个拜帖都写不得,想着带个什么信物,夫人定能放他进去。 他抖抖袖口,想要把狗拽出来,这狗却用力往里缩,不肯跟这冰天雪地打个招呼。狗五也不惯着它毛病,硬是给拎了出来,“你抱着我这只狗,给你们姑爷看看,就说长沙的狗五来了。” “店里没有姑爷,先生怕是走错门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会没有姑爷呢?长沙来的张大佛爷,跟你们大小姐的婚礼我都参加了。” “我们大小姐还待字闺中,先生请回吧。” 狗五满肚子疑惑,想着中间一定是有什么隐情,便说道:“那就把这狗给新月小姐瞧瞧,看看她识不识得我。” 过了不久,便有小厮出来,手里没抱着狗,而是笑嘻嘻地说:“先生,我们小姐有请。” 早就听老八说过这里气派,来这里一见,果然是与长沙城里不一样的。他原以为佛爷的府邸已经算得装修精致,却不想竟只是新月饭店的微缩版,一进门就被比下去。 被小厮一路引到楼梯边,小厮便停下,开了一个房间的门,让他在这里稍等片刻,小姐稍后就到。 没了袖口里的狗,他有点心慌,摸来摸去总觉得少点什么,一抬头,就看到佛爷夫人抱着他的狗站在门口。 他起身一弓手,恭敬地叫了一声“小姐。” 尹新月走近,那小狗一下子就蹿到狗五怀里去,狗五赔着笑让它又进了袖口,道了一句,“小狗不懂事,比不得狼狗沉稳,让小姐受惊了。” “倒也吓不着我,这些年,什么稀罕事没见过?”尹新月缓慢走到皮质沙发前,慢腾腾地坐下。 狗五人粗却也懂礼,等尹新月坐下才落了座,把桌上的空杯斟上茶,送到张夫人面前,“小姐,我这次来也确实是有事相求。这杯求人茶就先饮了吧。” 尹新月没接,转头对仆人说:“你们先下去吧。” 仆人听吩咐退下,留狗五的手端着茶杯僵在空中。尹新月推了下,“五爷有什么话就讲,我既嫁进九门便都是自家人,也不劳烦五爷动这般客套。” 狗五见屋里没了外人,这才改了口,“要真是把夫人当了外人,也就不会来求事。借夫人的茶敬夫人,您也别怪罪。” 看这茶似乎是推不掉了,张夫人接过茶杯放在桌上,“我现在不宜饮茶。” “是我疏忽了,夫人身子不好还让您饮茶,是我的不是了。” “倒也不是不好,”张夫人笑了一下,把手放在腹部,“这里有了小佛爷。” 狗五听这话,赶紧站起来,神色喜悦地向尹新月做了个揖,“恭喜夫人,恭喜佛爷。”他一向知道张大佛爷夫妻伉俪情深,却也不懂为何结婚两三年还没结果,如今有了小佛爷,也是可喜可贺的。 “恭喜我就行了,你们的张大佛爷可没当这是什么喜事,”尹新月用手指点了下茶水,用润湿的指腹涂着有些干的唇。张夫人何等聪明,本就是家大业大见过世面的,又跟了张大佛爷这么个呼风唤雨的男人,自然是一眼就能看透别人心思,含笑问狗五:“你是来找启山?” 狗五觉得事情奇怪,从进门,这新月饭店就不认张大佛爷这个姑爷,甚至连他们家小姐已经出阁这事都不肯认。现在张夫人的话又有点矛盾,前半句明明带着抱怨的语气,后半句又亲呼佛爷为“启山”,狗五有些摸不准状况。但是夫人既讲到这里,他也就不再隐瞒,“是,我找佛爷问些事。” “那我帮不上你,我也不知道孩子的爹躲进哪个山沟里去了,”她说着,摸了摸还没什么变化的腹部,然后叹了一句,“我只怕等到他露脸,这娃娃都会叫爹了。” 狗五听她叹息,赶紧劝了一句,“夫人说的哪里话,佛爷自从成了亲,就变成最顾家的了。旁人都在背里说笑,说佛爷活成二爷了。” “也不是他不顾家,是情势逼得他不能回。长沙城里死的死逃的逃,你也知道是他做的主。他回了怎么办,牵扯的更多,死的也就更多。他要走,自然不能留我独自在长沙,便把我送回来,演了出戏写了纸休书,让怨他的人动不得我。只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孩子要来,他说留不得,我说必须留,他拗不过我。上月他便走了,到现在也没个消息。” 狗五低下头,“长沙的事,您也知道,我没办法,只能来找佛爷。” “不是说没牵连到你?” 狗五苦笑了一下,“手上沾过土,就也算不得牵连。