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猴哥是我，八戒呀！》 1、猪崽崽 “这次的猪崽崽看起来很健康。” “是啊，今年能卖个好价钱了。” ……好臭！ 一股一股的恶臭味不停地飘进鼻子里，让迷糊的朱珠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的眼皮像是被粘住了一样，怎么都睁不开。当她终于费力地睁开眼时，刺眼的阳光直直地照射过来，差点闪瞎她的眼睛。 这是哪里？ 她想转动头部，却发现自己的身体非常僵硬，而且及其不灵活。 眼前总感觉有东西粘着，她伸出手想要揉一揉，刚伸出来就愣住了。 这手真粉嫩…… 不对！这干脆就是粉的吧！ 她的手指呢？ 她挥动了两下手臂，终于确认了那个粉色的，光滑的，拥有四根短短指头的蹄子，就是自己的手臂。 朱珠：？ 仅仅看一眼，她就已经想好了无数种做法，这猪蹄看起来真不错。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哼哼！”她想尖叫，张了嘴后才发现发出了完全意料不到的声音。 很好，她前世一定是骂了太多的猪脑子，导致自己现在变成了一头猪。 全都是报应。 “哼哼。”旁边挤过来一头猪，个子不大，长得挺粉嫩，看起来有点好吃。 朱珠虽然不想承认，但从气味上，她能闻出这是她的哥哥。 哥哥友好地蹭蹭她，用长长的鼻子拱了拱她。 朱珠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它的好意。 要逃跑吧？ 这绝对要逃跑吧？ 她是个人欸！ 怎么能当猪啊……？ 嗯？好香！ 一只大手在它们面前放下了一个大盆，里面装着一些稠糊的食物。虽然看上去有些恶心，但闻起来还不错。 朱珠逃跑的心迟疑了。 要不然……吃点再走？ 毕竟逃跑也需要体力，而现在她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咕噜叫了。 待朱珠冲到最前干完了两大盆饭后，她才醒悟。 她到底为什么要和一堆猪抢食物啊！ 竟然还成为了抢得最欢的那一个！ 面前的男人看她的眼神满意极了，朱珠仿佛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银子。“这头很健康，好好养，争取让它多生几个健康的猪崽再杀。”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她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朱珠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后，又埋头干了两碗饭。 一定要逃跑！ 这么下定决心的朱珠开始实施逃跑计划，作为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猪崽，猪圈离她实在是太远了。而她那没有力气的四肢实在是累赘，没走几下就开始发抖。 更不要说路上的无数诱惑和障碍。 可以在里面打滚的水坑，身上好痒，想进去洗澡。 姐姐从哪里搞来的菜叶，看起来很清甜，一定很爽口吧。 妈妈，请你不要挡路，她过不去啦！ 历经千辛万苦后，朱珠终于爬到了猪圈的门前。但她想放弃了，因为她的肚子叫了。 是饿的。 明明半个时辰前她才干完两大盆饭！ 这该死的血统。 朱珠叹口气，听到身后姐姐呼唤她的叫声，无奈地转过身，往饭盆爬去。 明天一定要逃跑。 眼皮子一耷一耷的朱珠晒着太阳，给自己的懒惰让了步。 不知不觉过去了三个月，朱珠依旧没有逃跑成功。在发现自己确实变不回人了，她每天都在为自己找借口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当一只猪。 其实也挺舒适的，毕竟前世她可没有这么悠闲的时候。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容易让人堕落，她便堕落了。 这日，那个经常放饭的男人过来了，他拿着棍子在她屁股上敲了几下。朱珠明白，这是要赶她去某个地方的意思。 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下，察觉到哪里不对。 除了她，她的兄弟姐妹们都没有动。而邻居花猪的家里，被赶出来了一头黑猪。 那头黑猪朱珠听说过，据说他是这一批猪里最高大、最健康的公猪。 那么……她一头母猪……它一头公猪…… 救命！！！ 朱珠撒丫子就往回跑，试图回到母亲的怀抱。但男人很快便扑上来，双手勾住她的脖子，将她死死地按在了地面上。 “这小母猪还挺有力气！阿丘，来帮忙！”男人压着她，粗声粗气地叫人。 阿丘是男人的儿子，朱珠见过几次。他的胳膊有朱珠头围那么粗，手掌极大，一拳能打碎一块小石头。 朱珠挣扎得更厉害了。 阿丘很快赶到，本来还能动一动的朱珠在他的镇压下彻底动不了了。她的头被死死地压在地面上，四肢被绑住，完全动弹不得。 “爹，这母猪是不是不愿意啊。”阿丘看着朱珠，有些好奇地问男人。 男人啐了一口，瞪了朱珠一眼道：“一头猪而已，哪来的愿不愿意？” 他叫上儿子，将朱珠抬起来，扔进了另一个猪圈。“把那头种猪赶进来，让它们尽快生崽。” 朱珠被扔得头晕眼花，还没等她爬起来，黑猪也被赶了进来。看到朱珠，黑猪哼哼了两声，摇摇摆摆地朝她走过来。 它刚凑到朱珠跟前，正想用它的鼻子蹭一蹭她的，就被朱珠忽然爆发出的力气拱翻了。 看到仰倒在地的黑猪，朱珠也有些发懵。她刚刚突然感觉体内一股热流，随后四肢便涌上了无穷无尽的力气。 黑猪试图爬起来，朱珠连忙凑过去又狠狠拱了它一下，黑猪再次滚翻在地。她害怕它再起来，于是抬起前两只蹄子，狠狠地踩了上去。 “昂——”黑猪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外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的，发生了什么？”男人的声音自朱珠身后传来，愤怒又戛然而止。 朱珠僵硬地转过身，对上了男人暴怒的双眼。他指着朱珠，破口大骂道：“我一定宰了你！” 随后，他便迅速转身，在外面翻找着什么。 朱珠知道，他在翻屠刀。 每次他要杀猪之前，都会发出这个声音。 她不能死在这儿。 就算是作为一头猪，也不能只活三个月。 朱珠的体内忽然迸发出强大的力量，她像个火箭一样窜了出去。阿丘伸出手来扑她，朱珠在他扑过来的一瞬间转弯变了方向。听到后面传来的阿丘的摔倒声，朱珠都快笑出声了。 猪圈门就在眼前！ “哐！”她闭着眼将那扇比她高一倍的木门撞翻，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头上有些火辣辣的疼，但她不敢停下脚步，后面一直传来男人的咒骂声，忽远忽近。 不能停。 不能死在这儿。 快点跑，再快点。 朱珠听见自己逐渐急促的呼吸声，听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听见自己骨骼飞速运转的声音。 眼前忽然一阵白光，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视野变高了，变宽了。 她往下看，两条人类的腿正快速地交替着。 腿？ 她停了下来，举起手，久违地看到了自己的十根手指。没等她感慨一下，跑步声远远传来。 “咦？去哪了？”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朱珠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没有回头。 男人绕过来面向她，粗声粗气地问道：“喂姑娘，你有看到一头猪吗？” 朱珠摇摇头，天真答道：“没看到啊，是不是不在这个方向？” “奇怪了，看着它过来的。”男人挠挠头，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见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朱珠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幸好她变成人形了，要不然绝对会被抓住。 但她现在算什么？猪妖？ 这个世界有道士吗？或者法海那样捉妖的和尚？如果有的话她不就完蛋了？ 天马上就要黑了，身无分文的她该何去何从？ 朱珠难得的沮丧了起来。她抱着双腿，将头放在膝盖上，眺望着远方。 “这位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身后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年轻且好听。 她转过来，看到了一张俊秀的脸庞。 男人大概二十岁左右，衣服整洁干净，笑容清爽，眼神正直，和他的声音很匹配。 见朱珠没回话，他自顾自开口：“天马上就要黑了，姑娘一个人在外面太不安全了。”他弯下腰，伸出一只手，温柔地邀请道：“我家有很多姐妹，姑娘先去我家里住一晚吧。” 朱珠没有动弹。 男子笑了笑，转身离开了。但很快，他又回来了，身旁跟着一个大概十岁左右的女孩。 女孩跑过来拉起她的手，轻轻晃了晃撒娇道：“姐姐，外面太冷了，去我家借住一晚吧。” 见她没吭声，女孩从手上的包袱里拿出了一块饼。香喷喷热乎乎的葱花饼让朱珠的视线根本无法移开，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这该死的血统。 “姐姐，跟我们回家，有很多这样好吃的饼哦。”