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太子的哭包伴读》
1. 第 1 章
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冰雪消融、大地回春,一如衍朝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的景象。
虽已经是春天,但六岁的温黎还穿着袄子,红艳艳的小衣裳像是年画里的娃娃,毛茸茸的领子衬得愈发玉雪可爱。
温黎自小便身体不好,是早产又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听闻差点儿没能活下来,被右相如珠如宝地捧在手心里养着,被名贵的药材滋润着,才养得这般粉雕玉琢,一团可爱。
今日下午,他随父亲进宫给皇帝背了首诗,被赏了一碟子桂花糕,然后就坐在了屋檐下的秋千上乖乖地等着,小小的一团,与身旁的绿叶红花相得益彰。
漂亮的眼珠子晶亮亮的,常年不见光的皮肤白皙又晶莹剔透,透露着一丝病气,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小蚂蚁看,然后轻轻地咳嗽了两下。
“小公子该服药了。”随伺的仆从轻声地提醒着,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来一颗指甲盖那么大的黑色药丸。
温黎抿了抿粉嘟嘟的嘴唇,然后张开嘴巴乖乖地把药吃掉。
药里掺杂了山楂,苦味少了许多,对于自小吃药的温黎已经习惯了,咀嚼完药丸之后,糯糯道:“我想喝水了。”
“小公子在这儿待在,奴去去就来。”仆从反复叮嘱着,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初春的风还是有些寒凉的,温黎将小脸埋进了毛领里,轻轻地晃着小脚,秋千慢慢地荡了起来。
没多久,晃着快睡着的温黎发现一旁的灌木丛里有细微的声响。
起初是有些害怕的,但紧接着从里头钻出来一只灰白的小狗,养得圆鼓鼓的,跑过来偷摸摸地吃地上的糕点屑。
温黎的眼睛一亮,悄悄地从秋千上滑落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小狗面前,生怕吓着他,又掰了一块桂花糕下来,放到了地上。
小狗许是饿久了,也不怕人,叼起一块就狼吞虎咽起来。
“小狗狗,乖乖哦。”温黎壮着胆子伸手去摸小狗。
谁料刚碰到软乎乎的毛,小狗就如同应激一般地蹿了出去,只留下了一个灰白的身影。
“你别跑啊!”温黎急得跺脚,迈着小短腿就跑了出去,手里还捏着一块桂花糕。
温黎追了好一会儿,毛领都跑掉了,累得脸色通红,小口小口地喘着气,等再抬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小狗的踪迹了。
周围灌木丛遮掩,石子小路隐蔽其中,树木高耸入云,让人更加看不清前路,温黎这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温黎漫无目的地小路上走着,一个人影都没有碰到。
这是温黎长这么大第一次来皇宫,庄肃威严的地方本就让人有些害怕,路况复杂且在小孩眼中看起来都一样,心里越来越害怕了,眼睛红红的,嘴巴都抿成了一条线,手里的桂花糕也被捏碎了,散落了一地。
一阵凉风袭来,吹得温黎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在快要哭出来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一树之隔的后面传来了说话声。
“什么废物啊,起来接着打!”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拳撂倒了一个身形比他高大不少的少年,
少年躺在地上直叫“哎呦”,五官都疼得扭曲到了一起,这样的少年足足有三个,无一不是脸上手上都有不同的伤口,青一块肿一块的。
而少年却是毫发无损,清秀脸上满是戾气,招呼他们起来,保持着随时准备战斗的姿态。
温黎吓得不小心踩到了树枝子,闻辞猛地一回头,凶狠的目光就跟小狼崽子一样,恨不得一口就咬断猎物的喉管子,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外来者看。
从小到大都居于岁月静好、和谐完美世界的温黎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嘴巴一瘪,小金豆子就开始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闻辞蒙了,从哪儿冒出来一个打扮漂亮的小孩儿,跟画里出来一样的小仙子一样,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孩,被他吓着了不是赶紧跑,而是愣在原地掉眼泪珠子,甚至有决堤之势。
三个少年趁此机会赶紧溜之大吉,经过温黎身边不小心碰了他一下,瓷娃娃一样的温黎被撞到了,手不小心蹭到了石子上,擦出了伤口,桂花糕全部碎掉,他哭得更难过了。
空气中弥散着甜甜的桂花味儿,从前闻辞只觉得桂花的味道甜腻又浓郁,很讨厌,更不爱吃什么桂花糕,但今天的味道就很好闻,有股清甜淡雅的感觉,令人心情很好,浑身的戾气都散下去不少,甚至不知不觉凑到温黎面前来嗅了嗅。
温丞相的家教极好,自小就教导他要知礼守节,不可与陌生人有肢体接触,若是有人触犯底线要严厉地拒绝,再不听就要狠狠地打回去。
温黎哭得抽抽噎噎着,粉雕玉琢的脸颊都哭得红扑扑的,卷翘的睫毛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一抬眸,两只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请……请不要靠近我……”
闻辞从未见过漂亮得跟瓷娃娃一样的小孩,脸颊由于哭泣而染上红晕看起来更加可爱,让人沉浸其中压根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话。
先礼后兵,温黎也不客气了,直接用力地推了他一把,可这样的力气对闻辞而言简直跟挠痒痒一样,更别说还有一股桂花味往鼻子里钻,哪里顾得上疼。
闻辞抓住了他小孩两只小爪子,“喂,小哭包,你怎么还打人啊,你是谁家小孩?”
温黎虽然既害怕又委屈,但还是有礼貌地自报家门,“我……我是温书礼家的。”
“哦,是右相的儿子啊。”温黎左看看右看看,还伸手戳了戳温黎的脸颊,“他那个老古板还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儿子?”
温黎一听就急了,急得都忘了哭泣,“你没有礼貌,不许这样说我阿爹。”
虽然能力战三个少年,但到底是个几岁的小孩子,为了自证把手心都翻了出来,“你看,这就是你爹打的,还从来没有人敢打我呢。”
温黎看着上面被板子打出来的几条红痕,还是不相信,“你胡说,我阿爹最温柔了,才不会打人,肯定是你不听话,你是坏人。”
“我……我……”闻辞一着急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满脸涨红地嘟囔了一声,“反正我不是坏人。”
温黎吸了吸鼻子,抽出小帕子把眼泪擦干净了,奶声奶气又一本正经的样子,“你要听话些,做个乖宝宝,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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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很喜欢你的。”
闻辞向来不喜欢温书礼,总是管教他约束他,可看着和温书礼眉眼相像的瓷娃娃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烦人,也没了刚刚那般盛气凌人,恨不得要把人吃了的模样,反而像犯错了的小孩子一样点了点头,“哦。”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害怕来得快去得也快,温黎又是一个坚强的小温黎了,拍了拍衣角想要站起来,脚上传来一阵痛感,眼圈一红嘴巴一瘪又想哭了。
闻辞如临大敌,“怎么了?”
温黎一动不敢动地僵在那儿,眼角的泪珠摇摇欲坠,“脚……脚疼。”
肯定是方才被撞倒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那个臭小子真是的,走路怎么不看看,把瓷娃娃撞坏了怎么办!
“给我看看。”闻辞毫不避讳地上手就要撩温黎的裤脚。
“不要。”温黎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了一下,脚一动就更疼了,眼泪珠子直掉,他连忙擦了擦,满脸写着“我很坚强”四个大字。
“你……你怎么扭捏地跟小姑娘一样啊?”闻辞将温黎上下打量了一番。
心想着长得那么好看,保不准真是一个小姑娘啊,温书礼家的究竟是儿子还是女儿来着?
温黎认真地纠正他,“我是男孩子,是阿爹说不可与陌生人太过亲近。”
“我们已经认识了,不算是陌生人。”
温黎抿了抿嘴唇,不置可否。
闻辞真是拿老古板生的小古板没有办法,也没和这样的同龄人相处过,烦躁地挠了挠头,正想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听得两声“汪汪汪”。
“小狗!”温黎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想把手里的桂花糕给小狗吃,但早就碎成渣渣了,只有手心还残留一丝甜味,眼见着小狗又要离开了,雀跃的神色又黯淡了下来。
“肉球,过来。”
闻辞蹲下身伸手“嘬嘬嘬”了两下,小肉球就疯狂地摇着尾巴跑了过去,一个劲儿地舔他的手,十分亲密的模样。
温黎悄悄地挪了过去,慢吞吞地蹲下身,一团孩子气一般地盯着小狗看,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小狗又跑掉了,“你养的小狗吗?”
“嗯。”闻辞拎着小狗的后脖颈把小狗抱进了怀抱,“你喜欢?”
“嗯嗯。”温黎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怀里就多了一只小胖狗。
把软乎乎的小狗抱在怀里,温黎终于笑了,整个人都明媚起来,比正午的阳光还要光亮,看起来都是亮晶晶的。
“你养小狗,你是好人。”
好人?
闻辞不禁笑了笑,还从来没有人说他是好人呢。
他撑着脸看着小瓷娃娃,“小哭包,你评判好人坏人的标准也太低了吧。”
“好人坏人本就没有明确的规定,我自己能分辨的。”温黎奶声奶气又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同龄的小朋友不是怕他就是厌恶他,都躲得远远的,闻辞已经许久没有和同龄人说过话了,更何况这么漂亮的小娃娃,很难不让人喜欢。
想拐回去。
“我院里还有好几只小狗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2. 第 2 章
听到自家小主子回来,德福连忙整理好自己的着装,挂上对着镜子练习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笑容,以达到最完美的状态,欢欢喜喜地站在大殿门口等着。
闻辞是衍朝皇帝闻言殷的独苗苗,其母不详,自出生起就被力排众议立为太子,可谓是被皇帝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小时候也是一团粉气可可爱爱的,但不知是太过宠爱还是性子使然,自打闻辞能跑能跳开始就是一个混世魔王,到了五岁更是力大无比,殿里的太监侍卫无一不被打过,性格越发的狂躁,连皇帝都敢动手。
闻言殷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让太医院全体会诊,得出结论,自家太子有病!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日会发狂症,且没有对症下药的方式,只有将满身戾气发泄干净才能恢复正常,否则就会爆体而亡,这还得了。
没办法,闻言殷只能多养几个皮糙肉厚的汉子供自家太子练手,只要不把人打死就成。
今日是小太子出关的日子,德福自然要以最佳的状态迎接,一瞧见小殿下的身影,他就清了清嗓子,“欢……”
然而再定睛一看,发现自家小殿下的背上有一个穿得喜庆又漂亮的小娃娃,浑身脏兮兮的,总角都乱了,脸上跟哭过一样,红彤彤的,两颊间挂了两道泪痕,显然一副被欺负又委屈的小模样。
“殿下,你这是从哪儿捡回来一个小娃娃啊。”曾经处理过这种事情的德福已经处变不惊,但慢慢地笑容就僵硬了。
不行,完全冷静不了啊,瞧瞧这小娃娃的穿着打扮、这通身气派,一看就是非富且贵人家的,今日进宫的皇亲贵族与大臣都有哪些,稍稍排查一下就知道了,瞧瞧这脸模子,分明就是右相温书礼家的宝贝眼珠子啊!
温黎环抱着闻辞的脖子,露出两只小手手,上面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桂花糕的糖渍都要搓成泥了。
“这这这,是你打的!”德福惊诧地都说不出话来了,宛如天塌了一般。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温书礼的宝贝儿子,爱妻留下的独苗苗,比皇帝宠太子还要厉害,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跟眼珠子一样护着的,要是被发现浑身脏兮兮的,手还破了皮,指不定要怎么闹呢。
当年温黎发了病,高热不退,被院判告知只有千年人参才能吊着命,而所已知的千年人参只有飞龙寨才有,要知道飞龙寨可是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放盐的虎狼窝。
他一个文官啊,一夜之间就给人家老巢端了,甚至将飞龙寨主直接招安,见着温书礼就恭恭敬敬、喜笑颜开的。
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只要为了自家宝贝金疙瘩的安全,在所不惜,要是知道在太子手上受了伤,这这这……
德福表示:我走的很安详。
“不是……”闻辞把温黎放下来,刚张了张口。
“小殿下,咱们不可以再打小朋友了,您不记得了吗,前年您把大将军家的小儿子打哭了,气得大将军在校场上跟陛下大战三百回合,大前年您把太傅家的小孙子打哭了,太傅他老人家参了您整整三天,大大前年……”德福一一细数着闻辞的种种罪状,各种令人发指的行径加起来整整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带停的。
“阿叔阿叔,”温黎高举起手挥了挥,让这个着急忙慌的阿叔能够看见自己,等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时才认真道:“不是他打的哦,是我不小心摔倒的。”
闻辞耸了耸肩膀,一副“说了不是我”的样子。
德福一下子戛然而止,有些错怪了自家小殿下的心虚,但又暗暗地松了口气,擦了擦额间的汗珠,庆幸着没有闯什么大祸来,不然都不知道要如何处理了。
“去找太医,他脚受伤了。”闻辞将怀里的肉球掏了出来。
“奴才这就去。”德福重新绽放笑容,迈着轻快的步伐去吩咐,还不得不感慨一下今日天气可真好。
偌大的宫宇内除了桌椅以外都是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温黎有些拘谨,但想看小狗狗的兴趣劲儿掩盖了这些不安的情绪。
“小狗狗呢?”温黎忍不住问道。
闻辞将笼子拉到了温黎面前,把盖在笼子上的红布掀开,大约有四五只小狗在里头上蹿下跳,活泼地很,随着笼子被打开,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肉球从闻辞的怀抱挣脱,混进狗群,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你怎么养了这么多小狗啊。”温黎蹲下身摸了摸小肉球,小肉球十分捧场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软乎乎的。
“等他们长大了,可以组织一支汪汪队,能杀敌能守护家园!”闻辞忽然站得笔直,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还真像个小将军。
“可是他们现在还是小狗呢。”小小的一团,只会“汪汪汪”着。
“会长大的,我们也是慢慢长大的。”
德福笑眯眯地端着一盆温水走过来,放在一旁的小凳子上,轻声细语道:“小公子,奴才给您把手手洗洗干净吧。”
“好呀,有劳阿叔了。”温黎放下了小狗,乖乖地伸出自己的小脏爪子泡在了水盆里。
“哎呦,您叫奴才德福就好了。”德福的眼睛都笑弯了,心里甜丝丝的。
“手上的糖渍要用胰子好好地搓一搓,”德福轻轻地揉了揉,难得碰到一个粉雕玉琢又漂漂亮亮的小孩子,对比起自家的小魔王简直是小仙子啊,他整个都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辉,开始没话找话说,声音都比平时还要夹,“小公子吃的是什么糕点啊,怎么甜甜的。”
“桂花糕啊,你闻不到味道吗?”闻辞蹲在地上,任由这几条小狗在他身上爬着舔着,好像他手上有什么好吃的一样。
德福仔细地嗅了嗅,都快把鼻子凑到温黎小手上去了都没有闻到桂花的味道,他只当小殿下是在哄自己,不禁笑了笑。
没一会儿,温黎脏兮兮的小手就变得白嫩了起来,德福给他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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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就开开心心地又去抱小狗。
他还是最喜欢肉球了,胖乎乎圆溜溜的,真是狗如其名,抱着就不想撒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闻辞,“我可以把肉球带回家吗?我向你买,可以给你好多好多银子。”
金尊玉贵着养大的温小公子从小不愁吃喝不愁穿戴,但也知道想要某一样东西需要用银钱来买。
“不可以,肉球是我的心头好,有礼貌的小孩不可以这样。”
虽然瓷娃娃很漂亮可爱,可是肉球也很可爱啊。
见闻辞不愿意,温黎也没有强求,只是越发的舍不得了,嘟囔了一句,“我才不是没礼貌的小孩子呢,我只是在和你商量。”
德福看着温黎这小可怜模样儿,心软得一塌糊涂,蹲在他面前柔声道:“小公子若是真喜欢便让温大人捉几只回家养着便是了,像肉球这样的小狗没有一千也有一百只了。”
“可是肉球是独一无二的。”
“那你可以经常进宫来看肉球啊。”
“真的吗?”温黎的双眸亮了又亮,但还是表现得十分得体,“我还得先和阿爹商量一下。”
对了,阿爹呢?
温黎笑容一僵,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忘记的事情是什么了。
他的阿爹呢?
阿爹丢了……
温黎连忙跑到门口,东看看西看看,连阿爹的影子都没有瞧见,又失魂落魄的回来,漂亮的小脸蛋儿都白了,抖着嘴唇,颤着声音道:“我……我阿爹呢?”
闻辞看着他这副欲哭不哭的小模样,简直是如临大敌。
果然下一刻,温黎就哭了出来,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地掉,都沾湿了一小片衣襟了。
闻辞笨拙地要给温黎擦眼泪,可又想到人家不喜欢和人接触,抬起的手放下又抬起,只能围着他打转不知所措。
“您瞧瞧老奴能扮大象呢!”德福将拂尘顶在鼻子上甩来甩去,还伴随着大象的叫声,任谁见了都感觉滑稽得想笑。
可温黎的眼睛被泪水糊着了,眼前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眼睫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小鼻子小脸儿都红彤彤的,一副小可怜儿的模样。
从未哄过这样小孩的德福真真是束手无策,一副老腰都弯得够呛了,不止地锤了锤,赶紧跑到殿门口让小太监小宫女们通通出去找温大人。
瓷娃娃看着不大,泪水却多得很,再见不着温书礼,怕是能把整个东宫给淹了。
“别哭了,小哭包。”闻辞连忙把憨厚老实的肉球抱过来,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我把肉球送给你。”
肉球吐着舌头在温黎脸上舔了一口,把泪水都舔掉了,许是感觉太咸了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口水都喷到温黎脸上了。
“我……我不要,阿爹说君子……君子不夺人之所好,”温黎擦了擦脸,又抽抽搭搭地哭着,一提到阿爹就哭得更加伤心了,“呜呜呜,我……我要阿爹……”
3. 第 3 章
哄累了的德福和闻辞坐在大殿的门槛上,耳朵里都塞了一团棉花,撑着脸。
闻辞掏了掏耳朵又重新塞上,“他怎么哭不够啊?”
“小公子年岁小,怕是第一次离开温大人呢,自然是伤心又委屈的。”德福耐心地解释着。
一个才六岁的小娃娃身边哪里能离得开人呢,特别是温黎这样从小就是被温书礼带大的,更加依赖自己的父亲了。
可闻辞还是不理解,“我要是离父皇远远的,我会特别高兴的。”这样就没有人能管他了,怎么反而哭呢。
“殿下这话可不能在陛下面前说,他会不高兴的。”德福再次苦口婆心地叮嘱着。
闻辞“哼哼”了两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得进去。
“殿下不是最讨厌别人哭得的呢,记得从前襄王府的小世子哭了,您把一整块糕点全塞进了他的嘴巴,差点儿没把小世子噎死。”德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么一说是终于知道了,怎么自家小太子的脾气忽然变好了,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呢。
闻辞别开脸,嘟囔了两声,“切,他是小孩,我才不跟他计较呢。”
德福嘴角不禁抽了抽,那时候的小世子可比温小公子的年纪还小呢,也不见着这样啊。
“太医怎么还没来啊?”闻辞抬起头张望了两下。
“殿下,您已经问了三遍了,这才半炷香的时间,怕是快来了。”德福掏了掏耳朵。
“哦。”他又低了下去。
过了没一会儿,又道:“怎么声音变小了。”
闻辞又抬起头,把耳朵里的棉花拿掉了,确实是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德福怕出了什么事,连忙爬起来跑去殿内,发现温黎已经抱着肉球睡在了软榻上,小脸儿红扑扑的,脸上的泪痕更加明显了,长长的眼睫上都挂着泪珠,嘴巴微微张着,小口小口地呼吸,德福还处于小公子只是睡着了的庆幸中,都没有注意到他呼吸有些急促。
而小肉球耷拉着脑袋,身上的毛都被泪水浸得湿乎乎的了,哼哼唧唧着,睁着一双狗狗眼求助似的看着闻辞。
闻辞只当看不见,紧紧地盯着温黎的脸看,察觉到他呼吸声略微有些沉重,刚张了张口,门外就嘈杂了起来。
“阿黎!阿黎!”温书礼一个箭步就冲了进来,发冠跑乱了都顾不得整理一二,一瞧见小温黎就将他抱了起来,满脸的慌张与担忧,剩下的还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但很快温书礼发现了不对劲,温黎浑身滚烫,呼吸声都沉重而急促起来,还伴随着一两次暂停,吓得他魂飞魄散,这样的状态他太熟悉了,好像两年前快夭折一般。
温书礼解开了温黎衣襟的两颗盘扣,呼吸稍微畅快了一些,又给他喂了一颗药丸,但药效起作用没有那么快。
温黎难受地拧紧了眉头,泪水无意识地从眼角滑落,嘴巴微张着,喊着“阿爹阿爹”,简直要把人的心都叫软了。
闻辞看着温黎这副模样,整个人都愣住了,在一旁不知所措。
一向温润如玉的温书礼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双目赤红着,将温黎紧紧抱在怀里,“阿爹在阿爹在,没事的乖宝,阿爹这就带你回家。”
闻言殷紧随其后地赶了过来,一瞧温书礼的状态就有些不对劲,“书礼,你别着急,先让院判瞧瞧,阿黎这样子也不能太过颠簸的。”
温书礼这才恢复了一些理智,将小小的温黎放在软榻上,让紧随而来的院判诊治,并吩咐人将府里给温黎看病的大夫找来。
院判火急火燎地跟随而来,拨开人群就开始诊脉,面色越来越凝重,“回陛下、太子殿下、温大人、小公子患有热哮症,身子底差,又连连受惊吓,心悸不安才会如此。”
闻言殷连忙问道:“如何治理?”
“回陛下……”
“好了,别整那些虚的了,说重点!”闻言殷不耐烦他这套虚礼。
“以麻黄二钱、白果二钱、桑白皮二钱……煎煮服用,可以调节一二,但小公子体带热毒,需得用凉水擦身,同时要保持周边温暖,不可失温,必须还要含着参片……”院判擦了擦汗,事无巨细地说着,每一个注意事项都说清楚了。
“快快,下去煎药!赶紧准备!”闻言殷催促着,生怕再耽误下去更加严重,转头又对温书礼道:“你别担心,阿黎不会有事的。”
温书礼用衣袖给温黎细细地擦去鬓角的汗珠,满脸惶恐与担忧,声音都有些颤抖,“上一次也是这样,我差点失去了阿黎。”
“之前是没有千年人参,这两年来,朕命人寻访遍地,找到了不少千年人参,哪怕是当药丸吃也够阿黎吃一辈子了。”
“臣只有阿黎这一个孩子,他是臣的心肝。”温书礼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是无助地握着温黎的手。
闻言殷看见了温黎手上细小的伤口,“朕知道,朕都知道。”
同样为人父母,闻言殷岂会不知其中滋味,当初知道闻辞有病的时候,他觉得天都要塌了。
大夫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气还没有喘匀就被闻辞拉着给温黎诊脉,结果与院判如出一辙,但由于更熟悉温黎的病理,又往药里多添了两味药材。
冷水被送了进来,纱幔通通拉上,周围燃起了火炉,等温度升起来后,温书礼解开了温黎的衣裳,将衣服全部脱掉,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的身体。
趁此机会,闻言殷将一直看着温黎的闻辞拽到了大殿门口,“是不是你欺负阿黎了!他身上的伤是不是你干的!”
“我……”闻辞一阵莫名其妙。
“你什么你!你能不能让朕省点心,阿黎身体本就不好,哪里经得起你折腾,朕的苦心都快白费了!”
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备让闻辞彻底闭口不言。
德福连忙出来打圆场,“陛下,您误会了,这次小殿下真的什么都没做,小殿下您快说句话啊。”
闻辞甩开了德福的手,倔强地瞪着闻言殷,破罐子破摔道:“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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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的,那又怎么了,我就欺负他了!”吼完就跑掉了。
冷静下来的闻言殷也知道是自己刚刚的语气太重了,但又拉不下脸来去道歉,不禁扶了扶额,“帮朕给阿辞道个歉吧。”
“陛下言重了。”德福点头哈腰地应下。
纱幔内,温黎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呼吸渐渐平稳,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大夫再次号了号脉象,道:“大人,切不可移动小公子,更不能吹风受寒,只能在此休养直到好起来为止。”
压在温书礼心头上的巨石这才落了下来,有些疲惫不堪,轻轻地抚了抚温黎的额头,“知道了。”
温书礼在这里熬了一天一夜,支撑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闻辞从纱幔外探进来一颗小脑袋,目光锁定在床上,紧紧地盯着那一点儿大的小人看。
“他的脸红扑扑的。”闻辞轻声道。
“因为生病了。”
“会死吗?”
“……不会。”
“我从来不生病。”
“嗯,殿下像小牛犊子一样。”德福只是没明说,小太子发起病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是每次他自己都不记得。
“是他太弱了,他要好好锻炼身体。”
“小公子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的。”
“哦。”
闻辞瘪了瘪嘴巴,“你真讨厌,你让父皇又骂我了。”
德福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什么,还未开口就听得闻辞又道:“但我还是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温黎的眼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紧接着就睁开了眼睛,整个人还有些没有恢复神智,眼珠子转在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了闻辞脸上。
闻辞欢喜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甚至忘了躲藏,想要冲进去。
但温黎一动,温书礼就醒了,德福连忙一把将闻辞拉了出去。
温书礼的眼圈瞬间一红,“阿黎,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吗?”
“阿爹……”温黎缓缓地叫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还是有气无力的样子,“我想喝水……”
温书礼连忙将温着的水端过来,一勺一勺地喂着小温黎喝。
有了温水的浸润,温黎这才觉得好受了许多,“我又犯病了吗?”
“嗯。”
“对不起,我总是让阿爹难过……”温黎伸出手紧紧地拉着阿爹的手指,眼睛倏地红了起来。
“是阿爹不好,没有给阿黎一个健康的身体,也没有照顾好阿黎。”温书礼时常会陷入自责的情绪,温黎不管是受伤还是生病,他都会愧疚难受不已。
小小的温黎不懂阿爹的情绪,但他能够体会到阿爹很伤心,于是冲着阿爹扯出了一个笑容,“没有哦,阿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阿爹,是阿黎自己不争气,但其实阿黎一点都不痛的。”
温书礼的心真的很痛,痛温黎的懂事,痛老天不公让他年幼的孩子要遭受这样的折磨。
4. 第 4 章
温黎躺了整整三日才得以起身,身上还有些烫,但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整个人还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寝衣穿在身上都显得空荡荡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唯有嘴唇还有一丝粉意,不然就是真的瓷娃娃了。
闻辞趁父皇将温书礼叫去说话的功夫才悄悄地溜进了幔帐。
温黎正在喝药,黑糊糊的药液,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苦味儿,秀气的眉头都拧到了一起,但还是把乖乖地把一碗都喝掉了,又吃了一颗桂花糖解解嘴里的苦味。
“怎么喝得下的啊……”闻辞看了看那碗里的黑药渣,忽然感觉这药在自己嘴里一样,连舌尖都是苦的。
温黎将嘴里的桂花糖咬碎了,桂花的香气盈满了整个口腔,与药的清苦交织在一起,渐渐地盖过了苦味,习以为常道:“我生病了,要喝很多药。”
“你真厉害,我可喝不下这些。”闻辞坐在床边扯下了挂在腰间的布袋子,从里头倒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有捶丸,有草编的蝈蝈,有九连环……“你天天窝在这里,怕是憋闷的很,这些都是我最喜欢的东西,都给你了,解解闷。”
温黎苍白的小脸儿似乎一点点的有了神采,选中了一只竹蜻蜓,轻轻地转动了一下,竹蜻蜓飞了起来。
穿过他所难以逾越的纱幔,穿过他难以跨越的门槛,飞到外面。
温黎静静地看着,直到竹蜻蜓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我好想去放风筝,阿爹说风筝飞得越高,烦恼就会随飞而散。”
“等你好了,我带你去。”闻辞隐隐地有股兴奋劲儿,他从来没有和同龄玩伴,原来有个小伙伴是很令人高兴的事情。
温黎浅浅地笑了笑,然后拿起了九连环,他不太会玩这类玩具,解了半天才解开了一个扣子。
“你弄这里。”闻辞凑近了一些,过来帮温黎一起解,然而不小心手指被划破了一个小口子,冒出了几滴血珠。
“你……你没事吧。”温黎瞪大了眼睛,紧张道。
闻辞没觉得有什么,放进嘴巴里含了含。
温黎连忙拿出帕子,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不可以放进嘴巴里的,要好好止血。”
闻辞的耳尖红了红,悄悄地把帕子攥进了手心里,“哦。”
忽然,温黎嗅到了一股很好闻的气味,是从闻辞身上散发出来的,虽然十分平淡,但夹杂着一丝甜味与木质香气,令人平心静气,忍不住想要靠近。
不知不觉间就凑到了闻辞的面前,气味更浓郁了一些,像是茯苓茶。
“你身上好香啊,用的什么熏香?”温黎好奇地看着闻辞。
温黎的眼睛很亮,从他的双眸中能看见自己的倒影,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地扇动着,像是小蝴蝶的翅膀一样。
闻辞有些不自在地挥了挥手,声音陡然大了起来,“我才不用熏香呢,娘们唧唧的!”
温黎垂下了眼眸,小蝴蝶失落地停留了下来,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出神,语气嗡嗡的,带着些许鼻音,“我要熏香的,我不喜欢苦味,可是我是男孩子。”
从小到大都要喝药,是泡在药罐子长大的,那股药材独有的清苦味儿好像渗进了骨子里,所以不管是沐浴还是穿衣,他都要香,盖住了药味才好。
“是我不喜欢熏香。”闻辞揉了揉鼻子,又凑到了温黎面前嗅了嗅,“你身上有桂花味,甜甜的,很好闻。”
“那是桂花糖的味道。”
“那不一样。”桂花糖是甜腻,而温黎身上的是清甜,可是小小的闻辞词语匮乏,根本说不出来,挠了挠脑袋,“反正就是很好闻。”
温黎自己嗅了嗅,并没有闻出有什么不一样之处,又把注意力放在九连环上,没一会儿就又泄气了,抬头张望了一下,“我阿爹怎么还不回来啊?”
勤政殿内。
“书礼,朕瞧阿黎这孩子小小年纪知书达理、文质彬彬、性子谦和温吞又早慧,”闻言殷说了一堆赞扬温黎的好话,倏地话锋一转,“和朕的那个小霸王简直是天壤之别,若有阿黎在旁边做个榜样,朕想太子也会有所改变,所以朕想让阿黎给阿辞当伴读,同吃同住。”
温书礼立刻起身跪下推脱,“陛下,臣的儿子自小就没有离开过臣的身边,天下温吞聪慧的孩子千千万,不是非得是臣的阿黎。”
“天下的孩子岂能与阿黎相比。”抛去一切不谈,闻言殷是真心喜欢温黎那孩子,说什么都得让温黎当自家小魔王的伴读。
闻言殷没个正形样蹲在了温书礼面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朕这孩子自小就没有母亲。”
“臣的阿黎也没有母亲。”
“……”
“朕这孩子自小就有怪病。”
“臣的阿黎身子也不好。”
“……”
闻言殷嘴角都不禁抽了抽,猛地站起来大手一挥,“不提,这些都不提!”
然而站得实在是太猛了,脑子昏沉了片刻,腿脚都踉跄了几步,扶着龙椅才站稳了,不至于摔个底朝天,然后坐在龙椅上撑着脑袋长吁短叹。
“实话和你说吧,朕是拿阿辞那孩子的怪病束手无策了,钦天监所言阿黎与阿辞的八字相契合,只要两个孩子待在一起,他们的病情就能缓解,对他们而言都好,你也希望阿黎能够健健康康的吧。”
“陛下,臣从不信天象之说。”温书礼态度坚决。
“你瞧瞧给朕咬的,这都三年了,还没有消下去呢。”闻言殷又站起来冲到了温书礼面前,撸起袖子给他看,赫然一个牙印,可见咬得有多深。
温书礼蹙了蹙眉头,一个成年人尚且都能被咬这么深一个口子,若是日后发起病来咬在阿黎身上,该有多痛啊。
可温书礼还是不为所动,只是别过脸去,闻言殷是实在是没办法了,“咱们自小是一同长大的,你我之间的情分非比寻常,朕不愿逼迫你,可朕只有一个孩子,衍朝也只有一个太子,你只当是为了朕,可好?”
***
温书礼掀开纱幔,惊讶地发现闻辞也在这里,两个小人儿已经窝在一起睡着了,睡得十分香甜,脸色都是红扑扑的。
自家小孩睡得板板正正,反观闻辞横七竖八地躺着,一条腿都压在温黎的大腿上,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温书礼面露嫌弃,别给阿黎压坏了。
于是想将闻辞抱到另一边的小榻上去,然而刚抱起他才发现闻辞的手紧紧地握着温黎,他这么一动,闻辞没醒,温黎倒是醒了。
温黎睡眼惺忪着,揉了揉眼睛就看见了阿爹,露出了一个笑容,糯声糯气地喊着,“阿爹,你回来啦。”
这样的小糯米团子任谁见了都喜欢啊,温书礼立刻将闻辞放下,尽量地放远一些,摸了摸温黎的脸,轻声细语道:“你感觉怎么样了?”
“睡了一觉之后我感觉轻松了很多,头也不晕了。”
手心里的温度确实已经恢复了正常,没有那么的烫了,温黎的状态看起来也好了不少,脸色红润了一些。
不知为何温书礼忽然想到了闻言殷的话,两个孩子待在一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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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辅相成的,若是真的对温黎的病情也有成效的话,他的孩子是不是就不用受那么多苦楚了。
温书礼回过神来,不禁想嘲笑自己,他向来是不信任何怪力乱神之言,可在孩子一事上竟然不可控制地想到了这一点。
“和太子相处和谐吗?他有没有欺负你?”温书礼往旁边瞥了一眼呼呼大睡的闻辞,怕他着凉了还掀起被子一角给他盖了个肚肚。
“没有哦,他是个好人。”
温书礼忍俊不禁,六岁的小人儿哪里能分得清好人就是坏人,“那你愿意和他做朋友吗?”
“阿黎没有朋友……”温黎揪了揪被子,脸上露出了失落的神色,他从来没有出过门,他的身体不适合去跑去跳,家里也没有同龄的小朋友可以一起玩耍,所以心里很渴望朋友。
“那阿黎要不要待在这里,和太子交朋友,做太子殿下的伴读?”
温黎小小的脑袋瓜子在仔细地思考这件事情,终于他想到了不对劲地方,“那阿爹呢?阿爹和我一起吗?”
“阿爹不能在这里。”
温黎秀气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一把甩开了闻辞紧握着的手抱住了温书礼,泪眼汪汪地摇了摇头,“不可以,我不要交朋友了。”
“可是阿黎会孤单的。”温书礼轻柔地摸了摸温黎的脑袋,心中十分不舍。
温黎才不懂什么是孤单呢,只是不要和阿爹分开,“我要陪着阿爹。”
温书礼心疼坏了,可比起陪在身边,他更在意温黎的健康,“其实是太子殿下生病了。”
“跟阿黎一样吗?”温黎眨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睫上还挂着小珍珠。
“嗯。”
“生病会很难受的。”温黎开始同情起了闻辞,因为自己能与他感同身受。
“那阿黎要不要帮帮他,你刚刚不是说他是好人吗?好人不能让他痛苦的。”
小孩子哪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善良的小黎是很容易就心软的,“我待在这里他就会好吗?”
“嗯,会好的。”
“那阿黎要帮他,古人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黎也不希望他和阿黎一样痛苦。”
善心与懂事的温黎让温书礼越发的舍不得,开始让他后悔自己的决定,于是又补充道:“不过他的病很特殊,会打人,打得很痛很痛。”他满怀期许,希望温黎可以拒绝。
温黎抿了抿嘴唇,似乎再认真思考着这件事,而后下定了决心,“没关系,阿黎可以。”
可是小小的温黎不知道这帮助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
出了东宫,温书礼就去了皇帝的长生殿。
“陛下,就钦天监所言之事,臣愿意一试。”
闻言殷又惊又喜,批阅奏折的毛笔都来不及穿就跑到了温书礼面前,满眼放光,“你当真愿意!”
“嗯,但阿黎是臣唯一的儿子,亦是臣的宝贝,臣不愿阿黎受伤害受委屈。”
闻言殷用力地拍了拍胸脯,做出承诺,“朕向你保证定不会让阿黎受一丁点地伤害,朕也很疼爱阿黎,若是可以,朕宁愿用太子换阿黎。”
谁不想要乖巧漂亮又软乎乎的小孩子,温黎简直是梦中情孩啊,再看看自家那个混不吝,要不是亲生的,早就……算了!
“陛下言重了。”
闻言殷恨不得跳起来舞一段,嘴皮子都包不住白花花的牙花子,整个人都眉飞色舞的,“不言重!不言重!若是那臭小子敢欺负阿黎,朕就把他吊起打!”
5. 第 5 章
闻辞这一觉睡得特别的香甜,砸吧了两下嘴巴才醒了过来,十分满足地伸了一个懒腰,在床上滚了一圈就滚到了温黎面前,抬头一看。
好家伙,温黎又在掉小金豆子了,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看着他。
吓得闻辞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瞌睡虫已经全部跑掉了,跪在温黎的面前凑过来瞧着,“小哭包,你怎么又哭了,谁惹你了?”
温黎吸了吸鼻子,用力地用衣袖把眼泪都擦掉了,倔强道:“我才没哭呢,就是眼睛疼揉了揉。”
“那我给你吹一吹?”说着就想凑过去。
然而温黎气鼓鼓地将被子一卷,把自己包裹成了粽子,闷在被窝里,闷闷道:“我不要,我要睡觉了。”
“你不是刚刚睡了嘛?”闻辞扯了扯被角,想让温黎理理自己。
“我被你吵醒了。”
“啊?我没吵啊。”
温黎彻底不说话了,他也觉得没趣儿了,“好吧,我不说话了,我去给你找点东西吃。”
等闻辞走了,温黎才从被窝里探出了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憋屈地努了努嘴巴,又蒙了起来。
闻辞刚跑出大殿就被德福团吧团吧带去了闻言殷面前,虎着张脸,双手环抱,一脸不悦的模样,像个酷酷的小大人,不过他现在还生着气呢。
闻言殷蹲在他面前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轻声细语着,“父皇跟你道歉,之前不该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责备你。”
“我本来就没有做错。”闻辞的双手放了下来,又揉了揉鼻子,“哼哼哼”地说着。
“父皇看得出来你挺喜欢阿黎那孩子的,所以父皇让他来给你做伴读。”
“真哒!”闻辞的双眸陡然一亮,而后又故作深沉、心口不一道:“真是麻烦,他就是一个小豆丁。”
闻言殷看穿了这个小人精,没好意思揭穿他,“你比阿黎年长几岁,是哥哥,做哥哥要有哥哥的样子,替父皇和温相照顾一二。”
闻辞不受控制地翘了翘嘴角,又怕被人看出来就努力地压制了,最后变成了一个古怪的表情,把一旁的德福看得一愣一愣的,还以为自家小殿下要变异了。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照顾他一下吧。”闻辞摆了摆手。
“好好好,”闻言殷忍俊不禁,委以重任一般地拍了拍闻辞的肩膀,叮嘱道:“那你可得照顾好了,不许欺负他。”
“谁要欺负小哭包啊,哭了还得哄呢。”闻辞嘴上好像不耐烦地嘟囔了两句,但脸上的雀跃已经完全出卖了他。
闻言殷与德福对视了一眼,都忍住了想笑的冲动。
闻辞屁颠屁颠地跑回了自己的宫殿,怀里揣着一堆好吃的,高兴得恨不得都要跳起来了,与温黎的多愁善感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鉴于温黎的身体不好,脾胃不佳,膳食都是大夫搭配好的,吃不了闻辞拿来的点心。
温黎瞧出闻辞有些失落,于是掰了一小块甜糕下来尝了尝,笑道:“很甜,谢谢你。”
闻辞被温黎好看的笑容晃了一下眼,自己的脸色都微微地红了起来,骄傲得恨不得都要把尾巴翘起来了。
德福盯着温黎吃完了晚饭,在纸上一一记录了吃了多少口,吃了什么菜等等,事无巨细,这些到时候都是要呈上去给陛下与右相看的,然后饭后一个时辰后喝药。
温黎皱着眉头吹了吹汤药,正准备喝的时候,漂亮的眼珠子落在了直勾勾盯着他看的闻辞身上,歪着脑袋疑惑道:“你怎么不喝药?”
“我为什么要喝?”闻辞感觉一阵奇怪。
“因为你生病了啊,所以我在这里陪你,你要是乖乖的,病好了,我就可以回家啦。”温黎耐心地解释着,
“我才没有……”闻辞张口就要否认,可仔细想了想又立刻改变了想法,捂着自己的头,表现出很痛苦的样子,虚弱道:“我是病了,可严重了,只有阿黎才能帮我。”
“那你快喝药吧!”温黎吓得连忙把药碗推了过去,着急忙慌地让他喝。
闻辞不疑有他,忍着苦味儿就要往嘴里送,被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德福抢了勺子,连忙道:“哎呦,小公子,这药可不能乱喝,得对症啊。”
“那他的病可怎么办呀?”温黎歪着脑袋,眨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又好奇又担忧地看着德福。
脑子还没转过弯的闻辞也一同看向德福,“对啊,我也得喝药的。”
德福一时有些无语地看着闻辞,心里无声呐喊:我的小祖宗呦,你什么时候吃过药了!
小时候哪一次喝药不和打仗一样,硬的软的都不行,哪怕是陛下来了硬灌进去还能吐人一脸呢,哄着骗着喝进去还能呕出来呢,这次倒是因为小公子的一两句话就被说服了,甚至还主动要药喝,可真是……
一物降一物啊。
“咱们一切听院判的。”德福笑道。
晚上,闻辞洗得香香的,吧嗒吧嗒地掀开纱幔跑到了温黎床前。
温黎看着麻溜爬上床的闻辞,疑惑道:“你也要睡这里吗?”
“对啊,这是我的床,因为你在这儿我好几天都睡在偏殿。”闻辞“嘿咻”一下钻进了被窝,眼睛眨巴眨巴着地盯着温黎看。
“那我去睡偏殿。”温黎没有和别人同床共枕的习惯,当即就要离开。
闻辞一把抓住了温黎的衣袖,着急忙慌着,“你不许去,我们要睡一起的。”
“为什么我们要睡在一起?”
“你年纪小,我是哥哥,父皇说了要好好照顾你,我们睡在一起才能更好地照顾啊,而且我生病了,你不是说要陪我的吗?”
温黎转了转自己的小脑袋瓜子,倏地灵光一现,好像真是这样耶,于是又躺了回去,轻轻地拍了拍闻辞的胸口,像是哄小孩一样奶声奶气道:“那你要乖乖的哦。”
见两人还算和平共处着,德福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将他们的被角掩好了,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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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熄灭了,殿内陷入了一片黑暗,前两天都昏睡着没什么感觉,可轻松温黎是有些害怕的。
在家时都是阿爹哄着他睡觉,给他将故事给他唱摇篮曲,一想到阿爹不在身边,温黎又有些难过了,眼圈红了红,可是他有一个艰巨的任务,要坚强,不可以哭。
于是温黎闭上了眼睛,眼前也陷入了一片黑暗,脑海不断冒出了那些吓唬小孩的故事,连忙把手都躲进了被子里,这样鬼就不会抓他啦。
温黎的情绪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忽然有个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手,暖和和的,跟火炉一样,他吓得尖叫了起来。
闻辞吓了一大跳,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四处张望着,一副准备战斗的姿态,“咋啦咋啦!”
在门外守着的德福也冲了进来,点燃了烛火,凑进去一看,温小公子一脸惶恐与害怕的模样,眼圈红红的,好像下一刻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了。
温黎害怕地都忘记掉眼泪珠子了,抖着嘴唇,“有……有东西抓我的手……”
德福举着烛台凑过来一瞧,发现是自家小殿下的手,顿时哭笑不得,“小公子您瞧瞧,是我们殿下呢。”
温黎顺着烛光看了过去,又看了看一脸懵的闻辞,委屈巴巴地咬了咬嘴唇,“你……你别吓唬我。”
“我没有吓你,鬼是冷的,我是热的哦,”回过神来的闻辞紧紧地握住了温黎的手,让他感受着自己的温度,“我牵着你,你别怕,要是有鬼来,我就打跑他!”
温黎吸了一下鼻子,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重新睡了下来。
知道那是闻辞的手后,温黎就安心了许多,对着黑暗也不是特别害怕了,就像是阿爹握着他的手一样。
“阿黎,你身上有味道。”闻辞往温黎这边凑了凑。
这两天住在东宫,他的衣裳都没有熏香,有的只有药味,温黎不喜欢被别人闻到自己身上的药味。
温黎往里头躲了躲,把自己的下半张脸都遮盖了起来,闷闷道:“是药的味道。”
“不是,是香味哦。”闻辞像小狗一样趴在温黎的颈间嗅了嗅,是桂花的味道,但是十分浅淡,不仔细闻是闻不到的。
没有香味,明明就是药味。
温黎觉得闻辞是故意这样说的,不想理他了,于是挠了挠痒兮兮的脖子就别过脸去,整张脸都蒙在被子里。
“你这样不会闷坏吗?”闻辞轻轻地扯了扯被角,想让温黎的小脑袋钻出来,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不会,我要睡觉了,不许说话了,谁再说话谁就是小狗。”
温黎死死地拽着被子,憋着一股劲儿,他是病人耶,要好好休息的,不想和闻辞说话了。
闻辞莫名其妙地来了兴致,支起半个身子,晃了晃温黎的肩膀,“小狗也挺好的,小狗多可爱啊,你不是很喜欢小狗的呢,我变成小狗了你会喜欢我吗?”
温黎一把捂住了闻辞的嘴巴,“睡觉睡觉睡觉!”
6. 第 6 章
温书礼身为太子师,除了每日上朝以外,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东宫教导太子的课业,若是运气好碰上太子发病的时候就可以收拾收拾东西回家陪陪宝贝儿子了。
但现在温书礼爱上了给太子上课这件事,因为能够时时刻刻看见他的宝贝阿黎,还能和宝贝一起吃个午饭。
自家的娃乖巧文静地坐着,一本正经地读着书,声音奶声奶气,宛转悠扬,而皇帝家的娃坐得横七竖八,书本放得歪歪扭扭,读起书来很是懒散,跟几天没有吃饭一样,教多少遍都教不会规规矩矩。
温书礼的眉心跳了跳,但为了在自家宝贝面前树立一个完美的父亲形象,忍了。
然而自家小崽子没能忍得了,侧头过去小声道:“阿辞,你乖一点,好好读书,要坐直了,像我一样。”
闻辞把岔开的腿收了回来,学着温黎的样子坐得板正起来,读书声音也好了许多。
温书礼:“……”
不对劲,怎么忽然这么听话了。
课结束之后,温书礼将温黎抱到了一边去,摸了摸他的小手,又摸了摸他的小脸,恨不得要将他浑身上下都检查一遍,发现他脸色红润了,精气神好多了,连个子都好像高了一些。
但还是不放心地问道:“这两日与太子殿下待在一起,他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哦。”
“有没有打你?”
“没有哦。”
“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哦。”温黎吃着阿爹做的点心,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直溜溜地盯着阿爹看,“阿爹,为何你每次见我都要这么问呢,阿辞又不是坏人,怎么会打我呢。”
温书礼松了一口气,轻柔地把温黎嘴上的点心屑擦掉,“没有就好,下次阿爹不问了。”
“阿爹,你别担心,等阿辞的病好了,我就回家。”温黎亲了亲温书礼的脸颊,甜甜的糕点味都沾在了他脸上,“他最近都有乖乖地喝药哦,我觉得他很快就会好啦。”
温书礼觉得自己像个盼儿归来的留守老人一样,忍不住都想哭唧唧了。
等等,喝药?那个小魔王在喝药?没把药碗扬了吗?
前两日,德福找院判给闻辞把脉,最后开了些温补降火的药。
闻辞一脸嫌弃地看着黑乎乎的药,气味浓郁且苦涩,他苦吧着小脸儿,用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苦得恨不得把胆汁都要呕出来了,麻溜地躲得远远的,摆了摆手,驱散着味道,“这……这是人喝的药吗!也太苦了,怎么喝的下去啊!我不喝了!”
温黎看了看自己手里药,秀气的小眉头都拧在了一起,这味道并不比闻辞的好到哪儿去,可是他都好好地喝掉了呢,“良药苦口,我的药也很苦的,但是为了身体健康一定要喝。”
“阿黎啊,我感觉我好很多了,不用喝药了。”闻辞实在是难以下咽,都拧紧了鼻子了。
温黎的眼睛亮了亮,连忙站起身,“真的吗?那我可以回家啦!”
“不不不,也没那么好,”闻辞一把拉住了温黎,他只是不想喝药,可一点都不想温黎离开,为了不让他离开又只能喝药,这就是一个死循环嘛。
但闻辞还是硬着头皮将药一饮而尽,然后受不住地捂着嘴跑了出去吐了个酣畅淋漓,可把一直乖乖喝药的温黎看傻了。
毕竟是从小宠到大的小娃娃,德福也是心疼得紧,最终找到了院判,让他稍微改了改药方,不要那么的苦,闻辞这才好入口,没有再吐过了。
***
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如约而至,淅淅沥沥地下着,如密织地一张大网,网住一方天地,滋润着万物。
温黎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台上看着雨景,手里的是永远也解不开的九连环。
耳边传来了闻辞催促的声音,“阿黎阿黎,你怎么在发呆啊,你的棋子快被我吃掉啦!”
温黎的注意力回到了棋局上,他的白子快被黑子堵死了,于是思考了一瞬,落下了一子,棋局立刻反败为胜。
闻辞彻底傻眼了,斗志被激了起来,“再来再来!”
温黎还是会有一下没一下盯着窗外看,终于被闻辞发现了端倪,“你是不是想出去玩啊?但现在是下雨天,等天气好了,我带你去掏鸟蛋,可有意思了。”
“好啊。”温黎这才高兴了起来。
在家时,温黎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的世界就只有自己院子那么大的四方小天地,他很想出去玩,出去到处看看,不想永远被拘在家中。
微风吹了进来,虽有点点雨水,但也驱散了心中的烦闷。
一场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日便雨过天晴,还挂着漂亮的彩虹,一派清新自然的景象。
闻辞依言带温黎出去掏鸟蛋,像只窜天猴一样一跃而上,但温黎不会爬树,只能规规矩矩地坐在德福放的小凳子上看着。
忽然,一颗鸟蛋掉了下来,直接砸在了温黎的衣服上,还好衣服又厚又软,蛋壳没有破掉。
这是温黎第一次见到鸟蛋,小小的、凉凉的一颗,很是袖珍可爱。
闻辞跳了下来,“奇怪了,怎么就一颗蛋了。”他盯着被温黎捧在手里鸟蛋看,忽然小鸟蛋动了一下。
“它动了!”温黎惊呼道。
德福凑过来一瞧,笑道:“里面有鸟宝宝。”
闻辞轻轻地戳了戳鸟蛋,“鸟宝宝为什么在蛋里?”
“小鸟都是从蛋里出来的。”
“阿黎也是从蛋里出来的吗?”
德福笑眯眯地道:“小公子是小公子的娘亲生的。”
“阿黎的娘亲是蛋?”闻辞惊讶。
“不是,是人。”德福汗颜。
“阿黎的肚子里也有小鸟吗?”温黎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一脸期待。
“呃,人的肚子里没有小鸟。”
“那我的肚子里有什么?”
闻辞着温黎的小肚肚,灵光一现,“笨蛋,当然是甜糕啦,你刚刚不是还吃了两块。”
“对哦。”
见两人终于不问了,德福才擦了擦额间的汗,幸好是没问鸟蛋是从哪儿来的,不然让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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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蛋的老太监怎么回答。
温黎把鸟蛋当成宝贝一样揣在怀里,连睡觉都要带着,还给它盖上了小毛毯,叮嘱着闻辞不能压到它。
两个小人儿趴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鸟蛋看,“它什么时候能出来?”
“公公说快了。”温黎翘着两只小脚轻轻地晃着。
闻辞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我们是不是它的阿爹阿娘?”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虽然不是我们生的,但是我们辛苦地养大的,那我们就是它的阿爹阿娘了。”
温黎念了一大段对于闻辞来说像鸟语的话,搞不明白,只知道他们就是爹娘,不过……
“谁是爹,谁是娘呢?”
温黎盘腿坐了起来,仔细地想了想,“我照顾宝宝,当然我是阿娘,你负责给宝宝找吃的,你是阿爹!”
“好!”闻辞猛地拍了拍胸脯,肩负起了成为父亲的重任,“等宝宝出来了,我就把所有好吃的都给它!”
两个小崽子明确分工,畅想着美好未来,等鸟宝宝出来了,就可以拥有一切。
这时候小鸟蛋又动了一下,闻辞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被温黎一把拿开,“不要碰它,万一碰坏了呢。”
“我们的宝宝肯定得强壮些,才不会那么容易坏呢,等它出生了,我要把它培养成大力士、大将军!”说着,闻辞在床上耍了两下子。
温黎觉得太粗鲁了,一口回绝,“才不要呢,它要跟着我读书,将来要考取功名,像我阿爹一样知书达礼温文尔雅。”
闻辞想起了温书礼那古板威严的样子,连忙摇头,“不行不行,不可以那样。”
“为什么不可以,”温黎不乐意了,把小鸟蛋连同小毯子一起拿了起来,“是我照顾宝宝,我说了算。”
闻辞不服气,想要过去抢,“那我还给宝宝找吃的呢。”
两个小大人在“孩子”的教育上出现了分歧,争论不休吵吵嚷嚷,最后也没个结果把德福叫了进来。
“公公你说,宝宝应该听谁的?”温黎气鼓鼓地问德福。
“这个这个,那个那个,”德福简直是一头两个大,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手,“哎呀,天色不早,宝宝要睡觉了,不然就不能好好地长大了。”
“对哦,睡觉睡觉。”温黎把鸟蛋又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软枕上,盖好了小毛毯,像阿爹哄自己一样轻哼着歌谣哄它睡觉,“小娃娃,铃铃铃,骑大马,跨过高山好归家,哇哇哇,睡好觉,健健康康快长大……”
鸟宝宝睡没睡着温黎不知道,但闻辞被哄着睡着了,渐渐地自己也睡了过去,做了个一家三口的美梦。
然而第二天醒来,蛋壳破了,美梦破碎了。
闻辞是被哭声吵醒的,一睁眼就瞧见温黎哭得伤心难过得很,小鼻子小脸儿都红彤彤,手心里还捧着一颗碎掉的蛋壳。
“你……你把鸟宝宝压坏了,呜呜呜……”温黎“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珠子。
7. 第 7 章
闻辞如遭雷劈,头脑风暴着究竟是不是自己睡着了没注意把鸟宝宝给压死了,他顿时手忙脚乱,一边要去哄温黎,一边还在床上到处翻腾,想找找鸟宝宝究竟被压到哪儿去。
可温黎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伤心了,泪眼朦胧着,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腮帮子上都挂满湿漉漉的泪痕,小脸儿红扑扑的,抽抽搭搭着,“我要鸟宝宝……”
“不哭不哭,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我重新抓一只回来给我们当宝宝……”闻辞慌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想不到补偿,“我给你学小鸟跳支舞吧!”
可是温黎的哭声更大了,他只想要这只鸟宝宝,其他的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宝宝,“呜呜呜,你是坏蛋。”
“我不是坏蛋,不是!我……我……”闻辞更加着急了,可什么话都解释不出来,脸色憋得通红。
德福听到了动静,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打开了一个通风的小盒子,“鸟宝宝在这儿呢,老奴刚刚带出去喂了点羊奶。”
温黎霎时间便止了哭声,用袖子揉了揉眼睛,跟闻辞一起凑过去,一只光秃秃又丑兮兮的鸟宝宝正在费劲地翻腾。
闻辞努了努嘴巴,对这个丑宝宝不是很满意,他认为阿娘长得那么漂亮,阿爹又十分帅气,这么可以有这样的宝宝,于是道:“咱们重新养一个吧,这也太丑了。”
温黎表情认真又严肃,“不可以,丑宝宝也是宝宝啊,不能因为它丑就不养它。”
德福简直是哭笑不得,安慰着一脸不高兴又不敢说什么的闻辞,“鸟宝宝小时候都不好看,等它羽毛长出来就漂亮了。”
“真的吗?”闻辞看着光秃秃的小丑鸟,很难想象它以后会变得很漂亮。
“真的啦,小殿下别担心。”德福将小盒子放在了闻辞的手心里,让“初为人父”的小殿下好好和自己的“宝宝”相处相处,然后自己就退下去了为他们准备早膳了。
温黎看了看鸟宝宝,又看了看闻辞,真诚道:“刚刚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是坏蛋,是我误会了你,你可以原谅我吗?”他伸出手,声音闷闷的,脸上还有刚刚哭过的痕迹,双眼红红的,跟抹了胭脂一样。
“啊?”闻辞的视线从丑兮兮的“宝宝”身上离开,落在了瓷娃娃的脸上,然后红着脸握住了温黎的手,“哦,没关系。”
冰释前嫌的两个小娃娃,双手捧着鸟宝宝,担负起了为人父母的重任。
“我们要给它取个名字。”温黎提议。
闻辞仔细想了想,“叫‘啾啾’吧,它老是叫个不停。”
“好,小啾啾!”
啾啾又连叫了好几声,似乎在回应它很喜欢这个名字。
书院内。
看着自家乖崽和太子殿下旁若无人地过家家,一向端正持重的温书礼嘴角不禁抽搐了两下。
“宝宝,阿爹今天给你带了走马灯哦,阿爹亲手做的呢。”温书礼使出浑身解数,吸引着自家乖崽的注意力。
然而温黎连个眼神都没有给,紧紧地盯着闻辞给鸟宝宝喂奶,但闻辞总是把握不好力度,奶.水都浇到小雏鸟脸上了,“你不能太用力,它会受伤的。”
换成温黎来做,闻辞也紧张地要命,“哎呀哎呀,你揪到它的小羽毛啦,好不容易长出来的。”
吸引注意力失败的温书礼一脸挫败,拿着走马灯缩在墙角弱小可怜又无助。
两个小娃娃根本就照顾不好小“宝宝”,都垂头丧气着,还伴随着一两声有气无力地“啾啾”声。
温黎终于想起来他的老父亲,捧着小雏鸟,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糯声糯气地道:“阿爹,我喂不好。”
温书礼的心都被萌化了,他向来对自家宝贝眼珠子的要求有求必应,他可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奶爸,小阿黎都是自己奶大的,何况一只小鸟,那不是手到擒来!
于是一手托着小雏鸟,一手沾了些羊奶,控制好力度送到了它嘴边,羊奶顺着手指一点点流了进去,小啾啾终于不叫了。
“哇,阿爹好厉害啊。”温黎眼睛亮晶晶地,充满了崇拜。
“哇,老师好厉害。”闻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好像在学习技巧。
而听取夸声一片的温书礼直接被钓成了翘嘴,再一次树立了伟大的父亲形象。
“我觉得我会了,我来喂!”闻辞一把抢走了小雏鸟,温黎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过去,打碎了温书礼光辉的形象,直接石化。
他们不厌其烦地扮家家酒,一连好几天都是兴致冲冲的模样,直到有一日夜晚再次被吵醒。
温黎艰难地爬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精神有些不大好,看着扯着嗓子叫的啾啾,软软道:“小啾啾真的好吵,我都要睡不着了。”
闻辞带着被吵醒的不耐烦,粗声粗气着,“我要把它的嘴巴堵起来。”说着就要动手去捂它的嘴巴。
还好温黎尚存一些理智,阻止了他的行为,“不行,它会憋死的。”
闻辞烦躁地抓了抓脑袋,也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德福!”
兴奋劲过了的小“夫夫”把羽翼未丰的宝宝丢给了年迈的老人——德福,而他们自己双双美美地进入了梦乡。
德福看着“啾啾”叫个不停的小主子一脸生无可恋。
不要欺负老年人啊,喂!
啾啾在德福细心地照顾下长出了不少浅黄色的羽毛,能够辨认出来是牡丹鹦鹉的品种,而做了甩手掌柜的小“夫夫”俩彻底将鸟宝宝抛之脑后。
到了春季总是会下雨,地面很是潮湿,不能出门的两个小娃娃终于想起来他们还有一个宝贝啾啾的事情。
于是又围在一起看着它,羽毛由金黄到浅黄过渡,冠顶呈亮红色,尾部点缀着翠色,眼睛圆溜溜的,眼尾勾勒出眼线,像只玄鸟。
温黎感叹道:“它长得真漂亮。”
闻辞附和着点了点头,“他长得和阿黎好像。”
圆圆的眼睛,漂亮的皮肤,小小的脸蛋,在闻辞眼中简直是和温黎一模一样。
“嗯,我是他阿娘嘛。”温黎用小手指轻轻地摸了摸小鸟的毛。
“那为什么不像我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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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阿爹呀。”闻辞有些不乐意了。
一旁的德福生怕大战一触即发,立刻道:“也像的,你看看矫健的身手,一看就是殿下您的哇。”他轻轻地拍了拍啾啾的小屁股,然后就翻了一个跟头,十分不得了的模样。
但谁都没想到,啾啾忽然从窗户飞了出去,温黎与闻辞连忙追了出去,后面还跟着一群太监宫女,东宫里里外外上演了一顿抓鸟活动。
啾啾虽小,体力却强大得很,一口气飞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把众人都累得气喘吁吁的,它站在百子莲上“啾啾啾”地叫着,好像在嘲笑他们一样。
温黎悄悄地绕到了百子莲的后面,慢慢地靠近,然后猛地一扑,谁知道脚下没有注意,被一个小石子绊了一跤,“啪叽”一下子摔进了草地里。
刚下了一场雨的草地黏腻潮湿,但也十分松软,所以温黎没有摔疼也没有受伤,只是衣裳滚了一身泥。
闻辞想过来把温黎扶起来,谁知道踩在湿滑的草地上怎么站稳,直接滑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栽进了土里,脑袋上都是烂泥。
两个人小人儿成了泥猴子了,啾啾停留在了闻辞的脑袋上,双目相对着傻乐。
倒是把随侍的人吓得半死,各自抱起自家的小主子就往殿内冲。
闻辞觉得好玩儿,甩了甩手上的泥巴,粘的到处都是,连脸上都落了点泥点子。
温黎爱干净,总是保持着洁净,一点点脏都受不了,直到手上的泥巴都快干了也不敢动一下,生怕像闻辞那样甩到脸上去。
德福吩咐太监宫女们备水,自己又是给温黎脱外衣,又是给闻辞擦脸擦手的,可是忙坏了他这把老骨头。
“两个小泥猴子,快去洗洗。”德福轻轻地拍了拍他们。
德福倒是不担心闻辞,皮糙肉厚地十分耐造,最担心的还是温黎的身体,不能有一点儿地磕碰,生怕有个好歹出来。
由于时间太过匆忙,一时半会就倒满了一桶水,只能在一起凑合着洗了。
闻辞已经自顾自地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然后往浴桶里一跳,溅起的水花落在了温黎的脸上,惹得他蹙了蹙眉头,有些嫌弃这粗鲁的动作,伸手擦了擦。
温黎脸很是白皙,身上的皮肤更白,白晃晃得好像笼了一层月光,明眸皓齿唇红齿白,整个人漂亮得像仙子一样。
不,比仙子还要漂亮。
不禁让闻辞又怀疑了起来,趴在浴桶边缘扯了扯温黎的衣裳,“阿黎,你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温黎努了努嘴巴,明明已经说了自己是男孩了,还是要再问一遍,定是生病导致的记忆力不好,说不准脑子也不好。
鉴于闻辞脑子不太好,不与他计较又善良大方的温黎只好勉为其难地再重复了一遍,“我当然是男孩子啦!”
话音刚落,德福就把温黎的裤带子解开了,亵裤连同外裤一起掉在地上,露出光溜溜的屁股蛋子。
闻辞的目光下移,盯着那小玩意儿看了又看,也是白白的,小小的一只,眨巴眨巴着眼睛,“哦,还挺可爱的。”
8. 第 8 章
温黎顺着闻辞的目光往下看,顿时恼羞成怒,光着腚就要往外跑,“你……你不许看!我不要和你一起洗了!”
“哎呦,小祖宗!可别着凉了!”然而还没跑出两步就被德福一把捞了回来,抱在怀里要往浴桶里送。
温黎虽人小,但力气却不小,人还倔强,憋着一股蛮劲儿就是不进去,简直是比过年的猪还难摁,累得德福是气喘吁吁,只能招呼两个小太监轮番上阵。
六岁的小孩子只能顺毛哄,哪能这样强硬,温黎的眼圈瞬间就红了,瘪了瘪嘴巴,眼尾有颗小珍珠欲落不落。
德福注意到不对劲,连忙叫停,可是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掐了温黎一下,疼得他彻底绷不住了,哭了出来。
这下子所有人都慌了,特别是闻辞,早就惊恐万分了,他意识到好像是自己的原因,连忙道:“你别哭,别哭,我也给你看我的,我们扯平不就行了。”
德福心叫不好,小祖宗可别再惹事了,这不是火上浇油啊!
可他的动作还是不够快,闻辞像旱地拔葱一般“蹭”地一下子冒了出来,小雀雀就这么大咧咧地裸露在人前。
温黎惊呆了,两只眼睛瞪得滚圆,随后爆发出了雷鸣般的哭声,“哇哇哇哇!”
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德福一脸痴呆地坐在地上,恨不得仰天长啸一句:天呐,还是把我杀了吧!
德福好不容易把两只泥猴子洗干净了,穿好寝衣裹上被单扔进了被窝里,他感觉自己又老了十岁。
温黎捧着有脸那么大的碗,“咕噜咕噜”地喝完了浓浓的姜汤,然后乖乖地躺下,闻辞学着温黎的样子喝完也躺了下来,两颗脑袋挨在了一起,仿佛刚刚的矛盾不存在一样。
“小哭包,你不能老是哭,都把我吓坏了。”
“我没想哭的,是你总是吓唬我,而且是有人掐我,可疼了。”温黎把袖子撸了起来,白嫩嫩的胳膊上有一块特别明显的红痕,已经有些微微泛着青色了,一碰就疼。
“谁掐的?”闻辞一下子就生气了。
“我不知道,不过现在已经没那么疼了。你下次不要随随便便看别人,不礼貌。”温黎不放心地又补充了一句,“也不可以随随便便给别人看,这是隐私。”
“阿黎不是别人,是我的好朋友。”闻辞既真诚又恳切。
“那也不可以。”温黎把闻辞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朋友,认真又仔仔地给他普及着知识。
“好吧。”闻辞乖乖地点了点头。
温黎是他唯一的朋友,温黎想做什么都可以,温黎的话也要好好地听,不然温黎是会走的,他不想温黎离开。
德福趁他们俩都睡着了就悄悄地探了进去,摸了摸温黎的额头,发现并没有起烧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
临走前特意将闻辞搁在温黎腿上的脚轻轻地拿开,可别给小瓷娃娃压坏了。
左相府。
陈之昂跟三个儿子一起吃饭,大儿子今年刚考中进士,在翰林院任职,二儿子刚过了武试,在皇帝身边做个侍卫,小儿子在哼哧哼哧吃饭。
“你确定不是被打哭的?”
“绝对不是,我听同僚们说起,只是小孩子间小打小闹,太子殿下还挺喜欢那小孩的。”大儿子拍着胸脯保证。
陈志昂若有所思地将目光转向了自己正在胡吃海塞的小儿子身上。
倒霉蛋儿陈越峥对上了他爹的视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嘴里的鸡腿都不香了,“不是,爹,你忘记我之前被打成什么样子了,我可是整整躺了一个月啊。”
由于陈越峥和太子年岁相仿,陈之昂存了要把小儿子送进宫给太子当伴读的想法,谁知道太子殿下他打遍天下无敌手,把所有同龄小孩都打了一顿,令人望而却步,但此时又是一个好机会啊。
“温书礼那颗独苗苗的身子骨是出奇的差,走两步都要歇下来喘一喘,他都能在太子殿下手里头活得好好的,你怎么不行?说不准他的脾气已经收敛了呢。”陈之昂态度细致地跟自家胖儿子打着商量。
“爹,你想我死你就直说。”陈越峥饭都吃不下了。
陈之昂直接拍案决定,摸了摸他的小胖脑袋,父慈子孝着,“这样,你先去试试,不行的话爹再把你带回来,这便宜可不能白白地让他温书礼占了去。”
陈越峥叫苦连天,直接跪下来抱住了他爹的大腿,鬼哭狼嚎着,“爹啊,那时候我还有气儿吗?”
“这叫什么话,他一个小娃娃还能把人打死不成!”陈之昂甩了甩腿,这大胖小子是纹丝不动,倒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扶着桌子,“人家温黎都敢,你白长这么多肉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
午后,温黎与闻辞在东宫的碧波亭看书,书桌上放了一碟子大夫允许吃的桂花糖糕。
这是当下最时新的绘本,是探花郎所编辑的衍朝律法,将枯燥乏味的律例融入到脍炙人口的故事中,更加便于理解与接受,内容通俗易懂、画面精致优美,一度成为京中小儿最爱的书籍。
其中一篇则是,一个书生与农家女结为夫妻,农家女努力地干活挣钱凑够了书生进京赶考的银子,书生不负众望考中状元,却将农家女与孩子抛之脑后,娶了当朝丞相的女儿为妻,农家女知道后一路赶往京城,却被书生残忍杀害,然而丞相府一夕之间落败,书生最终翻然悔过,终身与青灯古佛相伴。
温黎不满意这样的结局,拧着小眉头,“他犯下如此大错,为何只是与古佛相伴这样的惩罚?”