佛爷不在长沙,他们现在念在我手里有狗不敢动我,保不齐哪一天我这狗命就不保了。我命轻,但是现在心事却重了。” 哪个倒斗的人不惜命,当初入了这行也是为能把盗出的明器卖给那些达官显贵,自己得顿饱饭。佛爷平日公务缠身,跟他们这几个九门的小辈接触甚少。二爷倒总是来劝他们,年纪还小的就尽早收手,做这损阴德的事,总是得不了什么善终的。九门里跟狗五玩得好的就是解九,解九留过洋,是个有文化有主意的,劝了他洗了手上的土。 他手上的土不厚,平日里得罪的人也不多,倒也是因为他总是笑嘻嘻的也从不为难别人。从在斗里被血尸追出来,狗五就知道自己的命又贱又硬,直到遇到了杭州来的那人,才觉得自己命贵起来,半分险也不想再冒。 尹新月虽然年纪不比狗五大,但从规矩上来讲,也是狗五的长辈,讲起话来也稳重周全,“也是,人生在世,怕的就是有个牵挂。我也确实是不知道启山在哪里,你若要找,便去东北看看吧。” “得嘞,”狗五问她,“我要是找到佛爷,夫人有什么话要带?” “不用了,你去吧,我想说的他都知道。” 得了回答,狗五这就要告辞,张夫人知道他在这里长留,难免会多些危险,就也没多留他。 临出门,尹新月让下人给狗五去拿了件皮氅,嘱咐道:“问了便回吧,天寒地冻,有人挂着等你过年呢。” “夫人讲这么多,就不怕我对佛爷不利?毕竟折在佛爷手上的也有我的手下,我也有几个小盘口被抄……” 尹新月打断他,“事看不懂,人还看不透么?我若看不透你,便不会跟你说这些。你若看不透他,就也不会来找他了。” 尹新月安排了四轮的汽车给他坐,司机见他穿得没有多体面,便以为他是什么穷地方来的亲戚,又被这气温冻得插着手,完全没有半分富人姿态。可不知怎的,这人坐汽车一点都不高兴,反倒是心事重重的。 狗五年纪不大,也是见过世面的,这汽车不知坐过多少次。此时他只觉得心里的石头越压越重,他从她的口气里听出了些端倪,张大佛爷这次对长沙盗墓体系的大清理是下了铁心的,他没打算放过谁,包括他自己。 喜欢九门后续请大家收藏:()九门后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2章 理由 “当所有人都恨你的时候,唯一不恨的那个人就是你的知音。” 冬季的松花江常年结冰,但总有一段江面不结冰,若寒流遇上带暖流的江面,岸边的雪松上便会生成一簇簇、一串串晶莹似玉的冰花,将江边十里长堤连成一个玉树银枝的冰砌世界。 可这种玲珑剔透的美丽却只属于严寒,属于东北的松花江,在江南的长沙城是看不到的。 “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里的雾凇了?” 江边,外罩一袭军绿大衣内里,依然是一身硬挺军装的张启山望着眼前美丽的雾凇奇景,喃喃地问自己。 当年从东北南下逃到长沙,他不过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想不到,转眼已经弹指廿年。 那个时候,亲眼看着自己老爹被鬼子的机关枪扫死,他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心里发下毒誓要用尽一切手段为父报仇雪恨,将所有日本人赶出东北三省,让这个早就被蹂躏得满目疮痍国家重归安宁。 他做到了。却也因此让双手欠下累累血债。他早已忘了为了这个别人眼中的民族大义之举牺牲过多少人。其中有他不认识的,也有他认识的。有该死的,也有不该死的。 胜利战后,未和任何人打招呼,甚至这次连副官都没带,他独自一人悄然离开长沙,回到了阔别十年的东北老家。 他嘴角牵出一抹苦笑。 如果可以,他宁愿死的是自己。只可惜,如果是一命赔一命,他张启山只有一条命尚不足以陪地下的无数冤魂。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活该被人恨。 但是他从来不后悔。 总要有个人被人恨。 哪怕是被曾经最亲近的朋友恨。如果长沙的那八个人还可以称作是朋友的话。 他知道,他欠他们的。 