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们的故事》 第8章 颠道人 胡四娘 僧术 1.颠道人 颠道人:奇幻的惩戒之旅在人迹罕至的蒙山寺,隐居着一位颠道人。没人知晓他的姓名,他行为乖张,时而高歌,时而痛哭,让人捉摸不透。传说有人曾目睹他煮石为饭,仿佛超脱了尘世的束缚,浑身散发着神秘的气息。重阳节这天,蒙山上秋意正浓,漫山遍野的红叶如诗如画。一位当地的显贵听闻蒙山景色绝美,便携带着美酒,乘坐着华丽的马车,前呼后拥地前来登山游玩。他们在山上大摆宴席,饮酒作乐,好不尽兴。宴罢,一行人路过蒙山寺。显贵听闻寺中有位颠道人,行为怪异,便想前去一探究竟。一行人刚到寺门口,只见颠道人赤着双脚,身着破旧的僧袍,手中竟举着一把黄色华盖,嘴里模仿着皇家出行时的警跸声,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显贵见此情景,只觉颠道人是在故意羞辱自己,顿时又羞又怒,冲着仆人们怒吼:“还愣着干什么,给我赶走这个疯子,狠狠地骂他!”颠道人笑着往后退去,仆人们在显贵的驱使下,紧追不舍。慌乱中,颠道人将华盖丢弃在地,仆人们一拥而上,将华盖撕得粉碎。就在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碎片瞬间化作一只只鹰隼,振翅高飞,四散而去。众人见状,惊得目瞪口呆。更令人惊恐的是,华盖的柄竟变成了一条巨大的蟒蛇,鳞片闪烁着赤色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众人吓得想要逃跑,同行中有一人壮着胆子说:“这不过是障眼的幻术罢了,难道还能吃人不成?” 说罢,他手持利刃,朝着蟒蛇冲了过去。蟒蛇张开血盆大口,愤怒地迎向那人,一口将他吞了下去。众人吓得魂飞魄散,簇拥着显贵拼命奔逃,直到跑出三里之外,才敢停下脚步喘息。显贵心有余悸,派了几个人小心翼翼地返回寺庙探查。他们慢慢地走进寺中,却发现人和蟒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在众人准备回去复命时,突然听到一棵老槐树内传来如驴般的喘息声。众人吓得毛骨悚然,起初不敢靠近,后来蹑手蹑脚地慢慢靠近。他们发现槐树已经腐朽,中间有一个如盘子大小的树洞。有人壮着胆子爬上树,往树洞里窥探,只见与蟒蛇搏斗的人头朝下倒插在树洞中。树洞仅能容下两只手,根本无法将人救出。众人急忙用刀砍树,等树被劈开时,那人已经气绝身亡。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微微苏醒,众人赶忙将他抬了回去。而颠道人,早已不知所踪。异史氏感叹道:“那些张盖游山的显贵,身上的骄奢之气令人作呕。仙人以游戏的方式惩戒他们,真是大快人心!我家乡有个叫殷文屏的人,是毕司农的妹夫,他为人玩世不恭。章丘有个周生,出身寒微,却靠着自身努力发家致富。周生出行时必定乘坐豪华的轿子,摆足了架子。他与毕司农也有一些亲戚关系。有一次,毕司农的母亲大寿,殷文屏料定周生会来,便提前在路边等候。殷文屏脚穿猪皮靴,身着公服,手持手本。等周生到来时,他在路边鞠躬行礼,高声唱道:‘淄川生员,迎接章丘生员!’周生听后,羞愧不已,赶忙下轿,敷衍了几句便匆匆离去。“不久,众人齐聚毕司农的家中,厅堂里衣冠楚楚的宾客们看到殷文屏的装扮,无不暗自偷笑,而殷文屏却神色自若,丝毫不在意。宴会结束后,众人纷纷准备乘坐车马离开。殷文屏也大声呼喊:‘殷老爷的独龙车在哪里?’只见两个健壮的仆人,将扁杖横在身前,纵身一跃跨了上去。殷文屏向众人拱手致谢后,便飞驰而去。殷文屏也算得上是仙人一类的人物了。” 2.胡四娘 程孝思与四娘:破茧成蝶的逆袭传奇在剑南之地,生活着一位名叫程孝思的年轻人。他自幼聪慧,擅长诗文,然而命运对他并不眷顾,父母早早离世,只留下他孤苦伶仃,家境贫寒,连基本的衣食都难以维持。为了生计,程孝思四处奔波,寻求能施展才华的机会,最终来到胡银台府中,应聘为胡府掌管文书的幕僚。胡银台见程孝思前来应聘,便让他写一篇文章,试试他的才学。程孝思挥笔成章,文章辞藻华丽,见解独到。胡银台看完后,大为赞赏,心中暗自思量:“此子才华出众,绝非久居人下之辈,日后定有一番作为,我可将女儿许配给他。”胡银台共有三子四女,其他子女在襁褓之中,就已与名门望族定下亲事。只有四女儿四娘,是妾室所生,母亲早逝,到了及笄之年,还未许配人家。于是,胡银台决定招程孝思为女婿。众人得知此事后,纷纷议论,有人嘲笑胡银台老糊涂,做出这样的决定。但胡银台却不为所动,他专门为程孝思安排了住处,提供丰厚的生活所需。胡家的公子们自恃身份高贵,不屑与程孝思一同用餐,就连府中的婢仆,也时常对他冷嘲热讽。面对这些,程孝思默默忍受,从不与他们计较。他一心扑在学业上,日夜苦读。公子们见他如此,愈发变本加厉,不仅在一旁冷言冷语,还敲锣打鼓,试图干扰他学习。无奈之下,程孝思只好带着书卷,到四娘的闺中研读。在四娘尚未许配时,曾有一位神巫能知晓人的贵贱。神巫为胡家子女一一相面,大多没有给出夸赞之词。当四娘走到神巫面前时,神巫却惊叹道:“此女日后必是贵人!” 然而,自从程孝思入赘胡家,四娘的姐妹们便时常以 “贵人” 称呼她,以此来嘲笑她。四娘为人端庄稳重,少言寡语,对这些嘲笑充耳不闻。渐渐地,就连婢女仆妇们,也跟着这样称呼她。四娘有个婢女名叫桂儿,对众人的行为颇为不满,气愤地说:“你们怎么就知道我家郎君成不了贵官?” 二姊听到后,嗤笑道:“程郎要是能做贵官,我就把眼珠子挖出来!” 桂儿更加愤怒,拍手发誓道:“到时候,恐怕你舍不得挖呢!” 二姊的婢女春香也在一旁附和:“二娘要是食言,我就把自己的两只眼睛赔给你。” 桂儿怒火中烧,与她们激烈争吵起来。二姊见状,伸手就打了桂儿一巴掌,桂儿大哭大闹。夫人得知此事后,并未做出任何评判,只是微微冷笑。桂儿哭着向四娘告状,四娘正在绩麻,既不生气,也不说话,依旧自顾自地绩麻。不久,胡银台生日,女婿们纷纷前来祝寿,寿礼摆满了庭院。大妇故意刁难四娘,问道:“你家送了什么祝寿礼物?” 二妇也在一旁嘲讽:“她呀,就扛着一张嘴来的!” 四娘神色坦然,丝毫没有羞愧之色。众人见她这般,都觉得她痴傻,愈发轻视她。只有胡银台的爱妾李氏,也就是三姊的生母,一直敬重四娘,时常关照她。李氏常对三姊说:“四娘看似木讷,实则聪慧过人,内心的聪明从不外露。那些婢子们都被她看透了,自己却还不知道。更何况程郎日夜苦读,怎会久居人下?你可别跟着她们胡闹,要善待四娘,日后也好相见。” 因此,三姊每次回娘家,都会刻意与四娘交好。这一年,在胡银台的帮助下,程孝思得以进入县学。第二年,学使前来科试,不巧胡银台突然去世。程孝思如同亲生儿子一般,为胡银台守孝,错过了这次考试。守孝期满后,四娘拿出积蓄,交给程孝思,让他去申请参加 “遗才” 考试,并叮嘱道:“以往我们能在这里安稳度日,是因为有父亲在。如今父亲不在了,情况大不相同。倘若你能出人头地,或许我们还有家可回。” 临行前,李氏和三姊也赠送了丰厚的财物。程孝思带着四娘的期望,踏入考场。他潜心钻研,努力答题,渴望能高中榜首。然而,放榜之日,他却名落孙山。程孝思满心失望,无颜回乡。幸好他身上还有些盘缠,于是带着书卷,前往京城。当时,胡家有不少亲戚在京城为官。程孝思担心遭到他们的嘲笑,便改了名字,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试图在权贵门下谋得一席之地。东海的李兰台见到程孝思的文章后,对他的才华十分赏识,将他招入幕府。李兰台不仅为他提供生活费用,还帮他捐纳贡生,让他参加顺天的科举考试。程孝思不负所望,接连考中,最终被授予庶吉士之职。此时,他才向李兰台如实道出自己的身世。李兰台借给程孝思千两白银,让他先派人回剑南,为四娘建造府邸。当时,胡大郎因父亲去世,家道中落,正打算卖掉自家的豪华别墅。程孝思得知后,便买下了这座别墅。别墅建成后,程孝思派人备下车马,前往胡家迎接四娘。在程孝思考中进士的消息传来时,胡家人都不愿相信,当看到报信人所说的名字与程孝思不符时,便将报信人赶走了。恰好此时三郎正在举办婚礼,亲戚们都前来祝贺。姐妹们都在宴席上,唯独四娘没有被兄嫂邀请。突然,有人匆匆跑进来,呈上程孝思寄给四娘的信件。兄弟俩打开信件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宴席上的宾客们这才纷纷请求见四娘。姐妹们心中忐忑不安,生怕四娘记恨,不肯前来。不一会儿,四娘仪态万千地走了进来。一时间,众人纷纷向四娘祝贺,有的拉着她坐下,有的与她寒暄,整个屋子热闹非凡。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四娘身上,而四娘依旧神色凝重,举止端庄。众人见她没有表现出得意忘形的样子,渐渐放松下来,纷纷举杯向四娘敬酒。就在众人宴笑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啼哭声。众人感到奇怪,纷纷询问。不一会儿,春香满脸是血地跑了进来。大家赶忙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春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二姊的呵斥下,才哭着说:“桂儿逼着我兑现诺言,要挖我的眼睛,要不是我拼命挣脱,眼睛都被她挖去了!” 二姊听后,羞愧难当,汗水和脂粉混在一起,满脸尴尬。四娘却神色漠然,整个屋子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告辞。四娘盛装打扮,独自拜别李夫人和三姊,然后出门登车离去。这时,众人才知道,买下别墅的正是程孝思。四娘刚到别墅时,家中什物短缺。夫人和胡家的公子们纷纷送来婢仆和器具,四娘一概婉拒,只收下了李夫人赠送的一名婢女。不久,程孝思请假回乡扫墓,随行的车马和侍从众多,场面十分壮观。他来到胡家,先是祭拜了胡银台的灵柩,然后拜见了李夫人。胡家的公子们穿戴整齐后,准备出门。自从胡银台去世后,公子们每日只顾争夺财产,对父亲的灵柩不闻不问。几年下来,灵堂破败不堪,即将沦为荒丘。程孝思看到这一幕,心中悲痛不已,他没有与公子们商量,便决定择日为胡银台举行葬礼。葬礼当天,程孝思事事都按照礼仪进行,前来参加葬礼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乡里人都对他的行为赞叹不已。此后的十余年里,程孝思仕途顺遂,一路高升。他始终心怀感恩,但凡遇到同乡有困难,都会尽力相助。有一次,二郎因人命官司被逮捕。负责巡查的直指官员,与程孝思是同年进士,作风刚正。大郎托岳父王观察写信求情,却没有得到回应,心中十分害怕。他想去找妹妹四娘帮忙,又觉得自己以前对四娘不好,没有颜面去见她。最后,大郎拿着李夫人的书信,前往京城。到了京城,大郎不敢直接去见四娘。他等到程孝思上朝后,才来到程府。他希望四娘能念及手足之情,不计前嫌。门房通报后,一位老媪出来,将大郎引入厅事,并准备了酒食。酒食虽简单,但大郎也不敢挑剔。吃完饭后,四娘出来,神色温和,问道:“大哥事务繁忙,怎么大老远跑来见我?” 大郎连忙跪地,哭诉自己的来意。四娘扶起大郎,笑着说:“大哥也是男子汉,这点小事,何必如此慌张?我一个女流之辈,可没见过像你这样哭哭啼啼求人的。” 大郎这才拿出李夫人的书信。四娘看后,说道:“各位嫂嫂都是有背景的人,让她们找父兄帮忙不就行了,何必大老远跑来求我这个贵人?” 大郎无言以对,只能苦苦哀求。四娘脸色一沉,说道:“我还以为你是来看望妹妹的,没想到是为了打官司来求我!” 说完,拂袖而去。大郎又羞又愤,回到家中,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众人听后,纷纷责骂四娘。李夫人也觉得四娘太过狠心。然而,没过几天,二郎就被释放回家。众人喜出望外,还嘲笑四娘不知好歹,自招怨恨。不久,四娘派人来看望李夫人。仆人进入胡家后,呈上金币,并说道:“夫人为二舅的事,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写信。这是一点心意,权当是回信了。” 众人这才知道,二郎能被释放,全是程孝思的功劳。后来,三娘家逐渐贫困,程孝思给予的帮助远超常人。又因为李夫人没有儿子,程孝思将她接到家中,像对待母亲一样赡养她。在程孝思和四娘的努力下,他们不仅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还以德报怨,赢得了众人的敬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3.僧术 黄生的科考迷局:贪念与命运的博弈在一个古朴的村落,生活着黄生。黄生出身世家,才华横溢,心怀壮志,渴望在仕途上大展宏图。村外有一座静谧的兰若寺,寺里有一位僧人,与黄生交情深厚。后来,僧人踏上云游之路,一去就是十余年。十余年过后,僧人云游归来,见到黄生,不禁感叹道:“我原以为你早已飞黄腾达,没想到至今还只是一介白衣。看来你福薄命浅啊。不过,我可以帮你贿赂冥间的主宰者。你能拿出十千钱吗?” 黄生面露难色,无奈地回答:“我拿不出。” 僧人思索片刻,说道:“那你尽力凑一半,剩下的我去帮你借。就定三天后吧。” 黄生答应下来,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他四处奔走,典卖家当,好不容易凑齐了五千钱。三天后,僧人果然带着五千钱来找黄生。黄生家有一口古老的水井,井水幽深,据说连通着河海。僧人让黄生把钱捆好,放在井边,叮嘱道:“等我回到寺里,你就把钱推进井里。等半炷香的时间,会有一枚铜钱浮出水面,你要立刻参拜。” 说完,僧人便离开了。黄生看着这堆钱,心中犯起了嘀咕。他心想,这法子是否有效还未可知,十千钱可不是小数目。一番纠结后,黄生起了贪念,他偷偷藏起九千钱,只把一千钱投入井中。不一会儿,井中突然涌起巨大的水泡,“铿” 的一声破裂,一枚如车轮般大小的铜钱缓缓浮出水面。黄生见状,又惊又喜,赶忙参拜。参拜完后,他心想,既然这方法有效,便又将四千钱投入井中。钱落下时,与大钱碰撞,发出声响,被大钱挡住,无法下沉。傍晚,僧人赶来,生气地指责黄生:“你为何不把钱全部投进去?” 黄生谎称:“我都投进去了。” 僧人摇摇头说:“冥间使者只拿走了一千钱,你为何说谎?” 黄生见瞒不住,只好如实相告。僧人长叹一声:“小气吝啬之人,成不了大器。你本有机会通过科举高中甲科,如今只能以明经科终了一生了。”黄生听后,懊悔不已,恳请僧人再帮他一次。僧人坚决拒绝,转身离去。黄生望着井中漂浮的钱,用绳子将其钓起,大钱这才沉入井底。这一年,黄生凭借副榜获得了贡生资格,一切正如僧人所言。异史氏感叹道:“难道冥间也开设了捐纳科举的科目?十千钱就能换来一个功名,这价格也算低廉了。然而,一千钱换来一个贡生资格,还是太过昂贵。若通过明经科却未能中第,那又价值几何呢!” 喜欢书生们的故事请大家收藏:()书生们的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章 禄数 柳生 冤狱 1.禄数 显者的命运:果报难违在繁华京城的府邸中,住着一位位高权重的显者。平日里,显者行事嚣张跋扈,做出诸多不道德之事。他的夫人深明大义,多次以因果报应的道理劝谏他,希望他能收敛恶行,可显者总是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一日,听闻城中来了一位神通广大的方士,能精准预知人的寿命和福禄。显者怀着好奇与侥幸的心理,前去拜访方士。方士见到显者后,上下打量许久,神情凝重地说道:“依我所见,您还能食用二十石米、四十石面,享尽这些口粮,您的福禄便会终结。”显者回到家中,将方士的话告诉了夫人。他心中暗自盘算,一个人一年最多食用二石面,如此算来,自己还有二十余年的福禄,区区善行又怎能轻易断绝自己的好运?想到这里,显者愈发有恃无恐,行为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时光匆匆,一年转瞬即逝。突然,显者患上怪病 “除中”。患病后的他,食量惊人,刚吃完没多久就又饥肠辘辘,一昼夜要吃十余餐。夫人看着日渐消瘦却又食欲大增的显者,心急如焚,四处寻访名医,可所有大夫都摇头叹息,束手无策。随着病情的恶化,显者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不到一年,曾经不可一世的显者,在病痛的折磨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的离世,印证了方士的预言,也让人们再次相信,因果报应,丝毫不爽。众人在感叹之余,也警醒自己,要多行善事,莫要重蹈显者的覆辙。显者的故事在城中迅速传开,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时刻告诫着世人,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2.柳生 姻缘迷局:周生的奇幻之旅在顺天府,有一位出身官宦世家的公子,名叫周生。他为人豪爽,与柳生结为莫逆之交。柳生机缘巧合,得到奇人传授,精通相面算卦之术,凭借这一技艺,在当地小有名气。一日,柳生端详着周生,直言道:“兄弟,你命中与功名无缘,不过想要积累万贯家财,尚可通过人为谋划。只是你妻子面相单薄,恐怕难以助你成就大业。” 没过多久,周生的妻子竟真的病逝。家中失去了女主人,冷冷清清,周生整日借酒消愁,内心孤寂万分。为了寻觅新的姻缘,周生来到柳生家。他在客舍中坐了许久,柳生却一直躲在内室不出来。周生多次呼唤,柳生才慢悠悠地走出来,笑着说:“兄弟,这几日我一直在为你寻觅佳偶,今日终于找到了。方才我在内室施展小法术,求月老为你系上赤绳呢。”周生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忙问:“兄长,快说说,是哪家女子?” 柳生反问道:“你方才进来时,有没有遇到一个背着行囊的人?” 周生回忆道:“遇到了,那人衣衫褴褛,看上去像个乞丐。” 柳生一拍大腿,说道:“那人就是你的岳父,你可要恭敬对待他。”周生听后,以为柳生在开玩笑,不悦道:“兄长,我们相交甚好,我才来找你谋划终身大事,你为何如此戏弄我?我虽家道中落,但好歹也是官宦后裔,怎么能与市井之徒结亲?” 柳生正色道:“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即便耕牛,也能生出良种牛犊,这又有何妨?”周生追问:“兄长见过他女儿吗?” 柳生摇头道:“还未曾见过。我与他素不相识,连姓名也是打听来的。” 周生笑道:“你连他女儿是美是丑都不知道,就断定她是我的佳偶?” 柳生自信地说:“我凭借术数推算得知,那人虽身份低贱、性情凶悍,但他女儿必定能享厚福。不过,若强行说合,你可能会遭遇大难,容我再为你祈祷消灾。”周生回到家后,并未把柳生的话放在心上,四处托人说媒,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一天,柳生突然登门,说:“兄弟,我已替你下了请帖,邀请了一位贵客。” 周生疑惑道:“兄长,来的是谁?” 柳生神秘一笑:“先别问,你赶紧准备酒菜。” 周生虽不明白柳生的用意,还是照做了。不一会儿,客人来了,竟是一位姓傅的营卒。周生心中有些不满,但还是表面上热情寒暄,柳生则在一旁恭敬地招待。酒过三巡,柳生起身对傅营卒说:“周公子对您仰慕已久,一直托我寻访您。昨晚得知您即将远行,便立刻邀请您过来,实在是招待不周。”席间,傅营卒担忧马匹生病无法骑行,柳生也低头帮他想办法。客人离开后,柳生责备周生:“兄弟,千金都难买这样的朋友,你为何如此冷淡?” 说完,柳生借了匹马,亲自送傅营卒回去。回来后,柳生假托周生之名,将一匹马送给了傅营卒。周生得知后,心里有些不痛快,但也无可奈何。第二年,周生打算前往江西,投奔臬司做幕僚。临行前,他到柳生家问卜。柳生掐指一算,笑道:“大吉!” 周生打趣道:“我没别的想法,就想多赚些钱,买个好媳妇,希望你之前说的不要应验。你帮我算算,能成吗?” 柳生胸有成竹地说:“都能如你所愿。”周生到了江西后,恰逢大寇叛乱,局势动荡不安,他被困在那里三年,无法回家。后来,叛乱渐渐平息,周生收拾行囊踏上归途。然而,在途中,他遭遇了土寇抢劫。同行的七八个人都被抢走钱财后放走,唯独周生被掳到贼巢。贼首得知周生的家世后,说:“我有个女儿,想许配给你,你应该不会推辞吧?” 周生听后,沉默不语。贼首见状,大怒道:“你竟敢不答应,拉出去斩了!” 周生吓得浑身发抖,心想不如暂且答应,日后再想办法脱身,于是说道:“小生犹豫,是因为自己文弱,无法跟随您行军打仗,恐怕会连累您。要是能让我们夫妇一起离开,那真是感激不尽。” 贼首点头道:“我正担心女儿拖累我,这有何不可。”贼首将周生引入内室,让女儿出来相见。只见女子年方十八九,容貌绝美,宛如天仙下凡。当晚,周生和女子拜堂成亲,婚后生活远超他的想象。周生仔细询问女子的姓氏,这才发现,她的父亲就是当年柳生所说的背囊之人。周生感慨不已,向妻子讲述了柳生的预言。三四天后,贼首准备送周生夫妇离开。突然,大军来袭,贼巢被攻破,全家都被俘虏。有三位将官负责监斩,周生的岳父率先被斩,接着就轮到周生。周生万念俱灰,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这时,一位将官仔细端详周生,惊呼道:“这不是周生吗?” 原来,傅营卒因军功被授予副将军之职。他对同僚说:“这是我同乡的世家名士,怎么会是贼呢?”傅将军为周生松绑,询问他的来历。周生谎称:“我刚从江臬娶亲回来,没想到途中被贼寇掳掠,幸得将军相救,真是再生父母!只是我妻子失散了,恳请将军帮忙寻找。” 傅将军命人将俘虏排列起来,让周生辨认,最终找到了周生的妻子。傅将军设宴款待他们,还赠送盘缠,说:“昔日承蒙你赠马之恩,我日夜不忘。只是战乱之中,来不及答谢。如今,我送你两匹马、五十两金子,助你返乡。” 此外,傅将军还派两名骑兵持信箭护送他们。途中,周生的妻子对他说:“我父亲不听忠告,导致母亲丧命。我早就料到会有今日。我之所以苟且偷生,是因为小时候相面先生说我能收葬亲人的尸骨。我父亲窖藏了大量金银,我们可以用这些钱赎回父亲的尸骨,剩下的钱,足够我们回乡后谋求生计。”于是,夫妇俩让骑兵在路边等候,两人来到旧居。这里早已被烧成一片灰烬,他们在灰烬中找到一把佩刀,挖了一尺多深,果然找到了金银。他们将金银装入袋子,返回途中,用百金贿赂骑兵,让他们埋葬岳父的尸体,并拜祭了岳母的坟墓。到了直隶地界,周生夫妇厚赏骑兵后,让他们回去了。周生许久未归,家人以为他已死,便肆意侵吞他的财产,家中的粮食、布帛和器具被洗劫一空。得知周生回来,家人吓得四处逃窜,只剩下一个老妇、一个婢女和一个老奴。周生历经生死,不愿再追究此事。当他去拜访柳生时,柳生却早已不知去向。周生的妻子持家有道,比男子还厉害。她挑选忠厚老实的人,给他们提供资本做生意,按比例收取利息。每当商人们在屋檐下核算账目时,她便在帘后倾听,一旦有人算错,她便能立刻指出。在她的管理下,内外无人敢欺瞒。几年后,合伙的商人达到上百个,周家积累了数十万财富。周生夫妇派人将亲人的尸骨移回故乡,厚葬了他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3.冤狱 阳谷奇案:朱生蒙冤与真相大白在阳谷县,有一位名叫朱生的年轻人。他生性洒脱,言语诙谐,时常妙语连珠,给周围人带来不少欢乐。然而,命运对他并不眷顾,妻子因病去世,朱生沉浸在丧妻之痛中许久。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朱生的生活愈发孤寂,于是决定找媒婆帮忙,再寻一门亲事。一日,朱生来到媒婆家。刚到门口,便瞥见媒婆邻居家的妻子。那女子容貌秀丽,身姿婀娜,朱生不禁多看了几眼。他半开玩笑地对媒婆说:“刚刚看到你邻居家娘子,生得这般美貌。要是你帮我做媒,能把她介绍给我,那可就太好了。” 媒婆也笑着打趣道:“你若能杀了她丈夫,我就帮你促成这桩美事。” 朱生哈哈一笑,随口应道:“好啊!”一个多月后,邻居外出讨债,却不幸在荒野中遇害。阳谷县令得知消息,立即下令拘押邻居的保长。为了查明真相,县令对保长严刑拷打,可保长实在不知凶手是谁,案件陷入僵局。就在这时,媒婆向县令讲述了朱生和她之间的玩笑话。县令听后,心中顿生疑虑,怀疑朱生就是凶手,随即将朱生逮捕。朱生被带到公堂,面对县令的质问,他百口莫辩,坚决否认自己杀人。县令见朱生不肯招供,又怀疑邻居的妻子与朱生有私情,于是对她施以重刑。各种酷刑轮番上阵,女子不堪折磨,最终屈打成招。县令再次审讯朱生,朱生心想,女子一个弱质女流,都能承受如此酷刑,自己又怎能让她独自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呢?于是说道:“我身娇体弱,实在受不了这苦刑。之前说的都是假话。如今既然是冤死,又怎能让她背负不贞的骂名?即便鬼神不知,我又于心何忍?我如实招供吧,想要杀了她丈夫再娶她的,都是我一人所为,她并不知情。”县令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朱生回答:“血衣可以作证。” 县令派人到朱生家中搜查,却一无所获。县令大怒,再次对朱生用刑,朱生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朱生无奈,只好说:“我母亲不忍心拿出血衣,让我去死。让我回去亲自取来吧。” 县令派人押着朱生回家。朱生见到母亲,说道:“给我血衣,我是死;不给我,我也是死。反正都是死,晚死不如早死。” 母亲听后,泪如雨下,走进屋里许久,才拿出血衣交给朱生。县令拿到血衣,仔细查验,认定证据确凿,判处朱生斩刑。此后,案件多次复审,朱生始终坚持自己的供词。一年多后,眼看行刑的日子越来越近。这天,县令正在审理囚犯,突然有一人径直走上公堂。此人怒目圆睁,指着县令破口大骂:“你如此昏庸,怎么能治理百姓!” 数十名衙役见状,立刻冲上去,想要制服此人。没想到,此人振臂一挥,衙役们竟纷纷倒地。县令吓得脸色惨白,想要逃跑。那人高声喊道:“我是关帝面前的周将军!昏官要是敢动,我立刻取你性命!” 县令吓得浑身发抖,大气都不敢出。那人接着说:“杀人者是宫标,与朱生何干?” 说完,便倒地不起,气息微弱。过了一会儿,那人苏醒过来,脸色苍白如纸。县令一问,才知道此人就是宫标。在县令的审讯下,宫标如实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原来,宫标平日里游手好闲,得知邻居外出讨债,心想他腰包里必定装满钱财,便在途中将其杀害。可杀了人后,宫标才发现邻居身上并没有多少钱。后来听说朱生被冤枉定罪,宫标暗自庆幸。这天,他鬼使神差地来到公堂,却浑然不知自己的行为。县令问朱生血衣是怎么来的,朱生也一头雾水。县令叫来朱生的母亲审问,这才得知血衣是她割臂染成的。查验她的左臂,刀痕还清晰可见。县令见状,惊愕不已。事后,县令因这起冤案被上级参劾,免去官职。他被罚赎罪,最终羁留在阳谷,郁郁而死。一年多后,邻居的母亲想为儿媳再找个婆家。儿媳感念朱生的情义,最终嫁给了朱生。异史氏感叹道:“审理案件是为官者的首要职责,积阴德还是灭天理,都在此一举,不可不慎重。急躁残暴,固然违背天理;拖延不决,也会伤害百姓性命。一人打官司,就会耽误几个农民的农时;一个案件定下,就会让十户人家倾家荡产,这难道是小事吗?我曾说,为官者不随意受理诉讼,就是大德。而且,不是重大案件,不必长期羁押;没有疑难问题,何必犹豫不决?即便是乡里的愚民,因山村的豪爽之气,偶尔为了鹅鸭之争,引发矛盾,这不过是借官员的一句话来平息事端,不需要把所有人都拘押起来,只需让双方当事人到场,施以笞杖之刑,就能迅速解决纠纷。这难道不是神明的官员所为吗?“如今,我常见那些审理案件的官员:传票发出后,就像故意忘了一样。负责传唤的差役收受贿赂不够,就不让当事人见到官府的传票;负责行刑的衙役得到的好处不多,就不肯悬挂听审的牌子。他们蒙蔽上司,拖延时间,往往过了很久,当事人还没见到长官的面,就已经被折磨得皮骨皆损。而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却躺在床上悠闲自在,仿佛无事发生。他们哪里知道,在这水深火热的牢狱之中,有无数冤魂伸长脖子,期盼着能得到解救!那些奸民固然可恶,不值得怜惜,但良民被牵连,又怎能承受?况且,无辜被牵连的,往往良民多于奸民,而良民所受的伤害,更是奸民的数倍。为什么呢?因为奸民难以欺压,而良民容易被欺负。皂隶的打骂,胥徒的勒索,都施加在良民身上。“百姓一旦进入公门,就如同踏入水火之中。早一天结案,就能早一天让百姓安心生活。有什么大事,值得官员在堂上像死人一样无动于衷,似乎生怕自己的贪欲得不到满足,故意拖延时间?虽然不是残酷暴虐,但实际上罪责相同。我曾见过一个案件,其中真正重要的,不过三四人,其余都是无辜被牵连的百姓。有的是因为平日的小矛盾结怨,有的是因为拥有财富而获罪。所以,打官司的人用尽全力谋划正案,又用余毒报复小仇,在状纸上随意写上一个名字,就成了难以摆脱的灾祸;让无辜者在公门中遭受万罪,承受切肤之痛。别人跪,他们也跪,像乌鸦一样聚集;别人出,他们也出,如同被猴子拴住。而最终,官员不问,吏役不查,这些无辜者实际上毫无用处,只会倾家荡产,填满蠹役的贪囊;卖儿典妻,发泄小人的私愤。我衷心希望为官者,在接到案件时,稍微审问一下:该驱逐的就驱逐,不该驱逐的就放过。不过是动一动笔的事,就能保全多少身家,培养多少元气。从政者却从不考虑这些,又何必用刑具才能杀人呢!” 