“小公子,这就是让您回答此人犯了几重罪,该如何判别与惩罚的。”
温黎抿了抿嘴巴,在纸上写了起来,他写得很慢,但一手簪花小楷写得非常秀气好看,见字如人,大抵如此了。
德福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然后转向另一边,发现是一片空白,“殿下,您的答案呢?”
闻辞磨搓着下巴,仔细想了想,“我知道了,这个叫负心汉。”
德福:“……”就不该抱有幻想。
“骗你的,我当然知道啦。”闻辞笑嘻嘻地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来,“其一停妻更娶,其二抛弃婴孩,其三隐瞒欺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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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四谋害性命,此人应该取消功名利禄,杖责三十大棍,若还有命在再流放西南三千里,永世为奴。”
德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与绘本上的内容一字不差。
闻辞骄傲地扬了扬头,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衍朝的律法阿黎早就教过我了,我都能倒背如流,这种绘本下次不要再买了,没意思。”
那么多老师费尽心思让自家小主子记住的衍朝律法,就这么轻易地被温小公子教会了,德福再次惊诧。
“公公不必惊讶,父亲与陛下让我住在东宫,一方面是为了阿辞的病,另一方面,我身为阿辞的伴读,自然有督促与教授的职责。”温黎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地说着,语气虽然稚嫩,但俨然像个小老师一样庄重认真。
温黎虽然年纪小,受伤受委屈难过了都会哭,但他读过很多书,知道许多道理,有些事情不必明说他也可以明白。
这番话把德福哄得一愣一愣地,仿佛站在面前的是温书礼一样,压力倍大。
“那……那个咱们来画画吧。”德福变戏法一样地拿出一本画册。
温黎翻阅着画本,都没有找到一只小鸟的图案,努了努嘴巴,对德福道:“公公,我想画小鸟。”
德福还未张口,闻辞就麻溜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那我去把啾啾带过来。”
***
陈之昂将陈越峥带进了宫,征求皇帝同意后,让自家儿子去了东宫,但他摸了一个空。
德福道:“小公子,太子殿下去拿东西了,您在这儿等一下。”
陈越峥拘谨地坐着,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起来,眼睛滴溜溜地四处看看,目光瞥到了小亭子那边的一抹亮色,锁定在一个浑身雪白,像是只小糯米团子一样的娃娃身上。
奶团子温黎正扶在文案上认认真真地画画,忽然有一个庞然大物挡住了他的视线,不禁抬头望去,他的一双眸子像琉璃一样漂亮,盯着人看的时候总是烨烨生辉的。
看得陈越峥白胖的脸上一阵红,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结结巴巴着,“你……你好。”
“你好。”温黎有礼貌的回应,“你是谁?”
“我是……是陈越峥,你呢?”
“我是温黎。”温黎的声音细细小小的,又稚气未脱,奶声奶气得很是可爱。
陈越峥的目光完全被温黎吸引住了,他从来不知道他爹的死对头温丞相能有一个这么好看的宝贝。
被别人这么没有礼貌地盯着,温黎漂亮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你不要总是盯着我看。”
“哦哦。”陈越峥连忙收回视线,上看看下看看,不知道要看些什么好,最后目光落在了书桌上的走马灯上,哈哈一笑,“你这灯挺好看的啊,哈哈哈。”
等抱着啾啾回来的闻辞时就看见温黎正把走马灯递给一个大胖小子玩,好像还对着他笑了,怒从心中来,可他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忽然想起了绘本里的那个负心汉,灵活地运用到了温黎身上,闻辞歇斯底里地控诉着,“温黎!你怎么可以抛夫弃子!”
9. 第 9 章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温黎手一松,马走灯都掉在地上了,陈越峥看见闻辞就有生理性恐惧,身体宛如钉在那儿一样一动不动,直到闻辞上来一把将他推开,把温黎护在自己的身后,像护崽子的老母鸡一般张牙舞爪着。
“你不可以推人的。”温黎不满闻辞的行为,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正处于暴怒的边缘。
闻辞的声音不断提高,像个炮仗一样,但语气却充满了委屈,“那你为什么要和他说话,你不要我和啾啾了吗?”
“我没有不要啊。”温黎伸手就要过来抱啾啾。
闻辞别过了身,不让温黎接触啾啾,十分有原则道:“那你就不能和他说话。”
“为什么?”温黎秀气的眉头拧到了一起,不理解闻辞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
闻辞的态度十分强硬,“就是不可以,你是我的朋友!”
温黎瘪了瘪嘴巴,生气了,负气道:“那我也不要和你说话了。”
在闻辞的观念中温黎是他的,只是他一个人的朋友,不容许有任何人分走温黎的目光,可是现在温黎不理他了,闻辞将所有的错都归结到忽然出现的陈越峥身上,如果不是他,温黎就不会这样,于是转过头去,眼神凶狠地盯着入侵者看。
陈越峥可太熟悉闻辞这样的状态,吓得脸上胖乎乎的肉都在颤抖,把腿就要跑,但哪里抵得过闻辞敏捷的动作,被揪着衣领打了一拳,被打倒在地,捂着脸喊“哎呦哎呦”。
闻辞还不嫌够,直接骑在他身上打,体型比闻辞大了一圈,却毫无招架之力。
德福一看这还得了,连忙上去拉架,但闻辞实在是太虎了,力气大得惊人,浑身上下充满了戾气,连他一个成年人都被推得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屁股火辣辣地疼,他顿时就意识到是特殊时期到了。
其他的太监宫女们都是吃过大苦头的,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温黎完全看傻了,漂亮的大眼睛瞪得滚圆,满是惊讶与诧异,嘴巴不自觉地微微张着,愣在那儿不知所措,啾啾在天空乱飞着,飞着飞着就停留在了温黎的肩膀上蹭了蹭他的脸颊。
场面实在是太混乱,德福连忙让人将正在勤政殿与皇帝说话的温书礼和陈之昂请过来。
温书礼风风火火又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面上有喜有怒。
怒的是这臭太子把他家宝贝儿子给欺负了,喜的是他终于有理由可以把宝贝带回家了。
温书礼步伐快得恨不得飞起来,然而到了东宫定睛一看,吓得身子都歪了一下。
这怎么和禀报的情况不太一样啊,不是说太子把温黎吓哭了,不是说把身上打得青了一块呢,不是说连太医都喊来了呢……那现在规规矩矩坐在自家小宝贝面前乖乖听训的小孩是谁啊?
温黎的衣领歪了,衣角脏了,漂亮的脸蛋上还挂着灰土,两团脸颊红红的,有些狼狈,但依旧板着脸,十分严肃的模样在教育着人,“你下次不可以那样了,他们会难过的。”
闻辞耷拉着脑袋,像只落水小狗一样乖乖地点了点头,“嗯。”然后委屈巴巴地抬眸看了温黎一眼,轻声道:“你不要和他交朋友……”
“我没有要和别人交朋友,我只有你一个朋友。”温黎抱了闻辞一下。
跟在后面哼哧哼哧赶来的闻言殷也傻眼了,这还是他那脾气暴躁桀骜不驯、恨不得干翻整个大衍朝的小魔王吗?怎么成温顺小猫咪了。
陈之昂在殿内张望了半天,都没有看见自家大胖儿子的身影,隐隐约约只听到几声痛苦的呻.吟声,跑进内殿一看发现有个猪头躺在床上,旁边的太医正给他上药。
等再仔细看了看,陈之昂才辨别出这猪头竟然是自家小儿子,立马大惊失色心疼万分,“哎呦,我的儿啊!你怎么成这样了!”
陈之昂一看见自家老爹就委屈巴巴起来,嚎着嗓子大哭,“我就说我不来了,哇哇哇哇……”
闻言殷看着胖小子的模样也惋惜地摇了摇头,“朕都说了不行的嘛,你怎么就不信朕呢。”又看了一眼德福,德福擦了擦额间汗水,缓缓道来。
当时温黎回过神来就上去拉闻辞,正处于暴怒中的闻辞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把就将他甩开了,温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得眼圈瞬间一红。
德福吓得魂都要飞了,这时候谁敢去招惹小太子啊,他现在理智全无,只想打死眼前这个碍人眼的小胖子。
谁知道温黎竟然没有哭,而是拍了拍身上的土又爬了起来上去拉闻辞,用了很大的力气,脸色都憋红了,“你……你不能打人!”
可是这样的力气在闻辞面前根本不够看,轻而易举就甩开了温黎,力气大到都要将他甩给了,还好德福眼疾手快将温黎接,不然的话这把脆骨头得摔个稀碎。
温黎憋着一股劲儿,从德福的怀里挣扎出来,抓住闻辞打人的手就狠狠地咬了一口。
闻辞感觉到痛楚,一把掐住了温黎的脸颊,两团肉都挤压在了一起,温黎觉得好痛好痛。
刚刚只是脑子一头热,只想让闻辞停下来,没有想太多,现在才感觉到害怕,握着闻辞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下一刻眼泪夺眶而出,“你……你掐地我好痛,呜呜呜……”
温黎的眼泪珠子一滴一滴打在了闻辞的手指上,裹挟着桂花糖的香气,钻进了闻辞的鼻腔,让他眼底的怒气慢慢地散去,变得清澈明亮起来,赶紧松开手,“阿……阿黎……”
闻辞从小胖子身上爬起来就开始哄小温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浑身像是火烧一样,行为举止都不受控制了,以至于无意识地伤了温黎,他很后悔也很愧疚,他不想这样的……
温书礼还是不放心,把自家宝贝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除了身上有些脏,脸颊被掐红了以外并没有受什么伤,可还是让他心疼的厉害,对闻辞的埋怨又多了几分。
“阿爹,我真的没事的。”温黎看得出来阿爹很担心,握了握他的手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没事,他只是手蹭破的地方有点疼而已。
“老师,对不起……”闻辞始终低着头,都不敢直视温书礼的眼睛,他很怕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师再也不让温黎和自己住在一起了。
闻辞从小到大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小孩有些不一样,力气很大,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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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破坏眼所能及的一切,年岁越大,这样的情况就严重,只有靠打人发泄精力,而三五日一过又能恢复正常。
但他从来没有当做一回事,因为所有人都顺着他,哄着他,让他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实际上这样很不好。
温书礼对第一次会乖乖认错的闻辞感到惊讶,从前就算拿把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承认一个“错”字的小霸王竟然学会认错了,让他的怨气也无处宣泄,只能轻轻地叹了一声气,“此事也并非殿下的错,殿下只是发病了。”
毕竟谁都不想生病,谁都想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
闻辞离开了,屋内只剩下温黎与温书礼。
温书礼解开了温黎的脏衣服,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手上破皮的地方也轻轻地敷了最好的金疮药。
“阿黎,跟阿爹回家吧。”温书礼看着自家宝贝伤痕累累的小手,心疼到无法呼吸。
“不给阿辞治病了吗?”温黎眨巴眨巴着眼睛,满脸的疑惑。
“他的病很可怕。”
“我知道的,德福公公和我说了,阿爹从前也同我说过,阿辞只是生病了才会这样。”温黎起初是很害怕的,但闻辞恢复正常后又变成了往日的闻辞,他就不害怕了,“就跟生病的阿黎是一样的。”
温黎生病是病恹恹的,没有力气,而闻辞生病是暴躁,想打人,都是生病,只是形式不一样而已。
尽管如此,但温书礼心里不愿意了,“你不是不想和阿爹分开吗?如果回家的话就可以和阿爹在一起了。”
“可是我每天都能见到阿爹啊,在这里比在家的时候与阿爹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呢。”
每天一睁眼阿爹就离开了自己,直到日落西山才会看见阿爹的身影,就只有晚上的时间是可以和阿爹在一起的,可是夜晚的时间太短暂了,一会儿就溜走了,抓都抓不住,可现在他可以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都和阿爹在一起呢,温黎能够分得清。
温书礼从来不知道温黎这样的想法,他这个父亲还是做得糟糕至极,“对不起,是阿爹忽略了和阿黎相处的时间。”
“没关系哦。”温黎亲了亲温书礼的脸颊,用阿爹教自己的方式安慰着难过失落的爹爹,“陛下让我给阿辞做伴读,阿黎虽小,有些道理不懂,但阿黎知道自己的责任,答应过的事情是不可以反悔的哦。”
这样乖巧懂事又可爱的小娃娃如何不惹人疼爱啊。
待温黎睡着后,温书礼被皇帝召去了偏殿。
院判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感慨着,“真是奇了啊,按理太子殿下的怪病每逢十五发作,从无例外,但这次竟然会提前,又在还未闭关的情况下得以缓解。”
“是不是因为打了陈小公子的缘故,戾气得到了释放?”温书礼猜测道。
院判否决,“不会,臣也看过陈小公子的伤了,只是看起来严重,却并无大碍,与从前那些人的情况大不相同。”
也就是说闻辞的实力远远发泄出来,根本打得尽兴,但却恢复了正常。
闻言殷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钦天监所言证实了!阿黎真能克制我儿的病情?”
10. 第 10 章
院判思索片刻才道:“微臣对比了小公子从前的脉案,之前小公子受了惊吓又受伤,导致病发,烧了三天三夜,但这次臣观小公子的脉象并无不妥。”虽说天象之言不可尽信,但两个孩子待在一起后身体情况都确实有了好转。
“那阿黎的病症是不是不会再复发了?”温书礼常年不苟言笑的脸上有了一丝丝的松动,迫切地期待着。
可院判却摇了摇头,“温大人,这微臣不能肯定,微臣只知道现在小公子对于太子殿下的狂症有所缓解,若是能知道具体是什么方式,说不准也可缓解一二。”
说了半天跟没说没什么两样,最终结果还是只有让两个孩子继续住在一起,看看最后有没有痊愈的可能。
闻言殷安慰似的拍了拍温书礼的肩膀,“朕知晓你着急,但此事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端。”
最近京中不太平,有不少小儿失踪,小到五六岁,大到十一二岁,闹得人心惶惶,挨家挨户的百姓都不让孩子出门,京兆尹已经追查了许久,都没有任何消息,事关孩子,民生之根基,一向好脾气的闻言殷都不免大怒,加派人手去调查。
况且恰逢万寿节,所有附属国都要来衍朝朝拜,这样特殊的档口不能出任何事情。
温黎这两日有些恹恹的,每逢三十,他都会病发,浑身烧得滚烫,整个人都糊里糊涂的,但这次除了胃口不好,脸色有些白之外并没有其他不适。
闻辞总是变着花样地哄温黎开心,小肉球都用上了,还是于事无补。
温书礼又被皇帝外派办事,没办法来陪着小温黎,他就更加歪头耷脑了,连小厨房煮的甜粥,也只吃了一两口,就被放在一边的小圆凳上,受尽冷落,直到凉掉。
吃了药温黎坐在院子里的摇摇椅上,杏色织金云纹圆领袍,腰间挂着玉制环佩,脸颊如白瓷一般细腻,还透着浅浅的粉色,看上去有些病态,发丝随着和煦的春风微微飘扬,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精致又脆弱的娃娃。
双脚都够不着地面,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小脚,肉球乖乖地在他腿上呼呼大睡,肚皮都露了出来,温黎怕它着凉,还用一块小帕子盖在了小肚肚,然后继续百无聊赖地晃着小脚,环佩随之叮铃作响。
晃着晃着,一只绣着如意云纹的小鞋子掉了下去,就剩一只小脚光秃秃的翘着,陪在身边的小侍从蹲下身给他把鞋子穿好。
等在抬起头时便看见天空多了一只蝴蝶风筝,飞得好高好高,仿佛要穿越云层,只有将脖子扬起来才能看得清楚。
“阿黎,你瞧!我放的风筝是不是高!”闻辞兴致冲冲地跑了过来,天上的风筝却稳稳当当地飘着。
闻辞的脸都跑得红扑扑的了,额间冒出了汗珠,但他一点儿都不在乎,满脸笑意,“你说过风筝越高,烦恼就能统统忘掉,我希望阿黎永远没有烦恼!”
温黎又惊又喜,漂亮的眸子里满是笑意,看看风筝又看了看闻辞,高兴得蹦了好几下,把旁边的小侍从看得一愣一愣地,不禁伸手护着。
“你好厉害,可以放这么高。”温黎的眼睛亮晶晶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嘿嘿。”闻辞被夸得无比骄傲,尾巴都要翘起来了,然后抓住了温黎软乎乎的小手放在手柄上,“我教你啊。”
一拉一扯一放间风筝越来越高,五颜六色的小蝴蝶风筝被云层遮住了身影,隐隐约约地。
温黎太高兴了,他想要小蝴蝶更高些,于是手上开始使劲儿,用力地一扯。
“嘶……”闻辞痛呼一声就松开了手。
风筝线断了,小蝴蝶随风飘扬,飞得歪歪扭扭,一半翅膀躲进了云层中。
温黎有些惋惜,可看见闻辞的手心被风筝线划破,血珠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把小蝴蝶忘得一干二净了,紧紧地盯着他的手,碰都不敢碰,“你……你流血了!”
德福慌里慌张地差人去拿药,“快去请太医!”
温黎吓得脸色白了又白,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僵在那儿,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看着太医匆匆忙忙地赶来,围着闻辞,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不敢上前,只能奋力地垫着脚尖够着看,可是个子太矮了,连片衣角都没有瞧见,急得团团转。
风筝线锋利,割破了皮肉,但幸好伤口不大,很快就把血止住了,太医敷了金疮药,扎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又叮嘱这两日不要碰水。
待人群散去,温黎才慢慢地挪了过来,低着头,紧紧地扣着手指头,眼圈都红了,眼角的小珍珠欲落不落,嗫嚅着,“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温黎真的很爱哭,生病了会哭,离开阿爹会哭,委屈了会哭,疼了会哭,犯错了也会哭,可是他得忍着,哪有做错事的人先哭呢,他赶紧揉了揉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没事儿没事儿,这才多小的伤口啊。”闻辞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很英勇,这点小伤不在话下。
温黎心里越发难受了,愧疚得不行,可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于是握住了闻辞的手,往手心里吹了吹,糯糯道:“呼呼呼,痛痛飞。”然后手往空中挥了挥,好像痛苦真的随风飞走了。
这是阿爹教他的,每次受伤,阿爹都会像这样给他的伤口吹吹风。
闻辞眨巴眨巴了眼睛,感觉手心麻麻的痒痒的。
“怎么了?”温黎吸了吸鼻子,僵在那儿又不敢动了,生怕是把伤口吹痛了。
“你……你再吹吹嘛,凉凉的,一点都不痛了。”
温黎受了鼓舞一般继续地吹着,不停吹不停吹,吹到最后风力越来越小,吹得他口干舌燥、眼冒金星,差点儿没撅过去,还是德福连忙过来制止才停了下来。
头昏眼花的温黎一边喝着温水,一边微微地喘着气,断断续续道:“你等……等我休息一会儿,继续……继续帮你吹……”
最后温黎还是没有吹成,本来就处于病发时期,闻辞实在是担心他的身体制止了他,但温黎感觉自己的身体轻松了许多。
沐浴完之后,两个人躺在了床上,温黎想起来今日学习的课文闻辞还没有背诵,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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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精益求精又负责的态度让闻辞背一背,闻辞听话地缓缓道来。
他的声音清浅平缓,犹如安神曲一样,温黎一边核对着记忆中书册的内容,一边开始昏昏欲睡,眼皮闭上又缓缓地睁开,频率越来越慢,身体也不自觉地往闻辞这边凑了凑,嗅到了似有似无的茯苓气味。
课文还没有背诵完,温黎就睡着了,靠在了闻辞的肩膀上,这是二十日以后他睡得最快的一觉。
温黎睡得十分香甜,睡着睡着就不知不觉地钻进了闻辞的怀里。
闻辞比温黎仅仅大了一岁,却比他高出足足一个头,站在温黎面前俨然像个小大人,可以把温黎整个儿抱起来,窝在他怀里时也是小小的一团。
闻辞一动不敢动,生怕把温黎吵醒了,只敢微微侧目听着他看。
温黎长得是真好看,闻辞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像仙子、像天使,越看越喜欢。
皮肤又白又细腻,不是那种毫无血色的病态,而是透着红润,不知是被暖和和的被窝哄出来,还是身体已经恢复了过来,圆圆的小脸儿都是红扑扑的,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两下。
好可爱啊。
闻辞忍不住偷亲了一口,然后捂着嘴巴满足得“咯咯咯”直笑,渐渐地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一觉醒来,温黎感觉自己神清气爽,头不痛了,身体的疲乏感也一扫而空,浑身轻松起来,也没有生病。
府医与院判都来给温黎把脉,闻言殷也来了,毕竟温书礼被自己派了出去,他得对他的宝贝儿子负责。
最终结果令众人又惊又喜,特别是府医,脸上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如当时的闻辞一样,过了特殊时期也没有发病,只是一时也拿不准究竟是什么原因,还得再研究研究,甚至把钦天监都喊着一起。
温黎则乖乖地坐着看书,闻辞蹭了过来给他看自己刚刚编的草蝴蝶,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温黎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轻轻地摸了摸小蝴蝶的翅膀。
闻言殷走了过来,满脸欣慰地拍了拍小温黎的肩膀,“朕把阿辞交给你,很是放心。”又看了一眼自家的小魔王,揉了揉他的脑袋,“臭小子,好好照顾阿黎。”
“我当然会照顾他啦,哎呀哎呀,不要揉我的脑袋,我的发型都乱了。”闻辞不习惯闻言殷和自己这么亲昵,装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过脸去,嘴巴要翘不翘要撅不撅的。
“臭小子。”闻言殷笑骂了一句,满眼都是温情与宠溺。
傍晚时分,闻辞提前完成了今日的学习任务,兴致冲冲地把自己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通通拿了出来跟温黎一起分享,竟然有一只木质的小鹦鹉,小模样和啾啾长得很像,碰一下小尾巴还会发出鸟叫声,再碰一下小翅膀会扑腾两下,好像要起飞了。
温黎对这个小玩意儿很是喜欢,抓在手里把玩着,想要知道发声的原理是什么。
“这个不算什么,我还有一个更精致小巧的!在我父皇寝殿里,咱们去拿。”闻辞说干就干,当即就牵起了温黎的手往长生殿跑。
11. 第 11 章
闻辞带着温黎回到了他以前的小房间,那里堆满了稀奇古怪且珍惜的小物件,纯金打造的走马灯、白玉制成的九连环……等等,金光闪闪得晃人眼,都是闻言殷用心给他选的,还有一部分是亲手做的,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柜子里。
从前闻言殷是十分宠爱闻辞的,像温书礼一样恨不得把自己的宝贝带在身边,凡事都亲力亲为,连上朝都带着,只要闻辞一哭就立刻辍朝哄他,甚至得拉着臣子一起哄,离谱与宠溺程度令大臣瞠目结舌。
然而自他被确诊狂症之后,闻辞就开始排斥他,闻言殷照顾起来就开始吃力了,除了手臂上牙印,其实还有不少伤口,都是发病时留下的,闻言殷实在是头疼与心力交瘁,于是将闻辞迁去了东宫,派人精细地照顾着,自己时常过去瞧瞧。
满屋子的宝贝看得温黎眼花缭乱,都不知道要看什么好,忽然一只纯金打造的小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金小鸟比木质的小鸟更像啾啾,通身泛着亮晶晶的金属光泽,十分地精致小巧,长长的尾巴垂下来,轻轻地碰一下就会发出了更为清脆的鸣叫声。
“好漂亮的小鹦鹉。”温黎小心又怜爱地抚摸了两下。
“这是父皇给我做的,我五岁那年的生辰礼。”闻辞扬了扬小脑袋,眼角眉梢之间写满了骄傲。
“陛下的手真巧。”温黎笑得眼睛都弯了弯。
闻辞翘了翘嘴角,“还行吧。”
两人在房间里玩了许久,闻辞把温黎凡是多看了几眼的小物件通通装进了小背包,没一会儿就装了一大兜子,得扛着走。
而那只金小鸟被温黎爱不释手地拿在手心里。
夜幕降临,西斜的太阳已经悄然消失,长胜殿内一盏一盏地亮起了烛火,照亮了整座殿宇。
闻辞来这里没有让宫女太监们去通传闻言殷,于是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可经过皇帝寝殿的门口时,发现殿内只点亮了一盏灯烛。
寝殿内散落了一地的酒壶,闻言殷身着雪白的寝衣,如瀑布般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满脸通红,整个人伏在榻前,怀里紧紧地抱着一幅雌雄莫辨的美人画像不撒手,嘴里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温黎从未见过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有这副脆弱又无助的模样,不禁看呆了眼睛。
“你父王怎么哭唧唧的啊,要不要给他送块饴糖?”温黎蹲在角落里拿着自己装糖的荷包跃跃欲试。
闻辞觉得自家父皇有些丢人,都不想看见,“不用,我都习惯了,他一会儿就好了。”
“哦,”温黎又乖乖地坐了回去,盯着那幅漂亮的美人像看,好奇地问道:“那画像是谁啊?”
“我娘啊。”
“我从来没有见过皇后娘娘。”
当年闻言殷微服私访过一段时间,至于去了哪里,众人都不得而知,没多久后回来时怀里就抱着一个小娃娃,只是向天下人宣布这是他的儿子,并力排众议立为太子。
没有任何人知晓小娃娃的生母究竟是谁,有人说是隐于江湖的侠女,有人说是有一夜之缘的露水情人,还有人说是亲族中的贵女,种种猜测都没有被证实。
这么多年过去了,闻言殷活得清心寡欲地很,无论大臣们如何奏请,他都不立后后宫更是没有一个妃子,唯有闻辞一个孩子。
这些话还是温黎到了东宫之后听底下的小太监小宫女们饭后茶余的聊天中得来的。
闻辞耸了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也没见过。”
“我也没有见过我阿娘。”一提到娘亲,温黎就开始难过了,眼前瞬间一红。
闻辞连忙拆了一块饴糖塞进了温黎的嘴巴里,“不许哭,快吃快吃。”
温黎含着甜甜的糖块吸了吸鼻子,并没有哭。
闻辞松了一口气,“这没什么好哭的。”
温黎的神情很是失落,连声音都是闷闷的,蹲在地上环抱着自己。“可是我想我娘了,阿爹说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与闻辞一样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
“你都没见过他,怎么那么想他啊。”
“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是阿爹说娘亲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世上所有人都比不上娘亲,娘亲就是很好很好的,所以我想念他。”
“我没见过,想象不出来,父皇从来不和我说母亲。”小魔王闻辞难得露出受伤的表情,母亲的事情全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真真假假,不得而知。
“你娘亲是什么样的?”闻辞的目光隐隐有些期待,好像了解温黎的娘亲就像是在了解自己的娘亲一样。
温黎仔细想了想,可是描绘不出阿娘的模样,于是道:“你跟我回家吧,我给你看我娘亲的画像。”
闻辞愣了愣,随即高兴起来,可以去参观温黎的房间了耶,肯定也很可爱!
“好啊好啊!”闻辞举双手双脚同意。
“不过我不知道怎么回去。”温黎很是苦恼,从不出门的温黎不知道路怎么走,要怎么走,来东宫的那日是在睡梦被阿爹抱起来的,迷迷糊糊地完全不记得了。
“我知道啊!”说着就拉起温黎回了东宫。
***
“不可以。”德福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又卑微地祈求道:“太子殿下啊,我的小祖宗啊,这些日子京中不太平,到处在抓小孩呢,您还是好好地待在宫里吧,您要什么,奴才去取就是了,何必您亲自去呢。”
“不行,我要去,只是去温相府而已,套辆马车,身后再跟些人就是了,我不信那么多人还能把我和阿黎绑了去。”闻辞觉得这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安全地很。
德福做不了这样大的主,满口拒绝并极力地劝说着,没办法,闻辞只能第二天等父皇散朝的时候亲自去和他说。
闻辞一直在勤政殿里等着,一瞧见闻言殷来了就站起身跑了过去,靠近了才发现他身后跟着个陈之昂。
因为自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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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被打的事情,陈之昂对闻辞颇有怨言与微词,到现在陈越峥还不敢出门呢,但此事是他提的,苦头是他自己讨来的,也不能说什么,更不能让皇帝给他做主,只能想想凭什么他温书礼的儿子能好好地待在太子身边做伴读。
闻辞不喜欢这个左相,长得实在是太过严厉与老成,总是横鼻子竖眼睛的,他一脸警惕地看了陈之昂一眼就拉着闻言殷的手到一边去,“父皇,我有话和你说。”
闻言殷惊讶于自家小太子主动牵起了他的手,心里一阵暖意流过,对陈之昂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陈之昂有些不悦,但也只能识趣地退下。
等人走后,闻辞才兴致冲冲地朝闻言殷道:“父皇,我要和阿黎一起去温府看看,还请父皇允准!”
闻言殷第一次见闻辞有事请求自己,浓郁的父爱喷涌而出,心软得一塌糊涂,甚至似乎都没有听清是什么请求就答应了。
没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微微蹙了蹙眉头,“你要和阿黎出宫?”
“嗯,阿黎邀请我去他家玩。”闻辞没提看母亲画像的事情,怕会引起自家父皇的伤心事,万一哭唧唧起来可不像温黎那么好哄。
“最近京中在抓小孩呢,还是不要出去的好。”闻言殷语气温柔地揉了揉闻辞的小脑袋。
闻辞瘪了瘪嘴巴,撅起来的幅度都能挂个桶了,“父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父皇是天子,不可以出尔反尔。”
闻言殷被闻辞恭维了一番,嘴角翘了翘,大手一挥,“好好好,去吧去吧。”
“好耶!”小孩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顿时就高兴得眉飞色舞,恨不得跳起来舞一段。
闻言殷以为自家的宝贝儿子兴奋地要抱自己,都已经张开手臂准备好了,谁知道闻辞竟然一溜烟儿跑掉了,只剩一个空怀抱冷冷清清,闻言殷不禁神伤,“真是儿大不中留。”
一旁的太监总管德英笑眯眯道:“太子殿下难得这么开心。”
自从温黎来了之后闻辞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两个小孩待在一起就连病症都缓解了一二,毕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玩伴,想去家里玩玩也不是不行的。
但闻言殷还是有些担忧,不禁叮嘱道:“挑几个朕身边的暗卫伪装成普通护卫跟在马车附近,确保他们安全。”
“是。”
德福听到消息后,一边忧心一边给他们收拾着东西,不禁碎碎念念着,“殿下,不能理会陌生人,不要吃他们的东西,不要和他们说话,一定不能脱离咱们的视线。”
闻辞听得耳朵都要磨出茧子,忍不住掏了掏,然后拍了拍德福的手,“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们就待在温府。”
温黎挺着个小肚肚让侍从给他系腰带,乖乖糯糯地安慰道:“公公,不要担心,我们不和陌生人说话的。”
小太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宫,不免让人有些担心的,愁得德福坐立难安,一定要跟着一起去。
12. 第 12 章
咕噜咕噜——
马车出了宫门,在神武大街平缓地行驶着。
这是温黎第一次出门,心里隐隐有些兴奋,坐在马车里总是忍不住想往外看。
他掀开窗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外头看,叫嚷的小贩,撒欢奔跑的孩童,匆匆而过的行人……热闹非凡,就和文字间描述的一样热闹。
小商贩们卖的东西种类也是琳琅满目不计其数,每一个都吸引着温黎的注意,脸上是再也克制不住的雀跃表情,“我喜欢出门。”
忽而,他瞥见了街角有个叫卖的老爷爷,扛着一垛子亮晶晶的果子,颗颗饱满圆润,颜泽红艳漂亮,泛着晶莹剔透的糖霜,好几个小孩围在一起挑选着,然后吃进嘴巴里,都是笑嘻嘻的,看得他不禁砸吧了两下嘴巴。
“阿淮,我想吃那个。”温黎透过窗户指了指红艳艳的果子。
阿淮顺着他的手势看了过去,发现是糖葫芦,微微蹙了蹙眉,轻哄着道:“公子,外头的东西不干净,您若是想吃,等回府了,让厨子学着做。”温黎身子不好,连吃什么东西都是府医一手安排好的,每日定时定量,不可以胡乱吃别的,他们更不敢由着温黎乱吃。
温黎的笑容淡了淡,但还是听话又乖巧地点了点头,还怕阿淮忘记似的叮嘱道:“那你记得要让阿叔给我做啊,我想要那样的。”
“好。”阿淮笑了笑。
眼见着温黎有些失落,闻辞连忙摆案决定,“不就是糖葫芦而已,我给你买!德福去把那一垛子都买来!”
德福踟蹰了半晌,还是去买了回来,让一个健壮的护卫扛着,闻辞拔下了一根,送到了温黎面前,“有很多,你慢慢吃。”
阿淮张了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反驳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只能看着自家小公子,希望他能顾及着自个儿的身子不要吃这些东西。
温黎看着糖葫芦的眼睛亮了又亮,抿了抿嘴唇,“我就吃一颗,我就尝尝,好不好?”
他这副水灵灵又可怜的小模样令人心软令人怜爱,阿淮也不忍心再拒绝,叹了声气,“好,小公子可不能多吃。”
“嗯嗯。”
温黎这才高兴了起来,凑上了上去张开了嘴巴叼着了一颗晶晶亮的糖葫芦,糖霜都凝在了一起,轻轻一咬便如同琉璃一般碎开,发出清脆的“咔嚓”声,牙齿用了些力气拽下了第一颗。
山楂很大一颗,几乎塞满了温黎的小嘴巴,像是囤了食的小仓鼠,让人忍不住想要戳一下圆鼓鼓的脸蛋。
温黎慢慢地咀嚼起来,咬碎了裹在外头的糖衣,甜丝丝的味道与沙沙软软的山楂结合在一起,缓解了其中的酸味,又酸又甜的,很神奇的口感,立刻捂住了嘴巴,笑眯眯地望着闻辞,眼睛都弯成了一个小月牙,特别的可爱,鼓鼓囊囊地道:“好好吃,你也吃你也吃!”
闻辞被温黎的笑容感染了,嘴巴不知不觉地扬了起来,也咬了一口,大口大口地咀嚼着,哪怕是再怎么不好吃的东西也会变得好吃起来,“好吃!”
然后他又将糖葫芦往温黎面前送了送,透过帘子看了看外面,刻意压低了声音,“你再吃一颗。”
温黎盯着糖葫芦咽了咽唾液,嘴里的还残留着酸甜味,但还是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不可以,我尝一尝,知道糖葫芦是什么滋味就好啦。”
“你是怕被阿淮知道,告诉你阿爹吗?我不告诉他。”
温黎摇了摇头,“我知道阿淮是为我好,我身体不好,这些不能多吃的,我不可以给别人添麻烦。”
三岁的时候,小小的温黎坐在院子里看着几个小丫鬟在分享冰酪,成天何苦药的他闻到了甜丝丝的味道,奶声奶气地喊着“姐姐”,想要一碗冰酪吃,几个小丫鬟都喜欢喜欢奶呼呼又娇软软的小公子,十分大方地给温黎盛了一碗。
温黎开开心心地捧着冰酪吃得十分满足,没一会儿一碗就吃掉了,连嘴边的奶渍都舔得干干净净,嘴里的苦味儿全没了,被香香的奶味取代。
谁知道一个时辰后肚子疼了起来,一阵一阵地绞痛,甚至引发了热哮,呼吸不上来,浑身烧得滚烫,温书礼向皇宫递了牌子,都快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请了过来,整整一天一夜才让温黎的病情缓解了下来。
而那几个小丫鬟被冷静下来的温书礼责罚了一顿,统统赶出了府去。
从此以后温黎就不敢乱吃东西了,一是为了自己的身体,二是不能再连累旁人。
闻辞被这番话吓得脸色一白,把手里的糖葫芦当成一个烫手山芋一样一跳从窗户那儿甩了出来,将温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急急忙忙道:“这……这不能吃了,你现在要不要紧,我去给你找大夫!”
温黎连忙拉住了诚惶诚恐的闻辞,“一颗没关系的,不用担心。”
当时会那么严重,主要还是因为吃了太多生冷的食物,脆弱的肠胃和身体受不了才会那样,这只是糖和山楂不会有什么大碍。
马车“咕噜咕噜”地行驶着,终于抵达了温府,仆从接到消息早早地就等在了门口迎接,这些人都是看着温黎一点点长大的,都喜爱地紧,恨不得捧在手心里。
可一进宫将近两个月了,一面都没有见过,都对自家香香软软的小公子甚是想念。
管家抢先一步上前,把太子殿下与小公子迎进了府,悄悄儿地将小公子好好地打量了一番,发现他面色红润,两团脸颊还是一样的玉雪可爱,这才放宽了心。
府里的老仆人把温黎好好地嘘寒问暖了一遍才放他去自娱自乐。
温黎进了温书礼的卧房,轻而易举地找了一只精美又巨大的箱子,能装两个小温黎进去,和闻辞一起费力地拖了出来。
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全是画卷,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好,温黎趴在箱子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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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人都可以埋进去,够着小手在里面挖啊挖。
挖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幅眼熟的画卷,画轴坠着一颗漂亮的蓝色珍珠,于是把它递给了闻辞。
这副画线条简单,潦草地勾勒出一个形状,颜色也是单一的黑色,画得歪歪扭扭,上下颠倒翻来翻去地看着,都找不到头在哪里,很难辨别出人形。
闻辞看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道:“你娘……是火柴人啊?”
温黎凑过来瞧了瞧,“这是我阿爹啊。”
“啊?”闻辞在一瞬间被震惊了两次,虽说温书礼时常严厉,不苟言笑,但他至少长得风清月朗,如翩翩公子,如何能与画像中的几根火柴棍联系在一起!
“这是我阿娘画的阿爹,我阿爹可宝贝了。”温黎拿过来小心翼翼地卷好,放进了箱子里面。
闻辞蹲在箱子前,翻了翻,然后看了又看,“那你阿娘呢?”
温黎那小小的一团身体恨不得都要钻进箱子里了,都没有找到另一个挂着蓝色珍珠吊坠的画卷,一时之间有些气馁。
闻辞忽然瞥见了床头柜上有个同款珍珠挂坠的画轴,于是拿到了温黎面前,“是不是这个?”
温黎从箱子里冒出来一颗小脑袋,眼睛陡然一亮,“就是这个。”他从箱子里爬了出来,打开画卷,一幅美人图出现在了眼前。
美人清冷孤傲,手握银枪,身骑白色骏马,一袭黑色长袍,似有微风轻起,随风飘扬,能够感受到他的恣意畅快,浑身透露着英姿飒爽的气息,宛如一个江湖侠士。
可是面部有些模糊了,隐约还能辨别出眉眼,可以看得出来是个漂亮的美人,温黎与之有几分相似。
温黎的眼圈红了红,紧紧地盯着娘亲看,白软软的手指不禁抚摸上了娘亲模糊的脸颊,“是我阿娘,我经常看见阿爹对着这幅画发呆,许是阿爹抚摸了许久,娘亲的脸都有些模糊了。”
见温黎这么伤心难过,闻辞想到了自己的娘亲,只是娘亲太模糊了,他也曾趁父皇不注意的时候溜进了父皇的寝殿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娘亲的画像。
娘亲的画像比温黎的娘亲要清晰许多,雍容华贵、容貌惊人,自己的眉眼之间与她很像,除了父皇没有人知道他的娘亲究竟是何人,可是父皇从未提过只言片语,好像娘亲是禁忌一般。
温黎一抬眸就看见闻辞眼底的失落,他知道自己的对娘亲的思念也勾起了他的伤心事,于是把画卷好好地放在箱子上,然后紧紧地抱住了闻辞,模仿着阿爹安慰自己的语气轻声安慰着他,“不要难过,我们的娘亲会在远方好好地保佑我们的。”
尽管闻辞在众人面前的形象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又什么都不在乎的小魔王,但本质上也是一个几岁的小孩子,想娘亲了就会想哭。
闻辞揉了揉发红的眼圈,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委屈巴巴地瘪了瘪嘴巴,乖乖地点了点,“嗯。”
13. 第 13 章
今日神武大街在举行花灯会,两个小豆丁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硬是拖着在温府用了晚饭。
饭后甜点就是大厨阿叔做的冰糖葫芦,阿淮已经询问了府医,得到了允许,可以让小公子多吃几颗。
可是大叔做的饭菜实在是太好吃了,小肚子吃得圆鼓鼓的,只吃了一颗糖葫芦就吃不下了,于是将剩下的装进了他的糖兜子里,挂在了腰间。
神武大街的花灯节是最为热闹的一个节日,猜灯谜赢花灯,流水赛花灯,花灯写诗会等等活动。
由于人太多,马车都无法行走,只能下来走路,德福让闻辞牵起温黎的手,笑眯眯道:“来来来,手牵手,这样就不会丢啦。”
闻辞紧紧地抓着温黎的手,承担着要好好照顾阿黎的重任。
商品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温黎什么都想要,让阿淮去给他买,没一会儿就抱了满怀,就连德福的手臂上都挂了好几个花灯
温黎看见了一只兔子花灯,眼眸陡然一亮,拉着闻辞就走了过去,他们人小很轻松就挤了进去,但身为成年人的阿淮和德福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被人群阻隔在外。
温黎聪慧,小小的灯谜根本难不倒他,一连猜中了好几个,赢得了最漂亮的兔子琉璃花灯,烛火跳动,映衬着琉璃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煞是好看。
闻辞帮他提着,然而烛火跳动了两下就熄灭了,温黎轻轻地拍了拍,歪着小脑袋疑惑着,“它好像不怎么亮了?”
“烛火灭了。”闻辞抬起花灯仔细地看出了端倪。
温黎满眼失落,惋惜地摸了摸小兔子的耳朵,“那怎么办啊?”
“没事。”闻辞低头摆弄着,将内里的蜡烛扶正,然后吹亮了火折子。
温黎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看着,忽然被人捂住了口鼻,他立刻做出反应奋力地反抗起来,双腿扑腾着,可没一会儿一阵眩晕感猛地袭来,彻底失去了意识。
期间闻辞的注意力全部在琉璃花灯上,忽视了温黎,等火折子点燃了烛火,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温黎的身影啊。
他吓得手里的花灯都散落在了地上,烛火再次熄灭,琉璃摔得四分五裂。
温黎意识模糊,不知道被带去了什么地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话,甚至还在他身上摸索着什么。
“这小孩长得可真漂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个小姑娘呢。”瘦子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就移到他身上值钱的配饰上,拽下来一块玉佩,对着月光看了看,惊讶道:“这玉佩真好看,肯定很值钱!”
没多久又惊呼道:“这衣服是刺绣的,里头还掺了银线耶,肯定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孩,这是有多大的仇啊。”
另一个胖子上手把温黎绣了花样的外衣扒了下来,“别管了,动作快点儿,把值钱的都拿走,反正那人说了只要把他丢了就行了,谁知道是被卖了。”
瘦子看着温黎漂亮的模样,一个坏点子油然而生,“你说的对,就这么扔了怪可惜的,卖了还能再赚一笔呢,这漂亮脸蛋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胖子立刻附和着,“你快去找个人牙子来,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
温黎清醒了就被迷晕,一来一回不知道有多少次,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他的眼睫轻轻地颤动了两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神情恍惚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昏沉与黑暗,还有一股不可言说的霉味儿,令人作呕。
温黎感觉很冷,裹了裹身上的衣物,这才发现衣服被换过了,粗粝的麻衣磨得柔软的手都有些疼。
巨大的恐惧席卷而来,他蜷缩了起来,无助地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想借此寻求一丝安慰,可是害怕、惊慌的情绪充满了他的内心,眼圈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泛起了泪花,又被温黎倔强地用袖子擦了擦。
不能哭,不能哭,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温黎拼命地给自己打气,让自己不要那么害怕,阿爹会找到他的,阿辞也会找到他,可是有的事情不是说不害怕就不害怕的,他的心尖都在颤动。
忽然,门锁轻响,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没听到想象中鬼哭狼嚎的声音,不禁将温黎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惊讶,“你这小孩胆子倒是挺大,这样也不哭不闹的,比之前那几个可听话多了。”
温黎吞了吞唾液,眼睛红红地,警惕地盯着他,“你……你是谁啊,抓我干什么?”
“我可没有抓你,是有人把你给卖了。”男人一边说一边从提来的盒子里拿出了一碗黑乎乎如同汤药一样的东西,慢慢地朝着他走来。
直觉告诉温黎那碗药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恐惧感达到了顶峰,腿肚子都在打抖,手指紧紧地扣在了地面上,一个劲儿地往后缩,看着他身后打开的大门,然后迅速地爬了起来就往外冲,可还没有跑出去几步就被男人揪着衣领抓了回来,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脸颊。
“阿……阿叔,你放了我好不好,我阿爹……阿爹有很多银子的,你想要多少都可以……”温黎口齿不清晰地求饶着,拼命地摇着头,抖抖索索着。
男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把汤药强硬地灌进了温黎的嘴巴里。
一整碗全喝了进去,恶心又诡异的气味直冲脑门,和寻常的汤药不一样,温黎躺在地上不住地咳嗽干呕着,脸色涨得通红,脸颊上掐出来的指印清晰可见,泪花都沁了出来,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心口,难受地厉害,男人没有再管他,关上门就走了。
温黎的脸色红了又白,难受地不禁在地上打滚,额间冒出了豆大般的汗珠,肚子翻江倒海地疼了起来,下一刻,“哇”地一下全部吐了出来,喉咙像是被烈焰灼烧,脑袋也晕乎乎的。
最后温黎再也忍不住了,小声地呜咽了起来,“呜呜呜,阿爹,阿辞……”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男人又回来了,将迷迷糊糊的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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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抱了起来,扔进了另一个屋子里。
啜泣声、嚎叫声,此起彼伏,一声一声地吵醒了温黎,睁开眼睛后看见了好多同龄的小孩子,一个个蓬头垢面地缩在角落,像奇闻异事里的鬼魅一样,把温黎吓得一愣一愣地,腿软得都没办法迈开一步,坐在那儿一动不敢动。
“阿黎?”
温黎猛然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以为是听错了,循声望去竟然真的看见了闻辞。
“阿辞阿辞!”温黎连滚带爬地地朝着闻辞跑过去,可是跑得太急了都没有注意脚下,一不小心被石头绊倒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也顾不得疼顾不得哭,又麻溜地爬起来,扑到了同样跑向自己的闻辞怀里。
“阿黎,你怎么会在这儿啊?!”闻辞急红了眼睛,看见了温黎脸上的红痕更是怒不可遏,“他们欺负你了?”
温黎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他不知道在小黑屋里关了多长时间,陌生的环境,谁都不认识,本就神情紧张,脆弱到了极点,好不容易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憋住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如同决堤一般,哭得稀里哗啦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可怜地要命。
“你别怕,我保护你,谁敢欺负你,我就打死他!”闻辞手忙脚乱地帮温黎擦眼泪,他的袖子太脏了,只能用手指擦。
温黎吸了吸鼻子,拼命地揉着自己的眼睛,鼻尖都是红红的,脸颊上海挂着两道泪痕,“我……我不怕,你不要打人,打人不好……”他不禁想起了闻辞之前打人的场景,会受伤的,一点都不好。
“不打不打,不哭了……”闻辞的态度立刻软了下来,轻声地哄着。
温黎瘪了瘪嘴巴,又担心又难过,“你怎么也被抓了啊?”
闻辞发现温黎不见了,去找德福和阿淮,他们同样吓得魂飞魄散,让所有人都去找。
但是因为花灯节人实在是太多了,到了令人寸步难行的地步,闻辞又着急,不管不顾地出去找,一不留神就和德福他们走散了,在一个拐角处被人掳走了。
“我醒来之后被灌了一大碗恶心的东西,然后关在了这里,期间送了一顿饭,差不多一天一夜的功夫。”光提到这碗药,闻辞的脸就皱巴了起来,恨不得把三天的饭都吐出来。
“那你有没有吐掉!不能喝的。”温黎的脸色白了又白,赶紧站起身拍着闻辞的后背,想要让他吐出来。
闻辞被拍得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快被拍呕了,“没吐得出来,但已经一天过去了,我也没觉得有哪里不舒服。”然后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滚圆,“他们是不是也给你喝了!你怎么样?”
温黎摇了摇头,“我觉得太恶心了,都吐掉了,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其实还是有些疼的,但是还能忍受,比发病时的疼痛要好多了。
闻辞眼底猩红,气得呼吸渐重,浑身充满了戾气,“等德福找到咱们,一定要把这些人贩子给弄死!”
14. 第 14 章
“你别生气,冷静一点,会发病的。”温黎抱住了闻辞,他也很害怕,手指都在微微地颤抖,但他更害怕闻辞会因此发病,这里没有大夫没有太医,生病了会死的,他不想让闻辞死掉。
眼泪都蹭到了闻辞的脸颊上,淡淡的桂花味钻进了鼻腔,渐渐地缓解了他的情绪:“你别怕,德福会找到我们的。”
闻辞打量着四周,探查着地形,想要推断此地是什么地方。
整个屋子堆放了不少装满谷物的麻布袋,像个粮仓,应该是废弃了,散发着腐烂的气味,但犹如铜墙铁壁一样,唯有大概一丈高的地方有个做通风用的窗户,其大小正好可以让一个小朋友钻出去,但都有一根根地木头做阻隔。
满屋的哭声吵得闻辞心烦,都不能仔细思考了,不禁大吼了一声,“都给我安静!”
小朋友们都吓了一跳,一个个害怕地盯着他看,小的都瑟缩在大的怀里。
“你别这么大声说话,会吓到他们的。”虽然温黎也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将他的糖兜子打开,把里面的糖葫芦都分给了大家。
小朋友们吃到了甜丝丝的冰糖葫芦,情绪暂时稳定了下来,七嘴八舌地讲了自己被拐的过程和这两天所遭遇的一切,发现了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被灌了不知名的药,但看起来都还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我有哦,我有哦。”一个三岁的小娃娃举起了手,哭得小鼻尖红红的,奶声奶气地道:“我的肚肚有一点痛哦。”
温黎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十分感同身受地糯糯道:“我也有一点痛,但不多。”
小娃娃身旁大一点的孩子把小娃娃抱在怀里,轻声地哄着,“哥哥给你揉一揉哦。”
闻辞学着年长哥哥的模样也把手放在了温黎的肚子上,“我也给你揉揉。”
可是温黎怕痒,好像浑身上下都是痒痒肉,被闻辞一碰就弹开了,捂着自己的肚子憋红了脸,“我……我不难受了!”
“啊?”闻辞不明白了,明明刚刚还说难受来着,怎么自己一碰就好了?
难道他是神医!闻辞眨巴眨巴着眼睛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半晌,然后朝着小娃娃的方向走过去,想要证实一下,“我来帮你揉揉。”
大哥哥像护犊子一样把小娃娃抱在了怀里,警惕地看着闻辞。
温黎又凑到了闻辞面前,“阿辞,我们不知道公公他们什么时候会过来,能不能找到我们,所以不可以坐以待毙,要想办法出去。”找到了令人安心的小伙伴,温黎也能冷静下来思考。
毋庸置疑,这群人肯定是人贩子了,但是不知道他们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他们目标太大,一天一夜之间不可能那么快就离开京城,总得分批出去,若是出了京都就更加难找到他们了,所以要赶紧跑。
“上面有个窗户,咱们可以把窗户撬开,从那儿逃出去,只要逃出去一个去喊救命,我们都可以得救。”闻辞走到了窗户下面,比了比高度,只要个子高的两个人叠罗汉就可以够到。
“可是那里有木头隔着,我们没有工具撬不开的。”大哥哥抬头看着窗户,那儿的木头起码有两根手指头那么粗,不是他们的力量可以轻易掰开的。
温黎环顾了一下四周,又踮起脚尖望了望,“没关系,用一根棍子和衣服就可以。”
然后让闻辞脱下外衣,又找了一根大小合适不粗不细的棍子。
温黎回头发现那个小娃娃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瞧,就掏出了一颗糖葫芦,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你接着哭,就像刚刚那样,哥哥就把糖葫芦给你。”
小娃娃开心地点了点头,珍惜地舔了舔甜丝丝的果子,然后呜咽了两下就哭了出来,“呜呜呜,果果,我想回家……”
大哥哥一愣一愣地哄着他,这样的话一来让外头看守的人没那么快起疑心,二来可以掩盖他们撬窗的动静。
闻辞自告奋勇地蹲在了窗户下面,等着温黎踩上去。
温黎提了提自己的衣角,扶着墙面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随着闻辞慢慢地站起来,他堪堪够到了窗户上的栏杆,其他年纪稍大一些的小孩在底下护着,生怕他掉下来。
之后,温黎把衣服缠在两根木棍之间打上结,然后用另一根穿过衣服搅动起来,这样可以减少用力,温黎的力气不大,没一会儿手就酸疼地厉害,也才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于是没力气再换下一个继续,经过不懈的努力,栏杆终于断了一根,以此类推,其他几个也被折了下来,其大小正好可以通过一个不太胖的小朋友。
他们先将年纪小的孩子推了上去,让他爬到外面,然后是体型娇小可以通过的孩子,一群人都有条不紊地跟着。
闻辞拉着温黎的手往前推了一把,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先上去。”
温黎微微喘着气,脸颊泛着一抹红,摇了摇头,“不要,让他们先过。”
一个小胖子已经等不及了,焦急万分着一把将温黎推开,踩在人家闻辞身上就要上去,“我来!”
温黎被推倒在地,手心都蹭到了碎石上,擦出了一道血痕,疼得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闻辞哪里能承受得了一个小胖子的重量,何况他还伤了温黎,于是直接站直了身体,不让小胖子踩,小胖子因此摔了个大马哈,顿时就哭了。
温黎吓得一把捂住了小胖子的嘴巴,急得汗都滴下来了,“你别哭,别哭!”
然而小胖子却狠狠地咬了温黎一口,温黎痛得立刻松开了手臂,由于只穿了里衣,衫子薄,咬得又凶,手臂都都流血了。
闻辞一下子就怒了,怒目圆睁着想都没想上去就是一脚,将小胖子凑倒在地,他嚎得更大声了。
温黎痛得也想哭,可是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让他一时忘记了哭泣,只是上来扒拉着闻辞,让他不要打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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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但突如其来的哭嚎声还是引起了外面看守的注意。
全部冲了进来,一共有五个人,一进来就傻眼了,急得破口大骂,“他妈的,人呢?!”其中一个人把大哭的小胖子拽了起来,吼道:“都去哪儿了!”
小胖子已经吓傻了,抖抖索索地指着窗户那儿。
闻辞赶紧冲着外头大喊了一声“跑”,他们中的三个人出去抓小孩,剩下的两个看着他们,原以为只是几岁大的小孩子不足为惧,谁知道竟然本事大的敢逃跑!
为首的大汉看着气势汹汹的闻辞,抬脚就要踹去,还好闻辞反应够快,往旁边一闪,大汉不仅没有踹到,反而让自己打了个趔趄,摔倒在地,闻辞趁机用木棍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头,那个大哥哥和几个小朋友在后面补刀,一连敲了好几下,又踢又打的,打得他头昏眼花。
另一个见状凶神恶煞地就要来帮忙,温黎早就爬到了添满稻穗的麻布袋上,趁机用棍子敲在了令一个男人的脑袋上,但他的力气太小了,根本起不到什么杀伤力,男人揉了揉头,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木棍,想将温黎甩下来。
闻辞连忙上前一跃而起,一个飞踢将男人放倒,用棍子重重地敲了好几下。
温黎被带了个趔趄,眼见着就要从麻布袋上摔下来,幸好大哥哥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让他稳稳落地,然后闻辞拉着温黎就往门口跑,其他的小孩跟在后面,等全部出去后就反锁了大门。
屋外是一片茫茫的树林,不知是何地,更辨认不了方向,众人只能漫无目的地跑着,似乎想着只要远离了这个屋子就能安全。
温黎紧紧地攥着闻辞的手,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肚子里传来一阵一阵地坠痛,他渐渐地跟不上闻辞的步伐了。
忽然听到了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是一群异国装束的人。
为首的男子容貌清俊,目光孤傲凌厉,身着一袭劲装,高竖着马尾辫干脆利落,骑着高头大马,后头绑着那个三个人贩子,怀里是那个三岁的小娃娃,一看见温黎,眼睛瞬间一亮,朝他伸着手指,口齿不清地喊着,“果果!”
温黎抬眸望去,可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松开了闻辞的手就倒了下去,彻底不省人事。
闻辞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蹲在地上慌里慌张地拍着温黎的脸颊,大声喊着,“阿黎阿黎!你醒醒!”
可是温黎就这么静静地躺着,丝毫没有苏醒的意思,只有进气没有出气,连呼吸都十分微弱。
会死的,阿黎会死的!
闻辞被吓坏了,巨大的恐惧感席卷而来,呼吸不免变得急促起来,他环顾四周,只能去向那位男子求助,他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大马面前,“你……你救救他!他身体不好!喘不上气会死的!”
小娃娃也跟着着急,学着闻辞的样子揪着男子的衣领,“果果,果果,救果果。”
15. 第 15 章
男子名为虞苑,渊国来衍朝朝拜的使臣,途径此地,刚刚落脚,谁知道自家队伍里的赵流月和赵流星俩小兄弟去买了个糖葫芦的功夫就被掳走了,还好赵流月年纪大些,又和他们跑跑走走的,学了不少经验,悄悄地留下了线索,他们这才赶得及过来。
虞苑把这群孩子都带回了他们的暂时落脚点,又向京兆尹报案,温黎的病来得又凶又急,幸好队里有妙手回春的游医方知许,连忙给他号了脉,又喂了几颗护住心脉的药丸,气喘好了一些,但依旧高烧不退,浑身滚烫,意识不清楚地喊着“阿爹”,令人心疼不已。
温黎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又受惊吓又是受苦受累的,闻辞颠三倒四地也说不清楚他的病症,让游医一时之间不敢用太重的药,只能暂时用温补的药吊着。
闻辞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赌一把,于是将他们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他是温书礼温丞相的儿子,你们找人去丞相府,去把府医找来!他知道阿黎的病情,还有这些都给你们。”
并且,他将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其中有一块盘龙云纹的玉佩,能够证明他的身份,“把这个一起带给京兆尹,我是当朝太子,只要你们能救他,想要什么我都让父皇给你!”
虞苑怔怔地看着床上痛苦呼吸着的小娃娃,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即反应过来,急忙催促着身边的人,情绪有些失控,“还不快去找!”
温黎烧得迷迷糊糊地,被泪水糊住了双眸,眼睛半合着,脸颊上的潮红一直没有缓解,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又不知是痒还是热,他挠着自己脖子,都有些红了。
“嗯嗯嗯,好好好。”虽然闻辞听不懂温黎的哼唧声,但还是事事有所回应,“乖阿黎,不可以再挠了,会破的。”
闻辞学着之前温书礼的样子,让室内燃起了火炉,一遍又一遍地给温黎擦拭着身体,以达到降温的效果。
明明他自己也是个不大的孩子却一直守在温黎的床上,寸步都不肯离开,最后连他也累倒了,被方知许抱了下去,喂了些药。
这活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虞苑手里,他拧干了帕子,小心翼翼地给温黎擦着手臂,小孩的身体真的很软,像是软糕一样,都不敢用力气,生怕一不留神就给弄疼了、弄折了。
可虞苑到底是没有照顾小娃娃的经验,长期舞刀弄枪的手也手脚不知轻重,还是弄疼了软乎乎的小温黎,尚在睡梦中就把嘴巴撅得老高,“吧嗒吧嗒”地掉着金豆子,委屈巴巴地哭泣着,“疼,疼,呜呜呜呜……”
温黎不让他碰了,小手攥得紧紧地,从虞苑的手里抽出来缩到了一边去,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继续小声呜咽着,小模样好不可怜。
虞苑哪哄过这么个屁大点又软乎乎的小娃娃啊,冷若冰霜的脸上都被生生地撕开了一条裂缝,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变得手忙脚乱起来,简直是一头两个大,只能手舞足蹈又生硬地安慰着,“你……你别哭啊,我给唱首歌吧!”
“小娃娃,铃铃铃,骑大马,跨过高山好归家,哇哇哇,睡好觉,健健康康快长大……”虞苑的声音很轻,用着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轻哄着,还轻轻地拍着他的心口。
温黎似乎是听见熟悉的歌谣,愣怔地都忘了哭泣,不禁吸了吸鼻子,睁着雾气蒙蒙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虞苑看,虚弱又无力,“只有阿爹给我唱过这首歌,阿爹说那是阿娘教他的。”
虞苑一愣,躲避着眼神,随口道:“这就是普通的童谣,人人都会唱的。”
温黎瘪了瘪嘴巴,满眼都是失落,泪水不知觉地从眼角滑落,既委屈又难过,脆弱地喃喃喊着,“阿娘,阿娘……”
看得虞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了一般,生疼生疼的,忍不住握住了又小又滚烫的手,轻柔道:“不哭了,阿娘给你唱歌。”好像是默认了这个身份一样,他又轻轻浅浅地唱了起来。
不知道是歌谣还是不断地擦拭起了作用,温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不再梦呓,可是呼吸时重时浅的毛病还是没有得到缓解,让那块大石头还重重地压在心底。
虞苑怜爱地抚摸着温黎的脸颊,手指轻轻柔柔,眼中尽是柔情与疼惜,不禁泛起了泪光。
忽然,手底下的侍卫来报,“大人大人,衍朝的温丞相来了!”
虞苑回过神来,犹如过电一般撤回了自己的手,立刻揉了揉眼睛,声音哽咽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让人无法察觉,“快请进来!”
温书礼接到消息后就一路往这边赶,生生累死了一匹马才缩短了时间,天知道他知晓自家掌上明珠失踪的时候有多震惊与惊惧,感觉天都要塌了,赤红着眼睛恨不得把那些混蛋碎尸万段!
可在见到温黎的那一刻,浑身怨气都立刻散去,只剩下心疼与担忧,扑到了温黎的床前,眼圈瞬间就红了,内心悲痛,抖抖索索着不敢碰他,“儿啊……”
府医与院判见状赶忙上前,又是喂药又是搭脉的,忙得不可开交,焦急地满头大汗,一个时辰过去,病情总算是稳定了下来,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温黎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阿爹,连忙抬起虚弱的手去够,温书礼迎合了上去。
小温黎抱住了他,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生怕阿爹又不见了,哭得像只落水的小狗一样,惹人心疼与怜爱,“阿爹,你怎么才来啊……”
温书礼的心都要揪起来了,软得一塌糊涂,抱着小温黎不断地哄着,“不哭不哭,乖宝,阿爹在呢,让我们宝宝受委屈了。”
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垂泪,闻言殷是之后赶过来的,下了马就去看闻辞,发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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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睡得香甜,院判把脉后也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过来瞧瞧温黎。
巴掌大点的小脸儿还是红扑扑的,但万幸是不烧了,静静地躺在那儿,瘦削的小身板好像一阵风儿就能刮跑一样,我见犹怜。
没多久就有侍卫来报说太子殿下发狂了,几个彪形大汉都摁不住,太医也被挠出了几道血口子,最后只能勉强捆了起来。
院判步履匆匆地跑了过来,脸颊上还顶着两道血口子,还未来得及包扎,满脸惊恐,“陛下,太子殿下的病症比先前要严重地多了,毫无理智,还被喂了不知名的药物,那药古怪的很,微臣一时半会探究不出来啊,微臣是真的束手无策了,实在不行……不行的话就让温小公子去试试吧,之前他就有法子让殿下冷静下来。”
“混账东西!你这是说什么话,太子殿下如今这副模样,让我儿去岂不是送死!”一向温润如玉的温书礼在触及自己的底线时也忍无可忍,他一直觉得若非是因为闻辞,自己的宝贝也不至于如此,转而又对着闻言殷,语气依旧强硬,“陛下,微臣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如珠如玉地养大,他现在虚弱无力,是没办法承受太子殿下的戾气地。”
闻言殷也很是为难,他知道如果不是闻辞吵着闹着要出去也不会碰到这桩事,可一边是自己的亲儿子,一边是自己挚友的独苗苗,两边他都没办法割舍,一向心慈手软的他更没有办法用自己皇帝的身份去压制。
“去把那几个狠狠地审一审,到底给这些孩子喂了什么药!”闻言殷只能把气全撒在这些人贩子吧身上。
紧接着,另一个侍卫拿着一沓纸走了进来,“启禀陛下,这是渊国使臣呈上来的口供,那些人贩子说那是一些精神控制类的药物,若是长此以往地服用下去,就会精神失常,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仅听一人差遣,但此药物还在研制阶段,他们抓这些孩子是为了试药,所以有什么副作用,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废物!”闻言殷气急,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温书礼一听也慌了,冲到了侍卫面前,“我儿也喝了!他要不要紧!”
侍卫道:“队里的一个小孩说小公子把药都吐了出来。”
温书礼提到嗓子眼的气又落回了肚子里,他回到了床边,怜爱地看着温黎。
闻言殷深深地叹了一声气,“书礼,朕知道你不忍心,但朕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你权当是帮帮朕,帮帮朕的儿子吧。”
温书礼直接跪了下来,言辞恳切,“陛下的命令,臣不敢违抗,但臣求陛下看在臣这些年为陛下为衍朝鞠躬尽瘁的份上,让臣能留下一个独子。”
“书礼……”
争吵中,温黎醒了过来,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睛,伸出细白的小手拽了拽温书礼的袖子,糯糯道:“阿爹,我去,你让我去看看吧,我不想……不想让阿辞死掉。”
16. 第 16 章
温书礼最终是拗不过温黎了,他想不明白一向听话乖巧的宝贝怎么会忽然变得这么执拗起来,还为了闻辞的病症弃自己的身体于不顾,老父亲一阵苦恼,恨不得自己能替儿子上阵。
一进来,温黎就嗅到了一股类似茯苓的气味,只是原本甘甜的味道变得十分的清苦,熏得人有些难受。
闻辞被五花大绑在床上,每个角落都被固定住,他双目赤红,凶狠地盯着每一个,手链脚链拽得“哗啦”作响,奋然发力时候还会吓人一大跳,暴虐得不像一个六岁大的孩子,像个小魔王,发狂的大狗,冲着侵犯自己领地的人狂吠。
温黎第一次见这样的闻辞,原来真正发病起来有这样的可怕,令他不禁紧攥着温书礼的衣袖,往他身后躲了躲。
“没关系,害怕的话,咱们就走吧。”温书礼轻声细语道。
闻言殷蹲下身摸了摸温黎的小脑袋,温柔又慈爱地劝说着,“阿黎,不怕,阿辞被锁住了,不会伤害你的,我们都在旁边呢。”
温黎咽了咽唾液,摇着头,声音细细小小又没有底气,“我不害怕。”
可是温黎不知道要做什么,这群不知所以的太医们也不知道这位小公子该如何帮助太子殿下度过病发期,都大眼瞪小眼着,最终还是院判端来了一碗药,让他过去喂。
温黎努力地给自己打气,端着药碗慢慢地挪到了床上,“阿辞,你乖乖……乖乖喝药。”
闻辞在对上温黎的视线时短暂地恢复了清明,虽然仅仅一闪而过,瞬间又暴躁起来,但没有刚刚那样反抗激烈,好像温黎是他的镇定剂一般,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温黎舀了一勺,手有些抖,勺子里的汤药微微晃动,被送到了闻辞面前。
在众人心提到嗓子眼的表情下,他一反常态地乖乖张开了嘴巴含住了勺子,咽下了那一口汤药,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谁知道闻辞一反常态,另辟蹊径,张开嘴巴就咬在了温黎的手臂上。
巨大的痛楚传来,生生逼出了温黎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了闻辞的脸颊上,裹挟着淡淡的桂花味,钻入了鼻腔,让闻辞眼底的猩红渐渐褪去。
暴戾的表情慢慢地被彷徨无助所取代,在看清温黎手臂上的牙印后,脸色煞白,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抖擞着嘴唇,不知该如何是好,“阿……阿黎……”
恢复过来的闻辞还没来得及上前一探温黎的伤情,就被一群太医围住,眼睁睁地看着温黎被温书礼抱走。
院判仔仔细细地把脉,惊奇地发现太子殿下的脉象已经恢复到了平稳状态,联想到之前的情况,找到了其中的共同点,惊觉道:“微臣知道了!是眼泪!小公子的眼泪可以缓解太子殿下的病症!”
等闻辞醒来后发现一群人围着他,好几双眼睛冒金光地盯着他,然后拿出了一个小金甁。
他看着一小瓶类不知名的液.体发懵,“这……这是药吗?就这么一点儿啊。”
院判催促着,满脸的期待,并做着快喝的手势,“就是药,太子殿下快喝吧。”
闻辞还是不敢相信,狐疑地凑近了闻了闻,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一些,“怎么是桂花的味道啊?”
“没有啊。”
“怎么可能,这么浓郁的桂花味都没有闻到吗?你们鼻子塞了?”
“没有啊。”众人依旧摇头,纷纷表示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就是普通的眼泪而已,甚至闻言殷都凑过来闻了闻也表示并没有,如果真的有味道,泪水只会是咸湿的。
虽然瓶子里也只有差不多一小口的量,但闻辞抱着试试的态度只轻轻地舔了一点,不禁砸吧了两下嘴巴,是血的口感,可味道一点都不腥,和桂花糖糕的味道很相似。
“这明明不是药,骗我呢。”闻辞十分地笃定,并且不打算再喝。
闻言殷道:“是泪,是阿黎的泪水,所以你要好好地喝掉,不能让阿黎白白哭那么多次。”
“什么!”闻辞一脸震惊,看着这一小瓶子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得哭得有多伤心啊!而且他还咬了阿黎呢?
说着就要下床,“我要去看看阿黎!”
闻辞趁温书礼不注意溜进了温黎的房间,此时的温黎正在小口小口地喝着米粥,一瞧见他便弯了弯眼睛,“你恢复啦。”
“痛不痛?”
温黎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瘪了瘪嘴巴,“痛的,你还咬我,也很痛,你看。”他把袖子撸了上去,露出了一个红艳艳的牙齿印,虽然没有破皮,但也足够触目惊心。
“阿黎,对不起,”闻辞满心满眼的都是愧疚,于是捞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白花花的胳膊,目光坚定且斩金截铁道:“阿黎,你也咬我吧!”