女孩将饼塞到她手上，笑眯眯地看她。 这对兄妹……有点奇怪。 他们也太过于热情了吧？这样的人，要么是大好人，看不得别人受苦。要么是经常用这招拐卖女性的犯罪团伙。 朱珠瞟了他们几眼，在越来越饿的状态下，站起来同他们回了家。 她都是妖怪了，难道还怕人不成？ 男人的家不远，就在附近的山上。很大，似乎像是个庄园。 门上有个牌匾，上书三个大字，朱珠盯着那三个字陷入了沉思。 ……高老庄？ 嗯？ 嗯嗯嗯？ 这是巧合吧？ 肯定是吧？ 猪，猪妖，高老庄。 这不是猪八戒的剧本吗？ 这也太离谱了。 哈哈哈。 猪八戒竟是我自己。 2、高老庄（一） 妖怪确实没有人恶毒。 朱珠手上拴着铁链子，唾弃几天前的自己。 她现在还能收回那句话吗？ 就那句“她都是妖怪了，难道还能怕人不成？”。 她后悔了。 她就不应该仗着自己是妖怪就勇闯犯罪分子的老窝。 她怎么就忘记了，她只是一个刚刚会化形的超级大弱鸡妖怪啊！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她还是想想怎么从这里逃出去吧。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高老庄和她知道的那个高老庄完全不一样。 男人叫高秀，那个女孩是他妹妹，叫高丽。他还有个妹妹叫高洁，要比高丽大上一些，朱珠只见过一次。高秀似乎不喜高洁这个妹妹，对她横眉冷对的。 高秀骗她回来是为了和她成亲。成亲是为了堵住众人的嘴，让大家知道高秀是有明媒正娶的妻子的。 说到这里，朱珠庆幸自己是个长得漂亮的猪妖。 要不然的话，她就会和绑在这里的其他女性一样，直接沦为为这里的男人生育的工具。虽然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走个成亲的流程罢了。 接下来还是会和那些女孩一样，为高老庄里的男人们生孩子。 但这确实给了朱珠一些缓冲的机会。 那些年轻的女孩子，都是高秀从各地骗来的，智力较为低下或者家境非常贫寒的女孩。她们被绑在小黑屋里，眼神涣散，面色麻木地等待每一次男人的欺辱。 屋子里很阴暗，只有最上面有一扇小窗，所以空气并不流通，屋子里弥漫着骚臭和腥味。饭菜被随意地搁在地上，上面爬满了蚂蚁，馒头似乎在土里滚了好几圈，黑乎乎的。 女孩们衣不蔽体，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痕。头发打着结，一缕一缕地黏在脸上，遮住了她们痛苦的眼神。 绑这么多女孩回来是因为高家的男人生不出孩子，他们总觉得是女性的问题，于是便不断试验。 如果一个女孩生出了孩子，那这个女孩就会接连不断地生，直到她再也生不出孩子。 朱珠刚来的时候，被高秀牵着去看过一次。那些女孩看到她，没有多出一丝情绪。 反倒是朱珠，差点哭了出来。 那些骨瘦如柴，心如死灰的女孩们该有多绝望啊。 但她却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你要是不听话，就是这样的下场。”高秀带她看完后，扯着她的头发威胁她。 明晚就是他们成亲的日子，在这之前，她一定要想出逃跑的法子。 不止自己逃跑，她还要带上女孩们一起逃跑。 这几日高秀没来，朱珠便努力地修炼打坐，倒还真让她悟出了些什么。 她现在已经不是一只普通的猪妖了，她是一只能变成石头的猪妖！ 有什么用啊！ 石头又不能长腿逃跑！ 朱珠叹口气，从石头又变回人形，将松开的绳子绑好坐下，重新开始思考。 孙悟空和唐僧是不是会路过这里？猪八戒就是在这里加入取经小队的。 但现在和她所知道的《西游记》完全不同，她根本不能确定他们还会不会来。 如果只靠自己的话……她一个人跑出去完全没有问题，经过几天的修炼，她的力气变大了许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解开那根绑着她的绳子，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踹开关着她的木门。 但是她没办法带那些女孩出去。 在看了那样惨烈的场景后，要她自己逃跑，根本办不到。 果然还是需要猴哥！ “吃饭了。”今天送饭的是高洁，她放下饭有些若有所思地盯着朱珠。 朱珠敏锐地察觉到她有话要说，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成亲那天，”她抿抿唇，捏紧了手里的手帕，“大家会喝很多酒，你可以趁乱逃跑。” 高洁眼神闪烁，丢下这句话就想跑，被朱珠一把拽住。 “你！”她这才注意到朱珠手上的绳子已经解开了，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幸好没叫出声。 朱珠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然后走过去关上了门。 她想，高洁被高秀不喜的原因似乎找到了。 “你能出去吗？”她压低声音问高洁。 高洁有些意外，但还是诚实回答了她：“我下午可以出去采购，怎么了？” “你能出去散布个消息吗？就说家里有妖怪害人。”她期待地看着高洁。 高洁歪歪头，不理解地看着她。 “拜托了！”朱珠还是想试一下。如果唐僧师徒来到这里，听到有妖怪害人的消息，应该会过来帮忙。 高洁手里的手帕被她揉皱，嘴唇上也出现了一排牙印。她的神色很慌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接二连三地摇头。 “不行的，哥哥会打死我的。”她光是想像，眼眶里都蓄满了泪水。 她的样子，像是已经被打过千回了。朱珠一把拉过她的胳膊，果然看到了纵横交错、深深浅浅的伤痕。 “哥哥之前想让我和他一起出去，但我不愿意，他便打了几次。”她含着泪水，断断续续地说道：“后来他也放弃了，叫着高丽出去，但还是时不时会打我。” 高洁似乎终于找到了个情感的爆发口，拉着朱珠哭哭啼啼。又害怕被人听着，连痛哭都要控制音量。 最后，她答应了朱珠的请求。 “我试试吧，不过为什么这么做呢？” 朱珠摇摇头，高深莫测道：“天机不可泄露。” 高洁点点头，期待地看着她问：“那你能带我一起出去吗？” 朱珠叹了口气，端起饭碗吃了几口，才含糊地回复她：“再说吧。” 高洁很失望，她抿抿唇，安静地走了出去。看着她的背影，朱珠叹了口气。她根本不能保证唐僧师徒会来，又怎么能答应高洁一定可以出去呢？ 朱珠摇摇头，低下头继续吃饭。 虽然说明日可能就是她的死期，虽然说这是高秀那个恶心的男人准备的饭菜，但她还是无法割舍对食物的热爱。 这该死的血统。 * “吉时到——” 随着喜娘嘹亮的一报，朱珠手上捆着的绳子一紧，高秀在绳子的那一端拽了拽她。 因为还请了其他人来吃筵席，所以绳子上绑了红绸，看上去和正常的成亲一模一样。 朱珠在高秀拽到第二下的时候就抬脚往他的方向走去，她还不想惹恼他。昨晚她想出了另一个方案，如果唐僧师徒没有来，她就实施方案二。 大不了鱼死网破。 她可是妖怪，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死吧。 应该……吧？ 繁复又晦涩难懂的环节全部结束后，朱珠马上就要被送入洞房里。 她的脚就像在地上生了根，怎么也不愿意多走一步。高丽在后面推得不耐烦了，正要找他哥哥来帮忙。 就在这时，朱珠听到了天籁般的声音。 “贫僧自东土大唐来，这是我的大徒弟，孙悟空。” 朱珠：“！” 唐僧来了！ 她来不及再和他们解释，一把掀开盖头，飞奔过去抱住了唐僧旁边那个金灿灿、毛茸茸的身子，哭喊道：“猴哥！救命啊！” 手下的身体很热，被抱住的瞬间便想抬脚踹人。但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踹出来，而是任由朱珠抱住了他。 猴哥！是热乎乎软绵绵毛茸茸的猴哥啊！ “这位姑娘，你认识我？”肩膀被抓着推开，朱珠对上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他的眼睛水润晶亮且锐利，一眼便能望到她心里。 糟了，她要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世呢？ 猴哥应该已经发现她是个猪妖了吧？ 朱珠眨眨眼，顺着他的力道往后退，扑通一下便跪在了唐僧面前。 “师父！我受观世音菩萨指点，在此等候您一起去西天取经。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头狠狠地磕在地面，有点痛，但应该没事。她这几天发现自己挺抗造，估计因为本体肉厚吧。 “施主快快请起，悟空，这是怎么回事？”唐僧虚扶了她一下。 猴哥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朱珠低着头都感受到了他目光的重量。在寂静中，朱珠听到了自己如鼓的心跳，等待的时间因为焦虑而无限期地拉长。 “师父，我这就去菩萨那儿走一趟，看看这小妖说的是不是实话。”猴哥的声音骤然出现，把她吓得一哆嗦。 他要去找观音？她不会暴露吧？完蛋了，她会不会死在金箍棒下啊？ “原来这姑娘是个妖怪。” “是个猪妖，年岁不太大，不知害过人没有。” 师徒二人的交流声让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她可怜巴巴地望着唐僧，试图打动他。 但唐僧心如玄铁，自从知道她是妖精后，对她的态度都没有刚刚好了。 她转头看高秀，他面色惨白，身子止不住地发抖。再往后看，高家众人都在躲避她的目光。只有高洁，眼神里迸发出惊喜的色彩。 她可能是觉得朱珠既然是妖怪，就能带她出去了吧。 孙悟空很快便回来了，他落在唐僧身旁，挠了挠头，脸上有些疑惑。 “真是奇了怪了，菩萨不在家。但祂留下来的童子转告我，说是会有个猪妖在高老庄，保护师父一起去西天取经。” 说着，他扭头看她，不确定地对着师父说：“可能，就是她吧？” 见有机可乘，朱珠又迅速跪在地上，用膝盖蹭过去后抱住了唐僧的腿，哭诉道：“师父，我是你二徒弟八戒啊！” “既然菩萨都这么说了，那便如此吧。”唐僧又恢复了和蔼的样子，扶起了朱珠。 他看向孙悟空，又看向朱珠，微笑道：“那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二徒弟了。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啊？”糟了，这个名字好像是菩萨取的，她说漏嘴了！唐僧应该要给她起个新名字的！ “我说……我叫朱珠。”她憨笑，试图蒙混过关。 一只毛茸茸的手倏地伸出来揪住了她的耳朵，笑骂道：“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小名嘛！”他的手劲虽不大，但朱珠就是感觉疼得不得了。挣扎了几下没挣开，她便放弃了。 唐僧笑看他们俩，摇了摇头，“八戒这名字确实不错，你乃猪妖，需要戒掉五荤三厌。你以后就叫猪八戒吧，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得杀生欺辱百姓。” “你可做得到？” 没有新名字了，朱珠有些遗憾，但又有些庆幸。 她能保留“朱珠”这个名字了。 朱珠耳朵上的手松开，她深深地跪倒叩首。 “徒弟谨记。” 3、高老庄（二） 正式拜完师，朱珠刚松了一口气，便又被拽住了耳朵。 “现在来说说，你为何要让人来找我们？”猴子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跳到桌子上翘着二郎腿问道：“在此成亲不是挺好吗？” 这猴子记性怎么这么好？明明他不说话，唐僧都快忘了这事儿了！ 不过朱珠本来就知道瞒不过他，真的见到这猴子，才知道他有多聪明敏锐。 她咽了口口水，凑到唐僧面前，指了指高家人告状道：“师父，那些人绑架折磨女孩，强迫她们生孩子！” “你个妖怪！别胡说！”高秀急急忙忙地高声反驳，一时激动声音都嘶哑了。 见唐僧眉头皱起，她连忙添柴加火说道：“是真的师父，我亲眼所见！在他们手上无辜死掉的女孩好几个了呢！” “圣僧，这妖怪在我家里待了好几天，我每日好吃好喝地供着，谁料到她竟然信口开河，污蔑我们！您可以出去问问，我们高家人谁人不称赞，谁人不夸奖？如果不是您今天来到这里，恐怕这妖怪过几天就要把我们都吃了！” “在我看来，这妖怪是怕自己的计谋泄露，想先下手为强呢！”高秀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朱珠根本没有插话的机会。 眼见唐僧皱着眉开始思索，朱珠连忙转动脑子思考如何自证清白。无意间瞥见一旁撑着下巴看热闹的孙悟空，她情急之下再次搬出了菩萨。 “师父！如果我像他所说的那样，菩萨怎么可能会让我护送您西天取经呢？再说了，我所说的是不是真的，师父您跟我看看便知。” 她话音刚落，余光就瞥见孙悟空猛地纵起，拽着一个小厮的衣服不让他走。 “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他手里拽着小厮的衣服，眼睛却瞅着高秀。 高秀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眼神里露出了绝望的色彩。 “师父！这小厮一定是准备去藏人了！”朱珠从地上爬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说服力，“请您跟我来。” “阿弥陀佛。”唐僧轻叹一声，往朱珠的方向走了几步，“悟空？” 被点名的猴子轻轻踹了一脚小厮的屁股，扬了扬下巴，“前面带路。” 小厮想看高秀，却被朱珠挡住了视线，“听到了吗？我大师兄让你带路呢。” 她说完这句话，感觉有几道视线同时落在了她的身上。 高秀的视线在身后，带着怨恨和仇意。 高洁的视线在左侧，带着惊讶和崇拜。 还有……前方的猴哥，他瞟了朱珠一眼，轻笑了一声，“狐假虎威。” 朱珠朝他谄媚地笑了笑，权当他在夸自己了。 高秀见师徒三人都背过身去，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使了个眼色，围在一旁的小厮和护卫们便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那讨人厌的猪妖倒机灵，冲到那和尚旁边两脚踹到了冲过去的护卫。 “大师兄，我保护师父，交给你了！”几乎是同时，这猪妖说完话，那猴子竟然已经将所有的人打晕在地。 高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金色的眼眸盯住了。那一瞬间，高秀觉得自己离阎王不远了。 “悟空。” 幸好，这猴子还算听话，他师父出声阻止后，他便收起了那根泛着光泽的棒子。 一阵风吹来，裤子湿答答的。高秀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尿了裤子。他在地上挪动了几下，想掩盖住痕迹。 谁料那个猪妖刚巧往这边看来，随后便大声嘲笑了起来：“师父，师兄，他尿裤子了！” “我猴哥还没干嘛呢你就尿了，真是个贪生怕死的玩意儿。” “怪不得刚刚闻到一股味儿呢，真够臭的。” 这个该死的猪妖，怎么这么多废话？ 高秀只感觉周围的人默契地往后退了些，甚至还有人掩住了鼻子。他向周围看去，厌弃的目光包围了他。甚至连他的妹妹，此刻都嫌弃地看着他。 “八戒，勿要妄议他人。”大唐来的高僧不满意地摇摇头，趁此机会教育了自己徒弟一番。 那该死的妖怪低着头应是，但却微微偏过头，在唐僧看不见的角落，朝着他做出了撇嘴皱鼻的表情。 高秀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只想消失在这个屋子里。 看到高秀双目赤红，朱珠强忍住笑意。要不然身子一抖一抖的，师父该看出来了。 “你个呆子，师父都走了那么远了，自己在这儿偷乐什么呢？”耳朵突然被揪住，那只毛手还拧了拧。朱珠只感觉耳朵一疼，接着她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术法。 “咦？”猴子忽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好奇的语气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啊——！猪！猪耳朵！” 待看到厅堂里众人惊悚的目光，朱珠才后知后觉地将耳朵捂起来。手底下的触感让她生气地闭了闭眼睛，小心翼翼地伸出其中一只手摸上鼻子。 幸好！她的鼻子没出来！ 她还是一个美少女！ ……一个长着猪耳朵的美少女！ “这个该死的弼马温，怎么老揪我的耳朵。”她愤愤地在心里骂了几句，又悄悄瞪了他几眼。 待她将耳朵收起来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有些太过于安静了。 那些惊恐的眼神并没有消失，而且不止落在了朱珠身上，也同样落在了唐僧和孙悟空身上。 糟了。 这是朱珠的第一反应。 虽说大家都知道她是一个妖怪，但知道和亲眼所见是不一样的。本来都是人形，又有唐僧保她，大家也觉得朱珠和他们没什么差别。但现在不一样了，她露出了猪的特征，这让大家醒悟到，她是一个异类。 朱珠下意识地看向高秀，毫不意外地看到他猛然恢复的脸色。 他一定是想到主意了。 果然，高秀突然蹦了起来，指着他们扯着嗓子喊：“我看他肯定也不是什么大唐高僧！一个猴妖也就算了，现在他还要包庇一个猪妖，那能和我们是一样的人类吗？他肯定是一个邪恶的妖怪，化作人形骗我们呢！” “待我们放松警惕了，便将我们全部杀掉吃掉！”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说到最后，他的嗓子都破了，声嘶力竭的样子鼓动了不少人，大家开始慢慢地往后退，甚至有的人开始拿身边的东西砸过来。 朱珠挥手打掉了向她飞来的一个花瓶，然后站在唐僧面前护住了他的身体。 “八戒，小心啊！”唐僧自知没本事，也不捣乱，在朱珠身后躲得好好的。 高秀见状，又多了几分底气，指着唐僧骂道：“你看他对猪妖的样子！还什么师徒，恐怕是一对野鸳鸯吧！” “嘶——”他这句话惹恼了猴子，孙悟空从嘴里发出了气声，拿着金箍棒就要往他身上挥舞。 高秀连连往后退，一紧张把自己绊了一跤。嘴里还不住地嚷嚷：“杀人了！杀人了！” 一旁的尖叫声适时响起，周围人看他们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冷漠的，厌恶的，甚至想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的眼神。 “猴哥不行！！！” “悟空停手！” 她和唐僧的阻止一齐响起，硬生生地将孙悟空的动作喊停。那棍子离高秀的头只剩一厘米，再晚一秒，高秀的头就会被砸开花。 孙悟空满是戾气地回头，不理解地问道：“为何阻拦？” 空气微地一滞，紧接着是漫天的谩骂和众人的群起攻之。 只不过对象不是高秀，而是朱珠他们。 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统统拿起手边的物件充当武器，小孩子们端起桌上的饭菜，齐齐地扔向了他们。 “滚出去！” “妖怪滚蛋！” “去死！” “这是人的地方，妖滚开！” 朱珠护着唐僧被砸了三个鸡蛋后，拉着唐僧就要逃命。