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之我真不是幕后黑手》 第370章 黑心的“正义”(上) 到了晚上,天果然开始下雨。这场雨持续了一夜,在第二天早上时雨势终于转小,但天空没有转晴,仍然灰蒙蒙的。 江户川柯南满脑子都是约翰,一晚上没有睡好。他只请了一天假,在打着哈欠刷牙洗脸后,他不得不去学校上课。 他打算等放学后再去坂口律师家看看。 …… “毛利叔叔!” 坂口家门口,背着书包的江户川柯南眼尖地看见站在门口正要伸手按门铃的毛利小五郎,抬脚就朝他跑去。 毛利小五郎闻声转头,看到跑到他眼前的人时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我刚放学,实在很担心昨天的案子,想来见见坂口律师。”江户川柯南如实回答,“叔叔你也是为了案子来的吧?那我们快点进去吧。” 毛利小五郎扫过他着急的脸庞,不甘不愿地啧了一声:“行。只是说好了,等会儿进去后我来主导提问,你不许胡乱插嘴。” “好!” 江户川柯南想都不想直接答应下来。 毛利小五郎按下门铃,原地等了几秒,坂口律师的声音就从旁边的呼叫器传出。 “你来了啊,我这就来给你开门。” 毛利小五郎听到这熟稔口气先是一愣,接着意识到对方可能认错人了,连忙道:“坂口律师,是我,我是昨天和你见过面的毛利小五郎。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对面静默了一秒,接着道:“原来是毛利先生,请你等一下。” …… 坂口律师很快出来迎接两人,把他们一路带到客厅。 “请坐吧,两位要喝点什么?” “普通茶水就好。”毛利小五郎说。 “我想喝果汁。” 江户川柯南用小孩子的腔调说话,目送坂口律师去拿招待的茶水后,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眼前的房间。 这里是案发现场。 现场很干净,地上的痕迹固定线以及墙上的血迹都已经被清理了。如果不是提前知晓,根本想不到这里昨天刚发生过一起案件。 抛开这个背景不谈,整个客厅看上去不错,面积很大,家具一应俱全。沙发对面放着实木收纳柜,柜子上放了几个相框和一部座机,旁边则是一个大号座钟,钟摆悬挂在下方缓缓摇动,显示时间是下午3点54分。 “来,柯南君,你要的果汁。” 坂口律师端着茶水和果汁回来了,他弯腰把装着橙汁的玻璃杯放在江户川柯南眼前的茶几上,对他笑了笑。 “谢谢。” 江户川柯南乖巧地端起杯子。 毛利小五郎也从那些相框上移开视线,看向坐在自己对面沙发上的坂口律师。 或许是知道对面的男人和自己老婆一样都是能言善辩的律师,他显得有些拘谨,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和来访目的风马不接: “坂口律师,你是一个人生活?” “嗯。”坂口律师点头,“我的太太在八年前因病去世,一年后正人也不在了,之后我一直独自一人住在这里,只有约翰陪着我。” 江户川柯南拿起果汁喝了一口,见他主动提起约翰,伸手指向某处:“那是约翰的床吗?” 他指的是楼梯下方的狗窝,这个窝不是封闭式的,像个小号懒人沙发,下面铺着一层厚实的垫子。 坂口律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是啊。约翰是我太太生前领养的,当时还是条小狗,她不喜欢它在我儿子的房间内睡,怕打扰他休息,不过她也不舍得让它睡在外面庭院,于是就在客厅这个小角落给它安了个窝。” “我本来不喜欢狗,但正人很喜欢,经常抱着它,带它出门散步。约翰也很喜欢他,每天都会早早跑到二楼,趴在他房间门口,为的就是让他起床出门第一眼就能看到它,和它说一声早安。” “在正人去世后,我本来想送走它的,可看到它仍然守在我儿子房间前的样子,我就放弃了,一直把它养到现在,没想到……” 他无力摇了摇头,一副不忍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毛利小五郎安静听着,在进来前还提醒过不许乱插嘴的他,没有打断江户川柯南的提问。 直到坂口律师说完,他才问道:“你今天还有其他客人要来拜访?”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餐桌上,坂口家是开放式厨房,所以厨房、餐厅以及客厅其实在一间。此时那张桌上堆放着一些资料。 坂口律师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半晌后,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和同事——就是昨天和我一起出差的新人——约好下午见面。虽然这次工作被打断,但那个案子还是由我负责,我想教教他该怎么处理这类案件。” 毛利小五郎本想问具体时间、以便把握接下来提问的速度,听他这么说,顺便问了一句:“是什么案件?很棘手吗?” “有点棘手,不知道毛利先生有没有关心伊豆的案件,前不久那里发生了一起未成年少年把陌生幼童骗到海里,多次将他按压入水,企图将其淹死的案子。” 空气犹如结了冰般,陡然一静。 江户川柯南握着玻璃杯的手指无声地紧了紧,没有说话。 “……”毛利小五郎眉头皱起,“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坂口律师见他表情这么严肃,反而笑了下:“不要紧张,伊豆海滩可是知名旅游景点,附近游客不少,他很快就被周围人阻止了,那个孩子只是呛了几口水,人没事。” 他语气很轻松,只是在场的另外两人,完全无法放松下来。 提起接手的委托,坂口律师像完全沉浸入自己的世界里,没在意他们的安静,自顾自继续道: “孩子最后没事,所以家庭法院未必会认为那个少年需要进行刑事处罚,他不用去少年感化院,我只能尽力为家属争取更多的民事赔偿。” “那个少年家境一般,父亲残疾,全靠母亲在烧鸟店打零工,这样的家庭绝对难以承受赔偿,最终会因为无力偿还,被列入信用记录不良黑名单,未来的学业、工作、生活,甚至一生都会受到影响。” “有点残酷,是吧?不过,这就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还是最微不足道的那种。” 他笑着对他们说道。 在他说话期间,他身后的时钟走向整点,随着一阵钟摆滑动,发出“铛——铛——”的沉闷声响。 整个房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氛围里。 江户川柯南看着面带慈祥笑容的坂口律师,沉默地将玻璃杯放在桌上。 如果说来之前只是九成怀疑,现在的他能百分百肯定,训练约翰扑倒前原刚的凶手,就是眼前的坂口正义。 身为律师需要冷静敏锐、逻辑清晰、应变能力出色,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的委托人赢下官司,然而坂口律师在刚才那一秒,完全放弃了这些素质。 ——那份属于复仇者的、即使以完美笑容也无法将其掩盖的忿怒,彻底暴露了他。 凶手确定,屋内的时钟声让他逐渐想明白用的是什么手法……可江户川柯南没有一点破案的喜悦,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和无力感填充了他的胸膛。 “坂口叔叔。” 他仰起脸,看向对面的坂口律师。 客厅里的窗打开着,冷嗖嗖的风刮了进来。在空气里,好像有什么灰尘般的东西,一晃而过。 “我听说,在你刚进入律师行业时,其实是为犯错青少年辩护的律师。”江户川柯南看着他。 “你那时的心情,和现在一样吗?”(本章完) 第371章 黑心的“正义”(下) 在昨天松田阵平离开侦探事务所后不久,毛利兰就回来了。得知妃英理下午没事,江户川柯南立刻打去电话。 坂口正义接手的是青少年案件,出于对青少年的保护,大部分相关新闻写得不详细。与其去翻那些含胡不清的报道,不如直接询问业内人士。 妃英理接到电话时有些惊讶,但听到江户川柯南的来意后,她告诉了他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 其中一点,尤其引人瞩目—— 在坂口正人死前,坂口律师其实是一名为犯罪青少年辩护的律师。甚至在儿子自杀身亡的当天,他刚好结束一次相关案件的庭审。 “说起来,当时那个案子和现在的死者也有些关系。”妃英理说。 江户川柯南赶忙追问:“什么关系?” “当时的检察官,也就是那场庭审里坂口律师的对手,也姓‘前原’,他是死者的父亲。” 妃英理那边传来一阵清脆的键盘敲击声,她用平静无波的语气继续道: “那位前原检察官是个非常严厉、以公正无私著称的人,由他负责的公诉胜率高达99.9%,多年来只在坂口律师身上失败过一次。他本来在业内颇有名望,但他儿子校园霸凌致人自杀一事让他饱受争议,也是为此才调动去了关西。” 江户川柯南飞快记下这些信息:“我知道了。谢谢你,英理阿姨!” …… “你那时的心情,和现在一样吗?” 坂口律师家,因为江户川柯南一句突兀的提问,室内再次陷入寂静。 毛利小五郎本想教训这个侦探小鬼不许乱说话再顺便道歉,但不知为何,他也诡异地沉默下来,和江户川柯南一起看向坂口律师。 被两个侦探一起注视着的律师端坐在原位。 他坐姿端正,完全没有待在自己家里会有的放松,他的目光从眼前的茶杯转移到江户川柯南,那张平素和蔼的脸上一时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不一样。” 沉默了大约十几秒后,坂口律师缓缓开口。 “柯南君,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发现现实和自己最初的理想完全不一样。” 江户川柯南和他对视着。 “过去我愿意为那些青少年辩护,是因为我少年时期也误入歧途过一段时间。骂人、逃学、打架,不瞒你们说,那时候我甚至差点因斗殴进拘留所……是我那时的一位老师,拼命把我捞了出来。” “啊?!” 毛利小五郎满脸愕然,他完全想象不到眼前的精英律师竟然有过这样荒唐的经历。 坂口律师没有理会他的大呼小叫,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中,眼神落在空中虚无的一点,低声叙述起自己的过往。 “那位老师很年轻,比读高中的我大不了几岁,刚成为老师没多久,因为怀着‘要教育好每一个人’的理念,执着地管教着班上所有人,包括我这样的问题学生。” “起初我嫌他很烦,不爱搭理他,他上门家访时不开门,还在教室里捉弄他,和同班同学一起大声嘲笑……可是,他始终没有放弃。” “随着我每次遇到麻烦他都会帮我,我成绩偏科他愿意为我补课,我渐渐被他打动了,和过去糟糕的一面告别,重返校园。” “从那以后,我发奋学习,成功考入米花大学法律系。在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请老师去居酒屋,他拿着酒杯,自己灌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边提醒我让我不要喝酒以免丢了入学机会,一边说自己那时的努力全都是值得的。” 坂口律师说到这里,露出一丝苦笑。 “因为我自己的经历,我以为那些误入歧途的少年,只要有人肯拉他们一把,只要有人愿意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会和年轻时的我一样,愿意改过自新……” “……” 江户川柯南低垂下眼睛。 在两位听众的沉默中,原本情绪还算稳定的坂口律师,音量不受控制地渐渐拔高,回响在空旷的房间里。 “可是,在真正成为为青少年辩护的律师,接触到越来越多的少年犯和他们的家属后,我才发现我错得离谱。” “他们哭泣,跪在地上祈求原谅,不是因为真的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们只是害怕父母的责罚,害怕自己的未来被毁!” “——他们从未真正向受害者忏悔过!哪怕就一次!” 坂口律师越说越激动,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重重锤在桌上。 桌面剧烈震动,毛利小五郎的茶杯翻倒,茶水从里面洒出来。一时间,屋内只剩下坂口律师胸膛剧烈起伏的喘气声。 江户川柯南静静看着他,他看到他在吼那句话后,表情倏地一僵,变得极其僵硬……但很快,他紧绷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像是自暴自弃,也像是终于丢下什么重负般,向后倚靠在沙发上。 “……” 他隐约猜到了什么,悄悄松开紧握的手机,轻声询问道:“坂口律师,你的那位老师,后面怎么样了?” “他离职了。” 坂口律师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 “在我大学毕业的第二年,他被一个不耐烦他管教的学生戳瞎右眼,那个学生家里非常有钱,伪造了精神病证明,他没拿到任何赔偿,然后辞职前往外地。我在正人的葬礼上看到他参与,才知道了这件事。” “所以你们看,这就是现实。” 坂口律师像是完全放弃了,他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喃喃着道: “——哪怕最初心怀理想,也未必能坚持到底。就算是号称人人平等、维护正义的法律,也会经常什么都做不到。” “甚至有时候,会被某些人利用,成为刺向弱小者的利器……” 随着他话音落地,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 毛利小五郎和江户川柯南看向坂口律师,后者长叹一口气,手在沙发扶手上用力一撑,重新站起身。 “我会去自首的,毛利先生。”坂口律师平静道,“但请先让我和新人处理好手里的案件,我要让伊豆那个少年付出他应有的代价。” 说完他转身离开,江户川柯南蹙了蹙眉,立刻跟了上去。 坂口律师走到门口,再次开门。 站在门口的是松田阵平和佐藤美和子。 看到是他们,跟过来的江户川柯南愣了一下。 两位搜查一课的警官看上去没休息好,尤其是松田阵平,面色尤其难看。在门开后他第一眼看到了坂口律师,第二眼就看到了跟在后面的江户川柯南,他也微愣了愣。 然而没等双方中的任何一人说话,一个人影突然从两位警官身后窜出,直接扑向坂口律师。 “就是你杀了小刚?!” 那是个和坂口正义差不多年龄的男人,穿着一身高档西装,此时他脸色煞白,开口吼出的第一句话,让江户川柯南瞬间知道了他的身份。 这个本该养尊处优、在法庭上能代表国家向犯罪嫌疑人们发起审判的男人,毫无平时的威严,他如头野兽般死死抓住坂口律师的衣领,力气之大连两位上前想要拉架的警察一时都没拉开。 门口陷入一片混乱,室内毛利小五郎听到外面动静变大,也跑出来帮忙。 江户川柯南作为一个外形只有七岁、对劝架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小朋友,不知不觉被大人们挤到了外面。 他站在门口幽幽叹气,在看到门口的警车、关在笼子里的约翰以及旁边警犬训导员打扮的警察后,他意识到警方这次或许和他同步破案了。 “这里……” 又一个陌生的男声忽然从身后传来。 江户川柯南以为是附近邻居听到动静过来看热闹,抬头想要解释顺便劝人离开,就见到一个穿着西装、抱着两个文件袋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 他看上去大约二十五岁上下,呆立在原地,看着坂口律师家门口的混乱。他怀里文件夹角落印着一行清晰的黑体字。 【橘律师事务所】。 江户川柯南猜到他就是坂口律师要等的那位新人后辈。 这位倒霉的新人律师没有注意到有个小孩在看他,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日本治安怎么真的和她说的一样烂了……”他低声嘀咕道。(本章完) 第372章 相同的剧本,不同的作者 “……案件的凶手,真是那位律师?” 下午,米花町商业街附近的某个寿司店,由于还没到饭点,店里只零散地坐着几桌客人。 青柳彬光今天又来了米花,他一来就接走了刚放学的江户川柯南,他先带人去商业街的书店买书,然后去吃饭。 在吃得差不多后,他们聊起了最近发生的案件。 “是的。” 提到昨天下午结束的案子,江户川柯南仍然有些闷闷不乐。 “坂口律师隔着电话,远程命令约翰攻击了眼前的人。” “他设置的攻击指令很复杂,总共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道是他家里电话的铃声,第二道是客厅里那只时钟的准点报时,第三才是他通过电话说出的‘约翰,你好吗。你好吗,约翰’。” “三道缺一个都不行,所以在案发当天警察只让他重复电话里的话时,约翰没有任何反应。” “据说他训练了约翰很长时间,邻居看到他每周末都会带着约翰外出……说起来,这次最先破案的不是我,是松田警官。他听到死者女友说到十点左右打来电话就产生了怀疑,然后一直留在警视厅反复测试,最终确定。” 一口气说完凶手和手法,江户川柯南轻轻叹了口气。 这次他们没坐四人桌,而是坐在角落的一张双人桌。青柳彬光坐在靠里的沙发座上,他新买的书和购物袋放在一边。 不同于看到熟人进去、此刻心情复杂的江户川柯南,他神态自若,听完长段叙述后陷入思考。 “昨天松田警官和佐藤警官过来时,死者的父亲、前原检察官是和他们一起来的,他是从关西特地赶来东京,还差点和坂口律师打起来……” 江户川柯南继续往下说。 青柳彬光直到这时才打断:“等一下,那个霸凌他人导致自杀的死者,出生于检察官家庭?” 他听上去很惊讶,江户川柯南当然立刻给他解惑:“对,前原检察官在日本司法界是个名人,向来以公正严厉著称。” “可是,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不代表儿子也会变成那样……” 说起昨天最后的那场混乱,江户川柯南忍不住再次叹息。 前原检察官当时死死抓着坂口律师的领子,毫无风度地咆哮。他甚至怀疑如果有挑事者递一把刀过去,这位过去对罪犯无比严苛的检察官,会无视所有法律,当场一刀直接捅下去。 而且在周围人劝架时,他听到了当年坂口正人被霸凌的原因。 前原检察官在工作上很严苛,但在家庭里是个爱护儿子的慈父,哪怕工作再忙,也会抽空陪伴妻儿,他在吃饭时,经常把自己工作上的事分享给家人。 在七年前,坂口律师接受了一起青少年犯罪案件,他是其中一位嫌疑人的辩护律师。而他在法庭上的对手,当时的检察官,就是前原。 “当时有两个少年共同犯罪,一起杀了人,前原检察官认为他们手段恶劣,必须严惩。但其中一人家庭背景有点特殊,为此在接手案子时,他就接到了‘提醒’,让他对他们从轻处理。” “前原检察官对此非常不满,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不止一次向家人抱怨过。” 江户川柯南低垂下眼睛,声音清晰地低声道。 “但他从没透露少年犯的身份,只抱怨接下委托的坂口律师……死者前原刚和他父亲感情非常好,他听到父亲不满,再加上坂口律师的儿子正好和他是同学,他就开始欺负对方。” 在江户川柯南看来,这起案件其实很荒唐。 前原检察官是对外公正无私的检察官,但在家里对儿子无比溺爱,甚至违反规则地随便向对方透露工作内容,导致儿子去欺负辩护律师的儿子,导致对方自杀。 坂口律师当时还怀着拯救误入歧途的少年的理想,但他在挽救别人的同时,无视了自己的孩子,直到儿子自杀,他才知道他遭遇过霸凌。霸凌的起因还是因为自己的工作。 不同的父子,相同的结局——父亲最终都失去了儿子。 “……所以七年后的现在,他选择杀了对方,为儿子报仇?” 青柳彬光的声音显得轻飘飘的,听不出一丝情绪。 半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江户川柯南也没有去细究,他只是低着头,盯着眼前飘着热气的乌龙茶。 “是这样没错,可我无法理解这种想法。”他轻声道,“虽然福尔摩斯也说过,‘当法律无法主持正义时,私人报复是正当的。’……但我无法接受。” 而且还有一件事,他也想不明白。 听到坂口律师的仇恨起源,他回去后搜索过同年的杀人案件,却没有一起符合“未成年,两人共同犯罪,手段恶劣”这三个条件。 他不清楚,到底是他没找到,还是这起案件当时没有报道。 如果是后者…… 在江户川柯南陷入沉默时,他没有注意到,他对面的青柳彬光也像在思考什么似的,很久没有说话。 …… 这顿饭结束后,青柳彬光和前天——案件发生的那天一样,把江户川柯南送到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下。 今天他是开车来的,没有带鹰。他把车停在路边,在江户川柯南解开安全带时,他打开储物格,把前天借来的折叠伞拿出来递给他。 “青柳先生,你这周六有空吗?” 江户川柯南接过伞,此时他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下来,有心情谈起几天后的行程。 “你有事?”青柳彬光问道。 “是这样的,园子说这周六她家新买下的米花美术馆要举办展会,会展出一些古典和现代的画作。她多给了小兰几张票,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江户川柯南有些尴尬,他边说边打开抱在怀里的书包,摸出一张票,这是昨晚毛利兰转交给他的。 正常情况下,上周六刚把铃木家新酒店楼顶打成蜂窝的青柳彬光应该避开她家活动,可铃木园子外加她那位堂叔不知是不走寻常路还是神经大条,竟然主动邀请。 “只要你有时间,我就能陪你去。”青柳彬光笑了下。 江户川柯南把票递过去:“那就说好了。” 反正他那天应该没事。 青柳彬光接过票,从储物格里拿出那本他今天刚买的新书。刚才在寿司店等菜上来时他已经把外面的塑封包装撕掉了,他随手翻开一页,把门票夹进去。 江户川柯南本来要下车了,临走时瞥见这本推理小说页面翻动,随口问道:“对了,刚才在书店我就想问了,你为什么要买这本啊?” “见到是新书就买了。”青柳彬光把书放回,注意到他的脸色,“怎么,这本书有问题?” “我之前在网上看过它的简介,大致剧情和上个月出版的另一本很像,所以引起了一定争议。”江户川柯南直接了然地说。 青柳彬光不在意地道:“作者不同,人物不同,即便情节有所相似,那也是完全不同的故事。” “倒也是。” 江户川柯南想了想,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他转身下车,和青柳彬光告别。 “周六见,青柳先生!” 青柳彬光对他微微颔首,驾车离开。 江户川柯南走到楼梯处,在即将踏上阶梯时,若有所感地转头又看了一眼。 只见那辆黑色雪佛兰萨博班在路口右转,朝车站方向驶去。 …… 与此同时,警视厅。 诸伏景光递交完身体检查报告,从江藤管理官办公室离开。 在走向电梯的路上,他经过一间档案室,眼角余光瞥到档案室的门不知何时竟然开了条缝隙。 他脚步忽地顿住,眉头皱起,打量了门几秒,抬手在上面轻轻一推。 “吱呀——” 门向内打开,里面一个正在翻阅什么资料的人,愕然地抬头朝他看来。 “江藤?”诸伏景光看到站在某个架子前的年轻后辈,不仅没有放松,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江藤大藏把一个封面陈旧的文件袋塞回去,干巴巴地解释:“没什么,诸伏前辈,我只是好奇来看看。” 见诸伏景光脸色难看,他赶紧补充:“我爸知道,而且同意了。” “……” 对自家长官明显违背职业操守的行为,诸伏景光有些不满,可想到那是自己的上司,还是三年前前任管理官失职后刚换上去的,他默默忍了下来。 没等他继续说话,眼前的后辈主动走了出来。 “那个,诸伏前辈……” 江藤大藏露出迟疑的表情。 “不要扭扭捏捏,有话直接说。”诸伏景光叹气道。 “你和搜查一课的松田警官关系不错吧?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宠物犬扑人的案子,那位坂口律师……现在怎么样了?” 他问出这个问题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本章完) 第373章 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你问那个律师?” 诸伏景光还真知道案件进展。 前天他看着松田阵平和警犬训导员一起测试那条肇事犬对什么指令有反应,昨天在他们出警回来后,他难得起了好奇心去询问,然后得知了整起案件的前因后果。 “他承认是他训练那条狗去攻击死者,动机是为给七年前死去的儿子报仇,已经在昨天被逮捕归案了。那条狗由于是被命令作案,松田收养了它。” 诸伏景光看向江藤大藏。 “这个案子从手法到动机都很普通,涉事人员也是普通人,社会危害性不大,不会转到公安手里……你对它很好奇?” 江藤大藏像在走神,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才陡然惊醒,连忙道:“没什么,前辈,我就是随便问问。” 诸伏景光狐疑地看着他的表情,一个字都没信:“你难道认识那个律师?” 江藤大藏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一抖。 这个反应完全落在诸伏景光眼里,让他心里疑惑更甚。 “算是……认识吧。”年轻的公安似乎察觉到前辈发现了,他抬起手,尴尬地挠挠脸颊,“我以前见过他,我爸和他更熟一点。” 原来是管理官的旧识? 听到是自己上司认识的人,诸伏景光没再多问,江藤大藏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说话。于是他很快跳过这个话题,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这周六早上记得早点来,小组有任务。”他提醒道。 公安和警察、医生一样,全年天天得有人上班,没有正常双休,根据当前工作进行排班或放假调整。 诸伏景光只是随口一提、以此结束两人的寒暄,他本以为江藤大藏会像以往一样立刻应下,没想到对方脸上又透出了一丝为难。 “这周六……”江藤大藏尴尬地开口,“抱歉,前辈,这周六我有点事,恐怕不能来了,我会提交请假报告。” 诸伏景光皱了下眉:“什么事?” “是私事。”江藤大藏对上他的眼睛,很快移开,语速飞快地补充道:“是很重要的私事,我不能不去。” 诸伏景光还想再问,结果就在这时,他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地一震。 手机震动声不大,但近在咫尺的江藤大藏听得清清楚楚,他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诸伏前辈,既然你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 诸伏景光看着他,看到了对方微抿起的嘴唇和躲闪的眼神,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知道今天自己是绝对问不出来了。 他只能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有急事我会通知你的。” 江藤大藏点点头,越过诸伏景光径直朝电梯那边走去,他步速非常快,仿佛慢了一秒就要被扣下。 诸伏景光目送那道背影远去,直到对方消失在走道尽头,他才拿出手机。 警视厅内,公安部单独占了一层,进出限制格外严格,平时走廊上根本没人,不像搜查一课那样经常能见到出来抽烟的刑警。 在一片寂静中,他看到了手机上那封简洁的邮件。 【下一站是涩谷。——Zero】 …… 这几个月,公安一直在调查日本境内各种美术商,隶属警察厅的降谷零从大阪一路追查到神奈川横滨。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外地,只在送诸伏景光去警察医院,外加之前性质恶劣、容易上升国际问题的使馆爆炸案时,短暂回过东京。 公安这么重视美术商不是没理由的,因为这涉及到组织。 ——甚至有可能,直接关系到阿尼赛特。 公安在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被迫双双撤离后,又向组织派去新卧底。 有波本和苏格兰的经验在先,这两个卧底在组织里完全分开,彼此毫无联系,他们试图搭上内部两股不同的势力,一条是朗姆,另一条是琴酒。 