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80:从零重走首富路!》 第44章 做人的分寸 张大发抽抽搭搭跪在地上,满脸都是鼻涕眼泪。 “德生大哥,我……” 夏德生一把薅住他脖领子拎起来。 “嚎啥丧!是不是你娘出事儿了?赶紧的。” “救人要紧。” 夏德生喊了一嗓子,回头看去。 白老三坐在春秋椅上,淡淡点头。 “德生,这算是救命的功德,用我的车。” 有了白老三的车子,事情便好办。 一帮人呼啦涌出门。 王景明这小子冲的最快。 到了张大发家王景明也是给老太太看上了病。 夏德生趁此机会打量着这间屋子。 果然又破又旧,贫苦的很。 这屋子破旧甚至都没有电灯,只有一盏油灯摆在朽烂的木桌上。 这些椅子都是拿木棍拼的,高高低低。 桌上堆着一些玉米面饼子。 锅里面是稀汤寡水的白菜汤。 屋子散着一股发霉的味。 夏德生皱皱眉,我真想帮一帮他们张家人。 不为别的,只因为张大发是个孝顺孩子。 另一边王景明接连给老太太医治病,竟是用上了针灸和西医的疗法。 半点不敢耽误一番诊断,这老太太情况严重,急需送到乡里。 此刻外面却吵嚷起来,夏德生。等人出门一看,却见车子虽然到了,却被一帮人直接堵住。 秦大龙这缺德冒烟的竟是带着一群狗腿子堵在半路。 他更是装作被车刮了一下捂着大腿,坐在石碾子上。 “哎哟,撞死我喽。” “真是不长眼,竟然开车撞人。” “我的腿要瘸了。” 秦大龙开始飙起演技,脸上可不见得有半点痛楚的模样。 “秦大龙别在这里挡着,病人紧急,我们要开车去乡里的卫生院。” 夏德生冷冷说道,那秦大龙却不起来。 一双小眼睛瞥着夏德生。 “姓秦的,眼珠子照屎糊了?” “没看着差点出人命啊?” “要不给我个交代,今天这事没完,你这车子也别想出去。” 秦大龙这一番话急坏了旁边的张大发。 “龙哥您就给让个路,我老娘不行了。” 张大发急得都要掉眼泪,扑通一声,八尺的汉子竟给秦大龙这混蛋跪下了。 秦大龙却不像是有任何人的模样。 大发就是他秦大龙身边的狗,给他舔鞋都不配。 王景明藏云军也抬着老太太出来了,见到车子被堵住也是着急的很。 “你们这些人怎么不讲道理?赶快让路病人快不行了。” 温和内向的王景明吼着。 这边的张大发兔子也带出血丝。 “龙哥我求你了,你不借车子我不埋怨你。” “可如今我找了车子这节骨眼上求您让路。” 刚说完,秦大龙反喷了张大发,一脸唾沫星子。 秦大龙腮帮子直抽抽。 他的车子不是不能用,张大发也不是没借过。 可秦大龙知道张大发的娘生了重病。 这车子是新买的,干净的很,万一这老娘死在车上多么晦气。 这事儿本不想宣扬出来,张大发却给抖个干净。 自己那点小心思,直接就被捅破了。 他脸上挂不住,吼着。 “放你娘的屁,我那车子正在修呢。” 这一次他周围的小弟表情也是各异,基本都知道里面的道道。 夏德生却缓缓走来,一脚踹在秦大龙被撞到腿上。 疼的哇哇大叫起来便冲着夏德生要打架,夏德生抓住对方双手。 “秦大龙,你不说你被车撞了吗?现在活泼的跟个猴似的。” 林大龙脸上的颜色一再变着,怒火直冲天灵盖。 正要继续胡搅蛮缠,夏德生抡起了拳头,呼在秦大龙脸上。 这一招让他当众破了相。 众人都听到咔嚓一声,钱大龙的鼻梁骨都塌了半边。 他那帮狗腿子见了这场景一时间就要扑上来。 苍云军也早就怒了,抄袭旁边的门栓都在那里挥着。 “我看你们哪个孙子敢动手?” 金大龙捂着鼻子在那里嚎着。 “夏德生,我日你祖宗。” “你敢打我,我跟你没完。” 秦大龙捂着血葫芦似的脸嚎丧。 这边的夏德生懒得理会,他给了张大发一个眼神。 张大发救母亲切顾不得感激,扶着老娘和王景明上了车。 夏德生这边看着秦大龙怒气也止不住进去又是一阵暴揍,边打边骂。 “秦大龙我不惹你,真以为我夏尔德生是好欺负的?” “好好的填让你挖的都是坑,要盖什么黑心砖窑。” “日后别说出药材了,连个草都长不出来。” “你缺德带冒烟儿的你断了大家伙的活路你知道吗?” “还给乡亲们的药材里面掺死耗子,人家要是退了货,咱乡亲们怎么活?” 这句话捅了马蜂窝,看热闹的乡亲们个个拳头捏的嘎嘎响。 秦大龙平日欺男霸女的事儿可没少干。 现如今不止要坏了他们大泉村的风水龙脉,还给他们的买卖使绊子。 不知谁带头喊了声“打这孙子”,人群呼啦就往前涌。 赵卫国连忙拦住众人。 这出了事,可是大事。 这当口,胡同里传来胶鞋底子蹭地的声。 夏德生心里明镜似的。 秦大龙早搁这儿下套呢! 从胡同里面窜出俩大盖帽来看到夏德生打人,手铐子都亮的晃眼。 “快停手,光天化日的打人跟我们走一趟。” 这机会真是巧。 夏德生要是被铐走,这十里八乡的能人就折了脊梁骨。 秦大龙捂着鼻梁却在旁边直笑。 夏德生这要倒大霉了。 药厂那摊金疙瘩,迟早得姓秦! 他哭嚎着在那里站起身来,指着自己被打塌的鼻梁。 “政府同志可得给我做主啊。” 秦大龙指着血糊拉碴的脸干嚎。 “夏德生这活土匪欺男霸女。” “干过不少坏事。” “赶快抓了他关起来。” 两个大盖帽掏出手铐子就要抓人,薛燕拦在前方护着自己的老公。 薛燕的性情原本是胆小心细内向,现在如今竟敢顶在前头。 “不许抓人。” 他这一声喊,周围的人头都往前挤。 一个小女人都敢挡在那里护着自己的当家的他们这些大老爷们若不上。 岂不是连个男人的面子都没了。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将这几人团团围了。 嘉德生趁着这时候便拉着媳妇的手小声说着。 第45章 以身入局 “燕子,别担心,这事儿我早就算计好了。” “这是秦大龙给咱下套就是为了激怒我若不抓别人出事儿也要遭殃。” “你帮我盯着这摊生意,什么事儿都别松口,遇事儿和三哥商量。” “我打人我认罚。” 夏德生推开众人把手伸了过去。 旁边的乡亲们不知夏德生的算计,一个个脸上都点着火。 旁边的七叔公烟袋敲的梆梆响。 “青天大老爷是睁眼瞎吗?秦大龙堵到差点把人给害了,你们就不管。” 后面的小年轻也在那里起哄。 “要抓人把我们都抓了,算我打的行不行?” 乡亲们的脾气可是起来了。 那个大盖帽只得梗着脖子说道。 “你们赶快散了,我们是秉公执法。” “你们都看到夏德生打人都是人证。” “若是咱要闹事,我们挨个抓,挨个处理。”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表情变了许多,逐步散开。 闷葫芦似的,赵卫国今天突然血腥。 平常三脚踹不出个屁的主,竟然硬着脖子顶到前面。 “是秦大龙自己摔的,和我表哥没关系。” 帮着这种人说瞎话,秦大龙都快气疯了。 自己的地痞流氓反倒被这招给拿了。 另一个大盖帽亮出明晃晃的手铐,在那里威胁赵卫国一步不退。 秦大龙把目光望向自己的狗腿子。 吴大刚当即跳出来作证。 “就是夏德生……” 话还没说完,他耳朵一疼,自己家的虎娘们竟然揪着他的耳朵转了三圈。 “天打雷劈的玩意。” “满嘴跑火车。” “你要还长着颗人心,还想跟我们娘俩过,就说点人话,这秦大龙是个什么狗东西?” “拦着车不让救人,他被打死都活该。” “你要再跟他混,我跟你没完。” 吴大刚这混不吝在村里横着走的主儿,偏生是个怕老婆的。 吴大刚老婆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有事回家再说。” 吴大刚连忙劝导,没想到这女人性子非常的刚烈。 “吴大刚,你就是个怂包。” “跟着秦大龙偷鸡摸狗,一年也拿不回来俩籽,我们娘俩经常饿肚子。” “现在还要跟着人家害人。” “秦大龙为什么不借车?不就怕费油吗?若是老太太死在车上觉得晦气。” “你跟这样的王八蛋做兄弟能唠得着什么好?” 这话一出道出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直戳秦大龙的肺管子。 他的那帮狗腿子也是个个绷着脸心里打鼓。 张大发与他们称兄道弟吃喝玩乐真遇到事儿了,秦大龙半点脸面都不给。 与他们有点仇怨的夏德生却出人出力出钱,这么一比高下立判。 人心最怕散,秦大龙今天是要坏大事。 夏德生笑了,这正是他束手就擒的原因。 一来把这秦大龙彻底摆平,今天的事儿就让他丢尽了面子,也没了狗腿子在跟他。 二来自己也要会会背后的人。 夏德生毫无惧色,把万子往铐子里一送。 “政府同志,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说打人是真的,救人也是真的。” “可秦大龙在这里堵着救人命的车,您这事儿也要处理了。” “要蹲大狱,我和他一起去。” “他这事儿若是不解决,我就是打官司,上首都都要说他一个蓄谋杀人。” “你们两个就是帮凶。” 这话把俩片警唬得直冒冷汗。 夏德生张嘴就是法律条文,可不是一般的老百姓。 “行,你们两个一起走。” 大盖帽只得如此安排,秦大龙也怕这些乡亲们把他手撕了,直接钻进车子。 秦大龙眨眼间成了此地的瘟神,一个个看他恨之入骨。 村民们睨着他的眼神活像见了腐肉上的蛆虫,恨不得抄起笤帚将这祸害连人带晦气扫出村口。 “夏德生打人被抓,这是应该的,但我要求政府继续给点公道。” 赵卫国站上大磨盘,扯着嗓子吼起来。 “老少爷们,这些年秦大龙干过什么不是人的勾当,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 “既然今天这政府要给大家出气,那咱们就把秦大龙的事儿都抖了出来。” “干过什么恶事,咱们直接爆出来。” 秦大龙在车子里面却听到外面的声音,急的汗都流下来了。 一时之间不少百姓听了这话也都向前走,这个喊着那个叫着,都是秦大龙的罪状。 “若是他们政府不给咱个公道,咱村的老少爷们抬着棺材上乡政府讨说法。” 赵卫国又给大家添了一把火。 众人急了,向前就冲。 两个大盖帽哪见过这场面,脖子后面直生冷汗。 往日里面他们瞪一眼就能把人唬住。 今日的阵仗实在是把他们两人都吓得够呛。 夏德生还是要拦着大家伙真出了乱子不好交待。 “乡亲们听我一句话,现如今先解决我的事儿,秦大龙的事儿,咱们秋后算账。” “还有吴大刚你们长点人心这秦大龙如此对你们日后你们若是出了事儿遭了殃,他肯伸个手吗?” “要还是咱大全村的人,你们就长点人心。” 吴大刚一行人都灰溜溜的低下头来,现如今才明白夏德生比那秦大龙强得多。 夏德生这几句言语直接把大全村拧成了一股绳。 “我和你们走。” 夏德生被铐上手铐的一瞬,赵卫国急匆匆的冲来。 “表哥,我和你一起去。” 这边的藏云军也挤到前头。 “不怕,咱们兄弟一起进城,蹲大狱一块蹲。” 夏德生看他二人还是有几分感动的。 这一时的莽撞没用。 “云军,卫国,这大泉村离了你们不行。” “你嫂子还有许多事儿要做,先把厂子给咱看好了,我出不了事儿。” 夏德生对着众人摆手钻进警车。 众人目送夏德生离去,心中乱成了一团麻。 薛燕看着老公离去,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 他转过头来望着众人喊了一嗓子。 “乡亲们,大家去药厂一趟,我有话说。” 他的声音里头带着沙砾人群呼啦啦的跟着一起移动。 走在路上,不少人还安慰着薛燕。 “燕子别怕,咱们大全村的齐心。” “德生是咱的恩人,不能让他遭了殃。” 七嘴八舌中,薛燕却一直忍着,眼神无比坚定。 第46章 上访 到了教场之后,薛燕站在众人眼前,明显眼中闪着点泪光,他却无比坚定。 “乡亲们,德生让我给大家传一些话。” “今日的事情都是秦大龙搞鬼,可德生还是顾及着药厂顾及着大家。” “秦大龙这个恶人开的砖窑厂,真是要毁了咱大圈村的风水。” “可他挂着上面的名头,说是要搞乡镇企业。” “咱们只能拧成一股绳,先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赵卫国青筋暴起跳出来大声附和。 “乡亲们,我看看咱这么着。” “咱大家聚在一起就联合起来,一起写上信,去乡里面上访。” “咱大家伙都签上名,大全村拧成一股绳,什么事儿都办得到。” “咱大家伙齐心德生那里就出不了事儿,要真出了事儿,咱们一群人把这砖窑砸了,把他秦大龙的家给拆了。” 这一番话在人群里面炸了锅,却有着一大片迎和之声。 虽说干的并非是合法的事,但却让人各种赞同,恶人自有恶人磨。 正说话之际,老村长颤颤巍巍走到众人眼前。 “大家伙记得千万不要莽撞,德生已经再三嘱咐。” “我就在这里和大家说上几句。” “咱们就联名把这东西写下来,每个人按上手印。” “今日的事儿咱们也写得清清楚楚,我和卫国一起进城,说什么也要把这事儿给咱办好了。” 薛燕这边拿来纸笔会写名字的,写上名字,不会写的直接按上手印。 不过几个钟头他们就将整个大全村的人名全都写在上面,接下来就是上访告状。 另一边的夏德生窝在警车里面则是不很舒服,车上的几人对他都是虎视眈眈。 与他坐在后座上的秦大龙,后槽牙有的咯吱响。 “夏德生,你可是把我毁了。” “我可跟你没完。” 秦大龙看着夏德生眼中的恨意都可以把夏德生撕碎。 “刚才你打老子打的爽是吧?” “现如今我也该报报仇了,这些日子你搅黄了我多少买卖?” 前方的两个大盖帽对着声音好像毫不在意,耳边却听到两声闷响。 原来是这。秦大龙动了手,两拳头都砸在夏德生胸口。 夏德生被打的哼了一声,喘了喘气。 夏德生冷哼一声,却看着秦大龙那眼光则是有着一种戏谑。 “秦大龙,你要想打就继续,但我告诉你,日后你肯定跪下求我。” 秦大龙笑出声来。 “夏德生你狂什么?” “我还拿捏不住你妈,我舅舅是副所长,这一次你落到我手里还想着自己有什么本事。” “我就不信你两天内能出去,两天内能出去,我真跪下来给你磕头。” 夏德生看看对方,笑出声,顺坡下驴。 “一言为定,若是我输了,我直接给你一万块。” 听到一万块两个字,不只是秦大龙眼睛亮了。 前面的两个大盖帽交换一下眼神,后视镜里面都出了两张扭曲贪婪的脸。 秦大龙对这赌约有点不明所以。 “夏德生你玩什么花活?” 夏德生耸耸肩。 “秦大龙今日的事儿出了,你还能回咱们大泉村吗?回去你也舒服不了。” “不如咱打个赌,若是你赢了一万块,足够你在外面逍遥。” 夏德生主动要打赌听的旁边的两个大盖帽都有些发懵。 贪念一起,秦大龙从大盖帽那里拿下纸笔,在摇摆的车上就写了起来。 夏德生一边则是嘱咐着。 “白纸黑字写明白了。” “两天的功夫,若是我能从你手里出去,你就给我跪下磕头。” “顺便你的窑厂要直接关了,里面的二手拖拉机归我。” “你还要离开大泉村,永远不许回来。” “我如果输了就输你一万块,药厂也归你。” 秦大龙脑袋转起来想到了那几辆二手拖拉机。 他买二手拖拉机的钱,正是跟他的副所长舅舅借的。 若是这几辆拖拉机没了,自己的钱就打水漂,舅舅也不能饶了自己。 可转念一想,这一万块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赢了的话给舅舅还上账,自己还能落下个几千块。 秦大龙贪念一起,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写上。 然后二人就在上面按了手印,这赌约一人一份。 “两位兄弟可以做个见证人若是谁不履行,咱们可以一起朝他追账。” 两个大盖帽,没想到自己也能做主算数,想了又想二人也是贪心作祟,一样在上面按了手印。 秦大龙这次没着急,反倒是心里面不断盘算着。 他没有继续对夏德生动手,反倒像是财神爷一样供着对方。 只要夏德生输了,他能够把夏德生的一切搞到手。 到头来还能让着孙子求着自己。 则是直接被他们关到屋子里。 刚才的两个大盖帽拿了石灰,自然不想得罪他了,此处又换了另外两个副所长的心腹。 新来的人没经历过村子里面的一切。 看夏德生的时候,就好像老虎看着绵羊眼神之中写满了一股蓬勃汹涌的杀气。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准备对秦大龙动手想杀了他,你这很可能是蓄意谋杀?” 这种帽子都扣上了,夏德生懒洋洋的伸了个腰,这二人就要走上来。 “你们想好了吗?要来一首刑讯逼供吗?我夏德生可不怕。” 这二人死死盯着夏德生眼,里面的杀气是越来越浓。 “小子,今天你算是折我们手里面的还打赌还1万块,你拿得出来这些钱吗?” “就是真想不到你这种人是怎么有钱的,混上这样的日子,不过你别想出去这么说吧,副所长让我们好好招待你,至于秦大龙现在正和副所长喝茶呢。” “你是不是不知道啊?人家秦大龙是副所长的外甥,你还敢跟他闹事儿,真是脑袋让驴踢了。” 这二人嘻嘻哈哈的,既然要招待夏德生,他二人又对着夏德生一阵拳打脚踢,为了不被查出来二人专挑夏德生的胸口后背。 这些地方能被遮着。 夏德生着实地挨了两顿,但接下来他却没有丝毫的不满,正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的事情正在谋划着。 这一夜十分难熬,他们甚至连一滴水都没给夏德生。 等到半夜的时候,夏德生又被拽了起来,扔到一个屋子里面。 光照的夏德生都睁不开眼睛,这一次他终于见到了正主。 第47章 贪腐恶人 “你们这是干什么?夏同志,可是乡长很器重的年轻人。” 说完灯光拨弄到一边,夏德生强忍着抬起头来便看到一个胖胖的脸,白白的中年人。 他到现在穿着便服却能看出他身上有着并非常人的气质,夏德生早就猜出此人是谁。 正是那个和张乡长一直不对付的王副乡长。 一把手二把手之间的争斗他早就知道。 在他看来自己不想参与到这其中,可是这王副乡长也算是秦大龙背后的高人。 毕竟这秦大龙的舅舅就是他手底下的。 王副乡长更是在整个乡里面购置了一张大网,帮助自己谋取好处,平常的乡里面也没有什么大的工程。 这一次填埋土方的工程却让夏德生拿到手里。 他虽不想多猜,按照原本的剧情。 估摸着就是眼前的王副乡长将工程拿到手里大大的中饱私囊,谋求利益。 自己断了他们的财路自然不好。 这王副乡长就想尽办法给自己找麻烦,先是派人把自己的贷款给卡了。 接着当然是要从其他的方向给自己一些下马威。 他这家伙如此贪婪,阴招不断。 “王副乡长,你好啊,我没想到你大半夜过来,想着应该是明天才来的。” “这大半夜的应该是掩人耳目是吧?” 听到这话,王副乡长愣了一下。 “年轻人也有本事啊,就能知道是我。” 夏德生哼哼的笑了两声。 “我以为是那秦大龙的舅舅呢。” “毕竟你也不应该直接出面,现如今您亲自来,可是给足了我夏德生面子。” 自从见识过张乡长,并与一些官场上的人接触之后,夏德生或多或少对这些人也就失去了滤镜。 大部分的官员不过就是稀松平常的人物。 他们也并非三头六臂,捅破天的能耐。 “王乡长您是高人,犯不着用这房子跟我见面。” “你有啥话就明说,扣着我的贷款,又找一帮地痞流氓给我生事儿。” “这招数都不怎么高明。” 王副乡长那是见过风浪的人,夏德生几句话当然是摆平对方。 “小夏同志怎么这么激动,这里面没我的关系,都是那秦大龙自己非要搞事儿。” “你放心,稍后我会对他严肃处理,毕竟你也是咱乡里面的大红人。” “言归正传,这贷款不是我想卡着你,实在是手续太多。” “若是你那里肯上上心,我估计大家伙都愿意尽快完事儿。” 夏德生抬起眼来望着王副乡长这个死胖子。 “王副乡长您就明说这儿除了咱俩也没外人。” 王副乡长知道这里是自己的地盘,那些犯忌讳的话说了确实也不打紧。 “咱这么说吧,这乡里面的任何工程那都是要过好几遍手的,有你吃的就有别人吃的,你总该意思意思。” “别的不说,这车队都是让机械厂的人给包了,但中间他们用的油料总该选个合适的。” “我便有个亲戚是负责这方面的,还有盖楼的时候整个施工队。” “以及用的那些沙子白灰水泥,盖完了还要装修吧,这些东西都是要找人来做。” “你现如今是张乡长眼里的红人,这些东西你来料理他也没啥意见。” “还有就是你刚批下的营业执照,你可是了不起,年纪轻轻就开了一家药材厂,专门给京城供货。” “这生意可是好买卖总不应该吃独食吧,我是这么想,不如便让别人和你一起入个股,我们在这个乡里面再给你画一片地,开个厂房。” “这样你来来回回也方便,用个药材的话,我这里也有门路。” 夏德生笑了一笑,这是要把自己吃干抹净,所有的东西都算计好了,又是自己。 从建筑工程到药厂方方面面都要吃上自己一口,这家伙真的好生歹毒。 “王副乡长,我夏德生何德何能没这么多本事,而且很多合同那都是签好的,现在如今大坑都没填上。” “您就要这个要那个,我还真没法子。” 王副乡长也是个人精,知道这东西渴求却不可做绝了。 他要的就是夏德生出血。 至于秦大龙和夏德生的那点个人怨恨,他一点不在意。 “夏同志,你是个优秀的年轻人,知道该干啥我跟你说句实在的,我这边人也不少,至于张乡长。这个人还是很庸碌的,没啥本事。” “你要愿意,日后我扶着你也可以进体制内,到时候的好处比现在可多了。” “不要只看着眼前这点蝇头小利,别那边不说了,这样吧,你那个药厂直接拿出三成的干股。” “别的东西我就帮你解决了,贷款也拿得下来不是。” “不过这贷款有一部分要先拿过来,有那么点其他的用处,只能先让你拿一半。” 夏德生心里咯噔一声,这王府乡长果然够狠。 这上来十万的贷款,他竟然就要扣下一半,自己苦心经营都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这家伙果然歹毒,若是没法子治他自己以后的麻烦肯定多得很。 不过,夏德生此刻却静下心来。 “王副乡长这事儿咱们再商量,我这小买卖也不容易,若是我能够把这土坑填上,在那里盖上些厂房,光是租金都能吃的五饱六足。” “你盯着我,现如今手里的钱没什么大用。” 王副乡长不喜欢大饼,只喜欢实实在在的肉,夏德生不听他却也没法子。 “这事儿咱们可商量,但总要钱下来再说,王福强你卡着我也没用,之后我可以找张乡长特事特办。” “大泉村的事情若是嚷嚷起来都落不了好。” “这么着吧,我先出去,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我可以映衬你一件事,若是我把土坑填上,将来盖出厂房来,肯定有你一份。” “好饭不怕晚,你若是太心急,现如今我的药厂散了,这就是个大窟窿,谁都填不起。” “王乡长,之后咱们就可以敞开了商量里面的事儿,你把我关在这,我可没辙。” 王副乡长搓着手,脑子里面乱乱的。 他出去之后正在那里站着,电话却响了起来,王副所长在旁边则是接起电话。 电话里面的人对着王副所长大声咒骂。 挂了电话,王副所长看着自己的堂哥。 “是老张要放人吗?安排安排。” 第48章 镇定自若 夏德生又被送回了那间小小的屋子。 仅留下一个小窗外面传来知了的鸣叫。 这里潮湿阴暗,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身上的痛却挡不住他的脑子,高速运转,把今日的事情都过了一遍。 露出狐狸尾巴的王副乡长被算计的秦大龙。 本是猎物成了猎手,他现在反倒不急了。 一缕风吹进来,抚摸着他的头发。 天一亮阳光从那小小窗口泼进来的时候,带着几许热气。 外面传来的脚步声里面还夹杂着哼小曲的声音。 门一开,又是秦大龙这厮。 他踩着露水送来早饭。 “夏德生,这一宿咋样?睡得可安好?” “咱的赌约到了下午晚上可就差不多了。” “你放心,我不动你可到了时候你那药厂还有那堆东西就都姓秦了。” 秦大龙兴致格外的高昂仿佛胜利近在眼前。 他把饭盒扔过去,里面是腌的酸萝卜,硬的和铁疙瘩一样的馒头。 夏德生倚着霉湿的砖墙,撕开馒头往嘴里塞。 “怎么了?还跟我摆上谱了。” “夏德生有你好看的。” 秦大龙啐了口痰,转身就走。 夏德生目送对方离去,眼神却没什么变动。 又等了一晌午,小屋子里面又变得闷热的很。 外面又传来脚步声不断。 一会门被打开来看自己的竟是老村长和赵卫国。 二人看着夏德生易安中都带着几分关怀。 老村长颤巍巍的过来看了看板床,又看了看夏德生的脸。 “德生,你也受苦了呀。” 看着老村长眼眶发红。 一夜未睡,夏德生也很是感动,连忙让开一处,让老村长也坐下歇着。 “表哥,你咋脸上都挂了彩金大龙这家伙路上不老实是吧?” “我一定饶不了他。” 赵卫国捏着拳头,青筋暴起。 “没啥,秦大龙那混蛋趁着路上的功夫给我来了几下,后来被我稳下来了。” “卫国,你如果要成点大事,一定要稳,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夏德生倒是看得开,反倒是劝着表弟多几分稳重。 被夏德生劝了一番,赵卫国也稳下来,他现在对夏德生则是言听计从。 夏德生趁此又问起村子里面的状况。 “没出啥子事,秦大龙那王八蛋昨夜回了趟村子,耀武扬威拎着东西就往你家去了。” “说是让表嫂把东西都交出来,才肯放你。” “要不然你要在这里关上好几年的功夫。” 