跑了几步，发现孙悟空还站在原地，她又回去拽他。 “猴哥，咱先走吧，等以后再来。” 猴子的怒气在不停地攀升，朱珠咬着牙使劲将他拉走，离开了高老庄。 躲在一座山底下，三人将身上的污渍处理了一下后，才坐下来喘了口气。 朱珠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她以为唐僧他们过来后，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事情解决。但她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便是他们三个里面，除了唐僧，确实有两个妖怪。 在那些蒙昧的人们眼里，只要是妖怪，那就是坏的。 就算人类再讨厌，但他们毕竟是人类。大家永远会更信任自己的同类，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孙悟空还在生气，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不理他们。朱珠凑过去，小心地拉了拉他的虎皮裙。 “做什么？！”他猛地回头，朱珠被他脸上愤怒的表情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几步。 那一瞬间，她以为她要被揍了。 “悟空，再怎么样，那些都是些手无寸铁的人，我们不应该攻击他们。”唐僧走过来，插在他们二人中间，和猴哥讲理。 孙悟空嗤笑一声，指着她朝唐僧反驳道：“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些人将没有反抗能力的女人关起来，虐待她们。那他们就算被打死，也罪有应得！” “胡说！”唐僧难得地发了脾气，“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又何苦非要伤害性命呢？” 听到唐僧这么说，朱珠也皱起了眉头。 “师父，他们的命是命，那那些无辜死去的女孩子，她们的命不是命吗？她们凭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凭什么加害她们的人得不到惩罚呢？” 唐僧一时语塞，只是皱着眉摇头，一时也陷入了困境中。 见谁也说服不了谁，朱珠提了个建议。 “师父，您去看一看吧。看完以后，咱们再做决定。” 唐僧抬眼看她许久，点头同意了。 4、高老庄（三） 是夜，他们一行三人来到了高老庄门前。今天发生了一场闹剧，门口的守卫因为被他们打伤，都去治疗了，留在外面的只有一两个。 孙悟空揪了一根毛，化作一只瞌睡虫，迅速将那两个守卫放倒了。 随后他招招手，示意朱珠和唐僧跟上，他率先安静地潜入了高府。 朱珠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变化的模样，心中赞叹了几句，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崇拜的时候，只能立刻跟上他的步伐。 唐僧身体实在笨重，朱珠只能放慢脚步，拉着他一步一步往前挪，生怕发出什么不该有的噪音。 突然，孙悟空轻巧地蹦了几下，躲了起来。朱珠也立刻拉着唐僧的袖子，躲到了隐蔽的墙体后面。 他们刚躲好不久，有两个人从远方慢慢走过来，期间还伴随着说话声和抽泣声。 来者朱珠很熟悉，是经常跟在高秀后面的小厮。他正拉着高洁的手不知往哪里走，高洁在后面哭哭啼啼的，但怎么也挣脱不开。 只是一瞬间，朱珠就知道高洁的下场了。 想必是高秀猜到了，唐僧二人是高洁找来的，现在要惩罚她吧。 回忆起高洁手上永不愈合的伤疤，朱珠根本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她和猴哥对视一眼，她便明白了孙悟空的决定。 他同意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了。 得到他的同意，朱珠也不管唐僧如何想，找了根棍子就冲了出去，一棍子敲晕了小厮。在高洁要叫出声的前一秒，捂住了她的嘴。 高洁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在看清朱珠的脸后，停止了挣扎，呆愣愣地看着她。 朱珠朝她使了个眼色，然后拽着她躲回阴暗处。趁没有其他人发现，又迅速将那个晕过去的小厮拖过来。 高洁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为什么不能回来？”朱珠也学着她的样子，压低声音反问她。 高洁一脸的不可思议，“大家现在都传出去了，城中进了妖怪。一个猴子一个猪，还有一个化作和尚的模样。只要有人见到你们，务必要杀了你们，还请了道士来呢！” 朱珠的表情变得怪异极了，她没想到他们的处境一下变得如此艰难。她扭头看向唐僧，只见他在思索什么，表情很是纠结。 “道士倒无所谓，我们不怕他。但这老百姓，我们可打不得啊。”朱珠小声和孙悟空商量。 他转了转眼睛，问高洁：“你知道那些姑娘被关在哪儿吗？” 高洁摇摇头，指向地上躺着的小厮，答道：“我不知道，哥哥一向不和我说。但他知道，他是哥哥的贴身小厮，什么都知道。” 朱珠和猴子对视一眼，同时朝小厮的身上踹去。 “呜呜！”幸好朱珠提前捂住了他的嘴，要不然他一定叫出声来了。 小厮见到他们，瞳孔惊恐地放大。因为被捂住嘴，只能疯狂地摇头，然后发出一些呜咽的声音。 似乎是在乞求他们饶过自己的性命。 朱珠咳咳了两声，扮演反派恶狠狠道：“要想活命，就带我们去那些姑娘被关押的地方。要不然，我就把你切成小块，煮了吃！” 小厮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朱珠害怕他流鼻涕到自己手上，撕下他的衣服塞进了他的嘴里，收回了手，还顺便在他身上蹭了蹭。 待小厮哭够了，他爬起来，示意朱珠他们跟自己走。 “我可是警告你，别耍小花招。”朱珠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猴子道：“这位可是一秒就能让你见阎王的人，你可悠着点。” 小厮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待走到那条熟悉的走廊，朱珠就知道这小厮没有说谎。她走到唐僧跟前，和他小声耳语：“师父，你等会可要小心，别气着自己。” 孙悟空斜斜看她一眼没有出声，但是拿出了金箍棒。而唐僧则是皱起了眉头，他应该已经猜到朱珠说的大概率是真的了。 看到前面孙悟空气宇轩昂的背影，朱珠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弼马温未免也太会耍帅了吧？至于吗？’ 她承认，她有点嫉妒。 崇拜归崇拜，但她还是很不满意。 她为什么没有穿成孙悟空啊！ 她自己在这儿胡思乱想，忽然注意到前面的猴子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正略带深意地看着她。 嗯？ 他怎么这副表情？ “弼马温？”孙悟空忽然凑上来，阴测测地问道。 朱珠猛地睁大双眼，迅速捂住嘴，慌忙解释道：“没有！师哥你一定是听错了！” 金色的眼睛眨了眨，忽然眯了起来。孙悟空重新揪起她的一个耳朵，冷哼一声：“我听得清清楚楚，你少在这儿狡辩！”他也不等朱珠再解释，直接抬起腿，对着朱珠的背影就是一脚。 “哎呦！”朱珠捂住被踢疼的屁股，眼泪汪汪地跑向唐僧，向他告状：“师父！你看看大师兄！他踢我屁股！” “你还恶人先告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孙悟空便到了她前面，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唐僧无奈地摇摇头，跟着小厮走到门前，念了句“阿弥陀佛”便推开了门。 朱珠适时闭上了嘴。即使她之前看过，再次看见这样的场景，依旧很受冲击。 唐僧似乎被惊到了，他身子一歪，往后退了几步，朱珠极有眼色地扶住了他。 手下的身体温度极低，唐僧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推着朱珠的胳膊，催促她道：“悟空，八戒，快！快去为她们解绑！” 猴子的动作极快，朱珠刚松开唐僧，他便已经全部解开了绳子。 朱珠连忙扶起那些女孩，检查她们的伤势。她们似乎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得救了，接二连三地抽泣起来。 朱珠本来想替她们擦擦眼泪，但女孩子们同时在哭，她根本忙不过来。这时，身后传来师父低低的念经声，场上的女孩们听着这经声平静了许多。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看见金色的经文从唐僧嘴里流出，没入女孩子们的身体里。 待她再要细看时，又看不见了。 挠挠头，朱珠扶着女孩子们走出屋子。屋外刺眼的阳光照进来，朱珠才恍然，这竟然已经是第二天了。 再看女孩子们，她们盯着那轮初升的太阳一动不动。就算太阳光刺得她们眼泪掉下来，她们也不曾眨眼。 朱珠捂住身旁的一个女孩的眼睛，温柔地劝她：“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先保护眼睛，好吗？” 女孩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才缓慢地点了点头。 在高洁的帮助下，朱珠很快地将女孩子们的衣服都收拾了一下，能包扎的也简单包扎了一遍。