在警校内的成绩第一、后期培训也更出色的那个内部称号为“松月”(日本樱花的品种之一),他被安排到朗姆那边。 虽然目前还未得到代号,但在几个月前,他传回一个重要消息。 【在三年前阿尼赛特来过一次日本后,朗姆好像一直在查她。我目前地位不高,只在跑腿时得知了其中一项。】 【阿尼赛特有很高的艺术天赋。她,或者他?在十四年前,曾把一副亲手绘制的、极有个人特色的画,卖给了一位来自日本的美术商。】 【带我进行这个任务的代号成员说,朗姆的原话是……】 【——只要看到这幅画,就能知道阿尼赛特的真身。】 …… 诸伏景光处理完手里的事,十分钟后,他也离开警视厅。 他坐进车里,一边思考着这周六的行动,一边打开储物格把一些不重要的随身物品放进去。 在要关上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了储物格最里面放着的东西。 那是一本书。 封面颜色依然亮丽,可书口那侧却微微泛黄,像是有人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翻阅过它,以至于在上面留下了无法消除的痕迹。 这是三年前,阿尼赛特下车离开前,最后送给他的东西。在公安无法在上面检查出任何有价值的痕迹后,他重新把它领了回来。 他翻阅过无数次,以至于上面每个字他记得清清楚楚。但在现在再次看到它时,诸伏景光的动作仍然一顿,整个人沉默下来。 阿尼赛特的真身。 为了这么一条飘渺的、可靠性存疑的情报,公安这几个月一直矜矜业业地调查着日本境内的所有美术商。 结果涉嫌洗钱、走私的都挖出来好几个了,比如史考兵案里的乾将一。但那副据说是阿尼赛特亲笔画的画作,毫无线索。 其实没消息很正常,毕竟画的名字、内容、成交价格和具体买卖时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来自美国。仅拿着这样一条情报在茫茫艺术品里寻找,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可公安不想放弃。 尤其在得知戈德瓦塞尔成为那个组织的新BOSS后,他们更不可能放过任何能调查身为他孩子的阿尼赛特的线索。 想到这里,诸伏景光的思绪略微一顿,想起另一条重要情报。 这次送出去的两个卧底,“松月”去了朗姆那边,意外地从对手的角度找到了阿尼赛特的线索。 而送出去另一个被称为“关山”(也是日本樱花的品种之一),他一开始去了琴酒那边。 在向来以苛刻著称的琴酒面前,“关山”同样没拿到代号,但在几周前,琴酒把他和一个有代号的女狙击手一起,调去另一个重要成员手下。 正是这次调动,“关山”去了一个由戈德瓦塞尔建造的基地,所以第一时间得知组织首领换人,并及时把这条消息传回公安。 其他人知道这点时都认为这是个好信号,觉得“关山”未来能得到比以往更多的情报,可诸伏景光有种不妙的预感。 ——在三年前,就是琴酒把他调去配合阿尼赛特,才让阿尼赛特注意到他,并拆穿了他卧底的身份。 “关山”至今没见过那个新上级,对方的身份、代号、组织地位,一概不知。 如果那只是一个和戈德瓦塞尔有关的普通成员,那还好说; 但如果,真的又是阿尼赛特…… 这会是公安的绝佳机会,还是迎来又一次……刻骨铭心的失败? ———— 米花町某条街道上。 一辆在等红绿灯的雪佛兰萨博班里,正在和别人通话的青柳彬光,忽然觉得自己鼻子有点痒。 他按了按鼻子,没打出喷嚏,但他奇怪的卡顿还是引起了电话另一头的人的注意:“我这边……嗯?你怎么了?” 青柳彬光放下手,用熟练的带有大阪腔的日语道:“没事,只是鼻子有点难受,可能有人在念叨我。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对面的西洋梨白兰地、威廉转回话题:“哦,我想说我最近去‘星光花园’上班,来了几个可疑人员,他们好像在找人。我查过组织资料库,发现他们都是朗姆的手下。” “琴酒说过这个酒吧是你父……咳,我是说,BOSS在日本的产业。朗姆现在派人过来,是不是来找你或他的?” 青柳彬光平静道:“朗姆还没蠢到用组织其他人都认识的手下来找我。你有问过琴酒吗?” “没有。”威廉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声音干巴巴地补充道:“他最近脾气不太好,伏特加都快被吓死了,我不敢去多打扰他。” 他说完后顿了顿,迟疑地问:“你说朗姆会不会是来找我的?我是你的人,算是新BOSS一派的情报员……他想找我也挺合理的吧?” 雪佛兰内静了一秒,然后青柳彬光道:“不确定。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去其他地方,只要别离开东京就行。” “我还挺喜欢这个酒吧的,夜景和音乐都不错。”威廉无奈道,“阿尼斯,你现在可是组织的大少爷,能不能命令朗姆别来米花捣乱?” “在身份上我能对他下令,但他听不听,不是我能控制的。” 威廉叹了口气:“确实是这样。唉,那我这几天去外地躲一阵吧,东京有什么地方比较好玩?” 对面红灯结束,青柳彬光重新启动汽车,同时给出自己的意见。 “涩谷。” 他笑了笑:“那地方挺有意思的……怎么样,有兴趣去看看吗?” 这次雪佛兰没开出太远,很快在距离车站很近的一条路上停下。 青柳彬光在几天前他接江户川柯南的地方下车,他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店铺招牌,又隔着那面玻璃橱窗看了看里面的布置,步伐轻快地推门而入。 …… 东京,足立区。 这里是东京23区里平均年收入最低的地带,房租便宜,适合单身或是经济普通的家庭居住。 现在是黄昏时分,一栋位于街角的一户建安静地沐浴在夕阳中,暖橘色的光芒落在门牌上,上面的字迹变得模糊不清。 偶尔有买菜或下班回家的人从门口经过,他们在路过时,纷纷掩住口鼻,下意识加快脚步。 只见不少垃圾从门口一路堆积到庭院里,屋内更是杂乱不堪,地上扔着各种食品包装袋。这样的房子哪怕大门敞开,小偷都不会愿意进来,恐怕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在这个臭气熏天的垃圾屋里,一个少年蜷缩在某个房间的角落。他身上穿着在这个季节显得单薄的卫衣,衣服脏兮兮的,头发油腻杂乱,显然没有受到良好的照顾。 “不够资格啊……” “为什么不行呢,我明明能好好照顾它,这里很大,明明可以养的……为什么就不行……为什么……” 他把脸埋在腿间,手指不断扣着身下破旧的榻榻米,指尖隐隐泛出血丝。可他像是完全察觉不到疼,嘴里不断嘟囔。 “叮咚——”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门铃声。 少年身体一颤,他抬起头,脸上满是迷茫。几秒后,他站起身,踩过一地垃圾,朝门口走去。 在离门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他停下脚步,迟疑着要不要开门。 “叮咚——” 门铃声又一次响起,克制地只响了一下,很快再次归于安静。 门外的人耐心地等他去开门。(本章完) 第374章 公安的新卧底 周六,东京。 涩谷十字路口,被称为世界上最繁忙的路口之一,两边分布着各种商铺高楼,巨型广告荧幕与霓虹灯随处可见,是多部电影电视剧的取景地。 即使天下着小雨,出行的人依然不少,很多人撑伞等在路口,一边等待漫长的红灯,一边和身边的人交谈。 几个高中生年纪的女生就在聊天,其中一个特地把包背在身前,一个毛茸茸的小狗从包口探出头。 她将伞搭在肩上,摸着小狗的脑袋,仰头对天空叹气:“这几天一直下雨,这种天带宠物出门真不方便。” 另一个提着航空箱的点头表示赞同,她和同伴合撑一把伞,她把手里箱子抬高,担心地看着里面的小猫:“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它……天气预报真不准,早知道出来后会下雨,我就不带它了。” 其他几人都对今天的糟糕天气很不满,纷纷附和她们。 高中生们说起来话可不会像成年人那样会有意控制音量,旁边有人听到她们的话,朝这边看了过来。 有个染着头发、流里流气的青年开口搭讪:“几位小姐,这样的天气带宠物出行很不方便吧?你们要去哪里,要不要我送你们一程?” 日本街头搭讪不少,背着小狗的女生闻言回头,见到对方的打扮和表情,同意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不用,我们是去国际宠物用品展览会,再过两个路口就到了。” “宠物用品博览会?”搭讪的青年一愣。 “是啊。”带猫的女生看上去活泼一点,她补充道:“每年都会举办,有超过500家国内外企业参加,很多养宠物的人都会带爱宠去逛逛呢。” 青年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除了眼前几个女生,的确还有不少人带着宠物,由于人流密集外加下雨,他们把那些宠物小心翼翼抱在怀里。 远处的街道上,更是拉起了多道写有标语的彩带,彩带下悬挂着一颗颗动物脑袋形状的圆球。路灯边还站着工作人员,他们踩着梯子,将更多装饰挂上去。 “……啧,”他不爽地低声骂了一句,“一帮傻比,闲得没事做吗?” 几个女生听到他的话,听出这是在炮轰包括她们在内的所有养宠人。可碍于对方一副混混的打扮,她们知道惹不起,没一个回嘴。 正好这时,绿灯亮了,四个方向的人流一起开始涌动穿梭,她们赶紧混入其他人群里,朝对面走去。 “喂!” 混混见搭讪目标要离开,在后面喊了一声。周围人实在太多,他不甘的话很快淹没在脚步声里,那几个女生也眨眼就没影了。 在不远处,有一个穿着兜帽衫、把帽子拉起的人静静站着。 他原本在看手机,直到身边人开始穿过马路,他才抬起头。他一眼就注意到了旁边混混盯着人群某方向的怨毒表情,步伐顿了一下。 但很快,又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抬脚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 入野久忠,男,今年24岁。 他是两年前的警校毕业生,当年排名第一,也在同年加入警视厅公安部,完成秘密培训,被公安派去一个以酒名为代号的跨国犯罪组织当卧底。 他在公安内的代号是“松月”,今年是他潜入卧底的第二年。 这个组织非常危险,公安在他之前派出过三名卧底,但那些比他优秀的前辈都被识破身份,有人早早牺牲,有人在公安同事的掩护下被迫逃回。 而这次,公安派出了他和另一人。 另一个卧底是他读警校时的第二——说实话,他一直好奇为什么公安上层要派一对认识的同期去同一个组织当卧底——据说对方在不久前,传回了比较重要的情报,而且被调动去某个重要成员手下。 与他相比,他至今一无所获。 入野久忠知道自己不能急。 卧底是充满风险的工作,上司、接头人和其他知道他身份的公安同事,也多次交待他不要操之过急,一切以保住身份、成功打入深处优先。 可只要想到自己的处境以及等待他的人,他实在无法不焦虑…… …… “你来了啊,速度还挺快的。” 涩谷区某条繁华街道的背后,一栋看似平平无奇的办公楼里,一个中年男人看着推门而入的入野久忠。 入野久忠微微点头:“我接到消息就来了,今天有什么活儿?” 中年男人示意先关门,在门关上后,他露出严肃的表情看向入野久忠,重点在那张脸上看了看。 “今天任务很重要,需要配合代号成员完成。” “他现在就在这里——记住,不管他要你做什么,你都得好好听话,好好配合他。这是一位我们招惹不起的大人物,你知道吗?” 入野久忠再次点头,可心里没有太在意。 在刚加入组织时,他听到要配合代号成员完成某项任务,会很激动,认为这是很好的机会。 但在完成几次后,他才发现,说是配合,其实任务中途他很少见到那些成员,对方最多给他发发邮件打打电话,指派他去做什么。 做不好被惩罚或死,做得好是理所应当,会给钱,但没有别的奖励——见到对方,在对方眼前好好表现、被提拔,这些物质外的奖励一个都没。 接近两年的卧底时间,别说接触到卧底前辈特地提过的重要成员,哪怕是那些普通的代号成员,他也没认识几个。 中年男人没听到入野久忠的心声,见他没有异议,拿起桌上的对讲机。 在接通后,他恭敬道: “格伦先生,他来了。”(本章完) 第375章 降谷零,危? 雨越下越大,阴冷的潮湿空气笼罩在涩谷上空。 在远离车站和商业街的某栋待拆的烂尾楼里,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顺着楼梯往上走。在路过某个拐角时,他忽地停下脚步,仔细去听周围的动静。 空旷的楼道里静得只能听见楼外的雨声。 “……” 正在出外勤的公安警察风见裕也发现自己只是虚惊一场,继续往上走去。 随着三年前降谷零从黑衣组织撤离返回警察厅,他这个在对方卧底期间一直配合对方的接头人从警视厅调去警察厅,仍然是降谷零的手下。 虽说降谷零卧底任务以失败结束,但公安对组织的调查仍在进行,这几个月,警察厅公安们就一直在各地追查某组织重要成员留在日本的画作。 风见裕也跟着降谷零与其他几名同事从东京查到大阪,再从大阪查到神奈川,目前画作的消息没查到,反而加班多了不少。 比如这几天,他们原本打算去找一个因员工不爱护画作愤而杀人、半年前刚出狱的美术商,结果今天早上接到新指示,让他们先去查近期在涩谷出现的可疑外国人。 想到这里,风见裕也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眼前这栋烂尾楼就是紧急排查出来的几个地点之一,本来要建公寓,当年施工到一半时开发商破产,烂尾至今,普通居民很少过来,偶尔会有流浪汉留宿。 他从一楼走到三楼都没见到人,也不知道去地下室的降谷先生那里如何,还有负责另外地点的同事们,他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烂尾的公寓楼内部已经砌墙划分出不同区域,但没有装门或窗户,风裹挟着雨,嗖嗖地从外墙上的空洞穿入。 就在风见裕也踩着满是水渍的水泥地走向四楼,照例打量四周时,几乎在他转头的瞬间,他的眼角余光瞥到一道黑影从反方向一闪而过。 有人?! 风见裕也刷地闪到旁边,借着墙体的遮掩,他一手摸向身侧别枪的位置,另一手悄悄敲了下耳朵上的通讯耳机。 “沙……沙……” 不知是因为雨声干扰还是由于身处地下,降谷零没有接通。 风见裕也蹙了蹙眉,他小心地半探出脑袋。只见外面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 他犹豫片刻,又在原地警惕地等了一分钟。眼看外面还是没人,耳机那边还是没回应,他迟疑地慢慢走了出去。 “咚!” 刚走几步,不远处突然响起的敲击声,炸得风见裕也瞬间汗毛倒竖! 他直接从腰侧拔出枪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手指搭在扳机上,决定只要一有异动就随时开枪! 但敲击声响了一次后又消失了。 四周静得出奇,好像只能听到全身血液撞击鼓膜的声音,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风见裕也连外面原本清晰的雨声都听不见了。 他保持着举枪的姿势,慢慢地向前走去,同时眼睛不断扫向四周,重点去看那些可能藏人的地方,内心盼着赶紧接通。 在缓步走过一个空房间时,诡异的动静又一次响起! 这次是一串毫不掩饰的脚步声! 风见裕也刷地回头,就见一个肤色苍白、留着络腮胡的中年外国男人从他眼前跑过! “!!”风见裕也心中大骇,本能地拔腿追了上去:“等等,别跑!!” 外国男人是从另一个方向跑出来的,风见裕也在拐了个弯后紧紧追在他身后,边跑边继续大喊道:“站住!我是警察!!再不停我就开枪了!!” 前面的人依然跑得飞快。 对方身体不断晃动,风见裕也没自信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射中目标,停下瞄准还得浪费时间,不得不加快脚步紧追不放。 “风见,你怎么了?” 耳机里终于传来降谷零的声音,风见裕也大喜过望,连忙道:“降谷先生,我在四楼发现可疑外国人!现在正在追赶对方!” 降谷零马上道:“不要追丢了!我这就来!” 他话音刚结束,风见裕也眼前的外国人,突然停下脚步。 “!!” 对方停得猝不及防,风见裕也差点跟着一个踉蹡,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这栋烂尾楼是“回”字造型,中间的“口”是空的,内圈那层墙本来要装走廊栏杆,因此只到腰高。此时那个外国人就跑到了其中某堵的前面。 他想转身换个方向,可在回过头时,直接对上了风见裕也。 外国人看到对准他的枪口,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煞白。 “Нет!” “Неподходикомне!” 他一边对风见裕也大喊,一边伸手比划了什么手势,指向了自己的脖子。 “……?” 风见裕也完全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这个外国人说的不是英语。 但他看到了外国人脖子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像是颈托的大号铁制项圈,项圈左右两端和正前方分别有三个玻璃管,其中两个里面装有一红一蓝两种液体。 这是什么? 风见裕也很疑惑,拿着枪一步步靠近,试图用英语与对方沟通。 然而,就在下一秒—— “轰!” 外国人发生爆炸,灼人的热浪伴随着升腾起的紫色烟雾,一起吹飞了近在咫尺的风见裕也。 他被炸懵了,当场陷入半昏迷状态,整个人重心失衡,身体翻过矮墙,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可就在危急的时刻,一只手向下一捞,猛地一把扣住了他的脚踝。 ——是赶来的降谷零。他顾不得旁边燃烧的大火,直接扑到墙边,一手扶着墙稳住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抓住了风见裕也的脚踝,避免这个手下掉下去。 “降谷先生,你们怎么了?!” 耳机里发出声音,是附近的其他同事听到这里动静不对,向他们询问情况。 降谷零试着把风见裕也往上拉,同时对他们道:“赶紧到2号大楼,这里发现了大量的……”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墙边,手里正把玩着一个打开的项圈。在这人抬头的那一刻,降谷零看清了兜帽下的那张脸。 他瞳孔骤然紧缩。 …… 与此同时,某组织基地里。 水无怜奈拘谨地坐在某台电脑前。 她身后站着两个看着就有震慑力的黑衣男人,库拉索神色淡淡地站在一边。电脑屏幕上弹出一封邮件,里面有几张截图,像是从监控里截出来的,并不清晰。 另外还有一份档案。 水无怜奈看着这份属于组织成员的身份档案,右上角也贴着照片。是张肖像照,不同于截图,它非常清晰。 在看清上面男人相貌的那一刻,她放在桌下的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颤。 四人没有说话,一起听着某个电子合成音在室内响起: “基尔,上次你去大阪遇到的公安警察,是这个男人吗?”(本章完) 第376章 来自同期的紧急求助 电子音毫无感情,问的问题却让水无怜奈心跳陡然加速。 她再次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照片,缓慢地点点头:“是的。” “我上次见到的公安警察就是他,我听另一名公安称呼他为‘降谷’,全名不清楚。” 水无怜奈语气平静地补充。 电子音又问:“这件事你告诉过琴酒吗?” “我有提过。上次大阪任务里我被污蔑为凶手,被警方暂时扣留,在洗脱嫌疑后我向琴酒提交过报告,里面有提过几位公安的像貌,包括这个降谷。” “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水无怜奈面色镇定,“因为我和警方接触,他那几天没再和我联系,只让其他成员监视我,看我有没有被盯上。” 电子音冷哼了一下,没再说什么,直接切断通讯。 水无怜奈听着朗姆使用的电子音消失,四周重新陷入安静,冷汗顺着背脊无声滑下。 她再次看向电脑屏幕,这次她感到上面的字和图片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波本。 她听过这个代号,但没见过对方,只知道是一个厉害的情报员,是朗姆的手下,在三年前某次任务里失手被杀。 她那时还暗中庆幸少了个组织祸害。 可现在,朗姆的态度让水无怜奈忽然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那个和她有一面之缘的混血公安,曾经潜入过组织,是一名卧底。波本是他那时的代号。 ——而她,来自CIA的卧底本堂瑛海,为避免惹怒一位组织高层,在几分钟前,向对方亲口承认了他的身份。 水无怜奈低垂着头默不作声,等身为朗姆心腹的库拉索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做,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可以离开。 库拉索这时终于开口,她转向另外两人:“是格伦让你们留在这里的?” 其中一个点头:“他说涩谷这几天在举行大型国际展览,以我们的气质去街头望风,容易引起附近安保的警觉,所以另外找了几个普通底层。” 格伦? 难道是格伦负责去处理波本? 听到这个代号的水无怜奈,暂时走了下神。 说起来,当时她和格伦一起去大阪,结果他当天晚上就走了,正好和第二天来的波本错过,不然朗姆那时就能知道波本是卧底。 ……等等,既然不是那次,朗姆是怎么发现波本还活着的?难道是别的见过波本的成员看见他,向朗姆汇报了? ……不,不对,以朗姆的个性,发现自己曾经的手下是卧底、并在任务里假死后重回公安,他只会瞒下然后偷偷去查——他不是没有过类似的前科——根本不会让作为琴酒手下的她来确定。 难道是组织的任务? 地位在朗姆之上或持平的某个人,告诉了他波本的消息,让他去查……? 想到最近组织内部的暗流汹涌,水无怜奈再次陷入沉默。 这时,她听到另一个黑衣男说道: “说起来,几个逃出组织的卧底竟然都还活着啊,格伦先生昨天还查到涩谷出现了一群可疑的外国人,其中不少还藏着枪,气质和行为也不像是佣兵,他怀疑是莱伊和FBI的人……” “闭嘴。”库拉索打断他,“卧底的情报不是你能随便探听的。” 她的语气让水无怜奈又感到了古怪。 来自CIA的卧底悄悄抬起头,不着痕迹地飞快看了这个二把手心腹一眼。 是错觉吗? 她怎么觉得库拉索提到卧底的语气,远没有琴酒那样……深恶痛绝? …… 另一边,警视厅。 爆炸物处理班由于工作性质特殊,有专门的训练房和实验室,里面陈列着各种类型的炸弹模型,日常也会放置着一些制作炸弹的材料。 松田阵平今天就待在实验室里,他拿着一些常见的拆弹工具,对桌上某个东西不断捣鼓。 旁边一位认识他的爆处班警察在调侃他:“搜查一课这么闲吗,让你天天有时间跑过来研究新炸弹。你对它这么好奇,要不干脆转回来算了。” “不闲,只是有些工作会被其他部门接手。” 松田阵平边说边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在抬头的那一刻,他注意到实验室门口,出现了一个穿西装的陌生人。 能出现在训练房附近,肯定是内部人员,但对方的气质,显然不像是普通警察。 “……” 松田阵平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 同事注意到松田阵平的举动,同样停下调侃,朝外看去,他看到外面的陌生人时很惊讶:“你是哪位?有什么事吗?” 对方衣袖裤脚都有打湿的痕迹,额头上贴着纱布,脸颊上有不明显的淤痕,神色间更是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见他们注意到他,他从口袋里摸出证件。 “警察厅警备部,风见裕也。” 风见裕也走入室内,他看到桌上被拆到一半的东西,然后转向松田阵平,语速飞快道:“松田警官,我们需要你的协助,请你和我走一次。” “……” 不太喜欢公安作风的松田阵平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同事面露惊讶,他看了看风见裕也,又看了看松田阵平,小声道:“松田啊,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偷偷去揍了警视总监,然后现在事情暴露,被公安找上了……?” 松田阵平没理会这种玩笑,他脱下手套,仔细地将这副指尖沾有不明化学液体的手套处理好,才走上前:“理由?” 风见裕也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解释,他怀里忽然发出一串铃声。 他低声说了句抱歉,转身接起电话。 松田阵平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有了种不妙的预感,他眉头皱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风见裕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见这位神色疲惫的公安警察重新转身,把手机递给他:“松田警官,他有话想和你亲自说。” 松田阵平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他不顾身后同事变得愕然的眼神,直接从眼前公安手里拿过手机:“喂?” “是我,松田。” 对面发出的声音,让松田阵平怔在原地。 降谷零不等他说话,继续道:“我遇到点麻烦,需要你的帮助,你能和风见一起过来吗?”(本章完) 第377章 麻绳总挑细处断 车停了。 双眼蒙着眼罩的松田阵平听到旁边车门被拉开,有人先下车,然后把他扶下。 他毕竟不是犯人,扶他的风见裕也和另一名公安动作还算客气。松田阵平跟着他们一起朝前走,随另外两人站定也停下脚步,他在原地站了几秒,地面开始缓缓下沉。 “咚。” 电梯降到最下方,松田阵平听到旁边的人说了句“我们到了,松田警官”,他迫不及待一把扯下眼罩,大步走出电梯。 他此刻身处地下,但视线并不昏暗,借着电梯内部以及底层的照明设施,他看清了眼前的情景,眼角狠狠一跳。 只见他眼前横着一堵玻璃墙,整个房间被这块玻璃隔成两块区域,降谷零就站在玻璃后。 他脖子上扣着一个像是颈托的大号项圈,见到松田阵平,他从椅子上坐直身体,拿起旁边的电话,又用另一只手朝某处指了指。 松田阵平转头看到了一台电话,铃声刚响,他走过去接起。 “怎么回事?”他忍着怒火冷静地问道。 降谷零没有说话。这时候,另一名公安从黑暗里出现,他径直走到松田阵平眼前,递出一份文件和笔。 “这是公安的任务。”降谷零说,“你得先签一份保密协议,我才可以向你透露……抱歉。” 松田阵平知道这是正常流程,没太在意,他匆匆扫过协议内容,抬手签字,那个公安对他客气地一点头,拿着文件离开。 降谷零静静看着这一幕,直到松田阵平再次扭头朝他看来,他才开口,但第一句话仍然不是直接说明自己身上的情况。 他问道:“松田,你对最近东京出现的新型炸弹,知道多少?” “知道一点。” 松田阵平扫过他项圈上的玻璃管,在看到里面的液体时,蹙起眉头。 “第一起发生于周日深夜,地点是大田区郊外的某个废弃厂房,爆炸时间在晚上十一点左右,附近另一家工厂的保安巡逻时听到爆炸声,打了火警电话。大火很快扑灭,在后续搜查时发现附近另一个厂房里还有炸弹装置,所以他们又叫来爆炸物处理班。” “只是爆炸物处理班晚到一步,炸弹提前爆炸。幸好威力不大,两次爆炸都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爆炸装置有些许残留,被送来警视厅研究。我那天早上听到这件事,出于好奇去看了看。” 他微微一顿,继续道:“只是残留实在不多,检验人员没找到多少有用部份。只能从最初发现炸弹的消防人员与爆炸后的目击者证词,确定那是一种混合型液体炸弹,爆炸后会产生紫色火焰与烟雾,日本过去从未有过类似的案例,所以判断那是某种新型炸弹。” 降谷零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接下来是周四下午发生的,警方接到世田谷区某酒店电话,说有一名赤身歹徒闯入酒店,对方受了伤,上半身有大面积纹身,极有可能是黑道人员。