夏德生早知道秦大龙这破皮,肯定要耍花招。 他从来不安分,没想到就拿着东西上门要挟。 这时赵卫国对薛燕与其之中都是敬佩。 “表哥嫂子真是个人物,沉得住气,没有被他三言两语给唬住。” “都没叫别人过去,一个人就和他干耗着,把秦大龙骂了个狗血淋头。” 夏德生问着这边的赵卫国则是语气之中都充满佩服。 “嫂子当天一点都不怕,和这些人耗了好几个钟头,我们听到消息赶过去把秦大龙轰走了。” “三哥都说了,嫂子是巾帼英雄,真了不起,现在是咱村大小媳妇的榜样。” 赵卫国越说越敬佩,眼中是遮掩不住的崇拜。 夏德生嘴角浮起笑意。 自家媳妇是个什么性情,他是明白的,外柔内刚。 能够在出事之后稳住局面,可见薛燕这些日子进步不小。 “表哥,白三哥又问了一声,问需不需要找个人把你弄出去,他路子广。” 夏德生想起白三哥,知道人家挂念自己心中暖暖。 “不用他出手,我今日十有八九便能出去了。” “你们既然来了,有些事情我得和你们合计合计。” 夏德生把老村长也叫到近处。 “昨个我真见到了背后的人,还说了话。” 老村长吧嗒着旱烟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突然来了精神。 “咋回事儿?你细说。” 等夏德生把来龙去脉说完,赵卫国气得直磨后槽牙。 没像刚才那样咋呼,可见真听得进去话。 老村长则是气的直喘,又狠狠的嘬了两口烟。 “敢情都是王八羔子在背后捣鬼!早就听说他跟张乡长不对付,可眼下咱没抓着把柄,动不了他啊。” 老村长眯着眼,皱纹里都透着算计。 这老爷子在村里摸爬滚打几十年,心里自有一本账。 “不急,咱们先稳住阵脚。等我出去就按赌约办事,先把秦大龙这搅屎棍赶出村去。” “只要咱全村上下拧成一股绳,任他什么妖风都掀不起浪。接下来把账目和投资明细全摊开来整……” 老村长烟杆子顿了顿。 “咋摊开这招行吗?” 夏德生凑近压低声音。 “老叔,这些年您跟镇上打交道多,应该清楚他们那些衙门都是穿连裆裤的。咱要破局就得……啥都摆在明面上,让对方自己没招。” 老村长寻思过来正是这个法子。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咱穷乡僻壤油水少,乡里那帮人办点事就爱整吃拿卡要那套。” “我这把老骨头仗着老脸,他们倒也不敢蹬鼻子上脸。” 要不老村长上回咋能把经营许可硬生生给抠下来呢。 “这回咱就照你说的办,把账本子敞开了晒!” “让张乡长挑头,把账本摊开来晾在太阳底下,直接竖块公示牌立在村口。” “哪笔钱花哪儿了,雇人花了多少,写得明明白白。到时候王副乡长就是孙猴子转世也翻不出花样!” 夏德生则是补充着自己的计划。 “这是头一板斧,第二斧子还得给他尝点甜头。” “等填完那个天坑动工建设,我打算在边角地给他留片场子。” “咱给他下个套留点把柄,往后他要是尥蹶子,咱手里也有嚼谷。” “再说药厂入股这档子事儿,我琢磨来琢磨去,要防着王副乡长使绊子,还得把乡政府也拽进来占点股。” 夏德生这番话把老村长听得直拍大腿,烟杆子往鞋底一磕。 “我记得乡里开会老说这个东西。叫啥公私合营这一招真绝。” “不过这么整,往后可就不是你夏家独门买卖了,赚的钱还要分给那些人。” 老村长咂摸着滋味,这钱要是进了公家账,指不定又得流进哪个窟窿眼。 那帮人躺着就能分钱,怕是要吃成脑满肠肥。 第49章 来人了 老村长的担忧在夏德生这里不存在。 “分钱不打紧,能用在正经地方就成。好比说给乡里盖新学校,翻修咱村校舍,这钱我掏得痛快。但得立字据说死了用途!” “吃点儿油水也不打紧,主要是能干人事儿。” “再说我这生意也不光指着药厂,办厂子最要紧的还是给乡亲们谋实惠。” 夏德生这番盘算透着股子豁达劲儿,老村长听得直点头。 跟那帮官老爷硬碰硬确实不是法子,更别说还有个秦大龙在暗处憋着坏。 正说着话,铁门咣当一声响。 夏德生抬眼一瞅,又是老熟人。 邢行长顶着油光水滑的脑门闯进来,白衬衣黑领带皱得跟咸菜似的,腋下夹着鼓鼓囊囊的公文包,边擦汗边嚷嚷。 “夏老弟,我找了你8圈儿了,你咋来这儿了?我托了八道关系才打听着!” 老邢急得家乡话都蹦出来了,脑门上的汗珠子直往领带上滴。 夏德生赶忙起身。 “对不住啊邢哥,没成想栽了个跟头。村里有个泼皮实在欠收拾,我没忍住动了手……” 邢行长却不很在意。 “原来这点事儿啊,你放心,我随便张张嘴也能把你保出去。” 手里攥着枪就是不一样,这邢行长捏着的是整个乡里面的财政拨款。 哪一到手都要从他这里过,话语权确实有。 他把公文包往床上一扔,松了松,胸前的领带。 “兄弟,今天我是给你报喜来了,那笔贷款批下来了。” “你跟我出去办趟手续,钱就能揣到手里。” 夏德生眼珠儿滴溜一转,突然按住老邢油津津的手背。 “邢哥,这钱劳您先替我捂着。” “啥?” 老邢扯着皱巴巴的领口直扇风。 “兄弟你烧糊涂了?哥,我肯定没想卡你半分,也没想着要你好处,更想着你把这生意盘活了。” “现如今这么多眼珠子盯着你赶快办了,我也省心。” 这么大笔款项压手礼,邢行长也不愿意。 夏德生将老邢拉到身边,压低嗓子。 “老哥这钱是块肥肉多少双眼珠子盯着呢。” 老邢老邢在这酷热的屋子里面直扇风,感觉后背凉飕飕。 他太清楚乡里这些弯弯绕。 上午刚把款子拨到某单位,下午就有人拎着现金袋来“存钱”。 那些个红头文件批的项目,十个有九个在账本上打转。 “兄弟,我就是怕出事儿才让你赶快拿走,老在账上趴着也不好办。 老邢这是真给夏德生着想。 夏德生继续稳住邢行长。 “老哥我连出都出不去,这事儿咱们先缓着。你把文件账目往保险箱一锁,谁能拿你怎么样?” “回头我跟张乡长亲自去提款白纸黑字在明面上。” 听到张乡长名号,老邢眼里的浑浊突然透亮。 “行,我就等着你们来,放心吧,谁来我都不给。” 正说着,铁门咣当震响。 秦大龙晃着膀子挤进来,见着赵卫国就啐唾沫。 “夏德生你瞅瞅日头!过晌午要是还蹲在这儿,你那破赌约可就算黄汤咯!” 夏德生慢悠悠跷起二郎腿。 “急啥?拖拉机钥匙捂热乎点儿,再回了村子,那就是我的东西了。” 秦大龙歪着嘴冷笑,摸了摸戴着的玉观音。 老村长烟锅子在旁边的铁栏杆上砸了两下嗡嗡响。 秦大龙对于长辈也不咋尊敬,嘿嘿冷笑却也没在这里动了真火。 “行,你等着,总有你服气的时候。” 秦大龙被噎得直翻白眼,摔门出去时把铁栏杆踹得哐当响。 赵卫国几个也跟着撤了,屋里就剩烟锅子冒出的青丝缠着日头西斜的光。 夏德生瞄着窗棂影子掐算时辰,外头忽然炸开锅似的吵嚷起来。 张乡长带着两裤腿黄泥闯进门,脑门还沾着赶路蹭的蜘蛛网。 “小夏咋在这儿了?我出趟差的功夫,怎么就出了这么多幺蛾子?” 夏德生掸了掸衣角灰。 “给您添麻烦了,主要是我没忍住,确实犯了错误。” “不是事,不是事。” “不就是个打架斗殴吗?人之常情。” 这话从张祥长嘴里面说出来,就有着不一样的效力。 张乡长突然咧嘴,从公文包扯出张摁满红手印的纸。 “老村长带着全村的联名状,说你这是为民除害!” 这正是夏德生提前布的棋:让老邢把贷款被盯梢的风透给张乡长,再让全村作保。 王副乡长要断他政绩路,这位父母官能不跳脚? 果然,张乡长转头就冲王副所长拍桌子。 “王副所长这事儿可是要赶快处理?” “我看报告说是夏德生打人,还有什么要杀人?” “村民们都作证可没这么回事儿,倒是有个兔崽子要拦路,堵车差点把个病人害死。” “这事儿可大可小,乡里面正抓典型呢。” 秦大龙脸色惨白,突然咕咚跪倒在地,活像被抽了脊梁骨的癞皮狗。 王副所长脸皱得像吞了活蛆。 “乡长,这就是那个苦主。路上拦急救车让人揍了,按互殴定的性……” 张乡长在这乡里面啥没见过。 “我说个公道话吧。” “夏德生打人确实是真的,但赔点钱就算了,也没大事儿就赔二十。” “我听说这是你亲戚是吧?你要看着处理,千万别给老百姓留了口实。” 张乡长手指头差点戳进王副所长鼻孔。 “把你家这混账亲戚领回去好生管教!” 王副所长被这话噎得够呛,只能点头。 夏德生跨出门槛时,感觉身上轻快,一天的暑热消散无踪。 回头看去,秦大龙正瘫在地上活像条死鱼。 砖窑厂、拖拉机、地契房本,这会都都不是他秦大龙的东西了。 “张乡长,您先容我干点事?” 夏德生突然不上车了,而是求着张乡长给他点功夫,后者一脸好奇。 夏德生随即解释道。 “这龟孙子跟王副乡长穿一条裤子!我要在村里办药材厂,他就撺掇人挖地基使绊子。” 夏德生朝地上啐了口唾沫,鞋尖碾着烟头转了三圈。 “我跟他立了个赌约。今日我若能出去,他那个破砖窑就要熄火拆了。借钱买的拖拉机也要直接归我,他还要滚出大泉村。” 第50章 胜局 张乡长对这事儿只觉得好笑。 “你们这茬架比县剧团唱大戏还热闹!” 心中却又不由的惊叹,夏德生这小子真会下套。 人家秦大龙时好时坏不说准保,这脑子没有夏德生好使。 张乡长没拦着夏德生快步回去。 派出所铁栅栏哐当拉开时,秦大龙正瘫在长椅上抠墙皮。 见夏德生晃晃悠悠进来。 秦大龙“咚”地跪地砸起一蓬尘土。 “德生!砖窑您拿去烧纸都成!可那拖拉机不是我的东西,求你看在从前的面上,还给我吧。” 这混世魔王此刻活像褪了毛的瘟鸡。 “那是我舅押了棺材本买的,要收不回来他能把我剁了喂鱼!” 夏德生蹲下身,指尖戳着对方油亮的脑门,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怨气。 “钱大龙,咱们当年哪有什么交情?你带着一群狗腿子偷了生产队的西瓜,栽赃给我,让我坏了名声。后来又是派吴大刚算计我,指使二流子打我兄弟藏云军。” “你在咱村里面偷鸡摸狗的事情,我掰着手指头,脚趾头都数不过来。” “你现在求上我了,你有这个脸吗?” 秦大龙脑门上的汗珠子吧嗒吧嗒往水泥地上砸。 “给你留条活路,拖拉机一年后还你。这期间,你给我滚出大泉村,不许回来念着我们的村民绕着走。” “你要再整幺蛾子,我不止把这拖拉机扣了,我还要想法整你。” 夏德生突然揪住他衣领,高下立判,强势逼迫。 “拖拉机没了,你交代不了,我现在也傍上了乡长,我看你怎么找事?” 秦大龙活吞了癞蛤蟆似的喉结直滚,半晌挤出句。 “德生哥都听你的。” 夏德生甩开手起身,眼中闪着银光。 “记着,还不还拖拉机,看你表现的怎么样。” 这话像把钝刀子,剐得秦大龙缩在墙角直哆嗦。 夏德生出来之后脚步更轻快,随着张乡长返回了乡政府。 这里虽显得破旧,却让他感觉温暖。 进了楼。 门外忽起穿堂风,绿漆斑驳的木门在风里吱呀作响。 张乡长掸了掸中山装上的灰,赵卫国搀着老村长早已在那里等着夏德生。 夏德生眯眼望着乡政府斑驳的招牌,肠子已经打了十八个结。 接下来要掰腕子的,可不止王副乡长一个。 张乡长轻快的坐在对面,搪瓷缸子在办公桌上磕出脆响。 “德生啊,咱关起门说亮话。机械厂拖欠的工资补上了,土坑填埋工程也动起来,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这几天我去市里汇报工作,领导们听说咱乡下冒出个药材大王,眼珠子都亮了!” 他突然探过身子,袖口蹭着玻璃板上的茶渍。 “你有没有心思不如直接进组织,你这般的本事以后竟然比我强。” 夏德生手交叉在一起,不断点击着。 听了这话却直摇头。 “乡长您饶了我吧,我是闲云野鹤,没这个心思也不想钻赢。” “倒是我旁边这个表弟,他其实也算是可造之才,您应该也见过了。” 话音未落,赵卫国“噌”地从条凳上弹起来,屁股只敢挨着半拉椅子,忐忑不安。 张乡长眯眼打量这个浑身绷得像弓弦的后生,忽然笑出满脸褶子。 “见过也算是个优秀的年轻人,和老村长来了就送上了村民一块写下的东西。” “有你们带着我放心。” 话锋一转,他的手指扣在文件上,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虎。 “我也不瞒你们这一次去市里面汇报工作,就是这个工程闹了点问题。” “那个王八羔子又作妖!不知从哪个耗子洞打听到工程外包的事,往市里捅了黑状!” 夏德生后脊梁蹿起一道凉气。 怪姓王的突然要分一杯羹,迫不及待和自己见面,敢情是等着拿他当替罪羊! 这要是当时着了道,现在怕是要蹲局子吃牢饭。 “好在调查组下周就到。” “只要咱手里的东西没问题,他们也查不出啥。” 张乡长掀开保温杯呷了口浓茶。 “账本按你说的,就摆在明面上。” “至于那老王,我估计着现在更是寝食难安。” 夏德生盯着墙上泛黄的“为人民服务”标语,指甲掐进掌心。 