他还欠他们一个解释。 不懂的人即便说出来,也什么都不会改变。 张启山没想过现在会看到一张如常的笑脸,但他没想到那个平日里都是灿烂的人此刻竟是一脸的肃穆。 他于是渐渐敛去了本就浅淡的笑意。 你千里来到东北,就是来问我问题的? 待得船靠岸,吴老狗回身谢过船夫,转而跳下堤岸。 许是天气太过严寒,堤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估计是在船头站得久了,吴老狗被冻得够呛,踩到冰面上一个趔趄几乎就要摔倒。 张启山轻叹一声,身体却比脑子反应更快一步抢先扶住了他。 吴老狗没有推开张启山的手,但很快站起身,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张启山见吴老狗的唇张了张,抢先一步道,“怎么想到坐船?除了这里有电热不结冰,其他地方都是冰面,你走过来岂不方便?” 他其实很少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但吴老狗闻言凝结的脸果然崩裂少许,抬眼道:“你想我死在松花江上?!” 张启山松了一口气,然后放开了扶住他的手。 这才像印象中的狗五爷。 虽然,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个称谓。 包括张大佛爷。包括九门提督。包括曾经的一切。 无视了吴老狗欲言又止的表情,张启山直接转身就走,“下游的冰层厚,有人在冰钓,走,去看看他的收获如何。” 说是去看冰钓,张启山不是不知道对从小在南方长大的吴老狗而言,在这滑溜的冰面行走几乎等于小孩重新学走路。 不过是避免相顾无言,给他一个开口的机会。 谁知两个人并排走了半日,真要上冰面的时候,吴老狗也没半声言语。张启山叹了口气,脚步慢了下来,道:“你这次来东北干什么?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离开长沙,到杭州去,永远不要再回来。” 吴老狗闻言停住了脚步,转头竟然笑了笑:“这不是您在东北吗?我得来找你问点事情。” 张启山心里一顿,他说话用了‘您’。 吴老狗见张启山没有说话,依然笑道:“知道了,我就去杭州了,可能再也不会回长沙了。否则,我去了杭州也不安心,我自己没事儿,万一连累了其他人,我可对不住那些人的,你知道。” 张启山苦笑一下,道:“问我问题,当初在长沙的时候怎么不问,现在一个人千里来到东北来问?” 说着两个人已经到了下游冰面的堤岸,他看着远处江面上有一个小黑点,一个人在面前砸了好几个冰洞,在那钓鱼呢。 “那你问吧,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身后的人却半晌没有声息。 “为什么?”吴老狗以为自己会像那时在长沙一样被酸楚逼得说不出话,但此刻竟然不再有那么强烈的情感,土夫子的血果然是冷的。 “为什么你不放过他们?只要你动动手脚,长沙就不会那么惨。你不是无情无义的人,那些人里的很多人都是你以前的伙计,你就这么看着他们死?真的是死绝了,你不知道吗?这次真的是死绝了。” 裘德考离开长沙,把所有盗墓贼的名册全都抖了出来。因受战国帛书牵连,吴老狗首当其冲当成了被清办的第一个对象。 但那时他还心存侥幸,事实上长沙所有的盗墓贼都心存侥幸。因为老九门之首的张大佛爷在全国的影响力足以保住长沙这些人的性命。 他没有猜错,清办长沙盗墓贼一案是张启山亲自督办的。但他猜错了的是,张启山对此没有一桩徇私提点,长沙的盗墓贼死了个一干二净。 吴老狗从来不觉得自己会看错人,他知道张启山不是个绝情的人。所以,张启山的所作所为才更让他痛苦至极。 “佛爷,你到底想成就怎样的事?你举手能救的事情,你不救,二爷的夫人也是,老六也是,你的伙计们也是。你到底想要什么?” 张启山背对着他,只是沉默,许久开口:“回杭州去吧,忘了这一切。” “理由!你随便给个理由!”吴老狗怒吼道。 