“我不咬你,不可以咬人的。”温黎忽然想起来上次也咬过闻辞,莫名有些心虚。
闻辞把自己白花花的手臂伸过去都没用,不禁有些气馁,“对了,你的眼泪可以给我治病,那我的眼泪应该也可以给你治病啊。”
“我不知道耶,大夫没有跟我说过。”温黎抿了抿嘴唇,声音细细小小的,倏地瞪大了眼睛,眼见着闻辞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把小刀割伤了自己的手心,他想要伸手去抓,但又怕伤了闻辞,只好僵在那儿不知所措,“你……你干什么!”
伤口不是很大,但也在滴血,巨大的疼痛生生逼出来闻辞的眼泪,着急忙慌地把脸凑了过去,“快舔啊,不要浪费了!”
温黎扯了被角捂在他伤口止血,然后伸手去接了好几滴泪水,舔了一口。
闻辞一脸期待地眨巴了两下眼睛,“什么味道的?”
温黎砸吧了两下嘴巴,仔细地感受了一下,“好像……有点点甜,也咸咸的,我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的。”
闻辞很是失落,原来自己对温黎而言也不是那么特殊的一个,但依旧不死心,“那你再尝尝!”说着就想再划一刀。
“不要,你快止住,我害怕。”温黎眼圈瞬间一红,是真的被吓到了,生怕闻辞流太多血会死掉,说什么都不肯再尝了。
“好吧,那等下次你生病的时候再试试。”话刚说出口,闻辞就觉得这样说很不好,于是连忙改口,“我还是希望阿黎永远都不要生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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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黎低下了头,又抿起了嘴巴,眸色灰暗落寞,小小的年纪却好像饱含着复杂的情绪,他也不想生病的,可是他的身体就是这样的,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阿爹都为了他反抗皇帝了,就算他年岁不大,也知道皇权至上不可轻易说“不能”,他这样的就只会拖累旁人,如果他真的能帮到闻辞,让闻辞好起来的话,那也算是有些贡献了。
大大咧咧的闻辞不懂温黎心里的弯弯绕绕,还在看自己已经止住血的手心,想着为什么阿黎不跟他一样能尝到异样的气味呢。
温黎也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了,于是转了话锋,“我觉得那个漂亮的叔叔是我阿娘。”
“啊?他不是男子吗?男人也可以生娃娃啊?”闻辞的视线重新落在了温黎的脸上,一脸疑惑。
“我不知道,但他和画像很像啊。”
“可是他的脸都模糊了,一点都看不清楚。”
“我就是觉得他是。”温黎难得如此坚定。
闻辞思索了片刻,还是不敢相信,“男孩子不可以生娃娃的。”
温黎生气了,撅着嘴巴将被子一裹缩成了一小团,“不理你了!”
“可是……就是不行啊。”闻辞不想让温黎生气,但事实就是事实啊,他不禁挠了挠脑袋。
百思不得其解的闻辞破天荒地跑去了闻言殷那里。
闻言殷对于自家儿子的主动到访十分,开心,马上就去安排了他最爱吃的果茶。
“父皇,男人可以生娃娃吗?”闻辞开门见山地问道。
“噗!”一向矜贵的皇帝闻言殷直接喷出了一口茶水,脸色涨得通红,眼神飘忽不定,“谁跟你说的?”
“阿黎啊,他说他阿娘可能是救我们的那个叔叔。”闻辞的眼神清澈又纯真。
闻言殷捂着心口定了定神,深呼吸了好几下,“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等你长大就会明白。”
“这么说,阿黎也可以生娃娃吗?”闻辞举一反三的能力十分强悍。
“不可以!”闻言殷大声道,毫无一个帝王的威仪,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锐利地盯着闻辞看,“你这臭小子,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温书礼会砍死你的。”
闻言殷虽为帝王,但对内没什么王者之气,为人随和又仁善,他既是庶出又是幼子,处处受欺.辱,若无身为伴读的温书礼护着早不知道死在哪儿了,后来才慢慢地立了起来,性子变得刚强,所以哪怕是登基为帝,他对温书礼还是极为敬重与包容的,更知晓他的脾气秉性,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啊?什么歪心思?”闻辞歪着脑袋,一脸无辜样。
不过仔细想想自家的小魔王才几岁大,不可能懂这些的,是他思想龌龊了,闻言殷神色不正常地咳嗽了两下,有些欲盖弥彰。
然而没曾想,闻辞继续语出惊人,“是不是也可以跟阿黎成亲啊?”
闻辞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因为没有成亲,所以父母不可以在一起,而阿黎的父母又是两位男子,正好对应上了他与阿黎,同理可得如果他与阿黎成亲的话,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啦!
17. 第 17 章
闻言殷又气又好笑,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闻辞的脑袋,“你才多大啊,想什么呢,还知道成亲,知道什么是成亲吗?这种小心思下次不许有。”
闻辞瘪了瘪嘴巴,一脸地不高兴,“父皇自己不成亲,还不让我成亲吗?我才不要做孤家寡人,然后抱着阿娘的画像哭泣呢。”
闻言殷被噎了一下,气得火冒三丈,但又下不去手凑自家孩子,只能甩了两下手,指了指,“好好好,你不是孤家寡人,你去和阿黎说你俩要成亲,阿黎要是同意了,朕就给你们赐婚。”
闻辞的眼眸瞬间一亮,从来不把自家父皇的话当一回事的他,第一次把父皇的话听了进去,立刻马不停蹄地跑回了温黎那儿,但被温书礼撞得个正着。
温书礼对闻辞咬了自家宝贝的事情还心存芥蒂,睨了一眼,“虽出门在外,但殿下也不可荒废学业,《论篆》可全文背诵了没有?”
“背了哦,阿黎教我的。”
从前不管温书礼如何耳提面命都不能让闻辞好好学习,就只会偷奸耍滑,如今倒是挺听自家小崽的话。
“《礼记》呢?”
“背了哦。”
温书礼看了一眼自家一身正气的崽,一副求夸赞的模样,那副乖乖巧巧又明媚的小模样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揉了揉小脑袋,然而对闻辞又换了一副面孔,“《衍朝史文录》呢?”
闻辞拧起了眉头,“这个我刚通读了一遍。”
温书礼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样,扬起了下巴,“此篇乃记录衍朝的历史,殿下身为太,应当更加勤勉,将此文背诵出来。”
温黎看出了闻辞面露难色,替他解围道:“阿爹,阿辞的身体才刚刚恢复呢,不能如此操劳的。”
温书礼轻轻地点了点温黎的小鼻子,“阿黎,你才六岁,不可以总是向着别人说话。”
养得白白嫩嫩又漂亮的小白菜怎么能跟猪跑了呢。
而身为小白菜的温黎毫无察觉,继续为闻辞说话,“可是我生病的时候,阿爹就没有再让我读书了啊,还会叫我‘乖宝宝,我们休息一下吧’。”
自家小崽儿的眼神实在是太清澈真挚了,让温书礼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道:“好吧,我们休息一下吧。”
闻辞也十分会看眼色的回应着,“老师,我会好好学习的,我现在想和阿黎单独待一会儿。”
没了温书礼在旁边盯着,闻辞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往床上一坐,小小的抱怨着,“阿黎,你阿爹好凶哦。”
温黎不喜欢别人说阿爹的一点不好,秀气好看的眉头拧在了一起,“阿爹是一丝不苟,严慈并济,是为了让你知礼节懂荣辱,修身养性正身清心。”
闻辞立马改变了态度,哄着温黎,“好嘛好嘛,我会好好背的,等回宫之后我一定通篇背诵,一字不落。”
温黎点了点头,对闻辞良好的态度表示十分满意,然后把自己的小点心分给了他,“这是刚出炉的小锅巴,可酥脆了。”
闻辞一边啃着啃着小锅巴,一边悄悄地打量着温黎,一块锅巴吃完了,便握住了阿黎的手,露出了星星眼,一脸地期许,“阿黎,我们成亲吧,这样就可以永远待在一起,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啦!”
“可是只有夫妻才可以成亲啊。”温黎眨巴眨巴着眼睛,表示有些不理解。
虽不太懂其中具体含义,但他博览群书,还是知晓一些的,这样好像不太对啊。
“我们也是啊,我们有啾啾啊,我们是阿爹阿娘了,就像你我的阿爹阿娘一样,只是他们都没有成亲,所以不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的。”闻辞有理有据地解释着。
逻辑上似乎是没有错,温黎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只能半信半疑地问道:“成亲了就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对啊对啊,好阿黎,你不想和我做一辈子朋友嘛?”闻辞的语气都变得清脆悦耳了起来,好像在哄着温黎一般。
“当然想啊,”温黎抿了抿嘴唇,思考了片刻,最终渴望战胜了理智,彻底被绕了进去,用力地点了点,“好啊,那我们成亲吧,永远都是好朋友!”
温黎绽开了笑容,眼睛都笑得弯弯的,嘴边的两颗小梨涡若隐若现,霎是可爱,像只白软软的小兔兔一样,好想亲一口!
小小的闻辞哪里忍得住,在温黎的脸蛋上“吧唧”了一大口,兴奋地手舞足蹈。
温黎摸了摸自己软软的脸蛋子,微微蹙着眉头,“阿爹说不可以随便亲人,你要争取同意的,这样是不礼貌的。”
“哦。”闻辞乖乖地坐正了,学以致用地认真,“那我可以亲你一口嘛?”
温黎想了想,“嗯。”
“嘿嘿。”然后闻辞又亲了一口,糊了小阿黎一脸口水。
***
闻辞从老远就跑了过来,三步并两步,恨不得都要起飞了,“父皇父皇!阿黎同意了,以后要和我成亲,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你快给我们赐婚呀!”
闻言殷忍俊不禁,但又不能打击自家小魔王的积极性,于是哄着道:“好好好,等回去了,朕就给你写一份诏书,给你与温黎赐婚,不过这份诏书你要好好地藏着,等长大了才能告诉其他人。”
“为什么?”
因为太丢人了啊,哪有给太子与臣子赐婚的,哪怕衍朝民风开放,也没有这般明目张胆的,而且这要是被温书礼知道了,不得把房顶给掀了。
但闻言殷还是耐着性子跟闻辞解释着,“因为阿黎这么受喜爱,如果知道有这样的方式就能和阿黎永远做朋友,岂不是人人都要向朕求一份圣旨了?你想和别人分享阿黎吗?”
小孩子还是非常好糊弄的,闻辞被吓得一惊,连忙摇头,“不要不要,阿黎是独一无二的,只能我有!我不告诉别人,父皇你也不能说!”
“好好好,我不说。”闻言殷眼含笑意地揉了揉闻辞的小脑袋,没由来地又叮嘱了一句,“不过等你长大了,还是要再问问阿黎的意愿,不可擅自做主啊。”
闻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阿黎的身体已经差不多了,今日下午便可回宫。”
因着秘密赐婚的事情,闻言殷在面对温书礼时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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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心虚,轻轻地咳了咳,“嗯。”
虞苑一出来就碰见了和闻言殷走在一起的温书礼,立马躲了起来,好像羞于见面一样。
“不见见吗?”闻言殷意有所指。
温书礼瞥见了一片衣角,淡淡地摇了摇头,“当年之事,他是迫不得已,我是一厢情愿,还是不见的好。”
“他作为使臣来衍朝朝拜,势必会再碰面的,朕命你与礼部一同举行纳贡仪式,安顿各国使臣,不要给自己留有遗憾。”闻言殷拍着他的肩膀,冲他笑了笑。
温书礼只是垂着眼眸,并不言语。
京中小孩被拐一事已经告一段落,皆是一些邪魔外道搞出来的,已经被下令处罚,一干人等斩首示众。
不知是从何处流传出的传言,说是太子殿下救了被抓的小儿,一时之间,闻辞的风评有了质的飞跃,家家户户都在称赞,获得了一批民心,甚至有不少大臣上书大为赞赏此等行为,把闻言殷夸成了翘嘴。
而陈之昂在得知消息后,对控制人精神行为这一类药物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认为此事若成,可用到日后军事领域,能够一举得胜。
闻言殷眉头紧锁,“陈之昂,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此事是无稽之谈,其效用究竟是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根本无从知晓。”
“陛下,凡事都是要试验的,倘若真如他们所言……”
闻言殷直接打断了陈之昂的话,难得动了怒,“这是邪魔歪术!用无辜小儿做试验,其手段简直是令人发指,我泱泱大衍朝绝不可行此事。”
“陛下,虽说我衍朝实力强盛,但自从陛下上任之后只守城而无建树,我衍朝如何能扩大势力扩大版图?”
先帝在世时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不断侵略,将其余小国全部化为衍朝地界,导致战争四起民不聊生,武帝也再一次讨伐中被人暗算而亡,而他其他的兄弟均死的死残的残。
闻言殷已经被战乱给弄怕了,并且十分痛恨,所以他继任之后渐渐地杜绝这种行为,令温书礼为外交官游说诸国、恩威并施,因此成为附属国,避免了战争的爆发。
“陈之昂,你是见朕的脾气好,所以都敢来做朕的主了?”闻言殷眯了眯眼睛,不怒自威地盯着他看。
陈之昂立刻低下了头,“臣不敢。”
“今日朕就当从未听过你这番话。”
陈之昂出去时正好碰上了温书礼,两人政见不一,通常是面和心不合,见面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然而这次温书礼率先发话,“不知陈大人幼子之伤可好些了,
自家孩子被打一事一直是扎在陈之昂心里的一根刺,加之自己死对头的孩子却能在太子手上相安无事,更加令人愤慨,不禁咬牙切齿着,“真是有劳温大人挂心了。”
“孩子是为人父母的心头宝,你我虽有不合,但皆是为了衍朝着想,可牵扯上孩子的事情就不同了。”温书礼目光锐利,似乎能看穿对方的一切伪装。
两人四目相对,电石火花之间,皆读懂了双方的意思,陈之昂轻轻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温大人说的是啊。”
18. 第 18 章
刚回到皇宫,闻辞就纠缠着闻言殷写诏书,生怕他给忘记了,得到圣旨之后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明媚,甚至破天荒地在自家父皇的脸颊上亲了一大口,“吧唧”一声响彻整个长胜殿。
等闻辞走后闻言殷依旧摸着自己的脸颊,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渐渐地,脸上的欢喜之色越来越浓重,对身边的德英指着自己的脸颊,道:“你瞧见没有,阿辞亲朕了,天呐,阿辞何时与朕这般亲近了,阿黎简直是我衍朝的福星啊!”
闻言殷兴奋地在殿内来回踱步,“快快快,给我那未来的‘儿媳妇’赏赐些东西,多多赏赐,海玉刚送来一车珍惜的南海珍珠,全给他,做一件珍珠罩衫!阿黎爱读书习字,还有西域来的古玩字画,也一并带去,就说他与太子共救被拐小儿有功!”他怎么都觉得不够,又让德英把礼单拿出来。
“是是是。”德英眉开眼笑地应承着,他甚少见到皇帝陛下笑得这般开心,他也跟着高兴起来。
第二日一觉醒来,温黎差点儿被满屋子的宝物亮瞎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一旁笑眯眯的德英,以为是自己还没有睡醒呢,连忙揉了揉眼睛。
德英笑道:“这是陛下赏赐给小公子的,说是小公子英勇无畏机敏聪慧,在抓捕人贩子行动出了很大的力气。”
温黎被夸得羞红了脸,腼腆地笑了起来,两只小梨涡若隐若现,整个人都是粉扑扑的,像只小兔子一样特别的绵软可爱,“也……也没有那么好啦,多谢陛下厚爱。”
“这是小公子应得的,若无事奴才就先回去了。”德英躬了躬身子。
温黎看了一眼身侧侍从,侍从心领神会,拿出一包银子放在了德英手中,德英推脱了两下最终手下,“小公子折煞老奴了。”
“公公费心。”温黎浅浅一笑,气质温润如玉。
待德英公公走后,温黎起来洗漱,刚穿戴整齐,闻辞就进来了,神神秘秘地揣着一只小盒子,神情紧张又兴奋。
一打开,是一只莲花缠丝红玉镂空镯,金线缠绕着镯身,做出莲花的纹样,细致精巧出淤泥而不染,红玉如同鸽子血一般红艳,内里毫无杂质,纯净晶亮。
卡扣可以自动调节大小,戴上温黎的手上正好合适,与一只雪白的腕子相得益彰。
“这是我给你聘礼,好不好看?”闻辞有些赧然地揉了揉鼻子。
“好看。”温黎越看越是喜欢。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温黎摘下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用细白的小手轻轻地描摹着一寸纹理,“这是我出生时阿爹用陛下赏赐的和田玉令玉石匠为我打造的如意祥云瑞兽玉佩,说是可以保佑平安,这是我的聘礼,赠予你。”
如意祥云瑞兽佩,大概有手掌心那么大小,雕刻技艺巧夺天工,瑞兽踏着祥云而来栩栩如生。
温黎一出生就伴随着各种病症,一向不信神佛的温书礼也去求了佛祖,将雕刻好的玉佩拿去佛寺开光,保佑他一生平安康健,无痛无灾。
可这样的东西可比莲花镯珍贵太多了,是闻辞无论如何都不会收的,连忙推脱着,“这个我不要,这是保佑你平安的,我不可以拿。”于他而言温黎的身体康健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了,自然要送最好的朋友啊。”温黎歪着小脑袋,不理解地看着闻辞。
“反正我不要这个。”闻辞也憋着一股劲儿,说什么都不要,又小心翼翼地捧着挂在了温黎的腰封上。
“那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阿黎能永远陪着我就好啦。”
温黎微微蹙了蹙眉头,他读万卷书,自然知晓礼尚往来的道理,在他的观念中珍贵的礼物就应该要用珍贵的礼物来还,可是闻辞不要,这一点都不好!
“怎么了怎么了,不是很好看吗,干嘛要摘下来。”闻辞大惊失色,连忙制止。
“你不要我的东西,我也不要你的了。”温黎性子绵软,却又十分地执拗,认定好的事情就是要做,说什么都要摘下来还给闻辞。
“好好好,我要我要!”闻辞头脑风暴着,陡然间瞥到了一旁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辉的走马灯,立刻道:“我想要你阿爹给你做的那只金色琉璃莲花顶的走马灯,我喜欢那个。”
温黎的脸庞这才明媚起来,没有执意要把莲花镯摘下来,“吧嗒吧嗒”地跑过去把走马灯拿过来,“这也是我最喜欢的,这样的话我们就互相交换信物了。”
“嗯嗯。”闻辞忽然伸出一只小指头,兴致冲冲道:“我们来拉勾勾吧,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两个小豆丁拉了拉勾,私自定下了终身的友谊。
“对了,我不能跟你说话了,陛下赏赐了我好些东西,我要去给陛下谢恩的。”温黎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袖,以达到最好的状态。
“我陪你一起去!”闻辞赶紧把走马灯放下,跟着温黎一同前去。
***
长胜殿内。
渊国使臣沈清泉跪在闻言殷的面前,态度倒是毕恭毕敬,可眼神却极其具有侵略感,恨不得把小皇帝看个精光。
闻言殷放下了礼单,一双眸子瞪得圆溜溜的,“不许这样盯着朕看!还有把你那假皮撕了!”
沈清泉缓缓站起身,撕掉了欲盖弥彰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脸,走到了闻言殷面前,骨骼分明的手指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按着,“陛下放小王进来,却不许小王看,这是何道理啊。”
“你比上一次足足晚了半个月,你不得解释解释吗?”闻言殷板着张脸。
沈清泉叹了一声气,面上皆是无奈,“我遵皇兄遗愿为摄政王,扶持小侄儿登基,他不过才八岁,比我们的阿辞大不了多少,上月初三遭遇一次暗杀,若非阿苑洞察敏锐,恐怕他早就身首异处了,我那小侄儿的周围虎狼环伺,更有我那亲弟弟虎视眈眈,他身边离不开人的。”
闻言殷眼眸中闪过一丝动容,抬起眼帘,直直地盯着沈清泉看,“朕说过,你做不来的,朕替你做。”
沈清泉吻了吻闻言殷的嘴角,轻声地哄着他,“阿言,你便让我自己做主吧。”
闻言殷最吃小意温柔这一套,声音渐渐地软了下来,“那你得多回来看看我。”
沈清泉弯了弯嘴角,“嗯,好。”
等时至晌午的时候,沈清泉才从殿内出来,一脸的餍足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迎面就撞上了闻辞和温黎两个小豆丁。
两只小手紧紧地拉着,沈清泉一眼便看见了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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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双腕上的一对莲花镯,微微怔了一下。。
闻辞察觉到了沈清泉的视线,将温黎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严严实实地挡着,虎着张脸,严肃地问着,“你是谁啊,怎么在我父皇的寝殿里?”
沈清泉收回了目光,停留在闻辞的身上,神情温柔,微微弯了弯腰身,“太子殿下万安,我是来送贡品的使臣。”
“哦,退下吧。”闻辞摆了摆手,不欲再说些什么,直勾勾地盯着沈清泉的身影看,瘪了瘪嘴巴,“我看他不像什么好人,也不知道到我父皇寝殿里干什么的。”
温黎歪着小脑袋,他觉得这男人的眼睛很是眼熟,可是又不记得在哪儿见过了。
沈清泉是渊国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明明只想做个富贵闲人,潇潇洒洒过一生,但天公不作美,正直壮年的渊国帝意外重病身亡,只留下了一个五岁大的独苗苗,沈清泉被临危受命抚养独苗苗长大,并护他周全。
独苗苗聪慧乖巧,抚养他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同为他兄弟的沈清远却野心勃勃,一心想取无知幼童而代之。
而身为闻言殷早已独揽大权多年的衍朝皇帝,肃清了身边全部的佞臣与祸害,真正达到了皇权专制的地步,无人敢忤逆他的决策,所以他的方式最简单粗暴直接将沈清远灭了一了百了,但渊国形势复杂,各大势力盘根错节,但凡有一处偏差都会掀起轩然大波,只可徐徐图之。
尽管是这样,总是避免不了沈清远会在暗中使坏,今日不是暗杀,明日就是下毒,卑劣手段层出不穷,沈清泉与虞苑都不能有一丝一毫地懈怠。
傍晚时分,虞苑遭到一次暗杀,捂着自己的受伤的手臂不知不觉走到了温府。
虞苑初见温书礼时,他就是满身伤,被人下药而神志不清,泪眼朦胧地揪着他的衣裳求他帮帮自己,这么一帮就帮出了一个小家伙,待小温黎出生后他就跑了,一跑就是五年,小家伙已经会喊“阿娘”了。
而这次,虞苑不想求他了,转身就想走。
可正巧温书礼走了出来,看见猩红的血液时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住的,飞奔到他身边,冷峻的脸上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虞苑,你受伤了。”
“很多人都想要我的命。”虞苑还是一贯的清清冷冷,连语音语调都没有什么起伏,眼神精光地盯着温书礼看,“你想吗?”
“我不要你的命。”温书礼的视线下移,落在了虞苑的心口,眼神波动,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我想要你的心啊……
再抬眸时,眼底已经恢复了平静,温书礼把虞苑横抱了起来,带进了温府。
等放在床上的时候,虞苑已经晕了过去,温书礼熟练地给他脱光了衣裳,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
虞苑身上有很多伤痕,除了一张洁净的小脸儿以外,大大小小地遍布全身,比起五年前要更甚,令人心惊与心疼。
温书礼将药吹凉了送到了虞苑的唇边,可他嫌药苦,本能地抿紧了嘴唇,死活不愿张口,温书礼无奈地叹了一声气,然后将药汁含入口中,然后捏开他的下巴,唇对唇喂了进去。
一整碗药就这么喂完了,温书礼轻轻地擦拭着虞苑唇角残留的药渍,语气十分清浅,带着一丝祈求,“阿苑,你别总是那么逞强了。”
19. 第 19 章
虞苑伤好之后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离开了,就如同当年把小温黎生下来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一样,只剩下温书礼独自一个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嗷嗷待哺的小娃娃。
温书礼似乎习惯了这样,习惯了虞苑毫无征兆地闯进了他的生活,又毫无察觉地匆匆离去,他心情好像没什么波澜,只是安安静静地收拾着房间,却固执地保留着虞苑存在的痕迹,仿佛他一直都在一样。
温黎最终都没有见到他的阿娘,温书礼也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温黎十岁那年,渊国传来消息宁王沈清远大逆不道企图造反,被摄政王沈清泉发现意图伏击,身陨于悬崖,尸骨无存,史书之上寥寥几个字平定了渊国多年来的动荡不安,从那之后温黎便时常在宫里瞧见沈清泉的影子。
只是他总换着人皮面具,每回进宫温黎都要反应好一会儿,盯着人家眨巴眨巴着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仔细辨认着。
路过勤政殿时看见了从里面出来的一个陌生男人,温黎看了他许久才有礼貌地道:“沈大人好。”
这多年了,沈清泉见了温黎无数次,十分喜爱这个可爱又漂亮的瓷娃娃,忍住了想要揉一揉他小脑袋的冲动,笑眯眯地弯着腰,柔柔道:“阿黎好呀,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了?”
“我要去藏书阁,把书册放回去。”温黎乖乖巧巧地回道。
沈清泉见他一个小娃娃拿着这么重的书册,不禁接了过来,“阿黎,你怎么总能一眼就认出我来呢。”
“一个人的相貌再如何变化,眼眸神色都是无法改变的,你的眉眼生得好看,跟阿辞很像。”小小的温黎并不能理解小娃娃究竟是怎么得来的,更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是如何生的崽崽,但令闻言殷朝思暮想之人的画像与眼前人一模一样,所以理所当然地将此人当成了闻辞的娘亲。
可闻辞就不怎么认为了,他对总是擅自出入自己没什么心眼的父皇寝殿的男人没什么好感,远远地瞧见他俩在说话就赶忙冲上前,挡在了温黎的面前,像护小鸡崽子一样好好地护着他。
而他所训练的一支汪汪队也冲到了沈清泉的面前,小时候胖嘟嘟的肉球已经能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小将军了,龇牙咧嘴地冲着他叫唤。
沈清泉看着一群小狗狗轻轻地挑了挑眉头,面上丝毫不见害怕,反而从容地拿出了一只翠色的玉哨。
随着哨子被吹响,发出一阵奇异的声音,那群狗狗就像是被下了定身术一般立在原地,也立马安静了下来,露出了一脸和善的样子,随着哨声再次响起,狗狗们便调转了头,自动站成一排,整整齐齐地朝着闻辞的方向走了过来,像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
甚至都不用发号施令,仅仅用一只哨子即可,看得两个小人儿目瞪口呆,不禁发出了惊叹声,“哇哦——”
训练许久的汪汪队居然这么容易就被策反了,闻辞表示不服,“你怎么有本事驯服我的汪汪队!”
“我手中有一枚可驯服一切动物的兽哨,只要它们听见哨声就会全部听我号令,”沈清泉晃了晃手里的翠色玉哨,“你想不想学?”
闻辞的眸色亮晶晶的,早已出卖了他想学的渴望之心,但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于是努了努嘴巴,一副十分傲娇的模样,“你要是非要教的话,我也能勉为其难地答应。”
沈清泉忍俊不禁,“太子殿下,微臣特别想教授您这项技能,您便赏个脸吧。”
闻辞被恭维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好吧。”
从藏书阁回来后,他们就来到了校练场,温黎乖乖巧巧地坐在石阶上,手里拿着永远也学不会如何解开的九连环,视线却全被闻辞与汪汪队吸引了过去,他也想过去和他们一起玩儿,但自己的身体不允许,估计没走两步就会气喘不止,会给人添麻烦的。
不久后,沈清泉走了过来,坐在了温黎的身边,看穿了小家伙眼底的艳羡与神采,于是递过来一只白色的哨子,“这个可以操控信鸽的哨子,无论多远,使命必达,这是给我们阿黎的小礼物。”
温黎将信将疑地接过了哨子,轻轻地吹响,发出了与兽哨完全不同的清脆鸣声,没一会儿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落在了的面前,一步一伸头地走过来,腿脚上还绑着一只信匣子。
“我是不是想给谁写信都可以呀?”温黎的眼睛亮晶晶水汪汪的,盯着沈清泉看的时候犹如漫天星辰一般漂亮。
一个漂亮精致的小天使这般天真烂漫地盯着自己看,犹如一颗红心击中了心脏,喜爱得不行,声音都忍不住夹了起来,“是啊是啊,阿黎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想给谁就给谁。”
温黎紧紧地跟着小鸽子看,若有所思着。
“阿黎阿黎!你瞧我是不是很厉害!我已经学会啦!”闻辞的声音又吸引了温黎的全部目光,抬头看去就看见汪汪大队站得整整齐齐,像一群威风凛凛的将军,随着哨音响起一只只冲了出去,勇猛地将沙袋撕碎,假以时日上战场都没问题。
第二日上课时,温黎总是闷闷不乐地,温书礼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家小宝贝心绪很是不佳,既紧张又担心地问道:“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温黎耷拉着脑袋,眼睛红红的,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阿爹,阿辞的阿娘都回来了,为什么我的阿娘不愿意回来。”
温书礼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神情都变得神伤与落寞了起来,但还是揉了揉温黎毛茸茸的小脑袋,“阿娘在很远的地方,回不来……”
“那你能不能把我的阿娘追回来啊。”温黎的眼神充满了期许。
可温书礼一直不为所动,他根本没有这个胆量,闻言殷与沈清泉是相互牵挂与喜欢,可他们之间就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不愿给虞苑造成困扰。
“阿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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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等阿黎长大了就知道了。”
温黎是不懂,也不想懂,他只想要和别的小朋友一样能有阿娘而已,无论是男是女,只要是阿娘就好,可是他什么都没有。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委屈巴巴了起来,可是他不想在阿爹面前哭,只能用袖子倔强地擦了擦眼泪。
而课桌底下闻辞拉住了温黎的小手,悄声道:“我们给你阿娘写信吧。”
散学之后,温黎拉着闻辞就回了寝殿,抓着毛笔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落笔。
闻辞撑着下巴仔细地思索了半晌,“你就写我非常非常地想念你,好想好想见你。”
温黎点了点头,赶紧写下来,可刚写到想”字就停顿了,小眉头轻轻地拧着,拿不准主意,“可是万一……万一他是因为不喜欢我才不回来的该怎么办啊?”
闻辞一听就不乐意了,在他眼里温黎可是万人迷啊,立马表示,“谁会不喜欢你啊,那就是他有眼无珠,你阿娘肯定爱你爱到不行!”
“那为什么他不回来呢。”温黎吸了吸鼻子,满眼难受,眼角不知不觉都泛起了泪光。
他想不到别的原因了,明明同为渊国人的沈清泉都可以时常来衍朝。
“不哭不哭!”闻辞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哄着,“因为渊国事忙啊,你看他们的小皇帝也才十岁呢,肯定得有人看着才行,也就是沈清泉整日无所事事地往我父皇宫里跑,一点都没有责任心……”他控诉起沈清泉来可以洋洋洒洒地说上半日,好一会儿才把话题回到了虞苑身上,“所以你阿娘就是很好很好啊,他一定也会想念你的!”
被闻辞这么一鼓舞,温黎的心情好了许多,止住了泪水,用块小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嗯,我阿娘是最好的!”
“沈大人说要飞多远都可以的,肯定能飞去渊国,把信给我阿娘。”温黎小心翼翼地将写好的信卷成一点点大,塞进了鸽子腿的信匣子里,双手合十地祈求着,“小鸽子啊小鸽子,求求你一定要把我的信带给我阿娘哦,我阿爹的幸福可就靠你了呢。”
“咕咕——”
“啾啾——”小鹦鹉不知从何处展开漂亮的翅膀落在了温黎的肩头上,用小脑袋十分亲昵地蹭了蹭温黎的脸颊。
温黎摸了摸被德福养得油光水滑的牡丹鹦鹉,然后轻轻地抓着它放到了一边,拍了拍它的小屁股,“啾啾你不要捣乱,阿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呢,阿娘要找自己的阿娘呢。”
随着哨子被吹响,伴着悠扬清脆哨声,小鸽子挥动着翅膀飞向了远方。
温黎不知道一封信能不能起效果,亦不知道是不是能聊表他的思念,更不知道可不可以让他见到阿娘,之后写了很多封,偶尔也会得到阿娘的回应,亦会随着沈清泉来访衍朝,可是他与温书礼之间依旧是淡淡的,乃至往后的许多年,两个心思拧巴的人才敞开心扉,好好地在一起。
20. 第 20 章
任光荏苒,春去冬来,时光如流水一般匆匆而过。
这已经是温黎来到东宫的第十二年了,三年前顺利地完成了科举考试,甚至超越了他的父亲,成了衍朝历史上年纪最小的状元郎,担任翰林院修撰一职,同时身为太子殿下的伴读,依旧住在东宫里。
温黎一袭苍葭色的长袍,衣袖挽到小臂处,一节白皙的肤色若隐若现,一双莲花金镯在阳光下烨烨生辉,比起幼时脱了稚气,小脸儿更为精致漂亮,明眸皓齿犹如天上星辰,满是少年气息。
坐在小院里静静地执着毛笔,一笔一划地落在了青竹纸上,写下了一个个娟秀的小字,墨气混着浅浅的竹香在炎炎夏日中显得无比清新。
微风轻轻掠过,发丝随风飘扬,耳垂间的一颗小红痣若隐若现,像是戴了一只红艳艳的朱砂耳饰。
啾啾年纪已经很大了,不怎么愿意动弹了,停留在桌子上小软垫里窝着睡觉,倒是他的孩子们、孩子的孩子们活蹦乱跳着,在整个院子里飞来飞去。
一只通体雪白的大狗狗窝在温黎的脚边,大脑袋枕在他的鞋子上,睡得正憨甜,肉球在前年因病去世了,现在汪汪队的队长变成了肉球的孩子雪球。
雪球的耳朵动了动,然后猛地站起身雀跃了起来,撒开腿就往外跑,扑到了来人身上。
闻辞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身上还穿着一袭坚硬的盔甲,瞧见温黎的身影后,步履越发轻快起来,满面春风得意,连雪球都没有顾得上,“阿黎!”
温黎抬眸的一瞬间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了起来,整个人被抱在了闻辞的怀里,双脚腾空,很是没有安全感,把他吓了一大跳,急剧地咳嗽了起来,脸颊涨得通红,“咳咳,你快……快放下我……咳咳咳……”
幼时闻辞就比温黎高些,越长大差距就越是明显,加之身体不大好就长得越发缓慢,比同龄人都稍矮些,闻辞那高大威猛的虎狼样倒衬得温黎像只娇弱弱的小兔子,哪里会不被吓到。
闻辞赶紧把温黎放下来,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满脸的担忧与关切,“又病了?”
温黎咳了一会儿,脸上的潮红渐渐散去,“昨夜窗户没有关严实,着了风寒,”他推了推闻辞,刻意与之拉开了一些距离,轻声道:“你下次不要突然抱我了,会吓到我的。”
“好好好,我都依你。”闻辞一边满口答应,一边观察着温黎的脸色,见恢复如常了才松了一口气,“我不在你身边,你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了。”
“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温黎抿了抿嘴巴,不想承认自己是个没用的家伙,“你怎么穿着盔甲就进宫了?”
“我赶着回来呢,快累死了,待会儿还要洗漱一番去见父皇呢。”一屁股坐在温黎的软垫上,将他的茶水一饮而尽。
“你没受伤吧?”温黎的视线将闻辞上下扫视了一圈,语气有些急切。
闻辞摆了摆手,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一般,“不过是一些流寇,不成气候,没两下就打趴下了!”
自闻辞十五岁,因着他活泼好动,浑身精力无处发泄,于是闻言殷让他跟着徐昀徐大将军到处跑,也是有心历练他,身为衍朝的太子需得文武双全,小小年纪也立下了不少战功,在朝中人人称赞,甚少有人再参他惹事闯祸了。
这次蜀地闹匪患与旱灾,扰得当地百姓苦不堪言,当地父母官上奏朝廷,皇帝遣人镇压,令闻辞为主先锋,耗时半个月,将当地最大最难缠的匪窝给一锅端了。
温黎才不信闻辞的鬼话,眼尖地看见了他藏在袖子里的一截白布,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把袖子往上一拉,露出了一大截带着丝丝血迹的绷带,将整个小臂都缠绕了起来,可见伤口之大。
被揭穿的闻辞一阵心虚,眼神都不自在地飘忽了起来,吞吞吐吐地不知该如何解释,“那个……这个……”
而温黎的眼角瞬间红了一圈,泛起了泪花,心里是说不出来的难过。
闻辞顿时惊慌失措起来,把手抽了回来,浑身上下摸索了半天都没有摸出一块帕子,自己的衣袖又太脏了,不敢就这么触碰白净的小脸儿,只能轻声哄着,“不哭了不哭了,我一点儿都不疼的,小哭包,明明受伤的是我啊,你怎么还哭了呢。”
见到闻辞受伤就觉得很痛,那种痛感就好像加注在他身上一样,这样一想就忍不住想哭。
温黎用衣袖胡乱地擦着自己的眼泪,蹭得眼角一片通红。
闻辞连忙抓住了温黎的手,“别擦了别擦了,这是脸,不是破抹布,再擦就要破了,”他凑近了些轻轻地吹了吹,软着声音,“所以才不想让你看见的嘛。”
“那也不能瞒着我的。”温黎吸了吸鼻子。
“好好好,下次不会了,绝对不会了。”闻辞认错态度良好,但下次依旧会犯。
温黎知道闻辞的臭毛病,他只会怪自己这次又没有藏好,下次要更仔细一些,于是瘪了瘪嘴巴,小声地骂了一句,“骗子。”
“啊?你说什么?”
“说你下次要注意安全。”
“我有阿黎特意给我求的平安符,会平平安安的。”闻辞嬉皮笑脸地拍了拍自己健壮的胸脯,那张平安符正贴着胸口好好地藏着呢。
温黎看着闻辞鼓鼓囊囊的胸膛,脸上有些发热,别过了脸去,语言催促着,“你快去洗洗吧,还得面圣呢,德福公公早就把水备好了。”
德福一脸笑眯眯地站在一旁,也不打扰他们说话,就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忽然被点到了名字才迎了上来,“是是是,殿下咱先去沐浴一番吧。”
小院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如同一汪泛不起任何波澜的湖面,好像只有闻辞的z存在才能荡起一层层涟漪。
温黎在编写衍朝新纪年,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连身上被披上了一件缎面披风都不知道。
忽然感觉自己的耳朵痒兮兮地,不禁往侧边躲了一下,清醒了过来,发现闻辞竟然在揉捏着自己的耳垂,不禁浅笑道:“很痒啊。”
温黎抓住了闻辞得寸进尺的手,佯装生气,语气却很轻柔,“好了,不要弄我了。”
闻辞收回了手,拢了拢温黎身上的披风,“怎么还睡在这儿啊,虽说是晚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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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夏季,但四季交迭之间是最容易风寒的,你身体经不住的。”
“就要回去了。”温黎站起身,收拾着自己的手稿,露出了一截皓白的腕子,金灿灿的莲花镯衬得越发白皙,刺着闻辞的双目。
闻辞面上一热,连忙移开了视线,将一沓纸抢了过来,“我来我来!”
温黎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写出来东西都快被揉在一起了,一阵心惊肉跳,赶紧叮嘱着,“你小心些,墨迹还没干呢。”
闻辞只是故意逗逗他,自然知道这些东西是温黎的宝贝眼珠子啦,好好地收着呢,一张都没有弄花,拿去了书房慢慢晾干。
夜晚,闻辞没有去仅一墙之隔的自己寝卧,而是挤在了温黎的一方小榻上。
自从有人之大防意识之后,温黎就与闻辞分房而睡,闻辞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同他挤在一起,不是打雷下雨害怕了,就是怕冷怕寒了,亦或是身体不适要和他贴贴了。
比如今夜,借伤爬床。
温黎嫌热似的推了推闻辞的肩膀,蹙了蹙眉头,“你往那儿去些。”
“阿黎啊,我的手好痛。”闻辞捂着自己的手臂,满脸痛苦的模样。
温黎被吓到了,连忙坐起身来到了闻辞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是伤口疼吗?”
“嗯嗯,要阿黎吹吹才能好。”
“呼呼——”温黎不疑有他地照做了,将嘴唇凑了上去,轻轻地吹着伤口的位置,吹了好一会儿,脸色都红了,微微喘着气息,“怎么样?还痛吗?要不要找……”
温黎一抬头,对上了闻辞饱含笑意的双眸,丝毫不见痛苦的神色,这才知道是自己被耍了,立刻恼羞成怒,气得两只腮帮子都鼓起来了,用力地甩开了闻辞的手,裹着被子滚到了最里面。
“哎呦哎呦,好痛啊——”闻辞嚎了一嗓子,这次是真的有的疼了,被温黎甩了那么一下,正好碰到了伤口。
但狼来了的故事只能听一遍,温黎怎么都不信他,闷闷道:“痛就去找御医,我不会治病。”
“明明刚刚还那么担心我呢,怎么到现在都不理我了啊,是有人把我的阿黎夺舍了吗?”闻辞没皮没脸地凑上来戳了戳温黎气鼓鼓的脸颊,“我刚刚是真的很痛的,是阿黎帮我吹好的。”
温黎挥开了闻辞的手,气呼呼着,“我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本事,吹吹气就能止疼了。”
“对啊,因为阿黎吹得是仙气哇!”
温黎瘪了瘪嘴巴,将头埋得更深了些,然后嘟囔了一句,“不正经。”
寝殿又安静了下来,闻辞是个闲不住的,又刚刚分离了半个月回来,更是有说不完的话,可是温黎却不理他了,不禁扯了扯他的衣袖,“理理我嘛,阿黎。”
温黎拽了拽袖子,“睡觉睡觉,谁在说话谁就是小狗。”
闻辞像是完全不知羞一样“汪汪”了两声。
“噗嗤——”温黎忍不住笑出了声,小脑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那我再给你吹吹伤口吧。”
闻辞不带犹豫地就把手伸了出来,“好啊好啊,阿黎最好啦!”
21. 第 21 章
睡到后半夜,温黎宛如置身一座火炉之中,浑身上下都像是被火烤着一般,热得不像话,不知不觉就被热醒了。
醒来一看,发现闻辞手和脚都搁在自己身上,十分的不规矩,而且跟铁一样沉重,压得他都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于是把闻辞的手挪开,可紧接着他又如水蛇一般缠了上来,温黎来来回回弄了好几次,倒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脸色涨得通红,最终忍无可忍之下对着闻辞的手臂咬了一口。
虽然没用多大的力气,没有咬破皮,但也是疼的,直接把闻辞给疼醒了。
本来就有起床气的闻辞,加之脾气还不好,立马就要嚷嚷起来,可一看见温黎那张漂亮的脸蛋便偃旗息鼓了,睁着惺忪的睡眼挠了挠手臂,“什么东西咬我啊?”
“是虫子,我屋里有咬人的大虫子,你还是回你的寝殿吧。”虫子本黎推了推闻辞,却纹丝不动。
“不要,阿黎的房间香香的,有甜甜的桂花味儿,我很喜欢。”闻辞又搂住了温黎的肩膀,香甜地砸吧了两下嘴巴,剩下温黎一脸的生无可恋。
温黎散在枕边的头发都被闻辞压在了胳膊下面,头稍微动一下就被扯疼了。
“你往旁边去一些,压到我的头发啦。”温黎痛得很生气,脸颊都是鼓鼓的,“我们不可以再睡在一起了。”
闻辞宛如病中垂死惊坐起,“什么!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我们都长大了啊,再也不是五六岁的小朋友了,睡在这里不仅拥挤而且很不自在。”年龄越大,温黎就觉得这样很奇怪,兄弟姐妹之间尚且五六岁便分房而睡,他们不仅不是亲兄弟,而且都已经很大了,不应该如此。
“哪里拥挤了,我都可以打滚呢。”闻辞滚了一圈又回到了温黎身边,表示宽敞得很。
“可是你非要挨着我睡啊,你老是把手放在我的胸口,我都喘不上气来了。”温黎一下子就掀开了被子,在自己的心口比划了两下。
衣襟不知不觉松开了一些,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的肌肤与精致的锁骨,随着小幅度的动作若隐若现着。
“那我不放胸口不就好了,我就睡在边边上。”闻辞又往外挪了挪,胳膊都要耷拉在床框上了,反正说什么都不会离开。
这下子温黎彻底没了办法,闻辞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非要和他黏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闻辞总是这般粘人,从小到大似乎都是如此。
一场春雨过后,温黎病倒了,并伴随着周期性的发病,面色潮红呼吸不畅,浑身燥热难耐,比起幼时还要严重许多。
温黎难受地厉害,冰凉的帕子都不能缓解他的症状,只能手指胡乱地扯着自己的衣领,衣裳本就单薄,这么一扯就扯掉了大半,胸前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汗珠。
嘴巴微微张开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想要攫取空气,漂亮的双眸蓄满了泪水,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一副脆弱不堪的模样。
闻辞散了朝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一掀开纱幔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桂花糖糕的气味,十分甜腻,好像泡在一碗甜水里一般。
这么多年过去了,闻辞早就积累出了经验,这样浓度的气味已经表明温黎现在很难受了。
里头蒸腾的热气让他额间都沁出了汗珠,但他已经顾不上许多了,冲到了温黎的床前,净了净手后就拿出一把短刀在自己手指上划出了一个口子,血珠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然后将手指伸进了温黎微微张开的嘴巴里。
茯苓的香气瞬间充盈着鼻腔,温黎就像是久旱逢甘霖的土地一般拼命地嗅着,而血液中蕴含的香气是最足的,不自觉地吮吸了起来,可他并不喜欢血,尝了一点后就开始乱动,来不及咽下的血珠顺着嘴角滑落。
“慢点慢点。”闻辞以为他吐了出来,用拧干的湿帕子擦着温黎嘴角的血迹,没有让鲜血染红了枕巾。
最终温黎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勉强咽下去了一两口,气喘的症状缓解了下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温黎的眼泪对闻辞的狂症有奇效,闻辞便效仿此道,在温黎发病的时候也“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珠子,谁知道一点用处都没有,好像温黎对自己免疫一般。
但闻辞偏偏不信邪,在经过不断的试错之后终于发现了他的血有同等效用,可以缓解温黎的热症与气喘。
闻辞坐在床边细细地给温黎擦着汗水,把汗湿的小脸儿都擦拭了一遍,眼角的泪痕都擦得干干净净,又是一张白嫩漂亮的脸蛋了。
单薄的衣衫也都被汗湿了,衣襟被拉扯得乱七八糟,闻辞干脆把脏衣服脱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扶着温黎套上了一件干爽的。
温黎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白,宛如一块价值连城的白玉,由于身体不好,显得有些病态与太瘦弱,可依旧十分漂亮。
混迹于军营的闻辞见过不少裸体,但全是一群糙汉子,大多数小麦色皮肤,更有甚者是黑黝黝的,哪有温黎这样白嫩纤细的。
这对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儿太具有诱惑力了,眼睛都不知不觉地看直了,手指不小心蹭到了温黎的腰际。
温黎最怕痒了,不禁“哼唧”了两声,无意识地躲避着闻辞的手指。
闻辞这才回过神来,猛地拢上了温黎的衣襟,又盖上了被子,努力平复着自己躁动不安的心绪。
温黎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浑身都很疲惫,嘴巴里还残留着一丝血腥味,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感受到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还热乎乎的。
于是侧目看过过去发现闻辞正睡在自己身侧,动作十分的规矩,只是握住手而已,没有压到他。
轻微的动作吵醒了闻辞,立刻就直起身子去摸了摸温黎的额头和脸颊,已经不烫了,轻声细语道:“还难不难受?要不要吃点东西?”
温黎的眼神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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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聚焦,落在闻辞关切又紧张的脸上,点了点头,闻辞让德福把温着的米粥端上来。
刚病了一场,身体还没有好好恢复过来,吃不了太荤腥的东西,只能用些蔬菜跟瘦肉熬了粥,闻辞舀起一勺轻轻地吹了吹才送到了温黎的嘴边,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啊,张嘴。”
可是温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样的举动还是让他不太适应,于是伸出手想去接碗,“我自己来就好了。”
温黎的嗓子有些疼,一出口便是十分沙哑,声音又弱又小,惹人疼惜。
闻辞躲了一下,执意地把勺子递到温黎的嘴边,“你都没什么力气了,快喝吧,不然就要凉掉了。”
温黎实在是拗不过闻辞,只得乖乖地张开嘴,米粥熬得很烂,入口即化,温热的粥汤划过喉咙,让干燥到起烟的嗓子也好受了许多。
闻辞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一样一勺一勺不厌其烦地喂着,没一会儿一小碗粥就见底了。
“还要吗?”
温黎摇了摇头,喝完粥之后整个人有个点精神,闻辞递过来一个绣着莲花的小荷包。
“这是?”
闻辞将精致的小荷包放在了温黎手心里,“里面包了很多药材,对你的咳疾和哮症都有好处,你要日日戴在身上,不舒服的时候就嗅一嗅,这样会好很多的。”
温黎接过来轻轻地嗅了嗅,闻到了一股十分清新的气味,好几种珍惜的药材交织在一起,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但让人心情很好,身体也轻松了不少。
“谢谢你。”温黎的心被暖得不像话,靠在床头冲着闻辞浅浅笑了笑,然后神情复杂的视线从荷包上转移到闻辞包着白布的手指,“你是不是又给我喝血了?”
“嗯。”闻辞不禁缩了缩手指,他不想被温黎发现地,但伤口还是太明显了。
“手痛不痛啊?”
“不痛,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尽管是这样的回答,温黎心里还是难受地很,每每自己发病闻辞都要受伤,他那双手上到处都是伤痕,刺痛着他的双目,不禁双眸泛红,满心满眼都是愧疚。
温黎红着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声音哽咽着,“如果我不犯病就好了,如果眼泪有用就好了,这样的话就不用你割伤自己了……”
闻辞简直是如临大敌,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面对哭泣的温黎他依旧是手忙脚乱,“不哭不哭,这点小伤算什么啊,完全不够看的好吗,我在战场上受得伤不知道比这还要重多少倍呢,不也是一点事都没有,”他捧着温黎的脸,用手指给他擦眼泪,“好阿黎不要哭了,眼睛都该肿了。”
果然,眼睛都哭得红彤彤的了,眼皮也犹如抹了胭脂一样,水光潋滟的眸子清澈明亮,只能映照出自己的影子。
闻辞鬼使神差又情不自禁地在温黎的眼皮上吻了吻,再抬眸时,四目相对之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22. 第 22 章
温黎的双眸瞪得滚圆,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满脸的不可思议,“你……你干什么?”
闻辞同样处于震惊之中,眨巴眨巴着直愣愣地看着温黎,惊诧于自己怎么把心里想的事情给做出来了呢,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亲一亲就不肿了,是小时候你教我的。”
温黎擦了擦自己的眼皮,脸色憋得通红,“但那是小时候,现在不可以了,”
“那有什么区别,我们还是可以跟小时候一样的。”闻辞目光灼灼,十分认真,似乎觉得这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温黎不一样,有些事情小朋友可以做,大人是不可以做的。
温黎板着张小脸儿,很是严肃道:“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不要随随便便地亲人。”
“我又不亲别人。”闻辞还觉得挺委屈的,他才不要亲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呢。
温黎不知道闻辞是真的听不懂自己的话,还是在假装,气得脸红彤彤的,“没有得到允许,不可以亲。”
“那我能亲你吗?”闻辞学以致用,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温黎粉嫩的嘴唇上。
温黎彻底红温了,恼羞成怒,“我不允许!”
由于心情起伏比较大,一口气没有喘匀就开始说话,气息呛到了喉咙口不住地咳嗽起来,脸色潮红一片,眼角都咳出了泪花。
闻辞立刻闭上了嘴巴,将还想问的话囫囵个吞了回去,只是去倒了一杯水,轻轻地拍着温黎的后背给他喂了一些,“我开玩笑的,别那么激动。”
温黎躲开了闻辞的手,重新躺了下来紧紧地裹着被子背对着他,时不时地还在咳嗽着,在静悄悄的寝殿内显得格外的明显。
闻辞不语,只是静静地躺在温黎的身边顺着他的后背,希望他能够好受一些,可是温黎直到沉沉地睡去都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
一场春雨连绵了整整三日,温黎在房间里待了三日,终于将衍朝新纪年编写完成,装进了书箱中前往翰林院。
地面上堆积的雨水还未完全散去,温黎一手提着衣角,一手拎着书箱,小心翼翼地走着。
这时沈月白走到了他的身边,与之同行,“听闻你这些天都病着,身体可好些了?”
沈月白是沈国公的次子,比温黎低一届参与科举考试,今年才在翰林院当职。
“多谢沈兄关心,已无大碍。”温黎浅浅地笑了笑。
“那便好,对了,今日是我生辰,你若得空还望来府上一聚。”沈月白拿出了一份烫金色的请帖,递到了温黎面前。
这还是温黎第一次收到请帖,心里挺开心的,于是接了下来,“好,我一定去。”
长胜殿内。
“陛下,这些都是适龄的女子,与陛下正是相配。”陈之昂十年来如一日地劝说闻言殷立后纳妃,将搜刮来的美人图一一展示在闻言殷面前。
闻言殷一看见这些美人图就头疼地厉害,不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悄咪咪地给德英使了个眼色。
德英立马会意,冲到了皇帝跟前,直接将陈之昂挡住,关切道:“哎呦,陛下怕是头风病犯了,快去宣太医!”
常言道:吃一堑长一智。
陈之昂都吃了这么多年的亏了就算是再笨也该长长脑子了,不会再被轻易地糊弄过去。
“陛下如此这般就该找个可心人时时刻刻在身边伺候着,您瞧瞧医典世家的嫡次女,熟识典籍医术高明,是人人称赞的女‘华佗’啊。”陈之昂展开美人图,恨不得都要杵到闻言殷面前去了,还在极力地劝说,“而陛下正直壮年,也正是能生会生的好时候啊,如何不为了衍朝开枝散叶。”
“衍朝已有太子,不需要其他的皇子公主。”闻言殷微微蹙眉,很不满这样的说法,好像他们都是工具一般。
“可唯有太子殿下一人始终是孤孤单单的,毫无助力,若有兄弟手足的帮衬,便能如先帝一般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助力?”闻言殷睨了陈之昂一眼,眯了眯眼睛,他的有些神情与沈清泉如出一辙,似乎想要看穿他究竟有什么歪心思。
闻言殷他自己就是从腥风血雨之中杀出来的,什么亲族什么手足,都是争名夺利的竞争对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从未有一刻享受过兄友弟恭的温情,自然不信什么兄弟之间可以做到真正的和睦相处,平民百姓家尚且如此,何况是皇家。
此“助力”在闻言殷看来简直是可笑至极。
“朕再说一次,朕只想要阿辞一个儿子,一个太子,朕也无心于后宫,更不想立后纳妃,只一心为朝政,下次就莫要再提了,你这番让朕很是头疼。”
这么多年了,闻言殷并没有刻意隐瞒沈清泉自由出入长胜殿,但也没有公开,朝中大臣均有猜测,大多数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敢问到皇帝面前,陈之昂也不会拿此事去触霉头。
又碰了一鼻子灰的陈之昂咬了咬牙,“太子殿下如今也年满十九了,身旁也不能有没有人陪着,若是有个温柔的太子妃照顾着,说不定脾气就能收敛一二,陛下也应当趁早为殿下物色物色了。”
世人只知闻辞的脾气不好,易怒易狂躁,但甚少有人知道他是真的有病,就连陈之昂也不知道,因为衍朝不能有一个有病的太子,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闻言殷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站起身来,走到陈之昂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委以重任一般,“朕听闻城西有蜀地来的难民闹事,屡次不绝,朕瞧着左相能力甚佳,便替了右相吧。”边说边往门外三步并两步地走去,“好了,朕乏了,先回宫休息了,左相请自便。”
出了殿门,闻言殷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走得都要起飞了,德英跟在后头小跑着,“陛下,太子殿下确实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
他的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从前朕没得选,朕只能成为皇帝,被困在一座金子堆砌的皇宫中,享无边孤独,可现在朕有的选了,朕也可以为阿辞决定。”
先帝还在世时兄弟之争就从未停止过,闻言殷一点都不想参与其中,可漩涡总是席卷着不得不踏进去,一朝进入无法自拔。
闻言殷叹了一声气,眼底尽是愧疚之色,“朕自认为自己这个父亲做得很不称职,所以朕不希望阿辞不快乐,为了什么大局、皇权、子嗣而妥协,有朕为他兜着,他都不需要考虑这些,等哪日阿辞有了心仪之人,他自会来与朕说,无论是何家世地位,是何许人也,无论朝中大臣是否满意,只要真心相待,朕都会允准赐婚,朕什么都不求,只能阿辞能一生平安快乐。”
***
温黎身着一袭韶粉色长袍,袖口、衣角绣满了栩栩如生梨花,浅淡的颜色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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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着一条苍葭色的腰带,勾勒着盈盈一握的腰身,垂挂着的环佩随着走动的幅度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阳光的照射下的小脸蛋一团粉气,晶莹透亮的皮肤像是铺了一层胭脂一般,嘴角挂着一抹笑容,如同仙子一般,任谁见了都会多瞧上两眼。
这是温黎入职以来第一次参加同僚的聚会,心里隐隐期待着,提着礼物的手都激动得有些颤抖。
温黎将礼物奉上,与几位同僚寒暄了几句,便随着管家的指引落座。
席面上有个相貌俊秀的年轻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然后慢慢地挪了过来,“你是不是温黎啊?”
温黎礼貌地点了点,但看了半晌都没有认出这个人是谁啊。
陈越峥左看看右看看,并没有看见粘人精闻辞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兴致冲冲地道:“我是陈越峥啊,我们小时候见过哒。”
温黎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终于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小胖子的模样,陈越峥现在的样貌与以前简直是大相径庭。
陈越峥见温黎想去了自己眼睛都笑弯了,他觉得温黎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精致漂亮,是在人群中最亮眼的一个,一眼就能看得见。
“陈公子好。”温黎微微一笑。
陈越峥看得脸都红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我没想到你也来参加月白的生辰宴了,你很厉害,竟然是状元郎。”
温黎从小到大听了太多这样恭维的话,并不放在心上,十分谦逊道:“陈公子谬赞了,侥幸而已,你如今在何处高就?”
“我就在我二哥手底下做个散职,没什么建树的。”听到工作,陈越峥的兴致就不大高。
“陈公子莫要妄自菲薄,术业有专攻,做自己擅长的事情即可。”
陈越峥看着温黎就开始冒星星眼,像是被鼓舞了一般,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说话间就开席了,菜色琳琅满目,十分丰盛,但有许多温黎都不能吃,要忌口,所以只动了几筷子,就连来劝酒的人还都一一谢绝。
对温黎的身体不好的传言朝中皆有耳闻,这群世家子弟也多多少少听说一些,如今瞧着他一副弱柳扶风的病弱之态不会过分为难,不再劝着喝酒,然而终于异声从人群中传来。
只听同桌之人发出一阵嗤笑,“你怎么都没吃多少东西啊,可是不和胃口?”
温黎不认识这人,但还是抱着友好的态度回道:“没有,菜很好吃,只是我吃得不多罢了。”
“哎呦,还不是温大公子身子不好,不然怎么连陛下都特别优待呢,就连太子殿下都护得紧。”御史大夫的次子彭原一阵不怀好意的嬉笑,充满了恶意。
身侧的人开始一唱一和起来,“身子不好不喝酒就算了,也不至于寻常的菜色都吃不了吧,许是温公子瞧不上咱们的席面。”
温黎眼中闪过一丝慌张,连忙解释,“没有,我并非这个意思。”
“若是身体不好,就别来参加宴席,这不是扫了咱们的兴吗?”彭原两手一摊,讽刺地看着温黎。
陈越峥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厉声道:“够了,少说这些话,你这是喝多了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吧。”
彭原瞪着温黎,一脸不满,“我有说错吗?!看他操着一副病弱的姿态还不知道骗了多少人!”
24-30
第24章 第 24 章 好想亲啊
温黎被闻辞这副模样给吓到了, 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把今晚在沈国公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闻辞越听脸色越是阴沉,比暑天的雷雨季还要阴沉可怖,不禁咬了咬后槽牙,忍了又忍才找回了自己往常的语气, “蜀地旱灾, 有不少难民逃往京都, 在城西大规模地闹了起来并且散布谣言, 此事是你父亲在查, 但查到了燕王的头上, 彭家与燕王府是姻亲, 关系甚笃, 因这层关系他看你不顺眼了。”
温黎听得一愣一愣的,湿润的眼睫毛还挂着泪珠,摇摇欲落,他在翰林院一心只编撰典籍,两耳不闻窗外事, 甚少了解朝堂上的事情, 但这么一说就能解释得通了。
蜀地难民之事, 温黎也有所耳闻,一大批的人逃到了京都,怨声载道,有不少对皇帝不满的谣言传出,甚至说出了闻言殷只“贪图享乐,不顾黎民”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闹得人心惶惶。
闻言殷登基之初就有不少这样的谣言,但他从来不放在心上,快刀斩乱麻地查到幕后之人直接堵住源头。
燕王是闻言殷的庶兄, 行三,在夺嫡之争中一直处于中立的态度,默默无闻到差点儿令人忘记了存在,所以才能在闻言殷登基之后能够依旧待在燕王府内颐养天年。
而此等谣言的出处源自于燕王府,因为皇权而争斗不休,已经平息了十几年了,此事若是被掀起来,又无确切的证据证明,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按上“皇帝不仁,赶尽杀绝”的名头,处理起来很是麻烦。
可此事尚未有定论,彭家就这般急着跳脚,也很令人怀疑啊。
闻辞用帕子细细地擦去了温黎的泪珠,“不过现在这件事交给了陈之昂去办了,你父亲不蹚这趟浑水也是好的。”
“事情是由父亲查出来的,不管有无实证,这个梁子是肯定要结下的,不然彭原不会当众给我难堪,我得提醒父亲这两日要小心一些。”温黎不免开始担忧,众目睽睽之下都敢这样,暗地里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闻辞拍了拍温黎的肩膀,安慰着,“嗯,我会派人去告诉他的。”
温黎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马车咕噜咕噜地滚动着,似乎是硌到了一块石头,车身颠簸了一下,温黎的脑袋耷拉到了左边,靠在了车厢上,依靠着就再也没有起来。
渐渐地,闻辞发现了不对劲,捧起了温黎的脸蛋,“脸怎么这么红?”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手心一片滚烫,不禁大惊失色,“怎么还这么烫啊?有哪里不舒服吗?”
温黎甩了甩脑袋,想让自己清醒点,但无无济于事,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了,“可能是……是喝酒了吧……”
“你赌气喝什么酒,不能喝就不要喝了,你直接把桌子掀了就是了,谁让不好过大家都不要好过了,万事有我给你撑腰。”闻辞简直是又气又急,让外头的马夫脚程快点,又转头冲着温黎说教,但他始终不敢用多重的语气。
温黎开始迷迷蒙蒙了起来,只觉得耳边叽叽喳喳的,好吵啊,而且自己的脑袋也有点晕乎乎的,看向闻辞的时候发现他有两个脑袋,嘴巴一张一合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皱起了秀气的小眉头,“啊?”
闻辞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面觉得温黎这样超级可爱,另一面又关心则乱,虎着张脸,“啊什么啊,真不知道你的小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平时看着不是挺聪明的!”
最后一句温黎听清楚了,以为闻辞是在夸他呢,嘿嘿一笑,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很聪明哒。”
“……”闻辞气笑了,轻轻地戳了戳温黎的脸颊,“小笨蛋。”
温黎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坏话,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瞪着闻辞,气呼呼着,“我不是笨蛋,是聪明蛋。”
“哪有聪明蛋的说法啊。”闻辞趁机牵住了温黎的手,摸了摸他的脉搏。
所谓久病成医,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算是学到了些许皮毛,应对一些小毛小病还是不成问题的,观其脉象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之处。
“就是有啊,不和你说话了!”温黎更气了,气得眼泪汪汪的,把自己的手缩进了衣袖里,又往旁边挪了挪,恨不得贴边缩着,让闻辞想捉都捉不到。
碰不到就自己靠了过去,闻辞紧紧贴贴起来,嗅着他身上好闻的香气,软着声音,“你有哪里不舒服啊,头痛不痛?”
温黎的耳朵被闻辞吹得痒兮兮地,不禁伸手挠了挠,凶巴巴地等他一眼,就是不说话。
闻辞挽起了温黎的胳膊轻轻地晃了晃,脑袋都搁在了他的肩膀上,“好阿黎,你理理我嘛。”
温黎抿紧了嘴巴,闭上了眼睛,好像下定决心了一样。
唉,惹哭了还是得自己哄,可是又哄不好,真是令人苦恼啊……
到皇宫的时候,温黎正窝在闻辞的怀里睡得香甜,整个人都热乎乎的,闻辞不想吵醒他,把他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一路抱回了东宫主殿。
闻辞三下五除二地解了温黎衣裳,褪了袜履,把人塞进了被子里,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德福打了一盆水,看了看温黎的脸色,不禁担忧道:“小公子是怎么了?脸红红的?”
“去把府医喊来。”闻辞沉声道。
德福立马去把府医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拉着就跑,府医的衣带都没有系好,只能边跑边费劲地系上。
等到了大门口才勉强整理好了着装,掀开帘子就开始观面搭脉,嗅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半晌之后,“无妨,公子只是醉了,好好睡一觉就好了,不过这酒太烈了,下次可不能再饮了,小公子向来很听话的,不能吃的东西绝对不会吃,这次是怎么了?”
“遇到了一群坏东西,你们下去吧。”闻辞的语气不善,脸色阴沉,连了解他脾气秉性的德福都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关上门退下。
闻辞将浸了温水的帕子拧干,一点一点地给温黎擦拭着手臂和脖颈,最后才是红扑扑的脸颊,这番折腾下温黎都没有醒过来,只是砸吧了两下嘴巴,拧着眉头把脸别到了一边去,闻辞笑了笑便随他去了,也没有执意掰正他的脸。
等把他收拾干净后闻辞才去浴间清洗了一下,然后便吹灭了蜡烛上了床。
不知是冷还是怎么的,温黎寻着一处温暖的地方就钻了进去,窝进了闻辞的怀里,乖巧地像只小猫崽子一样。
闻辞满足又美滋滋地搂着温黎沉沉地睡了过去。
嗯,又多睡了一天。
***
陈之昂被派去解决城西流民之事,三五日间便解决完毕,驱散了人群,安抚民众并给皇帝刷了一波好感,同时抓到了散布谣言的罪魁祸首,乃是蜀地贪污腐败之徒的落网之鱼,因心怀怨恨而故意为之,正好途径燕王府门口,趁此机会嫁祸燕王。
一时之间,温书礼成了众矢之的,被架在火上烤,御史大夫借此事发难,故意参了温书礼一本,说他构陷皇亲,污蔑亲族,闻言殷为避免祸端平息众愤,下令将温书礼禁足三个月,这已经是很轻的惩罚了。
但得到消息的温黎还是立马回了府,快步跑到了温书礼的面前,连气息都还没有喘匀,“阿爹,你怎么样啊?”
温书礼正悠闲自得地在小院子里绘画呢,瞧见温黎回来,眼睛倏地一亮,赶忙放下了毛笔,“跑慢些,这么着急做什么呢。”
温黎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喘匀了气息,脸色红扑扑的,“当初牵扯出燕王也不是阿爹之过,阿爹仅仅是猜测而已,是有人故意嚷嚷了出去,才让人借题发挥啊,为何要罚阿爹呢。”
温书礼招呼着下人去端点心过来,“阿爹未能起到约束的作用,总归是有错在先,而且只是禁足,又没多大的惩罚,正好趁此机会好好在家里歇息一段时间。”
“可是……”关心则乱的温黎未细想其中的关窍,只是干着急,可刚张了张口还未把话说完就被温书礼打断了。
“好了,阿黎,阿爹真的没事,此事你也不要太过在意,你好好当你的差便是了。”温书礼如沐春风地笑着,好像并不十分在意一般,轻柔地笑道:“阿黎近日可好?瞧着脸色不错。”
见阿爹神色如常,温黎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道:“我很好。”
正巧仆从端了桂花糕过来,温书礼给温黎喂了一块,还当自家宝贝眼珠子是五六岁的小孩一样,然后又仔仔细细地将宝贝打量了好几遍,问道:“太子殿下有没有欺负你?”
温黎吃着桂花糕,脸颊被塞得一鼓一鼓的,无奈地笑着,“阿爹啊,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你每次都这样问,可太子殿下待我很好的。”
温书礼“哼哼”了两声,到现在还是不能完全相信闻辞,“阿爹还是怕你被欺负,他发起病来十头牛都拉不动,可怕得很呢。”
“但现在有我的眼泪,他的病情很稳定的,就算是发病了也不会像小时候那般……”温黎卡顿一下,“不会那么暴躁易怒了,也不会打人的。”
其实还是会的,现在的闻辞力气不知道比小时候大多少倍,怕是二十头牛都拉不住,只是不会打温黎冲温黎狂暴而已,其余的人就连德福身上都会带点伤,只是温黎不想让阿爹担心。
温书礼看透了自家儿子的小心思,还在有意瞒着呢,好好的白菜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只能发挥到别处,“太医院那群老家伙们,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研究个结果出来,还要我儿继续待在东宫里。”
这么多年了,太医院做了很多尝试,找了很多人的眼泪都没有用,唯有温黎可以,哪怕是以温黎的泪水混成药液或制成药丸都没有用处,只能是最新鲜最纯粹的泪水,束手无策的太医们只好让他们的关系维持现状。
温书礼对此又生气又无可奈何,每天都像个空巢老人一样盼着宝贝金疙瘩回家。
“再过半个月就是阿爹的生辰了,我和太子殿下说说,让他能允我早些回家陪伴阿爹。”温黎笑得眼睛弯弯的。
温书礼一下子就被哄好了。
和阿爹一起吃了晚饭后温黎才依依不舍地出了温府大门,在门口意外地看见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闻辞正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依靠着车厢,从温黎出来后视线就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深邃悠远的眸子在月光之下烨烨生辉,轻轻地挑了挑眉头,英俊的面容与挺拔健硕的身姿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温黎步履轻快地走上前,“殿下,你怎么会来?”