姓王这手借刀杀人玩得毒,要不是提前把张乡长这条路打通了当挡箭牌,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这是土方工程的批文。” 张乡长甩过个牛皮纸袋。 “等行政楼开建还有笔款子,你给我把戏唱圆乎了。” 夏德生摸着文件袋,心里更踏实了。 月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在烟盒上劈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他忽然想起秦大龙瘫在派出所的熊样,这乡政府大院何尝不是更大的赌局? 张乡长掸着烟灰眯起眼,心里面不知又是何等算计何等的惊涛骇浪。 “校长您放心,我知道这款项该怎么用,事情该怎么办?” 夏德生这里打起包票。 张乡长也正是这意思。 上头问起资金缺口,他早备好了说辞。 拿九十九年的地契换夏德生真金白银往里砸。 这年头土地就是命根子,能把死地折腾活才算本事。 “乡长,我这儿还有点儿事儿,您给猜想猜想。” 夏德生把茶杯稳稳的放在桌上,说起自己的想法。 “大集那块地界,就算把大坑填上盖起居民区办公楼周围若不动员起来也是不行。” “咱上面一直在说要想富先修路,这路不通什么都行不了。” 张乡长倒吸一口凉气,手指在全县地图上画圈。 “修路,你好大的野心。” “这事我可是定不下来。” 张乡长说的没错,修路这种大工程可不是他自己能拍板的。 夏德生却有自己的见解。 “我那三间铺面先拾掇利索了当仓库,等药材周转起来,却可以空出不少。” 夏德生突然掏出钢笔在纸上刷刷画着。 地形图都出现在上面。 “我那铺面如果能起成4层楼,一楼杂货二楼布匹三楼搞成录像厅。” “周围便真能热闹起来。人留住了,钱袋子自然鼓!” 月光从窗户漏进来,照着张乡长颤动的手指头。 供销社那破楼确实撑不起场子,去年腊月挤兑年货差点闹出踩踏。 “你小子要玩这么大?” 第51章 亲人见面 乡长突然扯开窗帘,月光泼在斑驳的砖石路面上,显得凹凸。 “知道盖楼要多少红砖水泥?” 夏德生自信的打着自己的算盘。 “土方工程咱们本就有一些富裕的资金款项,我这里的药厂还可以补上一些流水。” “剩下的咱们再想法周转,只要有大的商店就能盘活经济。” “大泉村也可以支持,让我这表弟和他们做工作。” 赵卫国在一旁惊得差点摔个趔趄。 张乡长看看他们这表弟两个,心中也有了几分信任。 “这事儿咱们就上了章程,尽快安排。” “我要在我的任上给老百姓干点儿实事儿。” 等踏出乡政府大门,北斗星都歪了。 他们一行人趁着夜色匆匆回了招待所老村长累了乏了,倒头就睡。 剩下兄弟两个,困意全无。 夏德生就着赵卫国捎的卤猪耳灌了口烧刀子。 “卫国啊,以后的事儿你也要上心了。” 赵卫国看着一摞文件手心直冒汗,心中却真有着几分盼望和激动。 “小哥要真盖上个商场,还有咱村努力,以后咱村的老少爷们都有逛的去处。” “从今以后乡里的人谁不认识咱大全村的百姓,咱真长脸了。” 夏德生拍拍表弟的肩膀。 “脸就是自己挣的。” 窗外的知了叫得正欢,赵卫国仰脖灌下最后一口酒,玻璃杯底磕在炕桌上嗡嗡响。 “表哥。当年你从城里回来那会儿,我还当你是个酸秀才,后来见你不太像样,还瞧不起你。” 话说到这,赵卫国有点不好意思,只是觉得自己真是看走了眼。 夏德生却想起曾经不是人的自己,同样有点感慨。 “那时候的我误入歧途,做的就不是人事,你看不上我也对。” “你嫂子还说呢,甚至你劝着我俩离婚这事儿我赞同你,你是真为他着想。” 赵卫国听了这知心话,眼泪都从眼眶流下来。 “表哥我能安家立业都是托你的福,你是我一辈子的恩人。” “咱大泉村的村民也得感激你。” 他忽然抓住夏德生手腕。 “谁能想到你把秦大龙那王八犊子收拾得跟鹌鹑似的!” 夏德生捏着花生米往嘴里丢。 “又不是啥了不得的事情,是秦大龙那丝蠢的不像样。” 白炽灯管在他头顶滋滋作响。 “卫国,你记着。咱哥俩就像村口老槐树,根缠着根才立得住。” 赵卫国醉眼朦胧还要摸酒瓶,被夏德生一把按住。 “明天早上你们尽快回去,很多事要做。” “我还要在乡里面做点工作。” “一来把贷款拿到手,二来则是要去趟机械厂,那里的工钱已经拖了一部分,我要尽快给人结清了。” 赵卫国双眼通红,重重一点头。 夏德生躺在床上则是想着明日的安排。 次日清晨他便直奔乡政府又和张乡长一道去银行办理了贷款。 这回王副乡长倒是没敢再伸黑手。 当夏德生再次踏入机械厂时,隔着老远就看见梁有为疾步迎了出来。 虽说才几日未见,这位厂长显然盼他多时了。 “夏老板,好些日子没见了!真是春风得意呀,乡里的大工程都让您给拿下了。” 梁有为边说边打量这位比自己还年轻的生意人,眼底浮起钦佩的涟漪。 二十出头就能撬动这么大项目,着实令他暗自咋舌。 当日自己被算计还提心吊胆,现在如今却觉得这夏德生便如天上的太阳,夜里的月亮。 缺了他自己可不行。 “不过是用心经营,运气也赶得巧。” 夏德生谦和一笑,反倒让梁有为更添几分敬重。 梁厂长这时突然神秘的眨着眼,语气里面有点欣喜算计的意味。 “倒是有件喜事您准猜不着,您家里人早候在这儿了!” 夏德生愣神的当口,办公室门后转出妻子薛燕牵着两个儿女,后头还跟着笑呵呵的藏云军。 他忙迎上前。 “你们怎么来了?我让卫国他们回村通知你们不用到城里。” 夏德生欣喜的很,却问出好奇的东西。 “哥你真是榆木脑袋!” 藏云军抢着打趣。 “嫂子这几日忙里忙外的称得上是巾帼英雄,可暗地里面怎么可能不挂念你的。” “村子里面的事情处置的差不多,还有白三哥负责照应。” “我们便决定来这儿看看你正好在路上就遇到了卫国他们。” “他说你要办贷款又要来机械厂,我们不知你什么时候过来,就只能在机械厂等你。” 话音未落,两个孩子已乳燕投林般扑来,四只小手紧紧箍住父亲双腿。 夏德生弯腰将两个温热的小身子揽进臂弯,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皂角香。 薛燕站在三步外悄悄抹眼角,晨光在她鬓边勾了道金边。 “夏老板您先忙,我手头正好有事要处理。” 梁有为朝薛燕怀里的娃娃做了个鬼脸,识趣地退了出去。 车间方向很快传来他中气十足的吆喝声,金属撞击声里混着工人们此起彼伏的应答。 藏云军也是懂得这里面的道理,急着把车上的药材送到铺子里。 “哥,你们有事就先处理,我在铺子那里等你们。” 话音未落人已闪出门外,粗布鞋底在水泥地上蹭出串轻快的响动。 夏德生伸手将妻子鬓角碎发别到耳后,触到微微汗湿的温热。 “这两天也是难为你了。” “秦大龙那混蛋没再闹出啥事儿来吧。” 薛燕现如今有了点儿女强人的风采,理了理头发镇定的很。 “秦大龙回了村子之后,把东西一收拾,接了老婆孩子不知去哪了。” “临走之前他却也像个人愿赌服输,把房契地契拖拉机钥匙都送到了药厂。” “你还真厉害。” 薛燕真对夏德生有点儿佩服,坐了牢还把对方算计的破产。 夏德生看着老婆渐渐鼓起来的小腹,又看看他这些日子在手上多的伤痕,心里面有着万分的歉意。 “真是苦了你们了。” “他也闹不出啥动静了,和秦大龙就是秋后的蚂蚱,他背后的人这些日子也不敢动啥。” 夏德生怜爱的看着身边的儿女,语气柔和。 “你们俩小家伙在这儿等会儿,我这里有笔钱,先给那些叔叔伯伯开了工资,让他们也能吃好饭过好日子。” 夏德生挂念的不只是自己一家,还有周围无数的男男女女老少,大家过的都是日子。 第52章 机械厂的未来 薛燕第一次见到这般场景。 夏德生正与梁有为厂长将厂区工人们陆续召集到空地上。 前面的台子上摆着工钱,一旁又有一些礼物。 “大伙儿都瞧见了吧?这位夏德生夏老板先前给咱们厂注资周转,今天又来亲自结算工钱。” 梁有为刻意拔高的嗓门在人群上方回荡。 “咱们机械厂前些日子揭不开锅,全仗着夏老板雪中送炭。如今大伙儿能端稳饭碗,可都是托夏老板的福!” 这番奉承话将夏德生推得极高。 大泉村识得夏德生的不在少数,但机械厂里认得这位商人的面孔确实不多。 “请夏老板给咱说两句!”梁有为侧身让出位置。 夏德生略显腼腆地踏上台。 昔年身为地方首富时,麾下数万员工的大场面也未见怯场。 此刻望着这些满手油污的工人,掌心竟渗出薄汗。 “父老乡亲们好,我是夏德生。” 他清了清嗓子。 “大家别高看我夏德生。” “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想给乡亲们尽点心力。知道咱机械厂周转困难,便想着既有余力,总该搭把手。” “在座都是叔伯兄弟,你们能吃上热乎饭,我夏德生赚些糊口钱就知足。今日发工钱不图大家念好,只盼着咱们机械厂能蒸蒸日上。” 诚恳话语引得工人们交头接耳,个个喜形于色。 夏德生当场分发工钱后,又拨了笔款让梁有为购置猪肉米面。 得了实惠的工人们本要接着填土方,却被夏德生劝着放了半天假。 这番举措赢得满场人心,道谢声此起彼伏: “夏老板真是好人,以后多子多孙,长命百岁。” “咱家娃娃的学费可算有着落了!谢谢夏老板,谢谢梁厂长。” 夏德生笑着将功劳分给梁有为,场面愈发融洽。 如此的模样,让梁有为都直抹眼泪。 午后,他携妻小邀梁家聚餐。 梁有为抱着襁褓中的婴孩赴约,妻子是位戴银丝眼镜的教师。 酒过三巡,夏德生放下茶盏。 “梁厂长,眼下机械厂是缓过来了,咱得说说往后的日子。” 话未说尽,梁有为已重重叹气,杯中酒液荡起涟漪。 “夏老板是明白人。” 他苦笑着摇头。 “十有八九也是到头了,你能拉把手也免不了这场子倒。” 话尾音消散在蒸腾的热气里,梁有为的眼眶又多了几分红润之色。 梁有为攥着酒盅的指节发白。 “眼下机械厂造的那些零件器械,销路实在打不开。外国的货轮成批往码头卸货,人家的东西质量硬技术新。” 他喉结滚动着咽下苦酒。 “贵是贵些,可规格标准高出咱们两三个台阶,产出的机械效率更是云泥之别。” 瓷杯重重磕在木桌上自己。 “上个月我咬牙弄了台进口机床回来,带着老师傅们没日没夜拆解。” 声音突然低下去。 “结果很多部件看都看不懂,能仿制的,咱自己的材料都不过关,仿制个屁。” 二十年工龄的老厂长仰头望着横梁,仿佛透过斑驳屋瓦望着遥不可及的太阳。 夏德生转动着茶杯轻声接话。 “这些年,外面局势不好,咱们只能关起门来过日子。这么一来是吃了大亏的,如今想着改革开放,外面却已经今非昔比差距太大。” 夏德生指尖在桌面画出无形的铁幕。 听了这话梁有为也是黯然低头,可夏德生还是有着几分自己的脾气。 “可我不信咱国家这么多人,老百姓这么多高人就过得比人家差,搞不出来好玩意儿。” 他忽然倾身向前。 “梁厂长,今天把你叫来是想和你猜想一下,咱们能不能搞个公私合营。” 梁有为腮帮微微抽动,酒气混着怒意冲上脑门,眼珠子瞪得比牛眼。 “夏老板,你这是要露出狐狸尾巴吗?这个机械厂是多少?乡亲们的心血你就要抢了去。” 他拍案而起。 “我这些年守着这个厂子,就是怕他落到那些有心人的手里,让咱老百姓亏了。” 薛燕看到梁有为红着眼睛连忙安抚。 “梁大哥!德生前日刚跟乡长签了协议,要把新建的药厂进行公私合营,给集体一部分让利。” “村子里面这么多,乡亲们都得了实惠,他想着的是更多百姓的利益,你不能这么看他。” 梁有为的酒劲儿散了三分,望着杯中晃动的倒影响起来,那一日夏德生为自己解围。 “夏老板对不住了,我是喝大了一时间有点儿没绑住。” “我不是你现如今的机械厂都倒了,你不是那样的坏人,要不然有的是法子。” 夏德生也没有埋怨对方,默默的给梁有为,再倒上一杯酒。 “这些年吃拿卡要,咱这机械厂举步维艰,我不容易呀。” 梁有为最难的时候,连自己的房子都抵押了,说着说着八尺的汉子就抹了两滴眼泪。 “我是不忍心咱这么多百姓,这么多工人拼尽全力搞出来的场子,真的就被坑了就没了。” 他这样的激动也实在情有可原。 夏德生拍了拍对方算作安慰,诚恳说出自己的判断。 夏德生摩挲着茶杯沿口。 “这些年观察国营厂和乡镇企业,总有个症结。” “咱国内的企业不管是大的国企还是这些乡镇企业,日子久了都牵扯一方民生,动起来都跟要了命一样。” “正所谓船大难掉头,牵扯的多了便束手束脚,做个什么事儿都难得上天。” 梁有为握着自己的酒杯,心里面想着夏德生的话,觉得正是如此。 这场子有不少改革自己的机会,哪一次能抓得住? 如此走下去,便已经追不上外面。 “外头的好东西漂洋过海来,价码高得吓人。” 夏德生屈指敲打木纹。 “上头既要保工人饭碗,又得稳住产业根基,新机械哪敢铺开用?继续这样拖下去没有任何好处。” “现如今到了该动的时候,手里面又没有资金又没有销路,最后这些企业被活脱脱的拖死。” 梁有为仰头饮尽杯中酒,喉间火辣辣烧着对方字字见血的剖析。 “所以你要吞了机械厂?” 第53章 夏德生的想法 梁有为问出想法。 夏德生不紧不慢地比划着。 “是让厂子长出新的枝桠。” “公私合营之后我就有一定的股份,接下来我将会直接出钱,购买那些先进的机械装备,还有零件接着我去跑销路。” “老的一些东西就是该退休就是应该除掉,有了新东西咱们就可以尽早的打下市场。” 薛燕看见丈夫眼里跳动的光,心中皆是崇拜。 “可那些工人们会被淘汰的。” 梁有为也觉得为难不少的叔伯兄弟,要真是在这种新的大潮当中根本撑不起这担子还要年轻的血液才能学新东西。 “这也没法子,毕竟不能养着过去留恋过去。” “同时还有调动大家的积极性,让这些人真的想学爱学,我是想着每个工人都能拿股份年底分红。” “药厂那边我也是准备这么改,这才能让大家都有意愿提高生产。” 梁有为突然拍腿大笑,醉意染红的脸上眼睛发亮。 “了不起呀,夏老板,这真是个高招。” “一般的那些老板天天耍滑,就是个纯正资本家,哪有你这个好心。” 角落里,梁妻将婴孩往怀里搂了搂。 薛燕适时递过绣花帕子。 两个女人说起孩子有着无数的话,两个男人却激昂豪爽,聊起未来。 一场宴会这么结束,两家人走得更近,也有着更多未来的期盼。 走在路上,夏德生紧紧的搂着老婆孩子。 寒风吹起,心却温暖。 “德生这些日子和做梦差不多,真是让人都不知过的什么日子。” 薛燕攥着衣角的手指骤然收紧,街边路灯在她眼底映出碎金般的光斑。 夏德生揽住妻子单薄的肩。 “机会差不多便把二老也接过来养老吧。” 话音未落,夏德生怀中的身躯轻轻颤了颤。 “他们……”薛燕喉间像堵着浸水的棉花。 十年前父母被带走时,弟弟攥着她衣摆哭嚎的画面突然刺破记忆。 如今世道虽变,两位老人仍守着郊外农舍深居简出,连赶集都要戴着褪色的蓝布帽。 夏德生摸着老婆的秀发。 “他们便是我的父母,我用心照顾就是了。” “先给他们打个电话,谁能来就先过来,等他们到了,咱们把他接到乡下给他们盖房养老。” “你那弟弟也可以过来了,他年纪也不小了,在城里面也没啥好的工作。” “来这里帮着一起照看生意也可以。” 薛燕心中欢喜夏德生,眉头间却有着几分隐忧。 这话他说的认真,却想起自己那个小舅子薛飞。 自己上一辈子不是人,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等他有钱了之后,想着尽力找到亲人补偿。 最后没找到老婆孩子却找到了小舅子薛飞。 那时候他也是一方成功的商人,也有造福民众的心。 夏德生与他接触,可薛飞恨透了夏德生。 他花了无数的资金抹黑夏德生,打击夏德生。 最后夏德生的生意越做越好。 薛飞反倒是弄得几乎破产夏德生知道。 他是挂念姐姐在恨上自己,本想着再找找他。 最后打听到他去了国外死在了某一处。 至此,这也成了夏德生心中的一种痛,薛飞有能耐也能起来。 可对于亲人的爱,却让他对夏德生产生无数的恨,一切的因果都是夏德生而起。 夏德生对他也有着几分,愧疚来着。 要不然他还能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有着美满的家庭,就因为自己的缘故一样家破人亡。 “我也好多年没见过薛飞了。” 薛燕嗓音发涩。 “我记得他十八正是应当干的事儿的年纪。” 夏德生碾着脚边石子。 “来了之后先做个库管帮着料理生意,若是有本事咱就给他资金,让他好好的运转。” 远处装修中的商铺传来木槌敲击声,四层商场的蓝图在他眼底徐徐展开。 薛燕把脸埋进丈夫带着樟脑味的外套,泪水浸湿了的确良布料。 拐角处飘来葱油饼香气,夏德生买来三个塞给妻儿。 金黄油纸包着的,正是他计划中要引进商场的第一批特色小吃。 暮色里藏云军的三轮车突突驶近,车斗里药材捆扎得棱角分明。 藏云军这好后生又拉了一批药材。 “哥,东西又送到了。” 藏云军脸上皆是喜气。 藏云军卸着药材从车上下来的是他父亲藏阔海。 他老人家也拎着两捆党参,夏德生连忙接过。 向来嫌城里“乌烟瘴气”的藏阔海,此刻鞋上还沾着大泉村的红泥。 “叔,您咋来了呢?” 夏德生忙迎上去,水泥地上投着两道拉长的影子。 藏阔海冒出土烟。 “云军顾不过来,早晚两趟累得够呛,我就跟着搭把手。” “顺便来看看这城里的排场。” 火星子在暮色里明灭。 藏阔海的眼珠子落在这铺面上,那心中的赞许认可又翻了好几层。 夏德生嗅着熟悉的旱烟味,想起前些日子,还被老爷子骂败家子儿下三烂。 这才多少日子,人家竟然肯帮忙来着,也算是自己做事有成得了大家的认可。 “叔,您看这铺面是我和云军一起盘下的,日后开了百货商城,那可是天大的买卖。” “您老不用愁了。” “这里可吃一辈子云军,绝对不让您老费心,我看他再过些时日再搞个运输车队啥的,也一样是好买卖。” 藏阔海笑了三声,但也没觉得这藏云军就一定能搞出天大的事。 “这一切也都由你帮忙,这段日子你干的事儿咱老百姓都看得见。” 得了对方的认可,夏德生脸上都是一种光。 两人站在飘着油漆味的店铺里,藏阔海望着正在安装的玻璃橱窗,喉结动了动。 “德生你就好好干,以后就让云军跟着你,多少事儿你们两兄弟一起支应着,若是要帮忙直接叫我就是。” 夏德生感谢对方,就想着这位叔伯肯说如此的话,便很是感激。 卸完了货,藏云军来到夏德生身边说起一件事来。 “哥这些日子我一直对着城里送野味,城里的陈大哥让你有功夫过去一趟,说是有不少想法来着。” “如今这生意赚的没以前多,似乎货源太多了,你们商量商量看看以后如何办。” 第54章 大棚计划 夏德生了然又给了藏云军一些钱,让他买些东西回去。 藏云军说什么也不收,看着这父子俩回去,夏德生把他们的背影记住。 次日清晨,夏德生让薛燕去打了个长途电话,通知薛飞赶过来。 最近的火车只能开到市里,所以他们还要去市里接人。 一家人坐着汽车来到了市里高楼大厦,直指苍穹,这里可是复数的多。 两个小家伙早就看呆了,觉得这里好了不起,眼珠子都在这里的繁荣美丽之中。 夏德生抱起夏小米。 “你们两个小家伙是不是觉得这里好啊?等爸爸把生意做大了,咱们也来城里住。” 让孩子不懂这里面的门路,只是欢呼雀跃,高高兴兴。 童声惊起路边梧桐树上的灰鸽子,扑棱棱掠过正在扩建的柏油马路。 两个孩子对即将到来的城里生活懵懵懂懂,却仍欢天喜地跟着父母。 夏德生领着他们来到南城地界,虽说是偏僻地段,但宽阔的柏油马路旁,陈江山的山海楼正矗立在此。 转眼间便到了酒楼门前。 雕花门廊下依旧熙熙攘攘,服务员端着鎏金托盘穿梭如织,食客们推杯换盏间洋溢着对现世安稳的满足。 夏德生刚驻足观望,便见上次接待的女子款款而来,丝缎旗袍,身姿摇曳,轻晃间已将他们迎进大堂。 “夏兄弟又来啦,江山在里面呢。” 女子眼波流转,夏德生知晓对方是陈江山女人阿莲,连连道谢。 进了办公室。 陈江山正伏在黄花梨账台前拨算盘,闻声抬头时算珠还停在指间。 “兄弟,你可是稀客。” 他大笑着绕过红木桌,双手握住夏德生使劲晃了晃。 “咱们不过一个月未见兄弟,你这可算得上脱胎换骨了。上次来这还是独来独往,如今拖家带口,却有着不一样的气派呀。” “这位是弟妹吧?快请坐,快请坐。” 薛燕从容伸手相握,举手投足不见乡野妇人的局促。 陈江山见状暗自点头,夫妇两个果然不是一般人物,难怪一眨眼间便有了如此起色。 夏德生落座之后,。寒暄几句,问起野味生意。 陈江山沏着茶嘴里面却不断赞誉。 “老弟这些日子的野味可是好东西,我这酒楼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陈江山沏着功夫茶话锋一转。 “可现如今这生意也不大好做,天气渐热,这蝎子的数少了,其他所需的大多是知了麻雀。” “价钱还行,可货源越来越多。” 他长叹一声,茶汤泛起几分涟漪。 原是结拜兄弟张宝不知搭上哪条线,货源竟比山海楼还足。 况且野味终归不是家常菜式,寻常百姓谁舍得常吃? 说着,陈江山还是说出自己的心思。 “这城中竞争愈发激烈,我也不过是努力谋生。” 夏德生品了口系辞之中的香茶。 “陈大哥,咱两个人的交易算作是我的开张生意。” “你想让我过来谈谈,我也明白像是这野味生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又受时节限制又难以有成片的规模。” “所以我今日也来和你谈谈,以后能不能规模养殖。” “规模养蝎?” 陈江山捏着茶盅的手顿了顿。 “我只听过养猪养牛,蝎子也能规模养出来吗?” 夏德生知道陈江山颇有经验阅历,可却不懂这里面的法门。 “建立温室大棚科学的法治批量养殖。” “饲料就用山间的杂草,成本还能压低,只不过技术门槛太高。” “若是能够批量养殖伊莱,老百姓也能得些好处,乡亲们也能有个活计。” “二来不管是什么样的货源,都不及我们价格低品质好。” “张保的生意就算路子再广也是比不过的。” 窗外飘来路上的吆喝声,两个孩童正踮脚数着楼下停着的汽车。 陈江山望着账本上的记录,算盘珠子早就拨得油亮。 “新鲜玩意我也有兴趣,兄弟你有什么门路吗?” 夏德生也并非专业人士,理了理思绪。 “里面有大棚或是有厂房专人看管批量出货。” “不只是蝎子,蚂蚱长出来。” “冬天甚至可以种一些大棚蔬菜,成本虽然高,却可以改善口粮,现如今很多富裕的城市都吃得起大棚蔬菜。” “我不信,咱们这里就弄不出来。” 青瓷茶盏在红木案几上轻轻一磕,陈江山摩挲着翡翠扳指沉吟。 “要说这人工养的和山里跑的,不是老头确实品不出味道。” “就看咱的用量如何,不过,我这生意会不会不合适。” 陈江山担忧的是自己山海楼的生意是否能用这些便宜的野味? 夏德生明白,这就是酒楼的定位问题。 “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这山海楼可算走排面。” “来这里的哪个没有点身份地位,一顿饭花的钱都是平常的农民一年的脚步。” “做这种高级的生意总有麻烦,万一哪一天有人查起这些高级人物的吃喝,你这里也是事,何况日复一日,成本也高。” “我的心思是不如咱兄弟两个也找一处地方支个摊子。” “这些野味儿若是量大也能便宜的铺开,包括大棚蔬菜。” “其中品质好的就专供你,这酒楼冬天也有卖点,以后不愁赚钱。” 这一番计划让陈江山兴趣大增,既不低了自己的沙海楼牌面还能够多挣钱,广撒网。 “兄弟,这是学着古时候什么狡兔三窟的典故,有点意思。” “你和我说起这个,是不是想我通过人脉找点人先搞起来?” 夏德生点头称是。 “哥,我的人脉没有你广,不管是手续审批,资金投入还是寻找一些有技术的人员,你来做这个事分明更容易。” “我在农村准备地方准备人员,你就给咱打听消息,或是找些专门的技术员过来。” “咱兄弟两个齐心协力把这生意给他搞强了,搞大了。” 这几日陈江山就被这野味生意弄得有些茶饭不思。 钱虽然是赚着,可张宝那里的公式是越来越猛,现在如今又有新路子,怎么能不高兴。 要是冬天真能批量供应大棚蔬菜新鲜蔬菜。 这钱赚的可是比野味生意强的多。 二人商讨一番细节,决定各自行动。 第55章 年轻人 陈江山不缺这钱,准备投资夏德生则负责搞场地准备人手。 陈江山留下德生吃饭,贾德生却坚决不留了。 “哥我们要去接个亲戚,接着就返回大泉村,有时间咱在大泉村那里聚一聚,兄弟我在那里准备好山珍。咱们好好品品。” 陈江山爽朗的答应二人分别夏德生带着老婆孩子就来了火车站。 等了一会儿之后,随着火车进站准点报时。 薛燕从座椅上站起来,望着远处。 他的眼睛扫过整个月台周边的牌子,就好似最引人注目的东西。 “姐!” 月台尽头晃出个穿列宁装的青年,牛皮箱上还绑着搪瓷脸盆。 薛燕刚要抹泪,却见弟弟掏出帕子细细擦拭溅上泥点的裤管。 薛飞扶了扶银框眼镜,薛燕拥抱在一起。 一旁的夏德生只能接过行李。 “路上还好吧?” 夏德生问着人家薛飞也不怎么搭理,只是慕然的点头。 这家伙没什么礼貌,夏德生却也无所谓,准备好的三轮板车就在外边停着坐上车。 他们上了板车,夏德生的意思是直接去车站。 路上几人聊着薛燕父母的近况。 老两口身子骨还行,可惜当年受批斗的时候吃了不少苦。 现如今属于性格内敛,深居简出。 薛飞则是靠着他们的关系勉强在城里面混了一份差事。 不过他不太愿意被人管着,听到姐姐让他过来被兴致冲冲辞了工作。 