喜欢书生们的故事请大家收藏:()书生们的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章 鬼令 甄后 宦娘 1.鬼令 酒狂展先生的奇幻轶事在这座县城之中,教谕展先生声名远扬,他为人洒脱,颇具名士风范。然而,展先生有个嗜酒的癖好,且酒后行为狂放,全然不顾礼仪规范。每次醉酒归来,他都骑着马在殿阶上飞驰。殿阶上生长着许多古老的柏树,枝干粗壮,形态各异。一日,展先生又在醉酒后纵马狂奔,不慎撞上了一棵古柏。他的头部重重地磕在树上,顿时头破血流。他神情恍惚,嘴里喃喃自语:“子路怪罪我无礼,竟把我的脑袋打破了!” 到了半夜,展先生便一命呜呼。邑中有个姓乙的商贩,平日里在乡间往来贩卖货物。一日,他外出归来,天色已晚,便借宿在一座古刹之中。古刹年代久远,四周静谧幽深,到了深夜,万籁俱寂,人迹罕至。某乙躺在简陋的床铺上,正准备入睡,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谈笑声。他好奇地起身,透过门缝望去,只见四五个人正捧着酒坛,走进古刹的一间偏殿,准备饮酒作乐,展先生也在其中。众人围坐一圈,几轮酒过后,其中一人提议以字为令,增添酒兴:“田字不透风,十字在当中;十字推上去,古字赢一钟。” 话音刚落,另一人紧接着说道:“回字不透风,口字在当中;口字推上去,吕字赢一钟。” 第三人也不甘示弱:“囹字不透风,令字在当中;令字推上去,含字赢一钟。” 第四人思索片刻,缓缓说道:“困字不透风,木字在当中;木字推上去,杏字赢一钟。”轮到展先生时,他眉头紧皱,陷入沉思,一时竟想不出合适的字令。众人见状,纷纷笑着打趣:“既然想不出令,那就得接受罚酒。” 说着,便将一杯酒飞速地推到展先生面前。展先生眼珠子一转,突然兴奋地喊道:“我想到了!曰字不透风,一字在当中……” 众人疑惑不已,笑着追问:“推作何物?” 展先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声说道:“一字推上去,一口一大钟!” 众人听后,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在古刹的夜空中久久回荡。酒局结束后,众人陆续出门离去。某乙并不知晓展先生已死,还暗自猜测他是不是罢官回乡了。待某乙回到县城,向旁人打听展先生的情况,这才得知展先生早已去世多时。回想起那晚在古刹的经历,某乙恍然大悟,原来自己遇到的竟是一群鬼。 2.甄后 洛城奇恋:跨越时空的情劫洛城,有一位名叫刘仲堪的书生。他自幼木讷,却痴迷于典籍。平日里,他总是闭门苦读,鲜少与外界往来。一个寻常的日子,刘仲堪如往常一样,沉浸在书卷之中。忽然,一阵奇异的香气弥漫整个房间,紧接着,玉佩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他惊讶地抬起头,只见一位美人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美人头上的簪珥熠熠生辉,身后的侍从皆身着宫妆,仪态万千。刘仲堪吓得连忙伏地,美人见状,轻移莲步,将他扶起,微笑着说:“你怎么先前那般傲慢,如今却如此恭敬?” 刘仲堪愈发惶恐,结结巴巴地说道:“不知是哪方天仙降临,我从未有幸拜识。之前又怎会冒犯到您呢?” 美人笑意更浓:“才分别多久,你就这般糊涂!当初在那里专心磨砖的,不是你吗?”说罢,美人展开锦缎坐垫,摆上琼浆玉液,拉着刘仲堪相对而坐,一同饮酒畅谈。美人谈及古今之事,见解独到,知识渊博,令刘仲堪茫然不知如何回应。美人见状,轻叹道:“我不过去瑶池赴了一回宴,你历经几世,怎么聪明才智都消失殆尽了!” 随即,她吩咐侍从端来水晶膏,让刘仲堪喝下。刘仲堪饮下后,只觉心神澄澈,思维敏捷。夜幕降临,侍从们纷纷离去。美人熄灭烛火,与刘仲堪共度良宵,极尽欢好。天还未亮,侍女们便再次齐聚。美人起身,妆容依旧精致,鬓发整齐,无需再作打理。刘仲堪恋恋不舍,苦苦追问美人的姓名。美人犹豫片刻,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只怕会让你更加疑惑。我是甄氏,而你,是公干的后身。当日你因我而获罪,我心中实在不忍。今日与你相聚,也算是报答你的一片痴情。”刘仲堪又问:“魏文帝曹丕如今在哪里?” 甄氏不屑地说:“曹丕不过是贼父曹操的平庸儿子罢了。我曾与他在富贵中嬉戏数年,过后便不再挂念。他因曹操的缘故,长久滞留幽冥,如今情况如何,我也不得而知。反倒是陈思王曹植,如今在天庭掌管典籍,我偶尔能见到他。”正说着,一辆龙舆停在了庭院中。甄氏取出玉脂盒,赠送给刘仲堪,随后作别登车,在云雾的簇拥下离去。自那以后,刘仲堪文思泉涌,才华尽显。然而,他对甄氏思念成疾,整日神情恍惚,日渐消瘦。母亲见他如此,忧心忡忡,却又不知缘由。家中有一位老妪,看出了刘仲堪的心思,一天,她悄悄对刘仲堪说:“郎君,你是不是有心事?” 刘仲堪见老妪似乎洞悉自己的心思,便将心中所想如实相告。老妪神秘一笑:“郎君不妨写封信,我能帮你送到。” 刘仲堪又惊又喜:“没想到您有这般异术,是我有眼无珠。若您真能帮忙,我定不会忘记您的大恩。” 于是,刘仲堪写好书信,交给老妪。老妪拿着信离去,半夜时分返回,兴奋地说:“幸好没误事。我刚到门口,门卫以为我是妖怪,差点将我捆绑起来。我拿出郎君的书信,他们才拿去通报。不一会儿,我就被唤了进去。夫人看了信,也忍不住落泪,说不能再与郎君相见。她正要提笔回信,我对她说:‘郎君如今身体羸弱,并非一封信就能治愈。’夫人沉思许久,放下笔说:‘麻烦你先回去告诉刘郎,我马上送一位佳妇过去。’临走时,夫人还叮嘱我:‘我所说的,关乎百年大计,只要不泄露,便能长久。’” 刘仲堪听后,满心欢喜,日日盼着佳妇到来。第二天,果然有一位老姥带着一位女郎来到刘仲堪家中。女郎容貌绝美,世间罕见。老姥自我介绍道:“我姓陈,这是我的女儿,名叫司香,愿许配给郎君为妻。” 刘母见女郎温柔娴静,十分喜爱,商议聘礼时,老姥分文不取,只等择日成礼,便告辞而去。刘仲堪心中明白,这其中必有蹊跷。待无人时,他悄悄问司香:“你与甄夫人是什么关系?” 司香如实相告:“我本是铜雀台的歌妓。” 刘仲堪怀疑司香是鬼,司香解释道:“并非如此。我与甄夫人都位列仙籍,只因犯了过错,被贬到人间。如今甄夫人已恢复仙位,而我的谪期未满。甄夫人向天庭求情,让我暂时来侍奉你,我的去留都由夫人决定,所以能长久陪伴在你身边。”一天,一位盲眼老妇牵着一条黄狗来到刘家门口乞讨,一边拍着板,唱着俚俗的歌谣。司香听到声音,出门查看。她还没站稳,黄狗突然挣断绳索,向她扑去。司香吓得花容失色,转身就跑,罗裙被狗撕断。刘仲堪见状,急忙拿起木棍驱赶黄狗。黄狗却越发愤怒,将罗裙咬得粉碎,吞进肚里。盲眼老妇抓住黄狗的颈毛,将它绑走了。刘仲堪走进屋,见司香惊魂未定,疑惑地问:“你是仙人,怎么会怕狗?” 司香心有余悸地说:“你有所不知,这狗是曹操所化,他是恼怒我没有遵守分香戒。” 刘仲堪听后,想要买狗将其打死,司香阻止道:“这是上帝的惩罚,我们怎能擅自诛杀?”就这样,司香在刘家住了两年。见过她的人,都惊叹于她的美貌。但众人对她的来历感到十分疑惑,渐渐怀疑她是妖怪。刘母也心生疑虑,质问刘仲堪。刘仲堪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略地告诉了母亲。刘母大惊失色,告诫儿子与司香断绝关系。刘仲堪却对司香一往情深,不肯听从。刘母无奈,暗中找来术士,在庭院中作法。术士刚在地上画好法坛,司香便神色凄惨地说:“我本期望能与郎君白头偕老,如今老母对我起了疑心,我们的缘分怕是要尽了。要我离开并不难,但恐怕不是这禁咒能驱赶的!” 说完,司香抱来一捆柴,点燃后抛到台阶下。瞬间,浓烟弥漫,遮蔽了房屋,对面都看不清人。突然,一声惊雷响起,待烟雾散去,众人发现术士七窍流血,倒在地上死去。刘仲堪冲进房间,司香已不见踪影。他询问老妪,老妪也不知去向。这时,刘仲堪才明白,老妪原来是狐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3.宦娘 琴缘奇梦:温如春的浪漫奇遇秦地,有个名叫温如春的世家子弟。自小,他便对琴痴迷,哪怕出门在外,寄宿旅店,琴也从不离身。一次,温如春前往山西游历,途中经过一座古寺。他将马系在寺外,走进寺内稍作歇息。古寺中,一位身着布衲的道人正盘坐在廊下,身旁的墙壁靠着一根竹杖,花布囊中装着一把琴。温如春见琴,顿时来了兴致,上前问道:“道长也喜好琴艺?” 道人微笑着回答:“谈不上精通,只是一直想向擅长琴艺之人学习罢了。” 说着,道人从囊中取出琴递给温如春。温如春接过琴,只见琴身纹理优美,轻轻拨弄琴弦,声音清越,不同寻常。他一时兴起,弹奏了一曲短调。道人听后,微微含笑,似乎并不十分满意。温如春见状,便施展浑身解数,弹奏了一首拿手曲目。道人轻笑道:“弹得不错,不错!但还不足以当我的老师。” 温如春觉得道人言语夸张,便请道人演奏。道人将琴放在膝上,轻轻拨动琴弦。刹那间,仿佛有和风拂面而来,不一会儿,百鸟从四面八方飞来,落满了庭院中的树木。温如春惊得目瞪口呆,连忙跪地,请求拜道人为师。道人又弹奏了几遍,温如春侧耳倾听,用心领会节奏。之后,道人让温如春试着弹奏,并适时指点。道人称赞道:“如今这尘世中,已无人能与你相比了。” 温如春自此更加刻苦钻研,琴艺堪称绝技。学成归乡,离家还有数十里时,天色已晚,又下起了暴雨,温如春一时找不到避雨的地方。这时,他看到路旁有个小村子,便匆忙赶了过去。他来不及多想,见一户人家大门敞开,便径直走了进去。进入堂屋,里面空无一人。不一会儿,一位十七八岁的女郎从内室走出,她容貌绝美,宛如神仙下凡。女郎抬头看到温如春,惊呼一声,转身跑了进去。温如春尚未婚配,看到女郎的瞬间,心中便生出爱慕之意。很快,一位老妇人走了出来,询问温如春的来意。温如春自报姓名,请求借宿一晚。老妇人说:“借宿倒无妨,只是家中缺少床榻,若公子不嫌弃,可在干草上将就一晚。” 说完,老妇人拿来蜡烛,在地上铺上干草,十分殷勤。温如春询问老妇人的姓氏,老妇人回答姓赵。温如春又问:“刚才那位女郎是谁?” 老妇人说:“她叫宦娘,是我的侄女。” 温如春鼓起勇气说:“我不揣冒昧,想与宦娘结为连理,不知可否?” 老妇人皱了皱眉,为难地说:“这恐怕不行。” 温如春追问原因,老妇人只是摇头,不肯多说。温如春心中怅然,只好作罢。老妇人离开后,温如春看着地上潮湿的干草,难以入睡,便起身弹琴,打发漫漫长夜。雨停后,温如春趁着夜色,踏上了回家的路。回到家乡,听闻邑中有位林下部郎葛公,喜爱结交文人雅士。温如春前去拜访,葛公让他弹奏一曲。帘内,隐约有女眷在窥听。突然,一阵风吹开了帘子,温如春看到一位妙龄女子,容貌绝世。原来,这女子是葛公的女儿,小字良工,擅长词赋,在当地颇有艳名。温如春心动不已,回家后便告诉母亲,想请媒人去葛家提亲。然而,葛公嫌弃温家日渐衰落,拒绝了这门亲事。良工自听了温如春的琴音后,心中暗自倾慕,一直期待能再次聆听。而温如春因提亲不成,心灰意冷,不再前往葛家。一天,良工在园中捡到一张旧笺,上面写着《惜余春词》:“因恨成痴,转思作想,日日为情颠倒。海棠带醉,杨柳伤春,同是一般怀抱。甚得新愁旧愁,铲尽还生,便如青草。自别离,只在奈何天里,度将昏晓。今日个蹙损春山,望穿秋水,道弃已拚弃了!芳衾妒梦,玉漏惊魂,要睡何能睡好?漫说长宵似年,侬视一年,比更犹少:过三更已是三年,更有何人不老!” 良工反复吟诵,十分喜欢,便将词笺带回闺房,用锦笺工整地抄录了一遍,放在案头。可没过多久,词笺就不见了,良工以为被风吹走了。恰好葛公经过女儿的闺房,捡到了这张词笺。他以为是良工所作,觉得词中言辞过于放荡,心中不悦。此时,临邑刘方伯的公子前来提亲,葛公本对公子印象不错,但仍想先看看他的为人。公子盛装前来,仪容俊美,葛公热情款待。公子告辞时,不小心遗落了一只女鞋。葛公见状,顿时心生厌恶,认为公子轻薄,便拒绝了这门亲事。此前,葛公珍藏着绿菊的种子,从不外传,良工却在闺中种了一些。温如春家中的菊花,忽然有一两株变成了绿色,朋友们听闻后,纷纷前来观赏,温如春也视若珍宝。一天清晨,温如春去菊园查看,在畦畔发现了写有《惜余春词》的笺纸。他反复研读,不知笺纸从何而来。因为 “春” 是自己的名字,他愈发疑惑,便在词笺上写下评语,言辞颇为轻佻。葛公听闻温如春家的菊花变绿,感到十分惊讶,亲自前往温家查看。他看到词笺后,便拿起来阅读。温如春担心评语亵渎了词笺,急忙夺过揉成一团。葛公只看了一两句,就认出这正是在女儿闺房外捡到的词笺,心中顿时起了疑。他怀疑绿菊种子也是良工送给温如春的,回家后便告诉夫人,让夫人逼问良工。良工委屈得痛哭流涕,可又拿不出证据自证清白。夫人担心事情闹大,提议将女儿嫁给温如春。葛公觉得有理,便派人去告知温如春。温如春欣喜若狂。当天,温如春设宴,邀请朋友观赏绿菊。宴会上,他焚香弹琴,直到深夜才结束。回到卧室后,书童听到琴自动发出声音,起初以为是仆人在开玩笑,后来发现不对劲,便告诉了温如春。温如春亲自去查看,发现琴真的在发声,声音有些生涩,似乎在模仿他弹奏,却又不太熟练。温如春拿着火把冲进房间,却什么也没看见。他将琴拿走后,琴声便消失了。温如春猜测是狐仙作祟,心想狐仙或许想拜他为师,于是每晚都弹奏一曲,像老师一样摆放好琴弦,让狐仙学习。一连六七个晚上,狐仙居然能弹奏出完整的曲子,而且颇为动听。温如春迎娶良工后,两人各自讲述了与《惜余春词》的渊源,这才知道促成他们姻缘的缘由。然而,他们始终不明白词笺和绿菊究竟是怎么回事。良工听到琴鸣的怪事,前去聆听后说:“这不是狐仙,琴声凄凉,带着鬼气。” 温如春不太相信。良工说家中有一面古镜,能照出鬼怪。第二天,良工派人取来古镜。等琴声响起,她握着镜子冲进房间,用火把一照,果然看到一个女子躲在墙角。仔细一看,竟然是赵宦娘。温如春和良工大惊,追问宦娘缘由。宦娘泪流满面地说:“我为你们牵线搭桥,也算有恩,为何要如此逼迫我?” 温如春请良工收起镜子,答应不再逼迫她。宦娘这才稍稍安心,坐在远处说:“我本是太守之女,已去世百年。生前我喜爱琴筝,筝艺还算精通,唯独琴艺未能得到真传,死后也深感遗憾。你来到我家借宿时,我聆听了你的演奏,心生向往。又遗憾自己身为鬼魂,无法侍奉你左右,便暗中为你促成这桩佳偶,以报答你的知遇之恩。刘公子遗落的女鞋,《惜余春词》,都是我所为。我为了报答你的琴艺传授,也算是费尽心思了。”温如春和良工听后,连忙向宦娘道谢。宦娘说:“你的琴艺,我已领悟大半,但还未完全掌握其中的神理,请再为我弹奏一曲。” 温如春答应了,又详细讲解了演奏的方法。宦娘听后,十分高兴,说:“我已经完全掌握了!” 说完,便起身告辞。良工擅长古筝,听闻宦娘擅长琴艺,便请求聆听。宦娘没有推辞,她弹奏的曲调,世间罕见。良工听后,拍手称绝,转而请求宦娘传授琴艺。宦娘提笔写下十八章琴谱,再次起身告别。温如春和良工苦苦挽留,宦娘凄然道:“你们夫妻琴瑟和鸣,是知音伴侣,我薄命之人,没有这样的福分。若有缘分,来世再相聚吧。” 说完,她将一幅画像交给温如春,说:“这是我的小像。若你不忘我这个媒人,可将画像挂在卧室,心情愉悦时,焚香弹奏一曲,我便能感同身受了。” 说完,宦娘出门后便消失不见了。此后,温如春和良工时常对着宦娘的画像焚香弹琴,怀念这位促成他们姻缘的奇女子 。 喜欢书生们的故事请大家收藏:()书生们的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章 阿绣 杨疤眼 小翠 1.阿绣 阿绣:跨越真假的爱恋与奇缘海州,有一位名叫刘子固的少年,年方十五。这一年,他前往盖州探望舅舅。盖州城热闹非凡,街边店铺林立。刘子固信步闲逛时,路过一家杂货铺。不经意间,他瞥见店内一位女子,身姿婀娜,面容姣好,堪称绝世佳人,刘子固瞬间被她吸引,一颗心再也难以平静。刘子固佯装买扇,走进店铺。女子见有客人,便呼唤父亲出来招呼。刘子固见女子父亲现身,心中一阵紧张,慌乱之中胡乱挑了几把扇子,故意压价后匆匆离去。此后,刘子固总是找机会前往杂货铺。一次,他远远瞧见女子父亲外出,便快步走进店里。女子正要去找父亲,刘子固连忙阻止:“不用麻烦,直接说价格,我不会吝惜钱财。” 女子随口报了个高价,刘子固不忍还价,付了钱便离开。走出铺子没多远,女子追了上来,喊道:“公子留步!方才我胡乱报价,实在过高。” 说着,将一半的钱退还给他。刘子固被女子的坦诚深深打动,此后一有机会就往杂货铺跑,两人日渐熟络。女子问刘子固:“公子家住何处?” 刘子固如实相告,随后反问女子。女子微笑着说:“我姓姚,名阿绣。” 每次刘子固离开时,阿绣都会用纸张将他买的东西仔细包裹好,再用舌头舔湿纸张边缘,将其粘牢。刘子固将包裹揣在怀里,小心翼翼,生怕弄乱了阿绣留下的舌痕。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刘子固的行踪被仆人察觉。仆人告知舅舅后,舅舅和仆人极力劝说刘子固回家。刘子固虽心有不舍,但也无奈,只能踏上归程。回到海州后,他整日无精打采,将从盖州买来的香帕、脂粉等物,精心收藏在一个小箱子里。每当无人时,他便打开箱子,抚摸着这些物件,思念着阿绣。第二年,刘子固再次来到盖州。行李还未放下,他就迫不及待地奔向杂货铺。然而,店铺大门紧闭,刘子固满心失望。他心想阿绣或许只是外出未归,第二天一早又去了,可店铺依旧锁着。他向邻居打听,才得知阿绣一家是广宁人,因在盖州生意不好,暂时回去了,且不知何时会再来。刘子固如遭雷击,失魂落魄。在盖州待了几天后,他怀着沮丧的心情回到海州。母亲见他日渐消沉,便为他议婚,可刘子固每次都拒绝,母亲又气又急。仆人私下将刘子固在盖州的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开始严加防范,刘子固再也无法前往盖州。他茶不思、饭不想,日渐消瘦。母亲心疼不已,最终决定顺从他的意愿,为他准备行装,让他前往盖州,还嘱托舅舅帮忙促成婚事。舅舅领命后,前去拜访阿绣一家。过了许久,舅舅回来,一脸无奈地对刘子固说:“婚事不成了!阿绣已许配给广宁人。” 刘子固听后,如坠冰窟,心灰意冷。回到海州后,他抱着收藏阿绣物件的箱子,痛哭流涕,却又难以割舍对阿绣的思念,心中仍盼着能遇到与她相似的人。此时,媒人前来,极力夸赞复州黄氏女子的美貌。刘子固担心消息不实,亲自前往复州。进入西门后,他看到路北有一户人家,两扇门半开着。一个女郎从门内走出,刘子固一眼望去,竟觉得她与阿绣极为相似。女郎边走边回头张望,随后走进屋内。刘子固确定她就是阿绣,心中激动不已。他在女郎家东边租了房子,经过打听,得知女郎姓李。刘子固心中疑惑,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此后几天,刘子固一直守在李家门前,盼着女郎再次出现。一天傍晚,女郎果然出来了。她看到刘子固,转身就往回走,还一边用手指着身后,又用手摸摸额头,然后进了屋。刘子固满心欢喜,却又不解其意。他思索片刻,信步走到房子后面,发现有一座荒园,西边有一道矮墙,勉强能及肩膀。他顿时恍然大悟,于是蹲伏在草丛中等待。过了很久,有人从墙上探出脑袋,轻声问道:“来了吗?” 刘子固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仔细一看,正是阿绣。刘子固百感交集,泪水夺眶而出。阿绣隔着墙探出身来,用手帕为他擦拭眼泪,轻声安慰。刘子固说:“我想尽办法,都没能见到你,以为今生再也无缘相见,没想到还能有今晚。可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绣说:“这李家是我表叔家。” 刘子固想翻墙过去,阿绣说:“你先回去,让仆人到别处住,我随后就来。”刘子固按照阿绣的吩咐,回到住处等待。不久,阿绣悄然到来。她妆容朴素,穿着和在盖州时一样的衣服。刘子固拉着她坐下,倾诉着相思之苦,又问:“你不是已经许配他人,为何还未出嫁?” 阿绣说:“说我已许配他人,是假的。父亲觉得路途遥远,不愿将我许配给你,这或许是舅舅编造的谎言,想让你死心。” 两人互诉衷肠后,共度良宵,恩爱无比。四更时分,阿绣起身,翻墙离去。此后,刘子固不再理会黄氏女子,在复州流连忘返,一个多月都没有回家。一天夜里,仆人起来喂马,看到刘子固房间里灯还亮着,透过窗户一瞧,竟看到阿绣在屋内,不禁大吃一惊。但他不敢惊动刘子固,第二天一早,便去集市上打听。回来后,仆人问刘子固:“昨晚和你在一起的是什么人?” 刘子固起初不肯承认,仆人说:“这地方偏僻荒凉,是狐鬼出没的地方,公子要爱惜自己。姚家女郎怎么会到这里来?” 刘子固这才红着脸说:“西邻是她表叔家,有什么好怀疑的?” 仆人说:“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东邻只有一个老妇人,西家孩子还小,没有其他亲戚。你遇到的可能是鬼魅。不然,怎么几年前的衣服还没换?而且她脸色太白,两颊有些消瘦,笑起来没有酒窝,不如阿绣漂亮。”刘子固听后,反复思量,心中恐惧不已,问道:“那该怎么办?” 仆人提议等阿绣再来时,拿着兵器进去攻击她。傍晚,阿绣来了,对刘子固说:“我知道你起了疑心,但我并无恶意,只是来了却前世的缘分。” 话还没说完,仆人推门而入。阿绣呵斥道:“放下兵器!快去拿酒来,我要和你主人告别。” 仆人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不由自主地放下兵器。刘子固更加害怕,只好勉强准备酒菜。阿绣谈笑自如,对刘子固说:“我本想帮你实现心愿,你为何要设伏?我虽不是阿绣,但自认为不比她差,你看我和以前有变化吗?” 刘子固吓得毛发直立,不敢说话。阿绣听到三更的梆子声,喝了一口酒,起身说:“我该走了,等你结婚后,我再来和新娘比一比谁更漂亮。” 说完,转身消失不见。刘子固相信了狐女的话,再次前往盖州。他埋怨舅舅欺骗自己,便住在舅舅家附近,靠近阿绣家。他托媒人去阿绣家提亲,还送上厚礼。阿绣母亲说:“我们本想为女儿在广宁找个女婿,孩子他爹因此去了广宁,这门亲事成不成还不知道,得等他回来再商量。” 刘子固听后,心中忐忑,只能耐心等待。十多天后,突然传来战乱的消息,刘子固起初还怀疑是谣言。但随着消息越来越紧急,他只好收拾行装准备回家。途中遭遇战乱,刘子固和仆人失散,还被乱兵掳去。因刘子固文弱,乱兵对他防范不严,他趁机偷了匹马逃走。逃到海州边界时,刘子固看到一个女子,头发蓬乱,满脸污垢,走路一瘸一拐,十分狼狈。刘子固骑马经过时,女子突然喊道:“马上的人是刘郎吗?” 刘子固停下马,仔细一看,竟是阿绣。他心中仍怀疑是狐女,问道:“你真的是阿绣吗?” 阿绣反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刘子固便将之前的遭遇说了一遍。阿绣说:“我是真阿绣。父亲带我从广宁回来,途中遭遇战乱,被乱兵俘虏,他们给我马骑,可我总是摔下来。突然有一个女子拉着我的手腕,带着我在乱军中逃窜,也没人阻拦。那女子跑得像飞隼一样快,我跟不上,鞋子还掉了好几次。过了很久,听到喊杀声渐渐远去,她才松开手说:‘别了!前面都是坦途,可以慢慢走,爱你的人会来接你,你和他一起回去吧。’”刘子固知道是狐女救了阿绣,心中十分感激。他向阿绣讲述了自己留在盖州的原因。阿绣说父亲为她在方氏家定了亲,但还没下聘礼,战乱就爆发了。刘子固这才知道舅舅说的并非谎言。他让阿绣上马,两人一起回到海州。回到家后,刘子固发现母亲安然无恙,心中大喜。他将阿绣带回家,向母亲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母亲也很高兴,为阿绣洗漱梳妆。阿绣容光焕发,母亲笑着说:“怪不得我儿子魂牵梦绕,原来是这样一个美人!” 当晚,母亲让阿绣和自己睡在一起,还派人去盖州给阿绣家送信。几天后,阿绣的父母来到海州,为刘子固和阿绣选定良辰吉日,举办了婚礼。婚后,刘子固打开收藏阿绣物件的箱子,发现里面有一盒脂粉,打开一看,竟变成了赤土。刘子固觉得奇怪,阿绣捂着嘴笑道:“多年前的恶作剧,今天被你发现了。当时见你任由我包裹东西,也没检查真假,就想跟你开个玩笑。”正当两人嬉笑时,一个女子掀帘而入,说:“你们如此幸福,是不是该感谢我这个媒人?” 刘子固一看,又是一个阿绣,急忙呼喊母亲。母亲和家人都赶来,却没人能分辨出真假。刘子固仔细端详许久,才向女子作揖道谢。女子拿起镜子照了照,红着脸跑了出去,众人寻找时,她已不见踪影。刘子固夫妇感激狐女的恩情,在屋内为她设了牌位祭祀。一天夜里,刘子固喝醉回家,屋内昏暗无人。他正要挑灯,阿绣走了进来。刘子固拉着她问:“你去哪儿了?” 阿绣笑着说:“你一身酒气,熏得人受不了!这么盘问,难道我是偷情来的?” 刘子固笑着捧起她的脸颊,阿绣问:“你觉得我和狐姐姐谁更漂亮?” 刘子固说:“你更漂亮,但只看外表很难分辨。” 两人正要亲热,突然有人敲门。阿绣起身笑着说:“你也是只看外表的人。” 刘子固不解,去开门,只见阿绣站在门外,他顿时惊愕不已,这才明白刚才和自己说话的是狐女。黑暗中,又传来狐女的笑声。刘子固夫妻对着空中祈祷,希望狐女现身。狐女说:“我不愿见阿绣。” 刘子固问:“你为什么不换个模样?” 狐女说:“我做不到。” 刘子固又问:“为什么做不到?” 狐女说:“阿绣是我妹妹,前世不幸夭折。我们小时候,跟着母亲去天宫,见到了西王母,我心中爱慕西王母的容貌,回来后就刻意模仿。妹妹比我聪明,一个月就学得很像,我学了三个月才学成,但始终比不上妹妹。如今已经隔世,我原以为自己超过了她,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我被你们两人的真诚所感动,所以时常来看望,现在我要走了。” 说完,便不再出声。此后,狐女三五日就会来一次,帮助刘子固解决各种难题。每当阿绣回娘家时,狐女就会来住上几天,家人都很害怕,纷纷躲避。家里东西丢失时,狐女就会梳妆整齐,插上几寸长的玳瑁簪子,严肃地对家人说:“偷东西的人,今晚必须把东西送到某个地方,不然我让他头痛欲裂,后悔莫及!” 第二天早上,家人果然在指定的地方找到了丢失的东西。三年后,狐女再也没有来过。偶尔家里丢失金帛,阿绣就会模仿狐女的装扮吓唬家人,居然也屡屡奏效 。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2.杨疤眼 山涧狐影:一场暗夜惊遇夜色如墨,笼罩着静谧的山林。猎人张生凭借着多年的打猎经验,对这片山林的每一处角落都了如指掌。今夜,他像往常一样,怀揣着弓箭,潜伏在山林深处,希望能有所收获。山林中弥漫着潮湿的雾气,树木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更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息。张生屏气敛息,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不放过任何一丝动静。忽然,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山涧底部。张生定睛一看,竟是一个身高仅二尺左右的小人,正独自在涧底缓缓前行。小人的步伐轻盈而急促,似乎有着什么要紧的事情。张生心中一惊,如此怪异之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没过多久,又一个同样矮小的身影出现了。两人在山涧中相遇,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开始交谈起来。张生竖起耳朵,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前者说:“我正要去探望杨疤眼,之前见他气色不佳,恐怕要遭遇灾祸。” 后者回应道:“我也是为此事而来,你说得没错。”张生越听越觉得蹊跷,心中断定这两人绝非人类。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弓箭,鼓足勇气,厉声大喝。刹那间,山涧中回荡着他的吼声,可那两个小人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张生的心跳急剧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环顾四周,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手中的弓箭始终保持着蓄势待发的状态。突然,他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从左侧传来,立刻转身,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只狐狸从灌木丛中窜出,张生毫不犹豫,一箭射出。狐狸应声倒地,挣扎了几下后便没了动静。张生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查看狐狸的尸体。借着月光,他惊讶地发现,这只狐狸的左目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瘢痕。联想到之前那两个小人的对话,张生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口中的杨疤眼,竟是这只狐狸。带着猎物,张生匆匆离开了山林。回到家中,他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今晚的遭遇,久久无法入睡。这个夜晚的经历,让他对这片熟悉的山林,有了新的敬畏之心 。此后,张生每次进入山林打猎,都会想起那个神秘的夜晚,和那两个诡异的小人。这段离奇的经历,也成为了他茶余饭后,向乡亲们讲述的奇谈。 3.