附近警署的警察立刻赶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在警察赶到前,他发生了爆炸。” “酒店一楼人员撤离及时,现场没有目击者,后来警方调看监控,发现死者脖子上戴着奇怪的颈圈,并且在爆炸发生后,现场同样燃起紫色火焰。” “由于出现死者,搜查一课开始调查,后来查到死者隶属于某黑道,又转由组织犯罪对策部负责。那个项圈没完全炸毁,交由科搜研,爆炸物处理班则根据照片参考,做出了类似的模型……” 组织犯罪对策部成立时间不长,本来是搜查四课,但由于三年前的那些事,被正式拆分出来,成为一个独立部门。 松田阵平说到这里,目光定定地落在降谷零脖子上的项圈。 “……所以你叫我过来,是为了让我帮你拆掉这个东西?” 降谷零摇头道:“暂时不能,你尝试拆的只有模型,我这是实打实装着炸弹的真货,得先做出中和剂才能动手。” 松田阵平眼角再次一跳,心道你是对我的化学水平太有信心还是对科搜研那些饭桶过于自信,然而他看着好友,到底没把心中吐槽说出来。 “那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你特地把我叫来,总不能连前因后果都不告诉我。” 虽然松田阵平语气平静,可降谷零还是听出了他的不爽,很轻地笑了下,“好。” 这个笑一瞬即逝,很快降谷零进入认真状态,叙说起自己的经历。 “我这几天一直在涩谷地区带人调查某些事,在今天早上,管理官打电话给我,告诉我有一伙可疑的外国人在涩谷地区徘徊,让我过去调查。” “等等,为什么要找你?”松田阵平不解,“你手里有其他工作,为什么不让其他空闲的公安过来?” “因为我曾接触过那些人。” 提到这件事,降谷零轻轻一叹。 “松田,你应该还记得三年前港区中学炸弹事件吧?” “我当时见过你。”松田阵平点了下头,旋即意识到什么:“难道是……” 降谷零理理思绪,决定从头开始说:“这其实不是什么新型炸弹,是一个在欧洲美国活跃多年的杀手普拉米亚的代表作。那些可疑外国人是受害者及其家属,由于外国警方一直没抓到人,他们自己组成了一个复仇队伍。” “三年前,普拉米亚在美国犯下大案,暂时逃到日本,他们紧随而来,由于队伍里有孩子,他们让那个女孩暂时进入有国际班的港区中学读书。” “我当时不知道这件事,去那里只是为了调查隐瞒FBI身份去当老师的青柳彬光。我从他的日常行动与接触人员里,发现了他是为追查普拉米亚而来,接着查到了那伙人的存在。” 说到这里,降谷零忍不住再次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当时得知他们存在时,他心里是万分惊悚,一个带着调查任务来的FBI探员最多惹人厌烦,本身危害不大,而那些身怀血汗深仇的人才是真正的危险分子。 ——家人遇害,被仇恨冲昏头脑;身边都是同类,更容易陷入极端;这里又不是他们的家乡,他们动手能毫无顾忌,一切只为成功复仇。 只是当时他还是卧底,行事需要谨慎,再加上手上工作一堆,他只通知了公安他们的存在,没有亲自查下去。 ……然后等他卧底结束、忙完那些突发案件想起这些人,找风见一问,才得知那些人当时也追去了莫斯科,公安见他们主动离开就没再管。 松田阵平不知道这些细节,他听完降谷零的叙述,直抓重点:“所以他们这次出现,是因为看到紫色火焰后认为是那个普拉米亚再次犯案,于是又追来日本?” 这次降谷零没有立刻回答。 他陷入沉默,脑海里浮现出刚才公寓里的那幕…… …… 半小时前。 废弃公寓里,降谷零一手死死抓着自己下属的脚,惊愕地看着眼前出现的人。由于过于惊讶,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那人正仰起脸,露出兜帽下一张属于女性的面容。 “普拉米亚?!” 降谷零认出了对方,下意识要用本来稳住身体的手去掏枪,可眼前的金发女人速度更快,她上前一步,一抬手抓住他的手腕,枪瞬间被击飞。 “你好啊,波本……你在组织里的代号是这个吧?”普拉米亚幽幽地说,“看到你还活着,我真高兴。” 降谷零心口重重一跳。 三年前,他之所以能平安脱离组织,就是靠着普拉米亚制造的爆炸进行假死。之后普拉米亚如何,他并不清楚。 现在看来,对方不止被库拉索抓住,甚至已经加入了组织。 普拉米亚看着他,嘴上带笑,眼里却仿佛燃烧着无穷无尽的怒火,本来姣好的五官变得狰狞如恶鬼。 这样的眼神让降谷零似曾相识。 “咔哒。” 没等他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脖子上就传来一声轻响——普拉米亚把手里那个打开的项圈,扣在了他的脖子上。 普拉米亚装完项圈,后退了几步,正要开口说什么,忽地脸色一变。 “……什么?” 降谷零这时才发现她金色的发丝间戴着一枚耳机,她正在和什么人说话。 “为什么是现在……你不能拦一下?……我知道了。” 对方似乎是普拉米亚比较信任的存在,在简单几句交流后,她掐断通讯,再次恶狠狠看了降谷零一眼。 她看着他脖子紧紧扣好的项圈,哧地冷笑一声:“你就好好享受吧,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份礼物。” 说罢她朝另一边跑去,跑到窗口她直接翻过,一跃而下,动作流畅到不带一丝迟疑。 降谷零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深吸了口气,双手一起用力,终于把头朝下在半空挂了半天的风见裕也拉了上来。 他让他靠着墙坐下,简单检查他的伤口,确定这位倒霉的手下没大碍只是晕过去后,降谷零略松了口气,然后也在墙壁慢慢滑坐下来。 就在这时,降谷零手机一震。 他取出手机,上面不是这次和他同行的手下来的消息,而是来自警察厅其他同事: 【降谷,根据内部传来的消息,那个组织近期打算对你动手。任务暂缓,立刻返回。】 “……” 降谷零看着上面的黑字,有些无力地按了按额角。 “晚了一步啊……” 他低声嘟囔着,可心里没有太大的抱怨。 他知道这是两名新卧底中的一个发来的。卧底要偷偷传出消息有多不容易,他这个曾经当过卧底的人非常清楚。所以他不止没埋怨消息迟到,反而有些担心对方。 希望对方这样的提醒行为,不要引起组织的怀疑…… …… 暂时结束回忆的降谷零重新看向松田阵平,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是的,而且在刚才我还见过她,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我无法进行抓捕。” “她?”松田阵平注意到代词,“这杀手是女的?” 降谷零又点点头:“目前我能给你的情报就这些,那个复仇小队和普拉米亚都不需要你操心,公安已经在这栋楼里发现了他们的装备,追踪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我要处理的就是你脖子上的炸弹?” “是的。” 松田阵平默默消化着所有信息,他主观能动性很强,遇到感兴趣的事经常会主动凑过去,可眼前情况紧急,他必须一切以快和稳妥为上,放弃个人喜好。 他想了想,提出一个建议:“既然是在欧洲以及美国都有犯罪记录的杀手,那边警方有没有炸弹的资料?” 降谷零听他这么说,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应该有,但她过去没在日本犯案,公安不曾向那边交涉或联络国际刑警组织索要情报。” 这是跨国犯罪常规流程,一旦犯人出境或外国犯人进来,本国警察得去联络外国相关机构,有时交涉时间比抓人时间还长。 “那个FBI呢?”松田阵平又问道,“你说他三年前追查普拉米亚来到日本,既然如此,他肯定知道相关情报吧?而且他现在人就在东京。” 降谷零目光微妙地看着他,委婉提醒:“他是外交人员,身份特殊,还和驻守的美军有联系,非必要不要把他牵扯进来。” 松田阵平自然知道上周六晚上的事,他沉吟片刻后说:“这杀手最近一直在犯案,而且已经炸死过人了,出于公共安全考虑,日方完全有理由提出申请吧?” 降谷零很快想到普拉米亚离开前说的“第一份礼物”:“……我会拜托管理官帮忙联系,你自己别主动跑过去。” “行。” 松田阵平想着几天前看到的画面,自然应下:“那我先回去了。” …… 在松田阵平再次戴上眼罩离开后。 降谷零放下电话,看着变得空旷的房间,向后慢慢靠在椅子上,后背紧绷得像块铁板,完全没有放松。 现在是上午九点四十分。 他在脑中复盘起一上午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后续应对,但或许是因为事情太多,他难得走神了。 他想到了刚离开的松田阵平,又想到了诸伏景光。 组织发现了他还活着,并派出成员来解决他,不知道Hiro那里怎么样,他还没把自己被戴炸弹的事告诉对方,毕竟Hiro今天也有重要任务。 希望他能一切平安…… 这个想法刚刚闪过脑海,降谷零忽然注意到,外面的风见裕也拿出了手机,似乎是接到了电话。 玻璃墙不止隔绝了信号,以免犯人远程遥控让他脖子上的炸弹爆炸,结实的材质同样完美地隔绝掉所有声音,因此降谷零听不到风见裕也在说什么。 但是,他清楚看到,这个手下的表情竟然变得比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戴上炸弹时还要惊慌。 降谷零在椅子上霍地坐直身体,心里陡然有了更不妙的预感。 外面风见裕也刚结束通话,降谷零就拿起听筒拨号出去。风见裕也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迟疑地接起电话。 “发生了什么事?”降谷零直接问道。 “降谷先生。”风见裕也隔着一段距离和他对视,脸色难看到可怕,“网络犯罪对策课传来消息,二十分钟前,一个视频网站上开启了一场直播。” “一场对某个公安警察的……杀戮直播。”(本章完) 第378章 公安上门 东京,米花町。 在休息日会睡懒觉的江户川柯南这天起的比较早,上午八点半时,他就洗漱完,坐到桌边开始吃早饭。 毛利小五郎挑了点鱼放到嘴里,看向旁边毛利兰:“你们今天几点出门?” 他对美术没兴趣,外加下午有冲野洋子的演出,所以不打算去参加今天的美术展,只有身边两人会去。 毛利兰正在江户川柯南盛饭,她把碗递过去,想了想后说:“大概十一点,不过园子说好会来接我,可能会早一点。爸爸你午饭就自己去波罗解决吧。” “今天一整天都会下雨,记得出门时带上伞。”毛利小五郎对午饭安排无所谓,他交待完女儿,又看向江户川柯南,“你呢?” 江户川柯南赶紧咽下饭回答:“青柳先生说他在九点四十五分来接我。” 毛利小五郎点了下头,然后疑惑道:“怎么没约整点?” “那家美术馆开业时间是十点,从这里过去大约要十五分钟。”江户川柯南补充,“他希望一开门就进去。” 新开业的地方开门时往往是人最多的,上至高雅的展览,下至普通的街边商店都是如此,毛利小五郎嘀咕道:“那他还挺喜欢热闹的。” 江户川柯南低下头飞快扒饭。 这次他和毛利兰不会一起去美术展,两边时间会错开,这是昨天和青柳彬光打电话时就约好的。 “不方便。” 当时电话里的青柳先生是这么说的,话很直白: “上次在大阪还好,还有其他人陪在,但这次是展览,我待在两个年轻女孩身边会显得很奇怪。” 江户川柯南不奇怪他这么想,青柳彬光在港区中学时就会刻意和未成年女生拉开距离,非必要不会单独和对方待一个房间里,相当注意避嫌。 ……就是可怜了铃木园子,她给票就是图能和帅哥一起参加展览,结果青柳彬光礼貌感谢了她的票,然后更礼貌地拒绝了她的人。 “而且我想在展览结束后,带你去见见黑羽老师,她们跟着不方便。” 青柳彬光接着补充,声音里还含带了一丝笑意。 “对了,还有一个惊喜等着你。” 江户川柯南不免起了好奇心:“什么惊喜?” “现在说了就不是惊喜了。”青柳彬光笑着道,“明天见。” …… 江户川柯南吃完早饭,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去二楼等人。 果然像毛利小五郎说的那样,外面正在下雨,而且雨还不小。事务所窗户只拉开一条缝透气,随着噼啪雨声,雨水顺玻璃蜿蜒流下。 江户川柯南抬头看了眼窗外,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 毛利小五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口抱怨着今天的糟糕天气,然后径直走到办公桌后打开电视。 毛利兰换好出行的衣服,最后一个进入事务所,见到自己父亲懒散的模样以及事务所内昨天没来得及收拾的凌乱,无奈又习惯地走过去整理。 他们三人都在做自己习惯的事,偶尔有一两句交流。事务所内回响着雨声以及电视的声音,却莫名让人觉得宁静。 今天看似又是和往日一样的平静一天。 正在用手机搜索最新推理小说消息的江户川柯南滑动屏幕的手微微一顿,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仰起头。 不远处,毛利兰仍在收拾桌上的东西,她把前几天的旧报纸以及传单叠起,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最上面的某篇报道: “国际宠物用品展览会?” 毛利小五郎扫过来一眼,同样看到了那篇报道,没什么兴致地道:“就是这个吧,这几天在涩谷举办的。” 毛利兰看向屏幕,她一眼认出那是涩谷十字路口,行人撑着伞穿过马路,其中不少人带有宠物,比如刚才走过的几个高中女生,她们步伐匆匆走向对面。 这时镜头跳转拉远,露出街道,道路上方拉起了彩带,上面悬挂着各种做成动物脑袋外形的球,一座体育馆在背后的雨幕中若隐若现。 这是日卖电视台的节目,这次主持人不是和他们有一面之缘的水无怜奈,只见一位陌生男主持人站在街头,正在向屏幕外的观众介绍近期举办的展览会。 主持人口才不错,从展览会举办背景讲到规模,从参展的多种宠物讲到来自世界各地的公司,他自豪地说还会有不少外国游客来浏览。 毛利兰听着听着,也露出了向往的表情:“这样的展览妈妈说不定会参加,她前几天刚收养了一只小猫。” 毛利小五郎虚着眼睛,他对宠物没兴趣,对分居的老婆养的宠物更没兴趣,拿起遥控器就想换台。 就在这时,室内突然响起一阵铃声。 窗边两人循声回头,发现是江户川柯南的手机响了,他从沙发上蹦跶起来,“是青柳……呃,是博士打的。” 现在是九点四十,算时间青柳彬光差不多要到了,没想到这时候阿笠博士会突然打电话。 他很快接起电话,有些疑惑地问:“博士?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新一,出事了。” 阿笠博士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让江户川柯南直接愣住。 像是两边说好的一样,在江户川柯南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原本正在介绍宠物用品展会的男主持人也像是接到了什么重要消息,他脸色一变。 “诸位,现在遇到突发情况,需要立刻将直播切回演播室……” “——小哀刚才上网时刷到一段视频,应该是现场直播,内容是……” 电视前的毛利小五郎和毛利兰脸色煞白地看着屏幕。 那是一个背景昏暗的房间,一个头发油腻、几乎要盖住眼睛的年轻男子站在一张条凳边,他脸上糊着一层薄码,条凳上捆着一个脸部被毛巾盖住的人,从身形判断应该也是男性。 年轻男子仿佛不知道自己在被拍摄中,他咧开一个笑,举起手里的水管,将喷涌而出的水全部浇到那张覆盖着毛巾的脸上。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电视台演播室里的另一位主持人神色凝重:“二十分钟前,全球最大的视频网站上开启了一场定位于日本地区的直播……” “!!!” 毛利兰捂着嘴,差点发出尖叫。 毛利小五郎注意到女儿被吓到,手速飞快啪地关掉电视,同时大骂:“日卖在搞什么,这种东西竟然在节目上直接放出来?!” 可他显然误会了毛利兰如此恐惧的原因。 “他是……”她喃喃着,“那个男人好像是……” “叮咚。” 门铃声也正好在此时响起。 几人齐齐一愣,从电话里听到直播消息的江户川柯南更是身体一个激灵,刷地扭头看向门口。 来者似乎很急,在按响一次门铃后,就迫不及待直接开门。 站在门口的是诸伏景光。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一双本来明亮的蓝色眼睛此刻像外面的天气般布满阴云,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证件,向他们展示。 “警视厅公安部,诸伏景光。” 他看向他们,最终目光落在了呆愣的毛利兰身上。 “我们正在调查一起案件,希望你们配合调查。”(本章完) 第379章 阿尼赛特的挑衅 整个侦探事务所陷入寂静。 毛利小五郎听到公安二字,眉头皱起,他起身看向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像是完全没察觉到现场变得诡异的氛围,他先是看了看毛利父女,接着目光落到沙发上的江户川柯南身上。 在看到那张脸时,他的目光微不可察地一顿。 …… 时间回到一小时前。 早上,八点三十分。 警视厅早早就进入了忙碌的工作状态,诸伏景光收拾完东西,和同事一起离开公安部来到停车场。 同事拉开车门直接坐上副驾驶座,他一边扣安全带,一边看向诸伏景光:“我们直接去目的地?” “石神前辈会先去接触线人,我们两个先去那里看看。”诸伏景光回答道。 不同搜查一课每天有很多工作、需要长期加班,警视厅公安部手里任务没他们那么多,可件件都是麻烦事。 就像这次,警视厅公安部还没处理完议员的后续,新的工作又来了。 几天前某位线人传来消息,他说自己最近去酒吧喝酒,见到了两个曾经隶属于泥惨会的成员,两边正好认识,就坐下一起喝了一杯。 那俩人没告诉线人最近有什么大活动,只在喝多了后抱怨了一件事。 ——某个位于新宿与中野交界处的废弃火葬场,是过去泥惨会名下的产业之一,有被人偷偷使用的痕迹。 “……他们听到动静,但当他们过去查看时,那里什么人都没有。他们把这件事报告给上司,上司只让他们回去休息,不要再乱跑。” 同事回顾着听到的消息,有点无语地挠了挠头发。 “这种事要么是那两人喝多闹了乌龙,要么是那帮犯罪分子在偷偷处理人,只是这次没用灌水泥的方式而已……至于派出好几个公安去调查吗?” 诸伏景光听到他语气里隐藏的埋怨,有些无奈。 眼前这人和江藤是同期,可论敬业程度,远远比不上有着二代光环的江藤大藏,如果现在坐在这里的是江藤,只会询问这种案件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默默把无奈压在心底,对同事尤其是年轻后辈比较宽容的诸伏景光正要解释。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黑影忽然掠过他的车前! “?!!” 诸伏景光猛地踩下刹车,他听到什么东西——某种比人要轻不少的东西——撞到车前盖上,然后飞了出去。 同事在急刹车下向前倒去,下意识紧紧抓住安全带,在呆愣一秒后,他也反应过来。 “刚刚……撞到了什么东西?” 诸伏景光神色微肃,他们刚上车不久,现在连警视厅停车场都没开出去,能撞到什么? 出于警惕和几分疑惑,诸伏景光和同事一起下车。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条狗趴在地上。 “…………?” 诸伏景光更加疑惑,他看着那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动物以及地面上渗出的血,站在原地没动。 他身边的同事没想太多,作出一种比较合理的推测:“……是训练的警犬?它怎么会溜到这里来的?” 虽然那只狗趴在地上,让他们无法看清外形,但从身形以及皮毛颜色,很接近那些作为警犬培养的大型犬。 同事嘴里嘀咕要不要去找训导员来急救,朝那条狗走去,但刚走到一半,那只狗忽然自己站了起来。 它四肢着地,一声不吭地甩了甩身体,一些血珠飞溅出去。 这时候诸伏景光注意到,这种狗和常见的德牧、拉布拉多犬不同,它皮毛更厚,眼角向上倾斜,眼神显得格外锐利。这些细节加在一起,让他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另外在它脖子下,系着一个小包裹。 “这是什么?” 同事同样看到了包裹,好奇地伸手去拿。 “等——” 诸伏景光都没来得及去阻止,这位同事已经弯腰把包裹拆下,摊在地上解开。 包裹中央是一台平板电脑。 还有一张写着几行字的白纸,轻飘飘地压在上面。 同事这时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眼前的好像不是警犬,普通警犬可不会背着这东西去撞一辆公安的车,他伸手就要去抓那只狗。 可他伸出的手扑了个空,那只被车撞到、本该受重伤的狗竟然非常灵活地躲开了,它轻轻一跃跳到几步之外,一双锐利的浅棕色眼睛看向他们。 “嗷呜——” 它仰起头发出一声嚎叫,嘹喨的声音回荡在停车场,传出去很远很远。 诸伏景光终于明白那种违和感从何而来。 那不是狗。 那是一只狼。 ……可这里为什么会有狼?日本本土的野狼早在上个世纪末就灭绝了,难道是附近动物园里跑出来的? 诸伏景光心里闪过更多疑问,可现实不容许他继续多想,那只狼已经转身就跑了,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黑暗里,只有它的东西留了下来。 他回头看向那块古怪的平板,眉头微微皱起:“你先别动,等我叫人来检查。” 同事从狼消失的方向收回视线,愣愣地回答道:“好。” 过了一秒,他迟疑地开口:“诸伏前辈,刚才那个是狼?” 诸伏景光没有回答。 就在这个时候,屏幕忽地亮起,在同事愕然的“我没动它!”的声音里,两人同时看清了上面的画面,瞬间脸色大变。 只见屏幕上是他们一个无比眼熟的人,此刻他双眼紧闭被绑在一张条凳上,而她身边的人正在拆毛巾的包装袋。 “江藤?!” …… 早上九点。 由于紧急突发事件,本该去执行任务的诸伏景光一行人取消任务,在公安部集合。 所有人都震惊于一位同事被绑架,在得知那是他们管理官的独子后,事件严重性的再次上升。 “不能通知搜查一课帮忙?” 同事低声向诸伏景光询问。 诸伏景光脸色难看地摇头,用同样的音量回答:“这是公安的内部事,不适合被其他人知道。” 这就是公安的作风,他们习惯在刑事警察辛苦查案半天后从天而降抢走案子,但很少主动提出让对方帮忙。 同事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江藤管理官的脸色,终于没有再开口。 这位年过六十、在公安高层待了整整二十年的男人,此刻变得像一位随处可见的的普通老人,脸上的沟壑比往日更深重。 他不忍地移开视线,仰起脸看向投影屏幕上的文字。这是从与平板一起被捡到的白纸上截取下来的。 风车摇啊摇,指向九十二; 白塔画雪山,秋千荡云端。 蝉鸣声声叫,钟摆晃过旧轮轴; 荷叶绿油油,水池倒影映入瞳。 十四年以命偿命,八十天终入轮回; 蝉蜕空壳无踪迹,钟摆尽头不归人。 来寻找吧!我已经给出了所有线索,是以命偿命还是步入轮回,全看你们做出的选择(笑)。 ——Anisette(阿尼赛特) 看到那个名字,诸伏景光身侧的拳头紧紧握起,眼瞳深处燃烧起无穷无尽的怒火。 江藤管理官看着这些文字,又看向身侧的平板,在看到画面上的两张人脸时,神色间闪过一丝复杂。 “嫌疑人的身份已经确认。” 他冷静开口,视线扫向在场的所有警察。 屏幕上的文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张图片。由于平板上的视频很清晰,他们很轻松地就确定了嫌疑人的长相。 在几张长相截图旁是一张照片,背景是帝丹小学,年幼的嫌疑人站在校门口,和一对一起离开校园的男女生打招呼,他们看上去年龄差不多。 “门矢信,男,现年十七岁,曾于帝丹小学就读,三年级时辍学。” “父亲不明,母亲死亡,由舅舅抚养,名下没有登记房屋,需要从他身边熟悉的人开始调查……” …… 结束回忆的诸伏景光定了定神。 他不能急,哪怕刚才同事告诉他、阿尼赛特那个混蛋竟然还让电视台开了直播,让全日本都知道了这件事……他也必须镇定下来,一步步调查。 他看向毛利兰,这个在犯罪嫌疑人少数几张照片上能和他打招呼的女孩,但看着看着,他目光扫向了沙发上的江户川柯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总觉得这个戴眼镜的男孩,和那张照片上另一个向嫌疑人打招呼的男生,长得特别像……?(本章完) 第380章 过去的同学 一分钟后,两边人坐到沙发上。 毛利兰本想上茶,但被拒绝了。她坐到毛利小五郎与江户川柯南的中间,双手放在膝盖上,看向对面的诸伏景光,表情显得有些不安。 诸伏景光早已习惯外人对公安警察的态度,他开门见山地问:“毛利小姐,请问你认识一个叫门矢信的人吗?” 毛利兰轻咬了下嘴唇,迟疑地开口:“我记得他,他是我过去的小学同学。只是在七年前,大概是我小学三年级时,他就突然离开了……” 她微微一顿,终于忍不住把心里憋了很久的问题问出口:“诸伏警官,我刚才在电视直播上好像看到他了,你……就是在调查这个案子吗?” 旁边的毛利小五郎以及江户川柯南双双一愣。 毛利小五郎惊讶于自己女儿竟然认识刚才直播里的人,甚至是她曾经的同学; 江户川柯南同样非常惊讶,刚才阿笠博士打电话告诉他这场直播,可他没有看到具体画面。 门矢……为什么会是他? 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想到前不久在坂口律师家门口见到的那道人影,某种强烈的不安感让江户川柯南眉头紧紧皱起。 诸伏景光把他们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放缓语气,用温和的声音道:“别紧张,毛利小姐,我只是问几个问题,你只要说出知道的就行了,其他方面我们会自己调查。” 他安抚了她,但也绕开了她的问题,毛利兰仍然有些促局不安。 诸伏景光继续问道:“他在学校期间是个怎样的人?” “门矢他是……” 毛利兰微皱起眉,陷入思考。 “他是个很安静的男生,话不多,但和同学间相处得不错。当时他坐在我前面,经常会和我分到一组打扫卫生,他每次都打扫得很干净。” “你是否了解他的家庭情况?”诸伏景光追问。 毛利兰摇了摇头:“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我只是听他说过,他从小就没有见过他爸爸……” 随着眼前这个公安警察的提问,一些早已沉入深处的记忆,渐渐涌了上来。 她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对门矢信印象深刻了。 当时在小学里,整个班级中只有她和门矢信算“单亲家庭”——一个父母早早分居,母亲离家;一个和母亲住,从来没见过父亲。 因为这点同病相怜,当时在班级里,她和他算得上朋友,连带着工藤新一也和对方渐渐熟悉起来,直到他三年级离开。 “……他是和他妈妈一起住的。他妈妈偶尔会来接他放学,我见过她几次。”毛利兰说,“至于其他亲人,我就不知道了。” “你知不知道他们家在哪里?” “不知道,我没有去过。” 毛利兰补充:“但可能还在米花,周一时我和爸妈还有柯南遇到一起案件,当时在那户人家门口,我再次见到他,他本来要按门铃,但里面突然传来尖叫,他就跑开了。” 诸伏景光眉角微微一跳,记下这个细节:“我知道了。” 他接着陆续又问了几个问题,毛利兰把知道的都说了。 做完询问工作,诸伏景光复盘了一遍寥寥无几的信息,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打算离开。 “谢谢你的配合。如果有需求,我会再次联系你的。”他先是客气道谢,接着提出要求,“对我今天来拜访一事,希望你们可以保密。我想毛利先生应该知道规则?” 全程旁听的毛利小五郎回过神,有点不自在地点了点头:“我们不会到处乱说的。” “非常感谢。” 诸伏景光再次礼貌地向这位在警校期间不止一次从教官口里听到的前辈道谢,转身朝门口走去。 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毛利侦探事务所鸦雀无声,只有外面的雨声淅沥。 