“我听说你回温府了,特意过来接你呀。”他回宫后没发现温黎的身影,问了一圈才知道来了温府,闻辞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温黎,“上车吧。”
“我自己回去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闻辞把温黎脸上的碎发别到耳后,“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阿爹被禁足了,我很担心。”温黎的眸色中闪过一丝落寞。
“此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为了将温相拖下水,让他被迫夹在皇帝与燕王之间。”
温黎能够想明白的,燕王乃是皇帝陛下仅剩的唯一一位兄弟,原本闻言殷便是顶着弑兄杀弟的名声登基为帝的,虽然已经正名,无人敢提及此事,但谣言四起,众口铄金,后果亦会不堪设想。
所以皇帝率先出击将温书礼禁足,三月期限一过,众怒会随着时间慢慢平息,算是保全了温书礼。
“嗯,我知道的。”温黎缩了缩手指,“殿下,过些时日就是阿爹的生辰了,又逢阿爹被禁足在府,我想提前回去陪陪阿爹。”每年这个时候温黎都会回去,在府里待上三日,好好地陪着阿爹。
闻辞的表情有一瞬间不舍得,但仅仅是一闪而过,令人察觉不出来,“好吧。”
“咕噜——”闻辞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了抗议声。
“殿下还没有吃饭吗?”
“我被父皇叫去议事,回宫比较晚,还没来得及吃饭呢。”闻辞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可怜巴巴看着温黎。
“那我请殿下吃饭吧。”温黎浅浅的笑着,眼睛都弯了起来。
醉仙楼内。
温黎甚少在外面吃饭,不知道哪些好吃,合不合口味,最后选择了京城最大的酒楼,把菜单摊在了闻辞面前,眉开眼笑着,“你随便点。”
闻辞洋洋洒洒地点了不少菜,这个时辰正是醉仙楼最忙的时候,菜上得很慢,温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布包,一打开是好几块桂花糕,“你先吃一些垫垫。”
温黎是真的很喜欢桂花糕,不论去哪儿都会揣一些在身上,以防自己饿了吃,所以闻辞总是能嗅到温黎身上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闻辞咬了一口还带有温度的桂花糕,好像嗅在了温黎的颈间。
视线不知不觉地落在了温黎裸.露出来的脖颈上,有种想要亲一口的冲动,闻辞猛地回过神来,像是被自己脑海中的想法给吓到了,赶紧喝杯水压一压。
温黎注意到闻辞忽然红温了,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
差点被人看穿的闻辞一下子站起身,“没……没什么,我去看看菜怎么还没有好!”
“啊?”温黎懵懵地看着闻辞的背影,喃喃道:“不是可以直接喊店小二吗?”
夜晚的神武大街亦是十分热闹,人声鼎沸灯火阑珊,温黎撑着下巴静静地看向窗外的景色,忽然一个人笑嘻嘻地凑到了自己面前,定睛一看发现是陈越峥。
陈越峥傻兮兮地乐着,“温黎,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你一个吃饭吗?我也要吃饭的,咱们一起拼个桌吧。”陈越峥眨巴眨巴着眼睛,还未等温黎回应就坐了下来。
“陈公子,我并非是一个人,是和……一个朋友。”温黎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透露闻辞的身份,出门在外这样似乎不太好。
“有朋自远方来来嘛,大家都可以是朋友哒。”
见陈越峥执意如此,温黎也不好说什么,浅浅笑道:“上次的事情我还未好好感谢你,
“没事儿没事儿。”陈越峥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又道:“我跟你说啊,昨天彭原在青楼里被人狠狠打了一顿,腿都生生断了一截,起码要修养个半年,可惨了,不过要我说就是活该。”
衍朝严禁官员狎妓,彭原身为官宦子弟,更不能如此,御史大夫有监察百官约束行为的职责,若被人得知御史大夫的儿子还狎妓,得被同僚耻笑与参奏,所以只会尽力压下去,更不敢暗中调查。
温黎面露惊讶之色,“你如何得知的?”
“我有个好友是大夫,就是他爹去给彭原看病的,听说来的。”
“那该告诫那位大夫不可乱传。”得小心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我还是知道的。”陈越峥把小二招呼过来,想多点几个菜,“这家店里有很多好吃的菜呢。”
“陈公子,其实……”温黎刚要出声制止,视线就停留在了他的身后,闻辞正一脸不悦地狠狠瞪着陈越峥。
陈越峥终于感受到了射过来的视线,恨不得把人刮下一层肉来,把他盯得心里发毛,转头一看吓得一激灵,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啊那个……那什么,我先走了,我家里做饭了。”话音刚落就脚底抹油似的溜走了。
“那小子是谁?”闻辞咬了咬后槽牙,跟小狗护食一样。
温黎浑然不觉,“陈越峥啊,陈相家的小公子,上次在宴席上就是我帮我说话的。”
这名字甚是耳熟,闻辞仔细地想了想这到底是何许人也,“那个小胖子?”
“不要这么说人家,他现在十分清瘦俊秀。”温黎微微蹙了蹙眉头。
闻辞一听温黎还夸赞他,立刻就不乐意了,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什么俊秀,瘦得干一样,一拳就能给撂倒了。”
温黎的瞳孔震了震,他想起了小时候陈越峥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模样,连忙道:“你……你不能打人。”
闻辞努了努嘴吧,否认道:“我就是说说而已,又没真的打。”
说话间就聊到了彭原的事情,闻辞的反应像是没多少意外一样淡淡的,温黎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说话间,随着菜一道道上齐了,温黎发现了不对劲,“怎么都这样清淡啊。”
闻辞面不改色道:“我伤还没有好全呢,吃清淡些好,你也吃。”
“我吃饱啦。”
“你陪我吃点嘛。”闻辞往温黎碗里夹了不少菜,十分殷勤。
“好嘛好嘛。”温黎实在是盛情难却,虽说口味清淡,但都是自己平时爱吃的,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最终导致的结果是,温黎吃撑着了。
“我想出去走走,消消食儿,我好撑哦。”温黎摸了摸自己鼓起来的肚子,感觉都要走不动道了。
闻辞听不得温黎这样软软的声音,像是撒娇一样,让人忘乎所以,恨不得把所有珍宝都给他,但温黎本人毫无察觉,并不觉得有什么。
“殿下,不该听你的,吃得太多了。”
“好好,我的错,我陪你一起散步。”闻辞双手缴械投降。
用完饭后,天色已经不早了,繁华的神武大街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小商贩们都陆陆续续地收拾东西回家了。
路过上次买酒的酒肆,温黎的眼神不禁在上面多停留了片刻,这些细微的小动作全都落在了闻辞的眼中。
陡然间,一个小孩蹿了出来撞上了温黎的腿,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还挺大的,他脚下不稳差点儿摔倒。
幸得闻辞一把捞住了温黎的腰身,稳住了他的身形,紧张地问道:“没事吧?”
温黎摇了摇头。
小孩的母亲也是吓了一跳,不住地道歉。
闻辞不放心地将温黎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然后气势汹汹地就要朝那个小孩冲过去,温黎赶忙抓住了闻辞的手,朝着小孩的母亲道:“我没事的,天色晚了,快些回家吧。”
“你真的没事?”
“好啦好啦,我又不是瓷娃娃,哪里被轻轻碰一下就会碎掉的。”温黎觉得闻辞实在是太大惊小怪了,可语气依旧温柔,像是哄小孩一样。
被顺毛撸的闻辞渐渐地平静下来,感受到感觉手心软乎乎暖和和的,不禁轻轻地捏了捏,“阿黎的手软软的小小的。”
“哪有。”温黎不服气地捏着闻辞的手,长年握兵器的手不仅硬邦邦的,上面还有大大小小的茧子,摸起来一点都不舒服。
可就是这双手灭了匪患,打退了屡犯边境的宵小之辈,是一双伟大的好手,不是残缺不美观而是名誉、荣耀。
男人的手就该这样啊。
温黎隐隐有些羡慕,连带着看向自己的手都有些许的不满,情不自禁又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闻辞的好手,翻来覆去揉了又揉。
雪白的两只白玉包裹着小麦色的手,一根一根地缓慢而平静揉捏着,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可就是酥酥麻麻地痒进了心里。
看着肤色差异十分明显的手,闻辞呼吸一滞,不知道脑子想到了什么画面,耳尖都红了,想把手抽回了又舍不得,哑声道:“别捏了。”
“啊?”温黎抓住了闻辞的大拇指,抬眸望向他,纯净又无辜,“我捏痛你了吗?”
闻辞的视线慢慢上移,落在了温黎精致的脸蛋上,“没有,你老摸我手干什么?”
温黎收回了,把自己的手藏在了袖子里,眼眸中闪过一丝落寞,“你的手可以拿武器,可以保家卫国,可以做太多太多的事情了,而我连君子六艺中的御、射都不甚精通。”
“礼乐射御书数”是衍朝为官者必须要学习的基本才能,抛却其他不谈,只是“御、射”,在考级中也只是勉勉强强及格而已,只因为他的体力不支,坚持不了多久,就如同喝酒一样,一些寻常的小事,他都力所不能及。
闻辞敏锐地察觉到了温黎的情绪,揪住了温黎的袖子,把手解放出来,瘫在自己手心里,“阿黎的手是握笔的,与我这样的粗人不一样,君子六艺及格即可,不需要样样精通,即便如此阿黎照样是衍朝最年轻的状元郎。”
“你就会哄我了。”
“那阿黎高兴了吗?”
月光如流水,笼罩在人身上显得格外的柔和,温黎浅浅地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像只月牙一般,脸颊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让人有种想要伸手戳一戳的冲动。
闻辞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软软的,像块小软膏。
“嗷,你戳我做什么?”温黎不满地揉了揉自己的脸蛋。
闻辞欲盖弥彰地咳了咳,“你脸上有颗米。”
“啊?”
“现在没有了。”闻辞揉了揉温黎的小脑袋,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语气十分清浅。
微风扬起,吹动着发丝,连心脏都被撩拨了一下。
今晚月色可真好啊……
***
彭原在青楼被揍一事还是不胫而走,身为御史大夫的彭正连自己的儿子都无法约束,被众臣联合参奏,最终罚俸三个月小惩大诫。
夜晚,温黎正在自己的卧房内气定神闲地翻看着书籍,都快打瞌睡的时候,闻辞推门而入。
“阿黎,你瞧,我给你带了一个好东西来。”他神秘兮兮地拿出了一只白玉酒壶,往酒杯里倒了一些,递给了他。
温黎凑近了些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混着酒液的清醇,“是酒啊?”
“嗯,是桂花酿,我从宫外弄来的,味道还不错的,你尝尝。”
温黎舔了舔嘴唇,在酒香和闻辞的蛊惑下喝了一小口,不似烈酒那般辛辣与呛人,入口是浅浅的花香,口齿留香。
“好喝吗?”闻辞隐隐期待着。
“嗯。”
“再喝点。”
在闻辞的劝说下,温黎把一小杯都喝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清澈见底的酒液,舔了舔嘴唇上还残留的酒渍,可温黎顾及着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敢贪杯,他怕自己会生病会给人别人惹麻烦,同时心里有隐隐地想要,又讨厌自己弱不禁风的身体。
闻辞知道温黎的顾虑,又倒了一杯,宽慰道:“没关系的,这个比较温和,不会有什么刺激,跟果蜜一样可以多喝一点的。”
其实闻辞早就去问过府医了,得到了可以多喝的回答后才敢拿过来给温黎尝尝,不然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拿温黎的身体开玩笑。
“我知道你想尝尝酒的味道,但那天喝的不好,太冲了,你受不了,这个刚刚好。”
在闻辞肯定的目光中温黎才渐渐地放下心来,神情雀跃地又喝了一杯,满足地砸吧了两下嘴巴,像只小馋猫一样冲着闻辞笑嘻嘻着,“好喝,我还要。”
闻辞从不吝啬去满足温黎的要求,又连到了好几杯,让温黎痛痛快快地喝了个够。
渐渐地,喝得有些上头了,温黎靠在了太妃椅上,手随意地摆放着,小脚翘着,无意识地晃了晃,宽大的裤腿随着摆动撩了起来,一截白皙的小腿肚若隐若现,颗颗脚趾圆润又可爱泛着粉意。
整个人都慵慵懒懒的,没了往日紧绷着又一本正经的模样,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闻辞看,“我从来没有喝过酒,也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
高兴地好像是做了一件多么离经叛道的事情一样。
两人酒过三巡之后,闻辞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但温黎有些飘飘然了,话也变得多了起来,拉着闻辞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闻辞笑着看他胡闹,每一句话都一个不落地回应,又随手就将他冰凉的小脚揣进了自己怀里捂着。
温黎又直起了身子,一只玉白的小手搭在了闻辞的肩膀上,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般只靠一只手臂撑着,凑到了他的身边,浑身裹挟着桂花的清甜,“你不许告诉别人,也不能告诉我爹。”
闻辞扣着温黎的腰身,稳稳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让他倚靠在自己身上,“不说,我谁都不说,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后,温黎的小脚兴奋得在怀里乱动着,一不留神就踹到了一个要命的地方,惹来了闻辞的一阵闷哼,而温黎对比毫无察觉,依旧我行我素。
闻辞额间忍得青筋凸起,终于忍无可忍地捉住了温黎两只不安分的小脚,一只手包裹住了两只脚腕,另一只手摁住了小腿,沉声道:“别动。”
温黎不知道闻辞怎么好好地就变得凶巴巴了起来,有些不安地看着他,怯生生地动了动自己的脚,可是抽不出来,软软道:“你怎么啦?”
闻辞恢复了语气,盯着温黎,“不要乱动,会把人踢坏的?”
“哦,对不起。”温黎不知道自己踹坏了哪里,但还是乖乖的道歉了。
可闻辞依旧没有松手,温黎的脚小小的一只,一只手就能包裹住两只,冷白色的皮肤上能清晰地看见细细的青丝,脚趾不安地蜷缩在一起,瑟瑟的,有种让人想要摧残的美。
“你捏得我好痛哦。”温黎发出了小小的埋怨,唯有脚趾头轻轻地动了动,他伸手扒拉了两下,又拍了拍闻辞的手,小声道:“放开。”
闻辞松开了手,眼尖地瞧见了温黎白皙的脚背上有几道红痕,但一闪而过,没有仔细瞧得真切。
但温黎立刻将自己的双脚缩了回去,盖在了裤子底下,又往里头挪了挪,好像要离闻辞远远的。
真可惜,看不见了。
不过闻辞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他欺身上来抓住了从裤脚露出的一小点盈白,一点点地往外拉,眼神充满了侵略。
“干什么?”温黎似乎卯足了劲儿跟闻辞作对,拍打着他的手,气呼呼着。
“我看看。”
闻辞的手就跟烙铁一样死死地将他焊在原地,动弹不得,可依旧固执地不愿意,努着嘴巴,“不要。”
“好阿黎,给我看一眼吧。”闻辞的语气软得不能再软了,轻声地哄着温黎,“小漂亮,小乖乖,你最好了?”
温黎被这些称呼喊得晕乎乎的,一不留神就被闻辞给得逞了,双足被拉了出来。
白净的脚背上果然是红了一片,闻辞心想自己也没有掐多大力气啊,怎么就这么不禁握了呢。
“有些红了。”
温黎抱着自己的腿闷闷道:“是你掐的。”
“嗯。”闻辞轻轻地磨磋了两下,很想再用些力气,留下更多的痕迹,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对不起。”
温黎被摸得有些痒兮兮的,脚指头不禁瑟缩了一下,小声道:“哼哼,我原谅你了。”
闻辞找出药箱,打开了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一些药液,在手心里搓热了才轻轻地抹在了伤痕上。
温黎的脚很敏感,轻柔的动作就像是挠痒痒一样,总是让他忍不住想往后缩,可他的脚踩在了闻辞的大腿上,脚腕也被牢牢地抓住了,动弹不得。
“疼吗?”闻辞手法熟悉又轻柔地按摩着。
“不疼。”温黎摇了摇头,只是被掐的痕迹而已,他一点都感觉不到疼呢,是闻辞总是大惊小怪的。
可在闻辞眼中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他心生愧疚,责怪自己不小心弄伤了小瓷娃娃,于是把温黎的脚抬了起来,低下了头轻轻地吹了吹气。
那一瞬间,犹如过电一样激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温猛地抽回了脚,瞠目结舌地看着闻辞,“干什么?!”
“吹吹就不疼了。”闻辞一脸无辜样。
“我不疼!”温黎盘腿坐着,将自己的双脚捂得严严实实的,瞪着闻辞,“不要做奇怪的事情。”
“这也是小时候你教我的啊,为什么你能做,我不可以呢?”
见温黎不回答,闻辞凑过来一些,继续追问,“嗯?为什么?”
“因为……因为脚是隐私部位,不可以随便乱碰。”
闻辞的视线赤裸,落在了温黎藏起来的脚趾上,又重新抬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似乎要看进他的心里,仔细剖析,“那我刚刚给你抹药你都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啊。”
温黎愣怔住了,像是被人揭穿了一般,可是他一开始也确实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在闻辞吹了吹后发生了改变,觉得很奇怪。
“是因为没有争取你的同意吗?”闻辞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揪住了温黎的裤脚,缓缓地扯了一下,温黎的手随之轻动着,“那我可以摸你的脚吗?”
明明没有触碰到一丝一寸的肌肤,可就是如一颗石子落入了平静的水面荡起一层层涟漪,温黎呼吸一滞,大脑一片空白,好像都不能自主思考了。
温黎忽然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脑袋晕乎乎的,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嘴巴不知不觉地张开,小口小口地呼吸。
呼吸渐渐加重,像是发病的感觉,他无助地揪住了闻辞的衣襟,抖着嘴唇,“我……我好难受……”
大半夜的东宫闹腾了起来,连忙去太医院把院判给挖了出来。
院判跌跌撞撞地跑来,满头大汗都来不及擦就给温黎诊脉,仔仔细细地搭完了脉才松了口气,“小公子只是有些醉了,身体没什么大碍。”
在场的众人无不放松了下来,就连闻辞黑沉的脸色都缓和了不少。
待人群散去,屋内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温黎恍惚间没有听清太医的话,只伸出一只细白的小手揪住了他的袖子,“我是发病了吗?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他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在烛火的笼罩下显得格外的明显,整个人也是脆弱又摇摇欲坠。
闻辞坐在床边把温黎扶了起来,“没有,你就是醉了,喝点醒酒汤睡一觉就会好了。”
“真的吗?”温黎吸了吸鼻子,盈满水汽的眸子湿漉漉地看着闻辞。
“嗯,喝吧,喝完就回好受一点了。”闻辞吹了吹醒酒汤,喂给温黎喝。
许是脑子还迷迷糊糊着,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温黎都没有想起来要自己喝,而是乖乖地就着闻辞的手一口一口地喝掉了,嘴角残留的一些水渍,伸出小小的舌头舔了一下,舔了个干净。
闻辞起身把碗放下,想去洗块帕子给温黎擦擦脸。
“阿辞……”温黎轻轻地唤了一声,然后伸手拽了一下闻辞的衣袖。
不知怎么的,闻辞竟然没有站稳,直挺挺地摔了下来,幸亏反应及时用手撑着了才不至于摔在温黎身上。
温黎圆溜溜的瞳孔颤动了两下,伸手抚上了闻辞的脸颊,“你怎么啦?”
唯一清醒的闻辞没醉胜似醉了,灼灼的目光停留在了温黎粉嫩的嘴唇,说的什么已经听不清了,慢慢地靠近了一些,还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
脑海里只冒出了一个念头:好想亲啊,从一开始就想了……
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连嘴巴都微微张开了,伸出手指轻轻地描摹着温黎嘴唇的形状,凑在他耳边轻声,“阿黎,你有亲吻过吗?”
第25章 第 25 章 我能亲你吗?
温黎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 好像在认真地思考着闻辞的话,满是水光的眸子亮晶晶的,轻微地动了动,“我……我没有啊……”
长到这么大的温黎清心寡欲得很, 连旁人的手没有牵过, 哪里会有这样亲密的举动。
闻辞轻轻一笑, “真巧, 我也没有呢。”他轻柔地抚摸着温黎的脸颊, 将额间的小碎发别到了耳后, 欣赏着精致漂亮的面容, 声线低哑而诱惑, “阿黎想知道亲亲是什么感觉吗?”
温黎犹如过电一般收回了手,别过脸去,他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如火烧一般,烧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我不想, 你别……别靠我这么近, 热……”他的声音软软的, 像是在撒娇一样,如同一同一片羽毛,挠得人心痒痒。
闻辞的手指缓缓地划过脸颊,一路往下落在小巧的喉结上,视线也随之扫视着,“因为阿黎喝醉了,不是因为我靠得近。”
见温黎并不为所动,闻辞也不着急,只缓缓地捏着温黎的下巴, 轻轻一掰就让他的嘴唇分开了,露出了一点晶莹的贝齿,“我可以亲你吗?”
醉酒的温黎反应不够灵敏,思维都变得迟钝起来,等理解了闻辞的话后就连心尖不住地颤动了几下,“什么?”
“我在征求你的同意啊,我可以亲你吗?”闻辞一直把温黎的话放在心上,凡事都要过问才能实施,不然阿黎会生气的,生气了就不好哄了。
可他明明也知道现在的温黎醉得不能好好回答问题。
闻辞的声音很轻,温黎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着,声音大到盖住了闻辞的询问声,加之脑子糊涂得如一团浆糊一般,根本什么都听不清了。
此时此刻的闻辞耐心实在是有限,早就已经被纯情可爱的温黎“撩”得理智全无,理所当然地将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许。
“啵……”四瓣嘴唇想贴,软得不像话,闻辞仅仅是盖章一般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以此来试探温黎的态度。
可温黎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呆愣愣地看着闻辞,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湿漉漉地,令人忍不住想要摧残。
闻辞张开嘴唇深深地吻了上去,还不嫌够似的捏着了温黎的脸颊,让他被迫张开嘴,纠缠着唇舌,恨不得拆卸入腹。
渐渐地,温黎都快呼吸不上来了,揪着闻辞的衣襟,不住地推搡着,可嘴唇像是烙铁一般紧紧贴在一起,来不及吞咽下的唾液顺着嘴角滑落,身体都软了下来,忍不住地哼哼唧唧着。
软软的声音在耳边环绕,闻辞更加把持不住了,亲吻的力度又急又凶,牙齿相碰,不可避免地咬到了对方,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温黎却是越发受不了了。
于是摸到了闻辞的脸,用力地推着,却被轻而易举地捉住了手压在了枕边,十指相扣避无可避。
就在彻底呼吸不上来的时候,闻辞微微抬了头,可没想到仅仅得到了片刻呼吸空气的机会,刚一分开就被闻辞掰着脸追了上来,气息还没有喘匀,只能口齿不清地说着,“不……不,放开……呜呜呜……”
闻辞感受到了温黎温热的泪水才短暂地恢复了理智,忍了又忍才被迫抬起了头,埋在温黎的颈间喘着气息。
而温黎整个人都泛着潮红,嘴唇都有些肿了,红艳艳的一片像是抹了胭脂,双眸水光潋滟,都看不清人影,小口小口地喘息着,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从来没有经历过此事的温黎被吓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脑袋和身体都是乱糟糟的,只能用哭泣来解决。
平复好情绪的闻辞再次被温黎的哭声扰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轻哄着,可一开口声音都是沙哑的,“不哭了,小哭包。”
温黎哭得更凶了,感觉自己的嘴唇都火辣辣地疼,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得到处都是,小模样好不可怜。
闻辞这下子彻底慌了,把温黎抱了起来靠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小孩子那样,“对不起,是我的错……”
可温黎不想理会闻辞了,也不想被他抱着,被他触碰的地方好像会被烫一下一般,用力地推开了他,拉开距离摔在了床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明明你同意了的啊……”闻辞俯下身,静静地看着温黎,还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被欺负的是他呢。
下一刻,温黎拿开了手,怒目圆睁着,眼睛哭得通红,眸子里满是水汽,抽抽搭搭着,“没……没有,你是混蛋!”
闻辞愣怔了半晌,视线停留在了温黎喋喋不休的嘴巴,其实骂的什么也没怎么听得清楚,只是想亲而已,喉结都不禁上下滚动了一下。
一向知礼守节的温黎骂来骂去也只会骂“坏蛋混蛋”,就再也说不出别的来了,可落在闻辞耳中没觉得刺耳与侮.辱,反而有种酥酥麻麻的痒意。
最后只是捂住了温黎的嘴巴,不想再从他口中听到骂自己的话,也不想去看他那一副想让人蹂.躏的表情,不然他是真的要控制不住了。
缓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正常的声线,“嗯,我是坏蛋是混蛋,你想打我咬我都可以,别把自己哭坏了。”
然而这次他等了半晌都没有听到温黎的回答,抬头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睡着了,不知是困了、是醉了,还是哭累了,嘴巴微微张开,漂亮的小脸蛋上满是泪痕。
“阿黎?”闻辞轻轻地晃了晃,温黎非但没有醒过来,反而传来了绵长的呼吸声,除了鼻音有点重外没什么异常,只是睡着了。
闻辞叹了一声气,视线慢慢下移,看了看自己不争气的地方,扶着额头直起身子,简直是落荒而逃,逃进了浴间冲了一把凉水澡才重新回到床上,拧了一块温帕子小心翼翼地给温黎擦脸蛋。
等一切都做完后吹了蜡烛爬进了被窝,搂着香香软软的温黎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夜睡得格外得好。
但温黎却不好,睡到半夜又被热醒了,饮了醒酒汤的他现在已经清醒了,也很快地回想起醉酒后发生的事情,他的嘴唇还微微肿着,轻轻舔一下都有点疼呢,而罪魁祸首正心安理得地睡在他身边,手臂不老实地搭在他的腰间。
温黎又气又羞,可又不能怎么办呢,只好把闻辞的手甩到一边去,自己从闻辞的怀里钻了出来,爬上了旁边的软榻上,裹着小毛毯缩在上面睡着了。
胡闹了一夜的后果便是第二天早上起来,温黎起烧了。
闻辞早早地醒来,摸搜了半天都没有摸到温黎,等爬起来才发现人正睡在小榻上,脸色红扑扑的,额间的头发全都汗湿了,整个人像是水捞的一样,不正常的脸色吓得闻辞魂飞魄散,当即就喊德福去请太医和府医。
一大清早,东宫就慌乱了起来,进进出出地焦急地不行。
闻辞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后悔地要死,等府医出来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上去就揪住了他的衣领,怒目圆睁着道:“你不是说喝些酒不会有问题吗?”
府医脸上满是惊恐,“桂花酒温和甜腻,就算多饮些也是无妨的,但小公子饮了酒又着了寒凉才会如此啊。”
院判在一旁劝说道:“回太子殿下,小公子服了药已经沉沉地睡下了,不会有什么大碍了,但还需静养,殿下切勿大声说话了。”
闻辞把自己即将喷涌而出的怒意生生地咽了下去,甩了甩袖子就回了殿内。
温黎的呼吸声已经趋于平缓,脸色也没有一早起来那般潮红了,静静地睡着,好像了无生息一般,看得闻辞的心一阵一阵地抽疼,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一直睡到晚上温黎终于醒了过来,脑袋晕乎乎的,声音也沙哑地不像话,喝了些温水润一润才好了许多。
“多谢公公。”一说话,温黎感觉自己的嘴角也有些痛,那些旖旎的回忆如流水一般涌现在脑袋,脸颊不知不觉又红了起来。
只是醉了而已,只是喝醉了,行为不受控制罢了……
温黎就这样给自己心理安慰着,脸上的温度刚刚降了下去,闻辞就推门而入了。
两双眸子对上了视线,电石火花之间却什么都没有说,没有一个人提起昨夜醉酒之后的那个吻,好像都只当是一场梦一般,害怕一不小心就会戳破,不知该如何收场。
温黎起身收拾了一下,坐在了饭桌上,用勺子不停地在碗里搅动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稀粥。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就连在一旁伺候的德福都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最终还是闻辞先憋不住了,“为什么要睡到小榻上去,就算不想和我一起睡把我叫醒就是了,折腾自己做什么呢?”
第26章 第 26 章 阿爹是笨蛋
“没有, 是我觉得太热了,而且我们那样睡着也确实不好。”温黎的声音小小的,继续戳着粥碗,都要把碗底戳通了。
“嗯, 下次不一起睡了。”闻辞往温黎碗中夹了一些咸菜, “别弄碗了, 乖乖吃吧, 这样才能好得更快一些。”
温黎有些惊讶, 很是意外地抬眸望向闻辞, 他曾多次提出的事情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反驳了回去, 没想到这次竟然就这样同意了。
“怎么了?”闻辞对上了温黎的视线。
温黎脸上莫名一热, 偏了偏脑袋,继续看着自己的碗,抿了抿嘴唇,“没什么,我不想吃这个了, 没什么滋味儿。”
“你生病了, 只能吃些清淡的, 等你好了,我带你吃好吃的。”闻辞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温黎,可温黎不是小孩子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这样是哄不好的。
他依旧耷拉着脑袋,心情很低落的模样,机械地往嘴巴里送了一个菜叶子又不动了,闻辞还是帮他夹菜,“要我喂吗?”
“我不要, 我又不是小孩子。”
“可阿黎是我从小喂大的啊,你以前生病了都是我喂的,不然你都不好好吃饭呢,现在不也一样吗?”闻辞撑着下巴好以整瑕地看着温黎,眼底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谁说我不好好吃饭了!”不服气的温黎用勺子舀了满满一勺的米送进了嘴巴里,用力地咀嚼着给闻辞看。
闻辞忍俊不禁了起来,像是计谋得逞了一般地笑容,不是坏笑不是嘲讽,而是发自内心的笑,连眼睛里都满是笑意。
温黎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上当了,忽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好幼稚啊,不过心情好了许多。
两日后,温黎的身体有所好转,于是搬回了温府。
温书礼是最开心的,早早地就让人把府里上下通通打扫了一遍,自闻辞十五岁之后,温书礼就不再进宫教授课业,连自家宝贝都不常见到了,每每只能跑去翰林院见见,然后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每年都只是聚少离多,让他想念地很。
他也说过让温黎回家住,但都被温黎以给闻辞治病而否决了,老父亲十分纳闷,也想不明白自家小白菜怎么就那么舍不得那个小魔王呢。
温黎睡回了自己的小屋子,感觉无比安心。
第二日一早,温黎起床去给阿爹请安的时候撞见了虞苑。
虞苑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悦,“阿黎……”
温黎的表情微微有些动容,但还是努力地克制着,“虞大人安好。”
虞苑的笑容凝滞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这时温书礼走了出来,笑道:“阿黎怎么起这么早啊?”
温黎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来回穿梭,然后点了点头,“嗯,阿爹早上好,我不打扰你们了。”说完便脚下生风似的跑掉了。
虞苑看着温黎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然后对温书礼道:“我先走了。”
“不多待几日吗?”温书礼拉住了虞苑的衣袖。
虞苑有些赧然地偏了偏头,衣襟微动,白皙的脖颈上露出来半抹红痕,“我只是过来办事顺道瞧瞧你,把生辰礼物给你而已,不能耽误太久了。”
“就待一日吧,”温书礼的语气轻轻浅浅地,好像祈求一般,“眼见着天色好像要下雨了,你旧伤在身,遇上雨季是更加疼痛的。”
温书礼见虞苑有些犹豫,又道:“你不想多和阿黎说说话吗?”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没有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更没有起到一日照顾的作用。”虞苑眼底满是愧疚,内心复杂到了极致。
虞苑垂下脑袋的模样与小温黎一模一样,都让温书礼的心一抽一抽地疼,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肩膀,“那也不是你的错……”
“没有什么对与错,只是我没有尽到我该尽的责任,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阿黎。”
温黎每生病一次,虞苑的内心就会煎熬一次,痛苦万分无法排解。
当年他出使衍朝,不慎被人暗害又下了药,被温书礼捡了回去,度过了一段堪称美好安宁的生活,可他的使命没有完成,必须要回到渊国,于是不告而别,单方面和温书礼分道扬镳。
可是没想到再回到渊国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已经五个月了,男子怀胎闻所未闻,虞苑吓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去买药打掉,可是把自己疼得差点儿丢了半条命都没有把孩子打下来。
等温书礼找来的时候,虞苑已经形容枯槁,千般万般地养着才养好了一些,可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一次暗杀,虽然死里逃生却动了胎气。
温黎是早产加难产,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奄奄一息了,若非用闻言殷送来的一颗千年人参吊着命早就已经夭折了。
沈清远是个疯子,为了皇权为了大业,对他们赶尽杀绝。
虞苑的一生活在水深火热、担惊受怕之中,他抛弃不了自己的国,给不了温书礼和孩子任何承诺,也给不了他们安稳的生活,只能放手。
后来沈清远身亡,小皇帝登基,沈清泉为摄政王,虞苑为镇国将军,同时坐镇肃清了外敌,开始为稳定内乱而做长久的斗争,然而重压之下让他片刻不得喘息,从衍朝传来的书信是唯一支撑着他的动力。
虞苑将自己的大半人生都奉献给了渊国,如今渊国归于平静,举国上下一片祥和仅仅有条,可他也没什么脸面出现在他们面前,总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胆小鬼、负心汉,所以也不会再索求什么。
“下雨了。”温书礼伸出手接住了几滴雨水,眼眸深深地望着虞苑。
温黎躲在一旁的墙角听着他们的对话,不满地撇了撇嘴巴。
阿爹是笨蛋。
下午,闻言殷来访,一进了温书礼的书房就大咧咧地坐在主位上,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舒服地叹了一声气,“还是你这儿清净,让朕很安心呐。”
“臣还在禁足呢,又逢雨季,陛下也不挑个好日子来。”温书礼又给闻言殷添了一杯。
闻言殷随手拿起桌上的桂花糕就吃,“就是这样才好呢,没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朕,朕都快被那些老臣吵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是让朕立后纳妃,就是把主意打到阿辞身上,阿辞才多大啊。”
温书礼瞳孔一震,连忙把一碟子都端走。
那是温黎中午亲手做的点心,他自己还没舍得尝一个呢,眼见着闻言殷都两个下肚了。
“哎哎,朕还没吃完呢。”闻言殷眼疾手快地又抢了一个,“味道是真不错啊。”
温书礼把桂花糕放到了离闻言殷很远的茶桌上,面无表情道,“殿下也确实到年纪了,也该考虑终身大事。”
闻言殷最不喜欢凡是都牵扯到孩子们身上,不过他知道温书礼是故意说这话的,于是也故意道:“朕瞧着阿黎也挺好,如今也十八了,又是青年才俊,相貌又是一等一的出挑,为京中贵女所倾心,朕的妹妹福缘公主正当妙龄,与阿黎甚是匹配,还有亲族中清月郡主……”
“陛下。”温书礼出声制止,又向闻言殷颔首,“好了,是臣的错,臣不该提及此事。”
“哼哼~”闻言殷扬了扬脑袋,一副赢家姿态。
“不过说实在的,你怎么孤身一人呢?”闻言殷挑了挑眉头,话里话外都在打趣着,“朕来的时候可看见虞苑的身影了,你怎么忽然开窍把人留下来?他那个倔强脾气也被你安抚好了?”
温书礼微微怔了怔,旋即道:“只是恰逢雨季,行路不便才会留下的。”
闻言殷一副“知道你在嘴硬”的表情,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嘴巴,气定神闲着,“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口是心非呢?”
温书礼不欲在聊这些话题,于是话锋一转,“陛下今日怕不是来与臣讨论儿女婚事的吧。”
“城西谣言已经查清,但朕又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将当年“弑兄”之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陛下并没有“弑兄”,此事实属无稽之谈。”
闻言殷咬牙切齿着,“这若是换了从前,朕何须这般畏手畏脚,直接将那些有异心之人通通铲除。”
“可今时不同往昔,陛下要好好爱惜自己的名誉,谣言既然已经传出,就不能再助长了。”
“朕自然知道,陈相已经去做了,抓了几个带头散布流言的带回去严刑拷打,但都服毒自尽了,什么线索都没有。”闻言殷瘫在太妃椅上,一副颓然的模样,“他们也就只会这么点招数了。”
“他们”指谁,温书礼心知肚明,“不过你可有想过,燕王依附你而生,何必要铤而走险做这些事情?”
闻言殷直起了身体,“起初朕也是这么想的,人心叵测啊,就像当年如此信任何家,到头来他还不是背叛了我们,让你差点死在蜀地,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猩红了双眸,眼底的恨意浓浓地燃烧着,“所以现在哪怕是有一丝疑影,朕都不会放过。”
温黎从温书礼那儿回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静静地坐在秋千上发呆,眼睛看着淅沥沥的雨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子,该喝药了。”阿淮端着汤药走了过来。
温黎回过神来,视线停留在黑乎乎的药液上,忽然产生了逆反心理,他不想喝药了。
“我有些冷,你去屋里帮我拿件披风。”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阿淮回了里屋,温黎趁此时机伸手端起药碗倒进了一旁的盆栽里。
此时此刻,墙外的树叶“刷刷”地响了两声,紧接着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闻辞从墙上一跃而下,跳进了院子里,“阿黎!”
第27章 第 27 章 老父亲风中凌乱
闻辞看见温黎在倒药, 满满的一碗汤药就只剩下了一点药渣子了,他脸上的笑容尽失,一把抓住了温黎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温黎怎么都没想到闻辞会翻墙而来, 还正巧看见了他倒药的全过程, 支支吾吾地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你抓得我好痛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人欺负你了?还是药里下毒了?!”闻辞松开手就要去抢碗, 被温黎躲了一下, 碗没有拿稳, “吧嗒”一下摔得四分五裂。
阿淮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着急忙慌地出来就看见太子殿下一脸愤怒得好像要吃人模样, 而自家小公子眼睛水汪汪的,表现得惊慌失措又担惊受怕的。
温黎生怕被人发现了,赶紧把闻辞拉进了里屋,在关门前闻辞又火急火燎地叮嘱了一句,“刚刚的药不小心被你家公子打翻了, 你再去端一碗来。”
阿淮愣愣地眨巴眨巴了两眼,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 两个主子就跟一阵风儿似的进了里屋。
闻辞把温黎摁着坐在椅子上,两手撑着把手,困在方寸之间,让他避无可避,“为什么要把药倒掉?里面有毒?还是又嫌苦不想喝?”
温黎心虚地别开了脸,“没有。”手指不安地揪着衣角,底气不足道:“我是不小心的。”
这样的神情和慌张的动作出卖了温黎,一看就知道是有什么事情故意瞒着他。
闻辞轻轻地捏着他的下巴将脸掰正过来,面容沉静, 眼底却翻起了惊涛骇浪,正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后槽牙都咬得紧紧的,“你当我是瞎子吗?”
虽然闻辞处在生气的边缘,怒气即将喷涌而出,但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将坏脾气留给温黎,导致温黎都要忘了他本身是个怎样的人了。
在温黎的眼中,虞苑是因为没有给自己一个好身体而故意躲着不见他,也因此不愿多和父亲相处,同时他也讨厌自己这样的身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这么多年过去了喝了那么多的药都没有见效,还是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喝了又有什么用呢。
温黎红着眼睛瞪着闻辞,瘪了瘪嘴巴,“为什么要质问我?我就算是不喝药又怎么了呢!”
闻辞愣怔住了,温热的泪水滴在了他的手指上,烫得他不禁缩了缩,“对不起,我不该凶你的,但是这药真的不能不喝啊。”
眼眶里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落,滑落到了嘴唇上,嘴巴里都是咸咸的味道,小鼻尖都哭红了。
温黎扯着袖子用力地擦拭着眼睛,泪水是没了,但眼圈更红了,像染了云霞一般,袖子都湿濡了一片。
闻辞赶忙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乱动了,轻声地哄着,“好阿黎,你告诉我吧,为什么不喝药呢,好不好?”
温黎吸了吸鼻子,慢吞吞地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耷拉着脑袋,有些不敢看闻辞的眼睛,“要是我生病的话,说不定他就会留下来了,就像小时候那样,他还会给我唱歌呢。”
“这我就要好好地批评你了,再怎么样都不能把药倒了啊,装病就行了,何必让自己真的病了呢,”闻辞简直是哭笑不得,在屋里来回踱步着,“你傻不傻啊,万一他不留下来,你不是白白痛苦了一遭?”
温黎不语,只有揪了揪自己的衣角,像是受训的小朋友一样,乖巧得不像话。
闻辞捧起了温黎的脸蛋,眼神深深地望着他,十分认真地说道:“这一招只会对爱你的人管用,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可爱你的人怎么舍得看你这般糟.蹋自己呢,下次不能这样了。”
温黎对视着闻辞深邃的深眸,从瞳孔里能看见自己的影子,他点了点头,轻声道:“嗯,我知道了。”然后外肾脑袋看着他,“那我要怎么留下他呢?”
一副求知好学又想寻求帮助的呆萌样儿真是看得人心痒痒的,闻辞轻轻地咳嗽了两下,装得一本正经的模样,“咱们要装病,不能真的病,生病会很难受的,而且我们阿黎确实是病了啊,还没好全呢,刚刚就咳了好几声。”
“可是装病会被揭穿的,那样不好。”温黎微微蹙着眉头,他觉得撒谎不好,不是身为君子的所作所为。
“只要他留下不就成了,管他好不好呢。”闻辞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他只知道温黎不可以生病,又忍不住吐槽道:“你阿爹就是个怂包,就不能大胆点吗,媳妇跑了都不知道追,还要你来帮忙。”
温黎的整张小脸儿都皱巴起来,十分不满地看着闻辞,“我阿爹不是,不许这么说我阿爹。”
闻辞立刻噤声,瘪了瘪嘴巴,很是不高兴,但又不能说什么。
这时,阿淮将温了一遍的药送过来,发现小公子眼睛红红地,脸颊上挂着亮晶晶的泪痕,一看就是哭过了,而一旁的太子殿下则是一脸不悦又凶巴巴的,好像想发了一通大火的模样,哪怕是陪同小公子一起在东宫待了许多还是看得他一阵心惊肉跳,直呼不好。
闻辞舀起一勺轻轻地吹了吹汤药喂到了温黎的嘴边,“小哭包,快张嘴吧。”
“我自己喝。”温黎伸手就要去接。
闻辞把手举高了一些,让温黎碰不到,打趣道:“我来吧,别又不小心给倒掉了。”
温黎幽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张开了嘴巴含住了勺子。
这是温补的药,没有那么难喝,里头加了茯苓和甘草,喝起来还有一点甜丝丝的味道,只是还烫着,得一点一点吹凉了才可以喝,闻辞就这样不厌其烦地喂着,照顾起温黎来可谓是得心应手。
等喝到一半的时候,闻辞还是忍不住问道:“不过你确定他真的是你阿娘吗?男人怎么可能生孩子啊,我还是觉得这很匪夷所思。”
温黎抬起眼眸,缓缓地瞥了他一眼,并未言语,那小眼神仿佛是在说“你是笨蛋,我不想和你说话”一样。
“怎么了?我没有说错啊。”闻辞眨巴眨巴着眼睛,一脸天真又“求知若渴”的模样。
温黎轻轻地叹了一声气,“殿下无事的时候可以多去藏书阁看看。”
闻辞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阿黎你是在笑话我读书少吗?
温黎勾了勾嘴角,脸颊上的两只小梨涡若隐若现,眼眸里染满了笑意,“没有啊,只是有些事情超乎我们认知之外而已,未曾见过不代表就是没有啊。”
“你就是在嘲笑我啊,坏阿黎。”闻辞佯装生气地把半碗药往桌子上一放,环抱着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单纯的温黎以为闻辞是动真格的了,一下子就慌了起来,左右来回地轻扯着他的衣袖,软了软嗓音,“我真的没有笑你,你别生气啊。”
闻辞的视线从温黎漂亮的眉眼掠过,然后停留在微微张开的嘴唇上,莫名地想起了那一夜的触感,简直是食髓知味触目惊心,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又强迫自己将目光往上移,盯着他清亮的眼眉,“在撒娇吗?”
“啊?我没有撒娇呀~”温黎毫无察觉地轻轻拖了一个尾音,听起来特别的可爱。
“你就是有啊,谁说话像你这样“呀啊呀”的。”闻辞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我上次还见到那个大臣的女儿,忘记叫什么了,她就这样尖着嗓子说话,嗲嗲的,让人都起鸡皮疙瘩了,但你不一样,你……”他配合着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好像一想起来就打冷颤一样。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温黎情绪激动地打断了,“没有没有,就是没有!咳咳咳——”
温黎倏地急了起来,又被口水呛了一下,不住地咳嗽着,好像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了。
闻辞被吓了一跳,赶紧去拍他的后背,急得他又是喂药又是喂水的。
温黎喝得急了一些,又猛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涨得通红,眼角不自觉地沁出了泪花,好不容易咽下的汤药都咳出来一些,挂在嘴角,就连下巴上都水盈盈的。
闻辞哪里知道就随口说了一句玩笑话就惹来了温黎这么大的反应,肠子都悔青了,只能好好地哄着,“慢些慢些。”
温书礼听到阿淮的禀告便匆匆忙忙地赶过来,猛地推开门,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禁脚下一歪,差点儿摔倒。
温黎捂着嘴巴轻轻地咳嗽着,闻辞脸上挂着柔和又紧张的表情,半点不见不耐烦和生气,一边小心翼翼地拍着他的后背顺气,一边轻声细语地哄着他喝药,“都是我的错,你慢点喝……”
末了还用手帕给他擦嘴角的药汁,动作轻柔到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样。
温书礼又揉了揉眼睛,怕是自己看错了,再定睛一瞧。
没错,就是自家宝贝眼珠子和那个小魔王太子,从前就老实听说自己宝贝和太子殿下的关系是如何如何的亲厚,可听说归听说,他依旧不能全然放心,如今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似乎……好像……确实是没有一回事,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阿爹?”温黎抬眸望去,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
闻辞犹如被人抓包了一般,立刻撤回了手,“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强装镇定地看着温书礼,挂着笑容。
虽然他觉得温书礼迂腐固执,也会在暗中说他坏话,但他在面对这个老师时一直是崇敬和尊重的,在他面前比在自家父皇面前表现得还要像一个小孩子。
温书礼朝着闻辞行了行君臣之礼便直接略过他奔向了温黎,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担忧地询问道:“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温黎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有些咳嗽而已。”
温书礼还是不放心地让府医上前来,细细把过脉之后确实没有什么异常后这才松了口气,朝着闻辞问道:“太子殿下为何在这里?”
“孤知道过段时间便是老师的生辰了,所以特来送贺礼。”闻辞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话。
温书礼将闻辞上上下下扫视了一眼,身上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于是微微蹙着眉头,狐疑着。
闻辞嘴角挂着标准性的笑容,“贺礼随后就到,孤先来祝贺。”
“就算是祝贺,殿下也应该知会臣一声,让臣好生出来迎接才是。”
“孤与老师不必拘于这种小礼节。”闻辞看了温黎一眼,道:“阿黎也要好好休息了,孤便先告辞了。”他走之前还冲温黎眨了两下眼睛。
闻辞走后,卧房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温黎微微有些浓重的呼吸声,他垂着脑袋不敢看温书礼的眼睛。
“到底怎么回事?”温书礼的语气很淡,有着不易察觉的怒意,但不是对着自家小宝贝的。
好不容易自家宝贝眼珠子回家住几天,都还没过晚上呢,太子殿下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翻墙闯进民宅了,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温黎轻轻地抖了一下,揪紧了衣角,“就是阿辞所说的那样啊。”
温书礼叹了一声气,语气放缓了一些,“你当爹是三岁小孩吗?”
温黎抿了抿嘴唇,解释道:“孩儿是病着出宫的,他不放心,所以才来瞧一瞧,他过来一会儿就要走的,不是有心要瞒着阿爹的。”
温书礼也信了这套说辞,揉了揉温黎的小脑袋,“阿黎与太子殿下的关系未免太亲厚一些了。”
天子近臣是该与未来天子的关系亲近些,温书礼与闻言殷当初便是这样,可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不好。
***
闻辞回宫后就去了一趟藏书阁,在里面待了整整一个晚上,终于在各国异闻录里面翻到了有关于男人产子一事。
古西疆有记载,有一种生子密药,可令男人怀孕生子,当时的西疆生产力不足,女子稀少,产子率升不上去,不够充盈军营壮大兵力,于是国师便研究出来一种生子药,喂给体力不强悍不足以上战场的男人吃,达到能够产子的目的,增加人口。
那时候的产子率确实大幅度上升,而且成年之后个个身强体壮异于常人,但很快有很多弊端渐渐地显露出来,没多久西疆也被渊国所灭,有关于生子药的配方下落不明。
至于什么样的弊端,书上并没有明确地记载。
可闻辞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温黎的身子骨不好,和自己所生的怪病会不会都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生子药?
长生殿。
闻言殷刚处理好堆积如山的奏折,浑身上下酸疼得厉害,德英在帮忙按摩,眼见着闻辞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不禁问道:“怎么了,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后面有鬼追你啊。”
闻辞直接开门见山道:“父皇,你是不是用了生子药。”
“噗——”闻言殷直接喷出了一口茶水,一时没控制住大声嚷了起来,“什么!谁跟你说的!”
“父皇就算是不说,我也知道,父皇从来不避讳沈清泉出入后宫,而我长得和那个沈清泉那么像,他是不是我阿娘?”闻辞自从见到沈清泉真面目的时候就有这样的猜测。
不过他和温黎可不一样,他是一直不相信的,毕竟男人产子简直是不可思议,可是现在看见了有书籍记载真的有这样的事情,让人不得不相信了。
一时之间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让闻言殷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阿辞,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
“那父皇为什么要用生子药?是不是因为我与阿黎皆是男子生的,所以我们才会得怪病。”闻辞的情绪十分激动,他不敢去想自己与生俱来的病症是因为这个原因,可又不得不问出口。
“不,阿辞,绝对不是这样的。”闻言殷连忙道。
其实闻言殷也不知道,他们对生子药的认知也来自于古西疆异闻录,当初他怀孕的事情一出,沈清泉就翻遍了西疆古书,可关于这类记载寥寥无几,有很多未知的事情等着他们,沈清泉不敢去赌,于是他想要闻言殷把孩子打掉,可是太医所言月份大了,打掉孩子对母体损伤极大,很有可能会致命,最后被迫无奈只能生下来。
闻辞是足月生产,生下来时和温黎完全不一样,他健壮得像只小牛犊子,与寻常孩子也没有任何不同,可是到了四五岁时才发现性格有问题,每月总有那么几天会狂躁,会摧毁一切,遍访名医都无效,他们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寄托于钦天监身上。
钦天监说闻辞命中带煞,需要对应的生辰八字克制,就这样温黎开到了闻辞身边,事实确如钦天监所言,温黎真的可以压制,只是缘由不得而知。
“父皇是真的没办法向你解释,除了那本异闻录一切有关于古西疆的记载都被渊国毁了,根本无从查起。”
闻辞沉默了下来,紧紧地揪着那本异闻录,脸色阴沉,十分难看。
闻言殷走到了闻辞面前,他以为自家小太子是痛恨自己是男人生的,认为这是不正之道,他害怕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会因此存在嫌隙。
在不知不觉间,闻辞已经比他这个父皇还要高出半个头了,再也不是那个需要自己弯下腰身和他说话的小豆丁了。
闻言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解释着,“父皇也不是故意的,当初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是个意外,在知道有你存在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可父皇还是很欢喜你的到来,你也不要……不要恨父皇……”他说着说着不禁难受得哽咽了起来。
“你……你别那么肉麻。”闻辞不自在推了推闻言殷,没用多大的力气,闻言殷的肩膀都没有动弹一下,小声地嘟囔着,“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事实,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我才不会干涉呢。
闻言殷红着眼睛怔怔地看着自家大太子,一时之间都反应过来。
“好了,既然你不知道我就自己去查。”闻辞轻轻地拍着父皇的后背以示安慰,他最讨厌别人掉眼泪珠子了。
如果查到了真相,追本溯源的话,说不定就可以解决他们的身体病症,阿黎也就不用那么难受了。
出了长生殿,闻辞盯着德英看,把他盯得心里毛毛的才开口道:“德英,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在外头听了个全过程的德英猛地一怔,“啊……这……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
闻辞步步急逼,“阿黎的父母是意外,他们也是意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意外?”
德英简直是如临大敌,“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这……这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太子殿下就不要再为难奴才了。”
“啧,没用的东西。”闻辞一阵烦躁,甩袖离开。
燕王府。
闻言钦正悠然自得地修剪着花枝,府里所有的花都是由他一手培育,开得枝繁叶茂娇艳欲滴,闲来无事之时更是溜溜狗逗逗鸟,日子无聊但平稳。
“什么谣言?”他听着手下来禀告,多问了一嘴。
“就是有关于陛下的……”
手下没敢说得太明白,但闻言钦已经听懂了,冷冷一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有关于此类的传言还少吗,只不过从前没人敢说出来罢了,过两日就会消了。”
“怎么?还没有消停了?”闻言钦蹙着眉头,“上次陈之昂就来府里罗里吧嗦地说了一大堆话,这才过了多久啊,看来想把当时之事翻出来的人还不少呢。”末了又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满不在乎地继续修剪着花枝。
手下吓得冷汗淋漓,连忙低声劝告道:“王爷这话可不能说啊。”
闻言钦手上一重,一朵娇艳的牡丹花就被剪断了枝丫,“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他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就在即将要发火的时候,一个小丫鬟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王爷,夫人的咳疾又犯了,您快去瞧瞧吧。”
闻言钦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失措的表情,立刻放下了手里剪刀就往卧房奔去。
第28章 第 28 章 我想见你,只会来找你……
闻辞又被闻言殷派出去了, 第二日巳时出发,他们都没能好好道个别。
虞苑在这里住了一晚,温黎不知道他与温书礼究竟发展成什么样子,他原本想靠生病挽留住虞苑, 可是最终也没有实行。
一是就是觉得欺骗不好, 二是虞苑曾说过自己生病一次, 他就痛苦一分, 温黎也不愿意这样了。
虞苑出门的时候, 温书礼去送了, 温黎躲在门后亲眼瞧见他为虞苑系上了披风, 关系似乎亲密了一些, 又似乎没那么亲近。
等人走后,温黎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阿淮拿着水蓝色的披风迎上来给他披上,“公子,快进屋吧, 虽说方圆五里的杨柳树都被清理干净了, 但正值杨花飘零的季节, 到处是飞絮,指不定就飘进府里,还待在家里比较安全。”
杨花飘落会引发哮症,所以每年春季,温黎都不怎么出门。
回到屋内没多久,温黎就收到了一封来自闻辞的书信,约他到城西一叙,想再见见他,只是这个时辰他应该已经出城了。
他又仔细对比了一下字迹, 确实是闻辞的,便不疑有他。
阿淮见小公子神情有异,不禁问道:“怎么了?”
温黎合上了书信,“没什么,你下去吧,我又想睡一会儿了。”
“是。”阿淮轻轻地关上门出去了。
温黎知道阿淮是阿爹的耳报神,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透露给阿爹,若是被阿爹知道自己跑出去见闻辞了,又该生气了,所以这次他不打算带任何人,悄悄地去悄悄地回。
温府处于神武大街最繁华的地段,距城西还有一部分距离,靠人力双腿是完全走不了的,只能骑马,可温黎马术不精,骑不了多长就会累,于是租了一辆马车,让人把他送到目的地。
车夫又借口有事要回去一趟,于是他们约定好了时间,什么时候过来接他。
城西满是杨柳树,杨花飞扬,温黎戴着厚厚的面纱都隐隐有些不适,呼吸不太顺畅,连忙吞了一颗药丸,这才舒缓很多。
可是他在原地等了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瞧见闻辞的身影,他渐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转身就准备离开。
忽然,他听到了草丛中有细微的声响,似乎有人在小声地呼喊着“救命”。
温黎顿住了脚步,装着胆子一步一步地往那边挪去,轻轻地拨开杂草,那样的画面让他永生难忘。
一个姑娘衣不蔽体地被捆绑着,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满身都是血,红艳艳的一片,脸上已经血肉模糊,辨别不出相貌,两只眼睛如血洞一般死死地盯着他看,如同鬼魅一般。
惊魂未定的温黎猛地大口呼吸了好几下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蹲下身去查看她的情况,可刚焦急地唤了两声,那位姑娘就不动了,睁着两只血洞死不瞑目。
温黎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景,腿都软了,哆嗦了好几下才勉强站直了身体,环顾了一下四周想找人帮助,可是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个鬼影都没有,他害怕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盖在姑娘的身上,“你……你别怕,我回去找人……找人来救你。”
陡然间,温黎感受到一阵疾风袭来,他本能地退让了一步,一转身便看见了一个黑衣人,浑身上下用黑布包裹着,只留下了两只凶狠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看。
盯得温黎心里发毛,抖着声音道:“你是凶手?”
黑衣人不语,只是紧握着棍杖朝温黎袭击而去。
温黎的身体很是灵敏,每一次袭击都被他轻巧地躲过,可是尚在病中,终究是体力不支,逃跑的时候被人一棍子敲在了后颈处,身体一软就昏倒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经过城西上山砍柴的樵夫晃悠晃悠地走过来,看见路边躺着两个人就过去瞧了瞧。
这么一看就直接吓尿了,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手里的镰刀都扔掉了,连滚带爬地跑起来,嘴里喊着,“杀……杀人了!杀人了!”
***
闻辞已经出城十里,心脏猛地揪了一下,一坠一坠地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徐昀徐大将军的儿子徐挽枕驱着马走上前来问道:“怎么了?”
闻辞狠狠地揉了两下又好了不少,恢复了往常的神态,“没什么,就是忽然感觉心里闷闷的,不是很舒服。”
“身体不舒服?不会生病了吧?”徐挽枕问道。
“没有。”
徐挽枕静静地看着闻辞,满脸地不相信,忍不住道:“你说说你,咱们这些同龄人谁没被你打过啊,特别是陈相家的那个小胖子,虽然他现在不胖了,那可是往死里揍啊,可唯独不打温黎,你为什么这样?”
“阿黎和你们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啊,哦不对,温黎确实是比寻常男子好看些,柔柔弱弱的模样比女子还要纤细。”徐挽枕每每想起了温黎的小模样都忍不住咂舌。
闻辞不喜欢有人编排温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徐挽枕立刻噤声,做出一个把嘴缝上的动作,驱着马走远了一些,生怕闻辞下一刻抡起砂锅大的拳头给他一下子,打个半身不遂,哪怕他一个武将都害怕着呢。
闻辞的心脏又难受了起来,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
温黎从一阵剧痛中醒了过来,揉着自己发疼的后脖颈坐起身,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牢房中,地上还有几只老鼠在爬,吓得他立刻抱紧了自己的双腿。
低头一看,看见自己手上沾满了血迹,用力地用袖子擦拭着,可血迹就像是粘在他皮肤上一般怎么都去不掉。
牢房的大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狱卒,温黎爬了起来,他还想着那位重伤的姑娘,来得及的话说不定还能救一救,于是朝他道:“城西那边有位姑娘发生了危险,你们快去救她,还有一个黑衣人袭击了我,你们……”
“什么黑衣人,哪儿有黑衣人,明明只有你一个,你杀了人。”
温黎的脑袋“轰”地一下炸了,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我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我也是……”
狱卒直接打断了温黎的话,厉声道:“你手上有刀,身上沾满了那女子的血,你不是凶手谁是啊!”
温黎的脑袋“突突突”地疼得厉害,连忙叫住了狱卒,声音有些抖,但还能勉强保持镇定,“不是,这是个误会,不是我杀的人,我是温府的公子,麻烦你……”
狱卒立刻摆了摆手,很是不耐烦的样子,“什么温府冷府的,我不认识,杀人偿命是自古不变的道理,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等人头落地吧。”
“等等。”温黎见此人油盐不进,渐渐地冷静下来,压下焦灼的情绪,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看,“你们究竟是哪一支巡逻兵,什么编制,上头人是谁,为何不仔细调查就随意定罪,受害者的死因是什么,我的动机是什么,杀人手法是什么,你们为何一盖不问。”
狱卒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双眸贼眉鼠眼一般滴溜溜地转着,磕磕绊绊道:“什么不问,还没到提审你的时候呢!老实待着!”
说完就关上了牢狱的大门,黑沉沉的一片,周围静得可怕,总觉得哪里有阴风吹进来,冷得温黎不禁蜷缩了起来,不断地搓着自己的手臂。
时间似乎过得很漫长,温黎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冻得他瑟瑟发抖,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阴暗的牢房中唯有一个小窗户,照射进来一丝微亮的光。
杨花透过窗户飘了进来,无孔不入地钻进了鼻腔,昏昏沉沉的温黎顿时就激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的咳疾还没有完全好,杨花吸进去,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眼眸水光潋滟,满是水汽通红一片,又引发了哮症,肺腑灼热地厉害,嘴巴长得很大,极力地撷取着空气,可是能够呼吸到的简直是微乎其微。
温黎去摸腰间的药瓶,可是什么都没有摸到,早在他们把自己抓来的时候就把身上的东西全都搜刮了一通,那些能救命的瓶瓶罐罐自然都被拿走了。
忽然想起什么来,他赶紧拽下来挂在腰间莲花绣纹的荷包,放在鼻子前面猛地嗅了起来,草药的气息充盈着鼻腔,哮症这才渐渐地缓解了一二,眼神空洞地盯着黝黑的房顶。
空气钻进鼻子的那一刻,温黎想明白了。
从“闻辞”的那封信开始就是一个局,故意以杀人的罪行把他抓过来,不通知任何人,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仅将他放在一个飘满杨花的牢房里,还拿走了他全部的药,就是有人要自己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
温黎喘着粗重的气息,大汗淋漓,浑身都湿透了,像是水涝的一般,脸色苍白着勉强地支起身子,抬起手将小指头放在唇间用力地吹了起来。
这是沈清泉教的本事,哪怕没有哨子也可以唤来信鸽,用力地扯下了一片衣角为纸,咬破了手指划出血珠为笔,写下了一封信,然后塞进了信匣子里。
“拜托你,帮我……帮我传出去吧……”
***
虞苑发现信鸽的时候已经出了京城,在看见内容后立刻调转马头飞奔回到温府。
温书礼一接到消息就派人出去找,整个温府的人都散了出去,还借用了闻言殷的禁军,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找温黎。
在一个破败的牢房里面,满是杨花飘过的痕迹,这么瘦弱的一个人缩蜷缩在一起,荷包被紧紧地攥在手心里,靠在鼻子旁边,可是已经呼吸不了多少气息了,脸色憋得通红。
温书礼看见早上还好好的一个人竟然变成了这副惨样子,差点儿脚下不稳昏死过去。
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全部涌进了温府,黑压压地跪到了一片,全部围着温黎打转,整整一夜才让他的情况好转。
院判浑身都是汗,喘匀了气才道:“这个草药香囊是太子殿下让微臣配的,里头还掺杂了殿下的血,本就是可以抑制小公子病症的东西,幸好小公子随身携带着,如果没有它,或者发现时间再晚点,小公子恐怕真的就……”院判顿了一下,也不敢再继续说了,然而接下来的话众人都心知肚明。
温书礼的脸色非常不好看,是在他波澜不惊的面上从未见过的阴郁低沉,双拳捏得“咯吱”响,沉沉地丢下一句“好好照顾阿黎”便离开了。
陈相府。
陈之昂正悠然自得地品着茶水,抬眸看了温书礼一眼,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呦,这不是温相吗,什么风把你给……嘶!”
温书礼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陈府的护卫都拦不住,一上来就揪住了陈之昂的衣襟,猛地往墙上一掼。
明明是一个看起来就文文弱弱的书生,没想到爆发力这么强,撞得陈之昂后背生疼,龇牙咧嘴地怒道:“温书礼,你发什么疯!”
温书礼的额间的青筋凸起,他已经在极力地忍耐着自己的脾气了,没有把手直接掐在陈之昂的脖子上,咬牙切齿着,“我看你才是疯了,我跟说过我们怎么斗,怎么不合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不能牵扯到旁边,你是怎么敢对我的阿黎动手的。”
城西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陈之昂自然也有所耳闻,也知道温黎深陷其中,看温书礼这副六亲不认的模样,怕是受了不小的伤害,恐怕还危及了生命。
然而陈之昂反应更加激烈,像是被侮.辱了一般,紧紧地抓着温书礼的手腕,“你疯了吧温书礼!你我虽是政敌,从来就意见不合,但我再怎么样也不会把手伸到孩子身上!”
“这种事情你难道是第一次做了吗?”温书礼阴冷道。
“什么?”陈之昂蹙紧了眉头,不明就里地看着温书礼,然后将他的手狠狠地甩开,“你放什么屁呢!”
见自家大人挣脱了束缚,不敢轻举妄动的护卫们才涌了进来,把温书礼挡在了身后,七嘴八舌地问道:“大人,你没事吧。”
陈之昂被吵得心烦意乱,怒道:“滚,都给我滚出去!”他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我知道你着急,但你先别急,了解了解情况再说啊,我们两个到底谁是莽夫!”
那不是任何不想干的人,是他的宝贝,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无价之宝,是任何人不可触犯的逆鳞,无法触碰的底线,哪怕是拼了命也会保护好他。
温书礼的情绪难以平复,在那儿不停地踱步,“我冷静不了,此事就是冲着阿黎而来的,不,阿黎乖巧懂事,与人为善,人人都喜爱他……”父亲夸赞起自己的孩子来可谓是如滔滔江水一般,被陈之昂无情地打断才停了下来,“他从未与任何人树敌,都是因为我,是冲着我来的,燕王?”
陈之昂整理着自己被扯乱的衣襟,掏了掏快听出茧的耳朵,吹胡子瞪眼着,“温书礼,如果我是你现在当务之急是把真凶抓到,给你那宝贝儿子洗刷罪名,比你在这里猜来猜去要有用得多。”
“我早就拿到了陛下的手谕,命令京兆尹全权调查此事,如果真的是你,我也不会放过你。”温书礼睨了陈之昂一眼。
陈之昂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继续喝着他刚刚还未喝完的茶水,“那你来找我干嘛?质问我?还是提前告诉我这个“幕后黑手”一声?温书礼,你现在可不相信任何人啊。”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你一心为了衍朝之心不容置疑,在京城地界发生了如此恶劣的命案,你不会置之不理,所以不论我们之间有怎样的龃龉,是否依旧你死我活,只是此刻我只要真凶。”
温书礼面无表情,但陈之昂已经知道了他的意图,不可控制地翘着嘴角,吹了吹茶水,满脸的得意,“温书礼,我只当你是在求我了。”
陈之昂重新站起身,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衣角,高昂着脑袋,神采奕奕的,“来人备马,我要去趟府衙。”
***
温府。
虞苑小心翼翼地给温黎擦拭着额间的汗珠,心里忍不住的后怕,怕自己没有及时发现信鸽,怕自己没有来得及去救温黎,怕造成连自己都无法承受、无法挽回的后果,哪怕在面对沈清远的谋逆造反时他都没有这么怕过。
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什么都瞧不清楚,只有一个隐隐戳戳的影子,却生出了浓浓的亲切感,察觉到他想走,便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袖,张了张惨白的嘴唇喃喃自语些什么。
虞苑听不清楚,只能凑到了他的耳边,听到了他在喊“阿娘,别走”,虞苑的心猛地抽了一下,疼得犹如一把剑插入了胸膛,血液都要流干了,他回握了温黎的手,哭着摇了摇头,“不走,我不走了。”
第三日,闻辞即将回京的时候才得知这件事,快马加鞭地往回赶,跑死了三匹马才在傍晚时分赶到了温府,与虞苑打了一个照面。
闻辞有些意外他还在这里,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阿黎很想你,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原因不愿意见他,不愿承认你们之间的关系,但你不能让他伤心。”有些事情是他便说的,可是事关温黎,他不能不多一句嘴,
虞苑简直是心痛到无法呼吸,他没想到自己的优柔寡断和躲避会让温黎这般痛苦,失魂落魄地哑然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闻辞没再管他,掀开幔帐走到了温黎的床边,谁能想到三日前还冲自己笑和自己软着嗓子说话的人会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又有谁能想到自己差点就失去了他。
“我早说了,没有我在身边就不能照顾好自己了,你还和我吵嘴呢。”闻辞俯下身,语气很轻,生怕声音大一些了就会阿黎一般,“你再起来和我吵嘴吧,我什么都依着你。”
温黎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两下,眼皮子缓缓掀开,眼神尚且不能聚焦,无神地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闻辞那张焦急的脸上,沙哑着嗓子开口,“你怎么回来了啊?”
闻辞的瞳孔颤了颤,红着眼睛用微凉的手指摸了摸温黎的脸颊,轻声道:“你都昏睡三天了,我的事情早就办好啦。”
“原来这么快啊。”温黎轻轻地笑了笑,忽然猛地回过神来,脑袋犹如过电一般想起了一些事情,艰难地撑着身体,“那个姑娘呢,她怎么样?”
闻辞顿了顿,“人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她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你别担心,凶手已经被抓到了,一定会还那些受害者一个公道。”
“那些?”温黎蹙了蹙眉头,不明就里。
“这已经是遇害的第三个人了。”
闻辞在温黎的震惊之中娓娓道来,“城西刚刚结束了难民动乱没多久就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命案,城西兵马司指挥使怕担责,被父皇重罚,所以将此事压了下来,秘密调查,可是查了一段时间都没有结果,正好有人报案说发现了第三起,他们为了尽早结案安抚人心,就胡乱地定了你的罪名,只是他们没想到抓了不该抓的人,暴露了此事。”
“不对。”这怎么听都像是巧合一样,可这一切根本就不是巧合啊。
“那他怎么会利用书信引我出去呢?”温黎紧紧地揪住了闻辞的衣袖,情绪有些激动。
“什么书信?”闻辞显然不知道。
温黎将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闻辞的脸色越来越沉,又气又悔,情绪临近崩溃的边缘,竟然有人利用自己去诓骗阿黎。
“简直是混账!”闻辞猛地站起身,猩红着眼睛,双手握着拳头,上面的青筋凸起,在极力地忍住自己的情绪,“来人,给我去查,把兵马司上上下下通通查一遍!”