小翠 狐女小翠:一场跨越宿命的救赎与爱恋在风景如画的越地,住着一位王太常。他年少时,有一回白日躺在榻上休憩。忽然,天色骤变,阴云密布,惊雷轰鸣。一个身形比猫还大的生灵,慌慌张张地钻到他身下,瑟瑟发抖,久久不肯离去。过了许久,雨过天晴,那生灵才匆匆跑开。王太常定睛一看,发现不是猫,顿时惊恐万分,隔着房间呼喊兄长。兄长听闻,兴奋地说:“弟弟日后必定大富大贵,这是狐仙来躲避雷霆劫难啊!” 果然,王太常年少时便高中进士,从县令一路升迁,入朝做了侍御。王太常有个儿子,名叫元丰。元丰生性痴傻,十六岁了,还分不清男女。因此,乡里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王太常为此忧心忡忡。一天,一位妇人带着一位少女登门,主动提出要将女儿许配给元丰。王太常夫妇打量少女,只见她笑容甜美,宛如天仙下凡。王太常欣喜地询问母女二人的姓名,妇人自称虞氏,女儿叫小翠,年方二八。王太常与妇人商议聘金,妇人说:“我女儿跟着我连糠菜都吃不饱,如今能住进宽敞的房子,使唤奴婢,享用美食,她开心,我也欣慰,难道嫁女儿还能像卖菜一样索求钱财吗?” 王夫人听后,十分欢喜,热情款待了母女俩。妇人让女儿拜见王太常夫妇,叮嘱道:“这是你的公婆,日后要悉心侍奉。我事务繁忙,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 王太常要派仆人备马送她们,妇人推辞说:“我家离得不远,不必麻烦。” 说完,便带着女儿离开了。小翠似乎并不眷恋母亲,母亲走后,她便在妆奁中翻找花样。王夫人对她越发喜爱。几天过去了,妇人一直没来。王夫人问小翠家住何处,小翠却憨笑着说不清楚。王太常夫妇只好收拾出别院,为元丰和小翠举办了婚礼。亲戚们听说王太常给儿子娶了个贫家女,纷纷嘲笑。可当他们见到小翠的容貌,都惊得说不出话来,议论也随之平息。小翠聪慧过人,能敏锐察觉公婆的喜怒哀乐。王太常夫妇对她宠爱有加,只是担心她嫌弃儿子痴傻。然而,小翠整日笑语盈盈,丝毫不在意。小翠生性活泼,喜欢用布缝制圆球,踢着玩耍。她穿着小皮靴,把球踢出去几十步远,让元丰和婢女们奔跑着去捡,常常累得他们满头大汗。一天,王太常偶然路过,圆球突然飞来,正好砸在他脸上。小翠和婢女们见状,立刻躲了起来,元丰却还在兴高采烈地追逐圆球。王太常大怒,捡起石头朝元丰扔去,元丰这才趴在地上哭了起来。王太常将此事告诉了王夫人,王夫人前去责备小翠。小翠低着头,微笑着,用手把玩着衣带,还把元丰扮成泥偶取笑。王夫人见此,怒不可遏,大声责骂小翠。小翠倚着桌子,摆弄着衣带,既不害怕,也不辩解。王夫人无奈,只好杖打儿子。元丰大声哭喊,小翠这才变了脸色,屈膝请求饶恕。王夫人见小翠求情,怒气顿时消散,放下拐杖走了。小翠笑着拉着元丰回房,帮他拍去身上的灰尘,擦干眼泪,抚摸着杖痕,又拿枣栗哄他。元丰这才破涕为笑。此后,小翠关上房门,把元丰打扮成霸王、沙漠人,自己则穿上艳丽的衣服,束紧细腰,在帐下翩翩起舞;有时还在发髻上插上雉尾,弹奏琵琶,和元丰在屋里嬉笑打闹,日复一日,乐此不疲。王太常因为儿子痴傻,不忍心过分责备儿媳,即便听说了这些事,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巷有个王给谏,与王太常相隔十余户,两人向来不合。当时正值三年一次的官吏考核,王给谏嫉妒王太常掌管河南道,便想趁机陷害他。王太常得知消息后,忧心忡忡,却又无计可施。一天晚上,王太常早早睡下。小翠穿戴整齐,扮成冢宰的模样,剪了素丝当作浓密的胡须,又让两个婢女穿上青衣,扮成虞候,偷偷骑上厩中的马出门,还笑着说:“我要去拜访王先生。”小翠一行人来到王给谏家门口,故意大声鞭挞随从,喊道:“我要拜访侍御王,怎么会来拜访给谏王呢!” 说完,便掉转马头回家。到了家门口,守门人误以为是真冢宰,急忙跑去通报王太常。王太常急忙起身迎接,这才知道是儿媳在恶作剧。王太常怒不可遏,对王夫人说:“人家正想抓我的把柄,她却把闺阁丑事送到人家门口,大祸不远了!”王夫人听后,怒气冲冲地跑到小翠房里,责骂她。小翠只是憨笑着,一句话也不辩解。王夫人不忍心打她,又不能把她赶出家门,夫妻二人懊恼不已,整夜都没睡。当时,冢宰权势显赫,他的仪态、服饰与小翠装扮的一模一样,王给谏也误以为是真冢宰。他多次在王太常家门口窥探,见冢宰深夜还未离开,怀疑王太常与冢宰有阴谋。第二天一早,王给谏见到王太常,问道:“昨晚冢宰到你家了?” 王太常以为他在讥讽自己,只好含糊地应了几声,没有多做回答。王给谏更加怀疑,陷害王太常的计划也因此搁置,从此反而与王太常交好。王太常得知缘由后,暗自欢喜,私下叮嘱王夫人劝小翠收敛些,小翠笑着答应了。一年后,首相被免职。有人误把一封私信投给了王给谏。王给谏大喜,先托人向王太常借一万两银子,王太常拒绝了。王给谏便亲自登门拜访。王太常找遍了家中,却怎么也找不到巾袍。王给谏等了很久,见王太常迟迟不出来,以为他故意怠慢,心中愤怒,正要离开。这时,只见元丰穿着衮衣、戴着冕旒,被一个女子从门内推了出来。王给谏大惊,随后笑着抚摸元丰,脱下他的衮衣冕旒离开了。王太常急忙出门,王给谏已经走远。王太常得知事情经过后,吓得脸色惨白,大哭道:“这是祸水啊!不久后我们全家都要遭殃了!” 说完,便和王夫人拿着拐杖去找小翠。小翠早已知道此事,关上门任由他们责骂。王太常愤怒至极,拿起斧头砍门。小翠在屋内笑着说:“公公不必生气。有儿媳在,刀锯斧钺我自会承担,绝不会连累双亲。公公这样做,是想杀我灭口吗?” 王太常这才停下。王给谏回去后,果然上奏弹劾王太常图谋不轨,以元丰穿戴衮衣冕旒为证据。皇上得知后,派人查验。发现冕旒是用高粱秸做的,袍子则是用破布和黄包袱改制的。皇上对王给谏的诬告十分愤怒,又召元丰进宫。见元丰憨态可掬,笑着说:“这样的人能当皇帝吗?” 于是,将此案交给法司处理。王给谏又状告王太常家有妖人,法司严厉审问王太常家的仆人,仆人都说没这回事,只是疯儿媳和傻儿子每天嬉笑玩耍,邻里也都这么说。最终,案子定了下来,王给谏被充军到云南。经此一事,王太常对小翠刮目相看。又因为小翠的母亲一直没来,怀疑小翠不是凡人,便让王夫人去试探。小翠只是笑着,不肯回答。王夫人再三追问,小翠便捂着嘴说:“我是玉皇大帝的女儿,母亲不知道吗?” 不久,王太常被提拔为京卿。他五十多岁了,一直为没有孙子而发愁。小翠嫁入王家三年,每晚都和元丰分床而睡,似乎从未有过夫妻之实。王夫人让元丰和小翠同床共枕。几天后,元丰告诉母亲:“小翠借了我的床,不肯还!她夜夜把腿压在我肚子上,我喘不过气来,还总掐我大腿内侧。” 婢女们听了,都忍不住笑了。王夫人呵斥元丰几句,让他离开。一天,小翠在房间里洗澡,元丰看到后,想和她一起洗。小翠笑着阻止,让他先等一会儿。元丰离开后,小翠往瓮里倒入热水,解开元丰的袍裤,和婢女一起把他扶进瓮里。元丰觉得闷热难耐,大声呼喊着要出去。小翠不听,用被子把他蒙住。不一会儿,元丰没了声音。小翠掀开被子一看,元丰已经没了气息。小翠却神色坦然,把元丰拖到床上,擦干身体,盖上被子。王夫人听说后,哭着跑了进来,骂道:“你这疯丫头,为什么杀我儿子!” 小翠笑着说:“这样的傻儿子,不要也罢。” 王夫人更加愤怒,用头去撞小翠,婢女们纷纷上前劝阻。就在众人争吵时,一个婢女喊道:“公子呻吟了!” 王夫人止住哭声,抚摸元丰,只见他气息微弱,大汗淋漓,湿透了被褥。过了一会儿,元丰的汗干了,突然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看着家人,似乎不认识他们,问道:“我现在回忆起往昔的事,都像做梦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王夫人见他言语不再痴傻,十分惊讶。带着他去见王太常,经过多次试探,发现元丰真的不痴傻了,夫妻二人欣喜若狂,如同得到了稀世珍宝。当晚,元丰回到原来的床榻,又为小翠铺设了衾枕。第二天早上,家人偷偷查看,发现小翠的床榻空着。从那以后,元丰的痴傻之症再也没有发作,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形影不离。一年多后,王太常被王给谏的同党弹劾,免去了官职,还受到了一些牵连。王太常曾收到广西中丞赠送的玉瓶,价值千金,本打算用它贿赂权贵。小翠喜欢把玩玉瓶,不小心失手打碎了,心中惭愧,扑倒在地。王太常夫妇正为免官之事烦恼,听到此事后,怒不可遏,对小翠破口大骂。小翠气愤地跑出去,对元丰说:“我在你家,保全的不止一个玉瓶,为何一点情面都不给我?实话告诉你,我不是凡人。当年母亲遭遇雷霆劫难,多亏公公庇护;又因为我们两人有五年的缘分,所以我来报答恩情,了却夙愿。我遭受的唾骂,数不胜数。我之所以没有立刻离开,是因为五年的缘分还没尽。如今,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说完,小翠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元丰追出去时,小翠早已不见踪影。王太常这才如梦初醒,后悔不已。元丰回到房间,看到小翠留下的脂粉和发钩,悲痛欲绝,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王太常十分担忧,急忙为他另娶妻子,想让他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可元丰并不开心。他找来画师,精心绘制小翠的画像,日夜对着画像祈祷,就这样过了将近两年。一天,元丰因事从外地归来,明月高悬。路过自家的亭园时,听到里面传来欢声笑语。他停下马,让马夫牵着缰绳,登上马鞍向园内望去,只见两个女郎在园中嬉戏。月色朦胧,看不清容貌,只听到一个穿翠衣的女郎说:“你这丫头,该被赶出家门!” 一个穿红衣的女郎说:“这是我家的亭园,你反倒要赶我走?” 翠衣女郎说:“你不知羞耻!连媳妇都做不好,被人赶出来,还敢冒认家产?” 红衣女郎说:“总比你这个没人要的老丫头强!” 元丰听红衣女郎的声音,酷似小翠,急忙呼喊。翠衣女郎边跑边说:“暂且不和你争,你丈夫来了!”不一会儿,红衣女郎走来,果然是小翠。元丰欣喜若狂。小翠让元丰登上围墙,把她接了下来,说:“两年不见,你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元丰握着小翠的手,泪流满面,诉说着相思之苦。小翠说:“我也知道你的心思,但没脸再见家人。今天和姐姐在这里玩耍,又与你相遇,看来前世的缘分终究无法逃避。” 元丰请小翠跟他回家,小翠不肯;元丰又请求她留在亭园里,小翠答应了。元丰派仆人飞奔回家,把消息告诉王夫人。王夫人惊喜交加,连忙乘坐轿子前往亭园。打开园门,小翠立刻迎出来拜见。王夫人拉着小翠的手臂,泪流满面,诚恳地检讨自己之前的过错,羞愧得无地自容,说:“如果你不记恨我们,就跟我回家,安慰我这把老骨头。” 小翠坚决推辞。王夫人担心亭园荒凉寂寞,想多派些人来伺候。小翠说:“我不想见到其他人,只眷恋之前的两个婢女,再留一个老仆看门,其他人都不需要。” 王夫人只好答应。此后,王夫人借口元丰养病,让他住在亭园里,每天派人送食物。小翠多次劝元丰另娶妻子,元丰都不肯。一年多后,小翠的容貌和声音渐渐与从前不同。元丰拿出画像对比,发现两人判若两人,十分惊讶。小翠问:“你觉得我现在和从前相比,谁更美?” 元丰说:“现在虽然美,但比起从前,似乎还是差了些。” 小翠说:“看来我是老了。” 元丰说:“你才二十多岁,怎么会老呢?” 小翠笑着烧掉了画像,元丰想阻止,画像已经化为灰烬。一天,小翠对元丰说:“以前在家时,公公说我怎么也不会生孩子。如今公婆年事已高,我又不能生育,恐怕会耽误你传宗接代。你在家娶个媳妇,早晚侍奉公婆,你在两边往来,也很方便。” 元丰觉得有道理,便向锺太史家下了聘礼。婚期将近,小翠为新娘制作衣服和鞋子,送到新娘家。新娘进门后,元丰发现她的言行举止、容貌神态,和小翠一模一样,惊讶不已。元丰来到亭园,却发现小翠不见了。他问婢女,婢女拿出一块红巾说:“娘子暂时回娘家了,留下这个给公子。” 元丰展开红巾,里面是一枚玉玦,他心里明白,小翠不会回来了,便带着婢女回家。虽然元丰时刻思念着小翠,但面对新娘,就像见到了小翠一样。他这才明白,小翠早就预知了与锺家的姻缘,所以提前化作新娘的模样,以慰藉他日后的思念。异史氏感叹道:“一只狐仙,为了报答无心之德,尚且想着回报;而那些得到再造之恩的人,却因为一个玉瓶就对恩人恶语相向,何其卑鄙!月缺重圆,小翠从容离去,由此可知,仙人的情感比世俗之人更为深厚!” 喜欢书生们的故事请大家收藏:()书生们的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章 金和尚 龙戏蛛 商妇 1.金和尚 金和尚:佛门另类的兴衰传奇诸城,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诞生过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 —— 金和尚。他的父亲是个游手好闲之徒,因生活所迫,竟以区区数百钱,将年幼的他卖进了五莲山寺。在寺庙里,金和尚从小就顽劣愚钝,根本无心研习佛法,每日不是去放牧猪群,就是像雇工一样四处忙活。时光匆匆,他的师父圆寂后,留下了些许积蓄。金和尚见财起意,卷走钱财,离开了寺庙,踏上了经商之路。在商海沉浮中,他手段狠辣,精于算计,不论是在买卖牲畜时注水以增加重量,还是在集市上投机倒把,都游刃有余,凭借这些手段,短短数年,便积累了巨额财富。随后,他在水坡里购置了大量田宅,开启了别样的人生。随着财富的增长,金和尚广收弟子,门下徒弟众多,每日吃饭的人数以千计。他在乡里购置了千百亩肥沃的田地,还建起了数十处宅院。这些宅院大多由贫苦无业之人带着妻儿租赁居住,他们耕种着金和尚的土地,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在金和尚居住的主宅内,建筑富丽堂皇。前厅的梁楹、斗拱都绘有金碧辉煌的图案,光彩夺目。堂上的几案、屏风光亮照人,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往后便是内寝,朱帘绣幕低垂,兰麝香气弥漫,沁人心脾。螺钿镶嵌、檀木雕刻而成的大床,上面铺着厚厚的锦茵褥,褶皱叠起足有一尺多厚。墙壁上挂满了美人图、山水画等名家真迹,几乎没有一丝空隙。每当金和尚一声令下,门外数十人便如雷鸣般响应。那些身着细缨革靴的奴仆迅速聚集,像鹄鸟一样整齐站立。他们接受命令时,都掩着嘴小声应答,侧耳倾听,不敢有丝毫懈怠。若是有客人突然到访,不出片刻,十余桌丰盛的宴席便能准备妥当。肥美的酒肉热气腾腾,摆满桌面,场面热闹非凡。虽然金和尚不敢公然蓄养歌妓,但他豢养了十几名狡黠聪慧的童子。这些童子头戴皂纱,能歌善舞,唱起艳曲来,倒也让人赏心悦目。金和尚出行时,前后数十骑相随,腰间的弓箭相互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奴仆们都尊称他为 “爷”,就连乡里的百姓,也不称他为 “师”“上人” 或禅号,而是亲切地唤他 “祖”“伯”“叔”。金和尚不仅在乡里作威作福,还广结人脉,与千里之外的权贵都能互通消息。凭借这层关系,他时常拿捏地方官员的把柄,官员们稍有得罪,便会胆战心惊。然而,金和尚为人粗俗不堪,从头顶到脚趾都透着一股俗气。他从不诵读经文、持念咒语,也很少踏入寺院半步,家中更是没有一件法器,门下弟子甚至连铙鼓的声音都未曾听闻。那些租赁金和尚房屋的妇女,打扮得如同京都女子般艳丽。她们所需的脂粉,都由金和尚提供。金和尚出手大方,从不吝啬,因此乡里有上百人不事农耕,却能衣食无忧。偶尔有佃户与金和尚发生冲突,甚至将他杀害埋于床下,金和尚的势力也不会深究,只是将凶手驱逐了事,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惯例。金和尚还收养了一个异姓孩子,视如己出。他聘请儒师,教导孩子学习科举之业。这孩子聪慧过人,很快便能写得一手好文章,顺利进入县学。随后,通过捐纳成为太学生,不久后赴京城参加乡试,高中举人。自此,金和尚以 “太公” 的名号声名远扬,曾经喊他 “爷” 的人,如今都改称 “太”,见到他更是行儿孙之礼。好景不长,金和尚去世了。孝廉身着丧服,守在灵柩旁,北面称孤。众多门人放下手中的拐杖,围坐在灵堂。灵帏后,只有孝廉夫人一人嘤嘤哭泣。士大夫家的女眷们都盛装前来吊唁,一时间,冠盖云集,车马堵塞了道路。出殡那天,棚阁相连如云,幡旗遮蔽了日光。殉葬的纸人纸马,都用金帛装饰,十分奢华。舆盖、仪仗多达数十件,纸马千匹,纸扎的美人栩栩如生。方弼、方相两个纸壳制成的巨人,头戴皂帕,身披金铠,通过木架支撑,由活人背负行走。设置的机关能让巨人的须眉飞舞,目光闪烁,仿佛要发出叱咤之声。围观的人又惊又奇,小儿女们远远望见,吓得啼哭着跑开。冥宅如同宫殿般壮丽,楼阁房廊绵延数十亩,千门万户,进去的人常常迷失方向。祭品繁多,难以一一叫出名字。前来参加葬礼的人摩肩接踵,上至地方官员,都弯腰入内,按照朝仪行礼;下至贡监簿史,都伏地叩拜,不敢劳烦公子和诸位师叔。当时,举国上下都来瞻仰这一盛事,道路上男女拥挤,气喘吁吁。人们携妇襁儿,呼喊着亲人的名字,声音鼎沸。葬礼上鼓乐喧天,百戏齐鸣,人语嘈杂,几乎难以听闻。围观的人从肩膀以下都被人群淹没,只能看到万头攒动。有个孕妇突然腹痛难忍,即将生产,女伴们急忙张裙为幄,围守在旁。只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众人来不及分辨男女,便用断幅布将婴儿包裹在怀中,或扶或曳,匆匆离去。这场葬礼,堪称奇观!葬礼结束后,众人用金和尚留下的财产购置产业,并将其分为两份:一份归儿子,一份归门人。孝廉得到了一半,而在他居所的南北东西,全是金和尚的门下弟子。他们以兄弟相称,彼此间也算互相关照。异史氏感叹道:“这一类人,佛教两宗未曾有过,六祖也没有传承,可谓是独辟蹊径。曾听闻:五蕴皆空,六尘不染,这才叫‘和尚’;口中说法,座上参禅,这叫‘和样’;鞋香楚地,笠重吴天,这叫‘和撞’;鼓钲锽聒,笙管敖曹,这叫‘和唱’;狗苟钻缘,蝇营淫赌,这叫‘和幛’。金和尚究竟是‘尚’,是‘样’,是‘唱’,是‘撞’,还是地狱之‘幛’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2.龙戏蛛 齐东奇祸:蜘蛛引发的惊变齐东之地,徐公担任县令。县衙之中,有一座楼阁,专门用来存放食物。可近来,楼阁里的食物常常莫名被窃食,残渣狼藉地散落在地面上。负责看管的家人因此屡屡遭受责骂,心中委屈又无奈。为了找出真相,他们决定潜伏起来,一探究竟。一天夜里,月色如水,洒在楼阁周围。家人们屏气敛息,藏在暗处。突然,一个庞然大物映入他们眼帘,竟是一只如斗般大小的蜘蛛。家人们吓得脸色惨白,惊慌失措地跑去报告徐公。徐公听闻,心中诧异,觉得这蜘蛛非同寻常。此后,他每日都派婢女们给蜘蛛投放食物。日子一天天过去,蜘蛛渐渐变得温顺起来。每当饥饿时,它就会主动出来,靠近众人,吃饱后便悄然离去。就这样,一年多过去了。一日,徐公正坐在案前翻阅公文,蜘蛛突然爬了过来,伏在几案上。徐公以为它饿了,正要呼喊家人取食物,却见两条细如筷子的蛇夹住了蜘蛛。蜘蛛吓得爪子蜷缩,腹部紧缩,浑身颤抖,似乎恐惧到了极点。转瞬间,两条蛇迅速膨胀,变得比鹅蛋还粗。徐公惊恐万分,双腿发软,想要逃离,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巨雷,震耳欲聋。紧接着,一道道闪电划过夜空,整个县衙都被笼罩在一片恐怖的氛围之中。徐公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待他苏醒过来,发现夫人和婢仆们七窍流血,已不幸身亡。徐公也深受惊吓,一病不起,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最终撒手人寰。徐公为官清廉正直,心系百姓,深受当地民众的爱戴。出殡那天,百姓们纷纷自发凑钱送行,哭声回荡在原野之上,久久不绝。目睹这一悲剧,有人猜测,这或许是触犯了天地间某种神秘的禁忌。但徐公这样一位循良之吏,却遭受如此惨祸,实在令人痛心。究竟是命运的捉弄,还是另有隐情,这一切都成了齐东百姓心中的谜团 ,久久难以解开。 3.商妇 津门奇案:缢鬼索命真相天津卫的市井中,有一位商人,怀揣着闯荡远方的梦想,打算外出经商。为凑足本钱,他多方奔走,好不容易从一位富户那里贷得数百银两。这桩事不知怎的,被一个惯偷知晓,打起了歪主意。临近傍晚,偷儿趁人不备,偷偷潜入商人家中,藏在暗处,满心期待商人带着钱财归来。可巧的是,商人挑了个黄道吉日,当天就背着钱出发了。偷儿等了许久,屋内一直没有动静,只有商人妻子在床上辗转反侧,似是难以入眠。夜深人静之时,墙壁上突然出现一道小门,刹那间,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偷儿瞪大双眼,只见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从门中走出。女子手中拿着一条长长的带子,走到床边,将带子递给商人妻子。商人妻子面露惊恐,连连摆手拒绝。女子却不依不饶,执意将带子塞到她手中。商人妻子犹豫片刻,最终接过带子,起身将它悬在房梁上,随后引颈自缢。做完这一切,女子转身离去,墙壁上的小门也随之关闭,房间再度陷入黑暗。偷儿吓得冷汗直冒,心脏砰砰直跳,哪还敢多待,匆忙打开门,逃离了现场。第二天清晨,家人发现商人妻子已气绝身亡,顿时乱作一团,赶忙报官。官府接到报案,将邻居们拘来审讯。在严刑逼供下,邻居们屈打成招,被判了死刑,不日就要问斩。偷儿得知此事,心中愤愤不平,不忍看到无辜之人蒙冤受死。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他来到官府自首,将那晚看到的诡异一幕如实道出。官府重新调查,经过一番审讯,确认偷儿所言属实,这才免去了邻居们的死罪。事后,官府向当地居民打听,得知这宅子的前主人曾有一位少妇在这里上吊自杀。少妇的年龄、容貌,与偷儿描述的女子一模一样。人们这才明白,原来是吊死鬼作祟,想找替身投胎。这桩奇案,也成了天津卫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警示着世人世间还有诸多难以解释的灵异之事 。 喜欢书生们的故事请大家收藏:()书生们的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章 阎罗宴 役鬼 细柳 1.阎罗宴 邵生奇遇:忤官王的馈赠静海之地,有一位邵生,家境贫寒,日子过得颇为清苦。母亲生日这天,邵生倾尽全力,备好牲酒,在庭院中虔诚祭祀。他恭恭敬敬地行完拜礼,起身时却惊得目瞪口呆 —— 案上的佳肴竟消失得无影无踪。邵生满心疑惑与震惊,赶忙将此事告知母亲。母亲却以为他因家境窘迫,无法为自己好好庆祝生日,才编造出这般荒诞的故事,不禁摇头叹息。邵生张了张嘴,却无从辩解,只能默默咽下委屈。不久,学使按临,邵生为赴考的盘缠发愁。无奈之下,他四处奔波,好不容易借到一点微薄的钱财,踏上了赶考之路。行至途中,前方一人早已候在道旁。那人见邵生走来,立刻迎上前,言辞恳切,热情邀请邵生随他前往。邵生虽心生疑虑,但对方态度真诚,盛情难却,便跟着他去了。随着脚步迈进,眼前的景象让邵生惊叹不已。殿阁楼台鳞次栉比,气势恢宏,绵延于大街小巷。进入一座宏伟的宫殿,邵生瞧见一位王者高坐殿上,威严庄重。他赶忙伏地叩拜,王者神色温和,命他起身就坐,并设宴款待。席间,王者微笑着说道:“此前路过你家,我的仆从们在路上又饥又渴,多有叨扰,享用了你家的丰盛美食。” 邵生听后,一脸茫然,完全不知王者所云。王者见状,又解释道:“我乃忤官王,你难道不记得你母亲寿辰那日的事了?” 邵生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暗自称奇。宴会结束后,忤官王拿出一包裹白银,递到邵生面前,说道:“承蒙你家美食款待,这点薄礼,聊表谢意。” 邵生接过包裹,拜谢后退出宫殿。可当他迈出宫殿大门,眼前的宫殿、人物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唯有几棵大树,孤寂地立在道旁。邵生打开包裹一看,竟是真金,称了一下,足足有五两。此次赶考,邵生一路花销,待考试结束,仅用去一半。他怀揣着剩下的金子,满心欢喜地回到家中,将这段奇遇和金子一并交给母亲。母亲听后,又惊又喜,对那天祭祀时发生的事,也有了新的认识。而邵生的这段奇遇,也在邻里间口口相传,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奇谈 。 2.役鬼 杨医奇术:驭鬼之行三晋大地,藏龙卧虎,有一位杨医,身怀奇术。他不仅精通针灸之法,妙手回春,更能驱使鬼魅,操控自如。在乡邻口中,杨医的奇事一桩接着一桩,每一件都令人称奇,久而久之,他的名声便如一阵风,传遍了十里八乡。一个寒风凛冽的夜晚,杨医结束了在外的行医之旅,与友人结伴而归。月光洒在地上,宛如一层银霜,四周静谧无声,只有他们踏在雪地上发出的嘎吱声。友人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听杨医讲述着行医途中的趣事。突然,前方出现两个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高大魁梧,宛如两座小山。友人心中一惊,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杨医却镇定自若,上前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那两人齐声答道:“长脚王、大头李,特来迎接主人!” 声音低沉浑厚,在寂静的夜里回荡。杨医听后,微微点头,吩咐道:“为我在前引路。” 长脚王和大头李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前行。他们的步伐或快或慢,时刻留意着杨医的速度。若是走得太快,便会停下等候;若是杨医脚步稍缓,他们也会耐心伫立。两人的举动,就像训练有素的奴仆,对主人的命令言听计从。友人见状,惊讶得合不拢嘴,看向杨医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杨医,压低声音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何对你如此恭敬?” 杨医笑着拍了拍友人的肩膀,说道:“不过是我驱使的鬼物罢了,不必惊慌。” 友人听后,心中虽还有疑虑,但见杨医一脸轻松,也渐渐放下心来。一路上,长脚王和大头李尽职尽责地在前引路,护送着杨医和友人顺利回到家中。友人告别杨医后,回到家,脑海中依然回荡着今晚的奇异经历,久久难以入眠 。从那以后,杨医驭鬼的故事越传越远,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为这片古老的土地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3.细柳 细柳娘:育子成材的奇女子在中都,有一位出身士人的女子,因她身姿婀娜,腰肢纤细,宛如随风摆动的柳枝,人们便戏称她为 “细柳”。细柳自幼聪慧,精通文墨,尤其喜爱研读相人书籍。平日里,她沉默寡言,从不随意评判他人的好坏。但每当有人来提亲,她必定要亲自见上一面。几年下来,相看的人不计其数,却都未能让她满意,而她也已十九岁了。父母为此忧心忡忡,恼怒地责备她:“天下难道就没有一个好男子?你难道要一辈子不嫁人,做老姑娘吗?” 细柳轻声说道:“我一心想自己挑选如意郎君,胜过听天由命,可一直未能如愿,或许这就是我的命。从现在起,我听从父母的安排。”当时,有个高生,出身世家,是当地有名的名士。他听闻细柳的美名,便上门提亲。两人成婚之后,夫妻恩爱,相敬如宾。高生前妻留下一个儿子,小名叫长福,当时年仅五岁。细柳对他关怀备至,视如己出。每当细柳回娘家,长福都会哭闹着跟在后面,怎么呵斥都不肯停下。一年多后,细柳生下一个儿子,取名长怙。高生问她名字的含义,细柳微笑着说:“没什么特别的,只希望他能长久地陪伴在我们身边。”细柳对女红之事并不上心,常常忽略,但对于家中田亩的收成、赋税的多少,却极为关注,总是按照户籍详细询问,生怕有遗漏。过了一段时间,细柳对高生说:“家中的事务,你就别操心了,让我来料理,看看我能不能当好这个家。” 高生听从了她的建议。半年过去,家中一切井井有条,高生对她的才能也愈发赞赏。一天,高生去邻村饮酒。恰好有催收赋税的差役上门,不停地敲门叫骂。细柳派仆人去安抚,差役却不肯离开。无奈之下,她只好让童子去叫高生回来。差役离开后,高生笑着对细柳说:“细柳,现在你知道聪明的女子比不上憨厚的男子了吧?” 细柳听后,低头哭泣。高生见状,惊慌失措,连忙安慰她,可细柳始终闷闷不乐。高生不忍心让她为家政操劳,仍想自己承担,细柳却执意不肯。此后,她早起晚睡,更加勤勉地操持家务。每年,她都会提前储备好下一年的赋税,因此,一年到头都没有催租的人上门。她还用同样的方法规划家中的衣食开销,日子过得越来越宽裕。高生欣喜不已,曾开玩笑说:“细柳真是细啊:眉细、腰细、步履细,更可喜的是心思细密。” 细柳回应道:“高郎也确实高:品德高、志向高、文章高,但愿寿命也高。”村里有人售卖上好的木材,细柳不惜重金买下。钱不够,她又四处向亲戚邻里借贷。高生觉得这并非急需之物,极力劝阻,细柳却不听。木材存放了一年多,有个富户家中有人去世,愿以双倍的价格从细柳家赎回。高生想趁机获利,与细柳商量,细柳却不同意。高生问她原因,她沉默不语;再追问,她眼眶泛红,几乎要落泪。