夏德生在一旁听的无奈八字还没一撇。 这年轻人就好像鸟儿一样要飞了。 他还真有着几分羡慕。 三轮车驶过石板路,薛飞掸着列宁装上的煤灰冷不丁开口。 “住处找好了?” 今日夏德生便没想着住在城里,薛燕先开口说道。 “我们想着今日赶回去的,咱们厢房那里来之前我已经收拾了。” 薛飞眼中闪过一丝烟雾。 “姐,我还以为你们在城里已经落脚了呢,要是在乡下叫我过来干什么?” 年轻人语气里面带着几分厌恶。 夏德生却知道这家伙看不上自己,自见面之后也没叫一声姐夫。 夏德生对着前面板车上的老汉交代了几声,对方直接一个转弯。 “燕子,不如咱们先去吃饭,要不然这一路劳顿,不是又累又饿。” 薛燕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他也不愿意多花钱。 “德生,咱们在路上找个便宜的馆子吃一顿得了,要不然就买些肉回去,晚上炖肉。” 一旁的薛飞脸上的肉抖了抖。 若这话是夏德生说的,他肯定就直言反驳了。 “这怎么行,小飞刚来,当然带他去个好地方,都去江山大哥的山海楼吧。” 薛燕知道那里贵,却看夏德生如此坚持,也就没有说啥。 板车很快来了,南城区。 山海楼的霓虹招牌亮起来时,薛飞扶正银框眼镜手交织在一起。 穿织锦旗袍的领班掀开珠帘,胭脂香混着佛手香扑面而来。 “兄弟又来了呀,是不是要请贵客?我给你安排。” 阿莲在那里笑盈盈的说着。 “谢谢莲姐。” 夏德生亲切地喊着一声姐,阿莲笑着走下去。 薛飞盯着大堂里装潢发怔,冷不防被水晶吊灯晃了眼。 夏德生接过菜单,推了过去。 “小飞没尝过我们乡下人的菜吧,先看看。” 青年翻开扉页就僵住了。 清蒸鱼标价竟抵得上他半个月工资。 “你可别逞能。” 薛飞咽了口唾沫,看着菜单上这一串串的数字,这怎么可能吃得起? 山在一旁,则是过来添上茶水。 “夏老板,我家老板交代了,您随意,今日他请客。” 夏德生连声拒绝。 “这怎么行?他要请客,下次我不来了。” “生意是生意,兄弟是兄弟,这一定要分开。” 描金茶碗里散着茶水的香气,湿润了年轻人的镜片。 薛飞不知该点些什么。 在那里等了良久,夏德生随便点了几样菜肴。 “小花招这些菜多少钱?我都看了,燕子先给上一百五十。” “有富裕的就当给个小费,咱农村虽然不兴这个,但这是照顾三哥的生意。” 薛燕从包里面翻出一百五十块钱给了对方,那服务员虽不想要,却被夏德生硬按着塞在包里。 很快那些美食珍馐纷纷端上桌里面竟然还有一盘子本地的野味拼盘。 这东西都是夏德生带着乡亲们抓的,现在如今亲口品尝,滋味自然不同。 这幕场景将薛飞震慑得目瞪口呆,连呼吸都屏住了半拍。 “姐夫,你在这乡下做什么生意呀?” 薛飞喉结滚动着挤出这句话,尾音带着微不可察的战栗。 他想起自己在省城混日子,每个月一百五十块的工资。 仗着父亲在机关里的关系才能悟到这份差事。 一百多多块的工资顶得上一个农家一年的收入,他却花的捉襟见肘。 周末总要去人民剧场舞厅跳三毛钱一场的交际舞,隔三差五还要到国营饭店打牙祭。 即便最阔气时,他也没敢点过整只八宝鸭这样金贵的硬菜。 可眼前这乡下汉子随随便便就摆出百元席面。 薛飞盯着姐夫腹胀时候的镇定气派,心中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都是我们土里刨食挣的辛苦钱。” 夏德生吸了口烟,淡淡一笑。 “到处都是宝贝,看得见就能挣到钱。” 这话说得轻巧,却震得薛飞耳膜嗡嗡作响。 他望着奢华的包间,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那么真实。 农村的姐夫也变得不一样了,让他不敢看低了。 夏德生瞥见小舅子发直的瞳孔,知道火候到了。 吃完饭,他们便坐车回了乡里面。 这么晚没了公交车,他就雇了一辆板车。 夏德生故意选了最颠簸的土路返村,胶轮板车在牛铃叮当中摇成浪里扁舟。 薛飞死死攥住车辕,绸面衬衫早被冷汗洇透,每隔半里路就要掏出白手帕擦额角。 “这穷乡僻壤,怎么活呀?” 年轻人从牙缝里挤出抱怨,眼尾扫过车把式补丁摞补丁的裤管。 “姐,你过得了这里的苦日子吗?” 老把式后颈暴起青筋,夏德生适时塞过包大前门。 “大叔,这孩子没吃过苦抱怨两句,您担待一下。” 夏德生转头对着薛飞沉了嗓。 “谁家不是土里刨食的农民,也没什么高低贵贱。” 薛飞梗着脖子反驳。 “我们家一直都是知识分子,和农民不一样。” 在夏德生的目光下,他这几分底气又渐渐没了。 “你以为不一样的,其实没什么不一样,都是人。” 在夏德生的话语声中,乘着暮色,他们到了大泉村。 第56章 分礼物 薛飞杵在土坷垃路上,脸上的筋直抽抽。 这破地方连电线杆子都歪歪斜斜的,空气里飘着牲口粪味,叫他心里头膈应得慌。 夏德生一家子可美得冒泡。 在外头颠簸了七八天,虽说顿顿下馆子,供销社里也没少置办新鲜玩意儿,可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不是? 夏德生意从县里捎回来两口袋巧克力糖,油纸包的熏货在月亮下散着香。 墙角还摞着早就备下的一百斤白糖、五扇肥猪肉,油星子浸透了麻绳。 月光照耀下,夏德生捂着手心里面则是寻思着。 他迫不及待来到了大队办公室,把那铁皮大喇叭打开。 老夏扯着嗓子喊起来。 “少爷们儿!老少爷们儿!我夏德生家来啦!让大伙儿惦记了!” 喇叭筒震得房梁往下掉灰,惊起一窝家雀儿。 这当口村里本该静得能听见蛐蛐叫,谁家不是天擦黑就钻被窝? 这声音一下子便把不少人都惊醒,很快不少的屋子都亮起了,灯火稀稀疏疏的都是穿衣裳的声音。 夏德生的话,继续从那大喇叭里面传到整个乡野之中。 “这些日子咱乡亲们供的药材料好销路也广,我也从中挣了些钱。” 夏德生激动之时扯着嗓子召集大家。 “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姑娘,咱从城里捎来一些猪肉水果糖,雪花粉。” “本想着明天再分,但今日赶个巧咱们就过来趁着晚上把这东西分了,明日上午咱们在晒谷场聚集。” “我夏德生出钱,咱们开大席。” 夏德生还在喊着,便听到脚步声。 头一个冲进院的是张大发。 这汉子光着脊梁跑得呼哧带喘,脑瓜顶冒着热气,汗珠子跟下雨似的往下砸。 瞅见夏德生,扑通就跪在当院,膝盖砸起一蓬黄土。 “哥!是你救了我娘,从今以后我张大发的命就是你的。” 张大发他娘那条命,是夏德生和王景明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 这汉子跪得瓷实,膝盖都要嵌进泥地里。 夏德生薅着他膀子往前拽。 “大发你也是三十岁的大老爷们儿了,别哭。” “往后别跟着秦大龙那种玩意儿胡混,安心挣钱,给老太太伺候好了,比啥都强。” 夏德生拿糙手抹了把张大发脸上的鼻涕泪。 这话像把烧红的烙铁,烫得张大发眼眶子又泛潮。 藏云军和王景明踩着露水赶来,三个老哥们撞肩膀撞得砰砰响。 白老三虽说回了城里,却也留下了一笔资金。 这些都是给夏德生的,他的生意更有起色。 老村长拄着枣木拐紧赶慢赶,老寒腿在门槛上磕得咚咚响。 “德生娃你总算回来了。” “你不歇着,大晚上把人都召集过来,我这老骨头都撑不住。” 夏德生连忙把老村长扶到桌边。 “哪敢如此惊扰您呀,其实这东西都给您备好了,我刚要送过去来着,您就来了。” “云军一会儿帮着把村长送回去。” 藏云军答应一声,给老村长装着猪肉白糖。 大队院里,一百瓦的灯泡,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长条木桌上,猪肉摞的老高。 雪花膏的铝合在灯光下竟闪着耀眼的光。 白糖袋子也被夜风吹起来,沙沙作响。 “乡亲们别着急,今天分些东西,明天中午还有一场大席,我夏德生做主,咱们该吃该喝,千万不能缺席。” 乡亲们纷纷叫好,夏德生又伸手把赵卫国拽来。 “卫国你为乡亲们分东西公平些。” 赵卫国刚刚得此任务,自然用心。 按照村内的人口以及家庭情况,所有的东西分得十分龚正。加上夏德生支持这东西本就多。 如此一来,更多村民也可以记着赵卫国的好。 轮到张大发的时候,赵卫国看他一眼之前,所以两个人有些矛盾,这时候他却用心。 “这儿多给你两斤筒子骨,你要记得给你娘多熬些汤,让他补补身子。” 张大发听到这话羞愧的满脸通红,也认真点头。 刚要下跪,赵卫国一把把他拽住。 “大发哥,你和我有啥恩情?这一切都是我德生表哥做的。” “我听过一句话,男儿膝下有黄金,咱可别乱跪,都是大老爷们儿,咱要顶天立地。” 这番话一出,周围的人甚至喝起彩来。 夏德生也欣赏的看着这个表弟。 他还真是个可造之才。 案板上的猪肉分得溜干净,白糖渣子都在笸箩底刮了三遍。 婆娘们攥着雪花膏盒子不撒手,老爷们把水果糖含得腮帮子鼓鼓的。 这光景,活像早年生产队里分麦种。 赵三柱姗姗来迟。 夏德生连忙迎着自己的衣服。 “姨夫,我还以为您早歇着了呢,大半夜的也赶过来了。” 赵三柱推了推眼镜,看着这番热闹的景象也是十分欣喜。 “这么大的事儿我要来看看,何况你总算从城里回来了,你没事儿大家都喜庆。” 夏德生心中明了有人挂念便是件好事儿。 自己这个姨夫说话总是文绉绉的,可真情实感也不少半分。 薛飞这城里小伙竟堆在旁边的磨盘上,啃起了指甲。 城里人讲究的体面在这儿碎成渣。 女人们蘸着唾沫数雪花膏,汉子们比着谁牙缝里的肉丝更长。 可偏偏这些泥腿子的笑模样,像蚂蚁啃骨头似的在他心尖上爬。 前天还在大上海舞厅跳舞,今天就来了这乡下。 可那城市里面的美好又好像不应景,总觉得有些假,如今这些乡亲们脸上的笑才是真。 薛飞不是个傻子,他想起了城市的生活。 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羡慕嫉妒还是扭曲。 自己在城里生活的日子虽也快乐,就好像根本没个着落。 是笑是哭,总觉得人都带着一张假脸。 生活里算计工作上计较。 或许这里才更真。 薛飞望了一眼,姐姐正在给那些小媳妇们开脸。 蛤蜊油在掌心化开,抹得一个妹妹脸蛋泛油光。 “早晚都要用这个,轻轻的搓上二十下就行。” “日子长了这皮肤就水嫩了,光滑了,永远都和年轻时候一样。” 一帮小媳妇叽叽喳喳围成团,倒比城里专柜还热闹。 第57章 两件难事 老村长吧嗒着旱烟没言语。 铜烟锅磕在门槛上迸出火星子。 “咱记得当年吃大锅饭那会儿也没这么热闹。” “德生你还真不一样,现在如今就是咱村里的福星。” 夏德生哪敢有这想法? “都是乡亲们照应,都是咱大家伙一同努力的结果,咱可千万别说一个人我没这本事。” 夏德生诚恳认真的说道。 “德生,咱能不能去办公室说点事儿?” 赵三柱有点儿迫不及待,夏德生觉得他肯定有事。 赵三住老村长夏德生进了办公室,点着油灯,望着窗外那喜庆的景象。 屋子里面的气氛却有点压抑,赵三柱翻出一个塑料皮的本本。 指头印子把封皮都磨白了。 “德生这事儿又要托你帮忙,咱村里的学校年久失修。” 赵三柱气哼哼的评价。 “乡里面的一些人看见钱比看见老爹还亲。” “这些日子你在乡里面也出了名,拿了笔款子,他们直接就拿这话怼我。” “说是我要钱应该跟你拿,可这又不是一回事。” “我知道这笔款子要下来,没个三五年是成不了了,可咱们村里的学校也是年久失修好几间屋子的大梁都歪了。” “我真怕咱村里的学生再出个三长两短。” 赵三祝心心念念便是学校的事。 夏德生也感同身受,若没了教育,这农村孩子便别想着改变命运。 油灯芯突然爆出个灯花,他叹了口气,眼神专注。 “姨夫,这材料我可以都花钱买来,一个人负责却也有点要求。” “我想着为国挨家挨户的宣传一下,让那些乡亲们都明白上学的重要性,大家一起用心,所有人都帮着把这学校盖起来。” 老村长听了这事,敲了敲拐杖。 “德生,这事不打紧,我号召一声,乡亲们也愿帮手。” 夏德生知道老村长的威望在自己喊一声,大家也肯帮忙,可事情不是如此。 “姨夫,这些日子以来,咱村里面不少孩子都要辍学来着,说是家里能挣钱采药材就可以。” “这不行,要让这些家长们知道,只有学习好了才能改变孩子的命运。” 赵三注听夏德。生的话一时激动,眼光闪闪。 如此通晓道理的人他都没遇到过多少。 夏德生这般用心真是不容易。 “德生,若是村里面的这些家长都和你这般想法就好了。” 赵三柱感叹着。 “第二件事便是多宣传,这事儿是卫国的功劳,他做村长我放心,但没这威望可不行。” 