江户川柯南在原地坐了几秒,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从沙发上跳起,抓起手机朝门口跑去。 毛利兰本来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对过去同学涉嫌犯罪一事,她非常担心,直到江户川柯南跑远了她才反应过来:“柯南?!” “别管他了,说不定是刚才青柳给他发了消息,他要出去玩。” 毛利小五郎点起香烟,一时都没兴致继续去看电视。 作为一名前警察与一名现役侦探,他远比毛利兰更清楚,公安上门,以及那场由媒体直接暴光到公众眼前的残忍直播,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猛地吸了口烟,表情有些烦躁,这时他注意到女儿的表情:“怎么了,小兰?” 毛利兰看了他一眼,迟疑地说:“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关于门矢的事……” 毛利小五郎坐直身体:“你刚才怎么没说?” 情报机构的人是不会随意杀人,可做事待人也没有什么下限,万一他们认为他女儿刻意隐瞒重要情报…… 毛利兰不理解他的紧张,她赶紧解释道:“是我刚才才想起来的,其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是关于门矢君的妈妈。 在她的记忆里,曾经见过门矢的妈妈来接他放学,她还和他们打过招呼,给她的印象不差,就是…… “她和我们打招呼时,我总觉得她怪怪的。”毛利兰解释道。 “怪怪的?”毛利小五郎不解,“难道是那种脾气很糟糕的女人?” “不是的。” 毛利兰赶紧否定,她想了想,尽量描述起回忆里的情景:“是和妈妈完全不一样的类型,不像是一位长辈,笑起来就像……嗯,就像孩子一样。” 毛利小五郎一头问号:“啊?” …… 另一边,江户川柯南跑到楼下。 他在追上去时还在担心对方会不会已经乘车离开,没想到刚跑下楼梯,就看到诸伏景光站在波罗门口等他。 “柯南君。”诸伏景光低头打量他,“我听到你的脚步声就干脆等了一等,你是下来找我的吗?” 江户川柯南对上他探究的、完全不像是看小孩子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原本要问的话忽然问不出来了。 “不是啦,我跟青柳先生约好要去美术馆,算时间差不多了。”他赶紧找借口。 “是吗?”诸伏景光看着他,“可你下来等他,怎么连伞都不拿?小孩子最好不要淋雨啊。” “我……” 在江户川柯南找理由时,手机忽地响起。 他看到来电显示人就是青柳彬光,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他一边按下接听键,一边对诸伏景光挥挥手:“那个,诸伏警官,我就不打扰你了!” “……” 见江户川柯南转身跑远,诸伏景光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回到车上。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深吸了口气。 下一站是江藤家。 …… 江户川柯南没跑太远,他拐入一条小巷,才开口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抱歉,青柳先生,我遇到了突发情况,比较紧急,今天恐怕不能去美术馆了。” 他没把直播的事告诉青柳彬光。不管对方看没看到、知不知情,以对方的身份,都不适合参与这个案子。 “好巧,我打电话也是为了这个。”青柳彬光说,“我也遇到点事,现在暂时不能过去。” 江户川柯南疑惑:“什么事?” “工作上的事,具体的不合适告诉你。”青柳彬光温和道,“我会尽快解决的,那样下午还有时间。你那边也要加油哦。” 看来青柳先生很期待这次美术展?江户川柯南这么想着,嘴里应道:“好。” 对面的男人很轻地笑了下,挂断电话。 江户川柯南收起手机,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叹了口气。 涉及他过去的同学,而且案件性质这么恶劣,他不可能置之不理……既然无法询问公安,那他就靠自己的力量去查。 第一站是去阿笠博士家。(本章完) 第381章 过去的仇恨 早上十点。 江藤大藏的家在中野区,平时和父亲江藤管理官住在一起。 诸伏景光在来的路上打了电话,一位提前抵达的同事站在门口等他。见他推门下车,同事收起手机,直接带人进入屋内。 这是一栋带有日式庭院的小型别墅,诸伏景光以前从没来过。此时屋里静得出奇,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上面。 “嫌疑人同学那里有没有找到线索?”同事低声问道。 诸伏景光摇摇头,说话音量和平时一样:“没有,他们已经快七年没联系了。” 同事沉默片刻,倒也没觉得奇怪:“我们这边的工作也不太顺利……” 在简短的交谈间,两人穿过走廊,来到客厅。 客厅是整个一楼最大的房间,在他们踏入门口时,沙发上的另一位同事抬头看向他们,点了下头算打招呼。 诸伏景光同样微微颔首,接着他的目光落在坐在另一张沙发的女人身上,她是江藤家的保母。 江藤管理官家庭结构简单,在十三年前妻子被歹徒杀害后,他没有再娶,自己带儿子生活。除了他们,家里只有一个处理日常家务的保姆。 现在江藤大藏失踪,她自然是第一排查对象。 “我不知道。” 她脸上写满紧张与不安:“胜彦先生早上七点出门,大藏君吃过早饭,在七点半时也开车出去了。” 诸伏景光仔细打量她,没有说话,沙发上的同事继续问:“你真的不清楚他去了哪里?他出门时你就没问过他?” 公安的口气远比普通刑警苛刻,哪怕只是普通问话,也天然带着一种逼问感。 保姆脸色更难看了,但她还是摇头:“我知道大藏君工作保密度很高,平时从不会询问他的私事,连他的房间都是他自己整理打扫的……” “走吧。” 诸伏景光感到自己肩膀被轻轻碰了一下,带他进来的同事低声道:“看样子她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我们去江藤房间里看看。” 两人转身离开客厅,来到二楼,很快找到了房间——江藤大藏的卧室就在楼梯口第一间,门上挂着写有名字的木牌。 诸伏景光看着上面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刚学会写字期间留下的字迹,拧开门把,踏入卧室。 房间有点乱,很符合不太爱收拾的单身男性的形象,床上被子都没叠好,昨天江藤大藏穿过的浅色西装还扔在上面。 他出去时特地换过衣服? 诸伏景光看着那套很干净、在他记忆里只穿过一天的衣服,做出这样的判断,接着微蹙起眉头。 那位后辈不是什么在意形象的人,在不容易出汗的天气里,衣服只要没弄脏,连续穿一周都很常见。 在今天特地请假,还换了衣服……难道他是去见什么重要的人,或是,要去什么特殊的地方……? “好多书。” 同事的话拉回诸伏景光的思绪,他转过头,看向对方所指的方向。 江藤大藏的卧室很大,靠墙的地方放着两个大书架,里面塞满了书。大学时的专业书和警校期间的课本放在最下层,而中间最方便拿的三、四层里,全是各种小说。 “我有次和他出任务,他在路上看到书店门口贴着新书到货的海报,就跟我说回去后一定要买。”同事走到书架旁仔细查看,随手抽出一本,“还都是推理小说。” 诸伏景光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那本书,黑色封面上绘制着一个很大的骷髅头。 “放回去,书架之后再看。”他提醒,“先找找他书桌、电脑里有什么重要线索。” “也是。” 同事微不可察地一叹,接着出于职业习惯,将手里的书塞回原来抽出的位置,和诸伏景光一起走到书桌边。 江藤大藏的床很乱,书桌也没好到哪里去,笔筒里满满当当塞着水笔剪刀甚至几双一次性筷子,桌子中央的笔记本电脑没合上。 诸伏景光尝试滑动鼠标,屏幕刷地亮起。没有密码,直接跳出桌面。 他看到桌面背景,目光一顿。 那是一张合照,年轻了十几岁的江藤管理官和一个眉目清秀的女人站在某个学校门口,两人一人一边地扶着一个男孩肩头,三人都面带微笑地注视镜头。 这是十几年前时,江藤家一家三口的合照。 “……” 上面年纪尚幼的江藤大藏笑容开朗,没有任何阴霾。诸伏景光移开视线,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被桌面上的一个文件夹吸引。 “诸伏,江藤在日历上做过记号,今天和周一这两天都画过圈,下面写着忌日,我记得周一那天他也请假……这是什么?” 同事拿着台式日历,话说到一半,注意到身边人的动作。 诸伏景光打开文件夹,发现里面是一段视频。整个文件夹里只有这个视频。 文件夹内的布局是详细信息格式,上面清楚显示着,这段视频在今天早上七点时刚被播放过。 “……” 诸伏景光看着这个微妙的时间,眉头再次微微皱起。 然后,他点开了视频。 …… 另一边,米花町。 灰原哀完成洗漱来到客厅,她刚推开门,就看到一道人影刷地从她眼前跑过。 她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原来是江户川柯南。 对方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存在,丢下一句“那我走了博士”后就跑了出去。她目送他的背影匆匆远去,直到外面的关门声响起,才转向阿笠博士。 “怎么,他又遇到麻烦了?”灰原哀语气平静地问。 阿笠博士缓缓点头,神色间有几分复杂:“是挺麻烦的。” 灰原哀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毕竟名侦探三天两头就会遇到案件,但她注意到,这次阿笠博士的语气和平时的那种无奈明显不同。 她感到不妙:“到底是什么事?难道……” 阿笠博士看她脸色发白,赶紧安慰道:“不是,跟组织没关系,是刚才网络上出现一段对公安警察的……呃,折磨视频,新一以前见过他和那个嫌疑人,所以非常担心。” 灰原哀的心放下一半,转身朝厨房走去,开始准备自己今天的早午餐。 她刚拿出两片吐司,一边往上面抹花生酱,一边随口问道:“那个公安叫什么名字?是江户川上周在铃木酒店认识的吗?” “姓江藤。”阿笠博士叹气,“好像还是一位公安高官的儿子,刚才公安的人还去毛利家问话了。” 啪嗒。 灰原哀涂到一半的吐司掉到桌上。 阿笠博士疑惑地转头看去,就见到这个从组织跑出来的变小科学家脸色变得比刚刚还要糟糕。 “怎么了,小哀?”阿笠博士见到她竟然有这么大的反应,也愣了一下。 “……江藤?” 灰原哀喃喃着这个名字。 她抬起头,对上阿笠博士担忧的视线,声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颤抖。 “博士,我以前在组织里,听过这个名字……” 后面的话语吞没在窗外的雨声中。 …… “咳……咳咳……” 江藤大藏在剧烈咳嗽。 他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水不断冲刷在他脸上,打湿脸上的毛巾,让他窒息。 濒死的痛苦让他想挣扎求救,可手脚都被死死捆着,只有冰凉的液体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肺部与胃中。 几十秒后,冲刷感消失了,他感到脸上的毛巾被掀开,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睛与耳朵流出,嗡嗡声让他大脑发蒙,只能勉强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站在他眼前。 “……水刑是一种可怕的刑罚,大量的水被吸进胃、肺叶、气管和支气管中,受刑者会呕吐,有些甚至会大小便失禁,几分钟就能让人失去意识。” “我个人很反感这种刑罚,虐待他人身体这种事无法给我带来任何快乐和满足……也不知道CIA那帮人怎么想的,一帮变态,竟然会喜欢这种刑罚。”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它还是有点用处的……” 耳鸣声渐渐减退,那些颠三倒四的模糊话语变得清晰。江藤大藏睁开眼,终于听清、也看清了眼前的人。 一个有着微卷黑色长发、穿着黑衣的男人站在眼前,他背朝窗户,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仿佛披在他的肩头,看上去随时会下雨。 见江藤大藏看向自己,他露出微笑,碧绿色的眼睛里倒映出眼前青年仓惶痛苦的脸庞。 “你……你……” 江藤大藏看着眼前的青柳彬光,看着那双犹如竹叶青蛇般的碧绿色眼睛。 这一瞬间,身体的痛苦仿佛都消失了,他只感到脑袋剧烈疼痛着,无数支离破碎的片段从记忆最深处喷涌而出,重新拼凑为完整的画面。 ——在记忆最深处,也曾经有那么一双……不,是两双这样的绿色眼睛,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的垂死挣扎。 “看来你想起来了?” 青柳彬光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你之前的直觉没有错,我们以前的确见过面。我总共来日本三次,上次是三年前,最早那次,是在十三年前……就是那时我见过你。” 他语气温和地说着,然后又轻轻笑了起来。 “——你啊,怎么能连自己的杀母仇人都忘了?”(本章完) 第382章 报仇?报复?(上) 失忆。 人体是最精密最神秘的存在,有时哪怕身体毫无损伤,但因为精神上的巨大痛苦,仍能激起防御机制,将那些糟糕的回忆会埋藏到意识最深处。 在过去这些年里,为了恢复记忆,江藤大藏不止一次找过心理医生,接受多次治疗,始终没有起效。 然而现在,他想起来了。 ——处在最糟糕的处境下,他终于想起了十三年前,那堪称地狱的一天…… …… 十三年前。 现在正处在春季到夏季的过渡阶段,温度宜人,为了通风,别墅客厅正朝庭院的几扇落地窗全被拉开。 目前正在读小学二年级的江藤大藏坐在饭桌边,感受着凉风习习从窗口吹入。他正在吃午饭,听到自己母亲的话,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你说爸爸这次又没法参加我的校园活动?” “是啊。他最近在查一个很重要的案子,恐怕这几天都抽不出空来。” 江藤太太注视着自己的儿子,见他写满不甘的眼睛,温声安慰道:“没事的,大藏,妈妈会参加。我会给你拍录相,把你的表现全部拍给你爸爸看。” 江藤大藏低下头,一声不吭。 他继续开始扒饭,速度比刚才快了不少,一口菜都不夹,只是不断干吃着白米饭,像在和什么无形的人暗中较劲。 江藤太太看着他这幅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没再劝说什么。 桌子上放着不少菜碟,是她精心准备的午餐,但桌边只坐着他们两人,显得有些冷清。 江藤大藏对面的座位也是空的。 那是属于他爸爸的位置。 …… 江藤家是一家三口。 可从江藤大藏有记忆开始,父亲的存在总是显得稀薄,工作日不在——往往在他睡下后才回来,第二天又在他起床前就出门——甚至连周末也很少在家。 即使哪天在家,也经常会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又没影了。 从小到大,从幼儿园到小学二年级,他只参加过一次他的入学仪式,其余时候,都只有妈妈陪着他。 “为什么爸爸总是这么忙?”他不止一次这么询问自己的母亲。 而他的妈妈总是温和地一遍又一遍解释。 “你爸爸在做重要的工作。” “——非常、非常重要的工作。大藏,你爸爸他不是不想回家,不是不想陪你……只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能让更多人的幸福,他得奔波在外。” “他对你的爱不比我少。” 真的吗? 他爸爸对他的爱,真的和妈妈一样吗? 江藤大藏不止一次怀疑。 …… 吃过午饭,江藤大藏打开电视。 他妈妈在不远处的厨房洗碗,水流的哗哗声和电视的声音一起在室内回荡。 屏幕上,记者在介绍近日举办的某个美术展,背景里是一幅幅精美绝伦的人物油画。 记者简单介绍完背景,走到一个中年男人身边:“这位是展览的主办人,同时也是国内知名美术商,大木先生——您好,大木先生,听闻这次展出的作品,全部出自您的个人收藏?” 身材富态的主办人点头,对镜头露出笑容:“是的,它们都是我亲自走访各个国家的不同美术展,一件件收集到手的珍藏。” “根据我刚才的观察,其中不少作品很陌生,似乎不是得奖的大作或是出自知名画家之手?”记者问道。 主办人再次点头,他回头注视着一副几乎占据整面墙的大型油画:“其实大半出自名不经传的普通画家,但在我看来,它们的水平不比那些名作差……” 记者本来一脸认真地听着,结果听到一半,对面忽然没声了。 只见前一秒还满脸骄傲地介绍着自己收藏的美术商,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如一头发怒的公牛。他甩开记者,朝那个方向快速走去: “洼田!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戴好手套再去触碰画作!!” 他的背影已经车里离开镜头,但他的咆哮声仍远远地传了过来。 记者默默收回悬在半空的话筒,重新举到自己嘴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微笑道:“好的,感谢大木先生的介绍,现在让我们来采访一下其他人……” 后面的采访江藤大藏没能继续看下去。 他妈妈从厨房探出头:“大藏,别看电视了,快上去写作业,下午两点你还得去补习班。” “好。” 江藤大藏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他关掉电视,随手把遥控器往沙发上一丢,转身朝二楼走去。 走到二楼,他的卧室是楼梯口第一间,在要推门进去时,他的目光落在门口的木质名牌上,脚步微微一顿。 “……这是你小时候刚学会拿笔时,你爸爸握着你的手,一起写下的你的名字。” “我觉得很有意义,就拜托人把它刻在了木板上,在你长大到晚上可以自己独自睡觉时,把它挂在你的房间门口。” 在过去他询问妈妈为什么自己卧室门口会挂这么块牌子时,他妈妈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笑着对他这么解释道。 “……” 看着上面歪歪扭扭、难看到让人无法直视的字,江藤大藏无语地移开视线,同时嘴里嘀咕:“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纪念的……” “叮咚。” 就在这时,一阵门铃声突兀响起。 江藤大藏感到自己的心脏跟着突地一跳,像是被人在心头重重砸了一拳。他再次停下脚步,朝楼下看去。 他家楼梯就在一楼玄关边,站在二楼楼梯口,可以看到下面来者。 “叮咚。叮咚。” 门外的人可能是个急性子,几秒过去就等到不耐烦,又按了几次。 “……” 江藤大藏待在原地,没有下楼,他看到自己的妈妈从走廊尽头匆匆走来,一边走,一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脸上带着和他一样的茫然。 “谁啊?”他忍不住问道。 “不清楚,今天没人说过要来啊……” 他妈妈抽空回应了他一句,走过去开门。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外国少年。 江藤大藏看清对方面容时,不免怔了一下。 阳光透过打开的门,洒落在那头微微带卷的黑发上,春天在那双眼中落根发芽,明媚的绿色里带有盈盈笑意。 江藤大藏一时竟分不清楚——到底是有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那里,还是刚才看到的那些油画中的俊俏少年,来到了现实。 “下午好。” 外国少年先是打招呼,接着鼓了鼓嘴,哼哼唧唧地开始抱怨:“你们刚才一直没开门,我跟哥哥还当你们出去了,想着要不要过会儿再跑一次呢。竟然让我们等这么久,下次早点嘛。” 少年话语里带着指责,但语气又有种黏糊的撒娇感——比如他对哥哥的叫法竟然是“兄ちゃん(尼酱)”,这种小孩子或年轻女孩才会用的称呼。 江藤太太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一点,同时更加不解:“请问你是……?”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少年好像完全没在意眼前女人错愕、痛苦、扭曲成一团的面容,若无其事地将捅出去的水果刀,从她腹部抽出来。 血的气味在空气里蔓延,少年用干净的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似乎在琢磨恰当的用词。 “我们是复仇……哦,不对。” 他顿了下,自己纠正了自己—— “我们是来报复的。” ———— 下周日就要考试了,希望能一次通过…… 这几章写得很乱,都是硬挤时间写的,等考完会适当修改。(本章完) 第383章 报仇?报复?(下) 扑鼻的铁锈味让仍在二楼的江藤大藏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世界仿佛变为一场无声电影,每一帧滑过的时间都变得无比漫长,他听不见那个外国少年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对方嘴巴的一开一合,以及他脚下缓缓朝外弥漫开的血红。 当江藤大藏反应过来,本能地想逃跑时,他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搭上他的肩膀。 “你怎么不下去?” 一个和刚才听到的、完全一模一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江藤大藏猛地抬头,就见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那个外国少年仿佛瞬移了般站在他的身后,他正低头俯视着他的表情,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里清晰倒映出他仓惶恐惧的脸。 像是对他此刻的反应很满意,少年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啊啊啊!!!” 江藤大藏终于按压不下心头的恐惧,尖叫出声。 他挥开少年的手想逃,耳边嗖地响起什么东西飞过的声音,紧接着,他的大腿就是一阵刺痛。 一把水果刀从下面飞来,自下而上地划过他的裤子,在大腿上割出一道十多厘米长的伤口,又咚地一声钉入身后门板。 正好插在那块写有名字的木牌上,血顺着刃口滑落,滴下几滴血珠。 江藤大藏瞬间跌倒在地,痛疼与恐惧让他呜咽着发不出任何声音,腿间一股热流淌了下来。 在他翻转的视角中,他看到一双腿噔噔噔飞快地踩过楼梯。 “你差点让他逃跑了,哥哥。” 兄ちゃん(尼酱)。 这个称呼让江藤大藏挪动身体,他勉强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上方。 只见有两个少年站在他的卧室前,他们仿佛在照镜子般,外貌、身形和衣著,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其中一个手上沾血的将水果刀从门上取下,在左手手指间随意把玩着。似乎是察觉到江藤大藏的视线,他把玩的动作一顿,低头朝他看了过来。 “抱歉,我太大意了,幸好有你在。” 另一个一边说着,一边也看向江藤大藏。 两双一样的碧绿色眼睛一起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瑟瑟发抖吓到失语与失禁的男孩。 “该怎么处理他?” 性格更活泼的弟弟抛了几下手里的水果刀,苦恼地皱起眉,“目前刑侦技术好像能放大死者瞳孔上的人影……先把他眼睛挖了?” 江藤大藏身体一僵,另一个少年开始阻止,语气苦口婆心: “少使用非必要的暴力,要是养成习惯就不好了——以后离琴酒远点,他快把你带坏了——还有,快别玩刀了,小心割伤自己的手。” 活泼少年停下手:“哦。” 他在原地安静不到一秒,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摸了什么东西出来,剥开后往嘴里丢去,接着又开口道: “我们要在这里留多久?我订的车票是下午三点,再过两小时不到就开了,从这里赶去车站有点距离,而且那个人说不定会提前回来……哥哥,你吃糖吗?我刚买到这个香菜奶糖味道还行。” 他完全没隐匿自己的行踪,大咧咧地全暴露到江藤大藏眼前。 “你自己吃吧,等我看完书房里的电脑我们就离开。” 看上去更成熟一点的少年温声安抚,他顿了顿,补充一句:“不着急,这栋房子里没安保系统,我留下的陷阱足以把他拖到傍晚。” 话到这里,江藤大藏意识到了什么。 “……什么陷阱?” 九岁的孩子并非一无所知,已经有了一定的三观与理解能力,从眼前两人的只言片……完全没有顾忌的直言不讳中,他听出了他们的潜在意思。 江藤大藏一边流泪,一边呜咽着问:“你们对我爸爸做了什么?” 这里只住着他们一家三口,眼前两人所提防的必然是他那个忙碌的、长期不着家的父亲。 然而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江藤大藏忽然看到眼前的少年脸色变了。 那个肉麻地用着他同学们都渐渐不再用的称呼的少年,表情阴沉下来。在他的注视中,江藤大藏感到一股森冷寒意从尾椎窜上,爬满后背,那股冷意甚至比亲眼目睹母亲被捅时更浓烈。 “爸爸?” 少年语气轻飘飘地重复了一遍,他弯下腰,抓着江藤大藏的头发,生生把人从地板上揪起。 “我刚才杀死了你的妈妈,结果你只关心你那个在这种时刻都不在你们身边的爹?” 少年好像很生气很生气,轻描淡写的语气下是几乎把人头皮硬撕下来的巨力。 江藤大藏嘴里发出抽气声,同时陷入迷茫。 他不明白,明明就是眼前的人杀死了他的妈妈,可又在为她而愤怒……他根本不知道他在气什么,这实在太奇怪了,简直荒谬。 另一个少年却对这份喜怒无常见怪不怪。 “阿提密斯。”他轻轻叫道,“在来的路上,我提醒过你别直接杀掉他,不过现在的话……” 他温和地叹息一声。 “随你怎么处理吧,只要能让你开心起来就好。” …… “噗通!” 江藤大藏摔入冰冷的水中,脑袋磕碰到底下坚硬的岩石。 他被丢入了后院的井里——这是去年刚打的井,为了方便浇花——他慌乱地舞动四肢,竟然成功从井底站了起来,水只堪堪淹到他的小腿。 这口井很浅,只有3米深,在他站起来后,还能隐隐约约听到说话声。 “大阪那边……” “……不麻烦,可以把盯着的人……” 江藤大藏深吸几口气,努力想听清上面的人在说什么。可不知是不是刚才撞得太厉害,他只能听到零碎的信息。 “他们今天都能搞定……最后那个呢?” “石神……” 江藤大藏仰头看向井口,这是唯一的光源。他脑袋变得昏昏沉沉,有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滑下,可他感觉不到疼。 在抬起头的那一刻,他和两双碧绿色的眼睛再次对上。 奇迹般地,这次江藤大藏没有感到害怕,他嘴唇哆嗦几下,也没有哭喊出声。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井底,仰头看着一根细长的水管从井口滑下,垂到半空中停下,水流从中间涌出,淋在他的头上,他脚下的水荡起圈圈涟漪。 水位开始缓慢上升。 他听到少年中的哥哥开口:“你不直接杀他?” “杀死和身体折磨并非最好的手段——你以前教过我的,我都还记得。我也是要学会长大变成熟的嘛。” 少年中的弟弟说着,语气又变得活泼起来,“对了,哥哥,你后天再陪我去一次展会吧。” “嗯?……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们这次得换张脸,再用原来的样子会引起注意的。” “……” 后面的话,江藤大藏渐渐听不见了。 …… 记忆深处的血味是如此清晰。 现年二十二岁的江藤大藏回忆着十三年前的记忆,嘴里再次泛起血腥气息。 他注视着眼前面带微笑的黑发男人。 这次对方只有一人,只剩唯一一双如毒蛇般的碧绿色眼睛,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江藤大藏的内心被仇恨与怒火填满,恨到几乎目眦尽裂,然而在这份情绪吞噬他之前,一丝疑问也闪过他的大脑。 