高生心中诧异,但又不忍心违背她的意愿,只好作罢。又过了一年,高生二十五岁。细柳不允许他远游,若回来稍晚,派去寻找的僮仆便络绎不绝。因此,朋友们都纷纷取笑高生。一天,高生去朋友家饮酒,感觉身体不适,便起身回家。走到半路,从马上摔下,不幸去世。当时正值酷暑,幸好细柳早已准备好了寿衣和棺木。村里人这才对细柳的先见之明佩服不已。长福十岁时开始学习写文章。父亲去世后,他变得娇惯任性,不愿读书,常常逃学,跟着牧童四处玩耍。细柳责骂、鞭打都无济于事,他依旧冥顽不灵。细柳无奈,把他叫到跟前,说道:“既然你不愿意读书,我也不勉强你。但我们家没有闲人,从现在起,你要换上粗布衣服,和僮仆们一起干活。否则,别怪我鞭子无情!” 于是,细柳给长福穿上破旧的衣服,让他去放猪。回家后,长福只能自己拿陶碗,和仆人们一起吃粥。没过几天,长福就受不了这份苦,哭着跪在院子里,说愿意继续读书。细柳转身对着墙壁,装作没听见。长福不得已,只好哭着拿起鞭子出去放猪。残秋将尽,长福身上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脚上也没有鞋子,冷雨打湿了他的身体,他缩着脖子,像个乞丐。村里人见了,都很同情他,那些打算续弦的人,都以细柳为戒,对她议论纷纷。细柳也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却毫不在意。长福实在忍受不了,扔下猪逃跑了。细柳也不去追问,任由他离去。几个月后,长福无处乞讨,饿得面黄肌瘦,只好回来。他不敢直接进屋,哀求邻居老妇人去告诉母亲。细柳说:“如果他能挨一百杖,就来见我,否则,趁早离开。” 长福听后,立刻冲进家门,痛哭流涕,愿意接受惩罚。细柳问:“你现在知道悔改了吗?” 长福说:“悔改了。” 细柳说:“既然知道悔改,就不用挨打了,去安心放猪吧,再犯绝不饶恕!” 长福大哭着说:“我愿意挨一百杖,请让我继续读书。” 细柳起初不肯,在邻居老妇人的劝说下,才答应了他。她为长福洗头发,换上新衣服,让他和弟弟长怙一起拜师学习。长福从此勤奋刻苦,与从前判若两人。三年后,他考中了秀才。中丞杨公看到他的文章,对他十分赏识,每月都资助他钱粮,帮助他继续求学。长怙生性愚钝,读了几年书,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细柳便让他放弃学业,去务农。长怙游手好闲,害怕吃苦,细柳生气地说:“士农工商,各有各的本分。你既不能读书,又不愿务农,难道要饿死在路边吗?” 说完,拿起棍子打他。从此,长怙只能跟着奴仆们下地干活。要是哪天起床晚了,细柳就会责骂他。而在衣服和饮食方面,细柳总是把好的留给长福。长怙虽然不敢吭声,但心里很不服气。农忙结束后,细柳拿出钱,让长怙去学做生意。长怙染上了赌博和嫖娼的恶习,到手的钱很快就挥霍一空。他还编造盗贼抢劫的谎言,欺骗母亲。细柳察觉到后,把他打得半死。长福长跪在地,哀求替弟弟受罚,细柳的怒气才渐渐平息。从此,长怙一出门,细柳就派人暗中观察。长怙表面上有所收敛,但心里并不服气。一天,长怙向母亲请求,要跟着商人去洛阳做生意。他其实是想借此机会远游,满足自己的私欲,心里又担心母亲不同意。没想到,细柳听后,没有丝毫怀疑,立刻拿出三十两碎银,为他准备行装。最后,又拿出一枚金锭,交给长怙,说:“这是祖上做官时留下的,不能随意花掉,你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你初次外出经商,我也不指望你赚大钱,只要这三十两银子不亏本就行。” 临行前,细柳又再三叮嘱。长怙满心欢喜地出发了。到了洛阳,他谢绝了同行的伙伴,住进了名妓李姬家中。十多天后,三十两银子就花得差不多了。长怙本以为口袋里还有金锭,并不担心没钱。可当他拿出金锭一看,竟然是假的。他大惊失色,脸色惨白。李姬见他这副模样,冷言冷语地嘲讽他。长怙心里忐忑不安,却又无处可去,还指望李姬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立刻赶他走。不久,有两个人拿着绳索闯进来,一下子就把长怙捆了起来。长怙惊恐万分,不知所措。他哀求着询问原因,才知道李姬已经偷了假金锭,到官府告发了他。到了官府,长怙无言以对,被打得死去活来,关进了监狱。在监狱里,他身无分文,受尽了狱吏的虐待,只能向其他囚犯乞讨,勉强维持生命。长怙出发时,细柳对长福说:“记住,二十天后,我会派你去洛阳。我事情多,怕忘了。” 长福不明白母亲的意思,心里暗自悲伤,却不敢多问,只好退下。二十天后,长福去问母亲。细柳叹了口气,说:“你弟弟现在的放荡,就像你以前荒废学业一样。我若不背负恶名,你怎么会有今天?大家都觉得我狠心,却不知道我常常在夜里暗自流泪。” 说着,眼泪夺眶而出。长福恭敬地站在一旁,听着母亲的话,不敢多问。细柳哭完后,说:“你弟弟的心还没有收回来,所以我给他假金锭,让他遭受挫折。现在,他应该已经被关进监狱了。中丞待你不错,你去求他,或许能救你弟弟一命,让他心生愧疚,改过自新。” 长福立刻出发前往洛阳。到了洛阳,长福得知弟弟已经被逮捕三天了。他到监狱里探望,长怙面容憔悴,形如鬼魅,见到哥哥,忍不住痛哭起来。长福也跟着落泪。当时,长福因为受到中丞的赏识,远近闻名。县令知道他是长怙的哥哥,急忙把长怙释放了。长怙回到家,害怕母亲生气,跪着爬到母亲面前。细柳看着他,问:“你如愿以偿了吗?” 长怙泪流满面,不敢出声。长福也跟着跪下,细柳这才让他们起身。从此,长怙痛改前非,对家中的事务尽心尽力。偶尔偷懒,细柳也不再责骂他。几个月过去了,细柳都没有再提让他做生意的事。长怙心里想自己去请求,却又不敢,只好把想法告诉了哥哥。细柳听说后,很高兴,四处借贷,凑了一笔钱给长怙。半年后,长怙就赚了一倍的利息。这一年,长福在秋试中中举,又过了三年,考中了进士。长怙经商也积累了巨额财富。有个到洛阳的同乡,偶然见到了细柳。此时的细柳已经四十岁了,却依然如三十岁的女子般年轻。她衣着朴素,看起来和普通人家的妇人没什么两样。异史氏感叹道:“《黑心符》问世后,家庭中虐待前子的现象屡见不鲜,从古至今,如出一辙,实在令人悲哀!有些人为了避免被指责,又常常矫枉过正,对儿女的放纵视而不见,这与虐待又有什么区别呢?细柳并非对前妻的儿子狠心,若自己的孩子贤能,她又怎会如此用心,向天下人证明自己呢?她不避嫌疑,不惧诽谤,最终让两个儿子一个富贵,一个显赫。这样的女子,不仅在闺阁中少见,就算是男子,也堪称佼佼者!” 喜欢书生们的故事请大家收藏:()书生们的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章 画马 局诈 放蝶 1.画马 画马奇谈 在临清的街巷深处,崔生家的破败院落与周围的繁华形成鲜明对比。院墙倾颓,砖石散落,荒草在风中瑟瑟摇曳。崔生每日清晨起身,总能看到一匹骏马静卧在院外的露草之间。那马身姿矫健,毛色黑亮如墨,带有白色斑纹,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只是尾毛凌乱不齐,似被烈火燎断,透着几分诡异。崔生满心疑惑,挥手驱赶,马便悠悠离去。可每到夜晚,它又悄然返回,如同一个神秘的幽灵,无人知晓它从何而来。崔生家境贫寒,正为生计发愁。此时,他有一位好友在晋地为官,邀他前往相助。崔生苦于没有合适的坐骑,望着那匹神秘的马,心中一动,便将它捉住,配上缰绳鞍具,骑了上去。临行前,他叮嘱家人:“倘若有人前来寻马,务必如实相告。”踏上旅途,那马犹如离弦之箭,奔腾如飞,转瞬之间便已驰出百里之遥。夜晚,崔生发现马吃得很少,心中担忧它是否染病。次日,他收紧缰绳,试图让马放慢速度,可马却昂首嘶鸣,口喷白沫,焦躁不安,与昨日一样健硕而愤怒。崔生无奈,只得松开缰绳,任由它驰骋。不到正午,便已抵达晋地。崔生骑着马进入集市,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人们纷纷围拢过来,惊叹于马的神骏。晋王听闻此事,也心生好奇,派人前来观看。见了马后,晋王爱不释手,愿出重金购买。崔生心中忐忑,担心失主前来寻找,便婉言拒绝了晋王的请求。时光匆匆,半年过去,始终没有寻马者的消息。崔生这才放下心来,以八百金的价格将马卖给了晋王,随后用这笔钱购置了健壮的骡子,踏上了归乡之路。此后,晋王有紧急事务,派遣校尉骑着这匹马前往临清。途中,马突然受惊狂奔,校尉拼命追赶,一直追到崔生东邻的曾家。校尉冲进曾家大门,却不见马的踪影。他向曾家主人询问,曾家主人一脸茫然,坚称未曾见到。校尉不信,进入屋内搜查。只见墙壁上挂着一幅赵子昂的画,画中一匹马的毛色与那匹走失的马极为相似,尾巴处还有被香炷烧灼的痕迹。校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匹马竟是画中妖物所化。校尉无法向晋王复命,心中焦急万分,于是将曾家主人告上了官府。此时的崔生,靠着卖马的钱财经商,已积累了万贯家财。他得知此事后,念及曾家主人无辜,自愿拿出钱来替曾家偿还给校尉,让校尉回去交差。曾家主人对崔生感激不尽,却不知崔生就是当年卖马给晋王的人。岁月流转,临清的街头依旧人来人往。崔生时常想起那匹神秘的马,不知它是否还会在某个夜晚,出现在那片露草之间。而曾家主人望着墙上的画,心中也充满了疑惑与感慨。那幅画中的马,似乎还带着一丝未消散的妖气,在岁月的尘埃中,诉说着那段离奇的故事。异史氏曰:“马本画中物,幻形入人间。崔生因贫得财,曾氏无辜遭讼。世间之事,变幻莫测,岂有鬼斧神工,能画活灵驹?然妖马作祟,亦警人心,莫因贪欲而失本心,莫以怪异而乱正道。诚如赵子昂之画马,形神兼备,终是纸上之物,何以成真?此中玄机,令人深思。” 2.局诈 奇骗三则:人心的欲望与狡黠在繁华的京都,御史府的家人某日百无聊赖地站在热闹的市间。人来人往中,一位身着华服、气宇不凡的男子缓缓靠近,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主动与家人攀谈起来。他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巧妙地引导着话题,渐渐询问起御史主人的姓字和官阀,家人毫无防备,一一相告。男子微微点头,自我介绍道:“我姓王,乃贵主家的内使。” 言语间,透露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随着交谈的深入,氛围愈发融洽。王姓男子感慨道:“这宦途如茫茫大海,波涛汹涌,险恶异常。如今的显要之人,皆纷纷依附于贵戚之门,以保仕途顺遂。不知尊主人所托何人呢?” 家人坦诚地回答:“并无托人。” 王姓男子轻轻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惋惜:“这可真是所谓的惜小费而忘大祸呀。” 家人心中一动,急切地问道:“那究竟托谁才好呢?” 王姓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缓缓说道:“公主殿下为人宽厚,待人以礼,且有庇护他人的能力。某侍郎便是通过我才得以亲近公主。倘若尊主人不惜千金之贽,想要见到公主,应当也不是难事。”家人心中暗喜,忙问其居住之处。王姓男子随意地指了指一旁的门户,笑道:“我们同处一巷,你竟不知吗?” 家人匆匆回到御史府,将此事详细告知了侍御。侍御听闻后,心中涌起一丝希望,当即命人准备丰盛的筵席,派家人前去邀请王姓男子。王姓男子欣然赴宴,在筵席上,他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公主的性情、起居琐事,仿佛对公主的一切了如指掌。他还特意强调:“若不是同巷的情谊,即便赏赐百金,我也不会如此尽心尽力。” 御史对他愈发钦佩,深信不疑。临别时,王姓男子与御史订下约定:“您只需备好礼物,我会找机会向公主进言,早晚定会有好消息。”过了几日,王姓男子骑着一匹毛色发亮、矫健俊美的骏马,英姿飒爽地来到御史府。他对侍御说道:“您可速速整理行装出发。公主事务繁忙,前来求见的人接踵而至,从清晨到傍晚,几乎没有片刻空闲。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机会,您务必赶紧前往,否则一旦错过,恐怕就再无相见的可能了。” 侍御不敢怠慢,赶忙取出大量的金银重币,跟随王姓男子而去。他们七拐八绕,走了十余里路,终于来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这便是公主府。侍御下了马,恭敬地在门外等候。王姓男子先拿着礼物进入府中,许久之后才出来,高声宣布:“公主召见某御史。” 随即,便有数人接力传递着呼喊。侍御微微弯腰,小心翼翼地进入府中,只见高堂之上,一位丽人身姿优雅地坐着,她的容貌倾国倾城,宛如天仙下凡,身上的服饰华丽无比,光彩夺目。侍御心中一惊,连忙伏地行尽礼数。公主传命赐坐于檐下,又有人端来金碗盛着的香茗。公主微微颔首,略表温和之意,侍御恭敬地退下。从内室传来命令,赐给侍御缎靴、貂帽。侍御满心欢喜地回到家中,对王姓男子感激不尽,立即拿着名帖前去拜谢。然而,当他来到王姓男子所说的住处时,却发现大门紧闭,空无一人。他心中疑惑,猜测王姓男子可能侍奉公主尚未归来。于是,他连续三日前往,却始终未能再见其人。侍御派人前往公主府询问,却见那府邸大门紧闭,高不可攀。又向附近的居民打听,众人皆说:“此间从未有过什么贵主。前些日子,倒是有几人租屋居住,如今已经离开三日了。” 使者回来如实禀报,侍御主仆二人顿时垂头丧气,满心失落。副将军某,怀揣着大量的钱财来到京都,一心想要谋取一个掌握兵权的职位,却苦于没有门路。一日,一位身着裘皮华服、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前来拜访他。男子自我介绍道:“我的内兄乃是天子的近侍。” 两人喝过茶后,男子请副将军屏退左右,神秘地说道:“眼下有某处将军的空缺,倘若您不吝惜重金,我嘱咐内兄在圣主面前美言几句,这个职位便可轻松到手,即便有再大势力的人也无法夺走。”副将军心中一动,却又怀疑男子所言不实。男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说:“您无需犹豫。我不过是想从内兄那里抽取些许好处,对于将军您,我分文不图。我们言定好具体的数目,签署契约作为凭证。待您被召见之后,再如实给予。如果事情不成,您的钱财依然在您手中,谁能从您怀中夺走呢?” 副将军听了这番话,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满心欢喜地答应了下来。次日,男子再次前来,引领副将军前去拜见他的内兄。副将军见到其兄,此人自称姓田,府邸奢华无比,气势煊赫如同侯家。副将军恭敬地参拜,然而田某却态度傲慢,对他颇为不屑,礼数上也多有不周。男子拿出契约,对副将军说:“刚刚与内兄商议过,此事非万金不可,请您立即签署契约尾部。” 副将军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顺从地照做了。田某却又说道:“人心难测,我担心事后会有反复。” 男子笑着打圆场:“兄长多虑了。我们既然能够给予,难道还不能收回吗?况且,朝中的将相,有许多人想要结交内兄都不可得。将军您前程远大,想必不会做出丧心病狂之事。” 副将军也极力发誓,然后告辞离去。男子送他出门,说道:“三日后必定给您回复。”过了两日,太阳刚刚西斜,数人呼喊着狂奔而入,对副将军说道:“圣上正等着召见您呢!” 副将军心中一惊,又惊又喜,急忙快步入朝。只见天子高坐殿上,两旁侍卫林立,威风凛凛。副将军连忙跪拜行礼。天子命人赐坐,对他慰问有加,态度殷勤。天子环顾左右,说道:“听闻某武烈非常,今日一见,果然是真将军之才啊!” 接着又说:“某处乃险要之地,如今将其委托给卿,望卿不要辜负朕的心意,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副将军心中狂喜,拜谢皇恩后退出。刚出殿门,前日那位身着裘皮华服的男子便跟随他来到客邸,按照契约上的约定,副将军将钱财兑付给了他。副将军自此高枕无忧,每日在亲友面前炫耀自己即将获得的荣耀。然而,过了几日,他前去探访,却发现之前那个职位已经有人担任了。副将军大怒,气愤地在兵部大堂上争辩道:“我承蒙皇帝的选拔,为何这个职位却授予了他人?” 司马大人感到十分奇怪。当副将军讲述起自己受到的宠遇时,却仿佛是一场梦境,许多细节都难以自圆其说。司马大人怒不可遏,将他抓起来交给廷尉。副将军这才供出引见者的姓名,然而朝中并无此人。副将军耗费了万金,最终只落得个革职的下场,心灰意冷地离去。嘉祥的李生,擅长弹琴,对琴有着深厚的热爱。一日,他偶然前往东郊,看到工人掘土时挖出了一把古琴。那古琴虽沾满泥土,却隐隐透着一股古朴的气息。李生心中一动,以极低的价格将其买下。他仔细擦拭古琴,只见琴身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安上琴弦弹奏,发出的声音清冽激昂,非同凡响。李生欣喜若狂,仿佛得到了稀世珍宝,他将古琴贮以锦囊,藏于密室之中,即便关系最亲密的亲戚,也不轻易展示。邑丞程氏新到任,派人送上名帖拜访李生。李生向来不喜结交朋友,因程氏率先前来拜访,便前去回拜。过了几日,程氏又邀请李生赴宴,李生本不想去,无奈程氏再三邀请,只好前往。程氏为人风雅至极,谈吐潇洒自如,见解独到,李生对他心生好感。次日,李生回请程氏,两人相谈甚欢,情谊愈发融洽。从此,无论是月夕花晨,还是风清雨霁,两人常常相聚,一同饮酒抚琴,谈诗论道。一年多过去了,偶然间,李生在邑丞的官署中,看到一个绣囊包裹着的古琴放置在几案上。李生心中好奇,便上前展玩。程氏见状,问道:“您也精通此道吗?” 李生回答:“我生平最爱琴,视琴如命。” 程氏惊讶地说:“我们相交已非一日,您有如此绝技,为何从未听闻您弹奏呢?” 说罢,程氏拨弄炉中的炭火,点燃沉香,请求李生弹奏一曲。李生恭敬不如从命,便开始弹奏。程氏听后赞道:“真是大高手!我也愿献丑,展示一下微薄的技艺,还望您不要笑话。” 于是,程氏弹奏了一曲《御风曲》,那声音清脆悦耳,仿佛带着一种绝世出尘的意境,令李生更加倾倒,当即表示愿意拜程氏为师。自此,两人以琴相交,感情愈发深厚。一年多来,程氏将自己的琴艺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李生。然而,每次程氏拜访李生时,李生总是拿出普通的琴供他弹奏,始终不肯泄露自己所藏的那把古琴。一天晚上,李生微微喝醉,程氏说道:“我新学了一曲,您愿意听听吗?” 说罢,便弹奏起《湘妃》,那曲调幽怨动人,仿佛诉说着无尽的哀愁,令人闻之落泪。李生听后,连声称赞。程氏感慨道:“可惜没有一把好琴,若有良琴相伴,这音调定会更加美妙。” 李生欣然说道:“我珍藏着一把琴,绝非寻常之物。今日遇到您这样的知音,我又怎敢再隐瞒呢?” 于是,李生打开木匣,取出裹着古琴的锦囊。程氏用袍袖轻轻拂去琴上的灰尘,凭几而坐,再次弹奏起来。这一次,琴声刚柔并济,应和着节拍,技艺精湛,美妙入神,李生不禁拍手叫绝。程氏说道:“我这点微薄的技艺,实在有负这把良琴。若能让我的妻子弹奏一曲,想必会有更美妙的声音。” 李生惊讶地问道:“您的闺中夫人也精通琴艺吗?” 程氏笑道:“刚刚我弹奏的这首曲子,便是从妻子那里学来的。” 李生叹道:“只可惜夫人在闺阁之中,我无法听到她的演奏。” 程氏说:“我们情同一家,本就不必拘泥于形迹。明日您请携琴前来,我定让她隔着帘子为您演奏。” 李生满心欢喜地答应了。次日,李生抱着古琴前往邑丞官署。程氏立即准备酒菜,热情款待。过了一会儿,程氏拿着琴进入内室,很快又出来坐下。不一会儿,只见帘内隐隐约约有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女子身影,片刻之后,一股淡淡的香气飘出户外。又过了一会儿,弦声轻轻响起,李生仔细聆听,却不知是何曲子。只觉得那琴声如同一股无形的力量,荡人心魄,令人骨头都仿佛酥软了,魂魄也随之飞越。曲终之后,帘内之人似乎也想看看李生,微微露出身影,李生定睛一看,竟是一位二十余岁、容貌绝美、绝代无双的女子。程氏举起巨大的酒杯,劝李生痛饮。帘内又改弦弹奏起《闲情之赋》,李生此时已完全被琴声和美人所迷惑,神情恍惚。他倾饮过量,醉意朦胧,起身告辞,并索要古琴。程氏说道:“您醉后恐怕会不小心摔倒,损坏古琴。明日您再来,我定会让闺中夫人尽情展示她的所长。” 李生无奈,只好先回家。次日,李生前往邑丞官署,却发现官署寂静无声,只有一位老隶在应门。李生询问情况,老隶说:“五更时,邑丞大人携家眷离去,不知去了何处,只说往返大约三日。” 李生只好按照约定的日期再次前往等候,然而直到日暮,也没有任何消息。吏皂们都感到十分疑惑,便禀告县令,县令命人打开官署的门查看,只见室内空空如也,只有几榻还留在那里。此事上报到上级官员处,也无人能推测出其中的缘由。李生失去了古琴,茶不思饭不想,寝食俱废。他不远数千里,前往程氏的家乡寻访。程氏本是楚地人,三年前,通过捐资获得了嘉祥邑丞的职位。李生执着地打听他的姓名和居住之地,然而在楚地却并无此人。有人说:“有一位程道士,擅长鼓琴,又传说他有点金之术。三年前,他忽然离去,再也没有出现过。” 李生怀疑程氏就是那位程道士,又仔细审视程氏的年龄、容貌,与传说中的程道士吻合无误。李生这才明白,原来道士捐官都是为了这把古琴。他们相交一年多,程道士从未提及音律之事,渐渐地拿出琴来,渐渐地展示技艺,又渐渐地用佳丽迷惑他。经过三年的精心谋划,最终得到古琴后便离去。道士对琴的痴迷,远远超过了李生。天下的骗局千奇百怪,像这位道士这样的骗术,可谓是骗术中的风雅之辈了。异史氏感叹道:御史和副将军,一个为求仕途依附贵戚,一个为谋职位贿赂近侍,皆因欲望蒙蔽双眼,落入骗局。李生爱琴如命,却因知音之谊轻信他人,痛失爱琴。武弁之人虽愚笨,可那朝廷之门又岂是可以随意假冒的?真怀疑其中有幻术存在,正所谓 “大盗不操矛弧”,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无需武力,仅凭智谋便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那道士,为得爱琴,处心积虑,以风雅之名行诈骗之实,令人叹息。这世间的种种骗局,皆因人心的贪婪和欲望而起,实在值得人们深思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3.放蝶 蝶怨与火驴:两则官宦奇闻一、蝶刑之谴康熙年间,长山进士王嵙任县令,独创 “蝶刑”:凡有罪者,按律轻重罚纳彩蝶赎罪。衙堂每日千蝶纷飞,青黑紫白交旋如碎锦,王嵙常拍案大笑,谓此 “以美刑恶”。某夜,王嵙醉卧书房,见纱帐微动,一女子款步而入。月白襦裙绣满蝶纹,眉间朱砂痣似滴血,开口时袖中飘出金粉:“君以蝶代刑,三月间折我姊妹三千。今夜先教君尝风流小惩。” 言毕化作白蝶,绕梁三匝,翅尖扫落案头朱砂砚。次日辰时,王嵙独坐衙署饮梅子酒,忽闻 “直指使至”。他慌忙起身,却未觉发间斜簪着幼女所插的素绢花 —— 晨起女儿撒娇,强将此花别于乌纱。八抬大轿前,直指使见堂堂县令簪花出迎,勃然大怒:“朝廷命官作女儿态,成何体统!” 王嵙伏地请罪,官袍已被冷汗浸透。三日后,罚蝶令悄然废止。有人见他夜半独坐衙堂,逐只扑杀误入的流萤,烛火摇曳中,似见白蝶影隐于梁间。二、火驴之祸同年,青城司理于重寅生性疏狂。元宵夜,他命人将百枚爆竹缠于黑驴周身,尾系火捻,独诣太守府前击鼓:“卑职献火驴贺岁,请大人一观!”时太守幼子正患痘症,府中悬白幡避秽。门子连称 “不便”,于重寅却猛拍辕门:“机不可失,迟则火熄!” 太守无奈,命开角门。火驴甫入,于重寅点燃捻子。刹那间爆声如雷,驴眼充血狂踏,火星溅落窗棂,引燃纱幔。府内丫鬟尖叫奔逃,瓷器碎裂声混着爆竹轰鸣。待众人持水泼救,前厅已焦黑一片,更糟的是痘儿受此惊吓,当夜气绝。太守手握孩儿遗落的虎头靴,立誓参奏。于重寅遍求三司官员,披麻戴孝跪于太守府三日,额角血痕渗入青砖。终得一纸 “酒后失仪” 的从轻发落。自此,他常对镜摩挲额上疤痕,见人便说:“火驴踏碎的,原是我这颗狂心。”异史氏叹曰:蝶舞堂前本雅事,偏成酷政;火驴献岁本戏谑,竟酿大祸。为官者一念之差,或成风月,或化业火,可不慎哉! 喜欢书生们的故事请大家收藏:()书生们的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章 男生子 钟生 鬼妻 1.男生子 总兵奇闻:娈童产子与闽地风云康熙十二年秋,福建总兵杨辅府中传出异事 —— 其娈童阿砚怀胎十月,某日梦中见神人以金刀剖开双胁,醒来竟于肋下诞下双子。婴孩落地时,一左一右啼哭如钟,肋间伤口虽深,却未渗血,三日后结疤如赤色蝉翼。杨辅惊异,取名 “天舍”“地舍”,命府中医士日夜看护。此事传至巡抚蔡公耳中,恰逢吴三桂谋反,闽地人心惶惶。蔡公素疑杨辅暗通藩王,遂以议事为名召其入衙。杨夫人陈氏闻信,执剑拦于辕门:“今藩乱方起,帅印未稳,此去必陷危局!” 杨辅拂袖:“吾为朝廷命官,安能因妇人之言而废公?” 陈氏含泪目送丈夫车马扬尘,转身即召集麾下八营将士,命人将府库兵器悉数取出,甲胄铿锵之声彻夜未绝。三日后,密探来报:杨辅刚入巡抚衙门便被伏兵斩杀。陈氏冷笑掷杯,红烛映照她眉间朱砂痣如滴血:“果然奸计!” 即刻点齐三千铁骑,直扑巡抚衙门。蔡公闻变时正饮参汤,瓷碗坠地碎裂,慌得连官靴都穿反了。幸得标营死战,箭雨如蝗中陈氏未能破城,却纵马绕城三匝,扬鞭指天:“蔡某狗头,他日必取!”待叛军远去,蔡公才敢从地窖爬出。他抖落官袍上的尘土,强作镇定整军追击,却在城郊遇伏,数千兵卒竟被百人小队杀得丢盔弃甲。闽地百姓编歌谣嘲讽:“蔡公披甲似惊鸡,巡抚威风化作泥。”数年后,陈氏率残部归降朝廷,获封 “忠义夫人”。然蔡公自此噩梦缠身,每至夜半便见杨辅带甲提刀立于榻前,血衣滴落的水渍在青砖上晕开如红梅。康熙二十年冬,蔡公暴毙于衙署,临终前紧抓床帏嘶喊:“杨帅饶命!” 值夜衙役皆见窗外人影幢幢,刀戈相击之声惊飞寒鸦。闽地老卒传言,陈氏归降那日,曾怀抱双子至杨辅衣冠冢前。天舍、地舍年方七岁,却能挽三石强弓。二子将箭矢射向青天时,云层裂开金光万道,似有龙吟自九霄传来。异史氏叹曰:娈童产子,妖异之兆早现;总兵蒙冤,忠魂终索血债。蔡公机关算尽,反作市井笑谈,可见天道昭昭,岂容奸佞苟活?昔杨帅肋下双子,或为将门虎种转世,亦未可知也。 2.钟生 趵突奇缘?济南趵突泉畔,荷叶田田,蝉鸣聒噪。钟庆余握着被汗水浸透的乡试墨卷,在熙攘人潮中望见那抹道袍。白须垂胸的道士独坐亭下,指尖轻点算卦者眉心,寥寥数语便让求问者面色骤变。?“辽东钟生留步。” 道士忽唤,浑浊老眼闪过精光。钟庆余被拽上飞檐阁时,砚台里的墨汁正滴在《孝经》扉页。檀香氤氲中,龟甲裂纹如蛛网蔓延:“秋闱必中,然母寿止于放榜之时。”?青砖硌得膝盖生疼,钟庆余攥住道士袖口:“求仙长救母!” 赤金丸入手尚温,却听得:“此药延七日,速遣人星夜兼程。” 暮色四合时,他望着归途漫天晚霞,掌心丹药硌出深深红痕。?三换坐骑皆伏地不起。青驴在夕阳下人立嘶鸣,蹄铁溅起的火星灼伤钟庆余手背。仆役指着弯月苦劝:“明日终场,主母必能等得。” 他却解下玉佩掷向驴贩,染血的靴底踏碎满地月光。?放榜日捷报与家书同至。钟母榻前,药碗里的赤金丸泛着微光。老妇人抚着新中举的朱卷,恍惚呢喃:“阎罗殿悬你批注的《孝经》,判官赞‘孝心感天’,添了十二载阳寿……”?再访道士,丹房悬着带血的驴蹄。“前世误杀青蛙,本该横死。” 拂尘扫过卦象,“然孝心化劫,却难续妻缘。” 临别赠言 “东南有救” 犹在耳畔,次年春,钟庆余便在中州河畔撞碎了命运的涟漪。?脱缰野驴冲开人群时,王世子的金冠正落入浊浪。衙役梆子声惊飞白鹭,钟庆余挥鞭驰向东南,衣摆卷着河畔戏台上《目连救母》的唱词。暮色漫进方家庄,老丈望着他溅血的靴底,烛火在皱纹里明明灭灭:“世子乃藩王独苗,此劫……”?后院竹扉轻响,十六岁少女倚着月光轻笑,腕间红绳与钟庆余亡妻的香囊竟是同根丝线。“先生可知,南山禅堂的沙砾比针还密?” 她将毡垫塞进他掌心时,指尖带着草药清香。?山径如蛇盘踞,轿夫的喘息混着松涛。方氏女踩着钟庆余的靴印前行,毡垫浸透鲜血仍倔强迈步。禅堂内,老僧枯坐如槁木,沙砾铺就的星图在蒲团下泛着冷光。?“可带了断杖?”?三日后州府传来消息:“罪驴已伏法。” 钟庆余抚摸着枣木杖上的血痕,恍惚见道士骑鹤掠过云端。新妇将桃木剑悬在床头,剑柄缠着他中举时的红绸 —— 原来这缕孝心,早织就了穿越生死的红线。 3.鬼妻 桃杙镇魂:聂郎的阴阳情劫泰安城西的枣树下,聂鹏云摩挲着亡妻留下的银簪,月光在裂纹里凝成霜。忽有穿堂风卷着桂花香,竹帘 “啪嗒” 掀开 —— 素衣女子倚门而立,腕间红绳还系着他去年买的香囊。“阿云,你...” 聂鹏云撞翻绣凳。女子指尖抚过他眼角细纹,冰凉的触感混着熟悉的脂粉气:“阎王念你百日不食荤腥,许我每月望夜来聚。” 帐幔垂落时,檐角铜铃无风自响,惊飞了梁间栖着的寒鸦。此后每个满月,聂家西窗总透出暖光。聂鹏云推掉所有说亲,把亡妻的梳妆匣锁在檀木箱底。直到族老拍碎祠堂的茶盏:“聂家三代单传,你要绝后不成?” 他攥着婚书站在桃花渡口,对岸花轿的红绸晃得人眼晕。新婚夜红烛摇曳,新娘子正解着盘扣,青砖缝隙突然渗出寒气。亡妻披头散发立在床前,指甲划过锦被裂出五道白痕:“当年你说‘生同衾,死同穴’,原是哄鬼的!” 新妇抄起剪刀护在胸前,嫁衣上的并蒂莲被冷汗浸得发暗。聂鹏云僵在床沿,看两个女人在月光下缠斗。鬼爪掐住新妇脖颈时,雄鸡突然长啼,窗外泛起鱼肚白。新妇攥着扯落的鬼发,悬梁的白绫在梁间晃荡:“原来你早有外室!”三日后,道士桃木剑点着符纸,在坟头四角钉下杙子。当夜聂鹏云梦见亡妻被困在桃木阵中,素衣染满泥浆:“我守着旧情,你却嫌我是鬼...” 