温黎不惧危险地握住了闻辞的拳头,软着声音安慰着,“阿辞,你冷静一些。”
温热的手掌心包裹上来的那一刻,闻辞渐渐的平复了自己的怒意,望向温黎,郑重其事道:“我不可能让你去遍布杨花的地方,更不可能让你拖着病躯来见我,若我想见你,只会自己来找你,温黎,你记住了吗?”
“嗯,我记住了。”
第29章 第 29 章 你只许想我
闻辞用力地抱住了温黎, 恨不得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让他再也不能离开自己,“我感觉差一点儿就要失去你了。”
温黎僵在了原地,温暖的怀抱烫得他心脏都在“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好像要坏掉一样, 他贪恋着这份暖意, 将头埋进了闻辞的胸膛, 感受着他同样剧烈有力的心跳声, 柔柔道:“我真的没事了, 不用担心。”
心神不安的情绪被温黎三言两语就轻易化解, 能够重新拥抱到这件宝物已经是最大的幸事, 只会更加珍惜。
温黎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来气了,抬起了头,望向闻辞,“你有受伤吗?”
“没有。”
“这次没有骗我吗?”温黎有些不相信地上下扫视了闻辞一圈。
“没有。”闻辞翘了翘嘴角,目光柔和, “以后都不会骗你了。”
闻辞比温黎高一些, 体型上也很明显地大了一圈, 哪怕是坐着,还是显得比温黎高大。
从闻辞的角度看去,温黎小小的一只,整个人都被圈在怀抱里,微微扬着小脑袋,头发乱糟糟的,一些小绒毛还翘着,有种天然呆,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一口。
但这次闻辞忍不住了, 他怕温黎会生气,现在生气的话对身体的恢复很不好。
抱了一会儿后,温黎觉得有些不自在了,就说着要喝水。
就着闻辞的手喝完了一杯温水,沙哑的嗓子才好了一些,“我要去见见那个凶手。”
闻辞立刻拧紧了眉头,“不行,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全。”他毫不留情地拒绝,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但温黎的态度也很坚决,“我一定要去的,我想知道他是不是袭击我的那个人,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凶手。”他怕又是官府那群人为了息事宁人而随便拉出来顶罪的。
“不可以,现在一切以你身体为主,牢房那样脏乱差的地方不是你能待的。”闻辞依旧不同意,好不容易从那种地方出来了,怎么可能还让他再进去。
倔强的温黎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改变,于是软下来态度,伸出细白的手指扯了扯闻辞的衣袖,像是撒娇一样软软道:“好阿辞,你让我去看看吧,只是看一眼,不需要费多大的心神的,若是我不去瞧一眼,我心难安啊,这样对身体恢复更不好……”
温黎的一双杏眼圆溜溜晶亮亮的,盯着人看的时候湿漉漉地像只小鹿一样,欲落不落的眼泪珠子就是有种让人心软的魔力。
闻辞根本招架不住,于是选择了闭上眼睛不看,让温黎的魔力宣告失败。
温黎松开了手指,垂下了脑袋,眼眸里满是失落与不甘,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清清冽冽道:“没关系,你不想去,我自己去就好了。”
求人不如靠自己,温黎很明白这个道理,而且已经休息了整整三天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差到连路都走不了。
可在闻辞看来温黎的表现就是撒娇不成的颓靡感,让他的心理防线彻底溃不成军,妥协道:“好了好了,我带你去看,不过我只能容许半柱香的时间。”
“我不勉强你的。”温黎掀起眼帘,静静地看着闻辞,“我可以自己去。”
闻辞无奈地叹了一声气,提了提被子给温黎盖好,一副拿他没办法但的样子,“小祖宗,你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总是折腾自己做什么呢。”
温黎摇了摇头,“不是折腾,是确保万无一失。”那个画面一直存在在他的脑海中,血腥可怖就算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骇人的厉害。
闻辞走后,温黎又睡了一会儿,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地,不能再继续睡觉了,于是拿了一本书看。
没一会儿,虞苑掀开幔帐,走到了温黎的身边,轻声细语地关切道:“阿黎,你好些了吗?”
温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虞苑看,有些不可置信,眼神中充满了惊喜与期许,却又不安地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还病着呢,就不要看书了,我熬了一些小米粥,喝一点吧。”虞苑端着碗坐到了床边,舀了一勺米粥轻轻地吹着,小心翼翼地送到了温黎的唇边。
温黎松开了书本,书页自动合上,被冷落在一边,他的眼角红红的,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乖乖地张开了嘴巴。
小米粥暖暖的,心也是温暖的。
等一小碗小米粥全部下肚之后,温黎才敢缓缓开口道:“你怎么……怎么没有走啊。”
“暂时不走了,等你病好了再说,以后我也会经常回来看你的。”虞苑轻柔地抚摸着温黎的脸颊,有些哽咽,“阿黎,对不起,这些年都是我不好……”
温黎不自觉地蹭了蹭虞苑的手掌心,像小宝宝依赖至亲之人一般,阿娘的手心很温暖,和很多年前一样,一切都从来没有改变过。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只是难过为什么我的阿娘不要我了。”
“我……我没有不要你,我只是……”虞苑顿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因为一开始他确实不想要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所带来的变数是不可控的,在那样混乱危险的情形下,他根本不敢承担那些未知的后果,如果不是温书礼的出现让他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与温书礼的关系混乱、复杂,剪不断理还乱,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处理好,那一封封从衍朝而来诉说思念情意的信,连接了他们看似毫不相干的关系,掀开了他们之间隐晦的爱意。
温黎是比他们都勇敢的人。
可是温黎不是勇敢的人。
虞苑的回信,每年的生辰礼,每次生病时都偷偷跑来看望他,给他喂药擦汗,尽心尽力地照顾,温黎全部都知道,但他没有说,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我知道的,我什么都知道。”知道虞苑最初的想法,知道他一路走来的不容易,知道他的歉疚与,知道他也是爱着自己的,所以……
“我还是很想你的。”温黎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虞苑,将脸蛋埋进了他的肩窝,嗅着他身上清新好闻的气味,犹如回到了故乡,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小声地唤了一句,“阿娘。”
虞苑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与温黎如出一辙的眼眸轻轻地颤了颤,眼角不自觉地沁出了泪花,热烈地回抱了温黎,紧紧地拥着,正大光明地回应了一句。
“嗯,宝贝。”
第二日,闻辞依言带着温黎去了牢房,阴暗潮湿的空间不亚于城西的那个地方,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息,腐烂混杂着血腥,进去的那一刻进去就让人很是不舒服。
然而温黎刚迈进去一步就被闻辞拉了回来,偏了偏头,“在旁边。”
旁边的牢房相对于刚刚那个地方要干净一点,气味不是那么的难闻,还可以忍一忍。
男人被吊在十字架上,身上囚衣应该已经被换了一件,但血迹还是印了出来,东一块西一块,看起来很是凄惨,可跟受害者比起来简直是不值得一提。
来之前温黎已经从闻辞口中了解了整个事件的过程。
死去的三位姑娘是刚成婚不久的新娘,都死在了回门的那一日,而凶手李明是今年参与科考的秀才。
李明有一位未婚妻子容儿,幼时定下的娃娃亲,原本打算在三年前完婚,但接二连三的科考失利让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无心婚嫁之事,眼见着容儿年岁渐长,他父母便给她张罗着新的婚事。
今年李明毫无疑问地再次落榜,回去便看见自己的未婚妻子嫁给旁人,事业爱情通通失去的他逐渐癫狂,怨天尤人,将一切错处都归结于未婚妻子身上,见不得穿着嫁衣的女子,更见不得旁人幸福美满。
卖豆腐家的小女儿在回门的那天傍晚穿着大红色的裙装给外出的父亲送饭,撞上了醉酒的李明。
鲜红的血迹混着火红的裙装流淌了一地,大雨冲刷了所有的犯罪痕迹,让他侥幸逃脱,紧接着是第二件,第三件,直到陈相与京兆尹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将人捉拿归案。
其手段令人发指,更是可恨,对于这些无辜新娘而言简直是无妄之灾,李明被取消一切功名,判处秋后问斩,头颅挂于闹市示众一年,以儆效尤。
李明身上的伤口除了是用刑之外,还有被人狠狠抽了一顿泄愤的痕迹,到处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温黎走进了一些,将他仔细地看了一个遍,又看了看他斑驳的手指,觉得有些不对劲。
半晌之后,李明忽然睁着一双血洞似的眼睛“咯咯咯”直笑,听得人心里发毛。
闻辞上前一步捂住了温黎的眼睛,将他带远了一些,“好了,人也看了,咱们该回去了。”
温黎跟着闻辞出了牢房,阳光照射到温黎身上的那一刻才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一丝温意,但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他不是袭击我的人,他真的是凶手吗?”
闻辞将温黎抱上了马车,道:“此事有陈相和京兆尹联合办理,卷宗都记录在册,你也看过了,不会有错。”他亦参与了其中,所有的证据通通指向李明,人证物证动机俱在,不可能有错。
温黎摇了摇头,面色沉色,“是,我看过,但他是书生,手上光洁无茧,而那个黑衣人一看就是练家子,不是寻常路数。”
闻辞顺着温黎的话猜测着,“可能他们不是一伙人,而且是故意冲着你去的。”
温黎继续分析道:“他肯定了解我的身体状况,他把我身上所有的药瓶全部收走了,就是想让我死,可我想不明白的是他想杀我直接杀了便是,何必多此一举,难道是想为李明脱罪吗?”
“假设是这样,那他所选择的就不可能是你,谁敢让一朝丞相的儿子成为替罪羊,就像你说的他是冲你来的,可能正好有这个机会,直接给你定罪,你死了,老师身上的脏水也洗不清。”
“所以是冲阿爹来的。”经过两人一番梳理,很快确定了理清了其中的关系。
那么这个一定清楚温黎的身份,对他的身体状况很了解,所以故意选在了城西,杨花遍地的地方,只是幕后之人是仅仅想给他们一个震慑,还是想要温黎痛苦而死。
温黎的瞳孔震了震,“还是因为之前城西难民闹事的事情吗?难道是燕王?”
闻辞摇了摇头,“不好说,我们没有确切的证据。”
温黎的眸色暗了暗,露出了严肃的神情,“既然是想对付阿爹,对付我,那就不可能只有这么一次,一次不成就会有下一次,与其等待时机,倒不如请君入瓮。”
闻辞一下子就理解了温黎的想法,立刻厉声道:“阿黎,收起你危险的小心思。”
这样的语气把温黎吓了一跳,轻轻地抖了一下,他甚少在闻辞脸上看见如此骇人的表情,不禁垂下了眼眸,“我就是说说啊,咳咳咳……”
闻辞轻抚着温黎的后背,帮他顺气,放缓了声音,“此事交给我,我定把那个人给你揪出来,你好好休息吧,太医也说了不要忧思过度,你的小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想得太多了,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温黎的神色漠然起来,浅浅地叹了一声气。
闻辞忽然捧住了他的脸颊,微微抬高,让他正视着自己,“从现在起,你只许想我。”
***
温书礼帮温黎向翰林院又告假一个月,让他好生在家修养。
这段日子都是虞苑陪着他的时间多一些,温书礼尔会在午间的时候探望一二,眉宇之间总有着化不开的忧愁。
温黎拉住了即将要走的温书礼,“阿爹,你是不是还在为了上次的事情烦恼?”
温书礼浅浅地笑了笑,揉着温黎毛茸茸的脑袋,“没什么,阿黎好好地照料身子就好,不会有人来打扰阿黎的。”他的语气轻柔如沐春风,好像还是那个温文儒雅的温相,和蔼可亲的父亲,并没有什么改变。
又过了两日,闻辞抓到了那个袭击他的黑衣人,只是在审讯过程中没发现他齿间藏有毒药,服毒自尽了,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不过在他背后发现了类似于狼图腾的图案,一时之间还没有头绪。
午后,有人来请平安脉,但不是府医,是一个青年人,看起来有些面熟。
温黎疑惑道:“怎么不见府医啊?”
虞苑面不改色,只是眸色闪过一丝凌厉,继续擦着他手里要送给温黎的镯子,“他年岁已高,身体不太好了,于是请辞回老家了,你爹爹已经同意了,日后会换个人来照顾你。”
听阿娘这般说,温黎也没有过多在意,倒是一旁的大夫笑眯眯地看着他,“小阿黎,你还记得我吗?”
温黎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试图从自己的脑海里搜刮出这么一个人,忽然与被绑架的那段记忆中那个游医的脸重合了起来,“方神仙。”
方知许被这个称呼喊得翘了翘嘴角,随意地摆了一下手,“神医可不敢当啊,不过是寄情于山水之间的游医罢了,以后就换我来照顾你啦。”
“那边劳烦方神医了。”温黎噙着一抹笑意。
“不麻烦不麻烦,叫我大夫就好,或者喊我叔叔哇,其实我们更早就见过,你出生的时候还是我抱的你呢!”
“好了,”虞苑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们,“还是先号脉吧。”
方知许收敛了情绪,认真地去干他的本职工作,“脉象如常,平缓有力,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避免吹风受寒就好了。”
如此这般就都放下心来了,温黎还想着要早些回翰林院才好。
方知许根据温黎的脉象调整了药方,从抓药到煎药都亲力亲为,不假手于人。
一旁的虞苑问道:“阿黎的怪病你可有良策?”
方知许从师于渊国巫医,通晓疑难鬼症,也对古西疆的奇幻丹丸有所研究,他扇风的动作没有停留一下不停,“这些年我也翻阅了不少古籍,走访各国各地,也算是了解了一些,虽有府医留下的脉案,但切入点不同,而且各种病状因人而异,具体情况还得等阿黎病发的时候观其脉象才知道。”
“嗯。”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渊国?”方知许没由来地问了这么一句。
虞苑不假思索道:“等书礼的生辰过去吧。”
方知许一脸揶揄,“我瞧你现在是有些乐不思蜀了,也不知道温书礼是有什么样的魔力,竟然撬动了你这颗冰冷的心。”
虞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睨了他一眼,“流星应该还不知道你千里迢迢地跑到这儿来吧?”
方知许被噎了一下,悻悻地不说话了。
***
第二日,荆州安抚使赵景舟到访温府,风风火火地进来,直往温黎的卧房奔去。
温黎刚喝完药,朝门口望去,歪了歪脑袋,“赵姑姑?”
赵景舟是当年被温书礼招安的龙虎寨大当家,率性洒脱,她与温书礼结拜为兄妹,好哥哥的儿子就是她的儿子,又长得又乖巧漂亮,是他那几个皮猴儿所不能比的,格外地喜爱,是他的宝贝小珍珠。
“哎呀,我的小珍珠哦!怎么都瘦成这样了!”赵景舟迎了上来,抚摸着温黎的小脸蛋儿,满脸的心疼,“快快快,把我那百年人参拿去炖汤给我们小珍珠喝!”
温黎的神色雀跃起来,“赵姑姑,你怎么会来啊?”
“还说呢,我一回来就听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会儿你被当成凶手了,一会儿又危在旦夕了,把我听得心里七上八下的,给陛下述完职就立马赶了过来,”赵景舟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好像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一般,紧接着又横鼻子竖眼睛起来,“是哪个杀千刀的不要命,敢动我们小珍珠!还把我们小珍珠弄成这副样子,我把他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从小到大这位异性姑姑就特别宠爱他,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身孩子一样对待,甚至比那几位哥哥还要好,温黎也是打心眼里也十分喜欢她。
温黎笑得眼睛弯弯的,拍了拍赵景舟的手,安抚着这位脾气火爆雷厉风行的姑姑,“我没事的,我现在好得很呢,我一天能吃两碗饭了呢。”他俏皮地竖起来两根手指头。
赵景舟眼底的疼惜之情都要溢出来了,忍不住抚摸着温黎的脸颊,“两碗饭算什么厉害,你那几个哥哥一顿能吃好几碗,所以才壮得跟头牛一样,阿黎要多多吃饭才行啊。”
“嗯嗯,我会的。”温黎乖巧地点了点头,又有些为难起来,“姑姑,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姑能帮帮我。”
赵景舟猛地拍了拍床框,“这话说的,什么叫做帮,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
“您以前是走镖出身,手下的人遍布各地,能不能帮我查查这个图案来自何处?切勿打草惊蛇,要悄悄儿地去办。”温黎将描绘下来的狼图腾递到了赵景舟面前。
“没问题,姑姑回去就给你几个精锐,任你差遣,不过一句话的事儿而已。”赵景舟爽朗地应承下来,看着温黎瘦了吧唧的小模样,还是忍不住地心疼,“兄长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一声,看把我们小珍珠给伤的,要是找到是谁干的,老娘定把他大卸八块!”
“姑姑,这件事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阿爹?”
“为什么?”赵景舟不明就里。
温黎抿了抿嘴唇,“阿爹不想我被这些污遭的事情烦心,我也不想让阿爹担忧。”
昨天阿爹那个样子是显然不会告诉自己只言片语的,他想要真相就只能自己动手去查,更不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闻辞身上,多一份人手,也能多一分希望。
“好,姑姑答应你,你有什么需要告诉姑姑就好。”赵景舟心软地一塌糊涂,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温书礼的生辰日到了,没有大操大办,仅仅只是一家子围坐在一起吃了一个团圆饭,这是他们一家三口吃的第一顿饭,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在一起,充满了温馨和谐的气氛,从今往后他们还有许多顿这样的团聚时刻。
晚饭过后,夜深人静之时,温黎悄悄地从厨房里拎出来一个小食盒,然后灵巧地闪进了自己的卧房。
闻辞大咧咧地坐在温黎的小榻上,悠哉悠哉地甩着腰间的玉佩,外衣耷拉在肩头,欲落不落,英俊面容满是笑意,一双桃花眼微微眯了眯,饱含春.情,一副浪.荡轻佻公子的模样,“抓到一只干坏事的小猫咪。”
第30章 第 30 章 不可以,我不要
温黎关上了门, 把食盒放在了桌子上,轻声道:“你小声一些,莫要被人听见了。”
“阿黎在害怕啊。”闻辞笑盈盈地起身,坐在了桌子边。
“谁让你不好好地走正门进来, 非要翻墙呢。”要是被阿爹发现了, 免不了又要被深究一番, 这两日阿爹心情不是很好, 好不容易趁着生辰日才缓和了不少, 温黎可不想破坏。
随着食盒被打开, 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 闻辞本来还不算太饿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抗议声。
“你快吃吧。”温黎把饭菜都端了出来, 看着自己袖口沾着的汤渍,嫌弃地扯了扯,努了努嘴巴,“我要先去沐浴了,黏糊糊的好难受。”
浴间里的热水是一早就烧好了的, 里头热气腾腾地, 刚进去没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了, 温黎一点一点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赤条条又纤细的身体,一点人影隐隐约约地照射在屏风上,毫无察觉的温黎泡进了温暖的热水中。
闻辞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屏风上那一点模糊不清的影子上,脑海中不知联想了什么,喉结不禁滚动了一下,连耳尖都红了,赶忙喝了一口汤压一压。
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吃完饭又收拾好的闻辞大咧咧地半躺在榻上翻着书籍。
温黎裹挟着一身水汽出来, 披着外衣,穿得严严实实的,脖子上那一小片光洁的肌肤上还挂着水珠,长发散落,发尾还潮湿着,披着的外衣上都晕出了水渍黏在了皮肤上,漂亮的身体若隐若现。
“你怎么还没有走啊?”温黎用一块干布不停地擦拭着发尾的水珠,一步一步地朝着闻辞走过来,毫不避讳地坐在了他身边。
书对闻辞而言向来就没有什么吸引力,温黎一来就更加索然无味了,眼睛都要黏在他身上了,干脆把书甩到了一边,直起身子,“刚吃饱,想小憩一会儿,阿黎的小榻特别得软,舍不得离开呢。”
闻辞能够清晰地嗅到他身上胰子的清香,还掺杂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桂花甜味,勾得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温黎也没再说什么,自顾自地擦着头发,“对了,我向景舟姑姑讨了一些走江湖之人,如果探子都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说不准他们能够找到呢。”
闻辞伸手挑起了温黎的一缕发丝放在鼻下轻轻地嗅着,沁人心脾,“或许我们的调查方向错了,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纹身呢?”
温黎摇了摇头,“景舟姑姑说这样的纹身很像某种有纪律有组织的团伙,就像他们做贼匪的时候,龙虎寨的小兄弟们都会在手臂上纹个虎头,来证明他们是山寨的人。”
闻辞抽出了温黎手里的干布,接替了他擦头发的工作,“别担心,我的人也在调查此事,但首先要确保你的安全。”
“我没事的,等回了宫就会一直待在翰林院,要不就是东宫,只是两点一线,非常安全的地方。”温黎顺从地转过身去。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们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闻辞撩起了他的长发,露出了修长白皙的脖颈,脖颈有一块小小的皮肤泛着浅粉色。
手指有意无意地蹭过,温黎犹如过电一样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伸出手挠了挠自己的脖颈,与闻辞拉开了一些距离,“可我真的不明白,阿爹温文尔雅待人和善,虽说性子冷了一些,但在朝中也从无树敌,为何有人要用这样阴毒的方式对待他,就像是报复一样。”
闻辞似乎是不满于温黎疏远的动作,直接捧住了他的脸颊微微抬起,低头望着他,“好了,不要再想了。”
因为仰着头的动作,脖子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小巧的喉结由于吞咽而上下滚动了一下,晶亮的眸子对上了闻辞的视线。
闻辞呼吸一滞,捂住了温黎灼灼的目光,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好像在努力地克制着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往榻上一靠,松开手往后一撑,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抽出来一看,是一只缀满了宝石的银镯子,他信手把玩着,摁动了其中一颗红宝石,一把短刃弹了出来。
重见光明的温黎道:“我阿娘送给我防身的,他说我使不了刀剑,匕首太多锋利会伤着自己,就把我一只带有机关的镯子,可以乘人不备进行袭击。”
“嘶——”闻辞痛呼出声,看着手指上冒出的血珠蹙了蹙眉头,“还挺锋利啊。”
伤口不大,但流血有些吓人,温黎慌里慌张地扯着衣角给闻辞止血,脸上全是担忧,“你怎么乱摸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看着温黎着急忙慌的模样,闻辞翘了翘嘴角,一双百媚生的桃花眼都弯了弯,心情很好的模样,轻声地哄着,“别紧张,没多大的事情啊,也算给你提个醒儿了,别随便瞎摸。”
温黎瞪着嬉皮笑脸的闻辞,虎着张脸,却没什么威慑力,“我才不摸呢,我又不傻,直愣愣地去摸刀刃。”
“你怎么不戴呢,挺精致小巧的,很适合你。”
银镯子有一指宽,雕刻着福纹,通体是描金珐琅蝴蝶的样子,十分精致漂亮。
“要戴的。”温黎伸出手,皓白的双腕上一对莲花金镯烨烨生辉,他一直没有戴是因为手上已经没有空余的地方了。
这对莲花镯他从小就戴着了,随着渐渐长大,镯子与手腕之间的空隙只剩下一根手指头,卡扣也有些问题,根本就摘不下来。
温黎一阵苦恼,“我想把它摘下来的,但是弄了半天都没有成功。”
闻辞握住了温黎的双手,发现金镯遮掩下的那一小片肌肤都擦红了,被白皙的皮肤衬得十分明显,眸色不禁暗了暗。
温黎没有注意到闻辞的神色变化,盯着自己的腕子看,“幼时戴着觉得没什么,可我都快弱冠了,还戴着双镯就显得不太合适,你有没有办法帮我摘掉啊。”
有些像幼稚的小孩子又有些女气,虽然款式中性大气,也很适合男子,但温黎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不许摘,怎么就不合适了,你戴着就是很好看。”
温黎微微蹙着眉头,“这和好不好看没关系啊,它还影响我干活呢。”
“反正不能摘,不然我会很生气的。”闻辞强硬地把银镯子扣在了温黎的手腕上,金银相应,也是相得益彰。
温黎甩了甩自己的手,两只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最后只能无奈地答应了。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该离开了,不然宫门下钥你就回不去了。”他看了看天色,催促着闻辞离开,自己也站起身,衣诀带风,泛起一丝香气,甜丝丝的。
闻辞看着温黎近在迟尺的背影,脚故意地往前,踩住了他的裤脚,让他被绊了一下,脚下不稳地往前面栽去,闻辞眼疾手快地捞住了他的腰身,往后一拽,整个人坐在了他的怀里。
“干嘛赶我走,我出来一趟也很不容易的。”闻辞将下巴搁在温黎的肩膀上,鼻尖靠近后脖颈的位置,那儿的桂花味好像更加浓郁一些。
温黎浑然不觉,只觉得痒兮兮的,有些许的不适应,脑海里也不知不觉冒出了那夜醉酒之后的亲吻,谁都没有提及的隐秘之事。
“会被人发现的。”温黎小声道。
“能发现什么啊,太子和自己的伴读在一块除了讨论正事,还能干什么呢?”闻辞轻轻地碰了碰温黎的嘴唇。
温黎不禁颤抖了两下,怔怔地看着他,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一副不明就理的样子,在即将反应过来要逃离闻辞怀抱的时候又被他一把拉了过来,牢牢地锁在怀里,低下了头。
而温黎却别开脸去,闻辞的吻落在了他的脸颊上,就这么顺着他的脸颊往下轻轻地蹭了蹭,埋进了他的颈间嗅了嗅,“阿黎,你知不知你身上很香啊。”
温黎懵懵的小脑袋瓜子还未能反应过来闻辞的话,以为他还在调侃自己,涨红着脸,抵着他的胸膛想要把他推远一些。
闻辞捉住了他作乱的小手,软软的小小的一只,一只手就可以包裹住,继续道:“从小到大我都能闻到你身上的香气,隐隐约约的桂花甜味,起初我以为只是因为你爱吃桂花糖糕,所以身上难免会沾染这样的味道,慢慢地年岁渐长,你不怎么吃甜糕了,身上浅淡的味道还是没有消散。”
温黎听得一愣一愣地,不禁自己低头嗅了嗅,可是除了衣服上传来的浅浅的熏香味,就没有什么味道了,而且他最近都没有吃桂花糕,“可我闻不到啊。”
“阿黎读了那么多的书,不懂久入兰芷之室不闻其香的道理吗?”同一种味道存在得太久了反而会形成习惯,渐渐地就闻不到了,根本察觉不出来。
闻辞松开了温黎的手,开始抚摸着他的额头,将细碎的额发撩起,慢慢地一点点向下描摹着脸部轮廓,声音低沉微哑,“你流汗的时候、哭泣的时候、发病的时候,那股味道就会变得浓郁、甜腻,可是这个气味就只有我才能闻到。”
这是一件令闻辞十分骄傲且充满了占有欲的事情,他对温黎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只有他才能窥伺到这一隐秘之事。
随着渐渐长大,开始有自己的思考,闻辞会好奇,为什么会这样呢,若只是普通的体香便罢了,可是并非这样。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阿黎的体.液都带有香气,汗水、泪液、鲜血、唾液、还有……”闻辞的视线赤.裸裸地往下移,停留在了腹下三寸之地,他的手指也随之滑落。
温黎倏地瞪大了双眼,瞳孔皱缩,一下子领悟到了他意图,连忙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他进一步前行的动作,大脑一片空白,语音语调都忍不住拔高,“闻辞!不可以。”
闻辞乖乖地停住,没有再继续,视线重新回到了温黎涨红的脸上,“我只是想证实一下。”
温黎的另一只手揪住了闻辞衣襟,抵触着闻辞的靠近,偏过头去,耳尖连着都红透了,“那也不行,这样不对,这样不好……”
“可是阿黎不想知道吗?不想知道为什么我闻到你身上的香气就会冷静下来,不想知道为什么你的眼泪可以缓解我的狂症吗?”
“我不想,我不要!”温黎剧烈地反抗着。
太混乱了,温黎根本没有办法清醒着思考,可是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这样太不对劲了,简直是无稽之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原来是因为这样才吸引着闻辞靠近吗!
可闻辞可他浑身上下都跟块烙铁一样,随他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温黎累极了,泄了气一般躺着静静地喘气。
室内太安静了,静到了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温黎得不到闻辞的任何回答,也感受不到他有任何动作,于是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对上了他意味不明的眼神,深邃、阴暗,像是在看一块美味可口的点心,温黎犹如被烫了一般赶紧别过了脑袋。
忽然,闻辞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压下他的腿,让他坐在自己身上,一手揽住了他盈盈一握的小腰,一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被迫面向自己,音色充满了诱惑,“可是这样说不定对我们的病情更有用处呢。”
温黎抿了抿嘴唇,继而又用力地咬住,从齿缝之间艰难地漏出了一丝声音,“不……”
闻辞的眸色暗了下去,紧紧地盯着温黎,可是漂亮的脸蛋上此时此刻充满了害怕,就连身体都在细细地颤抖着。
“好吧。”闻辞陡然间松开了手。
温黎感受到牵制着他的力量瞬间消失,他手脚并用地爬进了闻辞的怀抱,钻进了床的最里面。
等再转头时只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关门声,眼前紧闭的房门,好像闻辞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可是,温黎的头发乱糟糟的,心乱糟糟的,身体乱糟糟的,整个人都是乱糟糟的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我们可是定了亲的
温黎在府里待了一个月时, 虞苑回渊国了,琐事缠身实在是不得不回去,温书礼过完生辰之后禁足期也解了,总是很忙, 一天到晚都看不见一个人影。
自从闻辞上次夜访温府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温黎时不时地看一眼墙头, 并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 心中总觉得空落落的, 又闷闷地难受,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期间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 燕王爆出擅自侵占百姓良田、涉嫌买官卖官等恶劣事件, 被朝中大臣联合参奏,御史大夫从中调和,也被抓到了和燕王同流合污的小辫子。
故而御史大夫被罢免官职,燕王被下旨迁出了京城,非召不得入内, 赵景舟手下的那些人也查到了一些眉目, 狼图腾的图案来自于八年前被朝廷给剿灭的银狼寨。
事情传开的第二日, 温黎就回翰林院任职了,一大早就进了宫,穿上了绿色的官服。
如墨般的长发束起,浅绿色的飘带随风轻轻飘扬,衣诀轻动,腰封勾勒出精瘦的腰身,腰间的玉环随着走动的步履发出细微的清脆鸣声。
还未踏入翰林院的地界,倒是碰见了游历归来的福源郡主,行了行礼。
小郡主是先皇最小弟弟靖王的独女, 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疼爱地不行,嫌京城太过烦闷,前几年就跟着兄长出门游历山川去了,靖王在家哭了一天一夜,最后拍案决定跟着宝贝闺女一同出门。
温黎只在幼时见过这位小郡主,模样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脱了一些稚嫩,多了几分浑然天成的贵气。
福源郡主盯着温黎瞧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此人是谁,她回京的时候不是没有听过一些传言,说是暴躁易怒的太子殿下有一个小伴读,一副翩翩公子温文尔雅的模样,她心生好奇,不禁要来了一张画像瞧了瞧,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从来没有被太子殿下打过,可见关系匪浅。
“你是温黎?”
“是。”
福源郡主绕着温黎走了一圈,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手里的扇子轻轻地扇着,“你是怎么管住太子哥哥那样的牛脾气的?他真的没有打过你吗?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技能?他生气起来你害怕吗?”
小郡主一连串的发问倒是问得温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只能笑了笑。
在不远处,闻辞和徐挽枕并肩走来。
徐挽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袭浅粉色流仙裙的郡主,“那是小郡主吧,几年不见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了。”可发觉他和温黎待在一起,不由得撇了撇嘴巴,一脸鄙夷,“我听说陛下有意于将郡主许配给温黎呢,温黎有哪里好的,瞧瞧那细胳膊细腿的,一阵风儿都能刮跑了……”
闻辞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恨不得要吃人一样,紧紧地盯着温黎那张笑颜如花的脸上,看得徐挽枕立刻噤声,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生怕波及池鱼,“这是怎……怎么了啊?”
还未反应过来时,闻辞就已经上前了,抓住了温黎的腕子直愣愣地插.在福源郡主和他之间,眼中泛起波涛汹涌,但语气倒是平和,“我到处找不到你,在这里干什么?”
福源郡主的视线在闻辞和温黎身上来回地转悠,最后落在了他们交缠在一起的手上,然后慢慢地将扇子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却遮不住笑弯了的眼睛,然后把碍眼的徐挽枕给拉走了。
徐挽枕看着小郡主细白的小手,有些心花怒放,但还是不放心地频频回头看着,“他俩不会打起来吧,太子殿下看起来凶得要死,可别把温黎打死了。”
福源郡主翻了徐挽枕一个大大的白眼,“他们从小到大黏得都能穿同一条裤子了,太子殿下把你打死了都不会动温黎一根手指头的,不要瞎操心。”
温黎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我来上值啊,已经耽搁太久了。”
闻辞微微蹙着眉头,“你怎么不告诉我,出行连个马车都没有,吹风了怎么办?”
“我已经全好了,而且天气温和,没有风。”温黎又催促着闻辞离开,“快走吧,别误了早朝的时辰。”
闻辞眼看着温黎从自己身边走过,走了还没有两步,就瞧见沈月白走到了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行,温黎点头示意,“沈兄。”
“上次宴请的事情,我还没有好好跟你道歉,又逢你病了休假,还出了那样的事情,也没帮上什么忙。知道你今天回来就买了一些锦绣斋的点心,算是给你赔礼道歉了。”沈白月递过来一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任谁瞧了都不会认为里面放的是糕点。
“无妨的,此事也并非你的错,东西我就不收了。”温黎礼貌地推脱着。
可沈月白一再坚持,满脸愧疚,“还是收下吧,否则我心难安。”
“好吧,既如此便多谢沈兄美意了。”温黎为了不拂了沈月白的面子,最终还是将点心收了下来,冲着他微微一笑。
微风和煦,笑容更是灿烂,落在旁人眼中,只觉得无比刺目。
甚至沈月白在撤回手地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温黎的小指头,温黎毫无察觉,但一些细小的动作全部落在了不远处的闻辞眼中,他快气炸了。
哈!
走了一个福源郡主又来了一个沈月白,有完没完啊!
谁知道他沈月白是不是故意的!
偏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还不好发作,怕给温黎难堪,生生地忍住了,手都捏红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离开。
傍晚,闻辞找到了在藏书阁里翻阅书籍的温黎,直接往他旁边一躺。
温黎知道是他来了,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就自说自话起来,“我已经知道了狼图腾的由来了,你看,这个图案是不是跟古西疆的战旗很像?”
良久都没有等到闻辞的回应,转头看过去才发现他神情落寞,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温黎合上了书籍,问道:“怎么了?”
“你和沈月白很熟?”
“还好。”
“还好”一词落在闻辞的耳中只觉得无比的刺耳,“你下次别对他笑了。”
“什么?”温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闻辞是何意。
闻辞拉过温黎的腿,枕在了他的膝上,看着他漂亮的脸蛋,“你笑得太好看了,我怕他会有非分之想。”
“我并不觉得自己笑得有多失体统,更管不了旁人眼中的自己,”温黎觉得这根本算不上一个理由,“而且我与沈公子乃是同僚,同僚之间微笑点头是最起码的礼貌。”
“反正就是不可以。”闻辞不喜欢有人觊觎自己的东西,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最重要的阿黎,若非有人在场,他恨不得将那个碰过阿黎的狗爪子给剁了。
温黎看了闻辞半晌,还是不知其中缘由,不禁叹了一声气,“殿下,您又在闹什么别扭呢?”
闻辞的神情十分认真,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我没有在闹别扭。”
温黎小小地叹了一声气,点了点头,“好吧。”
闻辞这才满意了,得寸进尺地又往上挪了挪,靠在了温黎软软的肚子上,好像一只大狗狗一样。
“陈相向父皇提议举办一场选秀,给我选太子妃。”闻辞掀开眼帘,一眨不眨地盯着温黎,想要观察他有什么反应。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而不高兴啊,温黎心想。
“殿下已过十九岁生辰,陛下这个年纪的时候就有殿下了。”他非常平静,语气也很淡。
闻辞蹭得一下子坐起了身,又急又气,“那又怎么了,到头来他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那个男人整日往他宫里跑,他都不敢公开他的身份呢,胆小鬼。”
温黎微微蹙眉,语重心长道:“殿下,不可如此妄言,您已经不是六七岁的小孩子了,若是这些话传到了其他人耳中,又该参你没大没小了。”
闻辞趴在桌子上,轻轻地戳了戳温黎软软的脸颊,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语气,“阿黎,要不我娶你吧?咱们可是定了亲的。”
温黎猛地一怔,古怪地看了闻辞一眼,“殿下,我是男子,您怎可如此口无遮拦?”
“那又怎么样,你我爹娘都是男子,而且我们衍朝向来民风开放,男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只要是喜欢,就可如男女一般结为佳偶。”闻辞浑然不觉这有什么问题。
虽说如此,可皇亲贵族之间甚少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是不能被容许的,否则皇帝也不会这么多年也不给渊国那位一个名分了。
闻辞见温黎没什么反应,又点了点温黎的双腕,试探道:“而且你还收了我的聘礼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温黎与这镯子朝夕相处,却在前段时间觉得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现下他终于忆起来这镯子的由来,是幼时不懂事时所许下的承诺。
温黎的目光落在金光闪闪的镯子上,“那只是幼时的玩笑话。”
闻辞也有些气了,攥着温黎的手不放,“那你还给我,这是我要给未来媳妇儿的。”
“这是我们要做一辈子朋友的见证,不是什么别的原因。”温黎恼羞成怒地看着闻辞。
两人四目相对,温黎看出了闻辞眼中的认真,于是执意要把金镯摘下来。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啊,哪怕使用了蛮力腕骨磨红了都没有用,正好卡在了腕骨上。
闻辞没想到他认真了,看得闻辞一阵心惊肉跳,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不让他再乱动,声音都软的不能再软了,“我就随便说说,你怎么真的摘镯子了啊,不是说要当一辈子好朋友了嘛,别摘了。”
温黎冷静了下来,眼圈还红着,像是哭狠了的模样,说话声音都是闷闷的,“殿下下次也不该如此口无遮拦了。”明明说好了的……
“好阿黎,我下次不说了,不说了,你别伤着自己。”闻辞看着手腕上的那抹红痕,心里突突突的难受,“可是我要立了太子妃,你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毕竟我们……我们还亲亲了呢。”
第一次是因为都喝醉了,行为不受控制才会那样,事后大家都“忘”了,第二次是虽然清醒着,可是也是基于“治病”的基础上,两者能有什么关系。
温黎别过脸去,将自己的情绪全部隐藏在了阴影之下,“只是为了治病而已,明明眼泪就可以了,是你要亲亲的。”话一出口,他心里就非常地憋闷。
闻辞愣怔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温黎,想要寻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出来,而后就放弃了,仿佛被气笑了一般,“好啊,那就当是治病好了,阿黎可真是伟大,为了治病还能把自己都搭进去。”说完便捏住了温黎的下巴狠狠地亲了一口。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温黎始料未及,躲都来不及躲,涨红着脸瞪着闻辞,恼羞成怒“你……你现在又没发病!”
“我就是病了!”闻辞欺身上前,将温黎压在了书架上。
厮混了半日,最后狼图腾的事情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晚上吃饭的时候,德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之间有些微妙的氛围感,温小公子的嘴巴红肿着,像是磕到了,嘴角还破了皮,而太子殿下倒是一脸餍足的模样,还一个劲儿地往小公子碗里夹菜,又被小公子夹出来甩了回去,一副气呼呼的模样,他也不恼,继续夹。
德福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最后将一切归结于温小公子可能也许又要生病了,所以连带着情绪都不稳定。
第32章 第 32 章 只能定期安抚了
因为藏书阁内的隐秘之事, 温黎单方面不理会闻辞了,闻辞还没来得及哄好就又外出了,一连三日杳无音信,连他查到的有关于古西疆狼图腾的事情都没个人可以商量。
方知许替代了府医的身份, 跟着温黎住在了皇宫里, 每天悠哉悠哉地很, 不是给温黎请脉就是查阅一堆稀奇古怪的典籍, 寻找他们怪病的根源, 终于让他窥得一角。
“信香?那是什么东西?”温黎合上了书册, 脑仁子“突突突”地疼。
“比如动物之间进行交流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息, 通过不同的气息就能告知同伴消息, 太子殿下说总能闻到你身上的气味,而旁人都闻不到,我想就是信香,可以影响人行为和情绪的某种物质。”
这信息量大到还是让温黎感觉匪夷所思,“可我们是人, 不是动物啊, 这怎么能适用于我们身上?”
“古西疆那个地方邪门的很, 介于远古与现世之间,最早记载他们体内带有信香,只不过随着不断的发展渐渐地代谢掉了,后来又研制出了生子药这种丹丸,产生了各种副作用,体带信香就是其中一种,所有那些上战场的士兵看起来十分强壮,实际上一闻到特殊气味就会发狂,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说当年渊国击退用的就是这个法子, 但这个手段实在是太卑鄙了,所以太祖皇帝将这段历史给抹掉了,连我们渊国的皇帝与摄政王东西都不知道呢,这些还都是我翻阅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的手记才发现的,”方知许说了一大堆话,感觉口干舌燥,喝了一大杯水之后才继续说道:“故而根据这些来推断,你们每月定期发病就是服用生子药出生后所生产的副作用。”
总而言之,他身上的气味可以在阿辞发病的时候安抚他。
温黎陷入了沉思,在努力地消化着这些内容,怪不得闻辞总是想要亲近自己,他还觉得莫名其妙,原来都是这些信香搞的鬼。
“可是我的身体并不强壮啊。”甚至要弱很多,要不是靠药材滋养着,恐怕走两步都要喘一下。
“你那是娘胎里带的弱症,天生的,跟生子药的副作用无关。”
温黎揉了揉自己发涨的太阳穴,被迫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具体要怎么做才能安抚阿辞?”
“和以前一样啊,不仅限于眼泪,你自身所分泌的体.液均可以。”方知许冲着温黎眨了眨眼睛,不明其意,“不过随着年龄渐长,需求量就可能变大,具体情况还得视个人而定。”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没有,只要定期安抚,没有人恶意要特殊气味或药物刺激,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方知许为了让温黎放宽心,又补充道:“那种特殊气味的制作方式早就失传了,除非渊国的太祖皇帝重生,不然绝无可能。”
温黎思忖片刻,道:“这件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目前就只有你。”方知许整日都待在衍朝,还没机会将这些事情传回渊国呢。
“还请方大夫替我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一切如常就好了。”见方知许面露难色,他不禁放软了态度,“我怕他们知道后会接受不了,求你了。”
方知许一时被美貌所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
不知是不是对宴席的事情深感歉疚,沈月白总是对温黎多加照顾,除却吃饭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在一起的,还会带些锦绣斋的点心,关系亲厚了不少。
闻辞不在的日子里,德福都会按照温黎散朝的时辰备好晚饭。
温黎吃了两口菜就放下了筷子,担忧之色都要溢出来了,询问道:“殿下有没有说何时回来?”
“应当是快了,明日便是十五了,每逢十五,殿下总是在寝殿里的。”
是了,为了闻辞的身体着想,每逢病发之时都会被闻言殷勒令在东宫好好修养,这么多年来靠着温黎的眼泪,从没有一次例外。
用完饭后,温黎解了外衣来到了浴房,热气腾腾的水汽遮住了大半的视线,他又褪去了里衣,露出了一只圆润光滑的肩头,在跳动烛火的映衬下白皙得像是拢了一层月光。
忽然,大门被人毫无征兆地打开,温黎被吓得一激灵,连忙把衣服裹了起来,十分警惕地看着门口,水汽朦胧间让人瞧不真切,但看身形也知道是闻辞,眉眼间瞬间染上了愠色,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襟,“殿下,进来之前应当先敲门的。”
闻辞将手里的走马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直截了当道:“你最近都和沈月白在一起。”
“嗯,怎么了吗?”
怎么了?
锦绣斋的糕点每日定时定量,非预约不可得,就算是预约了也得提前去排队,逾期了便是千金也难求,谁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去废这么老鼻子劲日日都去。
沈月白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倒是会钻空子了!
闻辞看着温黎沉静如月光一般皎洁又柔和的脸庞,不禁道:“他不是好人。”
温黎感觉一阵莫名其妙,“殿下,我能分辨。”
“你能分辨什么,他眼睛珠子都要黏你身上了!”闻辞的情绪很不对劲,处于暴躁愤怒的边缘,恨不得下一刻就要喷出火来了,但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你怎么会知道?你派人监视我?”温黎目光锐利,紧紧地盯着闻辞。
闻辞被这么一眼弄得有些偃旗息鼓,嘴硬着,“我没有,不是监视,是保护。”
温黎亦是怒气上了头,直言道:“我在宫里很安全,没有人蠢到会在这里动手,不需要你的保护。”
骂又不能骂说又说不得吵又吵不赢,气得闻辞满脸的烦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只能愤愤地提了一脚旁边的桌子。
桌子上的琉璃莲花顶的走马灯晃荡了两下,摔在了地上,琉璃四分五裂。
这下是彻底解释不清了。
“殿下若是不喜欢这个走马灯了,告诉微臣便是,何必拿它出气。”
“我不是故意的。”闻辞将这盏灯拿来就是为了提醒温黎他们之间的关系,想来哄哄他的,可没想到竟然碎了。
“故不故意已经不重要了。”温黎的语气更加冷淡了,连个眼神都不舍给他,在他看来闻辞的种种行为就是在无理取闹,毫无缘由。
闻辞伸了伸手,想要挽留,“阿黎……”
温黎却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殿下请便吧,我要沐浴了。”
闻辞越发的烦躁,一股无名之火要从体内蹿出来,整个人都处于狂躁之中,充满了戾气,可面对的人是温黎,让他无论如何都发不出来,只能拂袖而去。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温黎的肩膀犹如泄力一般塌了下来,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碎片,单薄的身体缩成了一小团,像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兔子。
一时不察被碎裂的琉璃划伤了手指,鲜血冒了出来,他也没由来的一股憋闷,眼圈瞬间一红,“吧嗒吧嗒”地掉起了眼泪珠子。
“为什么要生气啊,还摔碎我的东西……”早知道闻辞总是这般喜怒无常,可他就是忍不住难过。
温黎将琉璃片拼起来一小块,可以一松手就又散开了,心里更加难受了,像是一个怎么都填不满的大洞一样,眼泪珠子都“吧嗒”一下滴在了琉璃片上。
谁知道闻辞又去而复返,推门进来就看见这副光景,美人落泪,任谁瞧了都忍不住怜香惜玉,何况还是温黎的病美人,娇娇弱弱的一只蹲在地方,令人想要抱起来好好地安慰着。
可他一眼就看见了温黎手指上的一抹红痕,一个箭步上前就握住了温黎的手,“你手怎么破了?!”
艳红的血液刺红了他的双目,这血似乎对他有强烈的吸引力,让他呼吸都浓重起来,于是赶忙用帕子捂住,并移开了视线。
正好看见了一块带血的琉璃片,神情顿时染上了愧疚之色,拿出了带来的小木盒,将碎片全部收了进去,“对不起,我应该来收拾好的。”
温黎越想越气,忍不住动手推搡了闻辞一把,“我不要你。”
可他实在是太大只了,一下子没推动也就算了,还把自己推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衣襟因为动作而半散着,露出了一大片白皙滑腻的肌肤。
温黎对此浑然不觉,倒是闻辞红了耳尖,不自在地别过脸去,明明都是男子,可是他见到温黎的胴体就会脸部发热,觉得不好意思。
“别哭了,小漂亮,对不起。”闻辞伸出手指轻轻地擦拭着温黎的泪水,“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别难过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温黎吸了吸鼻子,软软道:“他只是同僚,仅此而已。”
闻辞明白了温黎是在解释刚刚的事情,可他的怒意早就烟消云散了,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被那一抹殷红所吸引,忍不住往下瞟去。
温黎顺着闻辞的视线下移,这才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一向知礼节懂荣辱的温黎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有失礼失态的行为,这样在旁人面前袒胸露乳是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于是赶忙拢住了衣襟,脸色红得像是被轻薄了的小媳妇儿一样,胸膛剧烈起伏着,原本都已经不生气了,又被勾出了火来,恼羞成怒着推了推闻辞,道:“你……你出去!”
“那……那你等我把走马灯修好了,你别……别生气了。”闻辞自知理亏,猛地站起了身,生怕再待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哼!”
闻辞席卷着一堆琉璃碎片又灰溜溜地跑掉了,明明是来哄人的,可反而把人惹得更生气了,不禁一阵懊恼。
沐浴完之后,温黎找到了德福,递给他一个小琉璃瓶子,“公公,明天便是十五了,这是我的眼泪,麻烦你交给太子殿下。”
德福知道他们之间肯定是闹矛盾了,装有泪水的琉璃瓶就跟个烫手山芋一样想甩了,“小公子,明日您自己给殿下吧。”
“我不要,你给。”温黎憋着一股劲儿,说什么都不愿意,像是被气狠了的模样,把小瓶子塞到了德福手里。
德福一阵为难,但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了,就只能闭上嘴巴,叹了一声,最终还是把烫手山芋接了下来,决定硬着头皮上了。
第33章 第 33 章 好阿黎,再亲一口吧
闻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就开始粘合琉璃灯, 雪球兴奋地凑了过来,疯狂地舔着他的手,被他无情地一把推开,“去去去, 睡觉去。”
大块的地方很容易就黏上, 只是有些稀碎的碎片就很困难了, 哪怕是手指破了也只随便有绷带一裹继续粘合, 但缠了绷带导致手指不太灵活, 干脆又扯掉。
德福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小主子的手上都是血迹, 吓得他连忙跑上前, 心疼得厉害, “哎呦,殿下,您的手指都破了,还流血了,奴才这就去找太医。”
“回来, 又没多大的事, 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吗?”闻辞把流血的手指头放进嘴巴里嘬了两下, 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继续捣鼓着。
“那……那奴才给您找宫里的匠人吧。”德福还是一阵心惊肉跳,恨不得自己上手代劳。
闻辞还是阻止了他,“是我摔坏的,自然要我弄好了,你上一边去,别挡着我的光了。”
德福顺从地往旁边挪了挪,地上睡得正香的雪球被他不小心踢到了,幽怨地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您这样, 就算是小公子瞧见了也会心疼的。”
闻辞瘪了瘪嘴巴,“心疼才好呢,心疼了就不会生气了。”
从小到大,两个人小娃娃就闹了不少的矛盾,都是闻辞先招惹,温黎单方面生气,然后闻辞去哄,哄不好了就抱在一起睡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就统统忘记了。
随着年龄渐长,温黎吃一堑长一智,没有那么好哄了,如果抱在一起睡觉只会更加生气,于是德福就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和事佬!
“小公子怎么会生您的气呢,您看,他还准备了眼泪呢。”他把透明的琉璃瓶子放到了闻辞面前。
漂亮的小瓶子在烛火的映衬下折射出奇艺的光辉,连带着里面的泪水也烨烨生辉。
闻辞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盯着琉璃瓶看,“那他自己怎么不来?”
“呃……”德福一时被噎住,但这可难不住已经千锤百炼的他,“您瞧外头还有风呢,万一小公子出门又吹了风生病了,殿下也会心疼的。”
“那倒也是。”闻辞嘟囔了一声,然后终于抬眼看向了德福,“你还在这干嘛,出去,别影响我。”
德福嘴角不禁抽了抽。
没关系,他家殿下自己会自我调节,然后再接着去哄小公子哒。
室内又安静了下来,闻辞全神贯注地继续手里的动作,浑然不觉自己身体的温度在渐渐升高,散发着浓烈的气息,一股烦躁劲儿缓缓涌上心头,又被他毫无察觉地压了回去。
到了夜半子时才终于把灯盏粘合好,但想要恢复如初是不可能的了,只是样子还算能看。
整个人放松下来的那一瞬间燥热的气息翻涌了上来,闻辞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赶忙打开琉璃瓶,猛烈地嗅着里面浓郁的桂花甜味,尝到了其中夹杂的一丝苦涩的味道,好像主人十分悲伤的心情,导致闻辞的情绪更加暴躁。
连雪球都被从睡梦中惊醒,躲回了自己窝里咬紧了小被子把头蒙了起来。
闻辞呼吸渐重,呼出的热气都能将人灼烧,眼前的一切都想要摧毁,唯独一盏伤痕累累的走马灯能让他找回片刻的理智,只是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了温黎皓白的修长的脖颈。
在这一刻,他的嗅觉忽然变得敏锐了起来,一墙之间的地方似有似无地飘来一阵桂花甜味,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甚至控制着他缓缓地站起身,推开了房门。
门扉轻动,钻进来一个黑影,撩起了纱幔,静静地盯着床上睡得规矩恬静的美人儿看,情不自禁地伸手描摹着他精致的脸部轮廓,然后慢慢地靠近,灼热的气息全都喷洒在了他的脸上。
温黎觉得自己的脸好烫,还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不断地蹭他的脖子,热乎乎湿漉漉的,潜意识里觉得那是雪球,它最喜欢这样弄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别弄了,好痒哦。”
可紧接着雪球得寸进尺起来,一个劲儿地要往他衣服里钻,甚至还舔了一口。
温黎惊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地睡眼,看见了一个黑不溜秋的身影,吓得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将要喊出声的时候看清了是闻辞后才把惊呼咽了下去,放松了警惕。
但大晚上的这样也太吓人了,温黎也因此炸毛了起来,露出了凶巴巴的表情,其实没什么威慑力,只是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坐起身,“你怎么会来,不是说了不能……啊!”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温黎就又被闻辞扑倒在了床上,双手被紧紧地牵制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温黎没有搞清楚状况,鼻翼翕动,小鹿似的双眸满是无措,软着嗓音问道:“你……你怎么了啊?”
但闻辞充耳不闻,双目猩红,宛如一匹饿狼,只是直勾勾地望着温黎,眼神赤裸得好像要将他一寸一寸地扒开一般,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不安了。
闻辞今天太反常了,这样的状态也实在是像极了发病,可是……可是他有准备眼泪啊。
脑子一片混乱的温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轻声地哄着闻辞,“阿辞,你捏得我好痛啊,可不可以放开一点啊。”
闻辞有被安抚到,心软了下来,慢慢地松开了温黎的手。
“你怎么了啊?”温黎伸手抚摸着闻辞的脸颊,只觉得手心一阵滚烫,着急得不行了,“是眼泪没用了吗?”
闻辞跟雪球一样倏地凑上来在温黎的嘴巴上上舔了一口,像是尝到了甜甜的味道,又扑了上来,对着嘴巴就是一阵啃噬轻,弄得温黎好痛。
温黎不知不觉地想到了方知许的话,如果眼泪不行的话,是不是代表闻辞的需求量变大了,那就需要用其他的了。
于是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冒出了鲜艳的血珠,桂花的气味溢了出来,闻辞的眼睛都看直了,逮着他就开始亲,不断嘬着。
温黎被亲得头昏眼花,嘴唇都发麻了,他别开头想要去咬自己的手指,可闻辞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只能奋力地将闻辞推开,然后趁机从他的臂弯下爬了出去,可手还没有触碰到床边就又被人拉了回来,紧紧地钳制着他的双手,语气染上了怒意,“不许走!”
温黎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力给吓坏了,拼命地挣扎着,可是闻辞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他不像闻辞那般体力充沛,不仅没有挣脱开分毫,反而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脸上染上了红晕,不规律地喘.着。
忽然,温黎感觉到闻辞的手在不断往下,倏地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察觉到他的意图后脸色巨变,他根本就冷静不了了,只能软和着,“闻辞,你冷静一点。”
尽管知道闻辞不会伤害自己,可他手心里都是汗,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诚惶诚恐地看着眼前的人。
闻辞感受到了温黎的恐惧,可他不甘心就这样放手,他想要跟温黎更亲近一些,更近一些,他想要温黎,可是他潜意识里不敢。
于是只能不断地蹭着温黎的脸颊,语气带着祈求与讨好,“好阿黎,你行行好吧,我真的好难受啊……”
闻辞的脸上流露出痛苦、迷茫、渴望、情.欲……
在一声声的渴求中,温黎终究还是于心不忍,慢慢地松开了手……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天边都泛起了白肚子,幔帐里头的动静才渐渐地缓了下来。
温黎累极了似的伏在床边,胸膛不断地起伏着,他耷拉着的动作,正好让他的后脖颈一览无余,那一小片泛着粉意的地方微微凸起着。
身后的闻辞抚摸着雪白无暇的后颈,身下的人轻轻地颤抖了一下,手心里透着暖意,闻辞如同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一般低下头,咬上了下去。
一瞬间,浓郁桂花香气就充盈了鼻腔,不知不觉地蔓延开来,缓解了闻辞的狂症,让他恢复了片刻的清醒。
“呜呜呜……”温黎终究是没忍住哭出了声,小珍珠“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没一会儿床单就湿濡了一小片,小模样好不可怜。
不知道是哭得太凶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温黎的气息慢慢地变得急促起来,都快喘不过来气了,眼底蓄满了泪水,眼眶都兜不住了,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闻辞这下子彻底清醒了,他可太熟悉这样的状态了,是他的哮症犯了,一刻都不敢耽误,立刻退出来,翻身下床去找药瓶,倒出了一颗药丸就往温黎嘴里塞,哄着他,“阿黎,乖,吃一颗,快吃一颗,咽下去啊,乖宝……”
温黎根本咽不下去,到了嘴边又吐了出来,泪水糊了一脸,闻辞实在是没办法了,就喝了一口水混着咬碎的药丸直接口对口,给他灌了进去。
半晌之后,温黎的气喘才渐渐地平复下来,脸色恢复成了正常的颜色,闻辞这才如泄气一般摊在了床上。
要吓死了。
更乱了……
***
温黎浑身都是脏兮兮、湿漉漉的,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恢复清醒之后又伸手扯过被角盖在自己皮肤上,手指都在微微地颤抖,闭上了眼睛,微微张开嘴巴平缓地呼吸着,似乎也在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闻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在不清醒的情况下做了混账的事情,不过要是能让他再选一次的话可能还是会这么做的。
可阿黎这副模样实在是让人很是心疼,也知道是自己过分了,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小心翼翼地勾了勾温黎的小指头,满脸的歉疚与试探,“阿黎,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生病了……”
他侥幸又卑劣地希望可以用“病症”来减轻自己的恶行,希望温黎能够原谅自己。
但是温黎已经累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于是背过身去,裹紧了小被子,只留给闻辞一个无情的后背,头发汗湿了,都黏糊糊的,露出来的一小截后脖颈有一枚又深又狠的牙印。
闻辞心里一阵抽疼,若是能清醒一些就好了,就不会伤着阿黎了,于是像大狗狗一样黏了上去,轻轻地捋着温黎的头发,“你打我骂我都行,只是不要不理我了……”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沉默,闻辞直接抱住了温黎的肩膀轻轻地晃着,“阿黎,阿黎,好阿黎……”
严重睡眠不足的温黎挥了挥手,像是在赶小虫子一样,软软道:“别叫,我好累,我要睡觉哦~~”
没有哭闹,没有大喊大叫,更没有让他滚到一边去,闻辞还有点不习惯了。
他的胆子渐渐地肥了起来,把温黎掰正过来,盯着他漂亮的小脸儿看,“阿黎,你没有生气吗?”
温黎的泪水已经干了,脸颊上挂着明显的泪痕,眼睫还是潮湿的,闻辞忍不住亲了亲温黎的眼睛,又在他耳边蹭了蹭,耳鬓厮磨着,一点点得寸进尺地吻上了他微肿的嘴唇。
受不了的温黎想要逃跑,但被闻辞一把拉了回来,压在了身下,亲昵地蹭着温黎的脖颈,声线低哑,极近地诱.惑着涉世未深的温黎,“阿黎,再让我亲一下吧。”
“不可以。”温黎厉声拒绝,他身上还好痛着呢。
“好阿黎,就一口,我就放了你,好不好嘛?”闻辞将温黎从被子里挖了出来,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紧紧地相贴着。
温黎一时心软就又让闻辞给得逞了,金银手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幔帐轻轻晃动,不知时辰过了多久,成年老旧的床榻发出一声闷哼,然后又回归了平静。
期间闻辞时不时地观察着温黎的状态,发现除了呼吸声有些重以外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黏黏糊糊地亲热着,“阿黎,再亲一口。”
温黎可不会再信他的鬼话了,也是累极了,嗓子都沙哑着,推搡着闻辞同样汗湿的胸膛,瘪了瘪嘴巴,委屈巴巴的样子,“不行,你是……你是骗子,我不相信你了。”
“不骗你了。”闻辞腻在温黎的颈间,轻轻地吻着。
温黎没有力气推开闻辞了,只能扣着他的肩膀,小声的呜咽了起来,“呜呜呜……”
“小漂亮,你怎么又哭了?”闻辞没把他小猫挠痒痒的力道当一回事,继续自己嘴上的动作。
“骗子,你是骗子,呜呜呜……”
“我没骗你,好了好了,我不亲了,你别哭了。”闻辞又情不自禁地吻了吻温黎眼角的泪珠。
谁知道温黎哭得更凶了,“吧嗒吧嗒”地掉着金豆子,止都止不住,像是决堤的江水一般,比刚刚哭得还要厉害。
闻辞这才清醒过来,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连语气都慌里慌张的,“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哭得这样伤心啊,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温黎瞪着闻辞,凶巴巴了一句,“混蛋,走开……”
就这么一眼又把闻辞瞪爽了,雄赳赳,气昂昂起来,但是真的不能再继续了,温黎的身体会受不了。
闻辞把温黎抱了起来,坐在自己腿上,抚摸着后背哄着安慰着,顺着气。
汗水混着泪水让温黎身上更加难受了,浑身上下都是汗津津,湿乎乎的,他一把将腻在自己身上的闻辞推远了一些,又嫌弃又止不住地抽噎着,“走开些,我要……我要沐浴,好难受……”
“好好。”闻辞又在温黎的唇上浅啄了一口才答应,穿戴整齐了吩咐德福去备水。
德福还纳闷呢,小殿下在自己屋里待得好好地,怎么从温黎房间里出来了,不过这也是他的常规操作,就没多想什么,依照吩咐去做了。
没一会儿水就送了过来,关上门的那一刻,德福窥得一角,虽然自家小殿下将小公子抱了起来,但裹好的里衣从肩头滑落,他清楚地瞧见了温小公子白皙的后背上布满了暧.昧的红痕,还有几枚明显的牙印。
身为太监却见多识广的德福震惊得张大了嘴巴,感觉天都要塌了,他就算是想忽视都忽视不了,这总不能说是打得吧!!
闻辞抱着温黎一同跨进了浴桶,幸亏浴桶够大,能够容纳他们两个人。
温黎也懒得计较闻辞和自己一起沐浴这件事了,坐在他两腿之间,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闷闷道:“他看见了……”
“没事,明天我就把他的眼珠子挖了。”闻辞柔柔道。
温黎知道闻辞只是在说玩笑话,但还是想要发泄一下自己情绪,忍不住锤了一下他的心口,“暴躁,胡闹,混蛋。”
“嗯,阿黎说的对。”闻辞怜爱地吻了吻温黎的头顶,视线落在了他红肿的后颈上,满满的都是桂花的香味,心却一抽一抽地疼,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对不起,下次不这样了。”
温黎细微地颤抖了一下,并没有躲开,“没有下次了。”
“嗯。”闻辞的眼眸暗了暗,昂起了脖子,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息,隐忍而克制着自己的情.欲,犹如水珠从脖颈滴落,滑过胸肌没入水中,了无声息。
闻辞把温黎抱到了自己的腿上,一只手绕到了他的身后,温黎感知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就变了,摁住了他乱动的手,“不可以。”
“不做什么的,得弄出来,不然会生病的。”闻辞浅啄了温黎的嘴角,安慰着。
温黎的脸色涨得通红,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很快就尝到了血腥味。
闻辞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心疼地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被迫松开嘴巴,然后摁着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别咬自己了,咬我,我不疼。”
温黎又羞又气,手指掐着他的后背,留下了浅浅的红痕,最后还是张开嘴巴狠狠地咬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从指缝里悄无声息地溜走,温黎就靠在闻辞的肩膀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闻辞把温黎从水中抱了出来,仔仔细细地擦干了身上的水汽,套上了里衣,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将人塞进了被窝,搂着香香软软的阿黎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闻辞神清气爽地起床,而温黎还昏睡着,脸不红身上也不烫,没有生病,看起来也不像是哪里不舒服,但他就是不放心,把院判叫了过来。
这么一大早就宣太医,院判心里七上八下的,正巧又逢太子殿下病发之日,恐有什么凶险之兆,向德福求证,可德福只是一脸难以之隐的模样,什么都不肯说。
一进了东宫就往太子殿下面前奔去,伸手去把脉却被挡了一下,“去看看他。”
院判的视线落在了一旁,床榻上的温小公子面容红润,睡颜恬静,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就露出了一颗小脑袋。
闻辞把温黎的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动作十分轻柔,生怕弄疼了他,院判不明就里,但还是细细地摸着脉象。
没多久手指轻抖了一下,不可思议地蹙了蹙眉头,紧接着发现有些不对劲,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大为震惊,悄悄地和德福对视了一眼,德福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从闻辞的角度看过去并没有院判精妙绝伦的表情,焦急地问道:“怎么样?”
院判收回了手,“小公子并无大碍,只是累着了。”又隐晦地提醒着,“小公子身子骨不好,这种事儿不能操之过急,也不可过量。”
闻辞的目光始终没有从温黎的脸上挪开,神情柔和缱绻,“知道了。”
然后拉上了幔帐,连一丝缝都没有露出来,睨了他们一眼,眼神锐利,语气冰冷,“这件事,你给孤烂到肚子里,若是被旁人知晓了,小心你的舌头。”
这属于皇家秘辛,身为院判的刘太医都不知道掌握了多少秘密,连皇帝的隐秘都窥视一二,这点道理还是懂的,若是敢透露出去一个字,别说舌头了,连脑袋都保不住。
闻辞还未走到卧房门口,就听见外头的太监在高昂地喊着,“陛下驾到!”
第34章 第 34 章 一月一次
一踏入小黑屋,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温黎不禁拧紧了眉头,从前跟在赵景舟身边对这些跑江湖之人的手段有所耳闻,只是没有想到会这般惨烈, 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了。
温黎难受得都有些想吐了, 脸色都白了白, 显然他还是适应不了这些人严刑拷打的程度。
闻辞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都说了让你不要来了。”
温黎挥开了他的手, “问出什么了吗?”
李二摇了摇头。
抓到的人名为赛奇, 确实是古西疆人, 已经不知道传了几代了,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肯说,哪怕是早就被折磨得血肉模糊也依旧嘴硬。
严重的刑罚撬不开他的嘴,更没有至亲至爱之人可以威胁,再打下去就要断气了,好像拿他没有办法一样。
温黎走到了赛奇身边, 目光锐利精光地盯着他看, 声线柔柔却语气冷淡, “因为你的疏忽大意,导致你们的组织已经暴露了,你觉得你那位主子可会放过你。”
赛奇眼神轻动,但依旧嘴硬着,“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们以我为目标却没有立刻弄死我,是你们自作主张,还是你的那位小殿下判断失误呢。”温黎一步一步靠近了一些,闻辞在旁边护着,生怕会出什么意外。
“我不允许你侮辱我们伟大的殿下!”赛奇忽然暴起, 如果不是有铁链锁着就已经冲到了温黎面前,“他就是要让你痛苦的死掉,以达到目的!谁知道你会如此侥幸!”
温黎依旧气定自若,甚至一改刚才冷漠的模样,勾了勾嘴唇,微微启唇极有礼貌地回了一句,“谢谢。”
出了小黑屋,温黎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闻辞又拿出水壶给他喂了一些,苍白的脸色才回暖了过来,“上车吧。”
温黎摇了摇头,微微喘着气,“我要在外面透会气,闷得慌。”
于是两个人沿着街道漫步起来,闻辞乐得如此,总是有意无意地和温黎黏在了一起,肩膀相碰,举止亲密无间。
“你在诈他?”