待她们情绪稳定了，唐僧才上前，仔细问起她们的遭遇来。 如血如泣的控诉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怒不可遏，恨不得将那些男人们生吞活剥。 但救出来才是刚开始，要怎么彻底将高家扳倒，才是重中之重。 门外的那个小厮早就跑去通风报信了，所以当他们来到出口处时，就被人团团围住。 唐僧这次也不阻拦了，朱珠和悟空同时拿出了武器，冲着众人挥了挥，挑衅的意味极重。 高秀在众人的拥簇下出现，趾高气扬地指着他们嘲讽道：“两个妖怪还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看我不打死你们，把头砍下来在城门口示众！” 在他的命令下，那些小厮冲了上来。他们本就是高家自己养的家丁，战斗力极弱，朱珠两人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收拾了。 高秀眼睛转了一圈，意识到自己不是二人的对手后，打开了高府的门，朝着大家大喊道：“快来人啊！妖怪杀人了！” 热心又无知的群众立刻拿起了武器，怒目瞪视拿着武器的朱珠和孙悟空。 “他们不仅打我府上的人，还想抢我们府上的姑娘！谁知道他们把姑娘们带走有什么目的呢？”高秀颠倒黑白的能力堪称一绝，朱珠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变成了大家的公敌。 朱珠正要解释，后面忽然走出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是场上伤得最多、最重的一个，也是在朱珠他们进去解绑后，第一个站起来帮她的人。 本来朱珠的意思是让女孩们站在后面，避免她们的伤口再次被撕开，暴露在众人面前，又受一次伤。毕竟她们如今所处的社会，对收到这样遭遇的女性，并没有那么宽容。 但这个女孩绕过了朱珠的保护，她站了出来，勇敢地在众人面前控诉了高秀等人的所作所为。 她一番话说下来，有不少人松动了态度，但还是有人抱着怀疑的态度。 高秀抓住一些机会向她们和朱珠等人泼脏水，各种恶毒的言语都说了出来。不堪入耳的话让朱珠忍不住皱起眉头，对着他的头来了一下子。 眼看着大家又要被高秀哄骗过去，第二个女孩也站了出来。 随后第三个、第四个。最后除了一些精神已不健全的女孩，大家都站了出来啊，齐齐指向高秀。 众人们这才彻底被点燃了怒火，叫嚷着要带高家人去官府。 “好啊，那就去官府。”高秀的声音不大，但成功让刚刚沸腾的油锅安静了下来。 看到他信心满满的样子，朱珠心底一凉。 他有什么底气？ 官府勾结。 这四个字猛地跃入朱珠的脑海，她看着高秀自信的样子，心沉入了谷底。 该怎么办？ “八戒，既然他都这么要求了，那你就送他们去官府。”孙悟空丢下这句话便消失不见。 朱珠在原地愣了片刻，决定还是相信她师哥一次。按照他的吩咐，和百姓们一起将高家人都送到了官府。 他们到的时候，县太爷正正襟危坐地坐在堂上，似乎是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为何如此嘈杂？”他拉长了声音问道。 只一个对视，朱珠便看透了对方藏在幻相后的真面目。 是猴哥诶！ 你别说，他板起面孔时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电光火石间，朱珠便明白了师兄的用意，她低下头，毕恭毕敬答道：“回禀老爷，我要状告这高家人。” “高家人？”他探出身子，捋着胡子问道：“可是那高老庄的高家人？” “正是。”朱珠长鞠一躬，让大家将押着的高秀送到堂前。高秀此刻嘴被堵上，无奈之下只能发出一些哼哼唧唧的声音。 县太爷看他一眼，随后坐回去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朱珠一五一十地将情况说明，待她说完，县衙外已经聚集了更多的人。她的听力好，此时能听见大家的窃窃私语。 “这高家人真做了这等混账事？” “不会吧，他们看上去挺和善的啊。” “听说那是个妖怪，指不定是想害高家人。” “妖怪？此话当真？” 眼见着他们的话题从高家人身上转到了朱珠身上，堂上忽然传来了清脆的一声。 大家朝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到县太爷正握着惊堂木，在桌子上狠狠敲了几下。等到堂上安静了下，县太爷才再次开口：“你说的事情可有证据？” 朱珠望过去，只见到他师兄正给她隐蔽地使眼色。朱珠立刻领悟，她弯下腰，朗声说道：“我有人证。” “带人证上来。”县太爷重新坐回了座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那些勇敢的姑娘们鱼贯而入，指着高秀将他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说了出来。此时外面站着的群众眼神变了，不再关注朱珠是否是妖怪，而是开始声讨高家人的残忍和恶毒。 高秀此时有嘴也说不清，只能拼命地摇头，想再辩解一番。 但孙悟空怎么可能给他机会，他猛地一拍惊堂木，迅速下了决定：“把这高家人关押起来，等天气凉了，将他们扔到那饥寒之地，去做劳工。” “砍头对他们来说太轻了，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们要受到无尽的惩罚。在那极寒之地，又有监工，他们必须数年如一日地干活。只有这样，才能慢慢赎清他们的罪过。” 朱珠觉得这惩罚有点过于轻了，她看看猴哥，得到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一下子就放下心了，嫉恶如仇的猴哥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呢？ 想到这儿，她满意地点点头。 驱散了看戏的群众，孙悟空将高家人一个不留地抓了起来，然后变回了原身。 “八戒，后面的事情交给你，我出去一趟。”他和朱珠交代了一下，倏地一下就不见了。 朱珠点点头，看到从衙门里面，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县太爷，有事请您帮忙！” 县太爷看到这些走失的女孩惊得差点拽掉自己的胡子，他连忙派人查找她们的来历，并保证会把她们都安稳送到家。 “多谢姑娘相救。”就在朱珠离开衙门之前，身后传来众人的感谢声。 她回过身，看到十几个女孩弯腰，向她奉上最诚挚的谢意。朱珠只觉得自己内心豪情万丈，可以再救无数个悲苦人。 回到唐僧身边，她还热泪盈眶。 师父看了她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问道：“八戒，怎么这副表情？” “没事没事。”她擦擦眼角，笑嘻嘻地问道：“师兄也不知道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猴子便落到了地上。他向上走了几步，朝着唐僧拜了一下，“师父，我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她背着师父，偷偷问他。 孙悟空也明白她的意思，压低声音在耳边说道：“我去找了阎王爷，让他记住高家的那些人。待他们死后，要让他们在地狱好好轮回一番。” 他说得隐晦，但朱珠确实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后背：“不愧是你，优秀！” 等会儿，她好像忘记了一个人？ 5、三人小队 “师兄！你把他们全抓了？”她蹦起来，拽着猴子的小马甲问道。 孙悟空努努嘴，一脸莫名其妙，“对啊，这不是空了吗？” “不对！不对！那个带路的妹妹不应该被惩罚！”她着急地拽着孙悟空的手，想把他拉起来。 但这猴子看着身形单薄，却比石头都重。朱珠自觉力气够大，却完全拉不动他。 “你慌什么？慢慢道来。”猴哥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悠哉悠哉地看着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桃子，慢悠悠地啃起来。 朱珠都要被他急死了，他还在这儿啃桃。她着急地想将桃子抢过来，嘴里却被塞了一个甜甜的桃子。 “急什么，慢慢来。” 朱珠咬下一口桃子，空出嘴想反驳他，身体却不自觉地一口接一口啃起来。 这桃子真甜。 这桃子真好吃。 “猴哥，再给我一个呗。我没吃够。” 不对，这是现在应该说的话吗？ 这该死的血统。 待朱珠给她猴哥解释完，她已经吃了三个桃子了。意犹未尽地吧唧几下嘴，朱珠期待地看着面前的美猴王说：“那猴哥，你现在听明白了吗？” “嗯，就是有个姑娘要带出来是吧？”孙悟空嫌弃地看了一眼她，敷衍地点点头。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拍了一下她的头抱怨道：“你个愣货，怎么不早说。” 自知理亏的朱珠抿抿唇，讨好地抱着他的胳膊陪笑道：“哎呀这不是忘了吗。” “行了行了，知道了。”孙悟空将她的手甩开，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朱珠也被他一身猴毛捂的热得慌，顺势松开了手。见他没动弹，她奇怪地瞥了他几眼，“那你怎么还不去？” “嗯？”猴子一脸莫名。 “去把高洁妹妹带回来呀……哎呦！你又揪我耳朵！” 猴子揪着她的耳朵在她的头上敲了几下，声音里有些恼羞成怒：“好你个猪妖，使唤上俺老孙了？” 朱珠挣扎了半天，终于从他的手底下逃脱。