眼前的男人是十三年前的凶手,无疑是那个组织的人,现在他以FBI警务联络官的身份来到日本,极有可能组织派去FBI的卧底。 作为卧底的他,在之前的案件里,为什么敢直接在自己这个受害者眼前现身? 真那么确定自己当时完全失忆了?不会在查案中途突然恢复记忆,指认他的身份,把他一举抓获? 还是…… ——他,别有所图? “你,可是卧底……” 江藤大藏发出含糊的声音,在个人仇恨和职责之间,他选择以公安的身份发出自己最后的疑问。 “为什么敢这么……正大光明地出现?不怕……暴露?” 青柳彬光像是没预料到他会提起这个,眨了下眼睛。 “可能是因为我这个人充满同理心,擅长和别人共情,对有相同处境的人,总会忍不住亲自跑到他们眼前吧。” 青柳彬光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朝某个方向看去。 “当时我对你放水,让你侥幸活了下来。”他平静道,“不过今天,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江藤大藏神色冷凝,眼里毫无惧色。在青柳彬光把他捆来这里进行折磨、他又恢复了记忆时,他就知道自己绝对无法活下去了。 “哒、哒……” 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随着一个人影在他眼前站定,江藤大藏脸上的坚毅,像面具一般凝固起来,然后瞬间支离破碎。 青柳彬光若无其事地退到一边,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 窗外阴云密布,看上去随时会下雨。 …… “吱嘎——” 随着一声刹车声,一辆外形低调普通的轿车在警视厅门口停下。 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 驾驶座上的松田阵平对着这糟糕的天气暗暗啧了一声,他解开安全带,从旁边角落里摸了摸,掏出一把折叠伞,随手塞给旁边的人。 青柳彬光接过伞,客气地说了声谢谢,接着问:“松田警官,你还有其他伞吗?” “我不用,你自己撑吧。” 松田阵平不在意地说着,推门下车。(本章完) 第384章 过去的案件(上) 松田阵平是在港区通往米花的某条主干道上遇到青柳彬光的。 时间回到二十分钟前。 松田阵平重新戴上眼罩离开,在车行驶的过程中,他估摸着时间,忽然对身边的公安、降谷零的同事们提出一个要求。 “能不能把我放到街边,再给我一辆车。” 坐在他左边的公安不解:“降谷先生是说过如果你提出什么要求,我们可以配合你,但你现在要车做什么?” “去找人。” 松田阵平的回答言简意赅。 “慢慢走流程不知道要花多久,等正式审批下来他都要在里面关臭了,直接去找那个FBI速度更快。”他又补充道。 他说的很有道理,外加这不是什么过份要求,车内公安低声交流了几句,就爽快地把车停到路边。 几分钟后,其中一人就把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新车开了过来。 “松田警官,你打算去哪里找?”那个问话的公安又问道,“我们不清楚那位警务联络官的具体住址。” 外交人员的私人信息不像普通本国公民那样在警局有记录,想知道得向使馆申请,但今天是周末,使馆放假。 松田阵平将眼罩塞入口袋,通过车窗看了看车内布置,然后才转向他回答道:“我去米花看看,有个他认识的小鬼应该知道他家在哪。” …… 结果,没等松田阵平开到毛利侦探事务所,半路上他等红绿灯时,看到一辆黑色雪佛兰萨博班停在路边,青柳彬光正从街口的一家书店走出来。 松田阵平连忙按喇叭,青柳彬光听到动静,果然朝他看来。 在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松田阵平伸直手臂,手指并拢向前快速摆动几下,这是一个警队里常用的手势——紧急情况,需要支援。 不同国家的手势含义略有不同,幸好青柳彬光还是看懂了,他穿过周围停着的车,径直来到松田阵平车边。 青柳彬光看了看车内,客气地问道:“需要帮助吗?” 松田阵平撇了一眼他因为没打伞而迅速淋湿的长发与手里的购物袋。为防止被打湿,塑料袋袋口叠起,他清楚看到透明袋子下清晰的【高二必刷10000题】【你要考上东大必做的50套试卷】…… 他按下询问的心思:“需要。和你在美国时的案子有关。麻烦你上车,我现在带你去警视厅。” 青柳彬光微挑了下眉,他看了看松田阵平的脸色,在对面绿灯亮起时,他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坐了上来。 …… 早上十点十分。 松田阵平没撑伞,刚下车就被雨水浇了一头一脸。 他拨开额前打湿的刘海,对将学生习题集放在副驾驶座上、撑开伞朝他看来的青柳彬光道:“跟我来,我们去后面的实验室。” 青柳彬光点点头,安静跟上。 警视厅是日本最大规模的警察组织,停车地点有好几处,松田阵平图方便,将车停在警视厅右侧的地上停车场。 今天下雨,训练场上没有警犬训练,两人穿过场地,绕到警视厅办公楼的后方,一个哪怕发生爆炸、也影响不到大楼的独栋房屋。 松田阵平踏入房间,脱掉湿掉的外套搭在胳膊上,看清室内时,他愣了一下。 “你回来了啊。” 之前那位爆处班的同事还留在这里,看到松田阵平回来他打了声招呼,给他递去干毛巾。 “谢了。” 松田阵平随口道谢,接过毛巾擦自己的头发和手。在擦完后,他注意到这位同事眉头微皱,完全没了之前调侃他时的放松感。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离开期间又发生了什么,正要开口询问,注意力又被桌上的几份文件吸引。 文件白底黑字,密密麻麻全是英文,字迹很清晰,像是刚打印出来的。 这些资料第一页印有分解图。松田阵平意识到这可能是炸弹相关资料,暂时放下问题,抓起来飞速查看。 青柳彬光也收起伞走进来,他的目光落在室内的另一人身上。 “奥托,你怎么来了?” 只见FBI的另一位警务联络官、曾经在海豹突击队服役的罗伯特·奥托也在,他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发呆。 见青柳彬光进来,这位同事开口解释: “半小时前日本警界联络詹姆斯,说日本发生重大案件,疑似是曾在美国犯下重案的通缉犯‘普拉米亚’做的,想申请调阅FBI的案件记录。詹姆斯同意了,然后又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奥托一边说,一边看向青柳彬光,语气变得无奈。 “说起来,当时两起案件都是你参与的,理论上你来更好,但詹姆斯没你的号码,再加上你这周申请了休假,只好让我来了。没想到你会……” 他说着又看向松田阵平。 青柳彬光过去是纽约分局探员,和总部的詹姆斯·布莱克不熟,因此没有彼此的联络方式,他对此没意外:“我路上正好遇到,就跟着过来了。” 旁边的松田阵平没注意到奥托的打量,还在专注地看着文件。 他英文水平一般,在警校毕业后就没有继续学习,偶尔遇到外国人都是同事出面。对眼前的文件,他看得头晕眼花,能完全看懂的地方不多。 不过,他注意到了时间。 “有两起?” 松田阵平从文件上抬头,注视着眼前两个FBI探员:“资料上只提到三年前四月中旬,有个议员在缅因州某城市街头被炸死,这起事件中波及到不少无辜。另一起是什么?” 他问得相当直白,毫不掩饰。同事脸色微变,低声叫了句:“松田,注意点!这是外国案件,我们不可以随意打探!” 奥托同样脸色微变。 只是他的表情和这位紧张的日本警察略有不同,他下意识转头看向青柳彬光,像是在小心观察他的脸色。 青柳彬光倒是面色如常。 “另一起发生在五月底,和普拉米亚关系不大,不是她直接犯下的。” 他走到松田阵平眼前,抬手抽走对方手里的资料,翻看了几页,然后将资料合起,丢回桌上。 资料落在桌面,在安静的室内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我还是先介绍第一起案件。” 他抬头看了看实验室内的时钟,然后转向松田阵平,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你应该不急吧?”(本章完) 第385章 过去的案件(中) 警视厅某实验室里,四人分别坐在长桌两侧,青柳彬光重新整理了一下文件,将其中几张抽出,起身放在桌子中央。 松田阵平扫了眼那几张纸,然后看向重新坐下的青柳彬光。 “三年前四月十三日,缅因州奥古斯塔议会大厦附近发生一起炸弹袭击。一位议员在结束会议打算回家,在他上车后不久,车突然发生爆炸。” “由于爆炸地在市中心,有不少街边路人被卷入。事故总共造成包括议员在内的七人死亡,十九人受伤,伤者中有三人截肢。” 青柳彬光双手交握放在桌上,不急不缓地介绍起案件。 “我那段时间在休假,那天正好待在议会大厦隔壁的州立图书馆,听到爆炸声后立刻赶往现场。当时街头燃烧着一股紫色火焰,这种颜色非常特殊,让我印象深刻。由于涉嫌恐怖袭击,这起案件很快转交给FBI负责。” 松田阵平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你是反恐部的?” “不,我直到去年才转去反恐部,爆炸发生时是人质救援队的。”青柳彬光补充,“我没有直接参与调查,只是作为目击者,被叫去协助。” 旁边的罗伯特·奥托搓搓下巴:“那时我在佛罗里达南区分部,听过这起案子。由于有官员死去,所以转交总部调查,但后续如何,我记得没有公布……” “的确没有。”青柳彬光看了他一眼,“涉及政坛丑闻、政敌买凶杀人,公布真相的话很丢人。” 出于好奇而留下的同事“噗”了一声,然后捂住嘴,发出一阵掩饰的咳嗽。 他想到前不久看新闻时那些美国官员道貌岸然的表情,有点恶心,也有点想笑——很多美国人自视甚高觉得自己的国家最利害,还经常看不起日本。 不过他忍了下来,毕竟对面两个FBI是来帮忙的。 松田阵平眉头微皱:“这些和我们无关,我只想知道关于炸弹的详情信息。” 青柳彬光从资料里抽出一张,背后只打印了两句话,留有大片空白。他拿起笔,在上面随手画了起来。 “事发地附近有监控,有一台恰巧对准车子,拍到了爆炸的具体过程。爆炸发生点不是车底,而是车内,查案的探员推测,是坐在议员前方的司机发生了爆炸。” 同事把注意力放回案件:“是他身上带了炸弹?” “是项圈。” 短短几分钟,青柳彬光就在白纸上勾勒出一副清晰的图案。 “监控拍到在议员上车的五分钟前,司机突然离开,两分钟后返回。技术人员处理了监控影像,发现他在回来后,脖子上多了一个奇怪的项圈……就是这个。” 他将那张纸转向对面的两个日本警察,又拿笔尖点了点上面。 项圈的模样松田阵平非常眼熟,一大两小三个玻璃管固定在前端,他一小时刚刚见过。 在图片下,还写了个签名般的A·A。 松田阵平看了看图案,又看了看另一张上面的结构分解图,眉头皱起。 “如果是司机发生爆炸,这个项圈应该会被当场炸毁,这个分解图是怎么来的?”他提出疑问。 “司机尸体上的那个的确炸毁了,这是在后续走访调查时,FBI在郊外发现她的老巢,里面绑着一个流浪汉,他的脖子上戴着同款项圈——她在撤走时发现有人误入她的领地,就把他打晕,想将他灭口。” 奥托疑惑:“没直接杀他?” “爆炸更方便清理掉自己的痕迹,而且那些化学品她又带不走,过不了安检,干脆就这样一次性用掉了。” 青柳彬光解释完,回到正题:“当时我一起去了,发现他戴着同款项圈,就帮他解除了炸弹。” 松田阵平终于听到了正题,连忙问道:“怎么拆的?” “他被绑住手脚在原地不断摆头,两种液体一直在管内晃动,但没有发生爆炸,我以此猜测它们在不混合时都是比较稳定的化学试剂。” 青柳彬光接着道:“所以我找来微型钻头在其中一瓶上钻了个小孔,直接放掉了其中的液体。” 在场三人一起陷入沉默。 作为前爆炸物处理班警察的松田阵平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半晌后,他忍不住开口:“这也太大胆了吧?” 这绝对不是处理液体炸弹的正常办法。 如果是唆使别人这么做,松田阵平绝对会质疑提出这个方法的人脑子进水草菅人命;可偏偏对方亲自尝试…… “哦,其他人就是这么说的。所以在我回去后上司找到我,说如果有下次,会让我退出人质救援队。我听了他的话,当天就提交了转为普通探员的申请。” 青柳彬光没当回事,他平静补充道:“可惜流程审批速度太慢,过了一个多月都还没通过。” …… 短暂的会议结束,松田阵平成功拿到了重要的结构图以及一个他根本不敢在好友身上尝试的拆弹方式。 他翻看结构图,同事也拿着另一张写满化学式的资料,满脸写着【我是谁我在哪我特么到底在看啥】的迷茫。 同样的资料已经送去科搜研,现在就等做出中和剂,这不会花太久。 看了半天,隔壁同事放弃了,他趴在桌上重重叹了口气,对松田阵平小声聊起八卦: “松田,我以前还觉得那时的你顶着上司的不认同、多次申请调岗是不把人放在眼里,现在终于看了个比你还……的。” 在松田阵平的幽幽注视下,同事把某些冒犯的词语自动消音。 松田阵平收回目光:“我是为了查案。” 人做事都是需要理由的,尤其是对那些精英,他们很多看似头脑发热一时冲动的事,背后都有不同的缘由。 两个FBI同样没离开,现在外面的雨太大了,他们打算等雨小了再走。 奥托对着窗外叹气:“这里在下雨,也不知道涩谷那里怎么样。” “涩谷?” 青柳彬光站在他旁边,闻言转过身,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 “赤井他们查到了点东西,这两天去了涩谷。”奥托没有提防,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也是因为这个,詹姆斯才让我过来帮忙,希望能卖公安一个人情。” 青柳彬光了然:“确实。” 虽然得到许可,可毕竟身在另一个国家,想在这里自由行动开展调查,基本的尊重以及和本土机构打好关系是必须的。 “到底不是几十年前了。”他说,“难怪赤井昨天晚上过来找我,还借走了我的鹰。” “借你的鹰做什么?”奥托不解道。 桌边的松田阵平合上资料,他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可他清楚知道这种事急不得。 他把那两张纸丢回桌上,想起自己刚进来时看到的画面,询问同事:“对了,有件事我差点忘了问。我刚回来时你表情那么凝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同事的表情再次僵住。 松田阵平注意到他的反应,心里咯噔一声,有了不好的预感:“到底是什么事?” 他的动静不小,窗边的两个FBI也看了过来。 青柳彬光看着桌边的两人,忽然他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再次转头看向窗外。 雨幕中,一阵阵警笛声传来。(本章完) 第386章 过去的罪恶(上) 天空格外阴沉,这场雨没有停下的意思。 江户川柯南离开阿笠博士家后,继续朝商业街方向赶去。 雨天不方便用滑板,他选择直接跑过去,幸好两边距离不远,跑了大概十分钟就到了街口。 江户川柯南站在路口重重喘着气,等待对面红绿灯。雨水和汗水混杂在一起,把他整个人都淋湿了。 他没有去擦,只是低下头,看着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溅落了不少雨点,上面仍在播放视频——门矢拿着水管,继续往江藤脸上浇水,而在他远一点的地方,一个戴着兜帽的人背对镜头,站在一个半人高的大桶前。 “你开心了吗?” 江户川柯南看到那个人微侧过头,从镜头方向根本看不到对方的脸,这人用明显的大阪口音询问门矢。 门矢没有回答。 只有一丝亮光透过窗户,落在那张毫无遮掩的脸上。在那油腻凌乱的刘海下,是紧抿的嘴唇,以及一双布满血丝、此时却亮得惊人的眼睛。 “……” 看到这幕,江户川柯南咬紧牙关。 那场直播在全球最大的视频网站上进行,公司不在日本,所以日本警方无法直接掐断直播,只能暂时设“墙”将其屏蔽,并临时下架了所有翻越工具。 当然,这难不倒阿笠博士,刚才在博士家,他飞快给江户川柯南的手机安装好软件,方便继续通过直播观察受害者状态。 不过除此之外,江户川柯南没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不管是借电脑查资料库,还是直接询问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博士,他都没得到门矢的具体信息。 倒是看到了那个姓江藤的公安的资料。虽然目前大部份人不知道直播主角是谁,但他在之前的使馆爆炸案里,为安抚抗议的民众接受了媒体采访,现在网上还有那段视频。 对面绿灯亮起,江户川柯南收回视线,匆匆跑过斑马线。 他跑到位于街口的动物收容站门口,直接推门而入。 这是他的第二站。 ——在周一时,他在这家收容站的橱窗外见过门矢。这里可能也有线索。 …… “欢迎……” 没什么人会在这样的雨天跑来收容站,员工听到门铃响起,下意识看向门口,一起呆住。 江户川柯南关上门,他摘下眼镜,用力抹了一把脸,同时在心里舒了口气,终于不用再淋雨了。 其中一位员工是年轻女性,她见一个孩子浑身湿透地冲进来,连忙绕过柜台,拿起一块干毛巾朝他走去,满脸担忧地俯下身:“小弟弟,给你,快擦擦脸。” “谢谢。” 江户川柯南没有拒绝,他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和完全湿透的头发。 另一个男员工在柜台后探出头:“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是想进来躲雨吗?他爸爸妈妈呢?” 女员工显然抱着同样的疑问,正要询问,就见江户川柯南停止了擦拭的动作。 江户川柯南仰起头:“店员姐姐,我是一位律师阿姨的助手,她一周前在这里收养了一只俄罗斯蓝猫,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女员工一怔,迟疑地点了下头:“你说妃律师?她最近的确在帮我家打官司……那天正好是我办的领养手续,这有什么问题吗?” 江户川柯南意识到对方那天正好在店里,连忙举起手机。 此时屏幕上不再是那段直播视频,而是一张截图。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那你认不认识这个哥哥?他也是那天来的,就在英理阿姨前后。” 女员工接过手机,看着上面外形邋遢表情古怪的少年,忍不住皱起眉。 另一个男员工按耐不住好奇也走了过来,他低头看了看手机,眉头一挑:“哦,原来是他啊。” 江户川柯南连忙追问:“你认识?” “谈不上认识吧。” 男员工重新站直身体,开始解释:“他想收养一只猫,都来过好几次了,但他的审核资料一直没通过……呃,小弟弟,你知道收养的具体流程吗?” “知道。”江户川柯南语速飞快地说,“因为收容站具有公益性,收养这里的动物不需要花钱,但得符合基础条件,也就是具有一定物质基础,确保收养回家后能好好照顾。” 说完他顿了顿,接着问道:“所以门矢哥哥不符合?” “门矢……好像的确是这个姓。”男员工挠了挠脑袋,“他只有十七岁,是未成年人,要收养动物需要监护人同意,但他在申请表格上一个人都没填。” 江户川柯南一愣。 “一个人……都没有?” 门矢不是和他妈妈生活的吗? “没有。” 女员工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她叹了口气,语气带有一丝怜悯:“我问过他,结果他说他妈妈很几年前就去世了,原本担任监护人的舅舅也……” 就在这时,门再次被打开,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一个气质干练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她收起伞,没走几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不远的江户川柯南和女员工,她脚步一停。 “妈妈!”女员工起身,惊讶喊道。 “杏奈,你快换班了,傻站在门口做什么?” 女人疑惑地看了看她,又低头去看江户川柯南,看到他被淋湿的头发和衣服时,她睁大眼睛,“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就他一个人?是走失了?” “不是的,他是……” 女员工正要解释,江户川柯南连忙开口:“你好,我是英理阿姨的助手,来这里是想问一些事情,不会打扰这位姐姐太多时间的。” 女人低头打量他:“英理的助手?她的助理不是一直都是栗山吗?要说孩子也只有个读高中的女儿,没有你这样年龄的小孩吧?” 江户川柯南听出她语气里的熟稔,“阿姨,你好像很了解英理阿姨?” “我们以前可是法庭上的对手。要不是我辞职,也不会遇到现在的麻烦,还得跑去找她帮忙。” 女人虽然对江户川柯南的身份有所怀疑,仍然详细地解答了他的疑惑。 对手…… 江户川柯南瞬间明白:“你以前是检察官?” “是啊。”女人直接承认,“不过我七年前就离开了检察院,现在只是个普通的餐厅老板。小弟弟,如果你喜欢吃甜点,等官司结束了,可以拉上英理和她女儿一起过来。” 七年前? 再次听到这个关键词,江户川柯南心里飞快闪过了什么,他直觉自己抓住了一项非常重要的线索。 然而这次没等他追问,眼前的女人已经低下头。她看到了江户川柯南的手机屏幕。 在看清上面的门矢信时,她的表情完全凝固了。 “妈妈,你怎么了?” 女员工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担心地问道。男员工站在他们旁边,疑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副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样子。 江户川柯南同样注意到她古怪的表情,他上前一步,再次举起手机。 “阿姨,我现在正在帮忙调查一起案子,一起非常重要的案件,希望你可以帮助我,”他开口,“请问你认识上面的这个哥哥吗?” “——他在七年前,是不是经历过什么?” 少年侦探和前检察官对视,他音量不大,随着他的最后一个问题砸落在室内,室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只剩下被遗弃的动物们隔着笼子传出的汪汪喵喵,以及屋外绵绵不绝、仿佛要淹没整个世界的雨声。 …… 同一片阴雨中,米花看守所迎来了两位特殊拜访者。 在同事“怎么米花看守所建得比米花警署还大一圈”的低声嘀咕中,从江藤家赶来这里的诸伏景光沉默地看向玻璃后。 门打开了,一个满脸写着颓废的中年男人在两个狱警的包夹下,慢吞吞走向中间的那堵玻璃,坐到椅子上。 他看向玻璃对面的探视人,脸上显露出疑惑:“你们是……?” 成功纵犬杀死仇人、已经孑然一身的坂口正义没想到,自己在进去后竟然会有人来探望自己。 只是他对眼前两人毫无印象,应该不是过去当律师时接待过的客户。 诸伏景光没有说话,他朝后看去,那两个狱警接触到他的目光,对视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探视室。 咔嗒一声。门再次关上。 “……?” 看到两个狱警离开的坂口正义更懵了。 “坂口律师。” 见闲杂人员离开、同时房间内监控也被完全关闭的诸伏景光,从口袋里抽出证件,摊开朝对方示意了一下。 坂口正义看到上面的纹章怔住。 “关于你七年前负责的某个案件,我们有些细节需要向你确定。”诸伏景光靠近玻璃上的对话口,神色变得冷凝。 “……” 坂口正义回过神,他放在身前的手握了握,接着又慢慢松开。 “你们是想问,那起间接害死了我儿子正人的案件吧……” 他低声开口。面对两个因手段问题在民众间名声狼藉的公安警察,或许隔着这堵玻璃墙给了他勇气,他的语气非常平静。 “或者,我也可以换个你们内部流传的叫法……” 他注视他们,一字一句开口: “——公安高层之子,虐杀事件?”(本章完) 第387章 过去的罪恶(中) 中野区的江藤家,负责问话的公安看着坐在对面依然在捂脸抽泣的保母。 “大藏君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如果不是他,我根本无法得到这份工作,也是多亏了他,我才有钱给孩子治病……” “……” 公安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问询工作里两种人最麻烦,一种是硬骨头,拒绝说出任何情报;另一种则完全相反,会给出大量信息,但这些信息零碎杂乱,几百条里恐怕只有一两条有用,需要仔细排查。 他想到现在生死不明的江藤大藏,又想到突然离开的两名同事,对眼前毫无进展的审讯工作越发烦躁。他的目光从保姆身上移开,落在了眼前的茶几上。 那里静静躺着一本桌面台历。 他的同事是在十五分钟前走的,诸伏景光下楼后在客厅口打电话,另一名拿着这本台历进来,然而没等他问话,诸伏的电话就打好了,然后他就把台历随手放在桌上,两人一起匆匆离开。 公安拿起台历,将日期翻到这个月。 “为什么他要经历这么可怕的事……” “——这周一和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公安终于打断了保姆的话,他抬头看了眼对面愣住的女人,将台历面朝上放回茶几上,手指在上面那两个明显的圆圈上点了点。 保姆停止了她毫无意义的车轱辘碎碎念,看向公安所指的两个日期。 “这个……”她皱了下眉,“我记得周一是大藏君母亲的忌日,那天他也请假了,一早就去了墓地祭拜,到了很晚才和胜彦先生一起回来。” 公安想起他们的管理官周一下午难得没有加班提前离开,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今天呢?”他问道,“今天会不会是什么纪念日或其他什么特殊日期?麻烦你仔细回忆一下。” 之前的问话里,他只顾着询问对方知不知道江藤的行程,差点忽略了今天本身是否有特别的意义。 “今天……今天……” 保姆看着那个日期。 江藤大藏用了红色记号笔,在今天的日期上画了一个比周一还大的圆圈,鲜红的红色仿佛能渗出血。 “今天是……”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她倏地抬起头,对上了公安的视线。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颤动了几下:“……也是,忌日。” “什么?”公安一时间没听清。 “其实我是六年前来到这里工作的……” 刚才还胆怯恐惧、双眼含泪的女人,注视着这个日期,表情变得局促不安。 “因为大藏君刚被接回来,胜彦先生觉得他需要有人贴身照顾一段时间。” “……” 公安不知不觉坐直身体。 他预感到,自己接下来会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从哪里接回来?”他问道。 “少年感化院。” 保姆低着头,她的声音像是一滴水落进无边的深潭里。 “他杀了人,而今天……就是那个人的忌日。” …… 米花町,动物收容站。 “米花町曾发生过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杀人案。” 为了方便谈话、被两个外人暂时占用的休息室里,来接女儿下班的中年女人把手机还给江户川柯南。 刚刚这个男孩给她看了眼直播,此刻她的神色无比复杂。 江户川柯南接过手机,仰着头看着她:“米花杀人案件一向不少……具体是什么案子?” “一个家庭主妇在接儿子放学回家的路上,遭遇不良少年袭击,被按进路边的水池里淹死了。时间就在七年前的今天。” 江户川柯南眉头紧皱,他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那个不良少年是……?” “就是他。” 女人低头看着手机。 此时手机屏幕已经被按灭,但直播画面中受害者痛苦的脸,早已清晰印刻在她的脑海里,并与记忆中的另一张脸孔渐渐重叠在一起。 “虽然少年犯的名字和照片不能在媒体上公布,只能以‘少年A’代称……但我是当时差点接手这起案件的检察官,看到过他的本名。” “他叫江藤大藏,我是不会记错的。” 提到当年的案件,这位前检察官低垂下眼睛,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江户川柯南陷入沉默。 