“嗯。”温黎应得风轻云淡。
他们此行确认了两件事,一是赛奇确实是西疆人,二是他们的主子是古西疆皇室之后。
古西疆最后一位君王,在与渊国之战中被太祖皇帝所诛,所有孩子都被残杀,唯有一个小儿子下落不明,至今都没有找到。
每一个王朝的衰亡都会有人心有不甘,必定会想尽各种办法光复本国,自然而然会拥护那个小皇子。
“我一直在想,早已被灭的古西疆为什么会参与其中,于是大胆地猜测了一下,能够确认他们的主子是不是古西疆皇室,他们的最终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
闻辞蹙着眉头,“他如果活到现在至少也得有一百岁了。”
“未必得是他,还有他的子孙后代,更未必是他的血脉,不过是借一个名头而已。”血统更迭百年,谁能保证初心如一。
闻辞冷冷一笑,不置可否,“怎么着,他们还想联合衍朝光复西疆不成。”
温黎却异常严肃,面容沉静,不笑的时候天然地带着丝丝冷意,“西疆对渊国的仇恨不共戴天,如果我真的出事了,阿爹不会善罢甘休,衍朝更不会,迟早会查到渊国头上。”
尽管沈清泉与闻言殷的关系匪浅,但上升到两国之间的层面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了,朝中大臣也势必会揪着此事不放,毕竟以陈之昂为首的主战派可不在少数,能拿渊国开刀他们乐此不疲。
“他们这招祸水东引使得可真是好啊,”闻咬了咬后槽牙,“不过就燕王那个草包,你让他吃喝玩乐搞搞小动作可以,若是让他挑起两国的战争,借他十个胆子都不敢。”
“所以此事牵扯甚广,必须告知陛下,我也要修书一封给阿娘,如果西疆蠢蠢欲动,敌在暗我在明,要早做打算。”
不管燕王在其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但此事已经不是他们二人能够轻易解决的了。
在小黑里里待了许久,又在外头走了一会儿,温黎觉得有些疲惫了,脚下虚浮了,不禁踉跄了一下,若非有闻辞扶着,恐怕早就摔倒了。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闻辞神情紧张又担忧。
昨夜那番被颠来倒去的体力劳作还未完全恢复过来,身上还有些酸楚,每动一下就会牵扯一下。
温黎幽怨地看了闻辞一眼,他不舒服到底要赖谁呢,可他什么都没有说,撑着闻辞的手就要爬上马车,“我要回去了。”
闻辞直接托着温黎的屁股将他抱了上去,马车里铺了毛茸茸的垫子,软乎乎的,坐在上面很是舒服。
温黎的手被闻辞握在手心里轻轻地揉着,好像在把玩着一块上好的白玉,爱不释手又珍爱有佳,他都被摸得有些昏昏欲睡了,软软道:“你好烦哦。”
“阿黎的手好空哦。”闻辞揉着他根根纤细修长光洁漂亮的手指,纤纤玉手就该有玉来配,然后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只玉扳指,戴在了温黎的大拇指上。
白玉质地通体光滑圆润,泛着一层乳白色的光泽。
困倦袭来的温黎脑袋也变得有些迟钝了,没有第一时间挣扎着摘掉,而且举起手对着透进窗帘的光看了看,“我手上都要戴满了,好重哦。”
两只金环,一只银镯,再多一只玉扳指,已经没有余地了,手腕抬起来都好负重哦。
“不重,漂亮。”闻辞执起温黎的手吻在了手心,温柔又虔诚,然后抬眸望向他,捧起了他的脸颊,对着嘴唇狠狠地亲了一口,“戴满了也漂亮,阿黎怎么可以这么漂亮呢。”
其实温黎不喜欢被人夸赞“漂亮”,因为“漂亮”一词本就不是应该形容男子的。
“不漂亮,不要漂亮。”温黎秀气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闻辞轻轻地笑了笑,“嗯,是俊俏。”
温黎不太满意地撇了撇嘴巴,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气音,像是小猫在哼哼唧唧一样,可爱死了。
闻辞化身亲亲怪,又忍不住亲了好几口,温黎实在是太困了,眼皮子都在打架,躲了好几下发现躲不开后也不管了,慢慢地靠在了闻辞的肩膀上,然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马车“咕噜咕噜”平缓地行驶着,小商贩叫嚷的声音大部分被阻隔在外,丝毫没有影响到车厢内两个靠在一起的人。
忽然,马车剧烈晃动了一下,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温黎被陡然惊醒,闻辞瞬间暴起,猛地掀开了窗帘冲着外面的人道:“怎么回事?”
侍卫回禀道:“有个小孩挡路了。”
温黎撩起门帘,看见了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孩儿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腿。
小孩子瘦瘦小小的,看起来不过五六岁,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黢黑的小脸儿上满是痛苦的表情。
温黎于心不忍地从马车下来,而闻辞跟在旁边冷冷地看了侍卫一眼,侍卫咽了咽唾液,辩解道:“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小孩立刻就扑到了温黎的脚边,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黑乎乎的手爪子印在了洁白的衣裳上。
温黎把闻辞腰间的荷包摘了下来,连同着沉甸甸的银子被放在了孩子手中,“起来吧,去看看病,买些吃的。”
小孩又黑又脏,可一双眸子却亮得厉害,睁得圆溜溜地感受着手心里沉甸甸的分量,满脸地不可思议,但又拿到了一个烫手山芋一样把荷包举得高高的,身上的伤口疼得让他龇牙咧嘴,“我……我不要银子,我只想要一口饱饭。”
一时之间温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求助似的看向了闻辞。
接受讯号的闻辞上前将温黎的衣角解放出来,无奈道:“那些银子就算给了他也会被抢走的,还不如一个馒头来的实在。”然后吩咐侍卫把孩子送去医馆并给他准备一顿饭。
乞丐也分三六九等,年纪小的自然成了最末端,可能还没有走出两步就被人给盯上,一个孩子根本抵不过成年人的力量,最终的结果不仅被抢走了银子,还会被打一顿。
“走吧。”闻辞又把温黎抱上了马车,捞起了他脏污的衣角轻轻地拍了拍,掸去了上面的尘土,“你跑下来做什么,万一他冲撞了你。”
被这么一打扰,温黎的睡意全无,人也精神了起来,“我又不是瓷娃娃,哪会碰一下就碎掉的。”
温黎肌肤透白,泛着一点粉色,身形比寻常男子比起来都要娇小一些,宽大的衣袍都显得空荡荡的,虽说女子弱柳扶风的身姿好些,但与瓷娃娃也差不多了,纤细脆弱又易折,好像如果不好好照顾着就会轻易碎掉一样。
“阿黎要多多吃饭啊,养得壮壮的才好呢。”闻辞搂住了温黎瘦削的肩膀,让他靠近自己,心疼又怜爱。
温黎的脑袋轻微又不易察觉地闻辞的怀抱里蹭了蹭,贪恋着一丝温暖,“嗯。”
回宫后,他们也没有耽误,立刻去勤政殿见了闻言殷,正巧温书礼也在,一同向他们陈述此事。
然而话音刚落温书礼就快步冲到了温书礼面前将他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神情关切又紧张,“你的身体刚好,怎么能去调查这么危险的事情,可有哪里受伤啊?”
“我没事啊。”温黎发现温书礼与闻言殷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惊讶,不禁问道:“阿爹与陛下早就知晓此事了吗?”
温书礼与闻言殷相互对视了一眼,朝温黎道:“这事你不该去查的,也不要再插手了。”
“阿爹,我不是几岁的小娃娃了,此事事关我事关你事关衍朝,如何能坐以待毙呢。”温黎眉头轻蹙,眼底尽是委屈,他知道阿爹是为自己好,可他也想知道其中的真相,不想被蛮在鼓里了。
温书礼深深地叹了一声气,娓娓道来,“我们知道燕王从来就不是幕后黑手,我与陛下都猜到了是古西疆人在背后捣鬼,意图挑拨渊国和衍朝的关系,好坐收渔翁之利,燕王不过是一个幌子,不过他在背后散播谣言是真的,指使人伤害你也是真的,只是陛下碍于兄弟情面、碍于天下人悠悠之口才一直没有收拾他。”
可是温书礼忍不了,他忍不了一切伤害自己宝贝金疙瘩的人,所有参与此事的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一个都没有放过,而因温黎被冤枉之事打开了一个口子,世人也只会觉得是温书礼为子而疯,就不会揪着皇帝不放,为他赢得了一个好名声。
一箭三雕,一来为温黎出了一口恶气,二来肃清朝中蠹虫,三来将燕王赶出京城,远离朝政。
温黎低下了头,还是有些郁郁,“阿爹应该告知我一声的,我也想为阿爹分忧,不想做阿爹的拖累。”
“怎么会是拖累呢,你是阿爹的宝贝心肝啊,阿爹心疼你都来不及的,阿爹只是想要保护你,任何让你不开心烦恼的事情都不该出现在你面前的。”温书礼的心一抽一抽地疼,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肝抱在怀里哄着,可是温黎不是小孩子了,这样的举动多多少少有些不合适,才发现自己的心肝早就长大了。
其实温书礼从一开始就不想让温黎沾染进朝堂的世俗中来,只是他又爱读书,且学问极好,一不留神就中了状元,就只能进入官场,他总想着要把温黎好好保护起来,事事都为他考虑好,却忘了温黎不是菟丝花。
闻言殷左瞧瞧委屈巴巴的温黎,右瞧瞧像犯了错的孩童一般的温书礼,视线又落在从始至终只盯着温黎看的闻辞上,然后又移开,“阿黎啊,你爹爹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此事牵扯甚广,越少人知道越是安心,你爹爹亦是担忧关切你。”
温书礼看着倔强不甘又不得不低头的温黎,在他身上仿若看见了自己从前的影子,他想要抱一抱他,最后伸出的手也只是落在了他的头上,笑着叹了叹气,释怀了一般,“是阿爹不好,没有考虑到阿黎的感受,日后阿爹不会再有事情瞒着阿黎了。”
父子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隔阂,温黎与温书礼之间亦然,多日以来压在心底的重石终于落了下来,他们又无话不说起来。
***
“温黎。”沈月白走到了温黎身边,一如往常一般递过来锦绣斋的点心,肩膀有意无意地靠近着温黎。
温黎浅浅地往旁边挪了一些,刻意与之保持着距离,眸中闪过一丝疏离,“多谢沈兄,不过府医说我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不宜吃甜食,下次沈兄不必帮我带了。”
“这样啊。”沈月白肉眼可见的失落,将手收了回去,“怎么又不舒服了呢?”
“老毛病了。”温黎象征性地咳嗽了两声,好像真的不适一样,“天色已晚,我也不能在风口里久站,就先告辞了。”说完便点头示意快步离开了。
这两日温黎都在翰林院待到很晚,忙于编写《四海志》的事情。
前段时间谷莱遭遇天灾颗粒无收,向衍朝发来支援,获得了一大批粮食的馈赠,遂派遣使臣前来进贡,他们远渡重洋而来,语言不通,象胥翻阅《四海志》时发现由于存放不规整,导致有书页缺失。
《四海志》属于典籍一类的文献资料,记载不同语言,是极为重要的参考与学习书籍,存放于翰林院内,此责在于翰林院,象胥协同一起进行整理与修复。
“你最近回来的都很真晚呐。”闻辞撑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温黎看,桌上是已经温了第三遍的饭菜了。
“你怎么不先吃啊。”温黎脱了披风坐下,德福顺手接过,捋顺了才挂起来。
闻辞亲自给温黎布菜,做得得心应手,满脸写着不高兴,“等你一起啊,阿黎可真是事务繁忙呢。”
“你应该先吃的,若我半夜才回来,你岂不是都不吃晚饭了?”温黎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执起筷子吃了一块可口的菜肴。
“那我就去找你啊,不过修整书册而已,干嘛要到这么晚。”
“谷莱国的使臣快到了,不可耽误的。”
“可你又不让我去接你。”他想早点见到温黎啊。
闻辞努了努嘴巴,闹起了不大不小的脾气,他想要温黎来哄哄他,但显然温黎毫无察觉,于是他很快就自己好了,一个劲儿地往温黎碗里夹菜。
用完饭后,温黎回了自己的屋子,沐浴过后感觉浑身舒畅,浴间内蒸腾的水汽朦胧了人影。
刚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就听得房门轻响,温黎拢紧了自己的衣襟,回头一瞧发现又是闻辞,叹了一声气,“你怎么老是不敲门呢。”
闻辞提着莲花琉璃灯,“我把琉璃灯修好了,和原来一模一样的,你不生气了吧。”
琉璃走马灯完美如初,一丝裂缝都瞧不出来,就好像从来没有破损一般。
其实闻辞自己黏得实在是不好,裂缝十分明显,一点都不好看,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情还是要找专业的人,只能去请技艺精巧的匠人来修复。
温黎披上了浅云色的外衣,衬得人面若桃花,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走马灯,语气轻柔,“我从来就没有生气,生气的人一直都是你,下次再怎样都不能碎了灯了。”
这是他们情谊的象征,无论人如何变化,灯在情谊亦在。
“当然了,那阿黎日后也不能把这对金镯摘下来。”闻辞点了点温黎露出来的莲花双镯。
平时里都藏于宽袖之中,如今完全显露了出来,让皓白的腕子显得有些许涩.气。
温黎扯下了衣袖,又被遮掩地严严实实的了,清清浅浅地“嗯”了一声,“你先出去,我要收拾一下。”
闻辞恋恋不舍地将温黎上下扫视了一眼,在外衣的包裹下一点春色都瞧不见,防他就跟防贼一样,自己还能吃了他啊。
待收拾完后一出来便看见本应该离开的闻辞正大咧咧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歪了歪脑袋,“你怎么又睡到我的床上了?”
“我冷啊,阿黎的被窝很暖和的,而且香香的,我很喜欢。”闻辞一脸笑嘻嘻的,拍了拍自己空着的位置。
对于闻辞的死皮赖脸,温黎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最终只得无奈地容许闻辞爬床,自己从柜子里抱出了一条被子铺在了,在闻辞灼灼的目光中从容地躺了上去。
闻辞瞬间就不淡定了,一个鲤鱼打挺弹射起来,快步走到了温黎身边,两手一抄就不费吹灰之力地把他横抱了起来,“你忘了上次是怎么生病的了?!还敢睡这里啊!”
温黎微微抬眸略了他一眼,“那是因为谁呢?”
闻辞被噎了一下,气势汹汹地,但手上的力道很轻,将温黎往床上一放,被子一裹,自己也睡在了他旁边,“反正不行。”
温黎的睡姿一向很好,规规矩矩又板板正正,而闻辞就像八抓鱼一般缠了上来,揽着他的肩膀,泛着浓浓的酸水,“你今天和沈月白说什么了。”
“我们是同僚,不可避免要交谈一二的。”温黎反应了过来,盯着闻辞,“你又监视我?”
“不是监视,是保护,只是他们老要跟我说你的事情,我肯定忍不住啊。”闻辞脸不红心不跳地狡辩,真让他逃脱了过去。
温黎觉得很热,把闻辞紧紧缠着的手拿走,自己又往里头挪了挪,“那你要忍住啊,我不喜欢这样。”
“哦。”闻辞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然后又黏黏糊糊拥了上来,抱着温黎不放手。
一开始还能规规矩矩着,然后手脚就不老是起来,撩起了衣角要往滑嫩的皮肤上摸,摸到了温黎腰间的痒痒肉,顿时颤抖了一下,一把揪住了他作怪的手,涨红着脸恼羞成怒地问道:“你干什么!”
“你这里有个硬硬的东西,我摸摸。”说着就又要摸去。
温黎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摁住闻辞的手,涨脸色憋得通红,“我……我不要。”
“为什么,阿黎不也很舒服吗?”闻辞停下了手,认真地看着温黎。
温黎别过脸去,完全不敢看他,赧然道:“不舒服,很疼。”
闻辞轻柔地吻了吻温黎的耳垂,诱.惑着,“那我轻一些,不让阿黎疼。”
耳朵本就是温黎最敏感的地方,碰一下都会激起一小片鸡皮疙瘩,他双手抵在闻辞的胸膛,态度十分坚定,“不要,闻辞!”
闻辞撇了撇嘴巴,满脸的不悦,但不能拿温黎怎么办,又不能用强,只能像小狗一样蹭着温黎的脖颈,“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殿下来殿下去多生疏啊~”
“你起开一些,压得我好难受。”温黎挣扎着坐起身。
闻辞就顺势将温黎抱了起来,坐在了自己怀里,下巴搁在了他的肩头,手指不轻不重要地捏着他的后颈,“可是我生病了也很难受啊。”
后颈同样敏感,温黎躲避着闻辞的触碰,眉宇间染上了怒意,“你现在又没有生病。”
声音柔柔的轻轻的,让这怒意大打折扣,像是小猫挠一样,不会受伤,只会让人心里痒痒的。
“可我早晚会发病的,会发狂症,会伤人,可怕地很,只有阿黎能医好我,只有阿黎是我的药。”闻辞得寸进尺,一步步哄着,专戳温黎最在意的点——他不想自己发病的时候难受。
温黎抿了抿嘴唇,揪着闻辞衣襟的手指都不禁蜷缩了起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只能……只能一月一次。”
“什么!一个月一次?!”闻辞忽然暴起,一双桃花眼瞪得滚圆,写满了不可思议。
第35章 第 35 章 乖宝,不能抓了
“嗯, 你每个月只会发病一次,像上次那样一夜过后你会恢复过来了,所以一次就够了。”温黎直接无视了闻辞震惊又不情不愿的表情,倔强又强势地决定好。
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毕竟一夜就把温黎折腾得够呛了, 多来几次他真的会受不了的, 而且身为“药”也不需要做太多多余的事情。
可闻辞很是不满, 抱着温黎的腰身不撒手, 轻轻的晃了晃, 又哄又骗, “阿黎啊, 好阿黎,一次太少了,你不能让我尝到了美味又一丁点儿都不给吧。”
“那一次都没有了,靠着眼泪、血液都是可以缓解病症的。”温黎的态度是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的,若是不同意就直接抽身离开。
闻辞连忙抓住温黎, 银牙都要咬碎了, “好好好, 一次就一次。”
温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将将要从他身上起来又被闻辞一把拉了过来,沉声道:“但我要利息。”
还没等温黎反应过来时,密密实实的吻就落了下来,卸下了他一切的挣扎,闻辞把温黎里里外外都尝了个遍,除了没到最后一步,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啊。
***
《四海志》终于修整完成, 又要忙于封禅大典之事。
衍朝的封禅大典每五年举行一次,一来对上天表达敬,期待来年风调雨顺,二来感谢后土滋养百谷,供养万民,而今年发生了不少事情,又是天然灾害,又是皇帝被谣言缠身,因此格外重视,不能出一点差错。
自上次之后,闻辞就搬去了温黎的住所,任凭温黎怎么踢着踹着都不肯离开,还美滋滋地抱在怀里亲着腻着,又得忙于翰林院的事物,又得应付闻辞,温黎实在是心力交瘁,没多久就病了,吓得闻辞再也不敢乱动了,得来了几天清闲日子。
病好之后,温黎就参与到封禅大典典礼的编写中去,沈月白带来一碟子绿豆糕,“这两日天气渐热,吃些绿豆糕解解暑吧。”
温黎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目光始终停留在书册上,“不用了。”
“我感觉你这段时日好像在刻意疏远我,不知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沈月白垂眸看着温黎,一副无助受伤的模样。
“啊?”温黎懵懵地看向他,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温柔地解释着,“没有啊,我不喜欢绿豆糕的,把我的那份也分给大家吃吧。”
“那边好,还有银耳汤呢,多少喝一些吧。”沈月白又端了一碗过来,视线忽然落在了温黎裸露出来的后脖颈上,有一枚极为暧昧的红痕,不禁多看了两眼,“快要步入夏季了,蚊虫都多了起来,温兄皮肤白,该注意注意了。”
温黎浑然不觉,也并不觉得痒,但象征性地挠了两下,笑道:“多谢沈兄,不过我不喝。”说着便推了推碗。
一个小典籍从他身后走过,撞了一下他的手肘,连带着不小心打翻了沈月白手里的碗,温黎眼疾手快地将书册抽走。
银耳汤全部泼了出去,黏稠的汤液撒在了桌面上,他的衣裳湿了一大片,就连靠他最近的沈月白也没有幸免,被糊了一身。
小典籍立刻大惊失色,掏出一块帕子帮沈月白擦拭着衣裳,“月白哥你没事吧。”然后又气不过地瞪着温黎,“你怎么连个碗都端不稳啊!”
温黎的注意力全部在书册上,还好及时拿走,并没有脏污,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那个小典籍——礼部侍郎的小儿子向亦冬。
“抱歉,沈兄。”温黎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你的衣物我帮你清洗。”
尚亦冬一脸暴躁地推搡了温黎一把,“一句对不起就完了,谁让你洗了!我还怕你过了病气呢!”
沈月白蹙紧眉头,厉声道:“尚亦冬,闭嘴。”
尚亦冬依旧一脸的不服气,对着温黎怒目圆睁。
原本就是因为抱有良好的素养,温黎才会为不是自己过错的事情道歉,现在觉得他没什么必要。
温黎紧紧盯着尚亦冬,眼神不带任何温度,“是你撞得我,而且碗也不是我端的,你想为人出头也该搞清楚状况,况且张学士早有规定不可在校书场地随意吃喝,你们是要明知故犯吗?”
“你!”尚亦冬更气了,冲上前就指着温黎的鼻子,却被沈月白一把拉了回来,“够了。”然后一脸歉疚地看向温黎,“抱歉,是我一时没有想到,你的衣服我赔给你。”
“月白哥,他凭什么!”
沈月白狠狠地瞪了尚亦冬一眼,后者不敢再说什么了,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温黎。
这么一闹,其他人也不敢再吃了,封禅大典是何其重要的事情,,更何况若是被张学士知道了,也免不了被责罚一通。
温黎十分嫌弃地看着自己身上还黏黏糊糊挂着的银耳,拿着帕子都不知道该如何清理起,最后实在是受不了就回了一趟东宫。
傍晚一回来,闻辞就拥了上来,将温黎上下打量了一番,“今天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温黎有些莫名其妙。
“德福说你回来的时候身上全是银耳汤。”
“不小心撒上的。”温黎并不觉得那是欺负。
闻辞捧住了温黎的脸蛋,浅啄了一口,“真的是不小心?”
“嗯。”温黎的眸色清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闻辞。
“真的没有人欺负你?”闻辞还是不放心地重复了一遍,他可太知道温黎的秉性了,像个闷葫芦一样,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而且心又大,可能被欺负了自己都不知道。
温黎拨开了闻辞的手,无奈地笑了笑,“真的没有,我爹是丞相大人,我又背靠太子殿下,谁敢欺负我啊。”
“那就好。”闻辞始终半信半疑。
春季的尾巴下了一场大暴雨,连绵两日日,雨天难行,在宫里尚且如此,闻辞非要把温黎送去,温黎凶巴巴了一顿才让他打消了念头。
去了翰林院听到几个人在谈论,说是沈月白和尚亦冬一同回去的路上马车陷进了泥泞里,下来推车时又不慎摔了下来,滚了一身泥,狼狈不堪,尚亦冬一整天都怒气冲冲的模样,看谁都不顺眼。
没多久,在三十这一天温黎病发了,浑身上下都是汗津津的,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落,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手指胡乱地扯着衣领,一小片肌肤都被划破了。
闻辞紧紧地抓着温黎的手,心疼得厉害,“乖宝,不能抓了,都红了。”
温黎睁着泪眼朦胧的双眸,只能看得清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可他能够感受到是闻辞的气息,他艰难地支起身子抱住了闻辞微凉的手,放在脸颊上轻轻地蹭着,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阿辞……阿辞……”
一声一声地把闻辞的心都喊软了,温热的泪水滴在他的手心,只觉得一片滚烫。
他拿出匕首划伤了自己的手心,鲜艳的红色涌了出来,刺痛着温黎的双眸,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我不要血,你疼……”哪怕是脑袋不是很清醒,还是会担心闻辞会受伤会疼。
“不疼的,乖。”
温黎被茯苓的香气环绕,被闻辞哄着骗着喝了好几口,不知是被呛着还是怎么了,他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好不容易咽下去的血都吐了出来挂在嘴边,看起来十分的惨烈。
太香了。
闻辞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桂花甜味,甜到发腻,甜到想要人狠狠咬一口,快要失去理智了,但他不能。
“好阿黎,再喝一些吧。”闻辞把温黎抱了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可温黎只是把脑袋埋进了他的肩窝,拼命地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味。
闻辞都快忍到极限了,彻底没了办法,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抚摸着温黎血迹斑斑的脸颊,声音深沉微哑,如同魅魔一样蛊惑着温黎,“我帮你,好阿黎,你说你想要我帮你。”
温黎紧紧地攥住闻辞的衣襟,微微抬起头嘴巴一张一合地凑在闻辞的耳边,喃喃地说些什么,语气清浅。
在听清楚说了什么时候闻辞的眸色彻底暗了,用没有沾有血迹的手卡着闻辞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连绵到第二日清晨才将将停歇,积水从屋檐上滑落,落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嘀嗒”声。
温黎被水珠滴落的声音吵醒了,眼皮红肿得都不能完全睁开了,身上很是干爽,已经做过清理了,除了有些疼的地方没有一点不舒服。
虽然脑袋不是特别清醒,但温黎能够记起昨夜的大部分内容,是他允许的。
温黎无奈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知是懊恼还是难以面对,就这么一动,闻辞就醒了,十分关注着他的身体情况,“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温黎的声音微哑,昨夜被逼得叫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于是窘迫地别过脸去,可泛红的耳尖已经出卖了他的心境。
闻辞还是不放心地贴了贴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脸颊,发现没有起烧发热的症状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注意到他红了一片的耳朵上,浅浅地笑出了声,“阿黎是在不好意思吗?”
“不要碰我的耳朵,很痒啊。”温黎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往旁边挪了挪。
可闻辞又紧紧地缠了上去,手脚并用地困住了温黎,让他处于一方天地之间,无法动弹,“是你同意的,阿黎,我没有趁人之危。”
温黎努了努嘴巴,红润的嘴唇都撅了起来,发出一声小小的气音,像是不满“哼哼”,又像是承认似的“嗯嗯”。
可爱死了。
闻辞对着他的嘴唇就亲了好几口,直到把温黎惹炸毛了,伸出猫爪子推开他,凶巴巴又委屈巴巴地道:“唔,我的眼睛疼。”
“哦,等等啊。”闻辞让德福送了一碟子鸡蛋过来,然后将剥好的鸡蛋贴在温黎的微肿的眼皮上细细地滚动着,“好点没?”
熟鸡蛋有一定的消肿化瘀的效果,确实舒服了许多,温黎点了点头,“嗯。”
而后闻辞又对着眼皮轻轻地吹了吹,轻哄着,“呼呼呼,痛痛飞。”
温黎发觉闻辞又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了,有些不满起来,幽怨地略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小时候了。”
“可你还是一样老是哭唧唧的呢,比小时候的眼泪还要多,小哭包。”闻辞轻轻地刮蹭了一下温黎的小鼻尖,举止亲密又宠溺。
温黎真的是太爱哭了,好像是水做的一样,怎么哭都哭不够呢,惹人心疼,又令人忍不住想要摧残,想要他只为自己一个人而流泪。
这么一想,闻辞直感觉血气下涌,颇有新笋破土之势,温黎感觉有些不对劲,低头看了一眼,脸色一瞬间涨红,“你……你混蛋!”
“骂了它可就不能再骂我哦,而且这只是正常现象。”闻辞一阵苦恼,两手一摊表示与自己无关。
温黎自然知道,两个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随便撩拨一下就能燃起熊熊烈火,可是从小便尊礼守节的他还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总是觉得羞怯赧然。
闻辞发现温黎并不是真的生气,于是厚着脸皮凑到了跟前来,“阿黎,咱们打个商量呗,你看你生病也会难受,但咱们云雨一次就会好,就不用拖拖拉拉好几日都躺在床上修养了,既不耽误你上值又不会难受,那咱们可不可以增加一下次数啊。”
温黎抿了抿嘴唇,仔细思考着,似有被说动的迹象。
最终经过闻辞不懈的努力,终于把一月一次的规定变成了一个月两次,外加无穷无尽的利息,毕竟苦了谁也不能苦了自己啊。
第36章 第 36 章 怎么老舔阿黎脚呢
盛夏不知不觉来临, 终于查到了古西疆的窝点,就在城西,距离那个牢房不过五十里路,直接一锅端了, 连头目都抓了回来, 供出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挑拨衍朝与渊国的关系, 但这个组织不只是这么一个窝点, 想要全部抓齐, 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
渊国那边同样传来了消息, 抓到了古西疆的乱党, 只是在审讯时不小心弄死了, 剩下的那些小喽啰嘴里什么都问不出来。
六月结束,七月悄然而至,谷莱明日就会抵达京都码头。
谷莱盛产黄金与各种矿石,听闻这次为显诚意与感谢,他们带来了本国最稀有的珍宝, 许多人都等着欣赏宝物的光彩。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照射进来, 映衬在浅青色的衣裳上形成斑斑点点的痕迹。
汪汪队长雪球在草丛里肆意地打滚着, 还时不时追着啾啾的小孙儿点点玩儿,点点扑腾了两下金黄色的翅膀,落在了温黎的肩膀上,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闻辞又外出了,汪汪队和啾啾队就都跟着温黎回到了相府。
“别看书了,仔细眼睛疼,”虞苑端来了一碟子各色的水果,“在宫里就成日地看书,怎么休沐回来了还是看呢, 吃些水果消消暑吧。”
其中有一种是从苏楚国引进来的一种甜瓜,绿油油又圆滚滚的外表,果肉却是红彤彤的,散发着清甜的气息,吃起来亦是十分爽口解暑,深受百姓的喜爱,但属于凉性水果,温黎不能多吃,只能吃一两块解解馋。
温黎吃完了第三块甜瓜就放下了叉子,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的汁.液,“阿娘,西疆之事可有眉目了?”
虞苑轻柔地摸了摸温黎的脑袋,“不用担心,我与摄政王会处理好此事。”
话虽如此,但还是不免让人忧心的,古西疆的余孽一日不连根拔起,就有一日的隐患。
“阿娘最近总是来这里,不会耽误渊国的事务吗。”温黎对于虞苑能常来这事儿是很开心的,但毕竟他身份特殊又身居高位,不能忽视渊国。
“无妨,有摄政王在呢。”
沈清泉怕是郁闷极了,因为他们二人为了谁来衍朝而争论不休,最终采用了最原始的方式划拳来定输赢,谁知沈清泉点子太背了,没赢过一次,已经许久不曾见小皇帝了。
温黎听到这样的说法忍俊不禁起来,“哪有这样草率的。”
夜晚,温黎刚沐浴完,裹挟着一身水汽,朦胧着纤细的身段,伸手擦拭着湿发,袖子从腕间滑落堆在臂弯,露出皓白的肌肤,像是镀了一层月光一般。
忽然,外头有什么声响,温黎透过半掩着的窗户窥得有个人影从墙头一跃而下,然后稳稳地落地,推窗而入,与闻辞四目相对。
温黎对闻辞的到来没有一丝的惊讶,甚至波澜不惊,只是往他身后瞧了瞧,打趣道:“看来我得让人把围墙砌高些了,万一有小偷溜进来可就不好了。”
闻辞笑盈盈地朝着温黎走来,握住了他的手,“哪里有小偷啊?”
温黎略了闻辞一眼,“你不是吗?”
“我可不是小偷,是采花大盗,专门来劫色的。”闻辞快速地在温黎的唇上亲了一口。
由于刚刚沐浴完的缘故,嘴唇湿漉漉的,身上香喷喷的,像块可口的小蛋糕。
温黎气呼呼地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脸蛋,轻声地骂了一句,“登徒子。”
谁料闻辞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一副很爽的样子,好像温黎不是在骂他而是在夸赞一般。
快十天没见了,闻辞都要想死了,就算是骂他打他都会爽死的。
随即,闻辞托着温黎臀将人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在窗前的矮柜上,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身,密密实实地亲吻着,恨不得把人都给吸进去了。
原本就做好了一月两次的规定,除却之后也算是中规中矩,可架不住闻辞总想从他身上讨要一些利息,温黎阻止不了闻辞的进攻,干脆放弃了挣扎。
烛火跳动,映衬着窗户上两道交缠的身影。
温黎紧张地揪着闻辞的衣襟,脑袋晕乎乎的,但还是担心自己会从柜子上摔下去,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贴着他。
眼角沁出了泪花,朦胧间发现了虚掩着的窗户,他怕被人发现,伸手想去关上,却被闻辞握在了手心里,温黎有些着急了。
闻辞注意到温黎的心不在焉,趁着亲吻的间隙说道:“不会有其他人进来的,若是有歹人,定会还没摸到你院里的墙头就被我的人抓了。”
温黎微喘着,“他们都躲在哪里?”
“他们无处不在。”闻辞亲了亲温黎软软的脸蛋,“我喊一声他们就会出现了。”
温黎一惊,那岂不是沐浴更衣睡觉都会被人瞧见,无时无刻不活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这也太吓人,简直是毫无隐私,好像是被人扒光了一般。
“我的一举一动是不是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都会被汇报到你那儿?”温黎偏了偏头,躲开了闻辞的亲吻。
闻辞只是看着温黎,并没有说话,这份沉默成了默认。
温黎开始生气了,凶巴巴起来,“我不喜欢有人监视,不要再跟着我了。”
“那不是监视,是保护,我不能时时刻刻都守在你身边,但他们可以,他们也不会乱说话。”闻辞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太子”这样的身份实在是太过贵重,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意外,他的身边布满了保护他的暗卫,宛如影子一般时刻隐于暗中,全部听他一人差遣。
“那我也不要,就算是名为保护,但我有阿淮就够了。”
闻辞深深地望着温黎,发现他眸色晶亮清澈,不掺杂一丝虚假,于是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好吧。”
尽管他妥协了,温黎还是不给亲了,闻辞满脸的不高兴,但又不能拿他怎么办。
一低头发现雪球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在亲昵地蹭着温黎裸.露的腿脚,还时不时舔了舔他的足尖,留下了湿哒哒的水痕。
正憋闷得很的闻辞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踢了踢得寸进尺的雪球,不满道:“去去去,你怎么老舔阿黎的脚呢。”
雪球顺势躺了下来,一脸无辜地看着温黎。
温黎从柜子上跳了下来,拢好了自己的衣领,揉了揉雪球的肚子,幽怨地看了闻辞一眼,“干嘛踢它,会痛的。”
“它是戏精,我都我没用力气。”闻辞简直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气得他直接把雪球拎了出去,关在了门外,只听得它在外头嗷呜嗷呜地扒拉着。
“你和它置什么气呢。”温黎笑着摇了摇头。
闻辞二话不说就把温黎抱到了小榻上,将他赤裸的双足揣进了自己的怀里,“我有礼物要给你。”他拿出了两只小巧精致的小娃娃,栩栩如生得酷似他们的模样,“这叫傀儡娃娃,通过细线在幕后牵引从而达到操纵木偶变成各种动作的戏法,在民间很受欢迎的。”
温黎靠在闻辞怀里轻轻地扯了扯牵引线,傀儡娃娃很配合地抬起了手又抬起脚,十分滑稽有趣。
“对了,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在离京都不远的津州地界,有人看见本该已经被斩首的死刑犯出现在了大街上,还以为是看见了鬼魂,调查之下才发现有不少死刑犯无故消失,一直追查到了城外的乱葬岗,全是被摘除了心脏肝脾肺的人,顿时传出了有妖怪吃人心的谣言,一时之间闹得人心惶惶,附近的百姓都不敢出门,地方官员查了许久都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这才让闻辞去了一趟。
“是津州太守张唐,他被查出了有血液病,大夫断言活不过四十岁,他费尽心力找到了一个古方,说是吃人心可以补血,他就把主意打到了死刑犯身上,恰巧有个人跑了出来,这才被人发现了。”
画面感实在是太强了,听得温黎感觉喉咙口有一股酸水涌了上来,让人有些反胃,他不禁捂住了嘴巴,干呕了两下。
“怎么了?”闻辞连忙关切地问道。
温黎的脸色有些白,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吐了。”
闻辞倒了一杯水喂给温黎喝,帮他拍了拍后背顺气,有些懊恼不该说给他听的,“这确实是恶心了一些。”
温黎缓了过来,“那个古方是从何而来的?”
闻辞顿了顿,“西疆古籍。”
温黎眉宇间浮起一丝疑惑,“又是西疆。”
最近所发生的事情似乎都是围绕着西疆而来的,真的是巧合吗?
“张唐说他是从一个游医手里得来的,后来我们在他的卧房里搜到了大量的古籍,全是一些不堪入目诡谲怪诞的内容。”闻辞也有所怀疑,想要继续追查下去,但那位游医已经不知所踪,无从查起。
温黎沉思片刻,“那些书籍能否给方大夫瞧瞧,他的祖师爷曾研究过西疆的古怪术法,说不准他能知道些什么。”
“嗯。”闻辞揉捏着温黎细腻的手,“你的手怎么这样凉啊。”又握住了他纤细的脚.裸,“脚也好凉哦。”
温黎蜷缩了一下脚趾,又往后缩了缩,还是没有挣脱开闻辞的手,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我有些冷了。”
闻辞立刻把温黎抱了起来,放在床上塞进了被窝,紧接着就想钻进来,温黎发现了不对劲,直起身子,看向他,“你要睡在这里?”
“对啊,这个时辰宫门早就下钥了。”闻辞亲了一口温黎的小鼻尖。
对于闻辞的无赖程度,温黎是无可奈何地,他也不是不让闻辞睡,只是嫌弃他脏兮兮地爬床,于是推搡着他的脑袋,“去沐浴,脏。”
闻辞不情不愿地来到浴间,就着温黎的剩水洗了个凉水澡,等他再上床的时候,温黎已经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安安静静地,特别乖巧可爱,闻辞爱不释手地将人搂进了怀里,像是抱住了全世界一般,将所有疲惫都一扫而空,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五日后,谷莱使臣进京,被安排在了怀远驿,鸿胪寺受命进行接待。
刚休沐完的温黎从温府出来就听见百姓们在谈论此事,说着他们的奇特长相,说着他们的奇装异服,说着他们古怪的语言,聊得不亦乐乎。
阿淮听了一耳朵,对此十分感兴趣,不禁问道:“小公子,你见过谷莱人吗?”
谷莱并非衍朝的附属国,更是远在大洋之外,没有人见过谷莱人真正的模样,只说他们金发碧眼、异于常人又十分美艳。
温黎摇了摇头,“等他们进宫的时候你就可以看见了。”
神武大街原本就热闹非凡,因为谷莱人的到来就更加热闹了,小商贩比平日里叫卖的声音地更大,似乎想要体现我们泱泱衍朝的繁华兴旺。
温黎的注意力被一根剑穗吸引了过去,玉雕的一朵玉兰花,样子十分精巧,很适合闻辞的玉龙剑。
刚付完钱,将剑穗揣进了胸前一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直愣愣地撞上了他,看起来十分慌乱与紧张,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匆匆离开了,阿淮一脸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帮温黎拍了拍衣服。
温黎再抬眼时看见有三个贼眉鼠眼的男人鬼鬼祟祟地跟在那位女子的身后,心下一沉,带着阿淮跟了上去。
第37章 第 37 章 阿黎会寂寞吗
拐至一个小巷子里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和一个女子的惊呼, 温黎加快了脚步,上去就是一脚直接踹开了意图不轨的歹人,阿淮紧接着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两个。
温黎想要上前查看摔在地上的姑娘,却被人在身后偷袭, 被掐住了脖子抵在了墙上, 阿淮始料未及被其他两个人缠上, 扭打在了一起。
阿淮心系自家的主子, 于是速战速决, 将两人打倒在地之后就迅速冲向温黎的方向。
温黎脱下银镯, 亮出藏匿其中的刀刃, 划伤了歹人的手臂, 那人吃痛便立刻松开了手,又被温黎趁机一脚踹在了他的腰际,痛得直不起腰身。
两人看准时机将另一个扶走,逃之夭夭,阿淮顾不上去追他们, 赶忙上前查看自家公子的情况, “公子, 你怎么样了?”
温黎捂着脖子猛烈地咳嗽了两声,眼角控制地沁出了泪花,缓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我没事。”蹲下身关切地询问着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姑娘抬起头,头上包裹的布巾散发,露出了一头如阳光一般金光闪闪的卷发,独特的蓝色眼眸犹如星辰大海一般湛蓝美丽——是位谷莱人。
温黎从未见过真正的谷莱人, 只在书册中看过画像,如此不同于寻常人的金发碧眼亲眼瞧来还是不由得呆住了。
姑娘受到了惊吓,等反应过来时猛地推了温黎一把,将人推倒在地,然后爬起来就要跑。
温黎摔得头昏眼花,阿淮都要吓疯了,赶忙把自家小主子扶了起来,就要冲上前去理论。
忽然好几个谷莱打扮的侍从冲了上来将姑娘团团围住,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话,温黎听懂了其中的称呼,他们唤姑娘为“公主”。
侍从紧紧地攥着“公主”的手腕,动作很是粗暴,力气大到手背上的青筋都凸起来,生怕人再次跑掉而不顾及身份有别一样。
“公主”挣扎着,路过温黎的时候碧蓝色的眼睛祈求地看了他一眼。
“等等。”温黎上前阻止,甩开了侍从的手,将“公主”护在了身后。
侍从面面相觑着,又叽里咕噜地说着话,他们靠得近声音又小,温黎听不大真切,大意是瞧温黎气度不凡穿着不俗,又在泱泱衍朝脚下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其中一个人上前一步用着蹩脚的汉话道:“这是我们谷莱的公主,我们要将她带回去,请不要妨碍我们。”
温黎依旧不让,目光沉静身姿挺拔地挡住他们的目光,“你拿什么证明?”
侍从从腰间的布包里拿出了一块玉牌,温黎接过仔细地端详着,确实是谷莱的玉牌,上面还有衍朝专门雕刻的印记,做不得假。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公主从温黎身后走了出来,与领头那个用谷莱语交流了几句,然后转头朝着温黎笑了笑,嘴巴一张一合着,根据口型判断是汉文“谢谢你”。
阿淮在旁边急得不行,视线一直停留在温黎脖颈上的掐痕,非常地明显,“公子,咱们快些回去吧,您脖子上要上药的。”
温黎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禁“嘶”了一声,很疼,回去肯定又要挨闻辞骂了。
果不其然。
“就路上那么一会你就把自己给弄伤了?那是个什么狗屁公主!值得你如此冒险去救!”闻辞一边小心翼翼地给温黎上药,一边骂骂咧咧着,又急又气又是心疼,“要是把脖子掐坏了怎么办!”
温黎乖乖地坐着,跟只小鹌鹑一样一动不敢动,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阿淮跪在外面垂着脑袋,德福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脖颈上的几道红痕越看越觉得刺目,闻辞简直是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掘地三尺把那几个人挖出来凌迟一顿。
嘴上越狠,手上的动作越是极近轻柔,等把药膏抹好之后,闻辞抬起了温黎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端详,发现没有其他伤口之后掰正了他脸,目视着他的双眸,“温黎,从现在开始不管你乐不乐意,我的人必须跟着你。”
温黎自知理亏,眸光闪烁了一下,别开了脸,软软地道:“知道啦。”
闻辞还是很生气,可对着乖顺的温黎什么火气都发不出来,只能掐着他的脸蛋狠狠地亲了一口,力气大到都要把嘴唇碾磨破了。
德福十分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屏退了左右,并让阿淮起来。
“唔——”温黎被吻得实在是受不了了推开了闻辞的脸,两颊酡红气喘吁吁着,笑骂着,“混蛋,停一停吧,我给你买了礼物呢。”他用一根细白的手指将剑穗挑了出来,在闻辞面前晃了晃。
闻辞先是注意到温黎修长洁净的手指,绕着艳红色的细绳,再然后才是碧色的玉坠,他心中暗爽,面上确实不显,“别想着就这样讨好我。”
“你不喜欢啊,那我送给别人了。”温黎手指一勾,将玉坠笼进了手心里。
下一刻又被闻辞挖了出来,宝贝似的攥在手里,“不行,只能是我的!”
温黎低声地笑着,眼睛都弯了起来,像只狡黠的小狐狸,整个人都很明媚,闻辞又忍不住亲了好几口才把人放开。
***
这次谷莱使臣带来了大量的黄金与珠宝,比起朝贡的数量整整多了一倍,皇帝为招待谷莱使臣而专门在杏林殿设下宴席,一派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温黎身为六品小官,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席面,正好闻辞不在,今日便散职晚了一些,等出翰林院时天已经全然黑沉了,只能靠手里的琉璃盏视物。
回东宫要经过御花园,距离杏林殿很近,能够隐隐约约听到丝竹管乐的声音,但整个御花园除了一些巡逻的侍卫与步履匆匆的太监宫女外再无其他,蝉鸣作响风吹树叶,亦显得夜晚格外的寂静。
忽然,温黎听到身后有细微的响动,可他一转头并没有看见人影,心中生出了害怕之意,紧紧地抓着手腕上的银镯子,时刻注意着动静。
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捂住了温黎的嘴巴,同一时间温黎的出锋的刀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死死地抵住,那人浑然不觉,将人拐进了拐角处。
闻辞盯着温黎瞧着,琉璃灯映衬下的双眸晶亮亮的,眼底饱含笑意,“阿黎的动作好快哦,吓死我了呢。”
温黎的瞳孔颤动了一下,收回了手里的刀刃,撇了撇嘴巴,幽怨地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是你吓到我了,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太闷了,出来透透气。”闻辞亲了亲温黎的鼻尖。
温黎的视线下移,停留在了闻辞的脖子上,再进一步恐怕就要见红了,愧疚之意油然而生,他不禁抚了上去,“疼吗?”
闻辞又亲了亲温黎的脸颊,“挠痒痒一样。”
温黎是骨子里非常传统且矜持的人,不喜欢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过分亲密,尽管有夜色遮掩。
于是将闻辞推开了一些,“我要回去了。”
“先别走。”闻辞搂住了温黎并捂上了他的嘴巴,做出“嘘”的动作,温黎顺着他的指引向前看去。
一高一矮的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举止十分亲密,衣着打扮像是谷莱人,但看不清楚脸,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想念、不想待在这里”之类的话。
闻辞凑在温黎的耳边轻轻地吹了吹去,语气轻浅,“你说咱们要是去检举,他们会有什么惩罚?”
宫人一入宫门要到二十五岁才能被放出去,漫漫长夜何其寂寥,这在宫规森严的衍朝皇宫都是时常发生这样的事情,何必去打扰人家。
温黎蹙紧了眉头,“宫中多寂寥,想必谷莱皇庭亦是如此,两个孤独的人相互慰藉罢了。
“那阿黎会寂寞吗?”
皇宫是等级森严的、庄严肃穆的,美丽的红墙绿瓦埋没了许多人了,雕梁画栋的殿宇同样困住了许多人,从六岁起温黎就待在皇宫了,在这里的时间比温府还要长,看似自由却也不得自由,可他早已习惯了,若没有闻辞情况只会很糟糕,可能与冷宫的一捧枯草也没什么分别。
温黎没有回答,也没有躲开闻辞的亲吻,只是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软软道:“快回去吧,你是太子殿下,不可无故离席的。”
酒过三巡之后,使臣献上了他们独一无二的瑰宝。
随着激荡的丝竹乐曲奏响,身着火红纱裙的美人踩着节奏一步一步舞上了大厅,金黄色的头发如绸缎般轻扬,一双碧蓝色的眼睛犹如汪洋大海一般深沉魅惑,脚踝上的金铃作响,伴着鼓声撩动着在场人的心弦。
一舞完成,众人无不流连忘返,美人上前两步,朝闻言殷毕恭毕敬地行谷莱最崇敬的国礼。
使臣昂着脑袋走上前来,一派骄傲之姿,隆重地介绍着,“这位是莉娅公主,我们谷莱王最疼爱的小公主,为了向衍朝陛下表达我们最诚挚的感谢,王愿意献上我们最美丽的瑰宝。”
第38章 第 38 章 勾引手段太低级了……
各国给皇帝送的美人不在少数, 但皇帝全都推辞了过去,以为这次也不会例外,但闻言殷却启唇轻笑,“公主貌若天仙, 属实朕之幸。”
所有人都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貌似对这位异国公主十分满意, 还以为真是性冷淡, 原来是好异域风情这一口啊。
谷莱使臣越发地骄傲了, 用眼神示意公主上前。
莉娅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厌恶, 但还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闻言殷身边, 亲昵地为他斟酒。
闻言殷端起酒杯还未饮下就听得莉娅咳嗽了两声, 他立刻表示了关切,“既然公主身体不适,便先下去歇息吧。”又吩咐德英,“去把月霞宫收拾出来,让公主住下。”
历朝历代以来, 月霞宫都是贵妃的住所, 闻言殷此举似乎有立莉娅公主为贵妃的打算。
众臣皆是倒吸了一口气, 倒是温书礼依旧气定神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直接忽略了陈之昂递来的饱含“探究、疑惑、不解”意味的视线。
远离了丝竹管乐的喧嚣,莉娅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如释重负一般,远远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指着问道:“那是谁?”
德英顺着目光瞧过去,“隔得太远,奴才瞧不清楚。”
莉娅也不管这个老太监是不是敷衍自己, 直接追了过去,挡住了温黎的去路,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衍朝的臣子?”
温黎被忽然跑过来的一抹艳色晃了眼睛,定睛一瞧才认出来是昨日他救下的姑娘,遂点了点头,“是。”又忍不住道:“他们有欺负你吗?”
“他们”指的是谁,莉娅心知肚明,“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要跑呢?”
碧蓝色的眼眸轻轻颤动了一下又垂下了眼帘,等再抬眸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你误会了,我就是从来没有去过京都,心里又好奇又向往,所以才跑了出来,又被繁华的神武大街迷花了眼睛,都不想回去了而已。”
温黎张了张口,话还未说出口,德英就哼哧哼哧地追了过来,“莉娅公主,皇宫禁地不可乱跑的,您与温大人认识啊?”
“不认识。”莉娅甩了甩金黄的卷发转头就走,“公公,我的宫殿在哪儿呢。”
温黎看着莉娅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皇帝让谷莱公主住进月霞宫的事情不胫而走,宫人们在闲暇之余都会讨论此事。
但自宴席之后皇帝并没有踏入后宫半步,还依旧住在他的长胜殿。
一位宫女一脸陶醉的模样,像是无比向往,“我瞧那莉娅公主真是漂亮至极,金发碧眼,从未见过那样的美人儿,如同仙子下凡一般。”
“你说陛下真的收了那美人儿吗?她要成为咱们陛下的第一位皇妃吗?要是我能去伺候那样的主子,待遇肯定不差。”另一位宫女想着自己的伟大前程。
“你在想什么呢,这种好事儿哪里轮得上你啊。”
“可我听说宴席结束后,陛下就没有去过后宫,也未见过那位漂亮的公主,陛下是不是不喜欢她啊。”
“怎么会不喜欢啊,这可是陛下唯一接纳的美人啊,若是不喜欢,大可以像从前那样推脱过去不就成了,谷莱也不过是个小国而已。”
藏书阁的总管太监厉声道:“擅自揣度陛下的心意,你们的脑袋都不要了是吧。”
温黎关上了窗户,将声音全都阻隔在外,已经无暇顾及手里的书册了,不禁好奇地问道:“陛下真的要娶莉娅公主吗?”
“我哪里知道,你倒是挺关心我父皇的。”闻辞合上了小人书,瘪了瘪嘴巴。
“衍朝典籍中记载为保持血统纯正,不可与外邦人通婚,尽管只是立为妃子怕是群臣也不会同意。”温黎一本正经地解释着,毕竟朝中已然有人不少异声。
可闻辞全然没有考虑到这些,或者说是不在意,他目光灼灼地望向温黎,“若她要是嫁给我,你会不会担心?”
“为何要担心?”温黎不知道怎么话题就扯到了闻辞身上,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了,“你尚且未娶太子妃,更没有侧妃侍妾,宫里的第一位女子不可能会是外邦人。”
毕竟皇帝已有一子,并立为太子继承大统,血统纯正高贵,就算执意要立外邦人为妃说不准还是可行的,但太子殿下不行,若是一个不慎生下了有外帮血统的孩子,又占据长子的位分,身份同样贵重,于未来太子妃与嫡子而言都是不利的存在。
“哈?我要是喜欢偏要娶呢?”闻辞一下子坐了起来,紧紧地抓着温黎的手,无比热切地期许着什么,“我一定要自己喜欢的,就想立为太子妃,怎么办呢?”
温黎瞳孔微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闻辞看,似乎在判断他此话的真假,“你……你总不能跟陛下抢人吧。”
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回答简直要把闻辞给气死了,忍不住敲了敲温黎的脑袋,咬牙切齿道:“有时候我真想剥开你的脑袋瓜子,瞧瞧里头装得到底都是些什么。”
“嗷!那我不死了吗?”温黎摸了摸其实没那么疼的脑袋,一脸天真无辜。
闻辞气疯了,憋着一股气儿上不去也下不来,偏偏冲着温黎又无法发.泄,最终掐住温黎的脸颊对着他的嘴唇狠狠地亲了一口,又咬了咬以做惩罚,“你是笨蛋。”
温黎的唇角有一枚浅浅的牙印,用力地擦一下就消失不见了,他怔怔地看着闻辞的背影,后知后觉感觉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涩。
***
方知许雷打不动地为温黎号脉,又观其面色,挑了挑眉,道:“你最近的气色很好啊,体内寒气缓解不少,就是肝火有些旺盛。”
温黎面上有些热,扯扯开了话题,“那本书你研究得这怎么样了?”
“内容确实是真的,西疆能搞出这些东西完全不奇怪,你都不知道我祖师爷留下来的手记里都是些什么可怖又恶心的东西,简直是邪术,所以太祖皇帝才下令全部销毁,按理来说除了我这儿应当是不可能还有这么完整的内容了。“有什么东西犹如过电一般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难道是……”
“是什么?”温黎焦急地问道。
方知许缓缓道来,“其实我还有一个师哥,只是自我有记忆起就没有见过他,听人说他违反了祖训被师父逐出师门了,他也是有机会接触到这些的。”
“你现在可有他的消息?”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我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像咱们这些巫医行事隐秘,性格乖张,向来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若不是有人追着我,我也……”方知许顿了顿,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不过自我们被选择成为巫医后都被迫吃了一种蛊毒,以保证绝对的忠心,其解药每半年服用一次,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肯定早死了啊。”
“如果他获得了解药呢?”
“不可能,其解药一脉相传,只有每一位继任的皇帝才有药方,我们小皇帝登基时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于是先帝将此药方给了摄政王。”渊国皇庭的暗室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到处都充满了毒物,除了主子根本没人靠近得了,“不过此毒可以用药物压制,虽不致命,但每月毒发起来犹如蚀骨钻心一般地疼痛,不是寻常人能够忍受得了的。”
可是比起不甘心地死掉,毒发的痛苦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温黎沉思片刻,“我曾翻阅过古籍,渊国善制蛊,太祖皇帝以蛊虫而闻名天下,凡是子蛊皆有母虫控制与牵绊,这样的蛊毒也同样有母虫吧。”
方知许脸色凝重起来,“是,若有母虫在手,只要靠近那人就会痛苦万分,可是人海茫茫,根本不知道谁是谁啊。”此番犹如大海捞针一般,根本无从查起,就算有母虫在手也无济于事。
“既然找不到,那我们就诱他出来。”温黎的眸光锐利,盯着古籍上的内容看,“看看他究竟是人是鬼。”
***
温黎散职回来路过御花园时,远远地瞧见莉娅在和闻辞说话,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满面红润,比满园的花朵还要娇艳美丽。
他觉得这一幕无比的刺眼,不想再看下去,正准备离开时,莉娅忽然往闻辞怀里扑去。
闻辞一如就预料到,唯恐避之不及地往旁边迈了一大步,眉宇间透露着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莉娅一脸诧异,脚下不稳,惊慌失措之下想要抓住闻辞,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摸到就直接扑进了草丛里,滚了一身泥土。
周围没有其他人,闻辞像是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温黎连忙上前蹲下身要去扶莉娅,却被闻辞一把拉了起来,满脸不地悦。
莉娅见两人都没有要扶自己的意思,只能自己灰溜溜地爬起来,扶着腰站稳了之后扫视了他们俩一圈,然后小小的翻了一个白眼,又低眉顺眼地柔柔道:“殿下,我的脚好像扭到了~”
温黎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闻辞死死地摁住了手,“那就去找太医,孤能干什么。”
莉娅:“!!!”
温黎:“……”
闻辞:“——”
莉娅咬了咬后槽牙,极力地忍耐着,走之前实在是气不过就狠狠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泥土,不巧全都沾在了温黎的衣裳上。
苍葭色的官服都被脏污了,温黎嫌弃得很,回到自己的卧房就进了更衣间换衣,拉上了幔帐,遮得严严实实的。
尽管两人的关系都已经亲密无间了,但温黎还是不习惯在闻辞面前袒胸.露乳,做出什么放荡之举来,哪怕是在床上神志不清了都还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不放,连衣服都不肯全脱了。
仅仅一一帐之隔的闻辞酸酸道:“你为什么要去扶她?”
温黎解开了腰封,褪去外衣,不紧不慢道:“莉娅身为一国公主,与你独处本就不好,还摔倒了,若是被有心人看见怕是要大做文章。”
闻辞环抱着胸靠在了一旁的柱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隐隐约约透出来的漂亮脊背看,语气更加不好,“你去扶她就好了?”
“……”温黎一顿,“也不好,是我考虑欠妥。”
“她勾引的手段实在是太低级了。”闻辞一边唾弃,一边对温黎的无动于衷恨得牙根痒痒。
温黎感觉心里陡然间闷了起来,连头都没有抬,淡淡道:“难道你就没有心动吗?”
闻辞眉梢轻挑,嘴角轻轻一扬,挂着似有似无的浅笑,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那我应该心动吗?”
“殿下是太子,向来都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但莉娅公主明面上还是陛下的人,这样明目张胆,怕是有利所图。”
闻辞的笑容又僵住了,他明明不是要这样的答应,他上前一步扯住了幔帐的一角,还未有所动作时,温黎便撩开幔帐出来了。
只穿了里衣,腰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衣襟没有拢严实了,露出光洁的肌肤,如墨般的长发散落,遮住了一小片春光。
闻辞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了温黎精致的锁骨上,“你现在是在勾引我吗?”
温黎捋了捋头发,一双清亮的眸子不明就里地望着他,“什么?”
“你成功了。”闻辞大步向前捏着温黎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第39章 第 39 章 太子殿下很喜欢你啊……
从更衣间一直滚到了床上, 闻辞一边弄,还要一边顾及着温黎的身体,不能太急更不能太过,不然他会受不了。
可温黎还是受不了了, 趴在床边“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珠子, 腿间火辣辣地疼, 整个人都累极了, 连起来清理都做不到, 闻辞十分乐意伺候他, 将人洗白净了送进被窝。
闻辞吻了吻温黎的泪珠, 轻柔地哄着, “我只会被你勾.引。”
“我没有。”温黎有气无力地锤了一下他的胸膛,像猫挠似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混蛋。”
闻辞的一双桃花眼都笑弯了,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温黎的脸蛋,耳鬓厮磨着, “嗯, 是我不好, 是我情不自禁,阿黎就算在我面前什么都不做,我也觉得充满了诱.惑。”
温黎疲惫地睁开了眼睛,盈满了水汽的双眸盯着一脸餍足又温柔的闻辞看。
乱糟糟的,好像更麻烦了哦。
“你要是娶了太子妃该怎么办啊。”温黎用手指甲一点一点地挠着闻辞裸.露的胸膛。
“到时候你就躲在柜子里。”闻辞握住了温黎的手,吻了吻指尖,无心道。
温黎的手指不禁蜷缩了一下,“可是柜子太黑了,我害怕啊。”
“那就把太子妃关进柜子里。”
温黎似乎是被逗笑了, 嘴角勾了勾,轻轻浅浅道:“那样更不好了,怎么可以让太子妃待在柜子里呢,被人发现了会骂死你的。”
闻辞伸手刮了刮温黎的小鼻尖,眼底含着笑意,宠溺道:“你也知道不好啊,小脑袋瓜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我不喜欢那个小公主,我只喜欢你。”
“嗯?”温黎太累了,提不起什么精神,也没有听清闻辞的话。
闻辞发觉温黎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弱了,将荷包放在他鼻下,“难受吗?”
温黎摇了摇头,“我好困。”
“那就睡一觉吧。”闻辞将温黎搂进了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温黎昏昏欲睡,又想起了什么来,慢吞吞地开口,“我们白天这样不好。”
“嗯,那以后晚上再做。”
“也不好。”温黎拧起了秀气的眉头。
“为什么?”
“那我就爬不起来了,你太凶了。”温黎的声音软软的,就像是撒娇一样,听得闻辞心里都痒兮兮地。
闻辞笑了起来,胸膛都震了一下,“我一点都不凶的。”
“骗子……”温黎气得咬了咬他的手指,力道很轻,连个牙印都没有留下,然后就沉沉地睡了过去,当真是累极了。
闻辞怜爱地吻着温黎的眉眼,将被角掩好,一同进入了梦乡。
整个东宫都安静得很,虫鸣鸟语窃窃私语,丝毫没有打扰到屋内抵足而眠的两个人,德福阻止了想要往里头送餐食的小太监,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深深地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无奈地叹了一声气。
日落西山,临近亥时,温黎才悠悠转醒,身上的痛楚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侧头一看,发现闻辞已经把自己收拾好了,正悠然自得地坐在软榻上擦拭着玉龙剑,玉兰剑穗随着动作轻轻地摆动。
“醒了啊。”闻辞走过来低头亲了亲温黎的嘴角,又将人抱了起来,“吃点东西吧,咱们晚饭还没吃呢。”
温黎没骨头似的趴在闻辞的肩膀上,嗔怪道:“都是因为你。”
“嗯,我的错。”闻辞把披风拿过来搭在了温黎的肩头,将人抱到了桌前,“已经温过了,吃一些暖暖胃,会舒服一点。”
蔬菜瘦肉粥炖得软烂,入口即化,温热的粥汤划过喉咙润着发疼的嗓子,舒服了许多。
温黎搅合着碗里的粥,抬眸望了闻辞一眼,“陛下将谷莱公主留下是不是因为西疆。”
闻辞对上了温黎的视线,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公主已入月霞宫三日,陛下都未曾踏入一步,谷莱使臣多次试探陛下的态度也都不为所动,若真是被美貌所惑色令智昏,早就忍不住了,既如此就会有其他的目的。”温黎放下了粥碗,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嘴巴,继续道:“百余年前西疆与谷莱的关系甚笃,皆因善蛊制毒而闻名天下,西疆被灭后,谷莱也因此沉寂了下来,我们查了那么久,都不曾在中原大地找到西疆后裔真正的窝藏点,或许是不是在海外,而今日一早我便收到了千里传音,证实了这个猜想。”
“是,当时我们大刀阔斧调查之时就有一部分西疆人进了谷莱皇庭,谷莱遥远,阻隔在大洋之外,我们的手再长也是鞭长莫及,既然谷莱自己送上门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留下。”闻辞伸手捻起了温黎嘴角没有擦掉的一颗米,舔进了自己口中,“不吃了吗?”
温黎摇了摇头,“那谷莱就会很危险,不该留在身边的。”
“他们千方百计的想要留下,肯定是有利所图,既如此倒不如遂了他们的心愿,看看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闻辞喊来德福将东西全部撤走,“不用担心,不会出事的,渊国的蛊毒之术不在他们之下。”
话虽如此,但衍朝从未与谷莱打过交道,不知其人心性如何,始终心下难安,温黎将手重重地搁在了桌子上,镯身与桌面相碰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闻辞握着温黎的手,借烛火打量着皓白的腕子,发现莲花金镯因为银镯相互摩擦,已经有些磨损了,“该换一对金镯了。”
“我觉得这个挺好的。”温黎缩了缩手,很是不舍,“这是你送我的。”
闻辞丈量着温黎手腕的尺寸,“我可以再送一对新的。”
“这个意义不同的。”温黎抽回了手。
这是幼时最纯粹的承诺,千百年都不能变的。
“如何不同?”
“就是不同。”
面对闻辞不断追问着,温黎觉得好烦哦,于是跑到了床上,大被闷过头,不想理会他了,“我想睡觉了。”
闻辞将人挖了出来,故意闹着他,“你不是刚睡醒吗?”
温黎揉了揉酸酸的眼睛,眨巴眨巴着,“可我就是困啊。”
闻辞轻轻地捏了捏温黎脸颊上的两坨软肉,“阿黎成小猪了吗?”
“唔——我才不是小猪呢,”温黎气鼓鼓地挥开了闻辞的手,凶巴巴地瞪着他,“睡觉睡觉,谁再说话谁就是小狗。”
“我本来就是小狗啊,汪汪汪。”
“无赖。”温黎笑骂着。
月霞宫。
莉娅依照医嘱用冰袋敷着肿胀的右脚,侍从在身边喋喋不休地厉声责备道:“多好的机会,你怎么就这么没用!受了伤还如何继续实施计划。”
“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莉娅格外的沉静,碧蓝色的眼眸平静如海面,没有丝毫起伏,好像此事并不会影响到她的情绪。
“你要是完不成任务。就回不了皇庭。”
莉娅掀起眼帘,鄙夷地看着她,“我现在是公主,进展如何只能听我的。”
侍从话语一滞,一脸不服气的模样,从怀里拿出来一个铃铛,猛烈地摇了摇。
随着清脆的铃音响起,莉娅的脸色瞬间一白,痛苦地倒在地上,控制不住地打滚,五脏六腑都似有数千只蚂蚁在爬行啃噬一般,令人疼痛不已。
侍从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心里畅快了许多,冷冷一笑,“你要是不听话,这就是代价。”
待侍从走后,莉娅抖抖索索地扶着椅子爬了起来,漂亮的金黄色头发乱糟糟的,蓝色眼眸中充满了恨意,脸色苍白如同鬼魅一般,她狠狠地将冰袋甩了出去,散落出来的冰块四分五裂。
***
让谷莱公主一直住在月霞宫的事情一经发酵,果然引起了朝臣们的不满,纷纷递折子让陛下将外邦公主迁出别宫。
吵吵嚷嚷了好一阵子,又因闻辞引起了轩然大波,今日早晨,太子殿下竟然闻辞上书奏请,说自己对公主殿下情有独钟,向皇帝讨要,皇帝大手一挥竟然同意了,其荒唐行径气得群臣都要呕出血来了。
这两天参太子的折子如雪花一般堆砌在勤政殿的案桌上,闻言殷头疼地很,最终只是让闻辞禁足半月好好反省。
就这样莉娅还是住进了东宫,在花园里悠闲地吃着葡萄,喝着玉露琼浆。
用公主和亲达到巩固各国关系的目的,自古以来都是普遍现象,她们顺应父权顺应天命,从来都没有办法反抗的,但莉娅公主的洒脱与顺其自然的豁达还是超出了温黎的想象,不禁问道:“你一点都不难过?”
“为什么要难过?你们皇帝与太子殿下皆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而且身居高位权势滔天,我一点都不亏呢。”莉娅神色如常,好像在说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这可是我身为公主的使命啊!嫁谁不是嫁呢!”
莉娅公主舍身为己的精神倒是显得温黎自己有些狭隘了,默默地在心里给这位小公主道歉。
温黎伸出手撑着下巴,袖子从腕间滑落,滑至手肘处,露出了一只金镯。
莉娅怔怔地看着,然后认出了这对莲花缠丝红玉镂镯,“这镯子是我们谷莱的宝物啊,我父王年轻时外出游历不慎遇险,幸得渊国的摄政王所救,我父王就把这个宝物赠给了摄政王,怎么会在你这儿啊?”
“摄政王进献给了我们陛下,陛下赠予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便送给了我。”虽然说起来有些曲折,但最终是戴在了温黎的手上。
公主捂着嘴笑嘻嘻地看着温黎,轻易就下了定论,“看来太子殿下很喜欢你啊。”
“什么意思?”温黎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但还是不明就里。
“莲花是我们谷莱的国花,这样的莲花金镯是赠给心爱之人的,你的太子殿下没有同你说过吗?”莉娅俏丽又八卦地眨了一下眼睛。
温黎愣住了,他以为那只是闻辞的玩笑话,没成想竟然是真的。
莉娅站起身,撩了一下自己如阳光般灿烂的金发,飘来似有似无的香气,嘴角往上一扬,“我可不管太子殿下心里有谁,我可是一定要争宠的。”
清风轻轻地吹过,扬起发丝,温黎平静如水的心泛起了波澜,静静地看着自己双腕间金光闪闪的莲花红玉镯。
莉娅的贴身侍从笪齐从身后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语气有些不善,“公主殿下,您该去给太子殿下送汤了,您该照顾太子殿下而不是在这儿与不相干的人说说笑笑。”
温黎微微蹙眉,而莉娅的笑容完全消失了,与刚刚谈笑风生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淡淡道:“知道了。”
莉娅看着温黎的莲花金镯,还想说些什么,可笪齐却不给她机会,语气中透露着不耐烦,“公主殿下,麻烦您快些,汤羹要凉了。”
温黎对待底下的人都是柔和可亲的,没什么威严,但宫女太监们都十分谦卑有礼,从未遇到过这样大胆不将主子放在眼里的侍从,像是故意的一样。
“我听闻谷莱最是等级分明,奴隶没有人权,是可以直接被打死的,皇庭更是制度严苛,你是什么样的身份在对公主如此严词厉声。”
笪齐脸色一变,瞪向温黎,“这是我们谷莱的事情,与你无关。”
温黎表情未变,语气温和却有着迫人的贵气与威仪,“你现在踩得是衍朝的地界,就该遵守衍朝的规矩,在这里冒犯主上者虽不至死,但杖责十,发配奴役所,终身不得出,念你为初犯又是公主的贴身侍婢,酌情杖责五,来人。”
眼瞧着两个健壮的太监迎了上来,笪齐慌了,手里的汤碗都掉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我是谷莱人,你不能私自处罚!”
温黎浅浅勾唇,“那就按你们谷莱皇庭的罪责处罚,削首。”重音压在了后两个字。
笪齐被吓得魂飞魄散,什么都顾不得了,“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小小的伴读而已,敢在太子殿下的殿宇乱用私刑!我要告诉殿下!”