晨雾漫过新坟,桃杙渗出的树脂混着血珠,在青石板上凝成暗红的痂。异史氏叹曰:阴阳相隔犹念旧盟,活人却畏宗族之威。亡妻以鬼身赴约,其情可悯;新妇遭妒相侵,其怨可叹。世人多惧魑魅,不知比鬼更冷的,是宗法礼教的枷锁。桃杙能镇幽魂,谁来解这人间情劫? 喜欢书生们的故事请大家收藏:()书生们的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章 黄将军 医术 藏虱 1.黄将军 断碑裂石:黄靖南崛起传奇崇祯七年秋,官道上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裹住三骑烟尘。黄得功肩头补丁摞补丁的青布衫浸透晨露,腰间酒葫芦晃荡着撞响马鞍 —— 他与两位孝廉结伴赴京,尚未察觉山坳里闪动的刀光。“留下买路财!” 七匹黑马从枯树后冲出,为首响马的铁胎弓已拉开满月。戴方巾的孝廉滚鞍落马,膝盖在碎石路上磕出血痕:“好汉饶命!” 黄得功瞥见那人怀中露出的《孝经》扉页,喉间泛起腥甜。他滚下骡子时连佩刀都没带,却在响马的哄笑声中扑向畜牲。粗粝的手掌攥住骡足,青筋暴起如盘蛇。随着一声闷喝,五百斤的牲口竟被掀上半空,蹄铁擦着响马头盔飞过,惊得坐骑人立而起。“妖... 妖怪!” 弓弦崩断的瞬间,黄得功已欺身上前。右拳砸在响马护心镜上,铜片迸裂的脆响混着骨裂声。余下贼寇望着这个徒手撕骡的煞星,调转马头时被他拽住马尾,生生扯下三绺黑鬃。“壮士神力!” 拍着满身尘土的孝廉摸出纹银,“何不投军报国?” 黄得功盯着掌心渗血的伤口,想起方才揍人时,竟比宰牛还顺手。十年后扬州城头,已封靖南侯的黄得功摘下镶玉蟒袍的护腕。看着新兵演练虎虎生风的拳法,他忽然摸向腰间 —— 那里还别着半截骡骨,断面粗糙得像极了当年撕碎响马护心镜的指节。异史氏曰:匹夫之勇可裂石,壮士之志能擎天。黄侯以骡足退寇,非蛮力使然,实肝胆照人也。观其起于微末而腰蟒玉,岂独天命?当是胸中浩然气,化作沙场霹雳声! 2.医术 医道诡途:两张一韩的荒诞传奇一、草泽医仙的荒诞崛起沂州青石巷的晨雾里,张屠户蹲在肉案前剔骨,指缝还沾着猪血。道士的灰氅扫过他肩头:“施主当以术业富。” 他攥着屠刀愣住:“俺斗大的字不识半筐,能做甚?” 道士抚须笑看他腕间胎记:“医道可也。”三日后,街角新支起竹棚,破匾歪斜写着 “济世堂”。张屠户赤脚踩碎瓦罐,将鱼牙蜂房混着艾草堆成小山,操着杀猪嗓吆喝:“包治百病!” 赶集妇人捏着衣角嗤笑:“这腌臜模样,怕不是要把人治成鬼。”青州太守的咳嗽震落了衙署梁上的积尘,八百里加急文书如雪片般飞向各邑。沂县令对着泛黄的医簿抓耳挠腮,突然瞥见堂下缩头缩脑的张屠户 ——“就你了!” 衙役的铁链锁住他沾满猪油的衣襟时,他正对着铜镜灌止咳的猪苦胆。押解途中,张屠户在狼虎谷咳得撕心裂肺。山民捧出的水碗漂着油花,索价竟要五钱银子。他踉跄撞进茅舍,见老妪用尿罐煮野菜,浑浆里沉着蛆虫。喉间腥甜翻涌,他抢过陶罐一饮而尽。肚腹滚烫间,二十年的痰喘竟化作冷汗渗出。郡衙内,十二名郎中的药方堆成小山,太守的咳血染红了蜀锦帕子。张屠户抖着腿掏出皱巴巴的草纸,歪歪扭扭画着蝌蚪符:“此乃老君秘传方!” 他支开众人,将漫山薅来的野菊、马齿苋捣烂,兑着溪水熬成绿汤。药汁入喉,太守当夜咳出三斤黑痰,晨光里竟能拄杖赏花。金匾 “再世华佗” 悬上竹棚那日,张屠户的草鞋换成了云纹皂靴。求医者踏破门槛,他醉眼朦胧抓药 —— 错把砒霜当柴胡,却让痨病鬼吐出淤血痊愈;误将巴豆作甘草,反治好了难产妇人。荒诞愈传愈奇,他的诊金涨到十两纹银起步,出诊要八抬大轿铺红毡。二、汗丸神医的意外成名益都韩秀才背着药箱走在深秋的官道,箱底压着未及第的考卷。暮色漫进破庙时,他撞见农户抱着青紫的儿子撞门:“先生救我儿!” 灶火映着少年滚烫的脸,他摸遍药箱,只剩半把发霉的黄连。指甲抠着墙灰,掌心搓出的汗泥滚成黑丸。“服下此药,明早便好。” 他吹熄油灯,盘算着趁夜溜走。四更天,擂门声惊飞梁上宿鸦,他翻墙跌进菜畦,裤脚沾满牛粪狂奔三里。农户却举着火把追来:“恩人留步!犬子浑身汗透,烧退了!”庆功宴上,韩秀才盯着碗里的参汤发怔。农户捧出的谢礼里,竟有半卷《伤寒论》。他摩挲着泛黄的书页,突然想起汗泥丸滚落时,恰与书中 “桂枝汤” 的配比暗合。此后悬壶济世,他总在药方里偷偷掺入药渣 —— 却治好了七十二例疑难杂症。荒诞余响二十年后,张屠户的鎏金药柜里藏着百张死人状纸,韩秀才的《活人录》首页写着 “医道无常”。某日青州府衙失火,两卷医案在火中化作灰烬,飘出的纸灰竟凝成两具模糊的人形:一个握着杀猪刀,一个攥着汗泥丸。异史氏叹曰:草泽出神医,汗丸愈沉疴。张屠户以污秽成圣手,韩秀才借污垢作良方,此非医道之幸,实乃世相之悲。观其荒诞成名路,岂止是药能活人?分明是时势造鬼,将无知者捧上神坛,令有术者困于草莽。噫!医人易,医世难矣! 3.藏虱 虱咒暮春的槐花簌簌落在老槐树根,陈七蹲下身系草鞋时,指腹触到颈后凸起的痒意。他捻住那粒黄豆大的虱,从袖中摸出半张旧契纸裹住,随手塞进树洞:“小畜生,在这儿自生自灭罢。”三年后的梅雨季,陈七挑着山货重经此地。腐木气息里,树洞中的纸团泛着诡异的青白色,竟与当日别无二致。他鬼使神差剥开纸,掌心落了片薄如蝉翼的虱骸,六足犹自蜷曲如钩。“倒成了标本。” 陈七嗤笑,忽觉指缝泛起蚁噬般的痒。低头看时,那干瘪的虱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灰褐甲壳下透出暗红血丝。他慌忙甩动手掌,虫尸却如焊在皮肉上,痒意顺着腕骨爬进血管。当晚陈七浑身燎烫,颈后生起核桃大的硬疖。郎中的银针扎下去,脓血流尽后却露出细密黑点 —— 竟是密密麻麻的虱卵。第七日黎明,陈七在镜前抓烂面皮,指缝间淌出的血沫里,万千幼虱正扭结成团,如同一滩蠕动的墨汁。邻人收尸时发现,老槐树洞内堆满腐纸,每张都裹着肿胀如豆的虱尸。更诡异的是,陈七溃烂的掌心赫然印着个暗红爪印,纹路与虱足分毫不差。自此每逢雨夜,树下常传来细碎的抓挠声,像无数虫足在啃噬人的骨头。异史氏曰:微物亦含怨气,纵蝼蚁不可轻贱。陈七戏虱而遭反噬,非虫毒之烈,实人心之恶招祸也。观其掌心血印,岂止是虱咒?分明是万千冤魂攥住了负义之人。 喜欢书生们的故事请大家收藏:()书生们的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章 梦狼 夜明 夏雪 1.梦狼 宦海妖梦:两则官途警示录一、狼衙惊梦直隶白翁案头积灰的家书旁,茶盏早已凉透。长子甲赴南方为官两载,音信全无。忽一日,远亲丁某登门,此人素以 “走无常” 闻名,言辞间常涉幽冥之事。白翁敷衍寒暄,问及冥府见闻,丁某绘声绘色描述鬼城万象,白翁只捻须哂笑,权当乡野奇谈。三日后子夜,白翁忽觉寒意透骨,睁眼见丁某立于床前,邀他同游。恍惚间踏入一座城阙,青砖泛着幽光。丁某指向前方朱门:“此乃令甥衙署。” 白翁大惊 —— 外甥远在晋地为县令,怎会在此?推门果见外甥蟒袍玉带端坐堂上,衙役执戟如林,却无一人应答。未及细思,丁某又引他至另一宅邸。门前盘踞巨狼,目露凶光。入内更是骇异:堂上堂下伏满狼形官吏,阶前白骨堆积如丘。白翁两股战战,却被丁某硬拽前行。忽见其子甲自内而出,华服鲜亮,呼侍者备宴。转瞬一狼衔着尸首入内,甲竟笑道:“正好充作酒菜。”白翁惊欲夺门,群狼已堵死去路。千钧一发之际,两金甲神人持索而至,甲瞬间化作斑斓猛虎。剑光闪过,神人忽道:“且留其命,待明年四月敲齿惩戒。” 巨锤落下,虎牙迸飞,虎啸震得白翁猛然惊醒 —— 原是南柯一梦。他急遣次子携信南下,见甲门牙尽脱,竟是醉后坠马所致,事发之日恰与梦中吻合。甲却将信掷于案上:“不过巧合罢了!” 彼时他正重金贿赂上司,谋得举荐,哪顾得妖梦警示?次子目睹兄长衙内蠹役穿梭如蚁,行贿者络绎不绝至深夜,涕泣苦劝:“百姓才是父母官的根本啊!” 甲却冷笑:“升迁之权在上司,爱百姓何用?”次年,贺甲升任吏部的人挤满白家门槛,白翁却卧榻拒见。未久噩耗传来:甲归乡途中遇寇,主仆横死。白翁反焚香谢天:“鬼神只惩逆子,未祸妻儿,已是大幸。” 孰料甲竟未死 —— 四月卸任当日,山贼截道,甲奉上全部家财,匪首怒喝:“我们是为百姓讨血债!” 一刀斩下其头,又搜出四名助纣为虐的衙役,一并枭首。甲魂魄飘荡间,遇一宰官怜悯:“此乃白某之子,莫让老父见此惨状。” 遂命人续头,却叹 “邪人不可正”,竟将头斜嵌于肩。甲醒来后目能视背,形如怪物,再无颜面见人。而白翁外甥果然升任御史,与梦境分毫不差。二、衙役诈术邹平知县李匡九素以清廉自诩。一日,富民遭人构陷,衙役王三搓着手凑近:“老爷要你二百金,迟了便要下狱!” 富民浑身筛糠,央告减半。王三跺脚:“我拼着挨骂去说情,可老爷未必肯!”庭审当日,王三见李匡九拒烟,立刻转身对富民摇头:“你都瞧见了,老爷不松口!” 又见李点头饮茶,忙喜道:“成了成了!老爷默许了!” 结案后富民竟真获释,千恩万谢奉上重金。李匡九浑然不觉,仍自诩明镜高悬,却不知百姓早骂他 “假清官”。另有邑宰杨公,性烈如火,最恨衙役贪腐。某日重刑犯拒招,衙役赵四暗地索贿:“给我百金,保你平安。” 堂上赵四假意威吓:“不招就上刑!” 杨公拍案大怒:“你怎知我要用刑?定是收了黑钱!” 竟当堂杖责赵四,释放犯人。犯人哪知中计,欢天喜地将钱双手奉上。异史氏叹曰:“官如虎,吏似狼,比比皆是!李公纵狼而不自知,杨公被狼戏于股掌。更有白甲之流,化身豺虎,啖食百姓。鬼神令其‘自顾’,实是当头棒喝 —— 为官者若视百姓如刍狗,终要自食恶果!” 2.夜明 南海异遇?嘉庆三年秋,粤商陈怀瑾的商船行至南海深处。三更梆子刚响,舱内竹席忽被银光照得透亮,恍若白昼。他揉着眼睛掀开舱帘,倒抽冷气 —— 船舷外立着半截青黑色巨影,嶙峋如苍崖,鳞甲缝隙渗出幽蓝荧光。?“海... 海怪!” 摇橹的老吴打翻铜灯,火苗在浪涛里明灭。众人攥着船桨缩成一团,只见那物缓缓抬头,两颗赤金色巨目刺破夜空,瞳孔里翻涌着漩涡状的星云。甲板上的罗盘疯狂旋转,锚链被无形力量扯得铮铮作响。?陈怀瑾捏着佛珠的手指发白,望见怪物脖颈缠绕着褪色的红绸 —— 像是商船祭祀时抛入大海的祈愿幡。巨浪拍碎船舷的刹那,巨影突然发出轰鸣,声浪震得耳膜生疼,海底深处传来千万螺号齐鸣的回响。?黎明破晓时,海面只剩粼粼波光。船工们清点货物,发现供奉妈祖的檀香全部裂成两半。半月后船抵闽江口,茶寮里的老丈咂着烟斗惊呼:“那晚福州城亮如白昼,连鼓山的石头都映出影子,子时三刻又突然漆黑如墨!”?陈怀瑾摩挲着被海水泡皱的账本,扉页上洇开的墨迹像极了那夜怪物的瞳孔。此后二十年,每逢七月半,他总要在船头多摆一副碗筷 —— 碗底沉着枚沾着磷粉的碎鳞,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3.夏雪 大雪叩神????丁亥年七月初六,苏州城的蝉鸣戛然而止。白花花的雪粒子砸在黛瓦上,转瞬堆起半尺厚,染白了七里山塘的酒旗。卖花娘的栀子筐覆着冰晶,艄公缩在乌篷船里喃喃:“七月流雪,莫不是老天爷翻了账簿?”?城隍庙前香灰飞扬,百姓跪成黑压压一片。忽有庙祝浑身剧震,铜铃腰带叮当作响,张口时声如洪钟:“如今贩夫走卒都喊‘大老爷’,倒嫌本神担不起这‘大’字?” 众人齐刷刷叩首,额头撞出雪坑:“大老爷息怒!” 三呼未毕,雪粒竟逆着风凝成云团,半空漏下一线金灿灿的阳光。?绸缎庄的账房先生掐着算盘冷笑:“二十年前景泰年间,举人不过称‘爷’;如今进士见了芝麻官,都得唤‘大老爷’。” 他抖开新裁的湖绸,上面刚绣好 “大太太安” 的烫金贺帖 —— 隔壁县令娘子生辰,这称呼还是半月前才时兴的。?却说河南归德府早月余便白了天地,冻死的麦苗僵在雪壳里。有老农用木锨铲雪,望着光秃秃的神像直叹气:“咱咋就没苏州人那份机灵,晓得给神加个‘大’字?” 话音未落,北风卷着雪粒灌进喉咙,远处传来幼童歌谣:“大老爷,小老爷,雪满街,金满车……”?异史氏摇着折扇批注:昔年张说拒称 “大学士”,今时贩夫皆可称 “大”。谄媚如瘟疫,上贪虚名,下逐浮利,待 “大” 字冠绝,恐真要叩问九天 —— 敢问玉皇大帝,可还缺个 “大大”? 喜欢书生们的故事请大家收藏:()书生们的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章 化男 禽侠 鸿 1.化男 星陨变男?苏州木渎镇的秋夜浸着桂花香,陈阿爹蹲在井边搓洗粗布,忽听庭院传来玉簪坠地的脆响。十六岁的阿绣僵坐在石凳上,额间正嵌着枚银亮的星子,光芒顺着发髻蜿蜒而下,将月白襦裙染成碎银。?“阿绣!” 老两口扑过去时,女儿已瘫软如泥。陈姆娘颤抖的手抚过那枚星子,触手温热,竟在肌肤下缓缓隐没。更夫敲过三更时,少女睫毛轻颤,朱唇启合吐出的却是少年嗓音:“爹,娘,水……”?铜镜映出陌生面容 —— 剑眉朗目,喉结微凸,原本及腰的青丝缩成寸许乌发。陈阿爹举着油灯绕着闺女转了三圈,粗粝的手掌抚过她新生的下颌:“莫不是文曲星下凡?” 灶台里的木柴 “噼啪” 炸开,火星溅在供着的送子观音像上。?三日后净手焚香时,陈姆娘望着儿子新换的青布衫,眼角笑出泪来。往日绣绷换成了算盘,针黹筐里搁着《三字经》。只是子夜梦回,少年仍会下意识摸向鬓边 —— 那里再无发簪,只有星子坠落时留下的淡银胎记,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邻里议论声渐起时,陈家已摆起新门头。“陈记米铺” 的匾额下,曾经的绣娘如今算盘打得飞快,腰间系着母亲塞来的红绳 —— 绳结里裹着枚褪色的玉簪,藏着个被星子改写的女儿身。 2.禽侠 鸱尾惊变??天津法华寺檐角铜铃轻晃,一对灰鹳在鸱尾间筑起巢穴。巢内四只白羽雏鸟刚睁开眼,梁间便传来砖石摩擦的簌簌声 —— 碗口粗的黑蛇吐着信子,鳞片刮过彩绘承尘,如同一道流动的墨痕。?“呱!” 雌鹳俯冲而下,翅尖扫落蛇信。但那蛇身躯一扭,三枚卵瞬间吞入腹中。雄鹳绕着残巢悲鸣三日,爪尖抓落的铜锈混着血滴,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红痕迹。?如是三年,寺僧已不再抬头张望鸱尾。惊蛰那日,灰影突然划破长空 —— 旧巢又现,巢中五只雏鸟绒羽初成。但这次成鹳未作停留,绕寺三匝后直入云端。三昼夜后归来时,羽翼沾着未化的雪粒,喙间鱼虾仍在跳动。?黑蛇蛰伏已久,鳞片在梁间划出寒光。当它张开血盆大口时,雌鹳突然昂首发出裂帛般的长鸣。霎时间乌云四合,檐角铜铃无风自响,寺外百姓望见天际掠过巨影,翼展竟遮没半座城池。?“轰隆!” 殿角飞檐应声而碎。青黑色巨鸟裹挟着雷霆之势俯冲,利爪如钩,蛇头滚落阶前时还大张着獠牙。碎瓦纷飞间,两枚雏鸟坠落尘埃,一息尚存的那只被老僧捧入钟楼。当夜月光如水,灰鹳衔来柳虫,喙尖轻触幼雏未长全的飞羽。?百里外的济南城,营卒李三正擦拭铁弓。两年前射落的灰鹳突然掠过辕门,带血的箭矢 “当啷” 坠地。他捡起箭矢挠耳时,狂风骤起,厚重的辕门轰然闭合 —— 箭镞贯穿颅骨的瞬间,恍惚又见那只衔鱼的灰鹳,在暮色里盘旋不去。 3.鸿 金羽赎情????天津卫海河冰面初融,弋人张九的铁箭破空,惊起芦苇丛中一对鸿雁。雌雁左翼中矢,坠在冰棱交错的浅滩,白羽染成殷红。雄雁盘桓半空,鸣声裂帛,尾羽扫落漫天柳絮。?“好肥的野物!” 张九踩着冰碴逼近,腰间铁叉泛着冷光。忽觉头顶劲风骤起,雄雁俯冲而下,利爪擦着他耳际掠过,翅尖带起的寒气凝成霜花。暮色四合时,雄雁仍在茅屋顶盘旋,鸣声渐弱,直至月上柳梢才没入云影。?次日卯时,张九推门见雄雁立在石阶,羽翼凝着夜露。见他踏出门槛,便哀啼着绕飞,时而落至脚边,蹼掌在青石板上划出细痕。张九举网欲捕,却见雁颈如弓般屈伸,“啪嗒” 吐出半锭金灿灿的碎金,在晨光里泛着暖意。?“莫不是要赎它娘子?” 张九蹲下身,铁叉磕在青砖上叮当作响。雄雁突然伸长脖颈,喙尖轻触他掌心老茧,琥珀色眼珠映着屋内竹笼里瑟缩的雌雁。冰裂声自河面传来,张九解下腰间酒葫芦猛灌一口,喉结滚动间似有雁鸣回响。?竹笼开启的刹那,雌雁扑棱棱撞碎晨雾。双雁交颈低鸣,雄雁衔起碎金置于张九脚边,翅尖扫落他鬓角霜雪。它们掠过结冰的河面,倒影在碎冰间聚了又散,最终化作天际两点墨痕。张九掂量着二两六钱金子,指腹摩挲着雁喙留下的湿润印记,忽觉海河的风都染上了悲鸣。 喜欢书生们的故事请大家收藏:()书生们的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章 象 负尸 紫花和尚 1.象 象冢恩仇岭南瘴气蒸腾的密林深处,陈阿豹倚着古榕小憩,箭囊里淬毒的竹箭泛着幽蓝。恍惚间腥风拂面,粗如梁柱的象鼻卷住他腰间革带,青苔斑驳的树干在眼前飞速倒退。“今日命休矣!” 他攥紧骨刀,却见巨象将他轻轻搁在虬结的榕根上。象鼻叩地发出闷雷般的声响,顷刻间丛林震颤,十余头巨象踏碎晨雾而来,象牙交错如银白栅栏。为首的老象屈膝伏身,琥珀色眼珠凝望着树冠,又低头轻推他的后背。陈阿豹踩着象耳攀上枝桠,树冠间蝉蜕簌簌坠落。三百丈高的望天树巅,腐叶堆里竟藏着半枚断裂的象牙 —— 正是三年前他射落的那支。当时母象哀鸣三日而亡,幼崽被豺群分食的惨状,此刻突然在眼前浮现。暮色漫过树冠时,枯叶堆传来绸缎撕裂般的声响。斑斓巨影自云端压下,陈阿豹攥紧弩机 —— 竟是传说中的白额狻猊。群象伏地如泥,象鼻卷着草叶瑟瑟发抖,唯独老象昂首望向他藏身的方向。淬毒的竹箭破空而去,正中狻猊左眼。猛兽哀嚎着撞断三株古木,陈阿豹望着血泊中抽搐的巨兽,手心沁出冷汗 —— 这是他猎人生涯第九十九次杀生。象群用长鼻卷起断枝清扫战场,老象驮着他踏过月光斑驳的溪涧。在断崖处,象群用蹄子刨开腐叶,露出满地象牙,最中央赫然摆着半枚断裂的箭镞。当陈阿豹将百枚象牙捆上象背时,山风送来寺庙的晨钟。老象突然屈膝下跪,长鼻卷走他腰间的箭囊抛入深谷。晨雾漫过象群远去的背影,溪水中漂着九十九支竹箭,箭头的毒汁正将浪花染成幽蓝。 2.负尸 怪头记?嘉靖三十七年秋,青阳县樵夫陈二拄着枣木杖下山,日头将落,山道铺满碎金般的光斑。忽觉杖头一沉,竹篾捆着的柴薪簌簌作响,低头竟见颗断颈的头颅挂在杖尖,灰白长发缠进木刺里,双目圆睁如铜铃。?“鬼、鬼啊!” 陈二甩脱柴担,枣木杖横扫过去。枯枝落叶纷飞间,头颅 “咚” 地坠入溪涧,溅起的水花泛着暗红。他跌跌撞撞奔出密林,草鞋陷进泥地,身后似有拖沓脚步声如影随形。?暮色漫过荒村时,村口老槐树下聚着七八个村民,松明火把照得满地碎影。“王屠户家的狗突然狂吠,抬头就见颗人头从月亮里掉下来!” 瘸腿的李三指着天,酒葫芦在掌心晃得叮当响,“那头发上还沾着夜露,转眼就没了踪迹。”?陈二攥着断裂的枣木杖挤上前,喉结滚动:“俺... 俺的杖头挂着个没身子的人!” 话音未落,众人举火凑近 —— 他肩头还沾着几缕湿发,带着腐草般的腥气。有人将火把探向溪涧,粼粼波光里,半张苍白的脸正随波沉浮,与空中坠下的头颅眉眼分毫不差。?半月后,村西卖菜的周寡妇挎着竹篮赶集。行至乱葬岗,菜叶下突然渗出暗红汁水。她扒开蔫黄的白菜叶,对上一双直勾勾的眼睛 —— 颗人头蜷在篮底,唇间还沾着她今早掰的馒头碎屑。?“妈呀!” 竹篮飞落尘埃,周寡妇跌坐在坟包间。那颗头颅在黄土上骨碌碌滚了两圈,脖颈断口处涌出黑雾,化作人形隐入残阳。远处传来孩童歌谣:“头找身,身寻头,黄泉路上走三秋...”?自此青阳县怪事频出:有人在米缸舀出半张脸,有樵夫的斧头砍进树身,竟淌出血水。县太爷派人掘开乱葬岗,棺椁里空空如也,唯见块残破的石碑,碑文斑驳可辨 “永乐年间,斩盗首于此”。而每当月晦之夜,山风掠过乱葬岗,总似有断断续续的呜咽,混着枣木杖敲击山石的回响。 3.紫花和尚 紫花孽缘?万历甲辰年秋,诸城丁家老宅的银杏叶落满石阶。野鹤公嫡孙丁生斜倚湘妃榻,咳血在冰裂纹瓷碗里,殷红如梅。三更梆子响过,守夜书童忽见主人睫毛轻颤,苍白唇间逸出轻笑:“原来生死不过幻梦。”?次日清晨,惠云寺的紫袍僧人踏碎满地霜华。丁生望着蒲团上翻卷的《楞严经》,病骨支离仍挥袖:“大师说‘一切浮尘诸幻化相’,却为何执着经文?” 僧人脸庞隐在檀香雾里,念珠突然迸断,檀木珠子滚入药罐,惊散了当归的苦香。?“唯有城南陆郎可解此厄。” 丁生掐着腕间脉搏,枯瘦手指点向东南。陆生本是弃儒从医的秀才,三拒聘书后终踏过雕花门槛。青瓷药碾碾过沉香屑时,他瞥见病榻前悬着的《达摩面壁图》—— 画中僧袍竟泛着紫花暗纹。?七剂汤药饮尽,丁生在梧桐影里试笔。忽有茜纱窗影晃动,垂髫女子踏月而来,裙裾扫落案头《脉诀》:“陆郎坏我大事!紫花和尚害我投生三次不得,今趁他闭关,我特取丁生魂灵偿债。” 女子指尖凝着幽蓝鬼火,陆生怀中的《本草》无风自动,露出夹页里褪色的往生咒。?陆生连夜辞行,行囊里的银针却无故弯折。丁宅小厮追至灞桥,递来染血的素笺:“陆君见字如晤,某昨夜见白衣女子持索而来,始信前缘果报。望君善护苍生,勿念 ——” 墨迹未干,陆生回望诸城方向,只见惠云寺钟楼上紫气冲天。?十年后,陆生行医至青州。董尚书府的老仆擦拭佛堂时,指着壁画上的紫袍尊者轻叹:“夫人常说此僧有通天之术,却不知他圆寂时,袈裟上开出的紫花,与三十年前丁生药罐里的木珠纹路分毫不差。” 檐角铜铃骤响,陆生怀中泛黄的《脉诀》突然飘落,扉页女子画像的眼尾,渗出一滴暗红血泪。 喜欢书生们的故事请大家收藏:()书生们的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章 青梅 罗刹海市 田七郎 1.青梅 在那悠悠岁月长河中,金陵白下之地,有一位程生,生来性格磊落豁达,行事不拘小节,宛如魏晋名士般洒脱不羁。一日,程生从外归来,踏入家门,屋内光线昏暗,他抬手解开束带,只觉那带子沉甸甸的,似有异物附着。正疑惑间,“啪嗒” 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掉落,他急忙低头查看,却见地面空空如也,不见任何异样。程生心中一惊,环顾四周,就在此时,一个女子从他衣后轻盈转出,那身姿恰似春日随风摇曳的柳枝,婀娜多姿。女子抬手优雅地捋了捋发丝,面带微笑,她的容颜绝美,肤若凝脂,唇若樱桃,双眸灵动如星,宛如春日绽放的繁花,夺人心魄。?程生见状,心中猛地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警惕,疑她是鬼魅。女子似是看出他的心思,轻声开口,声音犹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我并非鬼,而是狐仙。” 程生听后,非但不惧,反而朗声道:“若能得如此佳人相伴,即便面对鬼魅又有何惧,更何况是狐仙!” 说罢,他眼中闪过一丝不羁与豪迈。于是,两人便亲昵起来,自此,屋内常传出他们的欢声笑语。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两年后,狐仙为程生生下一个女儿,取名青梅。狐仙常对程生说:“你不必另娶他人,我会为你延续子嗣。” 程生也因此打消了娶妻的念头,然而,此举却招来亲友们的纷纷讥讽嘲笑。在那流言蜚语的漩涡中,程生终究还是没能坚守本心,转而聘下湖东的王氏为妻。狐仙听闻此事,怒不可遏,她周身气息紊乱,眼神中满是愤怒与失望。她来到女儿青梅面前,最后一次将孩子抱在怀中,温柔地给她喂了奶,而后,狠狠将孩子丢给程生,愤然道:“这是你家的赔钱货,是生是死全由你决定,我何苦再为他人做乳母!” 说罢,转身大步出门,那决绝的背影在茫茫夜色中渐渐消失不见。?青梅在时光的轻抚下渐渐长大,她自小聪慧过人,旁人教她的东西,一学便会。且容貌更是秀丽动人,与她的母亲如出一辙,走到街上,常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后来,程生病逝,家中失去顶梁柱,陷入一片混乱。王氏不久后改嫁他人,青梅只好寄住在堂叔家中。堂叔品行不端,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家中被他搞得乌烟瘴气。他见青梅出落得亭亭玉立,竟盘算着将青梅卖掉,好从中谋取私利。恰逢此时,有一位王进士,正在家中等待吏部铨选,每日在家中踱步,盼望着能早日得到任命。他听闻青梅聪慧,便花重金将她买下,让她伺候自己的女儿阿喜。阿喜年仅十四岁,生得容华绝代,肌肤胜雪,眉如远黛,犹如春日盛开的牡丹,娇艳夺目。她初见青梅,眼中便闪过一丝欢喜,从此与青梅同寝同食,两人形影不离。青梅也十分乖巧伶俐,善于察言观色,一个眼神、一道眉语,便能领会他人心意,因此,王家上下都对她怜爱有加,家中奴仆们也都对她客客气气。?在这邑中,有一个名叫张生,字介受的男子。他家境贫寒,家中房屋破旧,屋顶每逢雨天便会漏水。没有固定产业,只能租住在王进士家的宅子里。张生为人至纯至孝,品行端正,从不做苟且之事,且一心向学,对知识的追求如饥似渴。每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进屋子,他便坐在窗前诵读诗书,朗朗书声不绝于耳。一日,青梅偶然来到张生家中,只见张生坐在石头上,正大口吞咽着糠粥,那粥里几乎没有几颗米粒,清汤寡水。而屋内,张生正与母亲轻声交谈,桌上放着一小碟猪蹄,那是母亲特意为生病的父亲准备的。彼时,张生的父亲卧病在床,面色苍白,形容枯槁。张生走进房间,抱住父亲时,不小心让父亲的便液弄脏了自己的衣服,父亲察觉后,眼中满是自责,想要道歉,却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张生赶忙掩饰,急忙出门自己清洗,生怕父亲知晓后更加难过。青梅目睹这一幕,心中大为触动,她望着张生忙碌的身影,认定张生绝非寻常之人。?回到王家后,青梅迫不及待地将所见所闻告诉阿喜,她激动地说道:“咱们家的这位租客,可不是一般人。小姐您若不想找个好夫婿也就罢了,若想寻得良人,张生便是不二人选。” 阿喜却担心父亲嫌弃张生贫寒,青梅连忙解释道:“不会的,此事关键在小姐您。若您觉得可行,我便悄悄告知张生,让他来求亲。夫人必定会召您商议,届时您只需应一声‘诺’,此事便可成。” 阿喜还是担忧日后会因贫穷遭人耻笑,青梅坚定地说:“我自信有识人之能,看人从无差错,张生日后必定显贵。”?第二天,青梅便前往张生家中,彼时天空飘着毛毛细雨,打湿了她的发丝。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张生家,将此事告知张生的母亲。张母听后,大为震惊,只觉这事儿太过离奇,甚至觉得青梅的话不吉利。青梅赶忙解释:“是小姐听闻公子品行高洁,心生倾慕,我这才试探她的心意,前来告知。若媒人前去说媒,我和小姐定会袒露真心,此事多半能成。即便不成,对公子又有何损害呢?” 张母这才点头应允,于是托卖花的侯氏前去王家说媒。?夫人听闻此事,笑着将其告知王进士,王进士也不禁大笑,两人只当是个玩笑。他们唤来阿喜,将侯氏的来意说了一遍。阿喜还未及作答,青梅便在一旁极力称赞张生的贤能,断言他日后必能飞黄腾达,说得眉飞色舞。夫人又问阿喜:“这可是关乎你一生的大事。若你能跟着他吃糠咽菜,我便为你应下这门亲事。” 阿喜低头沉思许久,看着墙壁缓缓答道:“贫富皆是命中注定。倘若命中富贵,即便眼下贫穷,也不会穷苦太久,富贵之日指日可待;若命中贫寒,那些出身锦绣的王孙公子,最后落得无立锥之地的,难道还少吗?此事全凭父母做主。” 起初,王进士夫妇商议此事,本是抱着打趣的心态,可听了阿喜这番话,王进士心中不悦,问道:“你是想嫁给张氏那穷小子吗?” 阿喜沉默不语,再问,依旧不答。王进士怒声道:“你这贱骨头,没一点长进!竟想提着竹筐去做乞丐的老婆,也不嫌丢人!” 阿喜顿时涨红了脸,气得说不出话来,含着眼泪转身离去,媒人也只好匆匆离开。?青梅见此事未能谈拢,心中便想自己谋划。过了几日,一个月色如水的夜晚,月光洒在大地上,宛如一层银纱。青梅悄悄来到张生家中,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张生正在秉烛夜读,屋内烛光摇曳,映照着他专注的脸庞。见青梅突然到访,又惊又疑,忙问她所为何事。青梅言辞闪烁,吞吞吐吐,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张生见此,神色一正,严肃地拒绝了她。青梅见状,忍不住哭了起来,说道:“我本是良家女子,并非轻浮浪荡、与人私奔之人。只因见公子品行高洁,才愿托付终身。” 张生正色道:“你爱慕我,是因为觉得我贤能。可这深夜私会之事,稍有操守的人都不会去做,你又怎会认为贤能之人会行此等事呢?即便开始时行为不端,最终能成就姻缘,君子尚且认为不可取,更何况此事多半成不了,到时候你又该如何自处?” 青梅又问:“万一能成,公子肯接纳我吗?” 张生答道:“若能得你这样的女子相伴,我还有何求?只是有三件事难以解决,所以不敢轻易答应。” 青梅忙问:“哪三件事?” 张生说:“一是我无法自主决定婚姻大事;二是即便我能自主,可我父母若不喜欢,此事也难成;三是即便父母乐意,可你的身价必定不菲,我家境贫寒,拿不出这笔钱。你还是速速回去吧,瓜田李下的嫌疑,不得不防!” 青梅临走时,又叮嘱道:“倘若公子有意,还望我们能一同谋划此事。” 张生点头应下。?青梅回到王家,阿喜见她回来,便询问她去了何处。青梅扑通一声跪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相告。阿喜一听,顿时大怒,以为青梅与人私通,抬手便要责罚。青梅哭着解释并无此事,阿喜这才作罢,转而叹道:“不随意与人苟且,这是守礼;凡事告知父母,这是尽孝;不轻易许下承诺,这是守信。张生有这三种美德,上天必定会庇佑他,他日后定不会长久贫困。” 接着又问青梅:“那你打算怎么办?” 青梅坚定地说:“嫁给他。” 阿喜笑着说:“你这傻丫头,能自己做主吗?” 青梅答道:“若此事不成,我便以死殉情。” 阿喜动容道:“我定会助你达成心愿。” 青梅听后,跪地叩首,感激不已。?又过了几日,青梅对阿喜说:“之前说的事,是小姐您的玩笑话,还是真心想要成全我呢?若真有此心,我还有一事相求,还望小姐怜悯。” 阿喜询问何事,青梅答:“张生拿不出聘礼,我又无力为自己赎身,若一定要高额赎金,那与不嫁给他又有何区别。” 