九门里乐呵呵的狗五这次回来,是找自己,是找一个不恨自己的理由。 “永不再见了。” 喜欢九门后续请大家收藏:()九门后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3章 请酒 “你究竟是做什么来了?”狗五将目光从对面那人身后,与往常并无二样的湖景上收回来,无可奈何地落在对方布满意味不明笑容的面孔上。 齐铁嘴不说话,只继续扯着嘴角对他笑,半晌,还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个人不是来避什么风头的。狗五一边端起茶杯,一边判断道。 即使已经有意从这一趟浑水中退出去了不短时间,警觉这种东西却是像狗对于气味的敏感那样,想忘也忘不掉。 于是他马上知道周围平静得没有丝毫杀气,甚至连一点儿戾气也不见,而齐铁嘴的状况更是与“被人追杀得满中国跑”扯不上丝毫的关系。再者,退一万步讲,即使真的是要跑路,杭州对于道上的人来说可谓下下签。 在附近这不南不北的地方,南北的土夫子都少有分布势力,于是处理起事情也方便——说白了就是错杀了人也惹不上多大的麻烦。所以若是在这儿碰上仇家,八成没个结果是散不去了。 也正因如此,定居杭州便是一案定音:这家从此金盆洗手,敌友一刀两断。即是说,你和我再熟,被人生剥了也别指望我救;我被人处理了也不劳您费心。 不过话虽如此,虽然“友”多半还是在理解的态度上的,便是不赞同最不过抱怨两句;但是“敌”可便不服气了——干这行总有些人命债是卸不下来的。于是也真的有过被“一刀两断”的事儿发生。 如此算来,涉局深如九门却安稳落居杭州的,怕除了狗五,这前与后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却也不知是他最不愿记恨的性子,还是“扮猪吃老虎”的声名的威吓性,再或者干脆是当下中国混乱的时局起到了作用,总之,狗五作为与阿四、黑背老六同样以狠辣着称的中三门,竟硬生生安安稳稳留在了这西子湖边,此时正若有所思地抿下一口茶。 “这儿是好地方,”神算慢悠悠往嘴里送了一块粉糕,“安生。” 狗五心中不由一惊,面上却也不急,只同样随意问道:“这次是哪里不安生了?” 齐铁嘴没回话,闷头灌了一口酒,狗五也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句废话:“有哪里算是安生的呢。” “我有东西要交给佛爷。”老八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狗五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怔,倒不是因为其中缺乏逻辑性,只单纯因为当时那件事总是堵在心里,呼吸自然阻了一下。 “可他已经不在了。”神算一边给自己倒上下一杯酒,一边抬眼看了看对面人的空杯,也去给他满上。 “碰”的一声,杯座敲击在檀木桌上响得尖锐而突兀。 齐铁嘴提着壶柄的手下意识跟着一顿,但米酒还是由于惯性落入了杯底。他有些诧异地抬头,才意识到刚才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世上会有让他狗五惊得杯盏脱手的事情? 他愣愣看着这人神色并无二样却蓦地苍白的面孔,直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不对,别是发了什么病了。可正当他想要起身查看,却听那人又说了话。 “你如何得知的?”狗五问他。 神算一时被问得摸不着头脑,只如实回了句:“卦象看的。”之后盯着这人终于要开始松动的神色,他忽然回味过来不对,眯了眯眼补充道:“我是说佛爷已经不在东北了,你是不是想多了?” 狗五的脸色应声又是一顿——我操你妈一句话说整了不舒服吗?活该跛条腿。 “所以呢,”他重新抿下一口茶,“你以为他终于腻了,来了杭州?” 当他踏进杭州城门的那一瞬开始下雨。