半晌后,他低声开口:“那么那个受害者……是门矢哥哥的妈妈?” “对。” 她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受害女性名叫门矢梦,她是一个单亲妈妈,一直独自抚养儿子,靠打零工养活两人。” “案发时她刚从小学接回孩子,两人在回家路上经过附近一所中学,正好遇到犯人翻墙逃课,遭到了袭击。” “我几天前还听杏奈抱怨有个奇怪少年想收养动物,但始终没填任何监护人的信息,导致收养无法达成,他还来纠缠了几天。” “没想到,就是他……” …… 七年了。 女人站在狭小的休息室里,周围还有动物用品的味道,可她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七年前。 ——“这案子……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就是很难缠。如果可以,我劝你不要接手。就算真要接手,也尽量从轻处理吧。” ——“为什么?!这可是虐杀!他们当着一个孩子的面,一遍遍把他想要爬上岸的妈妈按回水里,最后把她淹死!!难道因为是未成年人,就要包容他们的犯罪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记忆里,那个向来照顾新人、但在法庭上永远雷厉风行令犯人胆寒的前辈,眉宇间是难以掩盖的疲惫与无奈。 ——“你知道这次嫌疑人的身份吧?他是一个公安高官的独子,这案子一发生,他爸爸就介入了。如果量刑过重会得罪公安,以后会有麻烦。” ——“而且你来看看这些提交上来的证据……校园里没监控,附近道路监控损坏,土壤里的血因警方提取过程失误被污染,死者指甲里的皮屑经过DNA检测,也显示为其他人的。至于那个孩子……” 前辈发出一声长叹: ——“儿童证词可信度向来有限,而且他在案件发生后就住院了,据说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他的证词没有任何法律效力。” ——“算了吧,这案子太棘手了,你一个新人根本不行,要不还是交给前原,反正他之前就得罪过公安,硬把他们一个想保的污点证人送进去了……” 女人慢慢握紧手,指甲几乎掐入掌心,她注视着眼前的江户川柯南。 这个男孩好像有什么奇妙的力量,勾起了她那些想要忘记的回忆,让她把一些不该对外人、尤其是不该对无关孩子说的话,一股脑的倾泻而出。 “……江藤警官最后被判了几年?”她听到他用冷静的声音继续提问。 “一年。” 她语气相当平静。 “这是前原前辈顶着诸多压力,拼尽全力下的成果。” 由于涉及未成年人,还是一位身份需要保密的公安的儿子,庭审过程没有公开。 连向来喜欢看笑话的媒体也老老实实,没一家曝光这起案件。他们敢骂警察废柴,骂律师是诉棍,骂同行是不要脸的秃鹫,却不敢说能违法操作的公安一句不好。 但这起案件在警界内和律政圈不是秘密。 在她受不了判决结果提出离职,妃英理来询问她缘由时,她们还讨论过几句。 在她的沉默中,对面的江户川柯南按亮了手机,屏幕光亮落在眼镜的镜片上,闪过一道森冷的反光。 他按了几下音量键,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风车摇啊摇,指向九十二;白塔画雪山,秋千荡云端……” 一个戴着兜帽的人哼唱着奇怪的歌谣,他背对镜头,单手拎起已经昏迷不醒的江藤大藏。 而在他的身边,门矢信在哈哈大笑,那尖锐的笑声刺破空气,透过视频,刺入每个观众的耳中。 “蝉鸣声声叫,钟摆晃过旧轮轴;荷叶绿油油,水池倒影映入瞳……” 兜帽人依然在唱着,他的声音很好听,但意义不明的词句让人听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随意甩了甩江藤大藏的身体,抖下不少水,接着将他放入那个半人高的大桶里。 “十四年以命偿命,八十天终入轮回;蝉蜕空壳无踪迹,钟摆尽头不归人。” “——来寻找吧!我已经给出了所有线索,如果拯救及时,他说不定还有救哦……?” 调戏的话语戛然而止,整个屏幕变为一片漆黑。直播被关掉了。 “……” 前检察官看着这一幕,心里毫无波澜。 在认出江藤大藏与门矢信后,刚看到直播时、那种对残忍摧残一条生命的震惊与担心,早已完全烟消云散。她很难同情上面的人。 江户川柯南默默关掉手机,再次抬头看向她。 “阿姨,我还有一个问题。”他说,“当时为江藤警官辩护的人,是坂口正义律师吗?”(本章完) 第388章 过去的罪恶(下) 米花看守所。 探视室室内的时钟已经快指向十一点,在坂口正义问出那个问题后,整个房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或者,我也可以换个你们知道的叫法……公安高层之子虐杀事件?” 这位因此案而间接丧子的律师在喊出案件名称后,表情变得无比复杂,像是厌恶、像是痛恨,也像是自嘲,最后变成了一种深深的无力。 在这样奇怪的氛围里,同行的公安同事忍不住偷偷扫了身边的诸伏景光一眼。 他们之前去江藤家检查,进了江藤大藏的房间。他的电脑开着,他们在里面看到了一段视频。 视频是用手机拍的,仍穿着中学校服的江藤大藏站在某个池塘边,在黄昏的暮色下,在别人的吆喝起哄声里,大笑着把一个混身湿透的女人按进水里。 背景音里有男孩尖锐的哭叫声,他们看着女人浑身湿透、一遍遍尝试爬出池塘,又在笑声中一遍遍被重新按下去,直到彻底没有动静。 视频长达半个小时。 同事在看清视频画面的那一刻就震惊了。他以前听说过江藤管理官的儿子荒唐过一段时间,可他不知道对方竟然做过这样的事。 这么久的折磨,简直是一场虐杀。甚至出于某些原因,还录了像。 他当公安几年,也见过一些犯罪期间录像的人,那些人往往出于两种心理—— 要么是拍别人,留下这种证据好拿捏对方;要么是拍自己,这种更恶劣,单纯是为了炫耀、回味,在同类里展现自己的“强大”,博得关注和崇拜。 ……所以江藤当时录像,并且把这段视频至今保存在电脑里,是为了什么? 以及…… ……他到底,为什么要杀人? 同事想到这两个问题就心情微妙,虽然他明面上仍马不停蹄地搜集情报尽力救人,但内心的揣测却控制不住地朝偏阴暗的方向滑去。 与他相比,诸伏景光冷静得多。 他的神态堪称冷漠,直视坂口正义:“是的,我们需要你说明当年的案件详情,希望你还记得那些细节。” 坂口律师和他对视,嘴角嘲讽地勾了一下:“这些直接问你们的上司不是更清楚吗?那个公安高层当年为了捞儿子,可是做了很多事啊。” 同事感到自己的后背像是被扎了一下,有些不自在,不过脸上没有显露。 而诸伏景光全程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请你配合。” 他本身长得不凶,甚至还能说一声面善——否则刚毕业时松田就不会独独往他照片上加胡子好显得更成熟了——但过去几年的经历让他积累了不少的威压,在彻底沉下脸时,哪怕是比他高壮的歹徒都会被完全震住。 坂口正义身体就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他杀过人,过去也接触过不少罪犯,可本人还谈不上是真正的恶徒。他坐直身体,深深看了诸伏景光一眼,眼里是难以叙述的复杂。 “江藤……应该是这个名字吧?当年杀人后他直接回家了。报警人是那所学校的学生,他们放学后经过公园,看到受害者儿子在池塘边哭泣,发现了尸体,然后立刻报警。” “受害者姓门矢,名字……这点很抱歉,我已经忘了……她是一位单身妈妈,独自抚养儿子。在案发后,她弟弟赶来警局认领尸体,并把外甥送进医院。” “这个孩子目睹了全过程,他认出了校服,在警察给他看过学校名册后,他很快指认出了凶手,警方找上门。然后……” 坂口正义扫向两个公安。 “你们公安就介入了。” 诸伏景光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刑事案件审判里物证和人证都很重要,如果把两者进行比较,还是物证更客观、更有说服力。” “我也不知道那位江藤先生是怎么做的,可能就是随便嘱咐了几句话吧?学校里江藤君翻墙出去的监控不见了,受害者挣扎、抓挠犯人致其受伤留下的血,因为采集样本受到污染,被判断为无效物证,她指甲缝里的皮屑和血迹经过检测,与江藤君本人的DNA不符。” “——总之,没有任何有效物证。” 坂口正义做出总结,“这是你们的常规操作吧?做得很熟练,很漂亮……对我进行无罪辩护非常有利。” 比较年轻的同事忍不住再次悄悄看了诸伏景光一眼。 诸伏景光还是不为所动:“但江藤最后还是坐了一年牢。受害者家属是不是做了什么?” “这个啊……” 提到受害者家属,坂口正义脸上那种针刺般的锐利消失了,他肩膀垮下来,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椅子里。 “门矢太太家境困难,除了她自己打零工,她的弟弟也经常帮忙,在他们过得困难时资助生活费,他们母子才得以活下去。在案件发生后,也是他一直在为姐姐和外甥奔走。” 同事这时打断他:“孩子爸爸呢?” 虽然不知为什么没结婚,但好歹是给自己生了孩子的女人,在案件发生后,这个给孩子提供另一半骨血的人总该站出来吧? “不知道。”坂口律师说。 同事怔了一下:“不知道?” “她有轻微的智力障碍,智力只有七岁孩子的程度,精神也有点问题,周围邻居都知道。是她弟弟某天察觉她肚子隆起,才发现她怀孕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 坂口正义轻描淡写地说。 “我也抓住了这一点,朝她是‘自己发疯想要跳入水里,他们其实是想拉住她,没有故意杀人意图’进行辩护……” “那孩子呢?” 诸伏景光打断他,冷冽的目光扫视着这位律师的脸。 “当时那个孩子已经十岁了,虽然儿童证词效力有限,但作为唯一目击者,他的证词还是会被参考的。” 然而这次,坂口正义没再畏惧这股视线。 “那么多物证都能一一解决,让一个只有十岁、当时还被命案吓傻了的孩子完全闭嘴,就更简单了。”他淡淡道。 “……” 诸伏景光放在探视台上的手,终于微微收紧,“你……们做了什么?” “那个孩子在亲眼目睹母亲被折磨杀害后受了严重的心理创伤,他在医院住了很久,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 坂口正义很轻地一叹:“然后某天,他的医生判断他得了很严重的幻想症,这是精神分裂的前兆,并且他已经展现出了暴力倾向——他虐杀了他舅舅给他带来的宠物猫。” “医生怀疑这是遗传,建议把他转入精神病院,去接受更专业的治疗。” “他的舅舅也同意了。” 沉默。 如坟墓般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在狭小的探视室里。 比较年轻的同事哑口无言,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而诸伏景光指尖的指甲,不自觉地刺入掌心。 精神病人在社会上被视为无民事行为能力的人。 他们杀人不犯法,只会被收入医院;同理,他们做出的证词,同样没有任何法律效力。 “……” 诸伏景光感觉不到掌心的刺痛,脑海里浮现出刚才在江藤家时,他给江藤管理官打去的电话。 ——“杀人?……是,大藏在过去,的确犯过一点错误。” ——“是我没有教育好他,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入狱,被毁掉……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的私心……” 父亲是这样,那么儿子呢? ——“人……是会犯错,但是,他们也是可以赎罪的!” ——“没什么,诸伏前辈,我只是好奇来看看……我爸知道,而且同意了。” 诸伏景光想起之前使馆爆炸案会议时,江藤大藏听到青柳彬光对犯罪者的评价,瞬间激动起来的情绪; 以及这周二见到江藤大藏,这个后辈随意进入档案室,翻看在他权限之外的黑衣组织的相关资料的行为。 ……原来很多事,早在细节中,就体现出来了。 在诸伏景光沉默时,坐在玻璃墙后的坂口律师,同样长长一叹。 “真是个好爸爸。” 这个以正义为名的律师,向后倚靠在椅子上,嘴里喃喃。 “明明那么残忍地杀过人,结果能靠《少年法》,把过去的犯罪记录完全抹去,靠着自己爸爸继续当人上人,我却连保护我的正人都做不到……” 诸伏景光回过神,再次看向坂口正义。 就在他打算追问最近门矢信是否上门、他知不知道对方现在住哪里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诸伏景光拿出手机,他作为公安,自然不用遵守探监时不带通讯设备进来的规定。 他刚按下接通键,一位留在警视厅值守的同事的声音,迫不及待地传了过来:“诸伏!门矢抓到了!” “?!” 两个在外跑了几个小时的公安惊讶地对视一眼。 …… 警视厅。 雨幕中,一阵阵警笛声传来,绑架一名公安并直播过程的犯罪嫌疑人被带来警视厅。 抓住他的是搜查一课的刑警。由于电视台进行了直播,不少人看到后报警,他们和公安开始同步调查这起案件,甚至根据群众举报的信息——路边看到身形相似、相同衣着的人——先一步抓到了人。 只是很不幸,他们刚到警视厅,人就被公安直接带走了。 特殊审讯室内。 “你到底把人关在了哪里?!” 石神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整张桌子都震动了一下,他目光凶狠地逼视着坐在桌后、双手被铐起的年轻男人……或者说,少年。 十七岁的门矢信仰起脸,油腻凌乱的刘海垂落在他的额前。 他看着眼前这张气势汹汹的脸,看着对方快把眼珠子瞪出来的样子,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他只是一言不发地把腰杆挺得笔直。 仿佛任何风吹雨淋,都无法把他再次击倒。(本章完) 第389章 路人的声音 “我们等于白跑了一上午。” 在目送坂口正义重新被狱警带走、走出探视室后,同事忍不住向诸伏景光出声抱怨。 从八点多捡到平板开始,他们一直在外奔波,比如诸伏景光,从嫌疑人同学的家、江藤家、再到看守所,一路跑了三个地方。 结果刚收集完情报,本部突然传回消息,说嫌疑人遭到路人举报已经抓到了。虽然是好事,但总给人一种白努力一场的无奈感。 诸伏景光将手机收回口袋:“不要在外讨论,赶紧回去。” 同事见他不接话茬,只好默默把一些问题——比如他怎么看待这起案件,对江藤过去的犯罪有什么想法——咽了回去。 两位公安离开看守所,外面还在下雨,这点距离他们懒得撑伞,直接冒着雨跑到停车场。 两人开门上车,同事坐在驾驶座,扣好安全带,车飞快离开停车场。 米花离警视厅大约有二十分钟车程,由于下雨,路上比较拥堵。即使同事开了导航,在开了十分钟后,他们还是被堵在了路上。 “……” 同事看着周围的车流,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选这条路了,我们又不能拉警笛,只好跟他们一起堵着。” 诸伏景光看了看窗外,升起的车窗把车里变为一个相当安全的密闭空间,此时他不用再顾忌在外得保持缄默,主动提起了任务: “不用急,石神前辈他们已经从搜查一课那里接手了门矢,现在正在审讯。” 再次听到门矢这个姓,同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也不知道能问出什么……” 他此刻心情有些复杂。 在刚看到江藤大藏被绑时,他震惊、忿怒又担心。震惊于歹徒的胆大包天,愤怒于同事遭到虐杀直播,担心同事是否被平安救回来。 可现在…… 从当年的辩护律师嘴里听到案件详情,知道江藤大藏以及江藤管理官过去的所作所为,他明白那个敢绑架公安的罪犯、那个十七岁的少年,也是一个受害者。 ——这起绑架,也是一个受害者无法通过法律得到公正,于是亲自向施暴者,举起了屠刀。 “……他去年才从精神病院出来,一个月前他舅舅死了,被关那么多年,他本人不具有策划整起绑架的能力,是组织的人主动找上他,并加以利用。” 在同事心情复杂时,一个冷静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同事回过神,趁对面绿灯还没亮起,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诸伏景光。 只见这位同事神色冷漠,丝毫没有在意他的打量,自顾自地继续道: “是阿尼赛特的可能性很高。她会亲自来到一些人的身边,看似好心地去‘协助’他们完成复仇,但实际上那是她自己的目的……她很喜欢那样,这是她的风格。” “门矢或许见过她的真身,也有可能只有语言上的交流,邮件、电话和社交软件,这些都得一一排查,里面都会有线索……” 诸伏景光越说语速越快,比起交流,他更像是陷入了个人思考的世界里,同事见状赶紧打断他:“诸伏!” “……” 诸伏景光身体一颤,他终于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同事。 跟他年龄相近、只是比他晚几年调入公安的同事,对上那双蓝色眼睛,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两人对视片刻,半晌后,他缓缓开口:“……诸伏,你太紧绷了。” 同事说完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这句话有点莫名,又缓和了语气补充道: “从出发前我就感觉到了,在看到纸条上那个代号开始,你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 “我和江藤不算熟,在知道他杀过无辜的人时,我都会对他感到愤怒,而且还有点羞耻,不太想问下去。可你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只顾着追问案件。” 同事自认还算了解诸伏景光。 他已经不是卧底,不需要再把真实情绪藏得严严实实。 如果平时的诸伏景光,看到那种虐杀视频,反应绝对不会这么冷淡。即使出于公安的职责得追问更多细节,他的微动作、语气,多少会有些变化。 可刚才没有。 刚刚在看守所里,不管听到什么,诸伏景光始终没有太大的触动,仿佛变为了一台执行命令的机械,抛弃一切感情,只顾着往下挖,挖出门矢的消息,以及…… 同事注视着他,语气小心翼翼: “你对那个叫‘阿尼赛特’的成员,是不是有点……过度在意了?” 诸伏景光沉默。 几秒后,他率先移开视线,扫向外面仍然一动不动的车流,沉声开口: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问题。” “阿尼赛特是导致公安上次卧底行动,甚至十几年前第一次行动也完全失败的罪魁祸首,手段残忍歹毒,是一个极端危险的罪犯。” “现在她父亲也上位了。不管是她的能力,还是她在组织的地位,都足以让我对她投入最大的关注。” 车窗上模糊倒映出诸伏景光的面容,那双蓝色眼睛完全失去了昔日的柔和。 同事一时无言。 眼前的车子终于开始动了,他连忙把注意力重新放回驾驶上。 为缓解车内的尴尬氛围,同事开始没话找话:“也是,毕竟你和她过去打过交道,知道她的危险性……呃,那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让电视台直播吗?我记得那个组织讲究低调原则的吧?” 诸伏景光沉思几秒:“可能是为了舆论。” “舆论?”同事不解。 “阿尼赛特很喜欢利用这个。三年前就是如此,在我暴露后,她知道寺冈没用了,就把他射杀无辜居民的视频直接放到网上,引来公众对警察的不满。” “这次也是,日卖几乎同步报道了这件事,民众知道有歹徒绑架了一名公安并直播杀害他的过程,媒体也开始关注。” “但是,他们在意的恐怕不是江藤的生死……” 诸伏景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轻轻点了几下,打开了日本最流行的社交平台。 这件事的讨论已经冲上了热门。 “诶诶,那个被抓的竟然是公安吗?我以为只是普通的街头巡查。公安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会被抓?” “第一次见到公安上新闻,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有点新奇。” “是歹徒报复吗,好可怕。” “如果是公安那帮人,未必是歹徒做的,毕竟他们平时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 “有没有不打码的视频?我刚才一刷到就没了。” “求指路视频。” “我刚才看到了,超恐怖,整个人都变得血肉模糊,也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 “明明只是水刑,就是CIA很流行的拷问方式,完全不血腥,也看不到脸。我看完了,其实挺没意思的。” “你还能看到视频?能不能把链接发给我?” “好像抓到人了?” “这么快就抓到了?呵呵,平时破案全靠侦探,现在公安遇险,半天不到就把人送进审讯室了,原来不是没有效率,只是效率不会给我们而已。” “这么快啊,唉,那应该很快就能问出位置吧,毕竟公安的手段……” “…………” 诸伏景光在这一条条评论中,低垂下眼睛。 “近年日本刑事案发生率与破案率都很高,民众在担心治安恶化的同时,也在担心警察是否为破案,动用过逼供手段。” 他平静道:“公安风评一直不好,一旦这种事被摆到明面上,遭遇的质疑只会更多。” 同事明白过来。 公安风评糟糕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行事风格极端,没有普通警察的约束。在必要时,他们都可以杀人,用特殊手段撬情报更是家常便饭。 但是这次不行了。 因为不管背地里他们使用什么手段、手段肮脏恶劣到什么程度,他们本质上,仍是保护国家的机构之一。 ——他们,会受到舆论裹挟。(本章完) 第390章 过去的回忆 在目前的公安中,诸伏景光无疑是最了解阿尼赛特手段的人。 不管是暴露前进行的任务,还是发现他身份后表面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在背地里给他布置陷井……她所表露出的残忍狡诈,都足以让他把她视为头号大敌。 由于这份重视,从看到那张标有阿尼赛特的纸条起,诸伏景光就陷入了一种精神极度紧绷的状态。 他怀疑,阿尼赛特的目标远不止一个江藤。她真正的目标,还隐藏着重重迷雾之下…… “……那就麻烦了。” 同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到他点出问题,再次开始抱怨。 “如果不能用特殊手段,只是普通审讯,以门矢对江藤的仇恨程度,根本不会老实说出地点。” “而且他们最后的行为也很奇怪,既然这么恨他,直接溺死就得了,为什么最后还要把奄奄一息的江藤装进桶里……说起来那到底是什么桶?” 由于要外出调查线索,他们没继续看直播,但关注直播的同事会每隔五分钟实时汇报。在直播结束后,更是把整个视频传了过来。 诸伏景光没有回答。他低头打开手机,重新点开那段视频。 这次他强迫自己暂时忘记阿尼赛特,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门矢身边那个兜帽人身上,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看身形应该是男性,在他站到条凳旁时对比下身高,应该和自己差不多。 戴着手套,兜帽拉得很严实,一丝头发都没露出来,力气较大,能单手拎起七十公斤的江藤装入桶里…… 诸伏景光看着看着,视线落在上方的窗户上。 那里露出小片天空,天空与窗沿的颜色,都是灰蒙蒙的。 “…………” 诸伏景光心里飞快掠过什么。 他眉头微皱,抬头看向车窗外。只见外面还在下雨,雨水模糊了车窗,他透过玻璃看到了不远处的街道。 忽然,一个矮小的人影跑了过去。 “那是……” 他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是江户川柯南。 诸伏景光看着这个男孩飞快跑过米花车站前的广场,心里飘出一个疑惑。 他要去哪? “诸伏……喂,诸伏!” 同事的呼喊让诸伏景光猛地收回思绪,他扭过头问道:“怎么了?” “你刚才在看什么?一直盯着外面?”同事为自己被忽视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回到正题:“算了,我是想问你,既然你了解阿尼赛特,那你能不能推测一下,她会把人关去哪里?” 诸伏景光愣了愣:“让我推测?” “是啊。”同事叹了口气,“虽然负责装人的是那个兜帽人,可他们具体要把人关哪里,还是得听从策划者、也就是阿尼赛特的指令吧?” “我们所有人里,只有你过去和她面对面接触交流过,你知道她的相关偏好吗?” “她偏好的武器是什么?喜欢把人关押在什么地方?她喜欢怎么虐待敌人?” 诸伏景光闻言沉默下来。 “她的偏好……” …… 阿尼赛特每次约见的地点未必是组织据点,很多只是普通场合。 比如这次,他们的约见地点就是一家家有点名气的高档酒吧。 在诸伏景光赶到那时,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圆桌边的阿尼赛特。 她身穿黑色长裙,长度堪堪遮到脚踝,那头棕灰色的发丝披散在肩头,白肤红唇,容姿昳丽,即使低调地坐着不说话,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她。 诸伏景光走过去,他一靠近,原本打算搭讪的人悻悻地走了,其中几个还暗搓搓瞪了他一眼、仿佛他坏了什么好事。他直接拉开椅子坐下。 “要一起来杯苏格兰吗?”阿尼赛特开口,笑着向他问好,“我很喜欢这个味道,越尝越觉得迷人。” “……” 诸伏景光分不清这是又一次来自暗黑职场的性骚扰还是普通邀请,他翻了翻酒单,对安静候在一边的酒保道:“一杯波本威士忌。” 酒保点头离开。 酒吧内的噪杂声掩盖了远去的脚步声,诸伏景光对这样过于嘈杂的环境略感不适,但见阿尼赛特单手托腮打量着他,他礼貌地看了回去。 “难得和我出来约会,为什么不打扮得更帅气点?你这套穿得比龙舌兰还土气。”她对他的普通兜帽衫做出点评。 诸伏景光无奈道:“抱歉,下次我会注意的。不过现在是约会,就别提其他男人的名字了吧?” 他一边和对方交流,一边在心里复盘这次自己同意的原因。 他对阿尼赛特怀有好奇与戒备,想探究她的底细,不过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太殷勤,绝对会引起对方警觉。所以面对邀约,不是每次都来。 但这次他爽快同意了,因为他的发小、另一个在组织卧底的公安降谷零,向他发来邮件,拜托他旁敲侧击询问下阿尼赛特的家庭问题——最近有没有她爹的情妇来到日本。 这种问题很隐私,降谷零拜托完后也郑重嘱咐,说问不到也没事,一切以他自己安危优先。 “在想什么呢?” 在诸伏景光短暂回想时,阿尼赛特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 诸伏景光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在想刚才那些来搭讪你的男人,他们现在还在看着这里。” 阿尼赛特微侧过脸,朝那个方向看去:“哦,那还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听到这种语气,诸伏景光有些疑惑:“他们……刚才对你动手了?” 自己过会儿该不会要帮忙处理尸体吧? “没有。” 阿尼赛特重新转过头,她手指伸到下面一勾,把几个原先放在腿上的东西丢在了桌上。 “只是看到已婚的还来搭讪,有点恶心罢了。”她翻开最上面那个,“哦,老婆好像正怀着孕呢,那就更恶心了。” “……” 诸伏景光视线默默下移,看到翻开的钱包夹层间有一张照片,中央女子腹部隆起,看上去快足月了,照片下方还印着日期,是近期拍的。 “他们的东西?”他惊讶道。 “刚才他们靠近时,随手从他们身上拿的。” 一次偷走多个钱包的阿尼赛特注视着照片,嘀咕道:“看情况应该会早产……这时候不待在家里,跑来酒吧寻欢作乐。” 她的语气毫无波澜,她合上钱包,按在上面轻轻一划。几个钱包悄无声息地飞出,落入舞池人群的脚下。 诸伏景光不清楚她如何判断出对方的身体情况,他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打探机会:“你很反感?” 