阿喜听后,沉吟许久,无奈道:“此事恐怕我也无能为力。我说嫁你,都担心不妥,若说必定不收赎金,这是父母必定不会答应的,我也不敢如此说。” 青梅听后,泪如雨下,只求阿喜怜悯救助。阿喜思索良久,终于说道:“实在没办法的话,我私下存了些银子,愿全部拿出来帮你。” 青梅感激涕零,连忙拜谢。随后,她悄悄将此事告知张生,张生的母亲得知后,大喜过望,四处借钱,终于凑齐了所需的银子,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好消息。?恰逢此时,王进士被任命为曲沃县宰。阿喜趁机对母亲说:“青梅年纪也不小了,如今父亲即将赴任,不如将她嫁出去。” 夫人本就觉得青梅太过机灵,担心她带坏女儿,一直想把她嫁出去,只是怕女儿不高兴。如今听女儿这么说,自然十分欢喜。过了两日,有个佣保妇前来传达张氏的心意,王进士听后,笑道:“这穷小子只配娶个丫鬟,之前还妄想娶我女儿,真是可笑!不过,将丫鬟卖给高门大户,价格倒是要比以往高出一倍。” 阿喜急忙上前说道:“青梅伺候我多年,若将她卖去做妾,我实在不忍心。” 王进士这才传话给张氏,依旧按照原来的价格,将青梅许配给了张生。?青梅嫁入张家后,对公婆孝顺有加,事事都能曲意承欢,甚至比张生做得还要周到。平日里,她操持家务,勤劳肯干,天还未亮便起床准备早饭,夜晚还要缝补衣物。即便吃糠咽菜,也毫无怨言。正因如此,张家上下无不喜爱敬重她。青梅还凭借一手精湛的刺绣手艺,所绣之物不仅精美绝伦,花鸟鱼虫栩栩如生,而且售卖速度极快,商人们都在门口排队等候购买,生怕买不到。靠着这门手艺赚来的钱,家中渐渐有了些积蓄,日子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困苦。同时,青梅还时常劝说张生不要因家中琐事耽误学业,家中的大小事务都由她一人承担。后来,因为王进士赴任,青梅前去与阿喜道别。阿喜见到青梅,泪水夺眶而出,说道:“你如今觅得良人,寻得了好归宿,我却不如你。” 青梅连忙安慰道:“这一切都是小姐的恩赐,我怎敢忘记?若说小姐不如我,那是在折煞我。” 两人相拥而泣,依依惜别。?王进士到了山西任职半年后,夫人不幸病逝,灵柩暂时停放在寺庙中。又过了两年,王进士因受贿被免职,还被罚缴纳巨额赎金,家中渐渐贫困,连日常生活都难以维持,仆从们也纷纷逃散。此时,疫病大肆流行,街头巷尾都是咳嗽声、呻吟声。王进士也不幸染病身亡。阿喜身边只剩下一个老妇人陪伴,可没过多久,老妇人也去世了,阿喜顿时陷入了孤立无援、困苦不堪的境地。有个邻家老妇人见状,劝阿喜改嫁,阿喜却说:“若有人能为我将父母双双安葬,我便嫁给他。” 老妇人听后,心生怜悯,送了一斗米给阿喜,便离开了。半月后,老妇人再次前来,无奈地说:“我为娘子你竭尽全力,可此事实在难成。穷人无力为你父母安葬,富人又嫌弃你家道中落。这可如何是好!还有一个办法,只是恐怕你不愿听从。” 阿喜忙问:“什么办法?” 老妇人说:“此地有个李郎,想要寻觅一位侧室。若他见到你的姿容,必定会出重金为你父母安葬,想来他是不会吝啬的。” 阿喜听后,大哭起来,说道:“我乃官宦世家之后,怎能去做他人的妾室!” 老妇人听后,无言以对,只好离去。?此后,阿喜每日只能吃一顿饭,勉强维持着生命,苦苦等待着能有转机。然而,半年过去了,情况愈发糟糕,她几乎难以支撑下去。一日,老妇人再次来到阿喜家中,阿喜哭着对她说:“我如今已穷困潦倒至此,每每想要自尽,可又因父母的灵柩尚未安葬,心中有所牵挂,这才苟延残喘至今。如今我已快要饿死,谁又能来收敛我父母的尸骨呢?所以,我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听从你的建议。” 老妇人听后,连忙带着李郎前来。李郎偷偷看了阿喜一眼,顿时大为欢喜,当即拿出银子为阿喜的父母操办丧事,将两具灵柩妥善安葬。之后,李郎便带着阿喜离开,准备让她入门做妾。?李郎的正室向来凶悍善妒,平日里在家中说一不二。李郎起初没敢告诉她阿喜是来做妾的,只说是买了个丫鬟。可正室见到阿喜后,顿时暴怒,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拿起棍棒便将阿喜赶了出去,不许她进门。阿喜披头散发,泪流满面,站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满心绝望。正在此时,一位老尼姑路过,见阿喜如此可怜,心生怜悯,便邀请她一同居住,阿喜无奈之下,只好跟随老尼姑去了庵中。到了庵中,阿喜向老尼姑哭诉自己的遭遇,请求剃度出家,老尼姑却拒绝了她,说道:“我看娘子并非久居尘世之人,庵中虽只有粗茶淡饭,但也能勉强维持生计。你暂且在此住下,等待时机。时机一到,你自会离去。”?在庵中居住的日子里,市井中的无赖见阿喜貌美,时常前来敲门,说些轻薄言语,以此取乐,老尼姑对此毫无办法。阿喜不堪其扰,整日以泪洗面,甚至想要自尽。老尼姑见状,只好前去求吏部的某位官员,请求他张贴告示,严禁此类恶行。那些恶少这才稍稍收敛。后来,又有歹人趁夜挖开寺庙的墙壁,想要对阿喜图谋不轨,幸好老尼姑及时呼喊,歹人才逃走。老尼姑无奈,只好再次告知吏部官员,官员派人捉住了为首的恶徒,将其送往郡里笞责,庵中这才渐渐安宁下来。?又过了一年多,有一位贵公子路过庵中,偶然间看到阿喜,顿时惊为天人,被她的美貌深深吸引。贵公子强行让老尼姑从中说和,又用丰厚的财物贿赂老尼姑。老尼姑委婉地对贵公子说:“她乃官宦世家之后,不愿做他人的妾室。公子还是先回去吧,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给你答复。” 贵公子离开后,阿喜万念俱灰,想要服毒自尽。夜里,她梦到父亲前来,焦急地对她说:“我当初没有听从你的意愿,才导致你如今这般境地,如今后悔也已来不及。但你千万不要轻易寻死,再忍耐片刻,你的夙愿定能实现。” 阿喜从梦中惊醒,心中十分诧异。第二天清晨,阿喜洗漱完毕,老尼姑看到她,惊讶地说道:“娘子,你脸上的晦气已然消散,那些横祸已不足为惧。福气就要来了,你可千万不要忘记我这老身。” 话还未说完,便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阿喜脸色大变,以为又是贵公子的家奴前来纠缠。老尼姑打开门一看,果然是贵公子的家奴。家奴急切地询问事情进展,老尼姑笑着应付,只请求再宽限三日。家奴传达了主人的话,若此事不成,便让老尼姑亲自去回复。老尼姑连连应下,家奴这才离开。阿喜听闻,心中悲痛万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只觉世间灰暗,几近绝望。老尼姑瞧在眼里,疼在心头,赶忙温声安慰道:“娘子莫要灰心,老身既答应了你,定会周旋到底。” 阿喜哽咽着点头,可内心的恐惧与无助却如浓稠墨汁,肆意蔓延,怎么也驱散不开。?在那度日如年的三日里,阿喜整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她独坐窗前,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父亲严厉却慈爱的面容,往昔在王家的富贵生活也走马灯般闪现:家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奴仆成群,自己身着绫罗绸缎,被众人捧在掌心。可如今,却栖身于这清冷庵堂,衣衫褴褛,形单影只,这般天壤之别,令她心中满是凄苦,哀恸难抑。老尼姑则不辞辛劳,四处奔走,或去求见昔日王家旧友,或拜访当地有些威望之人,试图寻得一线生机,可每一次都吃了闭门羹,满心的希望一次次破灭,心中亦是焦急万分,眉头紧锁,脚步匆匆。?第三日傍晚,天色渐暗,乌云仿若墨染,层层堆叠,似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阿喜蜷缩在庵中角落,单薄的身体瑟瑟发抖,双眼无神地望着门口,那扇紧闭的门仿若隔开了她与世间所有的希望,她只能无助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突然,狂风大作,吹得庵门哐哐作响,好似要将这庵堂掀翻。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打在窗棂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老尼姑顶着风雨艰难地关上庵门,雨水顺着她的衣角不断滴落。她正准备回屋安慰阿喜,却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老尼姑心中一惊,犹豫片刻后,缓缓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身上的锦缎绣着精致花纹,在黯淡天色下仍透着贵气,身后跟着几个神色匆匆的仆人。那妇人面容和善,眼神中透着关切。她见了老尼姑,微微欠身行礼,声音温婉说道:“听闻此处有位落难的女子,我特来相助。” 老尼姑惊讶不已,眼中满是疑惑,忙将妇人请进屋内。?阿喜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那妇人,顿时愣住了。那妇人不是别人,正是青梅。青梅快步走到阿喜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含泪说道:“娘子,可算找到你了!” 阿喜又惊又喜,千言万语堵在喉咙,一时说不出话,只是紧紧地抱住青梅,积攒多日的委屈与悲伤如决堤洪水,放声大哭起来。?原来,青梅嫁入张家后,张生一心向学,日夜苦读,在科举中连连高中,凭借真才实学,如今已官至高位。青梅虽身处富贵,却一直未曾忘记阿喜的恩情,时常暗中差遣得力仆人,四处打听她的下落。近日听闻庵中之事,心急如焚,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赶来。?青梅将阿喜带回自己家中,早已命人准备了干净的衣物和丰盛的饭菜。衣物皆是上乘丝绸,颜色素雅,绣工精美;饭菜摆满一桌,荤素搭配,香气四溢。阿喜沐浴更衣后,容光焕发,原本苍白的面容有了些许血色,只是眼神中仍透着一丝落寞,往昔的遭遇如阴霾,一时难以彻底消散。青梅看着阿喜,心疼地说:“娘子,往后便安心住下,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阿喜感激涕零,泪水再次模糊双眼,连连道谢,声音带着颤抖。?此后,青梅时常陪伴在阿喜身边,春日里,陪她在花园赏花,为她讲述张府趣事;夏日时,一同在树荫下乘凉,摇着团扇为她驱赶蚊虫;秋日里,陪着她漫步在铺满落叶的小径,听她倾诉心事;冬日里,与她围坐在暖炉旁,为她煮上热气腾腾的茶汤。在青梅的悉心照料下,阿喜渐渐走出了阴霾,脸上也有了笑容,眼中的光芒慢慢复苏。而张生得知阿喜的遭遇后,也心生怜悯,时常差人送来珍贵的药材和生活用品,药材皆是从各地搜罗而来的上等佳品,生活用品也精致实用。?一日,青梅对阿喜说:“娘子,我瞧你整日闷闷不乐,不如随我一同出门游玩,散散心。” 阿喜点头答应。两人乘车来到郊外,此时正值春日,漫山遍野的花朵竞相绽放,五彩斑斓,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像雪,微风拂过,花枝摇曳,如诗如画。阿喜望着眼前的美景,心情豁然开朗,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不禁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照亮了面庞。?游玩途中,阿喜结识了一位年轻的公子,名叫李轩。李轩身着月白长袍,腰间系着温润玉佩,温文尔雅,谈吐不凡,一见到阿喜,目光便再也移不开,一见钟情。他得知阿喜的身世后,不仅没有嫌弃,反而更加怜惜她。此后,李轩时常前来拜访阿喜,或是送来亲手挑选的书籍字画,或是带着精心准备的糕点小食,对她关怀备至。阿喜心中也对李轩渐渐有了好感,只是想到自己的落魄身世,心中不免有些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这般优秀的李轩。?青梅看出了阿喜的心思,鼓励她道:“娘子,李公子真心待你,你切莫辜负了这份情谊。过去的已然过去,未来的日子还长,你值得拥有幸福。” 在青梅的劝说下,阿喜终于鼓起勇气,接受了李轩的感情。?不久后,李轩向阿喜求婚,他精心准备了求婚仪式,在一座繁花簇拥的庭院中,摆满了阿喜喜爱的鲜花,拿出一枚精美的玉佩,单膝跪地。阿喜看着眼前深情的李轩,欣然答应。张生和青梅为他们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婚礼上,阿喜身披凤冠霞帔,红色的嫁衣鲜艳夺目,光彩照人,宛如仙子下凡。看着阿喜幸福的模样,青梅心中满是欣慰,眼中泪光闪烁。?婚后,阿喜与李轩相敬如宾,生活幸福美满。李轩凭借自己的才华和努力,在仕途上一帆风顺,从初入官场的小吏逐步晋升,深受上司赏识。阿喜也成为了人人称赞的贤内助,将家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与李轩夫唱妇随。而青梅与张生的感情愈发深厚,张生在官场上清正廉洁,为百姓做了诸多实事,深受百姓爱戴,家中也是子孙满堂,孙儿们围绕膝下,嬉笑玩闹,其乐融融。?多年后,阿喜和青梅再次相聚。此时的她们,都已不再年轻,岁月在她们脸上留下了痕迹,眼角生出皱纹,头发也添了银丝,但那份真挚的情谊却始终未变。她们坐在庭院中,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说起年少时的趣事,不禁欢笑起来;忆起曾经的艰难困苦,又忍不住落泪。阿喜感慨道:“若不是你,我早已不在人世,这份恩情,我永生难忘。” 青梅笑着说:“娘子说的哪里话,咱们姐妹之间,不必如此客气。这都是你善良有福,才有如今的幸福生活。”?夕阳的余晖洒在庭院中,为她们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这段历经波折却又温暖动人的故事,余晖拉长了她们的身影,似是将这份情谊延伸至无尽岁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2.罗刹海市 马骥奇游:大罗刹与龙宫的奇幻之旅 在那繁华尘世之中,有一位名叫马骥的少年,字龙媒。他身为商贾之子,天生便有着一副令人惊叹的俊美风姿。年少时,他性格洒脱不羁,仿若天际无拘无束的飞鸟,对歌舞更是怀揣着浓厚得近乎炽热的兴趣。常常与梨园子弟整日相伴,他用那质地精良的锦帕缠头,身姿婀娜,面容绝美,恰似春日里娇艳欲滴的花朵,那模样美得如同娇俏女子,因此在众人的夸赞声中,又得了个 “俊人” 的雅号。十四岁那年,马骥踏入郡学的大门开始读书,凭借着自身出众的才学,恰似熠熠生辉的星辰,很快便声名远扬,在那郡学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而,时光的车轮无情地滚滚向前,马骥的父亲在岁月的侵蚀下渐渐衰老,身体大不如前,再也无法继续在商海之中奔波闯荡,只得无奈地回归家中,过起了平淡的日子。一日,父亲将马骥唤至跟前,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沧桑,语重心长地对马骥说道:“这几卷诗书啊,虽说蕴含着无尽的智慧,可饿了它不能当饭吃,冷了它也做不了衣穿。我儿你啊,如今也到了该撑起门户的时候,还是继承父业,去经商吧。” 马骥听后,心中虽对诗书有着万般不舍,可抬眼望见父亲那满是疲惫的面容,又深知父亲多年来的艰辛,内心一番挣扎后,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从此便开始学着做起了买卖,踏上了商途。?一日,马骥如同往常一样,跟随众人乘船出海,满心期待着此次行程能有不错的收获。可谁能料到,命运的风暴毫无征兆地袭来,船只在茫茫大海之上遭遇了猛烈的飓风。狂风呼啸着,仿若一头愤怒的巨兽,张牙舞爪地扑向船只;巨浪滔天,一次次狠狠地拍打着船身,船只在这狂风巨浪的肆虐下飘摇不定,仿佛一片无助的落叶,被无情地席卷而去。经过数昼夜惊心动魄的颠簸,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都会。?这座都会中的人长相极为奇特丑陋,简直超乎了马骥的想象。他们的面容扭曲,五官仿佛随意拼凑在一起,见到马骥到来,众人眼中瞬间充满了恐惧,都以为他是从地狱而来的妖怪。刹那间,整个都会一片哗然,人们惊恐地呼喊着,纷纷四处逃窜,那场面犹如受惊的鸟兽,混乱不堪。马骥初见这些人的模样时,心中也不禁大为恐惧,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但当他敏锐地察觉到国人因自己的外貌而惊恐时,脑海中竟陡然生出一计,想要借此来欺骗国人。每当遇到有人在吃东西,他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奔跑过去,故意做出凶狠的模样,吓得众人惊慌失措,纷纷丢下食物逃窜,而他便趁机吃他们剩下的食物,以此来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日子一天天过去,马骥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四处漂泊,终于来到了一个宁静的山村。山村里的人,有些形貌看上去与常人相似,然而他们身上的衣衫却破旧不堪,补丁摞着补丁,如同乞丐一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马骥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树下休息,村民们远远地望见他,都不敢靠近,只是躲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远远地望着他,眼中满是警惕。过了许久,村民们见马骥始终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并不会吃人,这才渐渐放下心来,蹑手蹑脚地靠近他。马骥见状,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主动与他们交谈。虽然彼此之间语言不通,但通过手势和简单的词汇,竟也能听懂一半。马骥便耐心地向他们讲述自己的来历,从家乡的风土人情,到此次出海的遭遇,村民们听得津津有味,眼中的警惕渐渐被好奇所取代。听完马骥的讲述,村民们十分高兴,赶忙如同传递喜讯一般,四处告知邻里,说这位远方来的客人并非会吃人之人。然而,那些长相奇丑的人,只是远远地望上一眼,便吓得转身匆匆离开,始终不敢靠近;而那些前来的人,口鼻的位置,大致与中原人相同。他们满怀热情地一起张罗着美酒佳肴来款待马骥,以此表达对远方客人的欢迎。?马骥心中满是好奇,忍不住询问他们为何如此惧怕自己,村民们叹了口气,无奈地回答道:“曾听祖父说,向西二万六千里,有个地方叫中国,那里的人形象大多奇异古怪。以前只是听闻,觉得荒诞不经,如今亲眼见到你,才相信祖父所言非虚。” 马骥又接着问他们为何如此贫穷,村民们脸上露出苦涩的神情,无奈地说:“我国所看重的,并非文章才华,而是形貌长相。长得极美的人,能当上卿,位极人臣;次一等的,能治理一方百姓,掌管一地事务;再下等的,也能得到贵人的宠爱,因此能享受丰盛的食物来养活妻儿。像我们这些人,刚出生时,父母都认为不吉利,往往将我们抛弃。那些不忍心立刻抛弃的,也只是为了延续宗族血脉罢了,在这世上艰难地活着。” 马骥接着问:“这到底是什么国家?” 村民们回答:“大罗刹国。都城在北面三十里处。” 马骥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立刻请求村民带他去都城看看。于是,村民们在鸡鸣时分便早早起身,带着马骥一同踏上了前往都城的路途。?天色渐亮,经过一路的跋涉,他们终于抵达都城。都城的城墙用黑石砌成,那黑色深沉如墨,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楼阁高耸入云,近百尺之高,气势恢宏。然而,城中很少有瓦片,屋顶覆盖着红石,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别样的光芒。马骥捡起一块残块,在指甲上轻轻研磨,竟发现与丹砂无异,心中不禁大为惊奇。此时正值早朝结束,朝中有官员头戴冠冕、身着华服走出,那冠冕上的珠玉闪烁,华服上的刺绣精美绝伦。村民指着其中一人说:“这就是相国。” 马骥定睛一看,只见相国双耳都长在脑后,鼻子有三个孔,睫毛如同帘子一般覆盖着眼睛,模样怪异至极。又有几人骑马而出,村民介绍道:“这是大夫。” 接着,村民依次指着不同的官员,说出他们的官职。这些官员大多面目狰狞怪异,有的脸上长满了瘤子,有的嘴巴歪斜,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不过,官职越低,长相的丑陋程度也逐渐减轻。?不久,马骥在城中四处走动,想要探寻这座神秘都城的每一处角落。街道上的人望见他,顿时惊声尖叫,仿佛见到了世间最可怕的怪物。人们纷纷奔逃,有的人甚至吓得双腿发软,跌倒在地,惊恐地看着马骥,仿佛他是来索命的无常。村民们见状,赶忙上前费尽口舌解释,城中的人才敢远远地站着观看,眼中依旧充满了恐惧和好奇。马骥回到住处后,国中之人都知道来了个异人。于是,那些达官贵人、士绅大夫,都怀着强烈的好奇心,争相想要见识一番,便让村民邀请马骥。然而,每次马骥来到一户人家,看门人总是如同见到瘟神一般,紧闭大门,家中的男女老少则躲在门后,悄悄地从门缝中窥视,小声议论着,一整天下来,竟没有一家敢邀请他进去相见,马骥仿佛被整个世界所孤立。?村民见状,心中满是同情,对马骥说:“这里有一位执戟郎,曾为先王出使异国,见识广博,见过的人很多,或许他不会惧怕你。” 马骥听后,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便立刻前往执戟郎家中拜访。执戟郎见到马骥,果然十分高兴,热情地将马骥奉为上宾,那热情的模样仿佛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马骥看执戟郎的容貌,犹如八九十岁的老人,眼睛突出,胡须卷曲如同刺猬,皮肤皱巴巴的,仿佛干枯的树皮。执戟郎说道:“我年轻时奉王命出使各国,足迹遍布四方,唯独没有去过中华。如今我已一百二十多岁了,又能见到上国的人物,这等事不可不禀报天子。只是我隐居山林已有十余年,不曾踏入朝堂,明日一早便为你走一趟。” 说罢,执戟郎立刻吩咐下人准备了丰盛的饮食,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馔,以最隆重的主客之礼款待马骥。酒过数巡,执戟郎兴致勃勃地唤出十余名女乐,她们依次登场,轮番歌舞。这些女乐的模样如同夜叉一般,面目狰狞,都用白色锦帕缠头,红色衣服拖在地上,仿佛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她们演唱的歌曲不知是什么词,腔调节奏奇特诡异,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让人毛骨悚然。执戟郎却看得十分高兴,问马骥:“中国也有这样的音乐吗?” 马骥回答:“有。” 执戟郎请马骥模仿其声音,马骥便敲击桌子打着节拍,唱起了家乡的歌曲,那熟悉的旋律仿佛带着无尽的温暖。执戟郎听后大喜,赞叹道:“真是奇异啊!这声音如同凤鸣龙啸,我从未曾听闻,简直是天籁之音。”?第二天,执戟郎怀着满心的期待前往朝堂,向国王举荐马骥,言辞之中满是对马骥的赞赏。国王听后,欣然下诏,然而,朝堂之上却有两三位大夫进言说马骥长相怪异,恐怕会惊吓到圣体,国王听后,心中犹豫,最终还是作罢。执戟郎出宫后,满脸遗憾地将此事告知马骥,马骥心中虽有些失落,但也无可奈何。?日子一天天过去,马骥与执戟郎时常一同饮酒,在酒香的熏陶下,二人的情谊愈发深厚。一次,马骥喝醉后,兴致勃勃地拿起剑起舞,那剑在他手中挥舞得虎虎生风,仿佛一条灵动的蛟龙。随后,他又用煤涂黑脸庞,扮作张飞的模样,那模样竟有几分神似。执戟郎看到后,却认为这样很美,说道:“你若以张飞的模样去拜见宰相,获取厚禄并非难事。” 马骥却一脸正色地拒绝道:“这不过是酒后的游戏罢了,怎能改变容貌去谋取荣华富贵呢?我心向正直,不为名利所动。” 执戟郎再三劝说,言辞恳切,马骥最终在执戟郎的软磨硬泡下勉强答应。执戟郎立刻设下宴席,邀请权贵之人,让马骥涂黑脸等待。宾客到来后,执戟郎满怀期待地唤马骥出来见客。宾客们看到马骥,惊讶地说:“奇怪啊!为何之前丑陋,如今却如此英俊?” 于是,众人一同饮酒,在欢声笑语中,气氛十分欢乐。马骥婆娑起舞,唱起 “弋阳曲”,那歌声悠扬婉转,仿佛带着无尽的魔力,在座的人无不被他的表演所折服,纷纷沉醉其中。第二天,众官员纷纷上奏章举荐马骥,国王大喜,派人持旌节召见他。?马骥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宫拜见国王,国王威严地坐在龙椅之上,询问中国治理国家的方法。马骥不慌不忙,详细地陈述着,从治国的理念,到具体的政策,言辞恳切,条理清晰。国王听后大为赞赏,眼中满是欣赏之色,立刻在离宫设宴款待他。酒兴正浓时,国王说道:“听闻爱卿擅长高雅音乐,能否让寡人一饱耳福?” 马骥随即起身起舞,也效仿女乐用白锦缠头,演奏出轻柔美妙的音乐,那音乐如潺潺流水,又如微风拂面,让人陶醉其中。国王十分高兴,当天便封马骥为下大夫。此后,国王时常与马骥私下宴饮,对他恩宠有加,赏赐不断,马骥一时间成为了朝堂上的红人。?然而,时间一长,官员们渐渐知道马骥的容貌是假扮的,心中对他的态度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他所到之处,总能听到人们在背后窃窃私语,那些目光中也不再有从前的热情和尊重,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怀疑。马骥此时感到孤立无援,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心中不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紧紧地揪住他的心。于是,他上疏请求退休,想要远离这是非之地,国王却不允许;他又请求休假,想要暂时逃离这压抑的环境,国王这才给了他三个月的假期。?马骥便乘坐驿车,带着国王赏赐的金银财宝,回到了曾经给予他温暖的山村。村民们得知马骥归来,纷纷跪地迎接,那场面十分壮观。马骥看着这些朴实的村民,心中满是感动,将金银分给以前与他交好的人,一时间,山村中欢声雷动,人们对马骥充满了感激。村民们说:“我们这些小人物受大夫恩赐,明日前往海市,定要寻找珍玩来报答您。” 马骥好奇地问:“海市在什么地方?” 村民们回答:“海中市,是四海鲛人聚集贩卖珠宝的地方。四方十二国的人,都会来此贸易。其中还有许多神人在此游戏。那里云霞漫天,波涛汹涌。权贵之人珍惜自身,不敢冒险前往,都将金银交给我们,让我们代购奇珍异宝。如今,海市的日期不远了。” 马骥问他们如何知道,村民们说:“每当看到海上有朱鸟往来,七天后便是海市之期。” 马骥询问出发日期,想要一同前去游览,村民们劝说他自重身份,毕竟他如今已是朝廷官员。马骥却说:“我本就是四海为家的人,何惧风涛?我心向往自由,不惧任何艰难险阻。”?没过多久,果然有人登门送来资金,马骥便带着资金上船。船上能容纳数十人,船底平坦,船栏高耸,仿佛一座坚固的堡垒。十个人奋力摇橹,那号子声此起彼伏,船行如箭,在海面上划出一道白色的水花。航行了三天,远远望去,在水云荡漾之中,楼阁层层叠叠,仿佛仙境中的琼楼玉宇。往来贸易的船只,密密麻麻如同蚂蚁,在这广阔的海面上忙碌地穿梭着。不一会儿,他们抵达城下,只见城墙上的砖都与人一般高,敌楼高耸入云,气势磅礴。他们系好船只,进入城中,只见集市上陈列的奇珍异宝,光芒耀眼,让人眼花缭乱。那些珠宝有的闪烁着五彩的光芒,有的散发着神秘的气息,许多都是人世间所没有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神秘的世界。?这时,一位少年骑着骏马而来,那骏马身姿矫健,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集市上的人纷纷奔逃躲避,说这是 “东洋三世子”。世子经过时,目光如炬,看了马骥一眼,说道:“此人并非异域之人。” 随即有骑马在前开道的人前来询问马骥的籍贯。马骥在路旁拱手行礼,态度恭敬,详细地介绍了自己的家乡和家族。世子听后高兴地说:“既然有幸光临,想必缘分不浅!” 于是,世子给马骥一匹马,那马毛色光亮,神骏非凡,邀请他一同并驾齐驱。他们出了西城,刚到岛岸,马骥所骑的马便嘶鸣着跃入水中。马骥大惊失色,失声呼喊,心中充满了恐惧。却见海水从中间分开,屹立如墙壁一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劈开。不一会儿,便看到一座宫殿,宫殿的梁是用玳瑁制成,那玳瑁散发着温润的光泽,瓦是用鲂鱼的鳞片铺就,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五彩的光芒,四壁晶莹透明,映照出的影子令人眼花缭乱,仿佛置身于梦幻之中。