分明应是斜织了朦胧的水乡的雨,却嘲讽似的,下的霸道。 他被这里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散开视线,揽括了一周陌生的古巷和未曾谋面的西子,瞥见雨中垂钓的老人,倒是想起那天的冰冻三尺,并未泛上情表地轻笑一声。 “佛爷,今天在这里住下吗?”同样着了暗墨色军装的人打着伞过来,遮掩住张启山头顶的天空。 佛爷静了片刻,握着腰间的军刀的柄的手终于松开,理一理浸满了水渍的衣袖,转身离开:“这可不是我能耽误起的情报。夜间能走么?” “请您安心交给我吧。”那人恭恭敬敬一点头,从始至终也不看一眼烟雨连绵的水乡,只踏着单调的步子和前方同样单调的人一前一后走出去。 下雨了。 狗五心底泛起的烦躁未减反增。 神算弄坏了佛爷的家当,却打算赖在他的头上。这交易实际算不上亏本,可他就是心中有些堵。 本以为再不会有什么牵连了。神算偏拿了这事儿来扰他,这一下可不把从前的放冷了的道上的事儿,又开了小火炖起来了? 看着齐铁嘴擦了擦嘴狗五于是叹一口气:“走吧,我要回去了。”心中念的却是这老跛子,下雨天走回去可得疼上几天。 齐铁嘴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也不恼,招呼了店伙计要来纸笔,一边抱怨着陈墨太干一边鬼画符似的飞舞了几行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狗五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也不知他要做什么。 “我说过了,这顿不用你花费,酒吗,自有人会请。”说着草草对折了纸张,伸手招来跟来的伙计:“你到城门口等着去。” 伙计愣了:“八爷,等哪一位?” “认识的就递上去。”神算懒的解释,摆摆手就让他滚蛋。 伙计眼见着自家八爷和五爷又自顾自喝起了茶,一肚子没着落也只好苦着脸上城门口杵着去。 “这是要借哪位的情?”狗五若有所思地看着伙计的身形消失在楼梯后头,慢悠悠地问他。 “我怎么知道。”齐铁嘴一摆手,继续喝他的酒。 伙计小心翼翼护着口袋里头的宣纸,自己给淋了个落汤鸡似的正瑟瑟发抖。 他家八爷一定是算着了,估摸着这天气路上孤零零的也不会有什么人,见着自己识得的爷一定就是了。 于是他也不担心,只眯了眼仔细地看。 雨帘里隐约踱来了人,脚步声不急不缓,散在雨色里听不真切,他却没由来的整个人紧绷起来。 他有些惊讶于这种本能的反应,同时隐隐明白了为何他八爷不将来人说个清楚。 伞下的影子逐渐清晰,伙计的脸“唰”地白下去,天空中的雨一下去更加寒冷了。 ——要是早先知道是这位爷,打死他也不会来!这位爷怎么可能在这里?这位爷不是该—— 他手脚冰冷地望着那身军装,赴死般踏出了第一步。 张启山停下步子。或者准确些说,他被人毕恭毕敬地拦下了。 这个人的表情紧绷着,不自觉地低着头,看来是认得自己的。 “佛爷,八爷叫送来给您。”伙计努力平稳地说完这一句,然后感到手中的纸张被人接走。 张启山看着眼前龙飞凤舞却还遒劲的字迹,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您自己弄坏的东西,得自己去修。我对不住您的事儿,已经给您补救,不过那方沁玉匣给狗叼了去。反正放不下,予他也无妨。另敬请,酒钱三十二两。』 佛爷默默叠上笺纸,挥手示意身后的人。 伙计愣愣看着手上被另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放上洋钱,心中纳闷八爷难不成发了疯竟真的来要酒钱来了? “回去齐老那吧,佛爷还要赶路。”那人同时对他说道。 他愣愣点一点头,恍恍惚惚走回去。 佛爷静静凝视着视线里什么也没有的天。 “说我,放不下吗。” 喜欢九门后续请大家收藏:()九门后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4章 血锈 “来了。” 