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她往后退了几步，直到站在唐僧身边，她才壮着胆狡辩：“那人是猴哥你让人押走去的，我又不知道在哪儿，当然是你去领回来了。再说了，也是猴哥你太粗心，明明那个姑娘有帮过我们，你还不记得把她捞出来。”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逐渐减小，直至无人听见她的声音。 但可惜她的大师兄耳朵极为灵敏，抄起棍子就要打她：“呔！你个夯货还怨上我了？看我不把你打得皮开肉绽！” 见到他像是真的动了气，朱珠惨叫一声躲到唐僧背后，求她师父保自己一命。 唐僧无奈地摇摇头，挥手阻止了孙悟空的下一步行动。 “悟空，罢了，毕竟是你师妹，别真打坏了。再者说，八戒说的也有理。”果然，还是各打五十大板的说辞。 接着，唐僧便又开始念叨师兄妹之间要和谐共处、齐心灭敌的车轱辘话。孙悟空瞥了躲在唐僧身后的她一眼，冷哼一声坐在石头上不说话。 朱珠见他一直不说话，便狗腿子般凑到他跟前，开始讨好他：“猴哥，英勇神武的猴哥，你是大善人，就劳烦你再跑一趟了。” “哼。”他转过身不看她，抱着胳膊气呼呼的。 朱珠轻轻打了几下自己的脸颊，低着头认错：“你别气了，是我不对。主要是师哥你太优秀了，我就老是忍不住想依靠你。” 看着他面色缓和了一些，她继续抽打自己的脸颊，一边抽一边说：“让你胡说！师兄是全天下最好的师兄！让你不知足……” “行了行了，我再去一趟便是了。”他不耐烦地摆摆手，但那张猴脸上已经看不出生气的样子了。 朱珠弯着腰请他：“那就劳烦大师兄了，我这就去化些斋饭，待师兄你回来便可以吃了。” 一眨眼，他就已经在天上了，耳边只留了一句话：“哼，多摘些果子。” “好嘞！”朱珠目送他离去后，立刻屁颠屁颠地去找斋饭。 这附近人家都很善良，热情地给了朱珠一大碗米饭，还送了几个山楂。 那山楂小巧圆润，娇艳欲滴，看得朱珠口渴得不行。她拿着果子和斋饭走到门口，实在没忍住尝了一个。 真甜！ 怎么会有这么甜的山楂！ 不知不觉间她竟然不小心将山楂都吃完了，尴尬地看着自己手里白花花的米饭，她不好意思地向村民询问果子的来处。 “就在这后山上，一大棵树呢。”村民热情地将她引到树旁边。正如村民所说，一大树硕果累累的山楂挂在枝头，都快要压倒这棵五米高的大树了。 舔舔嘴唇，朱珠向村民道谢后便爬到了树上。本来想再吃几个，但一看日头，估摸着孙悟空快回来了，她也不敢再惹他生气，匆匆摘了半袋子就往回程赶。 待跑回去的时候，孙悟空已经回来了，身边跟着高洁。 “你个懒猪，莫不是又偷懒了？”他斜看她一眼，幸灾乐祸道。 果然，听到他的话，唐僧顺势望过来，一副不赞同的模样。 害怕唐僧又开始念叨，朱珠连忙自证清白：“没有！师父，猴哥你们看，我去化斋了，还带了果子。” 将手里的饭和刚刚舀的清水递给唐僧，朱珠腆着脸笑笑，将那袋山楂递给孙悟空看。 “猴哥你看，这山楂是我刚摘的，可甜可水灵了，你尝尝？” 孙悟空横她一眼，神情莫测道：“无事献殷勤。如果真好吃，你个馋嘴还能给我留？” 她没好意思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咽了口口水答道：“刚刚惹恼师兄了，这山楂就当赔罪了。” “真的很甜！” 猴子这才笑出来，伸出手接过果子，捞了一个就往嘴里塞。 “你这呆子还算有心，我就……” 他话说到一半，朱珠就见到他脸颊两侧的猴毛全部炸了起来。还没等她问出来，孙悟空猛地蹦起来，嘴里呸个不停。 “你陷害我？这山楂酸成这样，如何吃得下？” “啊？”朱珠一时没反应过来。 孙悟空便又揪着她的耳朵泄愤：“你这猪妖嘴里每一句真话！我再信你俺就不是孙悟空！” “怎么会酸呢？”她忍着疼去够山楂，抓起一个塞嘴里，酸味瞬间在嘴里蔓延开来，她口水都快出来了。 “怎么会这么酸呢？”她连忙将山楂吐出来，慌忙给猴子解释：“我当时吃的那个可甜了，我真没骗你。” 朱珠欲哭无泪，但可惜孙悟空再也不信她，气哄哄地飞到石头上睡觉去了。 看着孙悟空气鼓鼓的背影，朱珠就算再想解释，也不敢再上去触他霉头。高洁在一旁怯生生地等着，朱珠走过去，问她今后的打算。 “我想出家。”高洁坚定地说道：“我自觉罪孽深重，要去赎罪。” “但是，你并没有助纣为虐啊。”朱珠不理解地问道。她还挺喜欢这个妹妹的，不想看她这么早便舍弃红尘。 高洁似乎读懂了她的眼神，虽然笑着，但眼神坚定，“我待在那样的家庭，早就深陷罪孽，应该去赎罪的。” 见她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朱珠也没再劝，和唐僧说了一声，便送高洁去附近的寺庙，她刚刚化斋的时候看到附近有一个。 待她回来已是傍晚，出发已然不可能。孙悟空还背对着他们的方向躺着，朱珠只好盘腿坐下，等以后再自证清白。 听着唐僧在一旁的诵经，朱珠觉得自己的修炼都快了几分。 但想到自己那个还未出现的九齿钉耙，她就纳闷。 她连个武器都没有，怎么护送唐僧西行呢？想到路上那么多妖怪，她就愁的不得了。 飞也不会飞，还没有武器，这不是妥妥的一个废物吗？想到猴子嫌弃的眼神，朱珠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看着孙悟空安静的背影，朱珠忽然起了一个念头：‘要不，让猴哥教教我？’ 这个念头一出，她便控制不住自己了。越想越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方法，恨不得现在马上开始学习。 待她站起来冲到孙悟空身下的那块石头时，她忽然冷静了下来。 猴哥这会儿还生她气呢，要去莽一把吗？ 她可是勇敢猪猪，勇往直前就对了！ “站在这儿做甚？”还没等她爬上石头，孙悟空边忽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朱珠搓搓手，讨好地笑道：“猴哥，我的好猴哥，你能教我飞行吗？” “嗯？”孙悟空被气笑了，他跳下来，拽着朱珠的衣领就飞上了天空。 猛地拔地而起，朱珠下意识惨叫出声：“啊啊啊啊！！！” “猴哥饶命啊！！！”像个八爪鱼一样扒住毛茸茸的身体，朱珠终于才安静下来。 但幸福没有持续多久，孙悟空便拉着她的衣领将她揪了下来，嫌弃问道：“连飞行都要俺老孙教，要你何用？” “我很用功努力向上的！一教就会啊猴哥！”她不恐高，但筋斗云速度太快，朱珠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吹得疼。 孙悟空似乎被她逗乐了，声音里带着笑，拽着她的手也往回缩了缩，“挺自信啊？” “师哥，你试试吧！如果教不会再扔我不迟啊！再说了，咱们要保护师父取经的，多一个战斗力你也轻松啊！反正我是菩萨任命的，你也不能不让我去吧？师哥，猴哥，齐天大圣，你就教教我吧！” 她嘟噜嘟噜说了一大堆后，孙悟空终于把她放下了地。挠了挠耳朵，他眺了一眼她，笑骂道：“废话真多。” “听好了，我只教一遍，你若是学不会……”他话没说完，只是威胁地看着她。 朱珠小鸡啄米般点头答应：“我一定学会！师兄你放心！” “哼。”他勾勾手指，朱珠听话地凑到他面前，耳边传来了一大段咒语。 说完他便不管，坐在一旁看着她，似乎是要检查她的学习成果。 在他的目光下，朱珠竟有几分紧张。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学车时候的教练，也是这么看着她，似乎断定她一定不行。 她一定行。 这么安慰着她自己，朱珠开始了练习。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泛起鱼肚白，她终于成功了。 她飞上天空，又飞下来，快乐地和她师兄报喜：“猴哥你看，我学会了！” 师兄只是点点头，跳下了石头，送来了一句不算夸奖的夸奖：“还算有些慧根。” “嘿嘿，猴哥我说了吧，我一教就会。你改天再教教我别的呗？”她最擅长的就是顺竿子往上爬。 猴子晃了晃他的长尾巴，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看你情况吧。” “好嘞！谢谢师兄！猴哥果然天下第一好！”她就当他答应了。 孙悟空回身白了她一眼：“我没答应。” “我先感谢一下。”她笑眯眯地凑上去，换来一个意味不明的冷哼。 唐僧在前方等着他们，慈爱地开口：“悟空，八戒，我们该出发了。” “好的师父，我来牵马。”在猴哥看过来之前，她极有眼色地抢下了自己的任务。 孙悟空这次没说什么，瞥了她一眼后便到最前探路去了。嘴角一晃而过的笑意被朱珠捕捉到了，她美滋滋地牵着马，跟上他的步伐。 走着走着，她看了看自己的身后，觉得好像少了点啥。 ……她的师弟是不是该出现了？ 6、多子娘娘（一） 路上也不知是孙悟空特意在训练她还是想查探她的实力，遇到些小精怪，都是朱珠出手解决的。 不知不觉的，朱珠竟然也对战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只是，她的九齿钉耙依旧没有出现，这让她非常费解。 “哎，小白龙，你说昨儿那个小妖怪是想吃掉师父吗？怎么感觉不对劲呢？” 取经路上无聊，她闲来无事就会和白龙马聊天。这条小龙意外的话很多，经常要等到大师兄瞪他，他才能停止聊天。朱珠特别喜欢和他聊天，小白龙能够和她胡聊瞎侃，两人非常合得来。 “说不定又是想成亲的，”小白龙趁着猴哥在前方探路偷偷和她说小话：“师父面如冠玉，女妖精多数都想和他成亲。” 朱珠摩挲着下巴点点头，认同小白龙的观点：“你说的有道理，师父确实长得好看。” “你也是女妖精，你没这心思？”小白龙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 朱珠被他的问话吓得一惊，牵着他的手忽然往下一拽，惊动了马上的师父。 “八戒，出什么事了？”唐僧弯腰，关切地看着她。 朱珠扯出一个笑容，安慰师父道：“无事，不小心拐了一下脚。” “小心看路。”师父无奈地笑了一下，又重新坐直了身体。 待师父不再关注这边，朱珠拉了拉缰绳，在小白龙耳边恶狠狠地开口：“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疯了吧？” 虽然前世她确实看了无数遍《西游记》，那也不是为了唐僧啊。唐僧长得再好看，她也没有多关注。 她明明是为了……是为了那只梦中情猴。 正这么想着，小白龙的气息忽然变得远了些。朱珠蹙眉正想转头问，就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过来的孙悟空。 “吓！”朱珠倒吸一口气，不知道她这个耳聪目明的大师兄有没有听进去不该听的话。 孙悟空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上前和师父禀告：“师父，前方有座城，咱们去歇歇脚吧。” 师父颔首，孙悟空便朝着朱珠招了招手，“八戒，这边走。” 朱珠忙跟上他的脚步，没走几步，见到前方的城门，上书“多乐国”。她毫不意外地叹了口气，这世界和她所知的《西游记》完全不一样，根本就是全新版本，估计遇到的妖怪也不一样。 转念一想，她又想通了。毕竟她都变成猪八戒了，又怎么可能一样呢？ 城门前有两个侍卫，仔细检查过他们的通关文书后便放他们进了城。但朱珠注意到，那两个人的眼神一直放在自己身上。那是一种好奇的、兴奋的目光，因为没有恶意，她便也没多在意。 从外面看，这国家应该挺繁荣的，但进来后，却意外的萧条。一路上店铺不少，但基本没人逛。路上的行人都愁眉苦脸，似乎是不想回家一般，在路上慢悠悠晃着。 “悟空，这城里是不是有些奇怪？”唐僧坐在马上，皱着眉观察四周。 孙悟空点点头，“师父勿担忧，我去问问。”他说着便拉住路过的一个老爷爷问道：“老先生，这城里出什么事了？” 那老头被拽住衣袖才回过神看了孙悟空一眼，然后睁大眼睛挣扎：“妖怪！妖怪！”喊完他便拍打着孙悟空的手，慌不择路地跑掉了。 孙悟空看着自己的空手，“切”了一声拍拍手掌，扭头看向朱珠：“这老头……你去问问。” “好，”朱珠上前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猴哥，你不觉得怪怪的吗？” “就是因为奇怪才让你去问啊。”他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你莫不是懒病又犯了？” “没有没有，”她着急地摆手否认：“你不觉得这路上，没有女人吗？” 孙悟空要捏她耳朵的手缓缓放下，环顾四周，低声赞同道：“好像确实没见到。” 无论是店铺伙计，还是路上走的行人，甚至于连讨饭的乞丐里，没有出现一个女人。其他城里虽然传统，但女人只要遮盖好面容，也是可以出门的。 “难不成出现了个男儿国？”她小声吐槽了一句被孙悟空抓到，他扭头问：“你说什么？” 朱珠摇摇头，抓住一个年轻男子问道：“这城里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大家都不太开心。” 被抓住的男人眼神聚焦了半天，才看清眼前的人。他猛地伸出手抱住了朱珠，激动大喊：“女人！是女人！” 他这一喊，周围的人仿佛被惊醒了般，通通围绕过来。 这会儿他们倒是不怕孙悟空这个长得奇特的“妖怪”了，就算他呲牙吓唬他们，那些男人依旧围着他们叫唤着。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牵着马逃跑了。 确认行踪没有暴露后，三人一马同时送了口气。 “这是怎么了？”唐僧扶着胸口，念了句“阿弥陀佛”。 朱珠挠挠头，想起城门口那两个侍卫的眼神，推测道：“不会这个城里，没有女人吧？” “你所谓的那个什么男儿国？”孙悟空偏过头问她。他果然听到了。 朱珠点点头，“我也只是猜测啦，猴哥，这要找谁问一下呢？” 孙悟空拿出他的金箍棒，不耐烦地在地上敲了几下：“土地土地，出来见我。” 平整无痕的青石板地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头，随后慢慢变高，一个个子不高的老爷爷微微弯腰，朝着孙悟空打了个招呼：“大圣，您来此地，未曾招待，请见谅。” 土地爷！是活的土地爷！ 朱珠双眼放光地盯着土地爷。 “礼节便免了，”猴子摆摆手，跳了一小步上前问道：“这城里是怎么一回事？” 土地爷缕了一下自己的长胡子，叹了口气答道：“此事说来话长啊。” “那便长话短说。”猴子挠挠头，蹲在一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听故事。 朱珠看了一眼她他，也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瞅着土地爷。 土地爷长叹一口气，慢悠悠讲起了多乐国的故事来。 这原先是一个非常正常的、繁华的国家，大家安居乐业，其乐融融。几十年前下了一场暴雨把好多人家里都淹了，幸好国王组织了一队青壮年，挨家挨户救助居民，而参加救助的每一个人都获得了国王赠与的金银。有的家庭因为参加的人数多，竟一举变成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富裕家庭。 有钱财的地方就会有嫉妒和不甘，大家从一开始的感激和佩服，变成了抱怨。 为什么自己家里没有多几个男人？生些女娃有什么用，最后还要嫁给别人。 从那时候开始，大家开始攀比起家里的男人数量来。大家总是念叨着多生男娃，以防下次再遇上这种事情，能够给家里多带回些钱。而那些生下来的女孩，富裕的家庭便养着，不富裕的家庭便扔掉。 想要生男孩的渴望和冤死的女孩的怨气融合在一起，生成了一个妖怪，自称多子娘娘。 多子娘娘刚形成的时候并不强大，它便想方法让人们信仰它。它进入到人们的梦中，自称可以帮助他们生男孩。就这样，它得到了无数的供奉和信仰，也越来越强大。 正如它所保证的，它让城里的人不断地生男孩，从不生女孩。过了十几年后，终于有人发现不对劲了。 第一批在多子娘娘庇护下出生的男孩到了成亲年龄，但却没有足够的女孩。于是他们开始互相争夺、自相残杀，赢者才有机会娶妻。但是女性却被多子娘娘施了妖法，男人碰不得，也生不出孩子。 再后来，城中可以生育的女人都去世了。他们才开始惶恐，想要摆脱多子娘娘。但多子娘娘已不同往日，变得无比强大，开始吸食人们的精气。 到最后，城里只剩下男人。多子娘娘依旧没有放过他们，它告诉城里的男人们，两个男人之间也许会生出女孩。虽然这个说法很扯，但已走投无路的男人们抓住了这最后一根稻草，拼命地努力着。 结果很明显，男人并不能生孩子，城里依旧没有新生的女孩。 不止如此，多子娘娘还变出了无数妖女，送入各个家里面，吸食男人们的精气。就这么过了几年，城里的人口数量锐减。 幸好那些妖女不能出门，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回家，宁愿在外打地铺。 土地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给多乐国的人民下了最后审判：“他们就是自作孽。” 朱珠点点头，她竟然觉得这多子娘娘并没有做错。它确实满足了大家的愿望，只是方式有些极端。 “阿弥陀佛。”唐僧叹着气摇摇头，看向孙悟空问道：“悟空，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猴哥沉吟不语，朱珠抢在他前面开口道：“师父，我看这件事咱们就别管了。土地爷说得没错，他们就是自作孽，活该，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孙悟空闻言瞥了她一眼，又重新看向唐僧：“师父，我听您的。” “话虽这么说，但这通关文书也是要国王加印的。”唐僧有些犹豫。 朱珠见他态度有松动，连忙补充：“那让猴哥去找一下国王便好了嘛。” “你倒是会给人安排事情。”猴哥凉凉地扫过来一眼，手里却接过了唐僧的文书。 朱珠笑开，连忙哄猴子：“哎呦我的好哥哥，能者多劳嘛。” “哼，保护好师父。”孙悟空二话不说便腾云而去。 朱珠见他走了，连忙戒备起来。毕竟唐僧真的很抢手，而且妖怪们最喜欢趁着猴哥不在搞事情。 她可要小心点。 “姐姐，你能帮帮我吗？”一个年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朱珠回过头一看，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她没有火眼金睛，看不出这小孩是不是妖怪。为了保险起见，她摇头拒绝了小男孩：“有什么事过来说。” 她绝不离开师父半步！ 7、多子娘娘（二） 万万没想到啊。 她确实防备了。 但她防备的是妖怪，没有防备人类啊。 朱珠长叹一口气，对自己彻底无语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她的内在虽然是只猪，但她的外表是个健康的、年轻貌美的，姑娘啊！ 她也真的没想到，在她和师父中间，有一天她会被绑走啊！ 那个小孩当时确实过来了，而朱珠也很快便防住了要过来袭击师父的男人。就在她得意的时候，有人用迷药迷晕了她，当着师父的面把她劫走了。 她会飞，力气也大。此刻却毫无用武之地。 再厉害的妖怪也害怕人海战术，跟不要提她这个刚入门的猪妖了。 数不清的男人将她密不透风地包围着，嘴里念念有词：“女人，生孩子的女人。只要有女人，就能生出女娃娃，我们就有救了。” 不，她不会生孩子。 别过来啊！ 救命！ 