阿尼赛特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外人的事我管不着,我身边熟悉的男性里琴酒不会这么做,至于戈德瓦塞尔的事……我管不了。” “……”诸伏景光小心观察着她的脸色,试探地继续追问:“难道他也……?” “他情妇数量跟他手臂上的毛发差不多吧。” 阿尼赛特拿起酒杯,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对诸伏景光眨了下眼睛:“你可不能学他哦,不然我会考虑把你脑袋拧下来,做成用来装苏格兰威士忌的专属酒杯~” 她语气轻松调侃,距离娶妻生子遥遥无期的诸伏景光感到后背一阵凉风刮过,他赶紧刹车:“抱歉,我冒犯了。” 这时,诸伏景光点的波本来了,阿尼赛特拦住酒保,让他再上一杯银色子弹。 “传统配方,琴酒和茴香酒调制。”她提醒。 一无所知的酒保再次点头离开。 外人的介入让两人间的氛围略有缓和,阿尼赛特看着诸伏景光喝酒,询问道:“你喜欢波本?” 担心她对自家发小产生兴趣的诸伏景光放下酒杯,如实回答:“味道偏甜,我还是更喜欢苏格兰。” 两人就这样喝着酒,由于不在组织名下的酒吧,最近也没什么任务,他们讨论着和组织完全无关的事。氛围融洽得宛如一场普通朋友间的碰面。 阿尼赛特喝了第四杯酒,她讨论起自己最近的兴趣:“我最近喜欢阅读,有几本书和网络连载小说,都挺有趣的。” 诸伏景光不介意讨论这种和谐话题,他接话道:“有推荐的吗?” “《ABC谋杀案》、《恶意》、《帷幕》,还有一本最近出版的……” “——《日本核辐射死亡事件》。” 听到最后一个书名,诸伏景光握着酒杯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阿尼赛特仿佛完全没看到他的反应,若无其事地开始介绍: “真是很可怕的事故,对毫无希望的病人进行救治,明知救不活,依然努力延续他的生存时间……这到底是尊重生命与人权,还是单纯地,把他视为了能随意观察的小白鼠呢?” 她轻描淡写地将最后的酒液一饮而尽。 然后她似乎不打算喝了,从随身包里摸出口红和化妆镜,开始补口红。 诸伏景光想去看阿尼赛特的脸色、以此判断组织是不是对此有兴趣,没想到在他视线过去的那一刻,正好和她的目光撞在一起。 那片绿色里瞬间荡漾起笑意。 “苏格兰。”她忽然道,“你长得很英俊,应该很受女性欢迎吧?哪怕没面对面接触过你,没了解过你的内在,也会狂热地喜欢你?” “…………” 莫名被夸的诸伏景光不自觉地坐直身体,“你问这个做什么?” 其实他会说不少能令人脸红耳热的情话,他在被选为卧底时接受过专业培训,用来应对可能有的女性目标。 但是,他目前在组织里的人设是人狠话不多、老实做任务的狙击手,与异性熟练调情是人设崩塌。 尤其他还得顾忌琴酒,那个男人在他之前多看了一眼阿尼赛特的腿时就目露凶光,万一真有点什么,她会如何暂且不提,自己绝对遭殃。 “我只是在想……” 她将盖子合上,两根白净的手指捏着那只她刚使用过的口红,点了点诸伏景光的脸。 脸颊被轻触的诸伏景光不解地看着她。 “你这么好看,恐怕会有欣赏男性美色的女作家,不惜花费几百字的笔墨好好描绘一番,让人一眼就能认出你来。” 她手指向上移动,仍然没有直接碰到他的皮肤,可她的口红,却轻轻蹭过了他的下唇。 又双叒遭遇来自暗黑职场的性骚扰,一回生二回熟现在已经麻了的诸伏景光的双眼平静地和她对视。 “你也很美。” ……倒不是违心夸奖,阿尼赛特单看脸,的确比他见过的很多明星都漂亮。只可惜这份美连远观都容易遇到危险。 “我想,也会有……” …… “……诸伏?诸伏?!!” 身边的叫喊声让诸伏景光惊醒。 他感到耳后一阵火辣辣的疼,但在他回过神后,那种痛就完全消失了。 视线偏移,同事满脸担心地看着他:“你刚才起突然开始发呆,你……想不出就不用想了,我不是在为难你,只是问问,你没必要那么为难。” 但诸伏景光坐直了身体。 回忆是如此清晰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哪怕他闭上眼睛,也能完全复原出阿尼赛特当时似笑非笑与注视他的眼瞳。 “……你说得对,我了解过她。”诸伏景光缓缓说,“现在我有一个猜测。” 一个可怕的……猜测。(本章完) 第391章 下岸了,痛苦中 江户川柯南搭电车赶到足立区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顾不得去吃午饭,一出车站就拦了一辆出租车。他直接插了队,幸好另一个等车的人看他外形是小孩,嘟囔一句后就让了。 十五分钟后,江户川柯南来到某条街道上。他付完钱下车,看到位于街角的那栋住宅前,停着一辆红色马自达。 有两个人站在住宅前,江户川柯南认出了他们,大步朝他们跑去。 “佐藤警官!高木警官!” 站在门口的人正是两位警视厅刑警。这次佐藤美和子带的是高木涉,那位戴墨镜的松田警官不在。 高木涉正在翻看警察手册说着什么,听到呼叫,他转过头,看到跑到眼前的江户川柯南时愣了一下:“柯南君?你怎么在这里?” 江户川柯南为了获得一起调查的权利,决定说一些实话: “我是为了上午绑架直播来的。早上有警视厅的人来侦探事务所问话,那个嫌疑人是小兰姐姐的高中同学,所以叔叔有点在意。” “……” 佐藤美和子神色微妙:“所以是毛利侦探带你来的?他现在人呢?” “叔叔有其他调查方向……” 通过宠物店收养记录得知地址,然后独自赶来的江户川柯南含胡解释。他一边说,一边看向眼前这栋房门紧闭的住宅。 “我们赶紧进去吧。这里可能有重要线索。” 佐藤美和子与高木涉显然比上午拜访的诸伏景光好说话得多,他们对视一眼,面露无奈,没有赶走江户川柯南。 高木涉提醒道:“那你可要跟紧我们,也不要乱动里面的东西。” “好!”江户川柯南赶紧应下。 高木涉收起警察手册在门口蹲下,搬起花盆,下面放着一把钥匙。 他们比江户川柯南早来不到十分钟,刚刚敲过门,屋里没人应答,于是他们去找邻居。邻居告诉他们住在这里的门矢喜欢把钥匙放花盆下。 那位邻居当时态度很古怪,一副不想和他们多话、巴不得他们得到消息后赶紧走人的样子。 高木涉刚才还有点疑惑,不过,在打开门后,他瞬间明白了原因。 “唔,这味道……” 佐藤美和子下意识拿手挡了下鼻子,眉头紧紧蹙起。 想要冲进去的江户川柯南同样被熏得一个踉跄。 门后简直是另一个世界——从玄关一路到走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垃圾,让人一时竟无从下脚。不少蚊虫在上面飞舞,臭味扑鼻。 外面在下雨,屋内显得昏暗,佐藤美和子戴上手套,伸手去摸旁边的开关,按下后,玄关上方的灯毫无反应。 “佐、咳,佐藤警官,刚才我负责问话的那位太太告诉我,说这里断水断电很久了。” 高木涉对眼前的环境同样很不适,这是和平时遇到尸体时完全不同的恶心,他强忍着恶心回答道。 “那他至少四个月没交钱了……” 佐藤美和子放下手,眉头仍然紧皱着。 在日本拖欠水电费不会立刻断供,会根据屋主情况(是否生病),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催缴几次,多次催缴还是不交后才会断。 高木涉似乎要说什么,但他注意到了腿边的江户川柯南。 和他们这些成人不同,眼前垃圾山的高度都快淹没这个小孩了。 “柯南君,你还好吗?”他体贴询问,“如果不舒服就出去吧,我们过会儿会把你送回侦探事务所的。” 江户川柯南咬了咬牙:“我没事。我们进去吧。” 最弱势的人都不介意,另外两人不再多说什么,高木涉没再劝,他从口袋里掏了掏,翻出一个口罩,交给江户川柯南戴上。 三人进入屋内,江户川柯南拧动自己的手表,一束光线照出。他借着这唯一的光线,努力辨别屋内布置。 “佐藤警官,高木警官,我们去那里的房间吧。” 从门口开始翻垃圾显然效率过低,不然直接去房间。另外两人当然没有异议,他们注意着脚下的路,继续向前走去。 很快他们来到房间门口,这栋一户建不大而且只有一层,客厅对面就是卧室。 “我去卧室看看。”高木涉站在门口,“这个房间朝向不错,打开窗后里面能看得清。” 佐藤美和子跟着看了看,同意了这个分配:“那我和柯南君负责客厅。” 三人分成两拨,佐藤美和子带上江户川柯南进入客厅。 不幸中的万幸,虽然走廊玄关垃圾堆积如山,房间里却“还可以”,至少现在他们一脚踩下去时,能够直接踩到垃圾空隙间的地板了。 佐藤美和子注意到靠墙摆放的祭台,那里可以说是他们进入以来最干净的区域,周围一圈都没有垃圾。 江户川柯南自然也注意到了那里,他看到了牌位以及后面的照片。在看清照片上中年女性灿烂如儿童的笑后,他短暂沉默。 “这位应该是门矢的母亲……” 佐藤美和子走到祭台边,出于对逝者的尊重,她没有直接拿起照片,只是隔着一定距离打量。 江户川柯南走到她身边,抬头去看佐藤美和子,从她的语气和表情,他认为她并不知道门矢家七年前的悲剧。 他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忽然开口:“佐藤警官,搜查一课是在看到电视台的直播后,才开始调查的吧?” 佐藤美和子回过神,低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其实今天来找叔叔的是公安。”江户川柯南说,“在我们看到直播后没几分钟,对方就上门了。所以我猜测公安可能更早得知他们同僚被绑架的消息,才能这么快赶来。” “……的确是这样。” 佐藤美和子叹气,“他们提前一小时就知道了,因为犯人给他们寄了一台进行直播的平板。本来他们打算隐瞒,自己私下去调查,是在日卖爆出后,才愿意和搜查一课合作。” “那个在直播里出现、叫门矢信的嫌疑人,其实也已经被搜查一课抓到了,半小时前有看到节目的路人举报了他,但是……”她顿了顿,“他一到警视厅,公安就抢走了他,并拒绝我们一起进行审问。” 话到最后,她语气里带上几分不满。 江户川柯南作为曾经听目暮警官吐槽过公安的侦探,难以评价公安和普通警察间的矛盾,他只关心情报。 在听到门矢已经被抓后,他先是一惊,又得知对方被公安带走,他身侧拳头慢慢握紧。 “……那我们更得抓紧时间了。” 他轻声说。 “——我们还有时间去救他。”(本章完) 第392章 侦探与恶棍 江户川柯南与佐藤美和子在客厅里开始搜索。 搜索过程很慢,虽然这里环境好一点,可也到处是垃圾,阻碍了搜索进度。 江户川柯南搜着搜着,慢慢意识到一处古怪:明明这个房间里大多是生活垃圾,比如吃完的饭团或盒饭的包装袋,理论上更容易生出蚊虫,但刚才他翻了一遍也没看到。 难道这里前不久被打扫过? 他这么想着,又把一个空饭盒扔回地上,打算去角落的柜子看看,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脚边某个包装袋有些奇怪。 “这是……” 江户川柯南弯腰捡起袋子,一到手他就感到重量不对。他立刻查看袋口,果然里面塞着东西。 “柯南君,你发现了什么?” 由于自己没带手电筒、只好跟在他附近调查的佐藤美和子第一时间看到他的举动,走了过来。 “垃圾里有东西。”江户川柯南将包装袋里的东西抽出:“……平板电脑?” 佐藤美和子低下头,一起仔细查看:“这和送给公安的是同一型号!” 江户川柯南疑惑:“你怎么知道?” 听她刚才的语气,公安对合作一事心不甘情不愿,而且以他们平时的作风,也不会把自己的情报分享给搜查一课。 “因为公安没告诉我们太多,只让我们负责去查平板的来源。” 佐藤美和子没好气地说,又补充道:“这是美国某公司一个月前最新上市的一款平板,日本这边同步发售。我和高木就是从某个附近的专卖店里得知门矢的消息,才赶过来的。” 这个情报他刚才可不知道,江户川柯南追问:“门矢去过专卖店?” 佐藤美和子点头:“这周三晚上,他拿着一台平板到店里询问价格,店员可能是看他衣著不好,以为他是小偷。门矢当时逃跑了,店员一路追到他家门口,然后被劝走了。店员对这件事印象很深,我们一问,就全告诉我们了。” “那他有没有说劝走他的人长什么样?”江户川柯南赶紧问道。 佐藤美和子暂时沉默:“这个……当时我们只想着问门矢的消息,没有细问这点。不过不要紧,等这里搜查结束后,我们可以再回去一次。” “……” 江户川柯南有些无语,但他很快也不再抓着这点,低头重新看平板:“他跑去问价格,证明这台平板不是他自己买的,那就是别人带给他的。” 恐怕带来平板的人,才是真正策划这起绑架直播的人……会是视频里那个戴着兜帽的家伙吗? 江户川柯南飞快思考整理已有的线索,尝试去按平板的home键。 他本来随手一试,没想到刚按下去,屏幕一下子亮了起来。 “竟然还有电?”佐藤美和子的脸被屏幕的光照亮,她看着上面的目标,表情满是不可思议,“这里明明断电很久了……” 江户川柯南看着剩余的电量,心里同样升起怀疑,他简单浏览了几个页面上装有的软件,然后点开【最近项目】。 里面没有文档,只有一段视频。 没等佐藤美和子说话,江户川柯南直接点击上去。 蓝天,白云,广场上飞扬的是一条条黄底红字的横幅,上面写着【抗议警方为犯罪美军奔走!】 江户川柯南瞬间意识到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使馆爆炸案期间,驻军基地附近民众不甘反复接受警方问话,进行了抗议活动。 那天小兰受了伤,他直到第二天,才知道这件事。 江户川柯南表情复杂地看着这些愤怒的民众,然后他看到一个眼熟的男人出现在镜头前,他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我是警视厅的新入职人员,名叫江藤大藏。” “警视厅对美军士兵失踪一案非常重视,的确也加派不少警力调查此案,但是,这不代表我们忽视了自己国家民众的需求。” “那是一个极为危险的罪犯,所犯下的不仅是绑架,已经开始向日本民众动手!在前天下午,他在东京最高建筑上,射杀了一名日本公民!” “在此,我可以在此向大家承诺,我们会尽快侦破此案,不会过度浪费社会资源,更不会过度打扰民众,我们调查的每一个重要节点,都会及时公布。我们保证信息的透明性与真实性!” “对于驻日士兵所犯的罪行,我们日本警方日后也会大力调查——不管是谁,只要触犯法律,都必将受到公正的裁决!” 江藤大藏站在阳光下。 他答得铿锵有力,正气凛然,仿佛是一位正义的化身。 江户川柯南陷入沉默。 佐藤美和子并不知情,也没察觉到身边男孩的古怪反应。 她看着屏幕上的江藤大藏,唏嘘道:“这是江藤君之前被采访时的视频。我听说他接受采访后还被骂了呢。” “……” 江户川柯南回过神,他注视着屏幕,喃喃道:“我明白了。” “什么?”佐藤美和子看向他。 “门矢哥哥的舅舅半年前去世了,这半年里他独自一人生活,什么都没做……恐怕是这个视频,刺激了门矢哥哥突然选择动手。” 江户川柯南低声道。 人有感情,这注定了他们容易情绪化,只有极少数的人能时刻保持理智。 普通人见单纯讨厌的人都会感到不快,何况,这还是杀母的仇人。 ——一个害他家庭支离破碎、却凭借优越的家庭背景摆脱了法律制裁的人,现在却以正义的形象出现在媒体上,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所以门矢受不了了。 江户川柯南握着平板的手不断收紧。 从踏入这栋房屋起,他就感到死气沉沉。 没有水电的房间,堆积如山的垃圾,唯一干净的祭台,都让他看不到住在这里的人,有哪怕一丝对生活的希望。 是谁?知道江藤过去犯的罪,在多年后精准找上门矢,刺激他去复仇。 到底是多么恶劣的家伙,才会把一个本就失去希望的人,彻底推向深渊里? 那个人到底所图什么? 江户川柯南关掉视频,飞快检查平板内有没有其他信息,试图找出有没有关于江藤大藏下落的其他线索。 虽然这个公安过去犯过罪,但是,江户川柯南不希望他死。 如果他死了,门矢信就成了杀人犯,江户川柯南不希望看到自己过去的同学,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要阻止他。 ——他要救他。 “佐藤警官!柯南君!我这里发现了几张最近的收据,上面除了食水还买了一些装备!” 在两人查看平板时,高木涉举着几张小票,从隔壁房间跑了过来。 江户川柯南刷地抬头:“给我看看。” 可能是他的语气太过急迫,高木涉一愣,下意识递出那几张小票。 江户川柯南一把接过,一目十行地扫过去。 “……氧气瓶?” …… 警视厅。 FBI警务联络官罗伯特·奥托再次查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 在十分钟前,松田阵平与另一位爆炸物处理班的日本警察一起离开,只剩下他和青柳彬光。 这里到底是别人的地盘,房间里还有一些比较敏感的东西,奥托不想多留,可青柳彬光一直安静地坐着。 这位同事在一小时前打了好几个喷嚏,可能有点感冒了,为了躲雨所以一直没走。 奥托感觉自己身体还行,就在他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告辞时,他看到青柳彬光忽然从沙发上起身。 “你要走了?”他惊讶问道。 青柳彬光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拿起伞:“走了,继续留在这里没意思。我去附近公园逛逛,你自己先回去吧。”(本章完) 第393章 两个地点? 米花町。 车轮碾过积水的地面,溅起一大串水花,一辆轿车飞速朝郊外开去。 车内时间显示现在为下午一点。 同事手握方向盘,额头不知不觉已经爬满汗珠,他一边小心控制车速以免打滑发生事故,一边分出精力去听身边人的话。 “东海村?你确定是那里吗?” “……不能肯定,但可能性很高。” 诸伏景光放下手机,他刚结束和警视厅公安部的通话。 他通过同事的提醒以及莫名涌上来的那段回忆,对江藤大藏目前被关押的地点进行推测。 他推测的地点是…… “茨城县,那珂郡,东海村。” 诸伏景光紧握手机,神色阴沉到可怕。 “——那里,是日本历史上最为严重的核灾难发生地之一。” 同事吞了吞口水:“……是东海村核临界事故吧?我知道有这么件事,但具体怎么样我就不清楚了。” 哪怕是公安警察,也不代表他会知道境内发生的所有重大事故,毕竟有些事故发生时间比较久远。 “上世纪末,位于茨城县那珂郡东海村的一家核燃料加工厂里,由于三名工人操作不当,将过量硝酸铀酰溶液倾倒进沉淀槽中,导致槽内累积过量的铀,当场发生链式核裂变反应。” 诸伏景光目光落在前方,说出事故里的重要细节。 “事故发生后1小时,γ辐射剂量升为正常值的4倍,很多工人受到影响,再加上刚报警时工厂负责人没提到发生的是核辐射事故,导致急救人员们毫无防护地进入事故现场,同样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放射线照射。” 同事听得汗毛倒竖:“那具体死了多少人?!” “两个操作失误的工人死去,除此之外有两百多人受到核辐射影响,直到现在他们也活在那份阴影里。” 想到自己学生时期看过的记录片,以及入职公安后浏览到的更详细的调查报告,诸伏景光神色变得更加阴郁。 “可是……”同事不解,“你为什么会怀疑是那里?” “因为阿尼赛特给的提示。” 提到阿尼赛特,诸伏景光发出的音节都重了几分。 “风车摇啊摇,指向九十二——辐射警告标志就是由黄底与黑色三叶型符号构成,和三片桨风车的外形很相似。而在元素周期表中,排在九十二的正是铀。” “至于第二句歌词,‘白塔画雪山,秋千荡云端’,我想指的是位于欧洲的卡尔卡仙境主题公园。” “它位于荷兰、比利时和德国三国的交界处,原先是一座核电站,但在当时苏联发生严重的核泄漏事故,荷兰人担心它也会发生意外,坚决抵制它投入使用。然后一位荷兰投资商买下了它,把它改建为主题公园。” 诸伏景光一口气说到这里,略顿了顿,开始说起它与提示符合的地方。 “这个公园的地标建筑是一座白色冷却塔,当时难以拆除,所以在施工保留了它,工人在它的外墙上绘制了连绵起伏的雪山图案,内部则改造为儿童乐园,里面有一个旋转升降秋千,高达58米——符合‘白塔’‘雪山’以及‘秋千’这三个特征。” “总结来看,她的前两句话都指向核,而第二句话,则是暗示了该地点还在继续投入使用。全日本只有东海村最符合。” 东海村核临界事故当年影响了近三十万人,但日本原子能研究开发机构并没有撤离当地,然后在这些年里,又陆陆续续发生了几次泄露,所幸这些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同事听完他所有的推理,懵了一会儿。 半晌后才呆呆地说:“诸伏,你好厉害。第一句话就算了,第二句话说得这么隐晦,你竟然也能猜得到地点?” 这次换诸伏景光沉默片刻。 “……阿尼赛特曾向我提过那个公园。”他低声道,“她说她之前去欧洲时,出于好奇去里面玩过。” ——“其实那里挺有趣的,可惜之前和我一起去的人不在了……苏格兰,如果有机会,你愿意陪我再去一次吗?” ——“不带琴酒哦,带上他就不像约会了,像是去搞恐怖袭击的。” 三年前,他和阿尼赛特私下见面——总被阿尼赛特戏称为“约会”——次数不算多,但也远超过普通成员间的正常频率。 有时她拉他喝酒聊天,一起下棋或打台球,有时她拉他去逛街,她会问他某只口红的颜色好不好看,如果他答得敷衍,她就直接买下,然后尝试往他嘴上涂。有次他没及时躲开,真的被涂到了。 “……” 同事隐隐从他表情里读出了什么,不再说话,也没追问他对后面几句提示有什么解读。 一时车内静得出奇,只有雨声在窗外绵连不断地响起。 …… 下午一点四十分。 一辆红色马自达拉响警笛,以极快的速度在避让开的车流间穿梭,一路向前。 高木涉和江户川柯南一起坐在后排,由于佐藤美和子狂野的车技,他差点在座位上东倒西歪,幸好有安全带拉住他。 “柯、柯南君。”在经历又一次惊险的拐弯后,他终于能说出完整的话,“你确定是那里吗?要不要向毛利先生确认一下?” 十几分钟前,他们还在足立区门矢家的垃圾屋内,他把几张在卧室找到的购物小票交给另外两人,然后这个男孩喊了句“我知道了!”,突然转身往外冲。 高木涉和佐藤美和子当然不会不管他,一起跟了出来。他们坐上车后,江户川柯南对他们说出地址: “是距离警视厅最近的有池塘的公园!” 同样被车技甩得差点原地起飞的江户川柯南一手抓着安全带,另一只手抓着那台从门矢家带出的平板和他自己的手机。 他的手不小心点过手机屏幕,没有锁屏密码的手机很快再次亮起,上面的画面定格在兜帽人把人装入大桶里。 江户川柯南缓了缓气,开始说出自己的推理。 “这个地点最符合他们各自的‘需求’。” “诶?”高木涉一头问号。 “门矢哥哥不是随机犯罪,他袭击江藤警官,是因为七年前江藤警官杀了他的母亲。江藤警官当时是未成年人,只被判了一年。” 江户川柯南没有向两名刑警隐瞒这个公安过去的所作所为。 佐藤美和子一惊:“江藤杀过人?那他是怎么当上公安的?!” 警察是特殊职位,当年她考入警校时就经过审核。公安警察地位更特别,涉及国家安全,理论上他们的审核只会更为严苛。 “……江藤警官的父亲也是公安。” 涉及公安高官,再加上那位检察官也说得不详细,江户川柯南含糊带过,他回到重点部分:“当时江藤警官溺死了门矢的母亲,所以在视频里,门矢哥哥才会用水刑虐待他。我想最后他也会选择让他淹死。” 荷叶绿油油,水池倒影映入瞳——这是那首提示歌谣的第四句,挺直白地表达了他们会把人沉到水里。 “原来是复仇吗……” 高木涉表情复杂,他为人老实,富有同情心,他根据毛利兰的年龄推出门矢母亲去世的时间,不禁有些唏嘘。 佐藤美和子关注的是另一点:“那他购买氧气瓶,难道是为了延续江藤痛苦的时间?” “是的。” 江户川柯南对她的推测给予肯定。 “以我的推测,他们把他放到桶里,然后会把这个氧气瓶给他,再把桶扔到池塘里。门矢母亲的尸体就是在公园池塘里被发现的。” “那个桶里装着一个成年男性,这样的重量根本浮不起来。江藤警官已经被水刑折磨到奄奄一息了,只能勉强用氧气瓶呼吸一段时间,根本没有力气打开桶,自己逃出来。” “那个氧气瓶只能用三个小时,他会在这三个小时里,慢慢地感受到自己被溺死……” 车内一时静得好像只能听到呼吸声。 高木涉最先打破沉默,他抓起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到同事的号码:“现在还有时间!从直播结束时间开始算,到现在还没满三个小时!人可能还有救!” 他立刻拨出电话,和对面同事沟通起来。 而江户川柯南却蹙了蹙眉头。 他看向自己的手机,注视着上面定格的画面,装完人的大桶、背对镜头的兜帽人、笑着的门矢信,以及窗外那灰蒙蒙的天空。 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正要细想,就听高木涉问道:“对了,柯南君,你为什么会觉得是在警视厅附近的公园?如果是为了复仇,应该会沉入当年他母亲去世的地方吧?” 江户川柯南回过神,再次开始解释。 “因为另一个人可能会这么做。” 虽然用了“可能”,但他的语气非常笃定。 “目前不知道行动的具体有几人,保底有两人:一个是门矢哥哥,一个是直播里全程没有露脸的兜帽人。” “虽然还无法确定把平板带给门矢哥哥、挑拨他去犯罪的人是不是那个兜帽人,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次犯人中肯定有一个表现欲很强、喜欢挑衅警方的人。” 高木涉这次猜到了:“因为那首歌谣?如果只是为了复仇,根本不会刻意留下指引地点的谜题。” 江户川柯南点头,补充道: “联络日卖这点也很古怪。我听小兰姐姐说过,门矢哥哥性格比较内向,性格内向的人复仇不会这么高调,除非这是别人决定的。” 他是音痴,但对音调很敏感。 兜帽人唱那首自编指引歌谣时,全程没跑调,甚至还带一丝愉悦。 除此之外,还给公安、对方父亲直接寄去一台进行直播的平板电脑,在门矢家留下特地充好电的另一台,连买氧气瓶的收据也留下了。 一切的一切,简直把挑衅的话拍到日本警方脑门上: 我留了这么多证据,你们能救下他吗? ——我留了这么多证据,你们能抓住我吗? “比起当时那个偏僻公园,把人沉在警视厅附近的池塘,更有挑衅意味。” “蝉鸣声声叫,钟摆晃过旧轮轴……” 江户川柯南轻声念出指示里的第三句话。 “蝉鸣是指夏天,对应门矢母亲死亡的季节;至于钟摆……我想指的是应该是日比谷公园里的自由之钟。” 日比谷公园是日本第一座西洋风格近代式公园,有一百多年历史,离警视厅以及东京高等裁判所(法院)都很近。 而那口自由之钟,则是美国费城自由之钟的复制品,是战后由一位美国上将提议,由美国市民捐给日本新闻协会的纪念物,后转捐给东京都政府。 警视厅、法院、自由。 结合江藤大藏过去的经历,那个地方,简直是他最好的埋骨之地。(本章完) 第394章 何谓赎罪? 警视厅。 一位结束任务回来的公安踏入房间,他隔着单向玻璃,看到了位于特殊审讯室内的两人。 石神情绪非常激动,看上去恨不得把审讯桌后的人的脑袋狠狠砸在桌上,而那个被带回来、目前只有十七岁的少年,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个少年的后背挺得笔直。 “还没问出来?”他转向站在旁边的另外两人。 其中一个摇头,面露不快:“他嘴特别硬,又不能对他用强的。” 有时网民的力量比警察还利害,虽然日本警方及时设墙阻碍,可架不住有一些走特殊渠道重新登上的人再次看到了视频,并且把门矢信的身份扒了出来。 公安名声本就不好,如果再爆出对未成年嫌疑人动粗,只会雪上加霜——这次他们没法直接管控舆论,那几个聊得最火热的平台全是美国那边的公司。 回来的公安叹了口气:“我这边也毫无线索,把警视厅和附近街道找了一遍,监控也都看了,没找到诸伏他们说的狼。” 他的工作比其他人轻松一点,负责去找那头给公安送平板的狼。 日本野狼多年前就灭绝了,只有动物园里有,要不是亲眼看到那只狼出现在停车场监控里,外加不少人听到它的叫声,他都要怀疑是不是那两人弄错了。 旁边的同事听到他也毫无线索,皱了皱眉,不过当他再次朝审讯室内部看去时,眉头又渐渐松开了。 “没找到不要紧,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救出江藤。”他轻哼一声,“诸伏刚才打来电话,他根据那些提示推理出江藤的所在地,已经赶过了。江藤管理官也派了不少人一起过去。” “那就好。”回来的公安松了口气,又疑惑道:“等等,既然猜到了位置,石神前辈还在里面陪他耗着干嘛?” 有时高强度审讯对审问者本人也是一种很大的精神消耗,尤其在嫌疑人不配合的情况下。公安规定隔一段时间得换人。 现在都快下午两点了,里面的人耗了近三个小时。 “不知道。”同事说,“我刚才进去劝过他,但他不肯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的状态好像有点紧绷……” 在场的另一个年龄和石神相当的公安之前一直没说话,直到这时,才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藤田。”