霍仙姑捧起茶盅润润喉,放下的时刻张启山不偏不倚的站在她的面前。 霍仙姑微微吸了口气,这个人有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即使在这个时候,也是如此。 张启山拿过她刚刚沾口的杯子,把余下的茶水饮尽,坐在了她的对面。 “佛爷好兴致。”霍仙姑随口应和了一声,垂眉又斟了一杯,避免接触他的目光。 “自然。”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举手投足都是美,似乎不带一丝俗气。就连这一小小的剪影,也可入画。 这样的美,迟早会带来祸患。 “无事不入霍家,佛爷有什么事大可请讲。” “也是要事,”张启山缓缓开口,“后几日的宴会,不能缺一个美人。” 这样带着轻薄的话,不像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她惊讶的看过去,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她读不透他的眼神,不过思忖着,这次的宴饮,于自身,于霍家并没有什么坏处。虽无心卷入政事,但保不齐哪天就会生出变故,这后路便多出几条。 “届时会有诸多人士出席,这样的宴会很容易生出事端。”张启山提前讲明利害关系,话锋一转,“不过放心,你很安全。” 美丽的女人不可怕,美丽又聪慧的女人才可怕。霍仙姑已经隐隐猜到了他的打算,此刻张启山需要她的帮忙。 “既然这样,哪能够推辞。” “我期待七姑娘的出色表现。” 人不能念旧,一但念旧就会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佛爷从回来了,然后没过多久,吴老狗声都没吱,就带着他的那几条宝贝狗儿去了杭州。他下地得的那些死人玩意卖的卖,大部分都给了那些劫后余生的伙计,还有那些不幸在清洗中死去的人的亲人。 然后长沙的那些对实情一知半解的人人,纷纷开始唾骂张大佛爷,感激着狗五爷,说着什么狗五爷这个活菩萨怎么就离了长沙。然而,真正死了的人没死,反倒是这些骂人的人都离奇失踪了。 解九一个人站在街口,定定地看着幼时便熟悉的市井,这个旧城。 他作为一个中间人,知道的内情远远比其他人多得太多。有些事,即便他不想知道不去想,这个世界也容不得他不知道。然而,真正等他什么都清楚了,明白了,那时候他也就应该离开这个世界了。 实际上,这是一场戏,一场他编自导自演的戏。勾勒在胸中的画面,逼得他不得不去想一些人,一些事。 解九缓步在人群之中,转身看向老八盘口的方向,却空无一人,甚至盘踞在那边的老乞丐也不见了,据说是被人打死了还是饿死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他没有精力再去弄明白了,解九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洋洋洒洒地飘下来些雪花,落在人身上落在地上就化了。 街上的人渐渐窸窣了,连旁边原来卖油粑子的小摊也收了铺子,粗茶摊也匆匆收摊关门。他好像看到一个男人,背上背着一个女人。男人穿的破破糟糟,身后净是血;老女人穿着并不干净的布袄子,搂紧男人的,似乎脸上还带着些解九看不懂的情傃。 后来怎样了,解九想,女人在三大改造完成后的几个月就死了,在那之后那男人似乎就疯了。新式的企业似乎不允许任何这样的旧式的管理出现。再后来,老六在那十年被一群人给打死了。 很多人都唏嘘着,当初的六爷扛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都他妈的能护得了三条街,这怎么能让几个还是学生的人给打死了呢? 解九皱紧眉头,想要把一些事给挤出脑子。那件事,是他帮佛爷做出了最合理的决定,却是给自己下了最难的一步棋。 雪越下越大,他裹了裹身上的风衣,似乎又回到了现实,走进了茶楼。 