赵三柱格外感激夏德生的所作所为,心里面早将他记一下。 “老村长你也有事儿明说吧。” 夏德生由此一问,老村长把旱烟杆在鞋底磕的火星四溅。 “咱这事儿分两个西头大王村出了幺蛾子。” “一个农民采药材的时候,从坡上滚下去,摔断了腿。” “我想问一下,咱这药材生意要不要停一下,省得吃瓜落。” “要是被闹起来,自然会有不少人想着坑咱一笔。” “还有便是北边另一个村子小刘庄也派人来了,想问咱收不收粮食,他们也眼巴巴的看着想挣上这份嚼谷。” 摆在眼前的这些事情更为紧要,夏德生沉思片刻。 “老叔这事儿可不敢马虎眼儿,真要寒了老少爷们的心,往后咱这药材营生还咋支应摊子?” “那摔断腿的主儿咱得支应着,可不敢大包大揽给人家瞧病。” “往长远了说,先紧着咱堡子来。我思摸着等保险这物件时兴了,就从药厂账上划拉出些钱码儿,正经八百上个保险。” 老村长咂摸着旱烟袋,愣是整不明白这保险的门道。 夏德生在旁边给他细细的说了说保险的门路。 老村长听完才知还有这么的一番生意。 “可这一年要是不出啥事儿,这钱不是打水漂了吗?” 老村长觉得心疼平常的保险一年一个人也要几十块。 这可是一个农村人家大半年的收入。 夏德生知道这也是很多老一辈儿迈不出来的一个坎。 “可老村长你也要想,若是咱村里面也有和这个人一样摔断了腿的,这保险便能够养着人家。” “就不说如何给他看好了,若是能赔上个几百块,不比这50块值钱的多。” 老村长一听也是这道理,不过要让村里面的人接受保险,这样的新鲜事物绝对难得多。 “老叔这暂且不是大事,我想着若有时间,尽快给咱村里的药厂改个形制。” “允许咱所有的乡亲们入股,不过这总的股份也就占两成。” “要不然就直接等同于咱村大队入股两成的话,一年的分红也不少,主要负责提升咱这些乡亲们的生活福利。” 老村长早前就听说夏德生要给朝阳沟老少爷们添彩头,可听着要把净赚的两成利钱撒出去,老汉腮帮子直抽抽。 “这买卖本是你自个儿扑腾起来的,你说了算。可两成利不是小数目,就怕你好心当成驴肝肺,往后落不着半句好。” 老村长撂下旱烟杆直嘬牙花子,他经多见广。 眼下得了便宜的念你好,等换了茬人,指不定还嫌你当年分得少。 这世上哪有个四眼齐的事儿? 十个指头还不一般齐呢! “后辈咋编排我可顾不得了,乡里头那一成是雷打不动的,剩下七成我兜着。” 夏德生心里门儿清,舍出三成利就为打通乡里关节,省得日后有人使绊子。 再说乡亲们跟着风里雨里刨食,这份钱该当是辛苦钱。 几人在这里掰扯着,一直到月上,中天外面的人群散了。 夏德生送走几位来客,自己要和老婆孩子小舅子回家。 一路上迎着月色,孩子们也累了,唯独后面的薛飞跟个闷葫芦似的。 薛燕撩开东屋门帘。 “弟弟,你就先住在这屋。姐,我收拾了一次了,若是觉得不方便,日后再给你安排。” “谢谢了姐姐。” 薛飞嗓子眼跟塞了棉花似的,钻进屋盯着房梁发愣。 今儿这出大戏,够他咂摸一宿。 夏德生也不管这小舅子何等想法,做了热水给老婆孩子烫了脚,一家人早早睡了觉。 第58章 薛飞的蜕变 一觉睡到鸡打鸣。 天刚鱼肚白,夏德生抄起扫帚把院儿里归置得板板正正。 眼下药厂摊子铺开了,地里庄稼活全包给村里的乡亲。 秋后能分上两袋粮食便可以。 夏德生烙了饼子,炒了咸菜,把薛飞也叫了出来。 “小飞吃吧,乡亲们平日也就吃这个,不是每天都有油水。” 夏德生故意说道,还以为薛飞会有抗拒,却没想到对方闷头吃着。 炒咸菜味道虽香,却也不及炖大肉。 辣椒白菜虽然新鲜,却比不上海味山珍。 薛飞却一口口的吃着。 薛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自己的兄弟,咋过一宿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小飞,吃完饭咱就去晒谷场。咱家的药摊子在那儿支着,你也帮着搭把手。” “有时间就跟姐姐学学如何看药材的品质,日后你也可以帮得上忙。” 薛飞瞅瞅姐姐又瞄瞄夏德生。 夏德生倒是对这小舅子有几分待见。 没成想薛飞突然一跺脚。 “姐夫,我能跟你干点事儿吗?昨晚我瞧着,乡亲们跟书里写的榆木疙瘩两码事!” 薛飞突然有所动容。 “昨天到了村里,我还觉得这里又破又旧,就是土坷垃破瓦房。” “农村人又穷又坏,跟书里写的行尸走肉差不多。” “如今见了真人,才发觉我从前学的少,想的错。” 夏德生喝了碗粥,笑了一下。 “那你算不错了,能转过这弯。” “我早和你说过,在农村土里面都埋着金疙瘩,就看谁能把这东西刨出来。” “你有这心便比许多人都强。” 夏德生转头对老婆说道。 “燕子也别让小飞跟你学看药材了,让他跟我学做生意,他是个可造之才。” 燕子心中说不出的欣喜,若是自己的弟弟也能有什么成就,那便更好了。 毕竟是一家亲人分不出的血脉。 话没落地,外头突突突的拖拉机响。 藏云军又来拜访夏德生。 门前的三轮车上摆满了药材珊瑚还加上新进收来的榛蘑松茸。 这是最近更火的买卖,陈江山自打尝过了一批,总是让大家多供些货。 乡亲们晒过的腊肉,他如今也多了点心思,总想着推出一些特色菜。 “小飞今日的第1课先学待人接物,你跟着这位藏云军大哥进城见见世面。” “他今天就是送个货,但你要少说多看多干活。” “先锻炼个机灵劲儿,再想着以后能不能有什么成就。” 薛飞本是个认真机灵的人,待人接物方面虽有问题,磕磕绊绊却还用心。 他闷头把帆布鞋系成了死扣,笨拙的爬上了车斗。 “云军给咱盯着这小伙子,让他多学点。” 藏云军看着孩子倒也有着一点看曾经自己的模样。 “行了,哥,你放心。” 藏云军发动三轮车,向着城里驶去。 送走了藏云军,薛飞,夏德生几口开始向着药厂走。 到了门口夏德生就看到了王发大哥拎着,他老婆正在那里晒药材。 自从王景明为王发老婆调养一番,现如今人家身子骨好了不少。 王发大哥和老婆也尽心学习,一般的药材也能看个差不多 另外一边帮着打下手的是赵卫国的媳妇小慧。 这闺女心思灵巧,也算是,学了个八九成能当一面。 夏德生一露面儿可是激动坏了王发。 他撂下自己手中的铁锹冲了过来。 “德生兄弟!可把你盼回来了!” “你自去了乡里面之后就一直没见动静,可把我担心坏了。” 夏德生照他膀子捶了一拳。 王发这身子骨硬的如牛,夏德生震的手疼。 “大哥能有啥事儿,这不是回来了吗?” 夏德生转头便看到王大嫂在那里撩起围裙,抹了抹眼泪。 “德生你是咱王家的恩人,怎么能不想着你?” “要不是你,我们连个营生都没有,一家人不过就是吃糠咽菜。” “你还让王大夫给我看病,给我用药,一分钱都没让我们花。” “这就是大恩大德,托他的福,托你的福,我的身子骨好了不少。” “你不是我王家的恩人,又能是啥?” 王大嫂眼眶红红,夏德生憨笑起来。 “嫂子您可别说这话,咱这些庄家主不就是你帮我帮大家一块儿过日子吗?” 夏德生这般憨厚也不求回报,倒是让王发他们更激动。 若不是夏德生带着王发踏入这条路上,他们也不曾有现如今的日子。 现如今王发每个月的收入都在一百多块,这可比种地务农强的多了。 “发哥你们先忙着,我和燕子商量点事儿。” 夏德生拽着媳妇钻进里屋,将昨日的事情和薛燕商量一下。 薛燕本也想着照顾乡亲们,可翻着账本便有着几分愁思。 “德生也不是我不想帮乡亲们,可现如今咱账上的钱有限。” “虽然拿了贷款却要谨慎着用,还要拿一部分给乡里的机械厂。” “我怕用的太多会出乱子。” 夏德生也知道这钱不是大风刮来的,自己也心疼。 “走一步看一步,这钱可以出,乡亲们却要用心帮着盖房子,咱先去一趟大王村。” 大王村的伤员,夏德生必须去照看一番。 大王村距离大泉村足有三十里,若想去的话还要找个交通工具。 夏德生选来选去就选中了秦大龙留下的拖拉机。 四台拖拉机都在村子里面帮着收拾农活夏德生也没收钱。 现如今正有需要他选了一台带着老婆就开始向着大王村赶。 大王村比大泉村还寒碜。 土坯房东倒西歪,河滩地泛着碱花。 大王村不比大泉村,后者靠着山岭能够收些野味山货。 和大王村就这河里面的几条小鱼儿换的钱也就是三瓜俩枣改变不了生活。 这里的土地也更加的贫瘠,种不出多少粮食。 夏德生看着这惨状,心里面也略有不忍,他打听了一下摔伤的刘二麻子家。 到了地方一看破门帘上还挂着蜘蛛网。 夏德生只得编了个借口。 “刘哥,你这些日子怎么样了?” 炕上躺着的刘二麻子瞪成牛眼。 也不知夏德生是个什么亲戚,还能登上自己的门。 第59章 大机遇 “你是谁呀?” 夏德生连忙编了两句。 说是当年在路上也是摔伤了,多亏留二麻子相救自己才可以回了家。 陈年往事自然也是假的。 刘二麻子这脑子不很灵光,想了一通也不怎么清楚。 只是觉得自己的穷困,人家也不见得有人坑蒙拐骗找上自己也没多想。 “兄弟咱实在是想不起来了,那既然来了便是客。” “你在这里吃顿晌午饭再走吧。” 这话一出,把旁边的刘大嫂气得够呛。 对方本就板着一张脸,连点笑模样都没有,现在如今听到要留人吃饭,他更是差着一口气憋在嗓子里。 三个半大孩子走了出来个个脏兮兮的,竟也没有上学。 看到他们,薛燕便眼眶红红,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心里面大不饶人。 “哥,你这么说便瞧不起我。” “当年若没你帮我,我现如今还不知在哪要饭的。” 夏德生从裤腰里摸出个手绢包。 “听你商量,我今天来的匆忙,这点钱你先拿着看个病。” 刘大嫂眼圈唰地红了,刘二麻子却把炕沿拍得砰砰响。 “兄弟你这是寒碜人!咱老刘家再穷也不能要这昧心钱!” 刘二麻子说什么也不要这钱。 农村人朴实,拿钱砸他们的脸,就跟扇嘴巴子一样。 夏德生心里明镜似的,冲薛燕挤咕眼。 外头灶间叮当响,薛燕把布包塞进腌菜坛子底下。 夏德生趁机问其药材生意的事儿。 “刘哥,我听说你是采药材的时候摔了,这药材是要卖给谁?” 夏德生在一旁送上一根烟,刘二麻子趁此点燃,吞云吐雾。 “咱本是想把这药材卖给大泉村的夏老板。” “还没成就摔成这德性,不过这几日咱村里面也来了不少收药材的,他们给的价格好像比夏老板高,咱也不知行情啥。” “要是走不出去,就只能给这些收药材的了。” 刘二麻子拍着瘸腿直叹气。 “大泉村到这里三十里路,有心卖货,咱也没法赶过去。” 夏德生略微沉思,心中却如明镜。 自打药材买卖红火,不知哪里又来了一批人进来倒腾起药材。 可他们往往给的价格低又会克扣。 总之老百姓与他们交易多半是要吃亏的,可又没有正规的正经的收购方法。 夏德生想了想,便决定把这一切正规化老百姓得了好处,也拒绝这种二道贩子。 “刘哥你就好好调养身体,我去帮你打听,等你伤好了,咱继续做着药材生意。” “我听说这大泉村的夏老板做生意公道给的价高,也不私自克扣。” “人家要的量大,你要是有货了也可以多攒一些,或是几家合力存一批给大泉村的人捎个信儿,他们就过来收。” 刘二麻子一听这个眼睛都亮了。 “那正好啊,如此一来便有收成了兄弟你还真是有脑子。” 夏德生被对方如此称赞,也只是静静笑笑。 “刘哥,我先走了。” 回程路上拖拉机突突冒黑烟,薛燕攥着车斗栏杆直念叨。 “德生,我原先觉得咱大全村也不咋样,现在如今跟着大王村一比,可是着实的富裕。”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大王村也是如此的难。” “我才明白,你为啥要帮着乡亲们一起致富?” 夏德生感谢老婆的理解。 带着乡亲们致富,当然不是一朝一夕,需要无数的努力,更多的时间他也不敢有任何懈怠。 俩口子刚蹽回村口,正撞见藏云军卸货。 藏云军咧着嘴笑起来。 “哥你这小舅子是块料!” 藏云军拍着车斗嚷嚷。 “这小子一路上把东西都记得个七七八八,说话也机灵,总之没给咱丢面儿。” 夏德生也略有欣慰。 “没丢脸就好,云军你就继续带着薛飞送东西,让他多见见世面,能学多少学多少。” 藏云军也看出来薛飞是夏德生培养的对象,也没说啥。 夏德生刚要接话,晒谷场外汽车喇叭哞哞叫。 白老三从大解放驾驶楼探出头。 “老弟出来啦,今日哥可给你送好玩意儿来了。” 白老三跳下车那手一直在车帮上拍着。 夏德生走过去,信息大量。 车头红星锃亮,藏云军围着车转悠,巴掌拍得车板砰砰响。 夏德生蹿上车试把式,方向盘磨得油光水滑。 藏云军比他还急,对着车子就是更爱不释手。 “这东西你是给我拉来的,这钱我稍后给你算。” 白老三瞪了夏德生一眼。 “咱兄弟还说钱不钱的这东西你先用着,本身变成二手的也不值多少。” “东西我在药材款里面扣,你放心了吧。” 夏德生也不说啥,他绝对不让白老三吃亏。 正说话间。 白老三身后钻出个穿的确良白裙的少女,辫梢系着红头绳。 “叔,俺是白小丽。” 白小丽怯生生地伸出手。 夏德生打量着闺女,年轻稚嫩却还真像点样子。 不是农家的那种内向劲儿,反而落落大方。 夏德生还没说啥,从他旁边就窜出一个人来。 “嗯,你好,我叫王景明,是这村里的医生。” 王景明更积极,和这小姑娘握着手,那手都不打算松开了。 急的闺女脸都红了。 不过白小丽也算大方,和王景明聊了两句,二人竟然越聊越投机。 王景明虽是话多的主,如今却犯怵,聊来聊去,越聊越远。 不过人家小姑娘却有点兴趣,二人聊着走着竟在村子里面转起来。 看着这小男女如此和谐欢快的模样,白老三叼着烟,欣喜打量。 “三哥,我说你是来干啥的?原来是相女婿来的。” 夏德生这番调侃让白老三呵呵的笑着。 “这女婿只能碰运气,若是个好人那便合适,我不盼着他有多少钱,是个什么大人物。” “只要人家心地好,认真干事儿便可以。这王景明便很是像样,不过缘分这事儿让他们自己想着。” 夏德生看着这年轻男女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和老婆薛燕相识的日子。 自己的老婆薛燕也算大家闺秀了。 若是真的认真打扮比这白小丽可是不差。 “兄弟,另有一件事儿也要通知你,咱手底下的那些药材商要开个大会,你跟咱一起走去首都。” “这场大会咱带着你见见世面,顺便给你谋些发展大计。” 第60章 外国投资商 夏德生万没想到还能有进京的机会,连忙把白老三请进屋细谈。 酒过三巡,两人把进城参会的事说了个大概。 白老三执掌的药行是国内药材批发的龙头,一年经手的药材总值几千万。 夏德生供的药材量虽不算大,却是白老三最看重的实在人。 “三哥这么照应,让兄弟我心里面很是感激。” 夏德生搓着结茧的手,眼珠子有些发亮。 “我真怕咱这泥腿子进城,在真人面前露了怯,给您找麻烦。” “咱平常嘻嘻哈哈,若是打了您的面子,我便有些愧对您了。” 白老三抽着中华烟笑着说道。 “兄弟这话就真见外了。” “咱们相识的日子虽短,我却看出你不是一般的人物,年纪轻轻就把这药材行的门路摸了个七七八八。” “这份本事就是那些供货商也没几个能比的了。” “大老板也是个知人善用的高人,你这千里马若是能遇上那样的伯乐便直了。” 白老三这样一番话,让夏德生心中也燃起翻热望。 如此大的老板,若是自己能见到这药厂的生意,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见夏德生不再推辞,白老三掏出请柬拍在桌上。 “兄弟,我已经和大老板都通过气了,你跟着去让人家见识了你的本事,大老板对你就更上心。” “药材生意明天翻个三五分儿跟玩一样。” 兄弟两个心如明镜,各自欢喜,碰杯饮酒。 正说着,外头传来脚步声。 白小丽和王景明欢笑着便从村子里面走回来。 二人年纪相仿,聊得高高兴兴,白景明也不像开始那般拘束。 白老三眯眼打量这个戴眼镜的准女婿。 虽在个穷乡僻壤,就是个普通的大夫,可人家心好。 有了这样,便比那些所谓的体面人强了不少。 “三哥,我看要尽快准备这小家伙们的婚事了。” “我这兄弟也是实诚人家里面是传下来的大夫和你这一行正合适。” 白老三捂嘴轻笑,只看合适的时机再给孩子们安排。 突然村口传来汽车轰鸣,夏德生纳闷。 今日白老三送了辆大解放,怎么还有后续的车子过来? 出门一看,乌黑的轿车碾过黄土路,惊得觅食的母鸡扑棱乱飞。 车里钻出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看热闹的乡亲顿时炸了窝。 “哥,这长毛怪打哪儿来的?” 藏云军叼着卷烟直瞪眼。 夏德生也愣神,直到看见洋人身后穿灰制服的身影。 上个月在乡招商局办贷款时,正是这位干部接待的。 两人来意顿时明了,原是奔着招商引资。 那洋人估摸着是海外客商,倒不稀奇,只夏德生暗自纳罕。 这穷乡僻壤能有甚值得投资? 正思忖着,轿车里又钻出个五短身材的男人,耗子眼滴溜乱转,打量乡亲们的眼神活像秤砣称猪肉。 藏云军抻着脖子啐了口。 “这矮冬瓜又是什么地方来的?比那个黄毛怪人还磕碜。” 藏云军这番形容准确。 这男人又矮又胖,一双眼睛好似耗子一样,不断打量那。 双手总是背在背后与高大的黄毛男人相比,他就像是个管家,更像是个仆人奴隶。 一高一矮一前一后衬托的这个人形貌更是不佳。 “十有八九这男人是东阳国的。” 藏云军脖颈青筋突突直跳。 “德生哥,你是说这家伙是小鬼子,太爷爷当年就是被小鬼子打死的。” “要真是这东阳人,小鬼子王八蛋,我真不饶他。” 藏云军撸着袖子就想冲上去,夏德生将他死死拽住。 “你别冲动,现在如今是新社会。” “你太爷爷死在这小鬼子手上,咱也没法可如今新社会这外国人在咱国家是有着一定的权利的,你不能随便打人。” 藏云军气的牙根痒痒,却还是听着夏德生的话没有动手。 如今若是动了手,肯定会闹出一个天大的国际事件,定然不好。 何况还是有这个外国人,人家就是来投资的,上来把人打了岂不是自找没趣。 “我先去探探口风。” 在众人诧异当中,夏德生自顾自的走出去,站到洋人面前直接蹦出两句洋文。 还在努力找着翻译,想着把话说通顺的招商办杨主任惊的差点把手中的笔记本摔出去。 夏德生他还真认识,可他万万想不到夏德生还会洋文说的还这么清楚。 二人交谈起来,杨主任扶着眼镜不由的问道。 “夏老弟你会讲外国话。” 夏德生给了他个眼神。 “你快帮帮咱,我这半吊子的杨文不顶用。” 夏德生叹了口气,瞪了这杨主任一眼,自己也不是专门来做翻译的。 他心里门儿清当翻译算是两头受气的差事,总是讨不了好。 可他心想着先探探口风单刀直入问这个洋人究竟要投资什么? 金毛洋人迈克用生硬的语言形容了一下,竟是要做药材生意,还要触及到中药行业。 夏德生没来得及追问旁边矮个子的东洋人突然插话。 他好似虾米弯腰,整个人格外恭敬。 “这位先生,我们迈克先生非常着迷东方的文化。” 夏德生冷眼看着这东洋人一副谄媚的模样,就好像旧时给太君牵马的汉奸,胃里直泛酸水。 在对方解释下,夏德生也明白这些东西。 这个迈克本身在他们东洋国的首都开过公司。 小个子的男人山本正是他的部下,也曾帮了他不少二人再次见面聊了起来就说起了东方国家的文化习俗。 迈克对东方国家的文俗格外的感兴趣,山本就撺掇他来东方大国掘金。 他更是把中药材一类的东西吹上了,天好像天神降下的神药。 经对方这一番解释,夏德生便明白这些事儿都是小个子山本搞出来的。 夏德生心里跟明镜似的。 东洋人肚里怕是揣着歪肠子。 寻常的国内百姓尚摸不透药材行当的门道,更别说金毛碧眼的洋买卖人。 那迈克兜里揣着钞票不假,指不定是给山本搭戏台子。 被人算计了,还不给人数钱。 夏德生本着来人皆是客的原则,就带着金发男人迈克在周围转了起来。 第61章 村里大席 还没走多远,一袭白衣长裙的白小丽也过来了。 他在首都那里可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外语也学得不错。 有了白小丽的帮助,这话说得更通透,他的消息也更多。 金发男人哪见过如此端庄秀丽的少女,而且人家还能说自己的话,更是心生好感。 迈克抓起白小丽的手就要往嘴边凑,王景明都吓得要冲过来。 夏德生一个健步站到中间。 “迈克先生,我们这里有自己的礼仪和规矩,您这个方式我们并不适应。” 另外一边白小丽的脸已经是红透了,也不大习惯这样的动作。 迈克这才恍然连连道歉,不过这东西也要看主人如何接受。 夏德生领着迈克在周围的山里面又转了一圈,看到这如此优美的自然环境。迈克连连竖着大拇指。 “夏先生哪里有神奇的药物?” 走着走着他冷不丁蹦出一句夏德生笑了。 这就是那个山本搞出来的。 旁边的山本也像是泥鳅一样滑了出来。 “我们要找的是神奇的药物,可以治疗很多的疾病,如果这里没有,我们是不会投资的。” 山本明明知道没有那么神奇的仙药,却一个劲儿的嚷嚷夏德生知道他的心思。 “咱这地方出产的是药材,却不是什么神奇的仙丹,就算是所谓的仙丹,也就是书里面记着的并没有真的存在。” 迈克听了这话极为失望,就算是那表情都黯然了几分。 夏德生领着人绕了几处田埂,说些收成节气的新鲜话,把那些刨根问底的由头都岔开了去。 迈克本就不是个心细的人,也不大懂这东方的文化,又看了不少新玩意儿,早已经把做生意的事儿放在脑后。 日头爬到正当空时,晒谷场上早支起两口铁锅,半个村子的老小都让夏德生招呼来了。 今日正是他请客的日子。 肥膘猪肉在案板上颤巍巍的,粉条子泡得胀鼓鼓。 油锅里的豆腐炸得金黄,裂开的纹路活像虎皮斑。 几个媳妇蹲着剁白菜帮子,砧板敲得梆梆响。 这家端来腌萝卜条,那户捧出熏腊肉,七拼八凑竟摆满三张条案。 掌勺的都是村里把式,会颠锅的炒荤腥,善调味的拌凉菜,婆姨们围着灶眼打下手。 猪肉炖粉条的香气从铁锅里窜出来,混着柴火烟气往人堆里钻。 老少爷们儿们开始捧着黑桃坛子喝着地瓜烧。 大姑娘小媳妇儿在旁边穿梭天菜,准备主食,半大孩子扒着锅沿直咽口水。 这热闹光景比过年也不差,夏德生算是给村里添了桩喜庆事。 大家对夏德生格外感激,又让大家伙挣了钱,又对大家伙如此关照。 前来敬酒的人络绎不绝,夏德生只能勉强撑着,今日就求个不醉不归。 即便如此,后面还要让藏云军帮着挡酒。 赵卫国也加入其中,如今他在村中威望不差。 迈克虽也坐在这桌上,大家对他却没啥兴致,更是一脸好奇的打量这个洋鬼子。 山本没这个资格被安排在老槐树下面的那张桌子空荡荡的,就他一个。 自打藏云军说他是个东洋人,连村娃娃都绕着那处走。 大家都是朴素的农民,对这个东洋人有点深恶痛绝的意思。 夏德生趁着机会拿着酒便来到白老三的跟前。 二人碰了碰杯,商量起今日的事。 “三哥,今天的事儿您给个主意。” 他朝迈克那头努嘴。 “这迈克看着倒也不算是个坏人,我给他随便抓了把药材,他都比看着亲娘还亲。” “十有八九是让人匡来的,什么都不懂,做这药材生意肯定赔个底儿掉。” 话尾往槐树底下一扫,白老三也注意到了山本。 “我估计都是这小家伙搞出来的,一脸的奸邪模样。” 白老三也打着酒嗝。 “老弟自己看着办,我也不觉得这迈克能搞什么药材生意,人家口袋里面有钞票,可就是个门外汉,什么都不懂。” “搞这生意就要赔死,不如让他干点别的,至于兄弟你也不缺一个抢行式的。” 夏德生证实这意思,这迈克口袋里面有钞票,真不如搞点别的生意更好。 “三哥,咱也正是这意思。” 夏德生一口酒下肚。 “搞这药材生意他肯定是入不了行不如我就让他帮着当个采买咱乡里面机械厂正缺一些机床。” “他若肯帮着咱把这工厂的事搞定了,我真念他个情。” 白老三瞅了瞅夏德生露出自己的白牙来。 “德生你小子真跟个黄鼠狼似的,好生意不让人家碰,让人帮你添砖加瓦,这还真是咱的风采。” 夏德生正是这般打算着等待宴席结束。 他搀着醉态踉跄的迈克穿过自家院门时,月光正斜斜照在青石板上。 迈克此刻已酩酊大醉,西装前襟沾着酒渍,整个人软得似抽了骨。 夏德生刚把人架到火炕上,对方便打起震天响的呼噜。 这般狼狈模样让夏德生忍俊不禁。 他想起前日席间,这洋人举着青瓷酒盏豪饮的模样。 外国虽然不缺威士忌,白兰地,可这人却被六十二度的烧刀子直接击倒了。 倒是那个叫做山本的东洋人机灵,自始至终没有多喝。 见到这场景更是直接返回了乡里招待所。 这两个家伙应该不是一条心。 晨光初透时,迈克顶着乱蓬蓬的金发蹦起来,活像只炸了毛的狮子狗。 夏德生招呼小舅子薛飞准备和这迈克再聊聊。 “姐夫您可真神了!” 薛飞偷瞄着起来的迈克,压低嗓子道。 “在首都那会儿,我见过这些洋人。” “一个两个都说的是听不懂的话,而且鼻孔都潮到天上。” “你竟然能够和他们说出一些话来,真了不起。” 夏德生派派薛飞又准备给他展现一下自己的过人之能。 他带着口音又和这个迈克交谈起来。 言语之中,又是天南地北又是国内国外。 这次薛飞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夏德生竟连洋文都能说出两句。 他虽知道夏德生有本事,可真是天文地理无一不精啊。 敬佩归敬佩夏德生几番谈话又与对方敲出来点东西,说出来点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