马骥下马,恭敬地走进宫殿。抬头望去,只见龙君高高在上,那龙君身形威严,散发着一股让人敬畏的气息。世子启奏道:“臣在集市游玩时,遇到一位中华贤士,特来引见给大王。” 马骥上前叩拜行礼,动作虔诚。龙君说道:“先生是文学之士,必定能让屈原、宋玉自叹不如。烦请先生挥笔写下一篇《海市》赋,希望先生不要吝啬您的才华。” 马骥叩头领命,心中充满了使命感。龙君赐给他水晶砚台、龙鬣毛笔,纸张洁白如雪,墨香如兰,仿佛带着仙界的气息。马骥沉思片刻,文思泉涌,片刻间便写成了千余言的文章,献给龙君。龙君仔细阅读,赞赏地击节叫好,说道:“先生雄才大略,为我水国增光添彩!” 于是,龙君召集龙族众人,在彩霞宫设宴款待马骥。酒过数巡,龙君手持酒杯,对马骥说:“我有一个疼爱的女儿,尚未找到良配,希望能许配给先生。先生可有意?” 马骥连忙离席,既羞愧又感激,只是连连点头,心中满是惊喜。龙君回头对左右说了几句。不一会儿,几位宫女扶着一位女郎出来,只听佩环声响,清脆悦耳,鼓乐齐鸣,热闹非凡。马骥行礼后偷偷看去,女郎果然如同仙人一般美丽?。面容白皙胜雪,恰似春日初绽的梨花,纯净而细腻。双眸仿若澄澈秋水,盈盈流转间,顾盼生辉,神采飞扬,仿佛藏着万千星辰。她身姿轻盈曼妙,仿若微风中轻拂的弱柳,袅袅婷婷。每一步迈出,皆踏出如诗如画的韵味,似在尘世中勾勒出一幅流动的绝美画卷。马骥望着她,只觉一颗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仿若世间万物都在此刻黯然失色,天地间唯有她的身影熠熠生辉。?婚礼盛大而隆重,龙族上下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巍峨宫殿里,张灯结彩,红绸飘舞。珍贵的珊瑚与明珠错落点缀其间,散发着柔和而璀璨的光芒,将整个宫殿映照得如梦似幻。珍馐美馔摆满了宴席,盘中皆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佳肴,色香味俱全,酒香四溢,弥漫在整个空间。马骥与龙女携手,在众人的祝福声中,缓缓步入洞房。自此,一段与往昔截然不同的别样生活拉开帷幕。婚后,他们时常在那玉树之下悠然漫步,微风轻轻拂过,玉树叶沙沙作响,似在轻声吟唱着他们的爱情之歌。洁白的花瓣如雪般飘落,仿若梦幻的花雨,纷纷扬扬洒在他们肩头。马骥与龙女时而吟诗,将心中的柔情蜜意凝于诗句;时而作画,用丹青描绘彼此相伴的美好时光,日子过得如蜜般甜腻,满是幸福与温馨。?时光悄然流逝,犹如指尖流沙,悄无声息。马骥心中对故乡和父母的思念,却如春日野草般肆意疯长,愈发浓烈。一日,他再次向龙女倾诉归乡之意,眼中满是眷恋与期盼,那目光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已回到故乡的土地。龙女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宛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转瞬即逝,她轻声说道:“我深知你对父母的孝心,天地可鉴。只是仙凡有别,这道鸿沟横亘在前,我无法陪你一同前往。但你放心,我定会在这里为你守好我们的家,守着这份我们共同的回忆与牵挂。” 马骥紧紧握住龙女的手,感动得热泪盈眶,那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们紧握的手上。他郑重地承诺,一定会回来,与龙女长相厮守,让这份爱情在岁月中永恒。?分别的日子终究来临,龙女精心为马骥准备行装,每一件衣物都叠得整整齐齐,饱含着她的深情。她又将那装满珠宝的鱼革囊交予他,眼中满是不舍,那目光仿佛要将马骥的模样刻在心底。马骥踏上归程,一路上脑海中都是龙女的身影,她的音容笑貌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间。回到家乡,家人见到马骥归来,惊喜交加,一家人相拥而泣。父母虽已年迈,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皱纹,但身体尚好。看到儿子平安归来,他们满心欢喜,眼中闪烁着欣慰的泪光。只是家中已没了妻子的身影,马骥心中虽早有准备,却仍不免一阵失落,那股酸涩在心底蔓延开来。?马骥在家中陪伴父母,尽享天伦之乐。清晨,他陪着父母在庭院中散步,聆听他们讲述往昔的故事;夜晚,他在父母床前侍奉,为他们添衣盖被。同时,他也利用从龙宫带回的财富,做了许多善事。他开仓放粮,救济贫苦百姓;出资修缮道路,方便乡人出行;为患病的穷人请医送药,在故乡赢得了极好的口碑。他时常向父母讲述在大罗刹国和龙宫的奇妙经历,讲那颠倒美丑的大罗刹国,讲那金碧辉煌的龙宫,父母听得目瞪口呆,感叹世间竟有如此奇事,仿若置身于一场奇幻的梦境之中。?三年之期将至,马骥日夜盼望着与龙女约定的四月八日。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心中的期待愈发浓烈。终于,到了那一天,他迫不及待地乘船前往南岛。远远地,他便看到两个孩子在水面嬉戏,一个在水中欢快地扑腾,溅起朵朵水花;一个在水面上轻盈地跳跃,仿若灵动的精灵。马骥心中一阵激动,心跳陡然加快,手中的船桨划动得更快了。靠近后,他惊喜地将孩子抱上船。男孩虎头虎脑,眼睛像极了马骥,乌黑明亮,透着机灵劲儿;女孩乖巧可爱,眉眼间尽是龙女的神韵,温婉动人。马骥紧紧拥着孩子,泪水夺眶而出,那泪水饱含着思念与喜悦,肆意地流淌在他脸上。?回到家后,马骥悉心照顾两个孩子,教他们读书识字。清晨,阳光洒进屋内,他便带着孩子坐在书桌前,一字一句地教他们诵读经典;午后,他手把手地教孩子写字,看着那稚嫩的小手握住毛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笔画。孩子们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很快,一点就通。马骥时常拿出赤玉莲花,给孩子们讲述他们母亲的故事,讲龙女的善良与美丽,讲他们在龙宫的生活点滴。孩子们听得入神,眼睛睁得大大的,眼中满是对母亲的向往,仿佛那遥远的龙宫就在眼前。?随着时间推移,马骥母亲身体逐渐衰弱,病魔如阴影般笼罩着她。马骥四处寻医问药,悉心照料,但母亲还是最终与世长辞。葬礼上,马骥悲痛万分,泪水早已哭干,只剩下满心的哀伤。孩子们也哭得撕心裂肺,那哭声揪着众人的心。正在此时,一阵清风拂过,风中似带着淡淡的花香。龙女身着缟素,悄然现身。她走到墓前,伏地痛哭,哭声悲切,尽显儿媳的孝道。众人惊讶不已,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马骥望着龙女,心中百感交集,有重逢的喜悦,有丧母的悲痛,还有对未来的迷茫。龙女在人间停留了数日,与马骥和孩子们度过了一段温馨时光后,便不得不返回龙宫。分别时,她与马骥约定,若有机会,定会再相见,那话语如同誓言,在风中久久回荡。?此后,福海渐渐长大,对母亲的思念愈发浓烈。一日,他瞒着父亲,毅然跳入海中,去寻找母亲。他在波涛汹涌的海水中奋力游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见到母亲。马骥发现后焦急万分,四处寻找,沿着海岸线呼喊着福海的名字,声音在海风中渐渐沙哑。几天后,福海平安归来,手中还拿着龙女让他带给父亲的书信。信中,龙女诉说着对马骥和孩子们的思念,字里行间饱含深情,以及龙宫的种种琐事,仿佛在与马骥面对面倾诉。马骥读着信,眼中闪烁着泪光,心中满是对龙女的牵挂,那熟悉的字迹仿若带着龙女的温度。?而龙宫也时常对着镜子,看着母亲留给她的八宝嵌金合,那精美的盒子承载着她对母亲的思念。一天,龙宫正在房中黯然神伤,泪水悄然滑落。突然屋内光芒一闪,龙女出现在她面前。龙女温柔地抱住女儿,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着她。又将准备好的嫁妆交给她,嫁妆中每一件物品都蕴含着母亲的爱意,叮嘱她要好好生活。马骥听闻龙女到来,急忙赶来,却只看到光芒消散,龙女已离去。他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满是怅惘,但他知道,他们之间的情谊,如同那坚固的磐石,永远不会被岁月磨灭。在未来的日子里,马骥带着对龙女的思念,和孩子们一起坚强地生活着,期待着下一次与龙女的重逢 。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3.田七郎 义薄云天:武承休与田七郎的传奇之交?辽阳的武承休,生性豁达豪爽,热衷于结交朋友,往来的皆是当地颇有名望的贤士。一日夜晚,他恍惚间进入梦乡,梦中有一人神色庄重地对他说道:“你交友遍布四海,看似热闹非凡,实则大多只是泛泛之交。世间唯有一人,能与你共患难,你为何反倒不认识呢?” 武承休满心疑惑,忙问:“此人是谁?” 对方回答:“田七郎难道不是吗?” 武承休从梦中惊醒,心中诧异不已,这奇异的梦境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令他辗转反侧,难以再眠,反复思量着梦中之言,揣测着田七郎究竟是何等人物。?次日清晨,武承休见到平日里往来的朋友,便迫不及待地打听田七郎。有客人知晓田七郎是东村以打猎为生的人,武承休听后,怀着敬重之心前往田家拜访。他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华服,手中马鞭轻轻敲打着田家的门。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走了出来。只见他目光如隼,犀利而有神,身形矫健,犹如蜂腰般轻盈,透着一股常年在山林间穿梭打猎练就的干练。他头戴一顶破旧的帽子,帽檐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身着黑色粗布短裤,上面布满了白色的补丁,那补丁针脚细密,看得出是用心缝补的。男子抬手行礼,动作虽质朴却不失礼貌,开口询问武承休的来意。武承休自报家门,言辞温和谦逊,并假称途中身体突发不适,想借这屋子稍作歇息。他又问起田七郎,男子回答:“我就是田七郎。” 说罢,便热情地将武承休请进屋内。?武承休环顾四周,只见几间破旧的屋子,墙壁用木头勉强支撑着,仿佛一阵大风便能将其吹倒。走进一间狭小的房间,只见墙壁上悬挂着虎皮和狼皮,那些皮毛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味,除此之外,连一张像样的桌椅都没有。田七郎见状,就地铺上虎皮,请武承休就座。两人交谈起来,田七郎言辞质朴,毫无虚饰,每一句话都透着山里人的真诚与直率。武承休对他顿生好感,当下便拿出钱财,想要资助田七郎改善生活。那钱财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在这贫寒的家中显得格外扎眼。田七郎却坚决推辞,不肯接受,他的眼神坚定,透着一股不为钱财所动的倔强。武承休再三坚持,田七郎只好拿着钱去告知母亲。不一会儿,田七郎回来,再次坚决地拒绝了武承休的馈赠。武承休又多次强行相赠,这时,田七郎的母亲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她身形瘦弱,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沧桑,神色严肃地说道:“老身只有这一个儿子,不想让他侍奉贵客!” 武承休闻言,满脸羞愧,自觉唐突,只得告辞离开。?在回家的路上,武承休心中反复思索,始终不明白田母的意思。恰好随行的仆人在屋子后面听到了田母与田七郎的对话,便将其告知武承休。原来,田七郎拿着钱告诉母亲,母亲说:“我刚刚看到公子印堂有晦纹,日后必定会遭遇奇祸。我听说,受人知遇之恩的人要为他人分忧,受人恩惠的人要急人所难。富人用钱财回报他人,穷人则用道义回报。无缘无故得到丰厚的财物,这是不祥之兆,恐怕日后会用生命来报答公子啊。” 武承休听后,深感田母的贤明,同时也越发倾慕田七郎,心中暗自想着,一定要与这样重情重义的人结交。?第二天,武承休设下宴席,那宴席上摆满了珍馐美馔,酒香四溢。他邀请田七郎前来赴宴,田七郎推辞不来。武承休便亲自前往田家,坐在他家厅堂上,索要酒水。田七郎亲自为他斟酒,动作熟练而稳重,还摆出鹿肉干,鹿肉干散发着独特的香气,那是田七郎在山林中辛苦打猎所得。他极尽地主之谊,热情款待武承休。过了几日,武承休回请田七郎,这次田七郎来了。两人开怀畅饮,酒过三巡,相谈甚欢,从山林打猎的趣事,到世间的人情冷暖,无话不谈。武承休再次赠钱给田七郎,田七郎依旧不接受。武承休便托他购买虎皮,田七郎这才收下。田七郎回家查看自己所储备的虎皮,发现数量不足,价值也不够偿还武承休的钱,心想再去打猎,猎到虎皮后再献给武承休。然而,他进山三天,一无所获。山林中静谧异常,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却不见猎物的踪影。恰逢此时,妻子生病,他只能守在床边,为妻子煎药送汤,日夜照料,无暇顾及打猎之事。过了十多天,妻子不幸去世,田七郎悲痛万分,为妻子操办丧事,购买棺木、举办斋祭,武承休所给的钱渐渐花去了不少。武承休亲自前来吊唁送葬,礼数周全,十分优厚,带来了丰厚的祭品,还帮忙料理诸多事务。安葬完妻子后,田七郎再次拿起弓箭,进入山林,心中越发想着如何报答武承休。武承休得知此事后,总是劝他不必着急。武承休十分希望田七郎能来家中探望一下,可田七郎始终因负债未还而感到愧疚,不肯前来。武承休便先索要之前田七郎所储备的虎皮,想以此促使他前来。田七郎查看那些旧虎皮时,发现已经被虫蛀蚀,毛皮脱落,心中懊恼沮丧不已。武承休知道后,亲自赶到田家,极力安慰劝解他。武承休又看着那些破旧的虎皮,说道:“这些也很不错。我想要的,原本就不是毛皮。” 说罢,便将虎皮卷起来带走了,同时邀请田七郎一同前往自己家中。田七郎拒绝了,武承休只好独自回家。田七郎始终觉得无法报答武承休的恩情,于是带着干粮再次进山,经过几夜的搜寻,终于猎得一只老虎,那老虎威风凛凛,他将完整的老虎送给武承休。武承休大喜,置办酒席,邀请田七郎留下住三天,田七郎坚决推辞,武承休便锁上庭院的门,不让他出去。宾客们见田七郎质朴粗陋,衣着寒酸,私下里都认为武承休交友不慎,在背后小声议论纷纷。然而,武承休对待田七郎,与其他宾客截然不同。他想为田七郎换上新衣服,田七郎不肯接受,武承休趁他睡觉时,偷偷为他换上,田七郎不得已只好收下。田七郎离开后,他的儿子奉祖母之命,前来归还新衣,索要那件旧衣服。武承休笑着说:“回去告诉老夫人,旧衣服已经拆了做鞋衬了。” 从那以后,田七郎时常送些野兔、野鹿给武承休,可武承休再邀请他,他却不再来了。?有一天,武承休前去拜访田七郎,恰好田七郎外出打猎未归。田母出来,站在门口,她眼神中透着一丝警惕,对武承休说:“不要再招惹我儿子了,你们没安什么好心!” 武承休恭敬地行礼,满脸羞愧地离开了,心中却依旧没有放弃与田七郎结交的念头。?半年多过去了,一天,家中仆人突然来报:“田七郎因为争夺猎豹,打死了人,被官府抓走了。” 武承休大惊失色,手中的茶杯掉落地上,摔得粉碎。他急忙赶去查看,只见田七郎已经被戴上枷锁,收押在狱中。狱中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田七郎见到武承休,默默无言,只是说道:“以后麻烦您照顾我的老母亲了。” 武承休心中悲痛,眼眶泛红,走出监狱后,急忙用重金贿赂县令,那些钱财几乎花去了他一半的积蓄。又拿出一百两银子贿赂死者家属,好言好语地与他们协商。一个多月后,事情平息,田七郎被释放回家。田母感慨地说:“你的身体发肤都受之于武公子,并非老身所能独自爱惜的。只愿公子百年无灾无难,便是你的福气。” 田七郎想要前去感谢武承休,田母说:“去是可以去,但见到武公子不要言谢。小恩可以言谢,大恩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田七郎见到武承休,武承休温和地安慰他,田七郎只是默默点头。武家的人都觉得田七郎太过冷淡,武承休却欣赏他的真诚笃厚,对他更加厚待。从此,田七郎常常在武家一住就是几天。武承休赠送他东西,他便接受,不再推辞,也不再提报答之事。?恰逢武承休生日,宾客众多,家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夜晚住宿的地方都挤满了人。武承休与田七郎睡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三个仆人就睡在床下。二更将尽,万籁俱寂,仆人们都已睡熟,发出均匀的鼾声。两人还在低声交谈,谈论着过往的趣事和对未来的期许。田七郎挂在墙上的佩剑,突然自己从剑鞘中跳出几寸,发出铮铮的声响,那声响清脆而锐利,仿佛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光芒闪烁如电,照亮了昏暗的屋子。武承休惊恐地起身,田七郎也跟着起来,问道:“床下睡的是什么人?” 武承休回答:“都是我的仆人。” 田七郎说:“这里面一定有恶人。” 武承休询问原因,田七郎说:“这把刀是从异国购得,杀人从不沾血,至今已经传了三代。斩杀的首级上千,却依旧锋利如初。它遇到恶人就会鸣叫跳跃,想必杀人之事不远了。公子应该亲近君子,远离小人,或许还能免去灾祸。” 武承休点头称是。田七郎却始终闷闷不乐,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中担忧着即将到来的灾祸。武承休说:“灾祸祥瑞都是命中注定,何必如此忧虑呢?” 田七郎说:“我没什么可害怕的,只是因为家中有老母亲。” 武承休说:“何至于如此呢?” 田七郎说:“但愿无事才好。”?原来,床下睡的三个人:一个叫林儿,是个老仆人,善于察言观色,巧言令色,极会讨主人欢心;一个是十二三岁的僮仆,是武承休平日里常用的,天真无邪;还有一个叫李应,性格最为倔强笨拙,常常因为小事与武承休争吵,武承休常常对他发怒。当晚,武承休暗自思索,怀疑李应就是那个恶人。第二天清晨,武承休将李应叫来,好言好语地将他辞退了,李应虽满心不情愿,但也只能无奈离开。?武承休的长子武绅,娶了王氏为妻。一天,武承休外出,留下林儿看家。家中的菊花正值盛开,那菊花五彩斑斓,争奇斗艳,散发着阵阵清香。王氏心想公公外出,家中庭院应该无人,便独自前去摘菊花。林儿突然出现,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轨的光芒,对她动手动脚,想要调戏她。王氏想要逃走,林儿却强行将她拖进屋内。王氏又哭又拒,脸色大变,声音都喊得嘶哑了,拼命地挣扎着。武绅听到动静,急忙跑进来,林儿这才放手逃走。武承休回家后听说此事,愤怒地寻找林儿,可林儿早已不知去向。过了两三天,才知道他投靠了某御史家。某御史在京城为官,家中事务都交给他的弟弟处理。武承休念及同朝为官的情分,写信索要林儿,某御史的弟弟却置之不理,仿佛那封信从未收到过。武承休更加愤怒,便向县令告状。虽然县令发出了拘票,但衙役们却收了御史家的好处,不去抓捕,县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问此事。武承休正愤怒不已,恰好田七郎来了。武承休说:“你的话应验了。” 于是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田七郎。田七郎脸色大变,眼神中透着愤怒与决绝,始终一言不发,径直离开了。武承休嘱咐能干的仆人去跟踪监视林儿。一天夜里,林儿回家,被监视的仆人抓住,带到武承休面前。武承休对他严刑拷打,想要他认错道歉,林儿却出言侮辱武承休,言辞恶毒。武承休的叔叔武恒,一向为人忠厚,担心侄子盛怒之下会惹出大祸,便劝他不如将林儿交给官府处置。武承休听从了叔叔的建议,将林儿捆绑起来,送到公堂。然而,御史家的书信此时也送到了县令手中,县令收了好处,释放了林儿,将他交给御史家的管家带走。林儿更加肆无忌惮,在众人面前宣扬,污蔑武承休的儿媳与他有私情,那言语不堪入耳。武承休无可奈何,愤怒得几乎要气绝身亡,他脸色铁青,浑身颤抖。他骑马赶到御史家门口,仰头叫骂,周围的邻居纷纷前来劝慰,他才回到家中。?过了一夜,忽然有家人来报:“林儿被人碎尸,抛尸在旷野之中。” 武承休又惊又喜,心中的愤怒稍稍得以平息,他猜测这或许是田七郎所为。不久,又听说御史家状告武承休叔侄,武承休只好与叔叔一同前去应诉。县令不听他们辩解,想要鞭打武恒。武承休大声抗争道:“莫须有的杀人罪名!至于辱骂官员,那是我做的,与我叔叔无关。” 县令却置之不理,偏袒着御史家。武承休怒目圆睁,想要冲上前去,却被众衙役死死拉住。那些拿棍棒的衙役都是武绅家的走狗,收了好处,对武承休等人毫不留情。武恒又年老体弱,没打几下,便奄奄一息,气绝身亡。县令见武恒快要死了,也不再追究。武承休又哭又骂,县令却充耳不闻。武承休只好将叔叔的尸体抬回家中,心中悲愤交加,却毫无办法。他心想,要是能得到田七郎的帮助就好了,可田七郎始终没有前来吊唁慰问。武承休暗自思忖,自己对田七郎不薄,他为何如此绝情,如同路人?他也怀疑杀死林儿的就是田七郎,可转念一想,如果真是他,为何事先不与自己商量呢?于是,武承休派人去田七郎家中查看,到了那里,只见大门紧闭,寂静无声,周围一片死寂,邻居们也都不知道田七郎的消息。?一天,某御史的弟弟正在县衙内与县令商量事情,正值清晨送柴送水的时候,忽然有一个樵夫走到他面前,那樵夫身形高大,眼神坚定。他放下担子,抽出利刃,利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直奔他而去。某御史的弟弟惊慌失措,用手去格挡刀刃,刀刃落下,砍断了他的手腕,鲜血四溅,他发出痛苦的惨叫。樵夫又一刀,砍下了他的首级,那首级滚落一旁。县令大惊失色,脸色苍白如纸,急忙逃窜。樵夫还在四处张望。众衙役急忙关上县衙的门,拿起棍棒大声呼喊。樵夫见状,便自刎而死。众人纷纷围拢过来辨认,认识的人知道他就是田七郎。县令惊魂未定,这才出来验尸,只见田七郎僵卧在血泊之中,手中还紧握着利刃。县令正要盖上布,仔细查看,田七郎的尸体忽然跃起,竟然砍下了县令的首级,随后又倒在地上。县衙的官员们急忙去抓捕田七郎的母亲和儿子,却发现他们已经逃走了好几天,早已不知去向。?武承休听说田七郎死了,急忙跑去,看到田七郎的尸体,痛哭流涕,悲痛万分,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众人都认为是武承休指使田七郎杀人,武承休为此倾尽家财,四处疏通关系,才免去了罪责。田七郎的尸体被弃置在原野一个多月,周围的禽犬环绕守护着,仿佛在守护着这位英雄。武承休厚葬了田七郎。田七郎的儿子流落到登州,改了姓氏为佟。他投身行伍,凭借战功,一路升至同知将军。回到辽阳后,武承休已经八十多岁了,田七郎的儿子这才找到父亲的坟墓,在墓前祭拜,献上鲜花和祭品,表达着对父亲的思念与敬意。?异史氏说:“不轻易接受钱财,正是那种一饭之恩都不敢忘记的人。田母是多么贤明啊!田七郎心中的愤怒没有完全平息,死后还要伸张正义,这是多么神奇啊!假如荆轲也能如此,那么千年来就不会留下遗憾了。倘若世间有这样的人,就可以弥补法网的疏漏。世道茫茫,可惜像田七郎这样的人太少了。可悲啊!” 喜欢书生们的故事请大家收藏:()书生们的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章 某公 快刀 侠女 1.某公 前世孽缘,背上羊毛在陕右地区,有一位在辛丑年考中进士的官员。他身上有着令人惊奇的能力 —— 能清楚记得自己的前世。据他所言,前世他本是一名士人,在中年时便不幸离世。死后,他的灵魂来到了阴曹地府,亲眼目睹了冥王断案的场景。那地府之中,鼎铛煮着热油,油锅翻滚,种种刑罚如同世间流传的那般恐怖。在殿宇的东角落,摆放着几排木架,上面搭着猪、羊、犬、马等各种动物的皮毛。只见地府的簿吏高声呼喊着一个个亡魂的名字,每念到一个,冥王便宣判其来世的命运。有的亡魂被罚托生成马,有的则被罚变成猪。那些即将受罚的亡魂被剥去衣物,鬼差们会从木架上取下相应的兽皮,披在他们身上。很快,就轮到了这位士人。只听冥王宣判道:“此人应罚作羊。” 话音刚落,一个鬼差便取来一张白羊皮,不由分说地往士人身上一捺。就在这时,旁边的簿吏突然禀报道:“此人曾救过一人的性命。” 冥王听闻,立刻命人取来生死簿仔细查看,确认之后,指着簿子说道:“那就免了他这一罚。虽然他生前恶行不少,但这一件善事足以抵消。”于是,鬼差们又上前要把披在士人身上的羊皮扯下来。可此时羊皮已经紧紧粘在他的身体上,动弹不得。无奈之下,两个鬼差只好一个抓住他的手臂,一个按住他的胸口,用力撕扯。士人只觉得那疼痛深入骨髓,难以用言语形容,仿佛全身的皮肉都要被撕裂开来。随着鬼差们的拉扯,羊皮一片片断裂,却始终无法完全剥离干净。好不容易将羊皮扯下,他的肩膀附近仍粘着一块手掌大小的羊皮。不久之后,这位士人便转世重生。出生后,人们惊奇地发现,他的背上竟然长出了一丛羊毛。家人见状,便将羊毛剪掉。可奇怪的是,没过多久,这些羊毛又重新长了出来。随着他慢慢长大,背上的羊毛成了他独特的印记,也时刻提醒着他前世的经历。他深知自己能逃过一劫实属侥幸,于是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新生。此后,他一心向善,为官期间,清正廉洁,时常救济百姓,广施善举,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弥补前世的过错。而他这段前世与今生的奇特经历,也在当地流传开来,人们听闻后,都对因果轮回深信不疑,纷纷以他为戒,告诫自己要多行善事,莫要作恶 。 2.快刀 快刀传奇明末时期,济南府一带盗匪横行,社会治安混乱不堪。为了遏制盗匪的猖獗行径,各个县城纷纷招募士兵,加强治安管理,一旦抓到盗贼,便会立即处决。章丘地区的盗匪尤其多,当地百姓苦不堪言。在章丘的这支队伍里,有一名士兵,他身上佩带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刀。这把刀跟随他多年,每次行刑时,都能精准地找到要害,轻松结束盗贼的性命,几乎从未出过差错。有一天,士兵们展开了一次大规模的抓捕行动,成功捕获了十余名盗匪。这些盗匪被五花大绑,押解着前往刑场。队伍在街道上缓缓前行,两旁挤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他们既对盗匪的恶行感到愤怒,又对即将到来的行刑充满好奇。在这群盗匪之中,有一个人认出了那名佩刀的士兵。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犹豫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靠近士兵,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说道:“听闻您的刀是最快的,砍头时干净利落,绝不会砍第二刀。我今日横竖都是一死,求您用这把刀来结束我的性命吧!”士兵看了看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行,你就紧紧跟着我,别乱跑。” 盗匪连忙点头答应,一路上都老老实实地跟在士兵身旁。很快,队伍来到了刑场。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围观的百姓们都屏住了呼吸,注视着即将发生的一切。那名士兵不慌不忙地抽出自己的佩刀,阳光洒在刀刃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盗匪按照士兵的指示,站定在指定位置。士兵深吸一口气,高高举起手中的刀,然后猛地挥下。只听 “咔嚓” 一声,盗匪的头颅瞬间与身体分离,滚落在地。令人惊奇的是,那头颅在滚出数步之外后,竟然还在地上不停地旋转,同时口中大声喊道:“好快刀!”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百姓们先是一阵惊愕,随后爆发出一阵惊叹声;其他盗匪则面露恐惧之色,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就连士兵们也被这奇异的场景震撼,手中的武器都微微晃动。这把快刀的故事,以及盗匪那匪夷所思的 “称赞”,在章丘迅速传开。人们在茶余饭后,总会提及这场奇特的行刑,那把快刀也因此成为了人们口中的传奇。有人说,这把刀是神兵利器,能让死去的人心服口服;也有人说,那盗匪临死前的称赞,是对自己罪恶一生的解脱。但无论如何,这个故事都给那个动荡的年代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成为了人们难以忘怀的奇谈 。 3.侠女 侠女奇情,恩怨终偿在金陵城,有一位才华横溢的顾生。他擅长书画,可家境却十分贫寒。因为母亲年事已高,顾生不忍心远离她去别处谋生,只能每天靠为人作画写字,收取一点微薄的报酬来维持生计。转眼间,顾生已经二十五岁了,却还没有成家。他家对门有一处闲置的旧宅子,一位老妇人和一个年轻女子租住在那里。由于对方家中没有男子,顾生母子也未过多打听她们的来历。一天,顾生偶然从外面回来,看见一个女郎从母亲房中走出。这女郎大约十八九岁,身姿婀娜,容貌秀丽,气质高雅,世间罕见。她看见顾生并没有刻意回避,但神情却十分冷峻。