陈皮阿四娶媳妇了。大家都知道陈皮阿四整天泡妓院,睡的都是大屁股大胸的妖艳货色。所以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挑了一个摆摊丫头,嫩的掐出水,年龄也小,怯生生的。 那丫头叫小莲,没什么姿色,小莲爹烂赌,就差卖女儿媳妇了。陈皮也就半买半娶的抬回家了,结婚那天,冲着陈皮阿四的面子,也来了许多人。 小莲结婚那天,一早就被折腾起来,又是开脸化妆,又是穿衣服打扮。小莲才十六,家里又没人教,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爹收了人家一笔钱,以后她要一直住在这里了。她心里慌慌的,她再不懂事也知道,今天的事很重要。 陈皮一早在院子中招待客人,一身红色,配着他邪气的脸,多添了几分颜色。今日今时的陈皮阿四,是刀子上舔血的狠角色,谁都不敢得罪。得罪一个人那是添几分烦恼,可得罪一匹狼,缺胳膊断腿那就是平常事。 吉时到,媒婆扶着新娘出来。新娘盖着红盖头,小身板盈盈一握,站在陈皮身边,越发衬的小了。陈皮瞅着一旁的小莲,眯了眯眼,也能看出好心情。拜天地之后,陈皮拉着新娘往二月红住的地方拜了一拜才算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送入洞房,小莲感觉自己紧张的要命,腿都软了,好歹坐到了床上,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陈皮拿着秤杆挑开了盖头,盖头下的小人低着头,一脸的红润,整个人缩成一团。陈皮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只丢下一句话就走了,“等着爷!” 外面祝贺道喜的都卯足劲灌陈皮酒,陈皮也心情好,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夜色黄昏,陈皮喝了不少,祝贺的人也走了。陈皮喝多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摸回了新房。床上的小人见陈皮回来了,先是一惊,然后火急火燎的跑过去扶着陈皮,又是打水洗脸,又是更衣。 闹腾了一阵,陈皮也感觉好多了,将面前的人往怀里一揽,翻身就压到了身底。小莲被压在床上,不敢说话,紧闭着眼,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她有点害怕,又有点害羞。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陈皮家里多了个女人,也觉得多了点人气,也喜欢往家跑。陈皮娶了媳妇,也不成天泡在妓院。小莲性子弱,不敢大声说话,干活却不马虎,陈皮也觉得挺好的。 长沙城一样的平静,二月红也是老样子。只是他今天在馆子睡了一个女人,稍微麻烦了点,现在跪在一旁哭的梨花带雨,死活不起来,带着哭腔嚎叫,“二爷,竹染知道二爷嫌麻烦。可是,竹染不求别的,只求二爷将我带回家,做一个使唤丫头。” 二月红揉了揉眉心,声音不咸不淡的开口:“出去!” 竹染是馆子中的头牌,人好看,性子也傲,不想继续留在烟花之地,二月红长的好看,性子脾性也好,所以竹染起了念头,想赖着二月红。不过她也不笨,知道不容易。 竹染今天是断了后路,铁了心想和这个男人有瓜葛。竹染听二月红的语气,知道自己继续哭下去没用的。心一横,拔下头上的银簪往胸口插,动作快的没有一丝停留。 二月红这才抬眼皮看了她一眼,胸口旁的衣服一会就染红了,血依旧不要命的往外冒。竹染疼的要命,虚弱的开口:“二爷,求你带竹染离开这里……” 二月红动了气,他还是第一次被女人这样逼的。二月红对竹染印象不深,也就来了一两次,主要是颜色好,性子也温顺,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也不急,见竹染快虚脱了,才慢悠悠的开口:“就你这簪子,还打算插死人?