他喊了同事,“你进去,换石神出来休息。” “好。” 在这里傻站太久有点憋坏了的同事立刻应道,他敲了敲门,进入审讯室内。 石神像头愤怒的公牛,看到别人进来,满肚子的火气与不满正要对他发泄。但就在他要开口时,注意到门口的人对他点头示意了一下。 他一怔,然后陷入沉默,离开了审讯室,走前带上了门。 同事走到审讯桌对面坐下。 他打量着眼前的十七岁少年,打算走怀柔路线。毕竟刚才石神证明了粗鲁的威吓行不通。 于是他用一种“我是贴心大哥哥”的口气开口:“门矢君,我记得你今年只有十七岁吧?” 虽然没问出什么,但他们好歹把他扣在这里快三个小时了,对他的身份和家庭背景早就清楚了。 ——眼前是个父不详、十岁丧母的孤儿。估计就是因为没父母好好教养,才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 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门矢信抬起头。油腻腻的刘海贴着他的额头,碎发下的眼睛一片冰冷,带着十足的戒备。 同事和他对视,放缓了语气: “你尝试杀人,杀人可是最严重的罪行,哪怕你是未成年人,都会从严处理。你真的要为此赔上你的未来?” 门矢信的眼神晃动了一下。 同事心头一喜,以为自己说动了他,打算再接再厉: “——门矢君,想想你的母亲。”他满脸真诚地注视着他,“虽然她不在了,但天底下母亲的心思总是一样的,我想,她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下去。” “…………” 门矢信平静地看着他。 …… 公安的车抵达了东海村。 两人在来的路上联络了辖区警察,所以一下车就看到有当地巡警以及两个穿着正装的中年男人,估计是当地核研究所的管理人员。 巡警有些紧张,管理人看上去更是相当不安。由于情况紧急,再加上涉及敏感领域,联络时他们就透露了自己公安的身份。 “那个……两位先生。”其中一个负责人开口,“你们是要进入这个JCO公司废弃的核燃料加工厂吧?我们这就带你们进去。” 诸伏景光看向警戒线。 当年东海村事故后,虽然其他机构没有撤走,但涉事工厂还是被关停了,方圆几百米内都设有拦截。 同事蹙眉:“你是打算直接进?不给防护装备吗?” 他要怀疑这俩人的不安是不是装出来的了。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负责人看出他的质疑,连忙解释:“我们一直定期派人进去检测数值,最外围区域数值长期趋于正常。那些专业防护服很麻烦,走路不方便,可以等进去一点了再穿。” 同事接受了这个说法,对诸伏景光道:“我们先和他们进去吧,支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不能在这里干等着。” 诸伏景光想到被装入桶——那应该是核废料桶——的江藤大藏,正要回话。 结果在下一秒,一阵警报声瞬间响彻天空! 这股巨大的声音震耳欲聋,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几个平时过得还算太平的管理人员更是吓得身体一激灵,去看警戒线后的区域。 一片蓝色闪光远远地一晃而过。 一个负责人失声尖叫:“是γ辐射监测报警!刚刚、刚刚里面发生了核反应!!” 诸伏景光瞳孔骤然紧缩。 …… 诸伏景光赶到东海村是下午一点半。等他穿好全套防护、和专业处理人员一起踏入工厂,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了。 这个工厂废弃已久,周围杂草丛生,里面的机器爬满灰尘,有些桌面上还堆积着资料和工作用品。 阴雨从窗口飘进来,打湿了窗沿。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停留在多年前灾难发生的那天。 一位专业人员拿着袖珍式辐射测量仪,像扫雷似的小心翼翼往前走。在到达某个门口时,突然停下。 “数值变高了,前面操作间的辐射剂量是平常数值的4倍。” 他的话让一起进来的队伍成员心头一紧,意识到里面恐怕就是发生地。 “最接近的区域也只有4倍……”一起来的负责人倒是舒了口气,“不算严重,比当年那次好多了。” 诸伏景光从进来起就没说过一句话。他缓缓推开门,金属门在空气里发出吱呀的声响。 操作间很大,但出乎意料的,他们没看到任何装置,里面竟然是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人倒在地上,胸膛在不明显地起伏。 人还活着。 诸伏景光的呼吸变急促了,向来沉稳的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几根细腻纤长的手指捏住,有一个女人的轻笑声贴在他耳边响起。 “我想把它送给你。” “——作为你今天成功完成任务的奖励。” 他强迫自己无视这些莫名响起的声音,越过所有人,朝那里走去。 然后他的脚步生生顿在原地。 一个男人躺在那里,露在外面的皮肤红肿,染过的头发贴着地板,身侧的手指抽搐,手背上有几道细长的、像是被指甲抓挠过伤痕。 跟着一起进来的公安同事愕然: “他是谁?!江藤呢?!?” …… 同一时间。 警视厅附近的日比谷公园,佐藤美和子不得不停在挡车柱前,她和高木涉、江户川柯南飞快下车,朝自由之钟方向跑去。 高木涉一边跑一边汇报:“白鸟警官他们赶到了,已经派出救援人员下水打捞。他们还找到了目击者,说在上午时看到了一个和门矢信很像的人来过这附近!” “那应该没错了!”佐藤美和子高兴道。 江户川柯南没有说话,他把平板扔在车上,只拿着手机,努力跟着两个腿比他长得多的刑警。 三人跑到了自由之钟附近,远远地他们看到了警戒线,外面凑着一些好奇围观的人,有警员正在劝离。 三人挤过人群来到警戒线前,那个劝人的警察认识佐藤美和子和高木涉,说了句辛苦了,没有阻拦。他没注意到他们腿边还跟着一个小孩。 江户川柯南一眼就看到了背对他们的白鸟任三郎,而在他的眼前,是那个和视频里一模一样的大桶。 “白鸟警官!” 高木涉看到他,看到桶和旁边的盖子,高兴地喊了起来:“太好了,已经打捞……”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江户川柯南个子不够,跳到了附近一块大石头上,在好不容易看清桶内的情况时,他整个人动弹不能。 江藤大藏坐在里面。 他两只手搭在腿上,这是一种很放松的坐姿,他一只手紧紧握着,另一只手指尖血肉模糊。那个氧气瓶就落在他的双腿间。 “死亡时间超过一个小时。”白鸟叹了口气,“盖子卡死了,他想逃,但逃不出来。而且卡的角度很微妙,只有从里面推动才会卡在那里……” 江户川柯南还是一动不动。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果然如此。 这时佐藤美和子接到了邮件,她脸色难看地接起,然后表情变得更难看:“公安那边,也在东海村找了一人,人还活着,但……” 她有点不忍,但还是说了下去。 “他近距离遭受了严重的核辐射,已经送往国立放射科学研究所了。” 高木涉有点懵:“江藤警官不是在这里吗,那边找到的是谁?” 佐藤美和子放下手机:“你还记得之前使馆爆炸案里,那个趁着混乱,故意在商业街投放恶作剧炸弹、企图抢劫的混混吗?就是他。商家不起诉他,他在结案后不久就被放了。” “为什么他会……”高木涉不解。 “因为他是七年前和江藤警官一起,杀死门矢母亲的人。” 江户川柯南低垂下头。 ——“当时有两个少年共同犯罪,一起杀了人,前原检察官认为他们手段恶劣,必须严惩。但其中一人家庭背景有点特殊,为此在接手案子时,他就接到了‘提醒’,让他对他们从轻处理。” 他早就知道的。 当年坂口正义律师接手的、涉及江藤大藏的案子里,其实有两名罪犯。 那位前检察官告诉他,他们两个刚被逮捕、公安尚未介入时曾亲口承认过,一个动手按人,另一个录了视频。但警方没有找到视频,所以不算证据。 死者指缝里的皮屑也的确不是江藤大藏的,而是另一个人的。那个人被挠伤,为避免伤口沾到污水,所以他只负责拍摄和按着门矢信,没靠近池塘。 而且,他还早就隐约意识到…… “——那个网上直播也不是真的直播,是录播。”江户川柯南低声道,“真正的时间,恐怕提前了一个小时。” 天气不对,今天东京从八点就开始下雨,这次降雨的区域很大,可视频背景里的天空只是阴沉,窗沿也是干的。 明明这么明显。 可是,他因为不想接受江藤已死、门矢杀了人,一直没有、或者说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思考。 他没能……救下他…… 江户川柯南陷入低落的情绪。 他没注意到,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缓步走到他的身后。 …… 警视厅。 “你尝试杀人,杀人可是最严重的罪行,哪怕你是未成年人,都会从严处理。你真的要为此赔上你的未来?” 门矢信看着眼前的公安。 他感到心口有团名为愤怒的火正在熊熊燃烧。 在这股极度的怒火中,他眼前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了数小时前,在工厂里的画面。 “不过今天,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那个找上他的人这么说着退到了一边,他走上前,再次打量起这个被他们袭击、捉回来的现役公安。 江藤大藏脸上没有毛巾,这次他看清了他的脸。那张印刻在记忆深处、每次做噩梦都会重复想起的脸,瞬间变得一片煞白。 “你还记得他吗?”旁边的人轻声问。 话音落地,他的声音发生了变化。 “我……” 江藤大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像是羞耻,又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在害怕,收缩的瞳孔在微微颤抖。 门矢信看着他,没关注身边的人,他一字一顿道:“可我一直记得你。你今天还跑去我母亲的墓地打扰她,我们就是在那里袭击了你。” 江藤大藏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门矢信身边的另一个人身上。门矢信随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这位在几天前拜访他、带来了他最想要的东西、今天还和他一起进行袭击的陌生男人,有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街头随处可见的亚裔面容。 见他看来,还友好地笑了下。 “小信,我们还是先来听听这位公安先生为什么要去打扰你的母亲吧,以此来决定他的死法。你看如何?” 门矢信点点头:“好。” 片刻后他想起重要的事,迟疑地问道:“那边的录像……” “没事。我会剪辑再发布,保证大部分人看不出来。”对方安慰道。 门矢信这才放心,又去看江藤大藏。 江藤大藏直到这时才从惊愕中回过神,脸色一点点变得白,然而面对眼前的少年,他原本铿锵有力的正义话语,变得磕磕巴巴。 “我只是……想去道歉。” 他说:“我想向死者忏悔。我一直后悔杀了人,想为此赎罪。我会去救更多人,以此填补我的罪孽。” 门矢信愣了一下。 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下意识又去看身边的人。 “你恶不恶心。” 他身边的人轻飘飘地道。 “你说忏悔,可你从没拜访门矢家,也没亲自来到门矢信面前,说过哪怕一句‘对不起’。你连他这几个月生活拮据,全身只剩不到两千日元,这点钱花完就要饿死了都不知道。” “你这种人我见过不少,没坏到彻底,一开始杀人是图刺激,脱离中二病后就开始后悔,但又不敢真的付出什么。” “因为怕死,所以不敢以命偿命,因为担心不被原谅,所以不敢出现在家属眼前;你更怕被别人知道你的过往,因为这会影响包庇你的父亲。” “所以扫墓多好啊,避开所有人,往那一站,就能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我已经认错了’,虽然本质上什么都没做,但良心的痛苦减少了。” “那些自称去救更多人来赎罪也是一个道理,上司这么说,是图心有愧疚更方便去压榨的劳动力,自己这么说,也只是在安慰自己。” “这种事你们骗骗自己就算了,别骗别人。骗不过的。” 门矢信幡然醒悟,再次厌恶又憎恨地看着江藤大藏。 江藤大藏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白。脸色变得比刚被取下毛巾时更加惨白。 “我没有……”他喃喃道。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的男人,脸上那种柔和的笑完全消失了。 “别装了。”他说,“赶紧去死吧。我会联络你爸给你收尸的。” …… 门矢信从记忆里回过神。 眼前的公安完全不知道他走神了,还在企图感化他: “门矢君,想想你的母亲。虽然她不在了,但天底下母亲的心思总是一样的,我想,她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下去。” 门矢信笑了起来。 “是吗?” 他轻飘飘地说,“可她死的早,我怎么知道她现在是怎么想的?所以就让那位江藤警官,替我下去亲自问问她吧。” 眼前的公安一下子僵住。 …… 日比谷公园里。 沉浸在低落情绪里的江户川柯南,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身体一激灵,猛地抬头,对上一双浅棕色的眼睛。 只见是青柳彬光撑伞站在后面,一身黑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个FBI探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桶里的尸体,表情没有一丝惊讶,只是把黑色的伞面缓慢向他倾斜。 “你吓到了?” 他温和地问道。(本章完) 第395章 意想不到的来客 下午两点二十分,涩谷某处。 某栋建筑的地下室里,降谷零单手拿着话筒,而在玻璃墙外,风见裕也一手捧着属于上司的手机,另一手里提着话筒,手机和话筒挨得很近。 此刻降谷零正在用这种方式和外界联络。 “……” 花了几分钟从诸伏景光那里了解了今天警视厅发生的事,在听到发现两个地点、所谓的直播其实是录播、两个被绑架的人一死一入院后,降谷零闭了闭眼睛。 他没想到自己被关了几个小时,外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等他再次睁开,眼里已经完全恢复冷静:“我知道了,我会向上层汇报的。Hiro,那你的身体怎么样?” “……我没什么问题。” 经过手机与话筒的两重转达,诸伏景光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 “我是穿着全套最高级防护装进去的,而且那个房间里辐射量超标不严重,在把鸽田(混混的姓)搬出去后,就恢复到他们上次检测时的水准。” 降谷零听出他的潜台词:“所以那里没有发生反应?” “没有,那里没有任何溶液、铀粉或其他放射性金属,操作工具也都是当年事故时留下的那些,没有近期使用过的痕迹。真正的发生地不在那里。” 诸伏景光说到这里顿了顿,补充道:“至于警报设备,经过管理人员检查,确定是被人为拉响的。” 降谷零一怔:“你的意思是——” “在我们进去前里面有人,而且可能就是这个人把鸽田送进去的。”诸伏景光说,语气里多了几分懊恼:“可惜我们发现的太晚了,没能及时拦截。” “如果是那个人带进去的,为什么要拉响警报提醒你们?”降谷零不解。 “不知道。”诸伏景光淡淡地道,“或许是为了吸引我们早点找到‘惊喜’吧,阿尼赛特做得出来。” 降谷零皱了皱眉,对这个带有一定情绪的回答显然不满意。 然而没等他追问更多,诸伏景光就轻描淡写地把话题转向了他。 “那你呢?”诸伏景光放缓语气问道,“我刚刚听风见说你们上午遇到了点麻烦,现在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 降谷零看向玻璃墙外脸色大变的风见裕也,默默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顶着还没拆开的项圈炸弹,含胡道:“问题不大,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这次FBI那边帮了不小的忙……” 松田十几分钟前发消息说中和剂已经做出来了,这可不算说谎。 诸伏景光听降谷零没有详细说明,甚至还提到了FBI,猜测或许是什么涉及美国的机密任务,于是不再细问。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不厌其烦地叮嘱对方得注意安全,才挂了电话。 电话结束,风见裕也捧着屏幕暗下去的手机,他看着坐在原处沉默的降谷零,迟疑地举起话筒。 “降谷先生?” 降谷零暂时没把话筒放回去,听到手下的声音,他再次抬头:“怎么了?” “我刚刚听到了你们的对话……”风见裕也面露尴尬,虽然公安擅长窃听,可这次他绝对不是故意的,“警视厅那边已经把鸽田先生送去医院了吗?” 他说的等于是废话,刚才降谷零与诸伏景光交流时,连门矢绑架江藤的真正原因都隐晦地提了一句,自然交代了这个幸存者的下落。 然而作为他上司、习惯他风格的降谷零,听出了他的真正意思。 “……风见。”降谷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你是想问,既然有个受害者还活着,我们能不能去询问他关于绑架者的信息?” 风见裕也忙不迭点头:“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然而降谷零的下句话,把他钉死在原地: “不可能。哪怕他还活着,能意识清醒地活上几十、甚至上百天,恐怕也很难问出什么东西了。” 得知警视厅那边的消息,降谷零因为做出炸弹中和剂而略有缓和的心情,再次沉入谷底。 他看着外面懵了的手下,心里一叹:“风见,你难道没有看过当年东海村那两个最严重的受辐射者是怎么死的吗?” 风见裕也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难看:“我只看过关于大内久的……” 大内久。 当年那场事故里,他是离辐射源最近、受辐射最多的人。 超高剂量的辐射完全破坏了他的染色体,他的细胞再生能力几乎全毁,短短一周内,他的白细胞数量就降到普通人的十分之一。 当时的医生曾给他移植了他妹妹的白细胞,但这些外来细胞很快也大面积死去。 因为他受到的是高强度辐射,他本人就成了一个放射体,任何与他直接接触的物质也会受到辐射影响。 他的皮肤大面积剥落,在换纱布时,下面皮肤会粘着一起被揭下来。但为阻挡液体渗出,还要不断换上新的。 他的肺部开始积水,需要依靠呼吸机才能存活。 他的肠道也严重损坏,肠道黏膜不断脱落,出现严重的腹泻和出血。为了给他续命,有时半天就得进行十几次输血。 由于每天大量出血与输血,他心脏跳动频率极快,在这样治疗了五十多天后的某天,他的心脏突然停止跳动。 然后,当时负责他的医疗团队努力把他抢救了回来。 续命。 续命。 他们努力地、用尽一切办法地给他续命。 哪怕病患本人都哀求过医生让他死,都要让他继续活下去。 ——毕竟,这可是难得遭受严重核辐射的人,是万里挑一、恐怕几十年都难遇一次的特殊病例,他们怎么可以让他轻易死去? 虽然从个人角度上,这样的行为非常残忍,让一个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变为一滩烂肉; 但是,如果站在全人类的角度上,这又是非常珍贵的病理数据以及治疗经验,对未来的科学医学有重要意义。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诸伏先生说东海村并不是真正的反应地,鸽田到底是在哪里遭遇严重核辐射的? “……” 风见裕也低头沉思,不再说话。 但降谷零想到了什么,开口询问道:“普拉米亚和‘纳达乌尼奇托基提’小队有消息了吗?” 风见裕也回过神,连忙回答:“抱歉,降谷先生,我们已经尽力去找了,但今天涩谷有大型国际活动,人流量比平时大,街头外国人不少,目前还没有消息。” “……” 降谷零忍不住按了按鼻梁:“行,我知道了,继续去查。” 他把话筒放回原处,玻璃墙后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降谷零向后靠在椅子上,再次短暂地闭上眼睛。 虽然从上午到现在才过去短短几个小时,他却仿佛几天几夜没合过眼一样,从身体到心理都非常疲惫。 除了疲惫,还有一种无力感。 Hiro那里被组织挑衅,组织成员胆大包天到绑架公安杀害,还用录播戏弄他们;涩谷这里有危险的普拉米亚以及大概率为复仇而来的外国团伙,他们手里持有大量武器,风见他们追踪无果…… 而他自己则被戴上炸弹,不管对两边情况如何担心,都帮不上一点忙。 降谷零慢慢吐出一口气。 ——眼前这种情况,简直和他三年前被独自远困在莫斯科,只能眼睁睁看着日本发生各种重大事件一样…… 这个想法闪过降谷零脑海时,他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他倏地睁开眼,坐直身体,看向某个方向。 风见裕也一惊,跟着朝那里看去。 一个黑色人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可能是意识到他们发现了他,他从某个柱子后的阴影里走出来,一步步朝有光源的地方靠近。 伴随他的脚步声,一阵动物翅膀拍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地下室内响起。 降谷零一开始在警惕——这里可是公安的秘密地下掩体,根本不会有外人进来——但随着对方靠近,他看清了他的脸,警惕瞬间变为愕然。 “莱伊?!” 赤井秀一不知为何竟然出现在这里。(本章完) 第396章 当你讨厌的人大声念你的羞耻小作文 “……” 本该绝密的公安地下掩体内,降谷零隔着加厚防爆玻璃,看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赤井秀一,一语不发。 风见裕也在他露面那刻先是面露震惊,又很快反应过来,抽出枪想对准他。 结果枪口还没瞄准,一道黑影突然从上方扑下。那是一只鹰,它停在了枪身上,将枪口下压几分,展开的翅膀哗地一声直接掀掉了风见裕也的眼镜。 降谷零看到自己手下被鹰欺负,他认出了那只鹰,更沉默了。 “抱歉。” 赤井秀一走到风见裕也的身边,没有借机夺走他的枪,只是对他点点头作为示意,然后看向降谷零。 “波本。”他也喊了他过去的代号,“我想你应该读得出我在说什么——我有些事想和你交流一下,可以吗?” 风见裕也刚弯腰捡起眼镜重新戴上就听到了这句话,他愣了愣,转头去看自己懂唇语的上司。 降谷零缓慢地对他点点头。 风见裕也转了回来,他警惕地看着赤井秀一,将话筒递了过去。 赤井秀一接过话筒,目光定定地落在玻璃后的降谷零身上。 曾经的波本威士忌也在看着他。 …… 莱伊。 黑麦威士忌。 在降谷零还是波本时,他和黑麦威士忌搭当过,当时他就很不喜欢这个男人。 这份反感有很多理由,因为对方是组织的人,因为对方每次完成任务后那毫不在意的态度,因为对方身上那种堪比琴酒的阴暗气息…… 哪怕诸伏景光和莱伊相处得不错,降谷零每次看到他,都会变得万分警觉,在回到公安后,更是把他标为重点关注对象。 ……结果,他也是卧底。 而且也身份暴露跑路了。 降谷零心情复杂地看着前黑麦威士忌,他知道他来了日本,甚至在不久前的使馆爆炸案里和日本警方合作过,但这是几年后他第一次见他。 他先开口:“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赤井秀一没有惊讶他先问这个:“靠了这只鹰。” 降谷零视线转向那只还停在风见裕也枪上的鹰。 他的手下正在尝试驱赶它,然后差点被它啄手,等它终于离开了枪,又去扯风见裕也的领带,风见整个人差点被拽得摔倒。 赤井秀一仿佛没看到旁边的动物霸凌人类现场,他继续道:“你应该见过它,它是青柳养的,非常聪明。在今天来涩谷前我借来了它,是它带我找到通往这里的入口……只是没想到,在这里的会是你们。” 他语气还算真诚,看向降谷零的目光主要落在他颈部的项圈上。 降谷零也知道赤井秀一这时候没必要撒谎。 只是一个FBI探员带有搜查能力的动物出现在涩谷,绝对不是好心来做公益的,他心里难免升起几分不快:“那么,你想问什么?如果是想问我脖子上的东西,你的同事已经提供过帮助了,不需要你再来插手……” “波本。” 赤井秀一再次喊了这个代号,打断了他的话。 降谷零一顿,对上了玻璃外的那双眼睛。 “——三年前,你为什么会暴露?” 直白的话语回荡在本来寂静的空间里,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止降谷零瞪大眼睛,被鹰欺负的风见裕也同样脸色大变。 “等、等等!” 他退后一步,好不容易摆脱鹰的追逐,对赤井秀一大喊,“我知道你过去和降谷先生一样在那个组织卧底过,但这是日本公安内部事务,你无权过问!” 降谷零看着赤井秀一,眼底泛起森冷的寒意。 “这和你没有关系,FBI。” 他面无表情道。 降谷零看上去下一秒就会摔掉电话,赤井秀一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神情始终平静,仿佛对这种态度早有预料。 赤井秀一将手伸向口袋,在另外两人以为他要掏枪时,出乎预料的,他拿出的是一部手机。 他在上面轻轻滑动又按了几下,然后放下话筒朝玻璃走来。他在巨大的玻璃前站定,对着里面的降谷零,将手机屏幕转向他。 降谷零不太想继续搭理赤井秀一,可又不能真无视掉他。于是他不得不放下话筒,走到玻璃墙前,去看对方给自己展示的内容。 几步之外,风见裕也警惕地看着扑棱着翅膀再次起飞的鹰,确定它不会再扑自己后,赶紧朝玻璃边赶去。 “赤井探员,请你离开这里——” 他本来想阻止这个FBI探员继续打扰自己今天屡遭不幸的上司,但在走近后,他察觉到不对。 此时降谷零脸上的表情不是愤怒,而是惊愕。 风见裕也下意识也朝赤井秀一所展示的屏幕看去,由于屏幕倾斜,他勉强看清了上面的内容。他的表情也变为惊讶。 赤井秀一放下手机,转身回到电话旁,重新拿起话筒。 “我对你暴露的原因有些猜测,一直想向你求证。”他冷静道,“是否和这个推理小说作者的粉丝聊天群有关?” 他手机屏幕上是一个聊天软件,上面最后一句话是【群主已解散该群】,右边是使用者的头像与ID。 他的ID名为卡斯巴尔。 降谷零愣在原地,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ID。 ——他没有忘记,这是他们公安从三年前到现在,唯二没有查出身份的聊天室成员之一。 半晌后他回过神,意识到一件事:“里面最后发表的那些文章……” “你是指警察学校里的故事?有幸拜读过。”赤井秀一说,“其中一个应该是苏格兰……诸伏吧,相貌描述非常精准。” 降谷零:“……” 赤井秀一又道:“还有你,波本。虽然我不觉得你会‘小时候为了多见初恋女医生故意弄伤自己’‘为了寻找初恋愿意深入黑暗’,开学第一天就和别人约架,你不像是会做出这么幼稚事情的男人。但相貌描写和你也完全对得上。” 降谷零:“…………” 赤井秀一没有停下:“另外在之前和日本警方联合调查时,我还发现了那个黑色卷发……” “叮。” 电梯到达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有着黑色卷发的松田阵平提着工具箱,他一边大步走出轿厢,一边不耐烦地一把扯下眼罩。 “喂,降谷,我——” 后面的话生生停住。 他隔着万年不摘的墨镜看向赤井秀一,眉头微微皱起:“你是……FBI的赤井?你怎么会在这里?” 接着他像是自己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是降谷叫你来帮忙的?” 降谷零:“………………”(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