顾生进屋后便向母亲询问,母亲说:“那是对门的女郎,来借针线用,她还说家中只有她和母亲相依为命。这姑娘看着不像是贫苦人家出身。我问她为何还未出嫁,她说是因为要照顾母亲。明天我去拜访她母亲,探探口风,要是对方要求不高,你就把她娶回来,也能替她赡养老人。”第二天,顾生母亲来到对门。只见屋内的老妇人竟是个聋子,家中一贫如洗,连隔夜的粮食都没有,全靠女郎做针线活维持生计。顾生母亲委婉地提出两家结亲、一起生活的想法,老妇人似乎有些心动,便去和女儿商量。女郎听后却默不作声,看起来很不高兴。顾生母亲只好回家,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疑惑地说:“这女子难道是嫌弃我们家穷?她既不说话也不笑,容貌艳丽却冷若冰霜,真是个奇怪的人!” 母子俩只能暗自猜测、叹息。有一天,顾生正在书房坐着,一个少年前来求画。这少年容貌俊美,只是神态颇为轻佻。顾生询问他从哪里来,少年回答说是邻村的。此后,少年每隔两三天就来一次。两人渐渐熟悉起来,少年说话也越来越随便,顾生还曾亲昵地抱过他,少年也没有怎么抗拒,两人关系变得十分亲密。一次,女郎从门前经过,少年一直盯着她看,问顾生她是谁。顾生说是邻女。少年说:“长得这么艳丽,可神情怎么如此可怕?” 不一会儿,顾生走进屋内,母亲对他说:“刚才那女子来借米,说家里已经一整天没生火做饭了。这姑娘十分孝顺,穷成这样真是可怜,咱们应该多帮帮她。” 顾生听从母亲的话,背着一斗米去女郎家,转达了母亲的心意。女郎收下米,也没有多说感谢的话。此后,女郎经常到顾生家,看到顾生母亲在做针线活,便主动帮忙,在顾家的堂屋里进进出出,像顾家的媳妇一样操持家务。顾生对她愈发感激,每次得到别人送的食物,都会分一些给女郎的母亲,女郎对此也习以为常。后来,顾生母亲的隐私部位长了毒疮,日夜痛苦地号哭。女郎时常到床边探望,为她清洗伤口、敷药,每天都要做三四次。顾生母亲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可女郎却丝毫不在意脏秽。顾生母亲感叹道:“唉!要是能有像你这样的儿媳,我就算死也安心了!” 说完便悲泣起来,女郎安慰她说:“您儿子如此孝顺,比我和母亲孤苦伶仃的要强百倍。” 顾生母亲又说:“这些端水送药的活儿,哪是孝子能做的?而且我年纪大了,还担心没法延续顾家的香火呢。” 正说着,顾生进来了,母亲哭着对他说:“这姑娘帮了咱们太多,你可千万别忘恩负义。” 顾生连忙向女郎伏地拜谢。女郎却说:“你敬重我母亲,我都没谢你,你何必谢我呢?” 从此,顾生对女郎更加敬爱,但女郎举止依旧生硬,让人不敢有非分之想。有一天,女郎出门时,顾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女郎忽然回头,对他嫣然一笑。顾生喜出望外,急忙跟到她家中。顾生向女郎表白心意,女郎没有拒绝,两人共度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事后,女郎告诫顾生:“这种事只能有一次,不能再有下次。” 顾生没有回应,默默地回了家。可第二天,顾生又想约女郎,女郎却一脸严肃,头也不回地走了。之后,女郎还是经常来顾家,可每次和顾生相遇,她都冷若冰霜。顾生要是和她开个小玩笑,她就会用冰冷的话语回应,让人心里发寒。有一天,女郎在没人的地方问顾生:“最近来的那个少年是谁?” 顾生如实相告。女郎说:“他好几次对我举止无礼。看在你和他关系好的份上,我才一直没说。你去告诉他,要是再这样,他就别想活命了!” 晚上,顾生把这话转告给少年,还劝他:“你一定要小心,她可不是好惹的!” 少年却不屑地说:“既然不好惹,你怎么还私下和她有来往?” 顾生连忙辩解自己没有。少年又说:“要是没有,那些暧昧的话你怎么会知道?” 顾生无言以对。少年接着说:“你也帮我带句话,让她别假惺惺地装样子,不然我就把这事宣扬出去。” 顾生听了十分生气,脸上明显露出怒色,少年见状便离开了。一天晚上,顾生正独自坐着,女郎突然来了,笑着说:“看来我和你缘分未尽,这或许是天意吧。” 顾生欣喜若狂,连忙把女郎抱在怀里。突然,他们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两人惊慌地起身,只见少年推门而入。顾生惊讶地问:“你想干什么?” 少年笑着说:“我来看看这位贞洁的女子。” 然后看着女郎说:“今天你怎么不怪我了?” 女郎气得眉毛竖起,脸颊涨红,一句话也不说,迅速翻开上衣,从里面拿出一个皮囊,顺手抽出一把一尺来长、晶莹剔透的匕首。少年见状,吓得转身就跑。女郎追出门外,四处张望,却不见少年的踪影。她将匕首朝着空中用力一掷,匕首发出戛然声响,光芒灿若长虹。不一会儿,有个东西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顾生急忙拿着蜡烛去查看,发现是一只白狐,已经身首异处。他惊恐万分,女郎说:“这就是你那相好的。我本来想饶他一命,可他实在是不想活了!” 说完便把匕首收回囊中。顾生拉着女郎说:“刚才被这妖物坏了兴致,咱们改日再聚吧。” 女郎却径直出门走了。第二天晚上,女郎果然又来了,两人倾诉衷肠。顾生好奇地问她的法术,女郎说:“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你要严守秘密,泄露出去恐怕对你不利。” 两人还谈到嫁娶之事,顾生说:“我们都有夫妻之实了,是不是该考虑正式成亲?” 女郎却说:“我们同床共枕,又相互扶持,这不就是夫妻吗?何必再提嫁娶?” 顾生又担心地问:“你是不是嫌弃我穷?” 女郎回答:“你穷,难道我就富有吗?今晚来找你,就是因为可怜你家境贫寒。” 临走时,女郎叮嘱顾生:“这种苟且之事不能经常做。该来的时候我自然会来,不该来的时候你强求也没用。”此后,每次顾生想和女郎私下说说话,女郎总是躲开。但她还是会帮顾家料理各种事务,衣服破了她帮忙缝补,柴火烧完了她帮忙准备,就像顾家的媳妇一样。几个月后,女郎的母亲去世了,顾生尽全力帮她料理了后事。女郎从此独居,顾生心想她一个人独居,自己或许能和她再续前缘,便翻墙进入她家,隔着窗户频频呼喊,可女郎始终没有回应。顾生透过窗户一看,发现屋内空无一人,门也锁着。他心里暗自怀疑女郎是不是和别人有约。晚上他又去了一次,还是同样的情况,于是他便在窗台上留下一块玉佩后离开了。第二天,顾生在母亲那里和女郎相遇。出来后,女郎悄悄跟在他身后说:“你是不是怀疑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有些事不能说出来。现在我想让你打消疑虑,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有件事得麻烦你赶紧帮忙。” 顾生忙问什么事,女郎说:“我怀孕八个月了,眼看就要临盆。可我现在名不正言不顺,能为你生下孩子,却没办法抚养他。你偷偷告诉你母亲,找个奶妈,就说是收养的孩子,千万别说是我的。” 顾生答应下来,并把这事告诉了母亲。母亲笑着说:“这姑娘真是奇怪!之前求亲她不愿意,却和我儿子私下有了孩子。” 不过母亲还是很高兴地按照女郎的计划准备着。又过了一个多月,女郎有好几天都没出现,母亲有些担心,便去她家查看。只见她家大门紧闭,一片寂静。母亲敲了很久的门,女郎才蓬头垢面地从里面出来。她打开门让顾生母亲进去后,又立刻把门关上。顾生母亲走进屋内,听到床上有婴儿的啼哭声,惊讶地问:“孩子出生多久了?” 女郎回答:“三天了。” 母亲抱起孩子一看,是个男孩,而且长得天庭饱满。母亲高兴地说:“你已经为我顾家生下孙子,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以后可怎么办呢?” 女郎说:“我有自己的苦衷,实在不敢告诉您。等晚上没人的时候,您就把孩子抱走吧。” 母亲回家后和顾生说起这事,母子俩都觉得十分惊奇。晚上,母亲便去把孩子抱回了家。又过了几个晚上,将近半夜的时候,女郎突然来敲门。她手里提着一个革囊,笑着对顾生说:“我的大事已经办完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顾生急忙询问原因,女郎说:“你母亲对我的照顾,我一直铭记在心。之前说‘可一而不可再’,是因为我想报答你,并不只是男女之情。我看你因为贫穷一直没能成家,便想为你延续香火。本来想着生一个孩子就够了,没想到又怀孕了,只能破戒再来一次。现在我报答了你的恩情,也完成了自己的心愿,没有遗憾了。” 顾生又问:“你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女郎回答:“是仇人的脑袋。” 顾生打开袋子一看,里面的人头须发交错,血肉模糊,吓得不轻,便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女郎说:“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怕事情泄露。现在事情已经办妥,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浙江人,父亲曾是司马,却被仇人陷害,家产被抄没。我带着老母亲逃出来,隐姓埋名已经三年了。之前没立刻报仇,是因为母亲还在;母亲去世后,又因为肚子里有了孩子,所以一直拖到现在。之前晚上出门,是去熟悉仇人的行踪和他家的路径,怕出意外。” 说完,女郎便要出门,又叮嘱顾生:“你要好好照顾咱们的孩子。你福薄命短,这孩子将来能光大门楣。这么晚了,别吵醒老母亲,我走了!” 顾生还没来得及询问她要去哪里,女郎就像闪电一样一闪而过,瞬间消失不见了。顾生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满是叹息和失落,仿佛丢了魂魄一般。第二天,他把这件事告诉母亲,母子俩只能感叹世事奇异。果然,三年后顾生就去世了。而他和女郎的儿子,十八岁时考中了进士,一直孝顺地侍奉祖母,为她养老送终。异史氏说:“只有家中有侠女,才可以豢养娈童。不然,你喜欢那美貌少年,就会招来像白狐这样的祸端!” 喜欢书生们的故事请大家收藏:()书生们的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章 汤公 阎罗 连琐 1.汤公 汤公的奇幻生死之旅汤公名聘,乃是辛丑年的进士。彼时,他身染重病,病情愈发沉重,已至弥留之际。在那昏昏沉沉、生死一线的时刻,汤公忽然感觉身体下部有一股热气缓缓升腾。热气一路向上蔓延,当它抵达大腿部位时,汤公顿觉双脚失去了知觉,仿若已经死去;热气继续攀升,到达腹部,大腿也随之失去了生机;而当热气逼近心脏时,那感觉最为难熬。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汤公的脑海中,自孩童时期起那些琐碎的、早已遗忘的事情,如同潮水般,随着心血一同涌现。每一件事都如同一股浪潮,汹涌而过。倘若回忆起一件善事,他的内心便会涌起一股清净安宁之感,仿佛置身于宁静祥和的世界;可一旦想起一件恶事,心中便会涌起无尽的懊恼烦躁,那种难受的滋味,就如同油在滚烫的鼎中沸腾,难以言表。汤公犹记得,自己七八岁时,曾去探寻雀雏,最终导致雀雏死亡。仅仅这一件事,就让他心头热血翻涌,足足过了一顿饭的工夫,那股热潮才渐渐退去。就这样,直到他生平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如潮水般一一涌过,汤公才感觉那股热气化作缕缕细丝,穿过喉咙,进入大脑,最后从头顶冒出,升腾而起,仿若炊烟袅袅。如此又过了数十刻钟,汤公的魂魄终于脱离了躯壳,忘却了自己的身体。脱离躯壳后的汤公,只觉自己飘飘渺渺,无所归依,在郊外的道路上孤独地漂泊着。突然,一个巨人出现了,这巨人身高几乎达到八尺,他大步走来,伸手将汤公一把掇起,随手放入自己的衣袖之中。汤公进入衣袖后,才发现里面早已叠肩压股,挤满了人。众人挤在一起,脑袋被薅得难受,空气也十分闷气,几乎让人无法忍受。汤公在这窘迫的环境中,心中慌乱,突然想到唯有佛能解救自己于危难之中,于是赶忙口中宣念佛号。才念了三四声,汤公便感觉自己飘出了巨人的衣袖。巨人见状,又将他纳入袖中,如此三纳三堕,巨人最终无奈,只能放弃,转身离去。汤公独自一人,在这陌生而又虚幻的世界中彷徨无措,不知该往何处去才好。他突然想起佛在西土,于是便决定向西前行。没走多久,汤公看见路边有一位僧人正趺坐修行。他赶忙快步上前,恭敬地礼拜,询问道路。僧人缓缓说道:“凡是士子的生死录,皆由文昌帝君及孔圣人掌管,必须在这两处销名,方可去往他处。” 汤公询问他们的居所,僧人便为他指明了道路,汤公赶忙朝着那个方向奔去。没过多久,汤公来到了孔圣庙。只见孔圣人面南而坐,神情庄重肃穆。汤公急忙上前,如同之前向僧人那样,虔诚地跪拜祈祷。孔圣人听了他的诉说,缓缓说道:“你的名籍欲落,仍需得帝君决定。” 接着,圣人伸手为他指明了前往帝君处的道路。汤公不敢耽搁,又匆匆朝着帝君的方向赶去。很快,汤公便看到一座殿阁,气势恢宏,宛如王者居所。他俯身进入殿内,只见殿中有一位神人,容貌与世间所传的帝君像一般无二。汤公赶忙伏地祝祷,帝君拿起名册查看一番后,说道:“你心诚正,理应恢复生机。只是你的皮囊已然腐朽,此事非菩萨不能解决。” 说罢,帝君为汤公指明方向,让他速速前往。汤公谨遵帝君教诲,急忙赶路。不一会儿,汤公眼前出现了一片茂林修竹,景色清幽宜人,一座华美的殿宇矗立其中。他走进殿内,只见一位菩萨螺髻庄严,面容如满月般慈悲祥和,身旁的净瓶中浸着杨柳,翠碧的柳枝垂下,仿若垂烟缭绕。汤公心怀敬畏,恭恭敬敬地稽首叩拜,将帝君所言之事一一向菩萨诉说。菩萨听后,面露为难之色,汤公见状,心中焦急,哀声不断地祈祷。这时,旁边有一位尊者开口说道:“菩萨法力无边,撮土可为肉,折柳可为骨。” 菩萨听后,便依照尊者所言,亲手折断柳枝,倾洒瓶中的净水,将净土和成泥,轻轻拍附在汤公的魂魄之上。随后,菩萨让童子将汤公的魂魄携送到他的灵柩所在之处,轻轻一推,汤公的魂魄便与躯壳合二为一。此时,棺中的汤公发出一阵呻吟,身体开始微微动弹,紧接着,他的病竟奇迹般地痊愈了。家人听到棺中的动静,惊恐万分地聚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汤公扶出。事后一算,汤公已经气绝七日了。自那以后,汤公对生死之事有了更深的感悟,他的人生也因此发生了诸多改变,而这段奇幻的生死之旅,也成为了他一生中最为难忘的经历,在民间渐渐流传开来,引得众人惊叹不已 。 2.阎罗 李中之的阴司奇事在莱芜之地,有一位秀才名叫李中之,他为人正直,内心坦诚,从不阿谀奉承。然而,他身上却有着一件极为奇特的事情,每隔数日,他便会突然死去,身体僵硬得如同尸体一般,直到三四日后才会苏醒过来。旁人好奇询问他在 “死去” 期间的所见所闻,他却总是守口如瓶,不愿透露丝毫。彼时,同邑还有一位张生,同样有着怪异的经历,也是每隔数日便会 “死去” 一次。张生和李中之不同,他常常向人讲述自己在阴司的见闻,还声称:“李中之乃是阎罗,我到了阴司,也是他的下属。” 他甚至能详细地描述出阴司门殿的对联,说得有板有眼。有人问他:“李中之上次去阴司办什么事了?” 张生故作神秘地说道:“具体的事情不能详述,只知道他去提审曹操,还打了曹操二十大板。” 众人听后,皆是惊讶不已,心中对那神秘的阴司世界愈发好奇。且说李中之又一次 “死去”,灵魂悠悠飘向阴司。他只觉四周一片阴森,寒风如冰刀般刮过,发出呜呜的声响,似有无数冤魂在低泣。脚下的道路崎岖不平,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周围弥漫着浓重的雾气,那雾气仿若实质,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让人闻之欲呕。不多时,李中之来到了阴司的大殿。大殿之中,烛火摇曳,昏黄的光影在墙壁上跳动,仿若无数双眼睛在窥视。阴森的氛围中,他正准备处理事务,突然,狱卒来报,说是要提审曹操。李中之听闻,神色一凛,端坐于案前。曹操被带了上来,只见他虽身为亡魂,却依旧带着几分生前的枭雄之气。李中之目光如炬,直视曹操,沉声道:“曹操,你生前恶行累累,今日便要对你审判。” 曹操却仰天大笑,道:“我纵横一世,何罪之有?” 李中之冷哼一声,历数曹操的罪行:“你挟天子以令诸侯,屠戮百姓,奸诈多疑,错杀无数无辜之人,此等恶行,天理难容!” 说罢,下令行刑。狱卒们手持刑具,对着曹操一顿笞打。每一下落下,都发出沉闷的声响,仿若打在众人的心上。曹操虽强忍着,但脸上也渐渐露出痛苦之色。李中之看着受刑的曹操,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曹操的案子在阴司已经积压了数千年,历经无数阎罗之手,却始终未能彻底决断。在莱芜当地,一直流传着一些关于阴司的民俗说法。据说,人在特殊的日子,比如七月半鬼节,若在野外行走,有可能会撞见阴司的使者。还有人说,阴司的审判,会根据人生前的善恶,决定其灵魂的归宿,行善者升入天堂,作恶者则会坠入畜生道、剑山地狱等受苦。李中之在阴司任职,自然知晓这些说法并非空穴来风。而李中之自身,他在阳世时,就因正直的性格,得罪了不少人。可他从未改变自己的行事准则,这也让他在阴司的任职之路充满了坎坷。有一次,阳世的一位权贵,生前作恶多端,死后其家人试图贿赂李中之,希望他能在阴司通融一二。李中之严词拒绝,他深知,阴司的公正不能被亵渎,就如同他在阳世坚守正直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中之在阴司的声名越来越大,他的公正审判,让众多亡魂敬畏。然而,曹操的案子依旧是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每次提审曹操,他都在思考,为何这数千年都无法彻底解决。难道真的如异史氏所言,是因为对临刑的囚犯,让他们求死不得,才是最大的惩罚?李中之不得而知,但他依旧坚守着自己的职责,在阴司的世界里,继续着他的审判之路,只为了那心中的正义与公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3.连琐 杨于畏与连琐的奇幻恋曲杨于畏厌倦了城中的喧嚣,举家移居到泗水之滨。他的居所是一座清幽的斋室,斋前是一片空旷的原野,而墙外则是一片古墓群。每至夜晚,风拂过白杨树林,发出萧萧声响,如波涛翻涌,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某个深夜,杨于畏在斋中秉烛夜读,四周的寂静与窗外的风声交织,让他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凄凉。突然,墙外传来一阵低吟:“玄夜凄风却倒吹,流萤惹草复沾帏。” 声音反复吟诵,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楚楚之意。杨于畏仔细聆听,那声音细婉柔美,仿佛是女子的声音。他心中不禁疑惑,这深更半夜,是谁在墙外吟诗?第二天清晨,杨于畏迫不及待地来到墙外查看,然而,四周空无一人,唯有一条紫带遗落在荆棘丛中。他拾起紫带,带回斋中,随手放在窗台上。又一个夜晚来临,二更时分,那如泣如诉的吟诗声再次响起。杨于畏搬来一张矮凳,悄悄登上墙头张望。刚一露头,吟诗声戛然而止。他心中明白,这吟诗之人恐怕是个鬼魂,但不知为何,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向往。第三天夜里,杨于畏早早地潜伏在墙下。一更将尽,只见一个女子身影珊珊地从草丛中走出。她身姿婀娜,手扶着一棵小树,低着头,轻声哀吟。杨于畏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女子听到声响,瞬间消失在荒草丛中。此后,杨于畏每次都在墙下等待,待女子吟完,他便隔着墙壁续道:“幽情苦绪何人见?翠袖单寒月上时。” 许久,墙外一片寂静,杨于畏这才回到斋中。刚一坐下,忽见一位美丽的女子从门外走进来。女子微微敛衽行礼,说道:“公子本是风雅之士,只是妾身心中多有畏惧,故而多有避忌。” 杨于畏大喜,连忙拉着女子坐下。女子身形瘦怯,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身上透着一股寒意,仿佛不胜衣物的单薄。杨于畏问道:“姑娘家在何处,为何长久寄居于这荒野之地?” 女子轻声答道:“妾身本是陇西人,跟随父亲流寓至此。十七岁时,突然暴病身亡,至今已有二十余年。九泉之下,荒野孤寂,妾身就如同孤独的野鸭。方才所吟之诗,是妾身自己所作,用以寄托心中幽恨。只是思绪长久未能连贯,承蒙公子代为续写,让妾身泉下有知,也心生欢喜。”杨于畏心中欢喜,想要与女子亲近。女子却皱着眉头,神色忧愁地说道:“妾身不过是九泉之下的朽骨,与活人不同。若与公子有了欢爱之事,恐怕会折损公子的寿数,妾身实在不忍心给公子带来灾祸。” 杨于畏听后,只好作罢。他好奇地伸手探向女子的胸口,发现女子依旧保持着处子之身。他又想看看女子裙下的双足,女子羞涩地低下头,微笑着嗔怪道:“你这狂生,太过无礼了!” 杨于畏轻轻把玩女子的绣鞋,只见月色下,锦袜上系着一缕彩线,再看另一只脚,竟是用之前捡到的紫带系着。杨于畏问道:“为何不两只脚都用彩线系着?” 女子答道:“昨夜因为害怕公子,匆忙躲避,不知将紫带遗落在了何处。” 杨于畏说:“我为姑娘换上。” 说着,便从窗台上取下紫带递给女子。女子惊讶地询问紫带的来历,杨于畏便如实相告。女子这才解下旧线束上紫带。女子转身翻看桌上的书籍,忽然看到《连昌宫词》,感慨地说道:“妾身在世时,最爱读这首诗。如今再看,仿佛如梦一般!” 此后,两人谈论诗文,女子聪慧狡黠,十分可爱。他们在西窗下剪烛夜谈,如同遇到了知己良朋。从此,每到夜晚,杨于畏只要听到女子的微吟,不一会儿女子就会到来。女子每次都叮嘱杨于畏:“公子一定要保密,不要宣扬此事。妾身自小胆小,害怕有恶客前来侵扰。” 杨于畏点头答应。两人相处融洽,虽未越雷池一步,但闺阁之中的亲密,更胜过于画眉之乐。女子常常在灯下为杨于畏抄写书籍,她的字态端庄妩媚。又自己挑选了百首宫词,抄录下来吟诵给杨于畏听。她还让杨于畏购置棋盘、琵琶,每夜教杨于畏下棋。若不教下棋,就弹奏琵琶,奏出 “蕉窗零雨” 的曲调,那曲调如泣如诉,酸人胸臆,杨于畏不忍卒听,女子便又弹奏 “晓苑莺声” 的曲调,让杨于畏顿时心怀畅适。两人挑灯作乐,常常忘记了时间,直到看到窗上有了曙色,女子才慌张地离去。一日,薛生前来拜访杨于畏,正值杨于畏白天睡觉。薛生走进杨于畏的房间,看到琵琶、棋盘都在,心中疑惑,杨于畏向来不喜好这些。他又翻看书籍,看到一本宫词,字迹端正秀丽,越发觉得奇怪。杨于畏醒来后,薛生问道:“这些玩意儿是从哪里来的?” 杨于畏回答:“我想要学习。” 薛生又问诗卷的来历,杨于畏推脱说是从友人那里借来的。薛生反复翻看,看到最后一页有一行细小的字:“某月日连琐书。” 薛生笑着说:“这是女郎的小字吧,你为何如此相欺?” 杨于畏顿时窘迫,不知如何作答。薛生苦苦追问,杨于畏始终不肯相告。薛生便将诗卷挟在腋下,杨于畏更加窘迫,无奈之下,只好将实情告诉了薛生。薛生请求见一见这位女子,杨于畏便将女子的叮嘱告诉了他。薛生仰慕之情愈发殷切,杨于畏不得已,只好答应。夜里,女子来到,杨于畏向她转达了薛生的请求。女子听后,生气地说道:“你说了些什么?竟然已经向别人喋喋不休地说了!” 杨于畏连忙将实情坦白,女子说:“看来我与公子的缘分尽了!” 杨于畏百般劝慰,女子始终不开心,起身告辞,说:“妾身暂且避开一段时间。”第二天,薛生前来,杨于畏代女子表示拒绝。薛生怀疑杨于畏推脱,傍晚便与两位同窗好友一起来到杨于畏家中,留宿不走,故意吵闹,整夜喧哗。杨于畏心中十分恼怒,却又无可奈何。众人见一连数夜女子都没有出现,便有了离去的打算,喧嚣声渐渐平息。忽然,吟诗声再次响起,众人都静静聆听,那声音凄婉欲绝。薛生正倾耳细听,其中一个武生王某,突然搬起一块巨石朝着吟诗声的方向投去,大声喊道:“装模作样不肯见客,哪能吟出什么好诗。整天呜呜咽咽的,让人烦闷!” 吟诗声顿时停止,众人都十分埋怨王某,杨于畏更是愤怒,脸上都露出了不悦之色。第二天,众人这才一起离开。杨于畏独自住在空斋中,期待女子再次到来,然而却毫无踪影。过了两天,女子忽然出现,哭着说:“公子招来恶客,几乎把妾身吓死!” 杨于畏连忙谢罪,女子却转身就要离开,说:“妾身早就说过缘分已尽,从此别过。” 杨于畏伸手挽留,女子却已消失不见。此后一个多月,女子再也没有出现。杨于畏思念成疾,日渐消瘦,却毫无办法。一天晚上,杨于畏正独自饮酒,忽然女子掀帘而入。杨于畏欣喜若狂,说道:“姑娘原谅我了吗?” 女子泪流满面,默默不语。杨于畏急忙询问,女子欲言又止,说:“妾身负气离开,如今又急切地来求助,实在是羞愧难当。” 杨于畏再三追问,女子才说:“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个龌龊的衙役鬼魂,逼迫我做他的妾室。我念及自己出身清白,怎能屈身于这等下贱的鬼魂?然而妾身一介弱质,又怎能抗拒?公子若还念着与妾身的情分,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杨于畏听后大怒,恨不得立刻去找那衙役拼命,但又担心人鬼殊途,自己无能为力。女子说:“明晚公子早点休息,妾身会在梦中邀请公子。” 于是,两人又一起倾谈,一直坐到天亮。女子临走时叮嘱杨于畏白天不要睡觉,等待夜晚的约定。杨于畏答应了。午后,杨于畏喝了点酒,趁着微醺爬上床,蒙着被子躺下。忽然,他看到女子前来,递给自己一把佩刀,然后拉着他的手离开。来到一处庭院,两人刚关上门说话,就听到有人用石头砸门。女子惊慌地说:“仇人来了!” 杨于畏急忙开门冲出去,只见一个头戴红帽、身穿青衣的人,嘴角长满了刺猬般的毛发。杨于畏愤怒地呵斥他,衙役横眉怒目,言辞凶狠谩骂。杨于畏大怒,冲向衙役。衙役捡起石头朝他扔来,石头如急雨般密集,击中了杨于畏的手腕,他手中的刀掉落。正在危急之时,杨于畏远远看到一个人,腰佩弓箭,像是在野外打猎。仔细一看,竟是王生。杨于畏大声呼救,王生张弓搭箭,急速赶来,一箭射中衙役的大腿,再一箭,将衙役射死。杨于畏欣喜万分,连忙向王生道谢。王生询问缘故,杨于畏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王生暗自庆幸自己之前的过错可以弥补,于是与杨于畏一起走进女子的房间。女子战战兢兢,羞涩退缩,远远地站着,一言不发。桌上有一把小刀,仅有一尺来长,刀鞘上镶嵌着金玉,从匣中抽出,刀刃光芒耀眼,能照出人影。王生赞叹不已,爱不释手。与杨于畏简单交谈几句后,王生见女子羞愧害怕的样子十分可怜,便告辞离开。杨于畏也准备回家,翻墙时不小心摔倒,这才从梦中惊醒,此时只听到村中的鸡已经开始乱鸣。杨于畏感觉手腕疼痛难忍,天亮一看,只见皮肉红肿。中午时分,王生前来,一见面就说起昨晚梦到的奇事。杨于畏问道:“你梦到射箭了吗?” 王生惊讶杨于畏竟然提前知晓。杨于畏伸出手腕给他看,并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王生回忆起梦中女子的模样,遗憾没能亲眼见到。他为自己能帮到女子而感到庆幸,又请求杨于畏为他引见。夜里,女子前来道谢。杨于畏将功劳归于王生,并转达了王生的诚恳之意。女子说:“王生的帮助,妾身义不敢忘,然而他性情鲁莽,妾身实在害怕他。” 过了一会儿,女子又说:“他喜爱妾身的佩刀,这把刀是妾身父亲出使粤中时,花百金购买的。妾身十分喜爱,用金丝缠绕,镶嵌上明珠。父亲怜悯妾身早亡,便用这把刀为妾身殉葬。如今妾身愿意割爱相赠,让他见刀如见妾身。” 第二天,杨于畏将女子的意思转达给王生,王生十分高兴。到了夜里,女子果然带着刀前来,说:“叮嘱他一定要珍重,这可不是中原之物。” 从此,杨于畏与女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往来。几个月后,一天夜里,女子在灯下忽然笑着看向杨于畏,似乎有话要说,却又面红耳赤,欲言又止了三次。杨于畏抱住她询问,女子回答:“长久以来承蒙公子的关爱,妾身受了生人的气息,又日食烟火,这白骨竟渐渐有了生机。只是还需要生人的精血,才可以复活。” 杨于畏笑着说:“是姑娘自己不肯,难道是我故意吝惜吗?” 女子说:“与公子欢爱之后,公子必定会有十余日的大病,不过用药可以治愈。” 于是,两人欢好。事后,女子起身穿衣,又说:“还需要公子的一点鲜血,公子能忍痛为了爱妾吗?” 杨于畏拿起利刃,刺破手臂,挤出鲜血,女子躺在榻上,让鲜血滴入自己的肚脐中。然后起身说:“妾身以后不会再来了。公子记住百日之期,若看到妾身坟前有青鸟在枝头鸣叫,就赶紧挖开坟墓。” 杨于畏认真地记下。女子出门时又叮嘱道:“千万记住,不要忘记,早了晚了都不行!” 说完便离去了。十几天后,杨于畏果然生病,腹胀得几乎要死。医师开了药,服下后排出了像泥一样的恶物,过了十二天才痊愈。到了百日之期,杨于畏让家人带着铁锹在一旁等候。傍晚时分,果然看到有两只青鸟在枝头鸣叫。杨于畏高兴地说:“可以了!” 于是,众人砍开荆棘,挖开坟墓,只见棺木已经腐朽,而女子的容貌却如同生前一样。杨于畏伸手抚摸,女子的身体微微有些温热。众人用衣物包裹好女子,将她抬回家中,放在温暖的地方。女子气息微弱,如同细丝一般。杨于畏慢慢给她喂下热汤,到了半夜,女子苏醒过来。女子常常对杨于畏说:“二十多年的时光,就如同一场梦啊。” 喜欢书生们的故事请大家收藏:()书生们的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