你到街头买一把刀,抹了脖子多方便,死的快多了。” 二月红推门出去,门口伺候竹染的老妈子看见躺在血泊中的竹染,吓得脸都白了,扯着变声的嗓子嚷嚷着,“来人……杀人了……死人了……” 二月红一个眼神过去,老妈子立马闭嘴,一溜烟就跑了。二月红也不着急,挑了个顺眼的位置坐下来,慢慢等着。毕竟见了血,他平日还是很讲道理的。 馆子中经这一遭,差点乱了套,救人的,打扫的,乱糟糟的。二月红等的烦躁了,终于管事的来了,见到二月红,一句重话都没有,“二爷,您伤着没?” 二月红弹了弹衣摆,慢悠悠的开口:“平日是怎么调教姑娘的,我到你这来是消遣的,不是来看自残的戏码的。我留这,只是想说一声,您的馆子事太多。” 管事的听完,脸色立马就不好了,叫来伺候竹染的老妈子问:“你家姑娘怎么样了?” “血止住了,刚醒,就是虚弱的很。” 管事一听,立马一巴掌呼过去,“抬也把她抬来,平日教的规矩都喂狗了!” 竹染被抬了过来,刚被清洗过,脸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二月红则是坐着喝茶,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管事的见竹染来了,二月红还没开口,就只能自己开口了,看着竹染的眼睛都能喷火,“小蹄子!平日太惯着你了,让你这样闹幺蛾子,快给二爷跪下磕头赔罪!” 竹染头晕乎乎的,听话的从软塌起来,直挺挺的跪下来,一开口就是,“求二爷赎了竹染!” 管事的一听,脸都绿了,恨不得直接把竹染打死算了。二月红没想到竹染这么硬气,放下手中的茶盏,用扇子挑起竹染的下巴,“你就这么想跟着我?” 竹染虚弱的点头,咬着下唇,坚定的要命。二月红笑了,笑得薄情寡义,“给你一个机会。我是不会赎你的,你如果能自个脱离这里,我不介意给你口饭吃。” 竹染盯着面前的男人,突然间觉得绝望。她一直认为这个人有一颗柔软的心,她求他,她用命求他,可却换不来一丝怜悯。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没退路了,眼睛中划过一丝刚毅,扭头跪在管事的脚底,扯着管事的裤脚,“爷……竹染求爷放了我……” 竹染是馆子中的头牌,本来还挺受宠的,可她已经把事情做到这份了,那就是越了本分,管事的一脚就把竹染踢开,“臭婊子,给你脸了!” 竹染本来就虚弱,被踢了一脚,趴在地上直咳,半死不活的。管事的心里恨死了竹染,他哪曾想这是个喜欢倒贴的婊子。最主要的是,他也不知道二月红怎么想的。想了想,无论如何,二月红是不能得罪的。“二爷,竹染我是管不了,我权当没有这个人,您看着办。” “我管啊?那要你们有什么用?”二月红看着竹染,眼睛当中满是不屑,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年代,死一个女人无关紧要的。他很清楚知道这个女人想要的。他不会给,心已经如铁的一块,敲不动,敲不碎。在这个饿殍遍地的苍茫大地上,唯有这样,才不会受伤。 竹染彻底绝望了,眼神犹如熄灭的灯,只是呆呆的看着地板,泪水被溅湿成为肮脏的泥,管事的命人把她拉出去,遭受十分严厉的惩罚。二月红可是金主,坏了名声自然是不好。 二月红甩开衣摆,正准备走。 她用最后的一口力气,声嘶力竭的大吼道:“哥!救我!” 二月红震惊地回过头去,即使知道面前这个女人不是她,但那一个瞬间,他仿佛看到了20年前那个在龟公背上哭的梨花带雨、不知道命运终将在何处的她。 竹染就这样“阴差阳错”被二月红救下,她凭着伶俐的嘴和八面玲珑,见风使舵的手段。她成为了二月红陪过的第二个最多的女人,对了,或许她的另一个名字更加耳熟能详----小青花。 喜欢九门后续请大家收藏:()九门后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