两个太监所动,门口持刀的侍卫跃跃欲试,像是将温黎的话当成了金科玉律,一点都不害怕后果。
莉娅看着笪齐都被吓得快要尿裤子了才出声制止,“她是蠢货,别与她一般见识,既然在衍朝地界,那就按衍朝的规矩办吧。”
温黎点头示意,太监们将笪齐拖了下去,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已经被吓晕了。
莉娅蹲下身,看着洒落一地的汤羹,啧啧道:“可惜了这好好的汤羹,我还要用来勾引太子殿下呢。”
明明是轻浮孟浪的话,可不知为何温黎觉得那笑容十分勉强与苦涩。
第40章 第 40 章 没有把你当药引子
等闻辞听到消息过来时, 杖刑已经执行完成了,笪齐被莉娅抬了回去,温黎让方知许给她瞧了瞧伤,还给了不少治伤药。
闻辞在温黎屋里用晚饭, “还给药做什么, 让她自生自灭就好了。”
温黎搅了搅碗里的米粥, 舀了一勺喝掉, 不紧不慢道:“毕竟谷莱不是我们的附属国, 擅自处罚总是不好的, 小惩为戒就行了, 虽然只杖刑五, 但看起来还是挺严重的,我怕她死了。”
闻辞完全不在意,根本不把谷莱这个都没有衍朝一个州大的弹丸之地放在眼里,“你就算是直接砍了她的脑袋我都要给你拍手叫好呢,谷莱有意要与我们交好, 他们的一个婢女居然敢在东宫耀武扬威, 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我是觉得他们的种种行为都有些奇怪, 莉娅倒是不像是个公主。”温黎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小菜,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不过,可能谷莱皇庭与衍朝不同,公主与公主亦是不同的吧。”
这两个月温黎的病情有所缓解,养得圆润了一些,脸颊都长了些肉了,捏起来软软的。
闻辞不禁吃味,撇了撇嘴巴, “你和她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都亲昵地唤她莉娅了?”
“只是说过几句话而已。”温黎毫无察觉,平淡地回应着闻辞,掀起眼帘淡淡地掠了他一眼,“她说要给你送汤羹呢。”
“我才不喝她的汤呢,”闻辞一脸鄙夷,又不放心地问道:“你觉得那个小公主漂亮吗?”
“漂亮啊,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子。”
闻辞更加不爽了,“你日日待在宫里认识几个女子?”
“有啊,福源郡主,刘御史家的小女儿,徐将军的独女,陈相的侄女……”温黎掰着手指头认认真真地数着,这些都是在宴席上见过的,听旁人说起,有过一面之缘,算不得认识。
闻辞只觉听得无比刺耳,脸色阴郁黑沉,跟有人欠他万儿八千银子一样,“好了,够了,不要再说了。”
温黎歪着脑袋,“你又问,问了又生气,为什么要生气。”
“阿黎认识的人比我多。”闻辞憋了半天就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来,“阿黎喜欢好看的人?”
“喜欢啊,谁不喜欢长得漂亮的。”温黎直言不讳道。
闻辞表情如遭雷击一样,整个人都不好了,渐渐地阴沉着的脸变得委屈巴巴了起来,看向委屈巴巴的闻辞,好像想到了什么,笑道:“阿辞也很好看的。”
眉毛浓郁鼻梁高挺,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晶亮的色泽,英俊的脸庞棱角分明,英气十分,气质出众,妥妥的美男子,我心向往之。
闻辞被一句话就给哄好了,嘴角不受控制地勾了勾,轻轻地剐蹭了一下温黎的小鼻尖,宠溺道:“你知道就好。”
德福招呼人上来收拾碗筷,又命人去备水给主子们沐浴。
闻辞自顾自地往浴间走去,温黎突然道:“从今往后你不许在我这里过夜。”
“啊?”闻辞懵了一瞬,转头看向温黎,大惊失色,“什么!”
***
公主贴身侍婢被罚一事传出了东宫就变成了太子殿下为爱怒发冲冠,对公主爱重有加,又惹来了朝臣们的一阵不满,使臣倒是美滋滋地在鸿胪寺大口吃肉喝酒,好不畅快。
而由于莉娅的到来,温黎严禁闻辞进自己的房间,就连窗户都给封死了,绝无进来的可能,闻辞都要气炸了,满身的戾气无处发泄,只能在院子里疯狂练剑。
莉娅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坐在廊下,都有些昏昏欲睡了,等闻辞停下来有一会儿了才反应过来端着茶水上前。
闻辞眉宇间的不耐烦涌现了上来,立刻和莉娅拉开了距离,德福极有眼色地接过,笑道:“不劳烦公主了,此事有奴才来做。”
德福一直端着茶碗,直接夜幕降临闻辞都没有喝那碗茶水。
温黎散职回来就进了自己的房间,一推开就发现闻辞正大咧咧地躺在他的小软榻上,手里把玩着剑穗,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着。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温黎褪去了官袍,换上了常服。
“这是孤的地盘,孤想在哪儿就在哪儿。”闻辞紧紧地盯着温黎看,一副饿狼扑食的模样,却又隐而不发,语气满是不高兴,暗含着不甘与委屈。
“现在比不得从前,被人看见就不好了。”温黎走到了闻辞身边,将榻上散落的几本书收拾了起来。
闻辞一把将温黎扯上了榻,牢牢地锁在了怀里,一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眸色深沉灰暗,瞧不出情绪,“你就这么把我往外推啊。”
莉娅总在勤政殿与长胜殿内晃悠,影响实在是不好,闻言殷又分不出心神来应付她,就连沈清泉都赶了回来,生怕小皇帝真的不要他了。
恰逢莉娅又“蓄意”勾引,闻辞干脆顺水推舟,将人绑在自己身边,困在东宫里哪儿也去不了,更加方便探查,但唯一不方便地是耽误他与温黎亲热了。
闻辞觉得此举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恨。
“没有推你,只是基于现在最好的方式,你当着众人的面承认对公主殿下情有独钟,自然要兑现此话。”温黎的眼神闪躲一下,心里很是酸涩,都不想和闻辞对视,手指不安地揪着衣角。
这些小动作都全落进了闻辞的眼中,一改不悦不甘的神情,变得明亮又欢快起来,好像有种莫名的性感感从眼眸中流露出来,“阿黎,你在吃醋吗?”
温黎微微一怔,茫然了片刻。
“吃醋”一词通常建立在亲密关系之上,一方不想让另一方忽视自己和别人在一起。
温黎猛然地意识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似乎是不愿意闻辞真的和莉娅待在一起而说的反话。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呢,他好像也变成了那个别扭又拧巴的人,将自己的真实想法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
从莉娅出现的时候就有些不一样了,他总是觉得心里闷闷的,像被一块石头压着一样,泛着酸涩与失落,就连情绪都受到了波动,甚至出现了不好好穿衣服出现在闻辞面前,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性子。
他性子内敛,容易害羞,不会去主动要求什么,可闻辞的靠近,头也不会抵触难耐,在他们的□□一向和谐,甚至很是舒爽,
好像最终汇成了一个结论:他喜欢闻辞。
温黎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金镯,想起了莉娅说的话,想起了这对金镯特殊的含义。
可闻辞也说过自己是他最好的药,温黎分不清了,感情不能掺杂其他,应该要最纯粹的。
他的视线又落回了闻辞的脸上,口是心非地否认,“我没有。”
闻辞静静地望着温黎沉静如水的脸,仿若真的看不见一丝情意,心里更加憋闷了,但舍不得说出什么重话来,只像大狗狗一样抱着他耳鬓厮磨着,“真的没有吗?阿黎这样说我好伤心啊,心脏都痛痛的呢,你帮我揉一揉,好不好?”
“你应该去找太医。”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但闻辞可不管,一直扒着温黎不放,黏人程度比起雪球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温黎被他缠得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好伸手给他揉着心口,“好些了吗?”
仅仅只是不带任何情绪的动作都燎得闻辞满身是火,他握住了温黎的手慢慢下移,极其暧昧地凑在温黎的耳边吹了吹气,“这里也有点痛呢。”
温黎的被放在了鼓鼓囊囊的胸膛上,下一刻立马恼羞成怒,“你……你让小公主给你揉吧!”
还说没有吃醋呢,三句五句都不离“小公主”的话题,明明就是醋得要死。
闻辞低声笑着,笑得胸膛都在轻轻地颤动着,“可我不想和她待在一起,她身上有股味道,闻得让我很不舒服,总是想生气,我喜欢和阿黎待在一起,阿黎身上香香的甜甜的,都是桂花味儿,让人很安心。”
气味,是温黎与闻辞紧密关系的无形连接,方知许说过有特殊气味的人会不受控制地相互吸引,是否从一开始就靠着这个才吸引着闻辞的注意与青睐。
温黎的心宛如被什么东西猛地抓了一下,难受的不行,都不想被闻辞碰了,推开了他蹭过来的脑袋。
闻辞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托起了他的下巴,“怎么了?”他以为是自己的话刺痛了温黎,慌里慌张地解释着,“我真的不喜欢她,更不想和她在一起的。”
温黎摇着头,又抿了抿嘴唇,艰涩地问道:“我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闻吗?”
“嗯。”温黎纠结又矛盾的小表情好可爱,闻辞忍不住亲了一口。
“如果我身上没有好闻的味道,你还会想和我待在一起吗?”温黎的眼眸怯怯地望着闻辞,亮晶晶又湿漉漉的,殷切地期望些什么。
“想啊,我想与阿黎待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你,又不是有桂花味儿,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有特殊气味的人,但阿黎只有一个。”
温黎太好哄了,好像自己的喜欢也得到了回应一般,他们之间不是靠信香而捆绑在一起,而是基于内心深处的情感。
烦闷的情绪因为闻辞的几句话而随风而散,嘴角轻轻地翘了起来,眼睛弯成了小月牙,颊边的小梨涡也越发的清晰可爱。
这样温黎实在是太明艳漂亮了,是天然的引.诱剂,让闻辞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想要一亲芳泽,想要共沉沦……
德福来送水时面露难色,感觉这俩小主子最近实在是太频繁了一些,一面担心小公子的身体,一面又烦恼东窗事发后该怎么办,肯定得承受皇帝与温相两重怒火,不知道太子殿下能不能顶得住,可看着太子殿下意犹未尽的表情时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地咽了回去,畏畏缩缩地退下。
汗津津的温黎被抱着去沐浴,每一根脚趾头都被闻辞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塞进了松松软软的被窝,发出了餍足的叹息声,“要是每日都这样就好了。”
温黎既舒服又疲惫,浅浅地笑了笑,“那样我会坏掉的。”
“不会坏掉的,我会好好照顾你滋养你的。”闻辞亲了亲温黎的额角,“阿黎啊,你真是我最好的药了,每每这样我都会很开心。”
温黎眼底的笑意渐渐地消失了,那些缱绻温馨的氛围荡然无存。
一股苦涩翻涌了上来,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浑身上下好像都是酸涩的、苦兮兮的,难受得要命,紧紧地咬了咬嘴唇,眼泪不自觉流了出来。
可是他不想被闻辞发现,裹着被子背过身去,小肩膀不受控制地一耸一耸的,被闻辞发现了端倪,连忙把他掰正过来,捧着他湿漉漉的小脸蛋,“怎么好好地就哭了呢,我弄疼你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啊?”
温黎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崩溃了,如江水决堤一般,“我们这样不好,一点都不好。”
闻辞还没有明白过来,刚刚还挺温存的,怎么这么忽然恼了起来,还以为是他技术不到位,弄伤了啊,不禁有些挫败,为自己辩解了一二,“怎么不好了啊,不是挺好的嘛,你不是挺舒服的嘛?”
“不好不好,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就是把我当药而已……”
“啊?什么药?”闻辞都被弄糊涂了。
“是你说我可以治疗你的狂症,我是你最好的药,我只是……只是你的药引子,我不想当了,你要娶太子妃就娶太子妃好了。”温黎的泪水都糊了满脸了,小模样委屈可怜的要命。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甩开了闻辞的手,裹着被毯子就往床下跑。
啊?闻辞懵了,他一直以为他和自己的亲亲宝贝在谈恋爱呢,没成想在自家宝贝眼里药引子。
这还得了!
闻辞也顾不上还溜着鸟,连忙跟着下去抓住了温黎的手腕,拦腰抱了起来放在床上,“这是什么混账话,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药,当我的心肝宝贝都还来不及呢。”
“你撒谎,你是骗子,你刚刚就有说,你已经说了不止一次了,还说什么喜欢我,都是……都是假的。”温黎哭得乱七八糟的,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
“不是,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我说的“药”是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意思,我没有把你当物件,你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娶你做太子妃
闻辞真的慌得要命, 敌人的剑都快刺到他心口时都没有现在这般慌张和害怕。
联想到温黎最近种种不对劲之处,这次才知道他一直都在纠结这些事情,自己居然都没有察觉到,真是该死。
他把温黎抱坐在自己身上, 努力地克制住心底的诚惶诚恐与惊悸, 极力地安慰与轻哄着, “温黎, 我不要什么太子妃, 我只要你, 我只喜欢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他举起了温黎的手, 金银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对镯子是沈清泉给我的,他说要送给喜欢的人,我很小的时候就送给你了啊, 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准确的来说我见你的第一眼就欢喜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所以才想把你带回东宫,不想放你回去,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可以医治我的病,更不知道你体含香气,只是因为你,我的喜欢都是源于你这个人,阿黎,爱是纯粹的,不掺杂其他的东西。”
这突如其来表明心迹的话让迷雾重重的心房豁然开朗, 宛如一束光照射进来,视线逐渐聚焦停留在闻辞的脸上。
漂亮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像是不可思议一般,泪珠自然而然地从眼眶沁出,一串一串地滴下来。
温黎紧紧地抱住了闻辞,眼泪鼻涕都蹭在了他的衣襟,留下来一小片湿漉漉的痕迹,小声抽泣着,“嗯,我也喜欢你。”
这一刻,闻辞像是被天神选中了一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遮掩不住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温黎吸了吸红彤彤的小鼻子,窝在闻辞的肩窝上,闷闷道:“嗯,但你以后不能那样说了,我不喜欢。”
闻辞亲吻着温黎的脸颊,怎么亲都亲不够,“好,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我只会说喜欢你,我喜欢你才和你做这样的事情,你是我的宝贝啊。”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宝贝,恨不得揉进身体里,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开,“等明天,我就向父皇提一提我们的事情。”
其实前段时间闻辞就已经想说了,但闻言殷因为谷莱与西疆的事情,心绪不大好,又逢封禅大典在即,极为重要,也腾不出时间来管其他的事情,所以闻辞决定放一放,但现在刻不容缓了。
“什么事情?”温黎抬眸望向闻辞,眼睫还挂着小泪珠,眼角都还湿漉漉的,两腮红红的透着粉气,疑惑地问道。
“娶你做太子妃啊。”闻辞轻柔抚开温黎额间的碎发,“咱们都这样了,肯定要有个名分的啊。”
闻辞不能让温黎不清不白地跟自己在一起,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名分的话,他还怕自己的宝贝被人抢走了呢,到时候哭都来不及,还是赶紧揣进兜里比较安全。
温黎只想弄清楚他与闻辞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还没有想到名分与责任的层面,毕竟闻辞不是一般人啊,是一国太子,将来的皇帝,终身大事必须要胜重考虑。
“不行。”温黎完全清醒了,猛地一动,挣扎着要起身,可身后的酸疼让他重新坐了回去。
“怎么不行了,我们不能一直这样的。”闻辞满心满眼的不乐意,做这爱做的事儿还得避着那个小公主,搞得跟偷情一样,虽然这样是有点刺激的,但不能回回都如此啊,自己可是正宫娘娘!
闻辞清楚地知道温黎的顾虑,也知道事情进展不可能那么顺利,但他绝不会像父皇那般,“我不管,我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温黎坚决不同意。
如果娶男妻这么容易的话,皇帝也不会这么多年了也不给渊国那位一个名分,毕竟他又争又抢得厉害,怎么可能容忍得了不明不白。
闻辞咬了咬后槽牙,“我知道,此事我会妥善处理的。”
虽然闻辞嘴上说着“知道了”,可温黎总觉得他不会那么乖乖听话。
不过此时此刻,温黎不愿多想什么了,能够理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够心累得了,他推了推闻辞,“你快回去了,天色已经不早了,不能被人看见。”
闻辞手脚并用地扒拉着温黎,怎么都不肯放手,“我不回去,我就要睡在这里。”他将头埋进了温黎的颈间,嗅着他身上好闻的甜香,忍不住舔了又舔。
“唔,好痒。”温黎笑着推搡着闻辞的脸,“不行,公主……”
“都是假的。”
“什么?”温黎停下了动作。
“你还记得宴请谷莱使臣那一夜我们在廊下看见的两个亲昵的人影吗?”
“嗯。”温黎点了点头,忽然灵光一闪,“其中一个是莉娅公主吗?”
“是,另一个是护送队伍的小将领。”
那日两人的亲密举措就表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匪浅,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一边做出“勾引”闻辞的行为,一边又大大方方地和温黎袒露。
“其实这些天我也仔细观察过莉娅公主,我总觉得她与笪齐之间的关系很奇怪,奴婢不像奴婢,公主不像公主。”温黎也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猜对了,谷莱皇庭不想成为衍朝的附属国,想要通过姻亲来维护关系,但谷莱王后舍不得自己的女儿远嫁,于是选了一个与公主十分相似的奴隶来代替公主远渡重洋,又怕她不能完成任务,还从宗室里挑了一位适龄的女子为侍女陪同一起前往。”
是了,身为宗室女的笪齐怎么可能甘愿服侍一个奴隶出身的主子,所以行为表现格外的嚣张跋扈。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抓了那个小将领,稍加威胁,那个小公主就什么都说了。”闻辞原本对他们也没有怀疑,但后来又撞见几次就留了一个心眼,暗中查到了他们的关系。
无论谷莱有什么目的,一个外邦公主放在身边始终是个隐患,于是干脆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将一切都放到明面上来,有小将领在手,也不怕这小公主会有别的小动作,只是连莉娅都不知道西疆与谷莱的关系。
“凡事得留个心眼,太容易知道的事情往往都不会有表面那么简单。”
“嗯,我知道旁人之言不可尽信,我以为遣人去谷莱探查了。”
“可是莉娅公主已经知道你喜欢我的事情了,万一告诉别人了,可怎么办啊?”温黎一阵苦恼,他是真的害怕闻辞会被自己影响到。
“她不敢说的。”谷莱想要依附衍朝,不敢轻易得罪。
“睡觉吧,宝宝,肯定是累坏了。”闻辞给温黎穿上里衣,塞进了被窝了,吻了吻他的额头。
温黎也礼尚往来地亲了一下闻辞的脸颊,难得主动一次,倒把自己羞得不行了,把被子盖在了脸上,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闻辞简直是受宠若惊,将被子扯了下来,桃花眼都笑弯了,“你亲我干嘛啊。”
“因为喜欢你,所以我也想亲亲你。”互通心意之后,尽管行为还是害羞,可说话大胆了起来。
简简单单地一句话就把闻辞撩拨地不行了,将人抱得紧紧地,凑在他的耳边道:“我也好喜欢你哦。”
两个人像小朋友一样窝在被子不停地说着“喜欢”,幼稚又温馨。
***
长胜殿。
“你不觉得阿辞与阿黎的关系太过亲密了吗?”
躺在床上的闻言殷扯了扯自己的里衣,遮住了胸口上暧昧的红痕,“他们的病症就是要待在一起才能缓解,又是自小一起长大,关系好到都能穿一条裤子的,亲密一些也没什么啊,未来天子的近臣与皇帝不都是如此吗,我与书礼也是这般的,说真的,我到现在还是有些怕他的。”
沈清泉撩起闻言殷的一缕发丝放在嘴唇上轻轻地碰了碰,“书礼书礼,你总是与他那般亲密,他是阿苑的。”
闻言殷睁开了眼睛,眉眼微微上挑,泛着浅浅的薄红,尽显青年人的风情,“我与书礼只是朋友,你都吃了多少年的飞醋了,也该够了。”
沈清泉将闻言殷抱了起来,对着他的嘴唇浅啄了一口,露出了委屈的表情,酸酸道:“是啊,这么多年了,陛下连个名分都不给我,我可太伤心了。”
闻言殷慵慵懒懒地靠在沈清泉的怀里,“我封后的诏书就在龙椅背后的金匣子里,你知道上面写的是谁的名字,是你说要扶持小皇帝坐稳皇位才要考虑的,怎么说的都成我的错了。”
“是啊,我早就后悔了,没在你意志最坚定的时候同意,现在的你顾虑变多了,完全没有从前那般恣意潇洒。”沈清泉面露悔意,这将是他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情,没有明面上的名分,他心里始终不安,所以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怕得不行,生怕自己老婆不是拐走了别人就是把别人拐走了。
闻言殷抚摸着他胸口上的一道箭伤,是足以致命的一道伤口,眸色暗了暗,“西疆与谷莱一直都没有动作,那个假冒的小公主倒也安分守己,没什么作为。”
“小公主不以为惧,倒是她身边那个侍女不容小觑,她身上有西疆的血脉又贵为皇族不能大意了。”
“怎么,难道她还能下蛊不成。”闻言殷微微蹙眉。
“你们想引她动手,查出她们的目的,但也不能将阿辞陷入困境,虽说我渊国亦是制蛊高手,但蛊虫千千万,各有不同,防不胜防的,阿殷,你们所行之事是下下策。”沈清泉知道蛊虫是个多么危险的东西,就算有解,也会对身体产生不可逆的副作用。
谷莱来衍朝拜访,来者皆是贵客,更能给天下人瞧瞧衍朝是如何的大气磅礴容纳百川,尽显大国风范,不能因为捕风捉影的猜测而对前来示好的谷莱有所怀疑,所以只能引之诱之,让他们露出马脚,才有理由下手。
闻言殷知道此法过于冒险,但西疆狡猾谨慎,不可明着来。
“待到谷莱使臣离开,若还一直没有动作,就让那个小公主搬出东宫。”朝臣日日上奏,折子如雪白一般堆砌着,全是让他将小公主逐出宫的请求,正好有这么一个借口,到时候无论小公主想离开还是待在这里,衍朝都不会亏待了她。
“嗯。”沈清泉亲了亲闻言殷的额角,与他一起躺下了。
***
此时此刻的安州,夜深人静之时,有好几个人影在荒无人烟的郊外飘荡,行动僵硬,眼珠子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的,宛如行尸人肉一般。
樵夫杨二因为在山上睡了一觉,醒来都不早了,于是抄小路赶回家,碰上了这么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儿就要尿了。
方知许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去了安州,都被颠吐了,扶着树干呕了个干净,脸色一片苍白,刚喝了两口水压压惊就被闻辞拽了进去,“太子殿下,您好歹让我喘口气吧。”
以安州刺史为诱饵,谎称自己有病,引幕后之人现身给他治疗病症的方式,将死刑犯暗中运出,为他们所行之事进行遮掩。
“少废话,赶紧瞧瞧这人你认不认识。”闻辞催促着方知许。
方知许整理了一下衣服,隔着牢房看了看。
李彦的半张脸有烧伤的痕迹,另一半白皙素净,目光沉静如水,好像心如死灰一般,一袭黑袍,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腹部有些异样,好像微微隆起,对比起纤细的四肢,显得有些突兀。
方知许取出了千里迢迢拿来的母虫,另一只手晃着咒铃,随着古怪的铃音响起,母虫开始活跃起来,然而那个俊秀的少年却一动不动,面上丝毫不见半点痛苦之色。
显然他不是那个师兄,而且年龄也对不上,方知许冲着闻辞摇了摇头。
“就算不是,也是与之相关的,将他严加看管起来,好生地送往京城。”
“唔——”忽然男子痛吟出声,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显得那道伤疤更加丑陋。
闻辞与方知许对视了一眼,“是他?”
方知许摇了摇头,“不是,不像是蛊毒发作的样子,我要摸摸他的脉搏。”
闻辞拦了一下,“小心他会蛊。”
“无妨。”方知许摸了摸男人的脉搏,脉象流畅滑如走珠,惊讶道:“你怀孕了?”
***
温黎看着从安州传来的消息,虽然抓到了一个人,但他嘴巴极严,什么都不肯说,一时之间并没有什么头绪。
雪球在温黎脚边打着转,一会儿露出肚皮,一会儿又蹭蹭他的腿脚,然后歪着脑袋期待地望着他。
但雪球发现小主子并不搭理它,全部注意力都在一张纸上,于是嫉妒心大发,直接“嗷呜”一口就把纸给叼走了,一溜烟儿就钻进了柜子下面,怎么都不肯出来。
“雪球!”温黎“蹭”地一下蹲下来身,趴在地上够了半天,“你这个坏狗狗,出来!”
雪球不仅不出来,还往里头缩了缩,这下子都够不着了。
温黎心急如焚,只能诱着哄着,雪球才高兴地探出来一些,讨好似的舔了舔温黎的手,然后他趁机抓到了狗爪子,奋力地把它拽了出来,将书册从狗嘴里解救出来,一整个儿都湿哒哒的,他嫌弃地地用帕子擦拭着。
雪球舔着舌头看着温黎,欢快得不停,完全不觉得自己犯了错。
温黎瞥见了雪球肚子下面好像藏着个什么东西,他蹲下身扒拉长长的狗毛,惊讶地发现是闻辞送的傀儡娃娃,“温黎娃娃”的衣角都被扯破了,露出了半个肩头,可怜地要死。
“你怎么可以咬这个!”温黎恼羞成怒,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看着雪白的大狗,厉声道:“雪球,不可以乱咬东西的,身为汪汪队队长怎么可以不做出表率,怎么能如此不稳重,你这个坏家伙。”
“温黎娃娃”的胳膊都耷拉下来了,关节处不是很灵活,一卡一卡的,温黎要气死了,敲了敲雪球的脑壳,没用多大力气,雪球还以为自己在跟他玩儿呢,前腿匍匐下来,疯狂地摇尾巴,吐着舌头,十分期待地看着温黎,邀请他玩耍。
但温黎没工夫搭理它,努力地修理着娃娃,把胳膊按了回去,然后扯了扯牵引线,手臂随之动了动,还算灵活,不禁松了一口气。
收到娃娃这么久了,温黎都没有拿出来玩,生怕把小娃娃给弄坏了,于是又“闻辞娃娃”拿了出来。
温黎操控着牵引线,傀儡娃娃便听话地做出相应的动作,“闻辞”一点一点地朝着“温黎”靠近,贴在了一起,举止亲密又温馨,玩得他的小脸儿红扑扑的。
德福端着茶点上前,笑道:“这傀儡娃娃真是有趣儿,不能动又没有自主思考的能力,但靠着人手的操控也变得活灵活现起来,跟真人一般。”
“是啊。”温黎笑了笑,忽然有什么东西一瞬间闪过,他想通了一件事。
第42章 第 42 章 你也会怀孕
待闻辞押解李彦回京之后, 温黎就和闻辞说了自己的猜想,“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被绑架的事情,当时那些人就像是想要抓小孩子做试验,给我们服用精神控制类的药物, 说是长此以往地服用下去, 就会精神失常, 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仅听一人差遣。”
“当然记得, 当时的口供说药物尚在研发阶段, 所以才没有造成影响, 孩子们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闻辞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安州官府捉拿李彦的时候,那群死刑犯拼死都要保护他,按理来说他们非亲非故,不可能舍命相护。”
“所以就是被成功控制了。”温黎笃定道:“你有从李彦口中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闻辞气馁地摇了摇头, “没有, 他嘴巴太严了, 而且他怀孕了,身体还不怎么好,,都不敢用刑,万一引起血崩很可能就没命了。”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不可能让他轻易死掉,所以暂时还动不了他。
温黎有些懵,“怀……怀孕?”
“他应该服用了生子药。”
“不是说那是禁药吗?怎么人人都能弄得到?”十八年前被他们父母吃了,十八年后又重新现世了, 渊国明明说那丹药早已被毁了啊。
“谁知道啊,禁药禁了个寂寞。”闻辞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现在也管不了什么生子药不生子药了,眼下的关键点还是在于精神控制类的药物上。
温黎沉思片刻,“当年那群人只是被判流放三千里,去漠北把他们找回来,说不准他们还没有吐露干净。”
闻辞立刻吩咐人去做,又让德福把饭菜端上来,忽然注意到了椅子上“小温黎娃娃”,身上的衣裳有些破了,被缝合了起来,但针脚歪歪扭扭的,一点都不精细。
“这怎么破了?”闻辞把傀儡娃娃拿起来看了看,刚碰了一下娃娃的肩膀,针线就散开了,衣服从肩头滑落,露出了一小片肌肤,他连忙扯了上去,但已经晚了。
温黎脸上一慌,“你怎么把衣服又扯坏了?”
闻辞一阵惊慌失措,连忙摆手,“我没有,我不是,这本来就有点破的。”
“对啊,但我都已经缝好了。”温黎从闻辞手里拿过来,将衣服提溜了上去,遮住了一片春光。
闻辞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缝的啊?”他完全想象不到这丑巴巴的针脚是来自于温黎的。
“嗯,就是我的针线不太行,本来想人宫中的绣娘帮忙的,但是一时忙忘记了。”虽然只是一个傀儡娃娃,但制作精良十分精细,不仅模样栩栩如生,衣服料子也是用的最好的月华锦,当时是觉得衣襟大敞着很是不文雅才会自己先行动手缝合的。
“我来。”闻辞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从柜子里翻出了针线,流畅地穿针引线后就开始缝合,看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温黎歪了歪脑袋,有些惊喜,“你还会缝衣服啊?”
闻辞翘了翘嘴角,满脸的骄傲,手里的动作更麻溜了,“对啊,我之前在军营的时候由于大量的训练,衣服总是破,只能自己动手缝了,就孰能生巧了,虽然没有绣娘那么精细,但还是能看的。”
温黎双手撑着脸认真地看着闻辞,还把烛火往他面前推了推,让他可以看得更仔细一些,然而闻辞也仅仅只是将两块布缝在了一起,针脚像是毛毛虫一样。
“噗——”温黎忍俊不禁,“也没有比我好多少哇。”
“是没有好多少,但紧促了一些,没那么容易再被扯开了。”闻辞揉了揉鼻子,努力地为自己找补着什么,在对上温黎笑得弯弯的眼睛时又偃旗息鼓了,“不过术业有专攻,咱们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
“不会啊,这样也很好的。”温黎动了动牵引线,“小温黎娃娃”开心地挥了挥手,表示他很喜欢。
闻辞找出了“闻辞娃娃”和“温黎娃娃”紧紧地贴在一起耳鬓厮磨着,“咱们应该再做个小啾啾,这样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了。”
这是他们幼时最乐此不疲的游戏,温黎做阿娘,闻辞做阿爹,小啾啾是他们的宝宝。
闻辞的视线不知不觉落在了温黎的腹部,有些可惜阿黎不能生娃娃,不然按照他们之间的频率,可能早就怀崽了,他不禁天马行空了起来。
他和阿黎的宝宝会是什么样的呢一定会像阿黎多一些,漂亮可爱又乖巧。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闻辞梦见了温黎怀孕了,挺着圆溜溜的小肚子眼含笑意地望着他,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泡在蜜糖罐子里一样开心得不行,可又担心阿黎怀孕辛苦,抱着阿黎喃喃道:“我们不生,还是不要生了……”
整个人都黏在温黎身上,温黎热得实在是太难受了,忍不住踹了他一脚,然后滚进了床里。
***
李彦虽然一句话未说,但对他身边的人与事展开了调查,花费了三日的时候终于锁定在了一个人身上,方知许拿着母虫去引诱,那人果然有了反应,证实就是方知许被逐出师门的师兄,这些年靠着草药的压制才得以苟活至今。
到底是方知许的师兄,虽然未曾见过面,但同位师门,也有些惺惺相惜的感情,恨铁不成钢道:“师兄,你为何要使用这些歪门邪术呢?师父最不喜欢这样了。”
唐止忽然暴怒,“什么歪门邪术,明明可以让事情简单化,明明只要用这些方式就可以成为霸主,偏要如此循规蹈矩,还成了衍朝的附属国,简直是奇耻大辱!”
闻辞语气阴冷,紧紧地盯着唐止看,“你在衍朝行事,不可能没有帮手。”
唐止在一瞬间恢复了理智,恶狠狠地瞪着闻辞,“呵,是我狠毒了衍朝,我要把所有人都练成傀儡,让衍朝变成炼狱!好为我所操控,我就是要让师父看看我不是孽徒,只有我的方式才是最正确的!”
不管怎么问,唐止都不肯开口供出同伙,被蛊虫折磨得直接昏了过去,只能改日再审……
***
自笪齐被打,整日躺在床上,无力在莉娅耳边叽叽喳喳的,她又在在皇宫里默默无闻,不出门走动,渐渐,群臣见她翻不起什么波浪,请旨的折子也渐渐地少了,更加乐得自在,难得的轻松起来。
温黎甚至有几次在东宫的角落里看见了那晚的小将领,在和莉娅亲亲热热的说话。
那小将领身材高挑,长得十分清秀,只是不苟言笑,看起来十分严肃,但望向莉娅的眼神却很是温柔。
莉娅倒是一点都不避讳,在对上温黎探究似的目光后挥挥手让那个小将领离开。
“想必太子殿下应该和你说过吧。”莉娅直接开门见山道,她走到了温黎身边坐在台阶上,揉了揉他身边雪球的小脑袋。
雪球是一点都不认生,亲昵地蹭了蹭小公主的手心。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来衍朝,我原来只是公主身边的三等侍女,无依无靠,连王帐都进不去,只是因为和公主有几分相似,只是因为王后舍不得公主才来到这里。”
这些事情温黎早已知晓,并未表现出多大的惊讶,但亲耳从莉娅口中说出还是忍不住唏嘘,没有人想要背井离乡,更不想沦为他人的替身。
“殿下许了你什么好处呢?”莉娅敢在东宫与人私会,一定是得到了闻辞的应允,那么相应的就会有利益牵扯。
莉娅勾了勾嘴角,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他说可以让我与代穆双宿双飞,只要我说出谷莱让我来的目的,他们只是让我来勾引衍朝皇帝,或者太子殿下,若是他们能喜欢我,就可以来换取更多的利益,其余的我真的不知道了,而且我入宫已经多日了,连个名分都还没有呢,使臣倒是急得团团转,想必也是无法完成任务了。”
“那你的想法呢?”
“我的想法很重要吗?”莉娅讽刺一笑,“身份贵重的公主尚且不能自己做主,我一个受人胁迫与施压的奴隶就更没有可能了。”
温黎柔柔道:“太子殿下会说到做到的,待使臣走后会给你一个交代。”
莉娅撑着下巴,笑道:“那就谢谢太子殿下喽。”
从来都没有过分注意,莉娅身上确实有股似有似无的香气,一靠近就会让人心浮气躁,心里闷闷得不舒服,温黎一开始只以为是闻辞的推脱之言,现下他也察觉到了,不禁问道:“你用的什么熏香?”
莉娅低头嗅了嗅,“没有啊,我不喜欢熏香,这些衣物都是我的侍从笪齐在负责。”
笪齐这段时间在养病,也没忘记吩咐人要照顾她的起居,莉娅有时间觉得奇怪,明明总是从她的眸光看见妒忌与怨怼,却又把她的生活照顾得井井有条,很是矛盾。
“好了,太阳太大了,我要回去了。我听人说你身子不好,也别在太阳底下坐着了。”莉娅说完就回屋了。
温黎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然后叫来了阿淮吩咐道:“你去查看一下笪齐的箱笼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是。”
晚上,闻辞来和温黎一起吃饭。
“你怎么就把那个小将军放进来了,万一他起了歹心怎么办啊?”温黎道。
闻辞往温黎的碗里夹菜,面色如常,“周围都是我的暗卫,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眼皮子底下没什么好怕的。”
“那个小将军是什么身份背景啊?”
“谷莱贵族之后代式的养子,原本护送公主的人还未出发就突发疾病卧床不起,就由他来代替了。”
公主是替嫁而来,小将军也是临时代替,侍女不是侍女,一个拼凑而来的使团,怎么瞧都没有那么简单,好像如同商量好一般。
“想什么呢?菜都要吃到鼻子里。”闻辞看着温黎轻轻地笑道。
温黎连忙摸了摸自己被沾了汤汁的人中,略显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在想小公主身上的气味。”
“什么!”闻辞的笑容瞬间就收敛了,手里的筷子都放下来了,“你还去闻人家小公主啦?”
“你不也闻人家了。”温黎掀起眼帘,淡淡地掠了闻辞一眼。
“我没有闻,是她凑过来的。”闻辞走到了温黎身前捏住了他的下巴凑在他的脖颈间嗅了嗅,如同占领地盘一样,“你不许靠她那么近。”
温黎觉得痒兮兮的,挥开了闻辞的手,“我没有。”他站起身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件粉色衣裙。
闻辞一眼就看出来是莉娅的衣服,再次震惊,一把抢了过来扔在地上,“你怎么还拿人家衣服!”
温黎揉了揉自己被炸到的耳朵,然后把衣裳捡起来掸了掸灰尘,“你听我说,她身上确实有股味道,我闻了也觉得怪怪的,让人心里不舒服,所以我让阿淮拿了一件出来交给了方大夫,可是方大夫说他并没有闻到,我也给了别人闻也是这个说法,好像就只有我们两人才能闻到。”
闻辞不信邪地凑过来嗅了嗅,深深地蹙着眉头,说不出什么是味道,但还是一样地令人烦躁,忍不住扯了扯衣襟,呼吸重了两分。
之前闻辞离她两米远时闻着就让人有些不舒服了,没想到靠近之后的反应更大。
温黎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拿到了一边去,担忧道:“你怎么样啊?”他没想到这个味道对闻辞的影响会这么大,又想自己闻闻,被闻辞一把挥开,“别闻。”
“方大夫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他让我们离小公主远一些,不要靠太近。”温黎给闻辞倒了一杯水。
闻辞点了点头,“嗯。”
***
方知许说李彦手上没有用蛊的痕迹,此人并不会蛊,不用过分担心。
所以温黎时不时地会去探望李彦,话里话外透露出他们抓到了唐止的消息,试探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今日温黎又来看望李彦了,他还是一如往常一样像木头一般只会摸着肚子望着窗外发呆,半张脸诡异可怖,另外半张脸沉静如死水,毫无波澜。
桌上的饭菜被放凉了也没有动一下,温黎将一碗热粥放下,轻声道:“方大夫说可以治好你脸上的伤。”
李彦不为所动,连眼珠子都没有转一下。
温黎的视线落在了他隆起的小腹上,换了一个方式劝说他,“你不吃饭,肚子里的宝宝也会受不了的,方大夫说宝宝稍微小了一点,发育有些缓慢,要好好调养身体。”
这次李彦有了一些反应,瞳孔颤动了两下,手指紧紧地揪着肚子上的那片衣服。
温黎笑了起来,端起瘦肉粥递到了李彦面前。
李彦接了过来,喝了一口,味道温度都刚刚好,“你要是想从我着知道些什么就别白费力气了。”
温黎摇了摇头,“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怕你一个人待着有些无聊。”
“你倒是不怕我会伤害你。”
“你不会的。”毕竟唐止在他们手里,李彦是不会轻举妄动的,他还要保全自己和孩子呢。
李彦将一碗粥喝了个干净,瞥了温黎一眼,“你可真是单纯天真。”
温黎不觉得这是讽刺嘲弄,只当他是在夸自己了,又帮他盛了一碗。
转头的那一刻李彦注视着他后脖颈的位置,那处光洁平滑,透着淡淡的粉意,还有他身上似有似无的桂花味。
温黎经常来给李彦送食物,一来二去之间李彦对他的敌意也没有那么大了。
一日,闻辞打开了暗室,缓缓地走进去。
唐止已经被蛊虫折磨地痛不欲生,身上都没有一块好皮肉了,但嘴巴依旧紧得很,一句话都不肯说。
就连闻辞和方知许进来时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冷笑道:“你们还想从我口中探究什么呢,我无话可说,悉听尊便罢了。”
可这次闻辞没有再用蛊虫折磨他,反而与他唠起来家常一般,“你知道李彦怀孕了吗?”
唐止神情微动,但仅仅只是一闪而过,“他是个失败品,就算是怀孕了也就是一个孽种,他就是我养的一条狗而已,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可在意的。”
仅一墙之隔的李彦听到了这句话,捂着自己的肚子满眼悲怆,不禁苦笑道:“我知道他一直都不在意我,可亲耳听见,我还是很难过。”
温黎是个感性的人,看着李彦这副受尽伤害的模样,也忍不住共情起来,安慰道:“你没有必要为了不在意你的人而伤心难过。”
“说不在意谈何容易呢。”李彦讽刺一笑,脸上尽是凄凉,“我从有记忆开始就从来没有得到过爱,我的出身是他们的耻辱,我被无情的抛弃了,那时候我才五岁,我只能街边乞讨,一盆冷饭一口狗食,只要能活下去我什么都能吃,记忆是模糊的,可身心的痛是刻骨铭心的,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不被期待地降生,又悄无声息地死去。”
“但许晖知救了我,他将我拉出泥塘,给我饭吃给我衣服穿,我从来体会过那样的温暖,我发誓一辈子都要守护他,对他不离不弃。”不管许晖知做错了多少事情,他始终都是自己心里的一束光,带他逃出黑暗,重获新生。
“我可以告诉你们想要知道的一切,但并意味着我觉得他有错,而是因为他抛弃了我,我一生都在被抛弃,从来没有拥有过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作为交换条件,我只要你们留住他的命,无论是废是残,我只想要他这个人。”狗可以允许被主人打骂,被虐待,但绝不能容受被遗弃。
温黎沉默了,说不清楚李彦和许晖知之间算是什么样的情感,“我答应你,会保住许晖知一条命,”然后帮李彦掩了掩被角,关切道,“方大夫说男子服用生子药而有孕会非常辛苦,还会有一定的副作用,你要好好休息。”
李彦掀起眼帘,静静地看着温黎,“我没有服用生子药。”
温黎一惊,垂下眼眸盯着他圆溜溜的肚子看,“那你……”
“我是服用生子药之后的产物,副作用报应在了孩子身上,不仅体怀信香,还会怀孕。”李彦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好像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忽然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了一抹微笑,“你身上的甜味都要腻到我了。”
换而言之,温黎也会怀孕。
这个重磅的消息犹如一道惊雷一般在温黎的脑海中炸开,久久都没有办法消化。
李彦欣赏着温黎变化莫测的表情,露出了得逞的笑容,继续道:“我还嗅到你身上有那个太子的味道,霸道强悍,将桂花的气味都包裹住了,你们应该也做了不少亲密的事情吧,事后可一定记得要喝避子汤,若是一不小心怀上了可就打不掉了。”
眼前的人锦衣华服,一看就是没有受过什么苦,行为举止优雅端庄,漂亮得像个被精心呵护的瓷娃娃一般,他毋庸置疑地拥有很多很多的爱,是自己一直所渴望而未曾得到的,温黎是幸运的,所以李彦忍不住想要恶劣地吓唬了他一下,幸好瓷娃娃的表情也没有令他失望。
温黎脸色苍白,扶着门框走了出来,一直沉浸在李彦的话里,都忘了要跨越门槛,差点儿摔了一跤。
闻辞连忙扶住他,既关切又着急,“他和你说什么了?这么魂不守舍的!”
温黎抓住了想往里冲问个明白的闻辞,靠在了他的怀里有气无力道:“我没事,就是累着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好,那就回去吧。”闻辞亲了亲温黎的额角,将人横抱了起来带上了马车。
温黎静静地坐在马车里,手不知不觉地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又抬眸看了一眼闻辞,莫名地十分在意李彦的话。
应该……不会吧……
第43章 第 43 章 难道你强迫他了?
李彦供出了兵部尚书, 当年唐止被逐出师门,一路波折来到了衍朝,被兵部尚书的幕僚所救,后来兵部尚书发现了此人的身份, 更知道了他会些邪门歪术, 其中一项便是将活人炼为傀儡, 可大大地增加战斗能力, 能在战场之上无所畏惧, 不怕疼痛, 成为最佳的杀戮机器。
兵部尚书与陈相一党皆为主战派, 想此傀儡运用到战场上, 他不敢真的用衍朝百姓做试验,于是将目光转向了牢里的死囚犯,津州事情爆发,他就将此事推到了津州刺史身上,撇清了自己的关系。
对兵部尚书的人际交往关系展开了调查, 甚至是多年前的一桩绑架旧案, 又牵扯出了一大帮人, 但念及诸位大臣是一心为了衍朝的发展而误入歧途,可酌情从轻发落,以尚书为首的官员官降三级,罚俸一年,而陈相虽未参与其中,但知情不报,罚俸三年。
***
温黎沐浴出来就看见了闻辞在编织荷包上的墨绿色穗子,手法不是很熟练。
那是温黎随身携带的那枚饱满草药的莲花荷包,今日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穗子都散开了。
等温黎走近的时候已经编好了,虽然看起来有些歪歪扭扭的,但甚在十分仔细认真。
闻辞拎起来轻轻地晃了晃,邀功似的扬了扬眉头,“瞧,我编好了。”
温黎接过来挂在了自己的腰封上,远远地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瑕疵,整体来说还是很满意的。
正当温黎还看着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件全新的玉佩,雕刻着凤凰衔牡丹的花纹,玉身透亮,纯白无瑕毫无杂质,比腰封上挂着的那枚还要珍贵。
闻辞将凤凰环佩挂在了莲花荷包旁边,与苍葭色的长袍十分适配。
“漂亮吗?”闻辞环住了温黎的腰身,吻了吻他敏感脆弱的后脖颈。
“漂亮。”温黎觉得很痒,稍微躲了一下,“李彦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闻辞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扯着温黎腰间软软搭着的细绳,“唐止废了,是方知许动的手,他现在除了眼睛以外浑身上下都动不了,瘫在了床上,李彦对此还挺满意的,别院那边的人说胃口都好了起来,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唐止,心情也很不错。”
唐止身为此案的关键人物,不该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但事先已经答应了李彦就不可食言,闻辞顶住了压力保下了唐止和李彦,只是要终身被囚禁。
温黎垂下了眼眸,想起了消瘦的李彦和他微微隆起的小肚子,释怀道:“那还挺好的,至少对他肚子里的宝宝有好处。”
“即便你我都是男子所生,我还是对男子可怀孕之事匪夷所思,这次我亲眼见到了,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得到了实证,还是觉得很奇怪。”闻辞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不是厌恶更不是恶心。
温黎的心咯噔了一下,脸色变了又变,他感受到闻辞温柔的双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轻轻地揉着。
原本这样亲昵的动作不算什么,可此情此景温黎的心情受到了影响,很是低落地拨开了闻辞的手,回到了床边,静静地坐下,“你觉得无法接受吧。”
“嗯,有一些吧。”闻辞尾随着温黎一同坐下,将人揽进了怀里,语气轻巧,“但没什么不好的,如果是相爱的人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也是不错的。”
温黎抿了抿嘴唇,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肚子,他实在是太在意李彦的话了。
“如果阿黎能生的话,我也不想阿黎怀孕的,实在是……”闻辞还在轻揉着温黎的肚子呢,不知道怎么就踩到了猫尾巴,话还未说完温黎就炸毛了。
“我不会生!”温黎蹭得一下子就站起了身,怒目圆睁地瞪着闻辞,好像恼羞成怒一般。
闻辞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牵住了温黎的手,将人拉到了自己面前,双腿并拢夹住了他的腿,“我知道啊,阿黎怎么会生崽崽呢。”他隔着薄薄的里衣亲着温黎的小腹,自上而下地看着他。
温黎呼吸一滞,害羞地反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闻辞轻笑出声,吻上了温黎软软的嘴唇。
两人独处的时候向来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没两下就会擦枪走火真枪实弹起来,但温黎每到关键时刻就推开了闻辞,微微喘着气红着眼睛不让他继续了,连亲亲都躲着。
闻辞每试一次都被温黎躲了过去,最后也泄气了,捧着他的脸蛋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他摸了摸温黎的额头,一点都不烫,这才松了一口气,“你从别院回来之后就一直怪怪的,都不和我亲近了,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没有,”温黎揪紧了闻辞的衣襟,别开了脸,“我就是不太想,很难受。”
闻辞腻在温黎的颈间,蹭着他敏感的耳垂,轻轻地呼气,“我轻些,不让你难受。”
温黎是招架不住闻辞的软磨硬泡地,最终还是松开了手,让他得逞了。
***
闻言殷一看见闻辞就眉开眼笑,他是越发满意自家的小太子了,“津州傀儡一案你做的很好,朝中对你多加赞扬呢,连参你的折子都消失了,你想要什么赏赐,父皇都给你!”
“儿臣想求父皇一个恩典,能让儿臣自由选妃。”
“好啊。”闻言殷挑了挑眉头,还以为会是个多大的赏赐呢,就算闻辞不提,他也是这样的想法,毕竟承重的枷锁不能强加在自己的宝贝身上。
闻言殷以为闻辞是被谷莱献出公主又遭大臣参奏的事情给吓到了,现在那个小公主住在东宫里始终是个定时炸弹,待封禅大典结束之后谷莱使臣就要离开了,到时候便可决定小公主的去留。
“你若是有了心仪的人就告诉父皇,父皇给你做主。”闻言殷抬眸看了闻辞一眼,又继续批阅自己的奏折。
闻辞扬了扬眉头,“无论是谁都可以?”
“当然了,你父亲可是皇帝啊,什么美人要不到,你要你说,父皇给你办得妥妥的,”闻言殷还没意识到闻辞有了喜欢的人,笑道:“不过也得问问人家的意愿,可不能仗势欺人啊。”
闻辞立刻否认,“我可没有仗势欺人,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他与阿黎之间可都是真情实感啊。
闻言殷执笔的手一顿,这才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一脸止不住笑意的闻辞,俨然一副深陷热恋之中的模样,他顿时来了兴趣,连忙站起身走到了自家好大儿面前,“这么说你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是哪家姑娘,相貌品性如何?父皇认不认识啊?”
“认识,他父亲是朝中一品大员,我同他一起长大,相貌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好,才情惊人能力出众……”闻辞夸赞起温黎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断。
闻言殷越听越不对劲,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从听到“一起长大”这四个字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自家混世小魔王从小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能和他一起长大的人就只有那么一个。
闻言殷两眼一抹黑,感觉自己的气血都要冲上脑子了,脚下虚浮有些站不稳,得扶着金丝楠木桌才稳住了身形。
“不是你等等,臭小子你等等!你难道说的是阿辞……”闻言殷面若菜色,“你这死小孩,竟然敢……敢对阿黎下手!”
温黎是个好孩子,长得好,性子好,又日日相伴在身边,能喜欢上他简直是跟吃饭喝水一样容易,可他父亲是温书礼啊,连自己都害怕的温书礼,要是被温书礼知道了可怎么办啊。
“你强迫他了?”闻言殷艰涩地开口道。
闻辞跪了下来,目光无比坚定,“父皇,我与阿黎是真心相爱的,还请父皇为我们赐婚,我此生非阿黎不娶。”
闻言殷稍微松了一口气,还好是心甘情愿的。
麻蛋,好个屁。
闻言殷想起了那日沈清泉的话,看来他一早就察觉到了两个小家伙之间的感情,这父子俩都是个顶个的混蛋,最擅长吃窝边草!
闻言殷坐了下来,揉了揉自己发涨的太阳穴,语重心长道:“阿黎是个好孩子,你想和他在一起,父皇绝不会反对,但你得想想如何过了温书礼那一关,还有衍朝皇室只有男妾,从未有娶男妻的先例,就连父皇都没有尝试过,你贵为衍朝太子,不是寻常人家,这条路未必走得顺畅。”
若是放在二十年前,闻言殷卯足了劲儿也会给沈清泉一个名分,成为衍朝当之无愧的皇后,可随着年岁渐长,该考虑的事情太多了,被时间磨平了棱角。
闻辞反而展露了笑容,“儿臣只想告诉父皇,阿黎只能是我的太子妃,父皇不反对就好了,其余的儿臣自会去争取,多谢父皇!”
待闻辞走后,沈清泉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伸出手搭在了闻言殷的肩膀上,宽慰地笑道:“阿辞会比我们更有勇气。”
闻言殷反握住沈清泉的手,叹了一声气,“我怕这孩子行事太莽撞,搞得天翻地覆的。”
“不会的,我们要对阿辞有信心啊。”沈清泉亲了亲闻言殷的额角。
第44章 第 44 章 阿辞,你冷静一些
温黎从方知许那儿要来了避子汤药, 顶着方知许探究性的目光硬着头皮收下。
方知许意味深长道:“看来我要研究新的方向了。”
温黎的脸色一片绯红,轻轻地咳了一声,“莉娅公主身上的香气你可找到原因了。”
方知许收回了目光,恢复了正经样子, “我研制出了可以压制这种特殊气味的药水。”说着便拿出了那件衣服, 从琉璃瓶中倒出了一点液体, 沾染在衣服上, 又给温黎嗅了嗅, 确实是没有味道了。
“我去问了唐止, 他对这方面颇有研究。”
“他不是瘫了吗?”温黎狐疑道。
“虽然他现在不能动不能说, 但他留下来的书册可是个顶个的宝贝啊。”方知许一本本地像温黎展示着,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生子药所带来的副作用,连对所产之子的病症都研究得十分透彻,其症状和你跟太子殿下完全一样。”
原来在古西疆,用生子药所生的孩子都天生体异,分为乾元和坤泽, 乾元都身强力壮孔武有力, 犹如天赋神力一般, 是天生的战士,而坤泽相对于比较柔弱,四肢纤细,可不用药物就能产子,他们之间靠一种特殊气味——信香相互吸引,成年后的乾元和坤泽不用靠情,每月的雨露期就会不受控制,无论是否是自己的意愿,都要结合在一起, 来达到他们生生不息孕育强大子嗣的目的。
闻辞与温黎就分别对应了乾元与坤泽,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能闻到彼此的气味,而每月发的病也不是病,而是雨露期,所以在他们一番云.雨之后就会恢复正常。
温黎受此等信息量的冲击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怪不得这些书会被渊国的太祖皇帝全部烧光,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太过玄乎了,可偏偏又真是存在。
“其实除你和太子殿下之外,我云游四海的时候也曾见过如你们这般的病人,只是他们的症状没有你们这样严重,就只当做寻常病症在医治,现在想想生子药依旧广泛地应用,乾元与坤泽也比比皆是。”
在看不见的地方,依然有很多人饱受这样的痛苦与无助,将这种症状当成了病来医治,终身苦不堪言。
温黎拿起了琉璃瓶,晶莹剔透的液体在里面随着动作晃荡了一下,“这样的药应当让所有人都知道。”
***
封禅大典如期举行,一切都井然有序,毫无差错,直到典礼结束,宴席开始。
温黎始终没有看见闻辞的身影,正好德福匆匆忙忙地过来找他,等他进了屋才发现闻辞的状态有些不好,方知许与院判都在那儿守着。
“怎么回事?”温黎快步上前焦急地问道。
德福更是急得满头大汗,“殿下从大殿结束之后就一直这样了,好像发病了一样,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方大夫说得让小公子过来,可殿下死活不愿意,只是现在情况危急,奴才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能把公子喊来了。”
床榻上的闻辞双手被绵软的丝绸束缚住,腕处都磨得通红,双眼猩红,怒目圆睁,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戾气,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温黎心疼地想要揉一揉他的手,可他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伸手就要去撕扯他,一不小心被挠了一爪子,手背上立刻见了血珠。
闻辞的神情停顿了一瞬间,嗅到了一股好闻的味道,抚平了一些心中的烦躁感,只是还直勾勾地盯着流血的地方看,甚至舔了舔嘴唇。
温黎毫不犹豫地用小刀划伤了自己的手指,伸进了闻辞的嘴巴里,忍着疼任由他吮吸着。
闻辞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温黎痛得生生得逼出了眼泪,又强忍着看向方知许,“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
“应当是有什么气味刺激到他了。”
温黎愣了一瞬间,忽然怒急了起来,“你明明说过那种药除非太祖皇帝在世,否则没有人能够研发出来的!”他知道自己失态了,可事关闻辞的身体,他也没法时刻保持理智,“是不是笪齐给小公主衣服熏的熏香,你们都闻不到,只有我和阿辞能够闻到,是不是就是那个?笪齐人呢!”
德福连忙宽慰着他,“小公子,自上次被打了板子之后就被看管起来了,一直没有踏出卧房半步,小公主也不曾接触过她,所有衣服全由东宫一手负责,她没有机会下手的。”
那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想这些事情,而是如何缓解闻辞的发病期。
温黎缓了缓心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吩咐道:“把那个小公主看管起来,一步都不许离开。”
他的手指头被咬得阵阵发疼,来不及咽下的鲜血从闻辞的嘴角溢了出来,他眼底的猩红缓缓地退去了一些,似乎恢复了清明,哑着嗓子轻轻地唤了一声,“阿黎……”
“阿辞,你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温黎收回了手指,藏了起来,不让闻辞发现了。
闻辞的视线聚焦在温黎的脸上,眼眸中闪过一丝讶然,旋即恢复如初,扫视着站在一旁的众人,怒道:“谁让你们……让你们把他喊来的?!”
德福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小殿下怒气冲冲的眼神。
温黎挡住了闻辞的视线,“是我要来的,我没有看见你就找了过来,你怎么好好地又发病了?不是还没有到时候吗?”
“大典开始之前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有发病的前兆,一直在强忍着到结束。”闻辞有些无力,被丝绸束缚住的双手垂了垂,他感受到嘴里有一股腥甜的味道,鼻腔里充斥着桂花的甜味,他现在只想把温黎赶走,“我没事了,你先出去吧,我休息一会儿就会好了。”
温黎静静地看着闻辞装作没事人的样子抿了抿嘴唇,然后把方知许叫了出去。
“阿辞是否真的好了?我刚进来的时候也没有看见你们在用药。”
“现在只是暂时压制住了,之后如何不得而知,太子殿下的病症本就不是寻常药物可以解决的,何况这次是外因诱导,”方知许深深地看了温黎一眼,艰涩道:“或许到时候还是得由你亲自来,可是你的身体……”
温黎听出了方知许的弦外之音,用如同前几次发病期一样的方式为闻辞疏解,水.乳.交融信香融合。
此事被温黎让在场的众人瞒了下来,皇帝正在举行宴席,不可多加打扰,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后温黎屏退左右,回到了床榻上轻柔地抚摸着闻辞的眉眼。
闻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温黎看,“你怎么还没走啊。”
“你还没有好呢,我怎么可以走呢。”温黎低头亲了亲闻辞的额头,鼻子对鼻子轻轻地蹭了蹭,手指扶上他的脸颊,双眸不知不觉都红了,“快点好起来吧,把坏蛋都抓起来,他们太坏了。”
闻辞抬眸含笑,仰起头舔了一下温黎的小鼻尖,“阿黎也学坏了。”
温黎更气了,都什么时候还这般嬉皮笑脸的,趴在了他的胸膛埋怨道:“笑什么呢,是你偏偏要把他们留下的。”
“那就全部抓起来吧,好好罚一顿,让阿黎出出气。”闻辞轻声地哄着温黎,好像只要温黎能高兴起来,不管做什么都好。
“你只会贫嘴,”温黎的手抚上了闻辞的心口,摸到了一个圆圆的小球儿气急败坏地拧了一下,轻轻浅浅地骂了一句,“混蛋。”
“嘶——”闻辞皱了皱眉头轻呼着,“好疼,别生气了,乖宝。”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温黎瘪了瘪嘴巴,悄悄地用袖子擦着眼泪,不想让闻辞看见了。
可闻辞还是发现了他一耸一耸的小肩膀,心里心疼得厉害,他想要好好地抱一抱温黎,可是双手被丝绸缠着,根本动弹不得。
温黎发现了他的意图,以为他是绑着难受了,眼底闪过一丝不忍,想着他的情况已经缓解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于是伸手解开了丝绸。
束缚双手的感觉一瞬间消失,闻辞便紧紧地拥住了温黎,感知着他身上的暖意,想要将人揉进怀里,嘴唇贴在他的颈侧轻轻地吻着,沙哑着嗓音,“阿黎,陪我待一会儿吧……”
“我陪着你呢,我哪里都不去。”
闻辞的手开始不老实地撩开上衣从衣角钻了进去,抚摸着温黎的脊背,越发清晰地嗅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桂花气息,十分浓郁地充斥着鼻腔,让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尝这块美味的点心……
温黎意识到闻辞的状态还没有缓解,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但他没有退却,也不能退却,只是更用力地抱着他,给予他最大的安慰,嘴里不停地呢喃着,“你别怕,别怕……”
看似在安慰闻辞,其实是在安慰自己,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是不确定能到什么程度,可他想要帮助闻辞,不想他那样难受。
闻辞的动作越来越粗暴,越急越是扯不开衣服,温黎只好一边哄着他一边自己动手,脸色涨得通红,解衣裳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你……你乖一点,别那么急啊……”
“阿黎,你好香啊……”闻辞像狗一样拼命地嗅着温黎身上的气息,啃咬着他的肩膀。
温黎紧紧地咬着嘴唇,忍着痛。
不知不觉到了关键时刻,闻辞忽然用力推开了温黎,极力地忍耐着自己体内的狂躁因子,手指狠狠地掐进肉里,想要保持片刻的清醒,“阿黎,你走开,我很不对劲,我怕不能控制自己……”
他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但是不行,猩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温黎看,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人摁在身下。
温黎害怕极了,可是此时此刻他不能放任闻辞不管,眼见闻辞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手心以此来保持清醒。
刺目的鲜血流出来,满是茯苓的气息,温黎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扑了过去,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阿辞,你冷静一点,你不能这样伤害自己的!”
“不可以,阿黎,你走,赶紧走!”闻辞推搡着温黎,所有的理智都在告诉自己要控制住,不可以伤害阿黎。
温黎紧紧地握住闻辞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轻柔道:“我不怕,阿辞,我相信你是不会伤害我的。”他轻轻在闻辞的嘴唇上落下了一个吻,扯出了一个笑容,“你也要相信自己,这不是不可战胜的。”
“阿黎……”
桂花的香气在这一刻成了致命的诱导剂,失而复得的宝物重新回到了自己怀里,闻辞再也忍不住似的掐住了温黎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饱含着满满的血腥味……
空气中弥散着茯苓的气味,与桂花的甜味交织在一起,紧紧地纠缠着,不分彼此。
一直到日落西山,闻辞的狂躁才彻底缓解,温黎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颤抖着裹在了身体上,就这么一个小动作就花费了他全部的力气,沉沉地睡了过去。
恢复过来的闻辞披了一件衣裳,熟练地摸着温黎的额头,然后才起身倒了一杯水,含了一口水对着温黎的嘴唇渡了进去,润一润他已经沙哑的喉咙,忍不住又深吻了起来,亲得啧啧作响,一口水都舔尽了才罢休。
闻辞掩了掩被角,又打开了窗户,清风吹过带走了殿内不可言明的气味。
忽然外面吵嚷了起来,是德福的声音,慌里慌张,语气充满了惊惧,“陛下……陛下中毒了!”
第45章 第 45 章 差点儿被阿爹发现了……
闻辞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了杏林殿, 那里已经乱成一窝粥了,所有的大臣都被金吾卫拦在了殿内,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
闻言殷被抬去了偏殿,整个太医院的人全都围在床边, 每个人都把脑袋系在了裤腰带上, 院判满脸惊惧, 不停地擦着额间的汗珠, 沈清泉守在床前紧紧地握着闻言殷的手, 脸色阴沉,
“微臣用银针在陛下的酒水里试出了毒药, 可此毒闻所未闻啊, 微臣只能暂时压制住,若想好转还是要……要找到解药啊。”院判的声音都在颤抖,害怕得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这可不是别人啊,是衍朝的皇帝陛下, 是衍朝的天啊。
闻辞禁咬着后槽牙, 吩咐道:“去查, 凡是接触过父皇吃食的人全都给孤查,一个人都不许放过!”
大殿之内人人惶恐,他们可都亲眼看见了,前一刻还谈笑风生的陛下,片刻之后就呕出了一大摊黑血沉沉地倒了下去,紧接着就是一阵兵荒马乱,立刻就有金吾卫封锁了整个大殿。
陈之昂急得团团转,不停地踱步着,“陛下究竟如何了, 总得让我们去瞧瞧吧!”
“太子殿下有令,任何人都不得出入杏林殿,每个人都必须仔细排查,各位大人得罪了。”金吾卫中郎将声音如洪钟一般震慑着在场的各位。
温书礼首先发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有礼,对比起陈之昂来还算有理智,“既然是太子殿下要求,我等自当配合,只是身为臣子也理应知道陛下的情况,还望小将军能透露一二。”
中郎将态度和缓了一些,“温相,末将只管查案,里头的事情并不知晓啊。”
***
温黎不知道睡了多久,从睡梦中醒来,浑身酸软,微微支起手臂半撑着,无力地将滑落肩头的衣裳提了上去,抬眸在室内扫视了一圈都没有看见闻辞的身影,他刚一开口发现喉咙十分的沙哑,不由得咳嗽了几声。
然后自己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脚下一软,得扶着床头柜才能勉强支撑着。
最后没有喊来闻辞,倒是喊来了德福,镇定之下有一丝慌张一闪而过。
“阿辞呢?”
“殿下去了杏林殿,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公子身子亏损,好生休息吧,殿下吩咐小厨房煨了鸡汤,喝一些吧。”德福招呼小太监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温黎坐在椅子上,捧着鸡汤,热气蒸腾得他的脸色有点红,浅浅地喝了一口,“殿下身子如何了?”
“方大夫把的脉,已经无碍了。”德福又道:“小公子喝完了汤就去歇着吧,距离宴席结束还早着呢。”
德福的回答虽滴水不漏地,但始终低着头,语速很快,眼神滴溜溜的,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一般。
温黎不动声色地喝掉了鸡汤,然后让德福退下,等门口的动静全都消失后,他才打开了门探出了小脑袋四下张望着。
门口只有两个侍卫看守着,是温黎从未见过的两个人,他刚踏出一只脚就被侍卫阻拦。
温黎微微蹙眉,“我想出去走走,屋内太闷了。”
侍卫一贯的面无表情,机械地复述着主子的话,“太子殿下吩咐了让小公子待在这里,哪儿都不能去,一切结果由殿下亲自给您解释。”
温黎越发的云里雾里了,门口有人拦着,他又不能硬闯,只能回到了屋内,可是心里越发的不安了。
大门被看守住,所幸后窗没有人堵着,温黎推开了窗户,爬了上去往下一跳。
整个东宫都静悄悄的,出口也有人守着,他也没有本事能翻墙而出,只能在外头转悠着,发现唯有莉娅的屋子门口有重兵把守,前后被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温黎有很多疑问需要问问这个小公主,可还没有靠近卧房,就有一群士兵破门而入冲了进来,闻辞首当其冲,看见了温黎的身影,立刻眉头轻皱,将他拉到了一边,拢了拢他身上的披风,“不是让你好好待在房间吗?跑出来做什么?”
“出什么事了,来了这么多人,还把东宫给围了?”温黎曾几何时见过这样的架势啊,被吓了一跳,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他紧紧抓住了闻辞的手,想要问个明白。
闻辞眼见着侍卫把小公主抓了出来,又转向温黎道:“此事过后我会向你解释的,你先回房间,乖乖的。”他拍了拍温黎的手以示安慰,然后让示意德福将人送回去。
温黎知道情况肯定十分危急,自己待在这里只会碍事,于是就回去了。
事情解决得很快,已然查明真相,是使臣连同莉娅公主对皇帝图谋不轨,下药暗害,闻辞将整个鸿胪寺翻了一遍,找到了毒物。
使臣大声辩解,喊着冤枉,但被闻辞一剑封喉,没了声息,只剩下小公主和她的贴身侍女笪齐。
笪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就被吓破了胆,什么都招了,她想勾引太子成为人上人,于是在衣服上用了熏香,由于日日与公主待在一起,公主身上也难免带了香味。
这种异香被方知许证实正是引起闻辞发病的主要原因,可笪齐只知道卖给她药的人是外邦人,连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莉娅承认是自己给皇帝下毒,但她本意并非要伤害皇帝,而是应承谷莱王的命令,给皇帝下傀儡药,达到能控制他的目的,可药量下猛了,从而导致中毒的症状。
此事一出引起一片哗然,诸臣纷纷上奏要出兵讨伐谷莱,在朝廷上难得的统一战线。
闻言殷的毒找到了解药,人也清醒了过来,同意诸臣的提议,任命大将军徐昀为帅,亲自出征。
那日之后温黎就得了一场风寒,被温书礼接回了家,得知这些事情已经是三天后了。
温黎忍着苦意喝完了一整晚药,往嘴里送了一块饴糖,脸色还有些白,“陛下的情况还好吗?”
“好多了,就是身体还虚着,要好好将养着。”温书礼温柔地给他掩了掩被角,“这段日子就好好地待在家里吧,阿爹可以照顾你。”
“阿辞怎么样了?”
“他也很好。”温书礼招呼人端碗鸡汤过来,“你倒是很关心他啊。”
温黎苍白的脸颊泛起了一抹薄红,低着头都不敢看温书礼的眼睛,“我自小同他一起长大,自然是要比旁人多关心几分的。”
温书礼看温黎这副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舀了一勺鸡汤轻轻地吹了吹,“好了乖乖,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温黎接过了碗,自己喝了起来,“我自己来就好了,阿爹也去休息吧,这几日为了陛下的事情都没有合眼,眼下的乌青越发重了。”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阿爹这样细无巨细地照顾着,
温书礼还有气馁,还是觉得小小糯米团团时期的阿黎最好了,可以揣在兜里好好地保护起来,任风吹雨打都淋不到一点,现在大了,已经不需要阿爹了。
“我看着你喝完吧。”
又在府里待了好几日,温黎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是有些咳嗽,这两日胃口不是很好,人都瘦了一圈了。
这日,温黎披着外衣坐在小榻上翻阅着书籍,忽然,窗户轻动,从外头跳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这样四目相对,情.潮翻涌。
温黎的眼眶红了红,嘴唇微微张开,好像在念着闻辞的名字。
一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宝贝,闻辞眼底的倦意一扫而空,三步并两步冲上前来紧紧将温黎抱在了怀里,脑袋埋进了他的肩窝,深深地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满足的叹了一声,“我好想你啊,阿黎。”
温黎回抱了闻辞,揪着他的衣裳,轻轻地蹭了蹭,“嗯,我也想你了。”
闻辞怜爱地捧着温黎的脸蛋,对着嘴唇亲了好几口,满脸心疼和愧疚,“是我不好,那日没轻没重的,让你生病了。”
“是我受了风寒……”温黎小声道:“还有一点点累了……”
“那就好好休息。”闻辞将窗户关上,把温黎横抱了起来,轻柔地放在床上,隔着被子拍着他,像哄小孩子那样。
温黎笑了起来,一双圆圆的杏眼弯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干嘛要这样啊。”
闻辞揉了揉温黎的脸蛋,心疼道:“你又瘦了。”
“我生病了嘛,都有好好吃饭的。”温黎扯着闻辞的衣袖,声音软软的,带着撒娇的意味,“你陪我躺一会儿吧。”
闻辞躺了下来,温黎窝进了他的怀里,有点小别胜新婚那样难舍难分的,“谷莱的事情如何了。”
“已经结束了。”
温黎惊讶道:“这么快吗?徐将军不是前两日才过去的吗?”
“在徐将军去之前我们的人就已经埋伏在谷莱皇庭里了,只待一声令下就全部抓住了。”
温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忽然茅塞顿开,“你们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我的阿黎就是聪明。”闻辞赞许似的地亲了亲他的额头,“其实事情并非是表面所看见的那样。”
代穆不是莉娅的情郎,而是她同胞哥哥,是谷莱王的私生儿女,当年谷莱王醉酒宠幸了弟弟的遗孀,事情过后王妃发现自己怀有身孕,由于身体不好,只能将孩子生下来,可是被王后发现了,王后善妒,此事又是皇庭丑闻,谷莱王默许让王后赶尽杀绝,灭了弟弟与王妃一族,幸运的是一双儿女苟活了下来,从贴身侍从口中知道了真相,于是更换身份进入皇庭,莉娅很容易就得到了公主的信任,在公主身边服侍,伺机报复。
正巧谷莱要将公主送往京城,有人告诉她代替公主刺杀衍朝皇帝就能达到目的。
于是莉娅给公主灌输衍朝不好的言论,让她却步,自己有机会顶上,进入衍朝皇宫,接近皇帝并下毒,让衍朝对谷莱出兵,以达报仇的目的。
闻辞透过蛛丝马迹探究出他们这层关系,加以利诱,让他们跟自己合作,一来可以帮助他们,二来有理由向谷莱发兵,三来端了潜伏在谷莱的古西疆老巢,一举三得。
所以皇帝中毒是假的,小公主被抓也是假的,只有谷莱被衍朝进攻是实实在在真的。
温黎对他们能做出这么缜密的计划一点都不奇怪,“你们打算如何处理小公主?”
“此事有她配合才得以顺利执行,我会遵守承诺,让他们假死,放他们自由。”
衍朝出兵谷莱,谷莱势必重创,最好的结果就是让谷莱成为衍朝的附属国,但谋害皇帝的罪行扣了上去,可能没那么容易,若谷莱覆灭,他们兄妹二人也不得善终,所以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远离衍朝远离谷莱,去寻另一条出路。
温黎有些累了,窝在闻辞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传来了温书礼说话的声音,“乖乖啊,阿爹进来了。”
温黎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反应了一会儿,猛地坐起了身,推攘着身边的闻辞,“你……你快出去!我阿爹来了。”
“啊?那有什么关系啊,”闻辞伸了一个懒腰,又把温黎抱了回来,吻了吻,“我会和师傅好好说的。”
温黎怕打着闻辞的手臂,拍得“啪啪”响,挣扎着就要起身,还要把闻辞往旁边踹,又慌又急,“不可以,不能让阿爹知道的!”
闻辞一时之间摁不住温黎被他踹了一脚,一脚踢在了腿肚子上,一巴掌扇在了脖子上,无奈地困住了他的手,道:“可是我们不能老是躲着吧。”
“还……还不行啊,我都……都没有准备好呢。”温黎都要急哭了,眼睛红了一片,眼角挂着亮晶晶的泪珠,小嘴巴一瘪一瘪的,好像委屈极了,看得闻辞一阵心疼,最终还是顺了他的意从窗户那儿翻了出去。
温黎连忙整理好自己才打开了房门,笑脸相迎,甜甜道:“怎么了,阿爹?”
第46章 第 46 章 我是断袖啊
温书礼端着药碗进来, 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出来啊?又不舒服了吗?”
“没有,我刚刚睡着了,刚醒。”温黎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着,像是打鼓一样, 眼神时不时地往窗户那边瞥, 生怕留下了什么痕迹。
温书礼顺着温黎的目光看去, 发现窗户掩了一半, 于是走了过去。
温黎大惊失色, 连忙上前抢先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 慌张地头昏眼花, “阿爹, 怎……怎么啦?”
“我瞧窗户还没有关紧,有风进来呢,你现在可吹不得风的。”温书礼还奇怪呢,自家小孩儿怎么慌里慌张的,一点儿都不像平时的样子, 不自觉地往窗外张望了一下。
然而“啪”的一下, 窗户就被温黎给关上了, 伸出手扇了扇,“方才是屋里太热了,所以我才开窗透气的,方大夫说总是这样闷着也不好的。”
温书礼投来了怀疑的目光,拉着温黎仔细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乖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阿爹?”
“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情呢,阿爹不要多想啦, 我要喝药啦,”温黎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得他差点儿呕了出来,又装得十分柔弱,踉跄了两步,道:刚刚跑过来有些急了,我现在好像有点头晕呢。”
这一套流程下来把温书礼吓得一愣一愣的,赶忙让他躺好了,又忍不住关切了起来,“乖乖还是好好歇息吧,阿爹不打扰你了,有什么事情就要说出来啊,阿爹帮你解决,不可以憋在心里的,会憋坏的。”
“嗯嗯。”温黎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我好困哦阿爹,我要睡觉了。”
温书礼给他掩好被角就离开,听不到任何动静的温黎才睁开眼睛,悄悄地跑到窗户那儿,打开往外头看了看。
忽然,闻辞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猛地在温黎的脸上亲了一口,“啪叽”一下特别大声,脸都要撞疼了,温黎赧然地推了推他,快走!”
***
由于衍朝反应迅速且没有透露任何消息,隐藏在谷莱皇庭的西疆人全部被抓住,其中还有一个渊国的老熟人,一个本该已经死掉的人——沈清远,可在押解回京的途中又让他给跑掉了。
虽说只是演戏,但为了以假乱真还是服用了一定量毒,对身体还是有些影响的,导致闻言殷在床上躺了数日,期间都是沈清泉衣不解带地照顾着。
一开始,沈清泉是很生气的,明明已经商量好了假装中毒就行了,偏偏来真的,他是真的怕闻言殷有个万一。
闻言殷沉睡的那两日,沈清泉也没有合眼,眼睛都是红红的,闻言殷哄了好久才让沈清泉心情好了不少。
“我想吃葡萄。”闻言殷躺在沈清泉的腿上翘着二郎腿,张大嘴巴等着。
沈清泉将葡萄仔细地剥干净了放进了闻言殷的嘴巴里,聊起了沈清远的事情,“他竟然是设计假死,原来衍朝发生的这么多事情全是他搞得鬼。”
沈清远恨他入骨,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当年皇位之争就是腥风血雨,在先帝还未驾崩时更是如此,他为了毁了他的名誉,找来了生子药,想要让自己喝了再带人抓奸,但意外地让虞苑喝了,跟温书礼有了温黎,一次不成又来了第二次,结果是被闻言殷喝了,意外和自己有了闻辞。
当年如果不是有闻言殷的帮助,渊国也不会那么快就肃清了外敌,沈清远理所应当也恨上了闻言殷,恨上了当初来游说的温书礼,乃至于衍朝。
直到争夺皇位失败,摔下了山崖粉身碎骨。
但一切都是假的,他设计假死卷土重来,从一开始的绑架案就是他的手笔,他想要将京城人全部炼成傀儡,让京城成为炼狱,来达到报复的目的。
笪齐的熏香,莉娅的计划,其中都有沈清远的手笔,他想报复所有人。
“不能放过他。”闻言殷收敛了嬉笑的表情,恶狠狠道。
动他们可以,但是不能把主意打到孩子身上,那是不可触碰的逆鳞。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过去了,沈清远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不到一丝踪迹。
温黎这两日有些蔫蔫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奋,胃口也直线下降,连平时爱吃的点心碰都不碰一下了,独爱青梅汤,但青梅性微寒,不能多饮,闻辞控制着量,惹得温黎闹起了小脾气,已经两天不跟他说话了。
为了哄温黎,闻辞让小厨房做了酸甜口的枣泥糕,温黎吃得心满意足了才哼哼唧唧地勉强原谅了他。
闻辞尝了一口枣泥糕,酸得都有些牙疼,眉头都紧蹙了起来,“怎么这样酸啊,你怎么受得了的。”
“我觉得很好吃啊。”温黎咽下了最后一口,端起了茶杯。
“你从前不是最爱吃甜食嘛,好像是怀孕了一样。”闻辞语出惊人。
“噗——咳咳咳!”温黎惊得把茶水都吐了出来,又被呛了一下,咳得满脸通红。
闻辞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给他顺着后背,喂他喝水压一压,缓了好一会儿脸色才恢复正常。
温黎心虚似的都不敢看闻辞的眼睛,“谁……谁会怀孕了,你不要胡说八道。”
闻辞习以为常地伸手给温黎擦拭着嘴角的水渍,又道:“就是说有点像的,我瞧怀孕的妇人就会这样,口味忽然发生了变化,喜欢酸的辣的。”
“我是男子,不会怀孕,你不要想了。”温黎别过脸去,又急又羞又想起了李彦说过的话,联想起最近的状态很难不让人在意。
脑子里胡思乱想起来,连带着心情有些郁郁的,一股恶心感翻涌了上来,“忍不住干呕了两声,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闻辞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急得不行,“怎么了怎么了?”
温黎呕了半天又什么都吐不出来,倒把自己呕得头昏眼花,半趴在桌面上不停地喘息,喝了好几口闻辞喂过来的水才缓解了一二,“被……被你气的,不和你……和你说话了。”
闻辞如临大敌,轻轻地扯了扯温黎的衣服,趴在桌子上一点一点地靠近,“你理理我嘛,阿黎,好阿黎~”
像小时候那样,阿黎一生气就这样哄着他,撒娇卖萌地逗他开心,阿黎总是会心软,重新理他。
温黎的手不知不觉抚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他回过头来,满脸愁容,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我要是真的会怀娃娃可怎么办啊……”
不吃生子药怎么可能会怀娃娃生娃娃呢,闻辞以为温黎还在介怀自己刚刚的玩笑话,也顺着道:“那就生下来,男娃娃当皇太子,女娃娃做长公主,我要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就像喜爱阿黎那样。”
不知道是不是幻想太美好了,闻辞不知不觉靠在了温黎身上,手附上了他的手,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视线落在了小腹上,目光都变得柔和了起来,“要是我们真的有小娃娃了,那一定长得像阿黎,和阿黎一样漂亮乖巧,性子沉静,才学横溢。”
“像你不好吗?”温黎反握住了闻辞的手,拇指磨搓着他的手背。
“也好啊,要是像我的话以后便是文武双全龙章凤姿,我们的宝宝不会差的,就算什么都不会也不要紧,快快乐乐健健康康最重要了。”闻辞越说脸上的笑容越甚,好像一切都成了真一样,忍不住低下头贴在了温黎的小腹上,软软的,很是令人安心。
温黎抚摸着闻辞的脑袋,低声地提醒道:“还没有宝宝呢。”
“哦。”闻辞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
经过进行大规模地搜查,终于找了沈清远的藏身之地,将人抓了起来,严加看管,可这人就犹如插了翅膀能遁天入地一般又在天牢里消失了。
温黎散职之后回到卧房,发现雪球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进来,柜子门被打开了,里头的东西被扯了出来,傀儡娃娃可怜兮兮地被雪球叼在嘴巴里,他大惊失色,连忙从狗嘴里解救出来,“雪球,你怎么可以又在乱咬东西!”
“汪汪汪。”雪球翘着屁股不断地摇着尾巴,在邀请温黎陪自己玩儿。
可是温黎生气了,怜爱地摸了摸小娃娃,气呼呼道:“你这只坏狗狗,我要告诉阿辞,要阿辞好好教训你。”
“嗷呜嗷呜。”雪球好像听懂了一般,尾巴摇动的幅度缓了下来,然后又从柜子底下扯着什么。
忽然一个卷轴一样的东西掉了出来,边缘用金线绣着龙纹。
温黎好奇地捡了起来,展开来发现是一道圣旨,颜色有些暗淡了,看起来像是被藏了许多年了。
“皇帝制曰:
温家有子温黎性格温良端庄自持德才兼备,堪为诸公子之表率,皇太子之良配,着即赐婚于皇太子。念及年岁尚幼,则年及弱冠完婚,毋负朕意。
钦此!”
温黎一脸震惊,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滚圆,不敢相信地又仔细阅读了一遍,章是真的,字迹也是真的,确确实实是陛下所书。
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为什么要写下这样的圣旨,给自己和闻辞赐婚。
温黎的心口扑通扑通地跳着,紧紧地抓着圣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雪球的尾巴又摇了起来,飞快地跑到了门口去。
闻辞笑盈盈地走了进来,“怪不得找不到你人,原来躲在这儿啊,瞧什么呢,这样的入神?”话音刚落,视线就落在了被温黎抱在怀里的圣旨,停顿了一瞬间,封存已久的记忆似乎在这一刻才想起来,“这是……”
温黎将圣旨缓缓地展开,呈现在闻辞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们被绑架之后,我向父王求的圣旨。”闻辞认真地看着圣旨上的每一个字,眼神热切,“那时候我单纯地想只要我们成亲了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虽然当初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但我的心意一直没有改变,我还是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种在一起。”
正如闻辞所说从幼时开始他就喜欢上温黎了,只是年纪太小不懂爱为何物,只是想永远和温黎在一起,不想和任何人分享他。
温黎看着这份无比珍重的圣旨红了眼眶,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滴落在圣旨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圆点。
闻辞吻了吻温黎的眼角,尝到了眼泪的味道,咸咸的夹杂着一丝桂花的气息,“怎么哭了呢?”
“没有,眼睛进沙子了。”温黎瘪着嘴巴揉了揉眼睛。
“是吗?我看看呢。”闻辞捧着温黎的脸颊,真的认真地瞧了起来,然后又在眼皮子上亲了好几口。
“唔,你是故意的。”温黎眨巴了两下眼睛,软软道。
“对啊,我怎么亲都亲不够呢,阿黎太漂亮太可爱了。”闻辞吻着温黎的嘴角,耳鬓厮磨着。
忽然,温黎的肚子发出“咕噜”一声,在静谧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明显。
从散职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呢,他的肚子早就开始抗议了,脸蛋都羞赧地红了又红。
闻辞浅浅地“噗嗤”一笑,牵起了温黎的手,“走吧,吃饭去。”
莉娅公主被以谋害衍朝皇帝之名斩首示众,实则连同她的兄长一起送出去了皇宫,天高海阔任其飞翔,谷莱与古西疆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除了在逃的沈清远,朝廷又恢复了以往的状态,若无至关紧要的事情就会凑请一些有的没的,比如老生常谈的催婚大法。
以陈相为首的人已经放弃闻言殷了,全将炮火指向了闻辞,任他费劲口舌,说着谁家有女贤良淑德,谁家有女才华横溢,谁家有女貌美如花,闻辞皆不为所动。
等陈相说得口干舌燥满头大汗之时,闻辞忽然来了一句,“我不喜欢女子,我是断袖。”
在衍朝断袖之事并不是多么稀奇,在王公贵族中也不少发生,家里多多少少都有男妾,但像闻辞这样放在明面上大咧咧说出来的还是头一个。
可闻辞如此的直言坦白令朝堂上的空气都停滞了几分。
良久之后陡然之间,陈相怒发冲冠怒不可遏,好像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人是自家儿子一般,恨不得都要一蹦三尺高了,“简直是不可理喻!”
第47章 第 47 章 阿黎有孕了
闻辞的语出惊人引起了朝野哗然, 时不时地就有人来东宫劝说太子殿下,又或者跑到皇帝面前抹眼泪,声泪俱下地说着万万不可以,衍朝还需后继有人, 还得千秋万代。
此事被刻意瞒着温黎, 温黎还不知晓, 恰逢休沐, 他又回家住了两日。
温书礼看着温黎, 自家宝贝金疙瘩长得是真的好看, 样貌清秀唇红齿白, 像一个漂亮的娃娃一样, 很难不惹人心动,而且还是在一个断袖的男人身边,他挣扎了半天才道:“太子殿下,可有欺负你?”
温黎不明就里地看着温书礼,“阿爹啊, 从小到大你问过很多次啦, 阿辞对我很好的, 没有欺负过我。”
“那你们现在还睡在一起吗?”
温黎的手顿了顿,心虚地抬了一下眼帘,悄悄地望了温书礼一眼又迅速地垂了下来,“没有哦,我们都已经长大了,怎么可以还睡在一起啊,那样更是于理不合的。”
温书礼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那边好。”
“有什么事啊,阿爹?”温黎生怕是被发现了什么, 还是鼓起勇气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吃菜吃菜,”温书礼展开笑容一个劲儿地往温黎碗里夹菜,又心疼道:“怎么才几天啊,感觉人都瘦了一圈了,在宫里都没有好好吃饭吗?”
“吃的,只是天气太热了,没什么胃口。”温黎没敢说是闻到荤腥的恶心才导致胃口不好的,最近缓解了一些也就没放在心上,也没召方知许过来瞧一瞧。
“那我让小厨房做些清新爽口的菜来。”温书礼招呼人又去做了一些。
在温府待了两日,温黎就收拾收拾准备回宫了,临行前,温书礼又拿了一大堆的东西给他,恨不得要塞满整个车厢,像是老父亲送好大儿出远门一样,就差泪洒当场了。
马车咕噜咕噜地行走着,温黎觉得车厢内有些闷热,就掀开了帘子透透气,偶然在街角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瞧着像是陈相的小儿子陈越峥,只是脸上挂了彩,青一块红一块的,走路也有些跛,一时之间竟没有认出来。
他正搂着一位身材高挑样貌俊秀的少年,原本以为是称兄道弟的两个人,行为举止亲密一些也是正常,可紧接着两人的嘴巴就贴在了一起。
由于一不小心撞破了人家的好事,等温黎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脸色涨得通红,连忙扯下了帘子,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温黎心口扑通扑通地跳着,惊讶于陈越峥竟然喜欢男子。
***
陈相府内,闻辞正坐在首位气定神闲地喝着茶水。
“就算太子殿下亲临寒舍,臣还是那句话,立男人为太子妃绝非可能,此事并非正道。”
闻辞并未回复陈之昂此话,“如今边陲小国有些不太平啊,陈相还是一如既往主张向外扩张。”
陈之昂哼哼了两声,“弹丸小国就该履为平地,竟敢对泱泱衍朝造次。”
“陈相,孤知道你一心为了衍朝,但如今衍朝国土广阔富裕,百姓安居乐业,无需像先帝那般艰苦卓绝开疆拓土,战争一起势必要民不聊生朝野动荡,况且父皇最不喜战争,如果靠游说诸国就能达到的目的何故还要如此劳民伤财,况且用活人炼傀儡是大忌,是天理所不容的残忍之人,尽管是死囚也不该如此,陈相身为主谋却拿他人顶罪,可犯了欺君之罪了。”
陈之昂依旧镇定,一副不怕死的模样,“太子殿下和臣说这些是要做什么?去检举臣吗,臣可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
闻辞轻轻一笑,“陈相肝胆为国自然是不怕死,父皇受陈相与温相辅助才有如今盛世,陈相是功臣,诛杀功臣不是衍朝的作风,父皇更是不忍,父皇其实早就知道此事是陈相所为,但父皇念及陈相功绩,念及陈相是为国为民,所以才隐而不发,只想给陈相提个醒。”
陈之昂脸色微动,有些许的动容,态度也没有一开始那般强硬,又含有一丝无奈,“陛下之心臣知晓了,只是太子殿下过来也不只是告诉臣这些吧。”
闻辞悠闲地喝了一口茶水,慢悠悠开口道:“孤前些日子听说了一件趣事儿,陈相的小儿子迷上了南风馆的雅妓,哪怕被打得死去活来也想要娶他为妻,陈相爱子心切,子却以死相逼,孤以为孤与陈相可在统一战线上,娶男妻并非天理不容,若此事成功,孤可得到心爱之人,陈相的小儿子也不必偷偷摸摸,与您水火不容了。”
陈之昂是个难得的好父亲,护犊子得厉害,家里三个儿子是爱妻留下的孩子,虽说严厉,但也宠爱有加,不忍任何一个受伤难过。
当他得知自家宝贝儿子跟一个妓子在一起的时候怒不可遏,快把他的腿打断了都不肯放弃,加以逐出家门的威胁也不为所动,可谓是动了真情。
可陈之昂仍旧有顾虑,“殿下是太子,陛下唯一的儿子,将来的天子,与我儿不一样,衍朝的百年基业也不能后继无人。”
“皇室族中多的是年岁不大的小孩,仔细挑选一个过继便是,衍朝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闻辞不紧不慢道。
衍朝第三任皇帝在位期间无所出,于是从族中过继了一位刚出生未久的孩子,等孩子长成之后立为太子,所以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陈之昂陷入了沉默,似乎在考虑此事的可行性。
闻辞搁下杯子站起身,缓缓道:“此事虽一举两得,可若做成了,算孤欠陈相一个大人情,孤会脱去那名雅妓的贱籍,为他重造一个完美的身份,足以与陈三公子相配。”
***
等温黎从温府回来的时候才听说闻辞在朝堂上大放厥词,说自己是个断袖,如此直白简直是把他震惊到了。
温黎匆匆忙忙地跑了回去,差点儿没喘得上气,甚至扶着墙面干呕了两下才开门进去,“你……”
闻辞正端着一碗酸梅汤搁在饭桌上,一抬眸就对上了温黎的视线,温柔又轻快地笑着,“你回来了啊,快来吃饭吧。”
温黎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去里间净了净手,看着闻辞一脸笑嘻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闻辞把碗推到了温黎面前,还细心地放进了勺子。
温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闻辞看,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你在朝堂上说自己是断袖?”
闻辞满不在乎道:“对啊,这没什么的,早晚有一日是要公布的,正好断了他们的念想,省得总是在我耳边念叨着哪家的姑娘怎么怎么好,别家的姑娘再怎么好都与我没有关系,我只喜欢阿黎。”他笑眯眯地看着温黎,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他。
听得温黎心中一暖,可不免也有些担心,“朝野上下都在议论此事,对你的影响始终是不小的。”
“无所谓。”闻辞操着一副有恃无恐的态度,看着温黎睁得圆溜溜的眼睛又补充了一句,“反正父皇不会把我废掉的。”
皇帝只有闻辞一个儿子,又是他与沈清泉的心头宝,肯定是不会废掉太子的,但若此事牵扯大了,势必要承受很多压力。
温黎垂下了脑袋,内心很是焦虑不安,他向来是藏不住心思的,有什么事情全都表现在了脸上。
闻辞清楚地明白温黎心中所想,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阿黎,此事与你无关,不必自责,是我一意孤行,非要如此,无论成败与否都会由我一力承担。”他吻了吻温黎的额头,“喝点鸽子汤吧,你这两日看着都瘦了一些,要好好补一补。”
温黎垂了垂眼眸,看着满是油花,闻到了汤的味道开始犯恶心,一口都喝不下去,让闻辞端远些了才好。
“你这样很不对劲,还是把方知许喊来请脉吧。”
温黎连忙拉住了闻辞,摇了摇头,“不用,就是天气太热了而已,我以前也是这样的,一到盛夏就吃不下什么东西,不必劳师动众的。”
闻辞观其面色,红润有光泽,除了呕吐之外也没有其他什么症状,看起来挺正常的,“如果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嗯,我知道啦。”
***
温黎又一觉睡到了中午,虽说今日休沐,可也太不对劲了,这样的状态都已经持续一个多月了,从闻到荤腥犯恶心到开始嗜睡,好像怎么都睡不醒一样。
再如何,他都不能讳疾忌医了,于是把方知许喊过来把脉。
从上次病愈后,温黎就没有让方知许过来把过脉,现下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方知许提留着药箱就过来,搭上了温黎的手腕,脉象圆滑状如走珠,不禁瞳孔微怔,一改方才吊儿郎当的模样,变得正经了起来。
不对劲。
再看看。
还是不对劲。
“你最近除了犯恶心还有什么症状?”
温黎仔细地想了想,道:“还很疲累,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就觉得浑身没劲儿,总想倚着靠着,然后就睡着了。”好像变成小懒虫一样。
他越说声音越小,伸手轻轻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怀孕了!”
第48章 第 48 章 哎呀,其实太子的对象是……
温黎惊呆了, 久久地没有回过神来,捂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发呆。
不应该吧,他每每和闻辞在一起都有喝避子汤的,不可能会怀孕的啊。
不对, 封禅大典那一日他昏了过去, 没有喝, 紧接着又病了, 这件事就被抛之脑后了, 仔细算算日子从哪天起到现在正好两个月。
“我……我怎么能怀孕呢……”温黎虽然知道身为由于生子药而出生的坤泽是势必会怀孕的, 可他从未想过此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而且也没有做好准备啊。
他肚子里真的有一个小娃娃了吗?明明还这样地平坦, 怎么就会有一个小生命了呢,太神奇了。
可他是男子啊,身子也不是很好,常年要服用药物,真的可以平平安安地生下这个小娃娃吗。
温黎的脸上不知不觉泛起了愁容, 他怕照顾不好孩子, 更怕不能让它平安降生。
方知许看他这副模样也于心不忍, “男子怀胎本就不易,若想打掉恐会危及生命,你的身子弱,更加经不起折腾的。”
温黎回过神来,捂着肚子的手慢慢缩紧,揪住了衣裳,“我没有要打掉啊,我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有适应。”
方知许听这话松了一口气,想着至少还是自己愿意的, “那你得好好吃饭好好进补,孩子才能长得好,这事儿还要告诉太子殿下,孩子的成长可少不了父亲的安抚,多闻闻他身上的信香才好。”
温黎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一个笑容,可紧接着笑容就渐渐地淡了下去,他来的太不是时候了,没名没分该如何自处呢。
陈之昂在朝堂就是否可娶男妻之事改变了原来的口风,据理力争之下同意了此等方案,又有闻辞在背后推波助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加速将此案提上日程,让此法彻底合理合法化。
自从娶男妻一事在衍朝合理化,有不少王公贵族都公开了自己的性取向,抱得美人归,从前给闻辞送美人图的大臣们都紧跟时事将画卷换成了美男图,美得各色各异,他们没有女子的端庄与骄矜,甚至大咧咧地地制造偶遇,直愣愣地往他身上撞,其中永安侯的幼子表现欲极为强悍。
温黎远远地便瞧见了俊秀的小公子一个劲儿地往闻辞身上贴,顿时收敛眸色,努着嘴巴,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闻辞一脸不耐烦地将江之宴的手抚开,严肃道:“江小公子请自重。”
“那你答应跟我一起吃饭嘛,我真的很喜欢你的,我从小就很喜欢你了。”江之宴凑到闻辞面前,软着嗓音道。
闻辞静静地看着他,不禁好奇起来,仔细想着这是哪号人物,从小到大他除了没打过温黎之外,简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还有人会倾心这样暴躁凶残的自己啊。
江之宴扑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诉说着一段他自以为很浪漫的往事,“六岁那年,我爹要把大哥送到东宫当伴读,你把大哥打得半死,你被陛下拽着来我家赔礼道歉,我那时候就对你一见倾心了。”
“……”闻辞张了张口,一时之间竟然无语凝噎:“孤的错,没把你哥直接打死了。”
“先不管我哥了,你和我一起吃个饭嘛?”江之宴的声音甜腻腻的,糖分过高,甜的都要掉牙了。
闻辞现在的脾气可谓是收敛很多了,若是换了以前他早就一脚把江之宴给踹飞了,但顾及着他的身份,和那位差点被打死的永安侯府的小侯爷,简直是忍了又忍,再快要忍不住抬脚的时候温黎出现了。
衣诀轻动、身姿挺拔,怀里抱着书籍,一袭苍葭色的长袍勾勒着纤细的腰身,整个人气质卓越神采奕奕,“太子殿下,陛下请您过去呢。”
“来了来了!”闻辞如释重负,直接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温黎面前,拉着他离开了。
被剩下的江之宴气呼呼地瞪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狠狠地跺了两下脚。
闻辞挽着温黎的手臂,把人往自己面前带了带,“还好有阿黎为我解围呢,再晚一步我都想踹他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胆子这样大。”
温黎面无表情地把闻辞推远了一些,“真的是陛下找你有事。”
“啊?”闻辞一脸懵。
勤政殿内,美男子的画像堆满了桌面,一个个男人搔首弄姿起来比女人还要过分,一点都不矜持,看得闻言殷头痛欲裂。
一看见闻辞进来,闻言殷就把画卷甩到了他面前去,“你自己看看吧,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有伤风化毫无廉耻之心。”
闻辞满脸嫌弃了踢开了袒胸露乳的美男子,走上前来,“儿臣也不知道他们竟然会如此大胆,居然把这些图都呈到父皇面前来了。”
闻言殷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除了这些,宗亲里有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了,一个个都说自家的小儿聪明伶俐乖巧可爱,就怕直白地说要把他们过继给你当儿子了。”
“那是该好好挑一挑的,但现在为时尚早,而且这些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可取。”闻辞一本正经道,“父皇,儿臣这就去向温丞相提亲,早日与阿黎成婚,免得夜长梦多。”
“不是,朕知道你急,但也别这么急吧!”闻言殷连忙招手,但已经不见了闻辞的身影。
闻辞得了闻言殷的允许,立刻去库房清点礼品。
***
温黎出来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江之宴,也不知道是在这里等了多久,他颔首与他打了一声招呼便径直走开了。
“喂,你站住,”江之宴毫无礼貌地叫停了温黎,然后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你是不是也想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我告诉你是我先来的,太子殿下只能是我的。”
“太子殿下早已心有所属了,不是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温黎缓缓道。
“那又怎么样呢,”江之宴把头昂得高高的,一脸傲娇的模样,好像完全不把温黎放在眼里,“只要他们没有成婚,我就有机会,谁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模样,说不定还没有我好看呢。”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温黎,“你倒是比我好看点,但你就是殿下身边一个小小的伴读而已。”
温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才露出了一个笑容,道:“那我祝你成功。”
江之宴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仿佛别人看不上自己一样,顿时就来了气,上前就去扒拉温黎。
温黎一时没有站稳,崴了一下,但幸好没有摔倒,倒是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咕噜咕噜滚了一圈,正好滚在了江之宴的脚步,他瞧得很清楚,分明就是一道圣旨。
“哎呀,我手滑了一下。”温黎假模假样地捡起了圣旨,故意展示在江小侯爷的眼前,以保证他能看得清清楚楚。
江之宴的脸可谓是精彩绝伦,青一阵红一阵的,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把就抢过了圣旨仔仔细细地看着上面的内容,想把它甩了又不敢,最终又塞回了温黎的手里,抖抖索索地指着他的脸,脸色涨得通红,眼角沁出了泪花,“你……你是温黎!”
温黎将圣旨整理好,然后歪了歪脑袋,有些俏皮,“对呀。”
“陛下都给你们赐婚,为什么还要给太子选妃?!”江之宴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被丢尽了,这些天他简直是丑态百出,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江之宴嘴巴一撇,“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哼哼唧唧道:“我讨厌你们!”然后就撒丫子跑掉了。
温黎看着江之宴的背影摇了摇头,然后准备回去。
路过御花园时总感觉很奇怪,虽说已经夕阳西下,但还留有余光,外头还是亮堂堂的,却无名生出了一股阴森森的感觉,连吹来的夏风都觉得寒凉,令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路上也没有侍卫巡逻,整个御花园都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只有衣诀轻动、脚踏大理石地面的声音。
温黎的手指不禁蜷缩了起来,紧紧地揪着自己的手臂,怀里书册都用力到变形,很是害怕又焦躁不安,加快了步伐,想要赶紧回去。
行至一处拐角,忽然从暗中伸出了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温黎的嘴巴,将人拖入了黑暗之中,御花园彻底归于平静。
闻辞正在库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礼品实在是太多了,一时半会都来不及弄完,他什么都想送去,什么都想给温黎,光想想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嘴角上扬到止都止不住。
库掌笑眯眯地看着闻辞,“太子殿下好事将近啊。”
“嗯,孤要成亲了。”闻辞扬起了脑袋,满脸的喜悦。
“此事倒也不必太子殿下亲力亲为,太子娶太子妃的惯例,臣都是知晓的。”
闻辞摇了摇头,“亲自来才诚意啊。”
就在闻辞沉浸于一片高兴中时,德福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急得满头大汗,“太子殿下不好了,不好了,小公子被人掳走了!”
第49章 第 49 章 阿黎被绑了
温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双手被束缚住了, 绑在了床脚,半点都动弹不得,这样的状态实在是太熟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又被绑架了。
唯一不同是这次不是小黑屋了, 是在一个熟悉的屋子里, 一应陈设都是宫里才有的规制, 他还没有离开皇宫, 究竟是哪一座殿宇。
忽然大门被打开了, 有人缓缓地走了进来, 那人都没有遮挡面容, 就这么大咧咧地呈现在自己面前。
满脸都是烧伤的痕迹, 依稀可以辨别出人的五官,但可怖的疤痕显得人格外的狰狞,温黎惊骇得不禁往后挪了挪,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靠近, 温黎感受到了一阵浓浓的压迫感, 心脏在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着, 手上也在加快速度,用短刃割着绳子,“你……你是沈清远。”
是肯定而非疑问,如今能对他们恨之入骨的人除了沈清远,温黎想不到还有谁了。
沈清远阴恻恻一笑,脸上的伤疤更加恐怖了,“你还挺聪明啊,不愧是虞苑的儿子啊。”他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看着与虞苑有五六分相似的容貌, 眸色不禁柔软了几分,可在看了温书礼的影子后又凌厉了起来,捏着他的脸蛋,“不过也是落到我手里了,杨花没有让你痛苦而死真是可惜了。”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总是要害我?”
“你是与我没有关系,可谁让你是温书礼和虞苑的掌心宝呢,还颇受闻言殷和沈清泉那对贱人的青睐。”沈清远死死地掐住了温黎的下巴,恶狠狠道:“你说你该不该死,害死你,才会让他们痛苦万分,可是死得太轻易真的便宜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这样才能让他们痛心不已。”
绳子终于被割断了,温黎以最快的速度取下银镯朝着沈清远刺去,准头有些偏了,扎在了肩膀上,但也为自己的逃跑争取了时间。
温黎立马站起来就要往门口冲去,可还没有摸到门就被扯着头发拉了回来。
“呵,我是真的生气了,”沈清远的力气逐渐变大,强行掰开了温黎的嘴巴,往他嘴里塞进了一颗药丸。
温黎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满脸通红,眼泪汪汪,抖着嘴唇,内心无比害怕,“你……你给我吃的什么?”
“你放心,一时半会死不了的,只是蛊虫而已,会一点一点啃噬你的骨头,让你蚀骨钻心而死,咯咯咯咯——”沈清远阴森可怖地笑了起来。
温黎瞪大了双眼,满是惊惧与恐惧,浑身都在颤栗,就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你这样做,陛下……陛下和阿爹是不会放过你的……”
“他们早就不会放过我了!十年前,我就已经像过街老鼠一样到处躲藏了!现在我更没有立足之地,早晚都要死,我也得拉个垫背的啊。”沈清远双目狰狞,死死地盯着温黎看,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蛊虫已经发作,温黎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在疼,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起来,了无生气。
没多久门外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沈清远!你把阿黎放了。”
“他们来了。”沈清远一点儿都不害怕,反而有一股浓浓的兴奋感,将温黎拽到了门外。
门口站着闻辞、温书礼、闻言殷还有沈清泉,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担忧与愤恨。
温书礼看见了沈清远抵在温黎脖子上的刀刃,只有微微用力就能划破纤细的脖颈,他脸色大骇,从未有过如此慌张的时刻,他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在此情此景之下还是无法冷静,立马冲上前来,“沈清远!你不能……不能伤害阿黎,他身子不好,我来做你的人质!”
闻辞紧紧地盯着那把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千万不要伤害阿黎!”
沈清远直接无视了他们的话,将在场的每个人都扫视了一遍,脸色由刚刚的兴奋感变得越来越沉,“虞苑怎么没有来?”
“他还在渊国。”沈清泉盯着他道。
沈清远咬牙切齿着,似乎要把后槽牙都咬烂了,“是啊,他还在陪着那个无能的小皇帝。”他的视线落在了沈清泉身上,“沈清泉,我要你跪下来求我,或许我会考虑放了这个小娃娃。”
沈清泉拨开了侍卫一步一步踏上了台阶,直视着沈清远,“成王败寇是自古不变的道理。”
“放屁!那都是你运气好!你有皇兄的疼爱,有衍朝的支持,有虞苑的维护,还有一群为你出生入死的人,就连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站在你这边,而我的身后空无一人,没有这些你能跟我比吗!”沈清远猩红着眼睛,冲着沈清泉发泄着这么多年来的不满与怨怼。
看着如今早已面无全非的沈清远,沈清泉不自觉地想到了幼时,那时候的他们没有被权利浸染,无忧无虑自由快乐。
“皇兄同样爱你,阿苑也是自小与你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是你其心不诚手段残忍,才让他们寒心,这些是我能左右的吗?”
“闭嘴!闭嘴!就是因为你!”沈清远被激怒了,愤然地将手里刀刃指向了沈清泉。
刹那间,在刀身远离温黎脖子的那一刻,沈清泉就射出了一记飞刀,正中沈清远的眉心。
沈清远的身体立刻僵硬住了,弥留之际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杀了我有什么用啊,他也活不了了,你们就等着给他收尸吧,哈哈哈哈哈哈——”然后盯着温黎的那张脸,似乎透过他在看向另一个人而死不瞑目。
温黎惊厥过度,直接昏死了过去,一群人蜂拥上来,最终还是闻辞稳稳地接住了他。
这次沈清远终于死了个透彻,尸身也被层层封住,避免还有诈尸的可能。
他死前留下的那句话宛如一个魔咒,萦绕在所有人的耳畔,对温黎的身体状况格外的关注。
床榻前围了一堆太医,方知许被圈在了中间,院判擦了擦额间汗水,“小公子只是惊吓过度,又怀有身孕才会导致身体疲惫昏迷不醒。”
“怎么可能,沈清远一定对阿黎做了什么!”闻辞关心则乱,浑身充满了戾气,他对沈清远说的话耿耿于怀,生怕查不出来而让温黎错过最佳治疗时期,又把方知许拉了出来,“你来看!”
方知许被拽到了床前,刚搭上脉就听到闻辞迟疑的声音,“不对,你刚刚说什么?”他问院判道。
院判被吓得都不敢大喘气,“小……小公子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惊,温书礼更是宛如五雷轰顶一般揪住了院判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院判又抖抖索索地重复了一遍。
温书礼感觉天都要塌了,自己冰清玉洁的小白菜竟然不知道被哪头猪给拱了,恨不得提刀把那个猪头给砍下来下酒吃,一向温润尔雅的温丞相也忍不住爆了粗口,“谁!是他妈谁干的!”
闻辞的震惊程度并不亚于温书礼,心疼地看着床上脸色不佳的温黎,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他的小腹,立刻跪了下来,承认道:“是我的,孩子是我的。老师要打要罚悉听尊便,但现在最重要的是阿黎。”
闻言殷也在旁边打圆场,“是啊书礼,先顾着阿黎吧。”
见方知许收回了手,闻辞忙问道:“方知许,阿黎究竟如何了,他的身体到底怎么样啊?”
方知许摇了摇头,“从脉象上来看,小公子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但不排除中蛊的可能,有些蛊虫无色无味,进入人的身体也不能从脉象上察觉出来,万事还得等醒了之后再说。”
连用蛊圣手方知许和经验老道的院判都束手无策,其他的太医们也都没了主意。
温黎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悠悠转醒,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眼都熬红了的温书礼,慢慢地动了动嘴唇,轻声地唤了一声,“阿爹……”
温书礼喜极而泣,赶紧用衣袖抹了抹眼睛,“阿黎啊,小乖乖,你终于是醒了,急死阿爹了,可有哪里不舒服啊?”他一边关心着温黎的身体,一边让人去叫太医。
温黎摇了摇头,他只是觉得自己没什么力气,并没有哪里疼或者痒,他疲惫地眨了眨眼睛,扯出了一个笑容,“阿爹不要担心,我没事的,就是有些累了。”
温书礼怜爱地抚摸着温黎的脸颊,眼底尽是疼惜,“要不要吃东西?”
温黎乖乖巧巧地点着头,“好。”
尽管温黎没醒,但小厨房一直备着清口的饭菜,就是怕他醒来会饿肚子。
温黎填饱了肚子,方知许也根据他口中描述得知被为了什么东西。
方知许面容严肃又为难,艰涩道:“是蚀骨蛊,一旦发作中蛊之人将会痛不欲生,会被生生地折磨致死。”
温书礼连忙问道:“可有解决的方法?”
方知许摇了摇头,“连我也只是翻阅古籍才得知,此蛊无解。”
第50章 第 50 章 爹地啊,他才不是什么坏……
温黎眼眸中的光慢慢地暗淡了下来, 摸着自己的肚子有些不知所措。
“没关系的,乖乖,阿爹一定会找到解决的办法,阿爹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你好好……好好养护自己的身体, “温书礼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了起来。
温黎愣怔住了,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见过阿爹掉眼泪, 眼睛红红地, 泪水像是不要钱一样往下落, 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只觉一片滚烫。
“虽说孩子不能打掉, 但阿爹会精细地养着你,不让你受痛苦的,你阿娘那时候也是这样的,我能好好照顾你阿娘,也能照顾好你……”
“阿爹都知道了?”温黎抬起眼眸望着温书礼, 眼神有些瑟缩与心虚。
“嗯, 那个太子简直是……简直是禽兽不如啊, 他怎么能对你下手呢,他这个混球!畜生。”温书礼把这辈子能骂出口的脏话全用在了闻辞身上,光嘴上骂骂还嫌不够。
在闻辞承认孩子是他的那一刻,温书礼就想冲上去揍他,要不是闻言殷拦着,拳头就落在他的脸上了,此时此刻他也恨不得把人提溜到面前来“邦邦”来上两拳,他连天子都凑过,也不怕揍个太子。
温黎一下子就急了起来, 生怕阿爹真的会冲出去凑闻辞一样,连忙道:“他……他也不是这样的……”
温书礼显然不信,“是太子欺负你了?”
温黎垂下了脑袋,倒吸了一口气,脸颊渐渐染上了红晕,“阿辞……阿辞很好的,你不要那么说他。”
自家宝贝疙瘩是向来藏不住事儿的,什么都会表现在脸上,温书礼瞧得清清楚楚,这俩小孩早就情根深种!
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家小白菜就被拐走了!
温黎认真地看着温书礼,郑重其事地解释与肯定着,“阿爹,我是真的喜欢阿辞,阿辞也是真的喜欢我的,我们是两情相悦,不是欺负不是强迫,是心甘情愿的。”
温书礼知道温黎一旦认定的事情是永远不可能改变的,他是真的对闻辞动了真情,他是又气又无奈,可更多的是心疼,不禁伸手抚摸着温黎的脸颊,“那他也是混蛋,明明知道你身子不好,还这样,生孩子是最伤元气的。”
“可是他不知道的,原来我也是不知道的,他来得太意外了。”温黎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目光十分地柔和,好像笼罩着一层母性的光辉,“但既然来了,我会好好养护好自己,养护好宝宝的。”
在这一刻,温书礼才确确实实地意识到自己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宝宝,将来还会拥有自己的家庭,早晚是要离开自己的。
温书礼光这样想想就觉得酸涩的厉害,温黎自五岁便离家,住在东宫,幼时他教导闻辞时还能日日与温黎待在一起。可随着年岁渐长,闻辞逐渐长成,他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到后来每月休沐才能回家,还没来得及好好地看看自家的小宝贝就马上是要别人家的了。
忽然,外头传来了闻辞的声音,温书礼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无视了温黎祈求的目光,打开门走了出去。
温书礼的拳头最终还是落在了闻辞的脸上,他连躲都没躲,顺势跪了下来,跪得直挺挺的,目光诚恳,态度坚定,“我爱阿黎,就算老师打死我了,我也永远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所以请老师成全我与阿黎,我发誓一定把阿黎当成宝贝一样疼着宠着,好好待他,不让他受委屈受伤害,我愿以我的性命去保护他。”
“臣乃天子近臣,是太子师,舔着脸也能说是功绩斐然,为衍朝创下无数丰功伟绩,担得起殿下这一拜,但也仅此这一次了,你日后若是待阿黎不好,臣就会带阿黎回家,永远不相见。”温黎看着跪在地上的闻辞,隐隐有些不忍,“去吧。”
闻辞眼底闪过一丝讶意,但很快就被喜悦掩盖过去,不知不觉地绽开了笑容,立马换了称呼,“多谢阿爹!”然后赶紧站起身就往屋里走去。
温黎的眼睛红红的,鼻子红红的,脸颊也是红红的,他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但身子弱,没什么力气挣扎着下床去阻止,连喊出来的声音都像小猫儿一样低低的,不能让人听见。
直到看见闻辞的那一刻,温黎眼眶里的泪水就像是决堤一般倾泻而下,张开了手臂,闻辞不负他所期望的那样紧紧地拥抱住了他。
闻辞紧紧将温黎抱在了怀里,好好地感受着这个人重新回到自己怀抱的温度,极近地安慰着他,又像是安慰着自己,“吓坏了吧,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温黎吸了吸鼻子,深深地埋在闻辞的肩窝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摇头是不想让闻辞担心,点头是觉得自己委屈和难过。
“我会治好你的。”闻辞心疼得厉害,情不自禁地亲吻着温黎眼角的泪珠。
温黎哭了一阵子才抬起头,看见他红肿的脸颊,没一会儿眼圈又泛红了,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心疼道:“你怎么不躲啊。”
闻辞轻轻地笑着,“要是能让老师消气,就是打死我都行。”然后他将手附在了温黎的小腹上,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两下,“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呢,”
“我想说来着,可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温黎低着头,声音细细小小的,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方知许都跟我说了。”从他们身上香气的由来,到坤泽可以怀孕产子的事实,全都一一交代了,事无巨细。
说到这里,温黎是有些心虚的,毕竟是自己隐瞒在先,悄悄地抬眸看了闻辞一眼又垂了下来,揪住了衣角,“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这本就不是大不了的事情,我也是从李彦口中得知自己会怀孕的,宝宝……他是个意外……”
闻辞握住了温黎的手,将衣角抽了出来,塞进了自己的手指,另一只手托起了他的下巴,亲了一口才道:“不是意外,是我们的宝贝啊,必然会存在的,我听方知许说怀宝宝会很辛苦的,还需要我的气味安抚,我以后都会好好地待在你身边,好好地照顾你和宝宝。”
“嗯。”温黎靠在闻辞的怀里,微微翘了翘嘴角。
日子有条不稳的进行着,转眼间就过了一个月,埋在温黎体内的蚀骨蛊发作了,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有上万只蚂蚁在爬一样,连骨头缝里都透着痒意。
温黎不停地挠着自己的身体,身上都要挠破,看得闻辞心疼不已,只能绑住了他的手,用温毛巾给他一点一点地擦拭着。
“我……我好痒啊,阿辞……”温黎靠在闻辞的肩膀上,眼泪糊满了眼睛,满脸都是湿漉漉的,不停地蹭着闻辞的脖颈,小模样好不可怜。
闻辞忍了又忍,困住温黎的身体,既心疼又担心,“不可以阿黎,会挠破的会痛的。”
“呜呜呜,好痒好痒啊……”温黎根本不听温黎的话,眼泪鼻涕都蹭在了他的衣襟上,紧紧地埋在了他的脖颈处。
所有的药物都对蚀骨虫束手无策,只能靠温黎自己熬过去,整整一天一夜,让本就身子不好的温黎更加虚弱,肚子的宝宝状况也不是很好。
方知许赶回了渊国疯狂去翻阅师父留下来的古籍,虞苑也从渊国回来了,温黎被接到温府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
温黎整宿整宿地睡觉,以一种快速的方式在消瘦,脸颊上好不容易养回来的一点肉都没了,下巴瘦得尖尖的。
“我没事的,阿娘怎么愁眉苦脸的呢。”温黎乖乖地喝着汤药,对虞苑微微一笑。
虞苑不敢表现出来太多不安的情绪,可是总会有掩饰不住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了自以为很好的笑容,“没有,我只是在想中午要给你做什么好吃的,阿黎要好好长些肉啊,太瘦了不好。”
“嗯,我有好好吃饭的。”
蚀骨蛊每月发作一次,随着日子越来越近,每个人都非常的焦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果再有一次,以温黎的身体肯定就受不了,流产还算是小事,就怕会危及生命。
就在一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方知许带来一个好消息,蚀骨虫可以通过血液被引到另一个人身上,这个消息一出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牢里多的是要被处死的死刑犯,一个不够就多拉几个出来。”温书礼连忙道。
可方知许的脸色依旧很严肃与愁苦,“不是所有的血液都对蚀骨虫有吸引力,蚀骨虫喜嗅觉敏感,喜甜味,喜与宿主紧密相关的气息。”
也就说,可能只有闻辞才可以,可闻辞是衍朝太子,身份地位贵不可言,没有人敢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只是温黎的情况已经刻不容缓了,一个身体健壮的人尚且受不了,何况是温黎这样的。
闻辞没有犹豫,下定决心地站起身,目光无比坚定,“我来。”【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第 51 章【VIP】
第51章 第 51 章 小哭包,又偷偷掉眼泪了……
温黎的身体在一天天地好转, 蚀骨蛊再也没有发作过,连胃口都好了起来,一天能吃上一碗饭,不过才一个月的时候脸颊就圆润了不少, 能跑能跳的, 方知许说肚子里的宝宝也长大了一些, 长得很好。
晚上, 闻辞来温府陪温黎一起吃饭, 饭桌上多了几道荤腥, 温黎偶尔也能吃一两口了。
“父皇已经下旨立你为太子妃子了, 不过大婚的事宜得忙活一段时间, 到时候你身子重了会行动不便,所以婚期定在一年之后。”
法令已出,太子想要立男妻为妃一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温黎身份地位皆高,朝臣们根本没有理由反对, 纷纷向温丞相祝贺。
“嗯, 我知道的, 阿爹已经告诉我了。”温黎整日都待在府里,不能过度劳累,不能忧思过度,于是向翰林院告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假。
晚饭后,闻辞就在温黎的卧房里处理公务,温黎就静静地半羿在小榻上陪着看书,有事没事地聊了几句嘴。
忽然,闻辞的手猛地抖了一下,差点儿没有握得住笔。
温黎察觉到他的异样, 问道:“怎么了?”
闻辞放下了笔,将手悄悄地别到了身后,镇定自若道:“无事,就是批累了。”
温黎看着闻辞的脸,发现他额间沁出了细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苍白,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地直起身子,“你是不是又到特殊时期?我帮你。”
闻辞渐渐地感觉骨头缝里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爬一样,令人发痒疼痛,不敢想象第一次时温黎该有多难受,他忍了又忍,脖子上的青筋都微微凸起,清晰可见,但还强壮镇定,“无事,只要你的一点点血就好了,从前也是这么熬过来的,太医说了你现在有孕,不能有过激的行为。”
温黎的脸上染了薄红,略了闻辞一眼,“又不是一定要进去,上次你不是还用腿吗,手也可以啊……”
“那样你也很辛苦的,我可以自己熬过去。”闻辞亲了亲温黎的额间,承受着巨大的痛疼,但努力地不让温黎看出端倪,“乖,我先走了,等明日我再来看你。”
温黎不疑有他,以为闻辞是真的不怕会伤害到自己,于是下了小榻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滴在了琉璃瓶中。
仅仅滴了几滴,闻辞就心疼地捂住了他的伤口,不让他继续了,笑道:“够了,都快甜死了。”又忍不住亲吻了一下温黎的嘴角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
李彦的肚子已经有八个月了,圆溜溜地像个小甜瓜,坐在瘫痪得一动不能动的唐止身边绣着一件小衣服,针脚歪歪扭扭的,但甚在十分用心。
温黎时不时地过来瞧瞧他,有时候会盯着他的肚子看。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我不是让你注意了。”李彦看着温黎行动小心,一脸母性光辉的模样,不禁道。
温黎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脸红红的,“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的。”
李彦努了努嘴巴,“你可小心点吧,本来身子就不好。”
温黎温婉地笑着,“你的宝宝乖吗?”
“不乖,闹腾死了,在肚子动来动去,吵得我一宿没睡,”李彦不停地埋怨,可目光却无比柔和了起来,看着自己高耸的肚子,眉宇间又有一些愁容,“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地生下来。”
“你别担心,方大夫很厉害的,也有经验,他上个月还接生了一个坤泽呢,父子平安。”温黎安慰着李彦,同样是在安慰自己,“放宽心,不要那么紧张。”
李彦注意到温黎伸出的手,手腕处那块皮肤下面有一道青黑色的线,他顿时眸色一敛,一把抓住了温黎的手,“你手上有蚀骨蛊的痕迹,你中蛊了?!”
“嗯,不过已经解了。”温黎也发现了这条线,任凭他怎么擦拭都擦不干净,方知许说这是解蛊后的正常现象,需要身体自然新陈代谢掉,便没有再管它。
可李彦的眉头更加紧蹙了,“若是解了蛊毒,手上不该有任何痕迹,而你身体里的这条蚀骨虫明显是被引出的,蚀骨虫一旦寄生便不会再离开,除非是与宿主紧密相连相生相息的气息可能让它分辨不出宿主的味道从而被转移过去。”
温黎的脑海“嗡”地一声宛如被狠狠地敲了一下,因为他立刻就想到了那个人会是谁,脸上尽是慌张和恐惧,他紧紧地抓住了李彦的胳膊,“你是不是有办法解蛊!”
李彦的膀子都被捏痛了,不禁眯了眯眼睛,“如果能找到耀夜花,确实可以解蛊,但此花生长环境极为恶劣,长在北地极寒之区,轻易进不去。”
温黎顾不上许多了,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宫中,跑到东宫一把扯过闻辞的手,看见了他手腕处同样的青黑色曲线,眼泪顿时掉了下来,“你……你怎么这样啊,你怎么能把蛊虫引到自己身上去!”
闻辞眼底闪过慌乱,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还想要藏起来,“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温黎紧紧地抓着闻辞的手,声泪俱下,“还说没有,这就是证据!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闻辞知道是瞒不住了,无奈地叹了一声气,轻轻地揉着温黎的手,“你怎么会知道啊,谁告诉你,我不是说了都不许说的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跟我特殊时期是一样的,只要撑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不一样的,这是会死人的……”温黎感受过那样的痛苦,跟特殊时期根本就不一样,闻辞在撒谎!“骗子!”
“对不起宝宝,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身体不好又怀孕了,是受不了的,我身强力壮的,根本就不要紧,所以不用担心。”闻辞吻着温黎的脸颊,尽可能地安慰着。
“骗子,沈清远说过会死的,会被活生生地折磨而死的……”温黎扑进了闻辞的怀里,用力地捶着他的心口,既埋怨又心疼更有不甘与无可奈何,眼泪鼻涕一大把,“李彦说只要有耀夜花就有一丝生机,我将此事告诉了阿爹与方大夫,他们会去找,阿辞,我……我不想让你死,你不能……不能死……”
“什么?”闻辞怔了怔,他没有想过这蛊虫还有可以消灭的办法,他只是想减轻温黎的痛苦,能让他平安。
温黎将与李彦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闻辞。
闻辞替温黎引蛊虫是瞒着闻言殷做下的,但现在无论是兵力还是财力要想找到耀夜花,必须要告诉皇帝。
闻言殷来不及责备,也舍不得说重话,只是整日窝在长生殿内长吁短叹,满脸愁容,又继续加大兵力去极寒之地寻找。
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期间闻辞又发作了一次,一次比一次痛苦,温黎一点办法都没有,方知许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只能靠闻辞自己硬生生地熬过去。
温黎一整夜都守在闻辞的床边,学着闻辞的样子用浸了温水的帕子擦拭着他的身体,帮他轻轻地挠着,以缓解痛苦。
终于在今年冬季来临之前找到了耀夜花,方知许找到了使用的方式,和李彦所说的一样将一斤花朵练成汁液给宿主喂下去,能在三天内醒来就能将蚀骨虫彻底消灭。
闻辞将深紫色的汁液一饮而尽,随之而来就是吐出来一大口鲜血,腹部一阵绞痛,犹如穿肠烂肚一般,饶是忍耐力比寻常人强一些的闻辞都受不住地在床上打滚,整整折磨了一个时辰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了整整三天三夜了,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温黎一直陪在他身边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人都瘦了一圈,眼睛红彤彤的,眼下满是乌青。
“别熬了,乖乖,我们陪着就好了,你去歇息吧。”温书礼快要心疼坏了,一个劲儿地劝说着温黎,“不要等他醒了,你自己身子垮了啊。”
温黎伸出手指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语气清浅,目光沉静如水,他只当闻辞是睡着了,“没事的,我就在这里待着,困了我会眯一会儿的,阿辞喜欢我的味道,我不能离他太远。”
温书礼实在是拗不过他,无声地叹了声气摇摇头。
正是生死存亡的时刻,这些日子不光温黎熬着,所有人都在熬着,盼着闻辞可以清醒过来。
室内安静下来,只有两个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温黎握着闻辞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温柔道:“这两日他有在动哦,他想见阿爹啦,想要阿爹和他说话呢。”
肚子的宝宝配合着动了好几下,似乎是感受到了闻辞手心里的温度,在和他互动玩耍。
“他又动了呢,他也好希望你能醒过来啊,可以抱抱他,亲亲他啊……”温黎的声音渐渐地哽咽了起来,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砸在了闻辞的指尖。
闻辞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紧接着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聚焦在温黎的脸上,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笑意,“嘿,小哭包,怎么又偷偷掉眼泪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终章】
第52章 第 52 章 我们成亲吧
温黎怔怔地看着闻辞, 眼底的泪水越来越多了,但这次是喜极而泣,他趴在了闻辞的胸前,紧紧地拥抱着他, 生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好啦好啦, 不哭啦。”闻辞疼惜地揉着温黎的脑袋。
温黎带着哭腔, “你……你吓死我了……”
闻辞成功醒过来的消息一出,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方知许过来检查了一番说已无大碍, 手腕处青黑色的痕迹已消, 蚀骨虫已经不复存在。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涌进来又放心地离去, 殿内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剩温黎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喂着闻辞喝药。
“如今咱们倒是反过来了。”闻辞还虚弱着,但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笑眯眯地看着温黎。
温黎眼睛还是红红的,脸颊一团粉气, 泪痕都还没有擦干净, 软软道:“你要是能好起来, 我天天喂给你都可以。”
“好啊,让我也享受着阿黎伺候的日子。”闻辞打起趣来,视线又下移落在了他隆起的肚子上,伸出手抚了上去,“我在睡梦听你说他这两日不太安分啊。”
“嗯,他一点都不乖了。”温黎努了努嘴巴,带着撒娇的意味。
闻辞直起身子,将耳朵贴在了温黎的肚子上,静静地听着里头的动静。
忽然小娃娃动了一下, 好大的一个动作,好像是踹了他一脚一般,脸还有点麻麻的。
闻辞抚摸着小肚子,轻声细语道:“啾啾啊,你要乖乖的哦,不可以闹爹爹的,爹爹会难受的。”
温黎歪着脑袋,狐疑似的看着他,道:“你要叫宝宝啾啾啊?”
“嗯,我们的宝宝不就是叫这个名字的嘛。”闻辞提到了那只由他们亲手孵化出来的小鹦鹉,如今都儿孙满堂了。
是啊,他们初为父母时养的第一个宝宝就是啾啾,虽说是幼时心血来潮的游戏,可也倾注了不少时间与精力,再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心里是说不出的暖意。
温黎笑得眼睛弯了起来,“好啊,那就叫啾啾。”他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整个人都沉浸在幸福之中,“你喜欢吗?小啾啾。”
似乎是在回应自己爹爹的话一样,啾啾动了动。
闻辞察觉到了这一细微的动作,笑道:“他同意了。”
“嗯,他很喜欢呢。”
***
李彦的宝宝已经出生一个多月了,是个漂亮的男宝宝,眼睛像黑葡萄一样,瞧着就令人欢喜,温黎总是往李彦院子里跑,抱一抱可爱的小宝宝。
但到了八个月的时候,温黎得了一场风寒,所幸没什么大碍,只是咳个不停,加之有些行动不便了,脚上浮肿得都穿不上鞋子,不能出去透气,又不能吹风的,整日都待在屋子里都快闷坏了。
于是闻辞在院子里给温黎放风筝陪他解解闷。
温黎坐在窗户边,看着高飞的风筝,思绪又回到了幼时,亦是如此刻这般自由自在恣意洒脱。
可看了一会儿,温黎忽然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湿濡了,连忙关上窗户退了回去。
温黎忙爬到了里间脱去了自己的外衣,发现里衣的胸口都湿了,黏糊糊地粘在身上很是难受,于是解开了系带。
放风筝放得正起劲的闻辞转头一看发现不仅人没了,连窗户都紧闭上了,不禁有些担心,就回了卧房,找了一圈才找到躲在里头的温黎。
衣裳解了一半,露出一只白皙的肩头,小肩膀一耸一耸地,好像是在哭泣。
闻辞也顾不上旖旎的场景了,赶忙凑上前去看,“怎么了?”他凑到了温黎面前来,视线落在捂着的地方,伸手就要扒拉,“我瞧瞧。”
温黎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珠子,眼角红红的,像是小兔子一样,紧紧抱住自己的胸口,由于用力的挤压,都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闻辞不由得呆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忍不住惊叹道:“好像是长大了一点啊。”
温黎简直是气急败坏,推着闻辞的脸,“你……你不许看!”
可是顾了上面顾不得下面,松开手就让雪白的胸脯大咧咧地露了出来,被人尽收眼底。
闻辞捉住了温黎的手安慰着,“不要害羞嘛阿黎,我从孕期手册上看了,这些都是正常现象,我帮你。”然后自告奋勇地跃跃欲试。
“不过好像真的鼓起来不少啊。”闻辞忍低下头舔舐了一口,尝到了一股腥甜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清新的桂花味儿。
“唔——”温黎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有些不自在,“我……我还是觉得很奇怪……”
“可是溢出来总是不好的。”闻辞轻哄着温黎,哄得他羞羞哒哒地放下了手,任由自己胡作非为。
虽然没有弄到最后,但一次下来温黎就气喘吁吁了,趴在闻辞身上一动都不想动,“你这样会教坏啾啾的。”
闻辞心满意足地亲了亲温黎的额头,“他现在还什么都看不见呢。”
“他知道的,他很聪明。”
“好吧,那把他遮起来。”闻辞扯过一旁的小毯子盖在了温黎圆鼓鼓的肚子上。
温黎被他幼稚的行为给逗笑了,轻轻浅浅地笑骂着,“混蛋。”
冬季离去,春季悄然而至,啾啾很乖,在温黎的肚子里待到了足月,生产的时候也是十分顺利,没让人吃多大的苦头。
但毕竟温黎身子底不好,产后极为虚弱,顺利生产,昏睡了整整四个时辰才悠悠转醒,守在他身边的闻辞立刻察觉到了,关切道:“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温黎摇了摇头,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宝宝呢,我想看看……”
闻辞让乳母把宝宝抱了进来,放在了温黎的枕边。
刚出生的小孩都不是特别地好看,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一样,眼睛都还没有完全睁开,只有一绺缝,看不出来大小,皮肤倒是挺白的,睡着的样子也很乖巧,丑萌丑萌的一个小娃娃。
温黎却瘪了瘪嘴巴,对这个宝宝有些不满意,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期望,委屈巴巴着,“他怎么……怎么这么丑啊………”
闻辞仔细地翘了翘,并不觉得宝宝很丑,明明眼睛鼻子都很像阿黎呢,但为了顾及阿黎的小情绪,还是安慰道:“还是很可爱的,阿爹说小宝宝都是这样的,等长一段时间就会变漂亮啦。”
温黎亲了亲小啾啾软乎乎的脸蛋,温柔道:“虽然你不太好看,但我还是很喜欢你的,我会好好疼你爱你的。”
啾啾的到来令所有人都很开心,宫里许久都没有小娃娃的欢声笑语了,闻言殷对这个孩子喜爱得厉害,整日抱着不撒手,一散朝就悄悄儿地往温府而去,眼巴巴地凑到温书礼身边看着小宝宝。
长开的宝宝越发漂亮了,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人看,亮晶晶的好像星辰一样,伸出圆乎乎的小胖手在空气中抓着什么,嘴巴微微张着,时不时地翘翘嘴角,冲着人笑。
“你给朕也抱抱啊,朕刚刚洗过手了,干净地很呢。”闻言殷兴奋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从温书礼怀里接过软乎乎的小崽子,连声音都软了下来,“我们小啾啾长得和阿黎很像呢,是个漂亮乖巧的宝宝,一点儿都不像你阿爹呢。
闻辞一撇嘴巴,“父皇,我还在呢。”然后上手就无情地把小啾啾抱走了,“啾啾要喝奶了。”
“哎哎哎,朕才抱了一会儿啊。”闻言殷还意犹未尽着,又追着奶娘走了好几步这才意犹未尽地回来。
闻言殷恢复了正经,“礼部那儿立太子妃的事宜已经准备地差不多了,还有一个月就要正式进行典仪,阿黎的身子恢复得如何了?”
“太医说只要不过分劳累即可。”闻辞给温黎掩了掩被角,回答道。
闻言殷揉了揉温黎的脑袋,温柔地笑道:“那边好,若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朕,朕让他们推迟便是了。”
小啾啾喂饱了奶又被抱了回来,放在小摇篮里,小娃娃就是吃饱了就睡,乖巧地不行,温黎趴在边上轻轻地摸着他的小手手,都要软化了。
眉眼里能够辨认出温黎的影子,嘴巴和脸型很像闻辞,特别是睡着的样子,淡淡的眉头微微蹙着,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
温黎伸出手慢慢地捋了捋,想要捋平了,“他和你一样睡着的时候都蹙着眉头,要变成小老头了。”
“亲一亲就不会皱着了。”闻辞低下头轻轻地在啾啾的眉眼处落下了一个吻,果然很神奇地不蹙着了,他笑道:“我要是也这样的话就轻轻我吧。”
“真神奇啊。”温黎渐渐地靠在了闻辞的肩膀上,就这样静静地望着熟睡的宝宝。
闻辞握着温黎皓白的腕子,像是把玩一般地轻轻揉着,又放在了莲花金镯上。
戴了十几年的镯子光彩依旧,永远都不会消逝,宛如他们的感情一般。
闻辞低头亲吻着温黎的嘴角,无比认真与虔诚道:“阿黎,我们成亲吧。”
***
太子大婚仪式如期举行。
温黎早早地便起来准备,头戴金玉雕刻的束发冠,形如凤冠,缀满了金银珠宝与,非常漂亮华丽。
朱红色的礼服,以金丝银线绣制龙凤呈祥与团荣木丹的花样,搭配有玉佩,玉制温润,随着行走会发出清脆的鸣声,与繁华的礼服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无论多美丽的服饰与装扮都不及美人惊鸿一现。
温黎脸庞上了一点妆,唇红齿白明眸皓齿,比平日里要艳丽雍容华贵得多,嘴角微微翘着,挂着明媚的笑意,眼睛炯炯有神又含羞带怯地望着闻辞。
闻辞一袭朱红色长袍,与温黎的礼服相衬,肩宽腰窄,身形修长,举手投足间之间尽显贵气。面容英气俊朗,一双桃花眼眼眸深邃如汪洋大海,沉静地看向温黎,饱含着笑意与爱意。
一步步上前紧紧地握住了温黎的手,庄重典雅地朝着东宫而去。
闻辞大婚仪式无比盛大,看得闻言殷热泪盈眶,似乎从闻辞与温黎的身上能够看见自己与沈清泉的影子,可惜自己是不能够了,若不是要顾及着皇家威仪都想一头扎进沈清泉的怀里了。
沈清泉背过身去悄悄地给闻言殷擦了擦眼泪,浅声道:“大喜的日子是不可以哭的。”
闻言殷撇了撇嘴巴,“朕才没有哭呢。”
“好好好,是我哭了。”沈清泉无奈地笑了笑。
一旁的温书礼已经不行了,眼角都蓄满了泪水,又一眨眼就哗啦哗啦落了下来,自家的宝贝小白菜终究还是被人连盆端走了。
虞苑倒还算镇定,只是眼睛红红的,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塞进了温书礼的怀里。
太子大婚顺利举行完成,闻辞被灌了一些酒送进了洞房。
随着房门关闭,方才还脚步虚浮的闻辞立刻站直了身子,身姿挺拔步伐平稳地走到了温黎的身边,忍不住咧着嘴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瞧,“阿黎,你真漂亮。”
闻辞坐在温黎身边吻了吻他软软的嘴唇,“甜甜的味道。”
温黎抿了抿嘴唇,又舔了一口,什么味道都没有尝到,眼底含笑地骂道:“骗子。”
“没有骗你,真的甜甜的。”闻辞又亲了一口,然后紧紧地握住了温黎的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额角,手指一点一点地描摹着他漂亮的脸蛋,“阿黎,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温黎用脸颊蹭着闻辞的手心,“嗯,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闻辞从小到大从未有过此刻这般开心,好像处在云端里一般,整个人都飘飘然了起来,把温黎拥进了怀里,无比深情道:“我爱你。”
温黎吻了吻闻辞的嘴角,甜甜一笑,“我也爱你。”
顷刻间,红烛高涨,红帐翻滚,摇摇荡荡至天明……【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