趁人群中露了个缝隙，朱珠一个腾空飞起，刚想逃跑，就听到了铺天盖地的哭声。 那哭声极其凄厉，听得人浑身发毛。朱珠只觉得头晕目眩，恶心想吐。 那个多子娘娘来了？ 她勉强撑着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团黑雾中的妖怪。 那是一个小婴儿。 一个头发都没有长出来，躺在黑雾中的女婴儿。诡异的是，这个年纪的婴儿本不该睁开眼睛，但她睁开了，那是一双赤红的眼睛，像是流淌着血液。 她天真地看着朱珠，头一歪可爱地问道：“姐姐，你想要儿子吗？” “不想。”朱珠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她。 女婴皱皱眉，有些不满意地开口撒娇道：“要一个嘛，你就要一个嘛。儿子多好啊，能干活，能赚钱。” “不要。”朱珠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 女婴忽然皱起眉头大哭起来，哭声极其凄厉尖锐，朱珠只觉得一股气在脑海里翻涌，刺得她头晕目眩，眼冒金花。 “你为什么不要？大家都想要儿子，你为什么不要？儿子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你去死！”随着一声恶毒的诅咒，朱珠只觉得左侧一阵寒意。她下意识地一躲，躲过了攻击，却被攻击席卷而来的飓风掀翻在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待她终于停下来，她望向刚刚站着的位置。地上插着一支巨大的簪子，上面还有漂亮的海棠花穗穗。 这是一个明显的女性用品。 朱珠脑海中划过了一个念头，忙对着多子娘娘大喊：“女孩子才是最棒的！我真的很喜欢女孩子！” 嘴炮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毕竟她应该算不上主角。按照一般套路来说，这个技能只有主角用才行，别人用的后果是死于话多。 很明显，不管用。 多子娘娘的攻击变得更加猛烈起来。 她往后一个滚翻，躲过了一件超级大的带有浓香的肚兜。味道熏得她只犯恶心，感觉自己手脚都没那么灵便了。 不行，这妖怪她打不过。 她试着搬出孙悟空：“我师兄是五百年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你要是杀了我，我大师兄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哼？孙悟空？男的？”多子娘娘又飞过来一盒胭脂，漫天的红色膏体飘落下来落在身上，让朱珠这个皮糙肉厚的都感到扎得慌。 糟了，忘了这妖怪讨厌男的了。 “男的都是废物，你那什么师兄也一样！” 多子娘娘的攻击变得越来越频繁，不一会儿，朱珠的身上就挂了彩。 这样不行，要找个逃跑的机会。 寻得一个喘息，朱珠忽然指向多子娘娘的身后喊道：“那里怎么有个女孩？！”接着趁多子娘娘向后看的间隙，朱珠用尽全身力气逃跑了。 她跑回原来的地方却发现，唐僧和小白龙也不见了。 遭了，师傅丢了。 正当她惶恐不安的时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背：“八戒，你怎么才回来？” 是猴哥！ 她转过身，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开始哭诉：“猴哥啊！我被人欺负了！那个妖怪完全不把你放在眼里啊！” 这完全不是她添油加醋哦，是那个妖怪亲口说的。 “什么？没见识的妖怪，待俺老孙过去教训它。” 抱着猴子哭了好一阵，他才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她：“好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先去找师父，妖怪的事稍后再议。” 孙悟空的声音太过于温柔，导致朱珠有些不自在。 他这么安慰自己，她刚刚还把鼻涕抹在他身上了，是不是有些不道德啊？ 她还在犹豫怎么告诉猴哥这个事情，就被推着额头离开了他的胳膊。 “啧，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虽然是嫌弃的语气，但他毛茸茸的手在她脸上随意擦了两把，动作却很轻柔，“丢人。” 看了几眼孙悟空，发现他没有在意自己衣服脏了这件事，朱珠才放下心来，关心起师父来：“师父去哪儿了？” “被国王请走了。国王听说他是高僧，请求他消灭妖怪呢。”孙悟空乐呵呵地给她分享刚刚在朝堂上的见闻，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朱珠想起多子娘娘的喜好，有些担心地看着孙悟空：“它不喜欢男的，师父和你可怎么办呀？要不然把师父先藏起来吧？” “待俺去会会它再说。”孙悟空摆摆手，不以为然。 朱珠无奈，只好跟着他去找唐僧。唐僧果真是被请过去的，朱珠到的时候他正在大殿上喝茶。见到朱珠，他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八戒，你这是怎么了？” 朱珠上前让他看自己的伤口，“师父，那妖怪好生厉害，我完全不是对手。” “啊？悟空……”唐僧往后一仰，求助地看着孙悟空。 “那是因为你太弱了。”孙悟空走到唐僧面前安慰他：“师父莫担心，我这就去会会它。” 朱珠正要跟他告别，他猛地转过来，嫌弃地看着她道：“你就不必去了。” “保护好师父，要再出差池，看我不扒光你的毛！”他走之前又补充了一句。 朱珠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头发冲他的背影喊道：“是头发！头发！” 之前聊起来，朱珠开玩笑说，失去生命都不能失去自己的头发。这句话被猴子记住，每次她想要偷会懒的时候，就用来威胁她。 但没办法嘛，她没办法违抗自己的天性。目送他离开后，朱珠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才缓解了疲劳。 见师父还担忧地望着孙悟空离开的方向，朱珠安慰道：“师父，你就别担心了，大师兄肯定搞得定。再说了，咱们担心也没用，也帮不上师兄的忙，还不如多休息一会儿呢。” “阿弥陀佛，保护悟空平安归来。”唐僧收回了目光，开始安静地念经。 朱珠没事干，只好偷偷地观察唐僧。 这个唐僧特别的温柔，也特别的善良。很信任他们，也很听他们的话。 如果师兄说这里可能有危险，那唐僧必定会听。 这样的唐僧给他们的取经道路减少了不少困难，应该不会招惹奇怪的妖怪了…… ……她话音都未落，怎么就打脸了？ 门口那双赤红色的眸子是那个妖怪吧？？？ 它怎么在这儿？ 孙悟空被它打败了？ 朱珠腾地一下站起来，走到唐僧面前，压低声音警告他：“师父小心，妖怪来了。” “什么？”唐僧一下紧张了起来，脸色变得苍白，额角落下了一滴汗，竟更显得他貌美了几分。 朱珠收回目光，突然和女妖精们共情起来。 师父长成这样，也不怪妖怪们想和他成亲了。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那婴儿不知怎么变出了一双超长指甲的大手，伴随着凄厉的哭声，直直地向唐僧的方向抓来。 朱珠无法在更快时间里将唐僧转移，只好硬生生冲上去，和那双妖手十指相扣。 真行，她这辈子第一次牵手，竟然是和一个妖怪。 朱珠还没收起心中复杂的情绪，剧痛自手骨传来，那妖怪竟生生将她的手捏骨折了！ 朱珠此刻收手也来不及了，此举更会将师父暴露给妖怪。她借着妖手的力道跳了起来，狠狠地踹向了婴儿的方向。 多子娘娘惨叫一声，妖手消失了，黑雾散去，露出了妖怪的本貌。 “八戒！这妖怪……”唐僧颤巍巍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语气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意外的，朱珠竟然明白他的意思。她挪了挪步子，将唐僧整个挡在身后，补充了他的后半句：“是个婴儿。” “师父，这个妖怪是个女婴。” 多子娘娘长啸一声，向他们这个方向扑来：“你很香！我要吃掉你！” 朱珠硬着头皮撞上去，竟将它撞得老远。 “小白龙！看好师父！”她吩咐了一句，便冲了上去。 开玩笑，妖怪这会儿被她撞晕了，此时不补刀更待何时？ 她一个泰山压顶将妖怪砸得头晕眼花，一时无法从地上爬起来。 它这会儿明显和刚刚战斗力不同，恐怕猴哥也给它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吧，它才会闻着味来找唐僧。 “我猴哥呢？”她又一次狠狠地扑向多子娘娘，女婴在她身下发出了凄惨的声音。 “他逃跑了！他跑了！哈哈哈哈！”女婴变成一团黑雾从她身下溜了出去。 朱珠看它要去唐僧的方向，一着急竟变出了本体。四肢奔跑起来确实比两条腿快，她冲过去用鼻子将多子娘娘再次拱翻，嘴里嚷嚷着反驳它：“你少胡说！我猴哥不可能跑了！” 女婴只是尖叫，没有再回答她的话。朱珠也有些力不从心，女婴不知从哪里恢复了些力气，又开始扔一些奇怪的道具。 那些道具仿佛都是精神伤害，朱珠觉得自己快站不稳了。 “师姐，大师兄都跑掉了，我们还在这儿干嘛？还不快跑？”白龙马忽然出声。他刚刚变化人形扶起了师父，这会儿又变回了马，将唐僧驮了起来。 朱珠诧异地扭头望过去，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啥玩意儿？ 你居然是这种小白龙吗？ 8、多子娘娘（三） 小白龙的话提醒了她，他们目光交汇的一瞬间，一人一马撒丫子奔跑。 他们逃它追，他们插翅难飞。 气喘吁吁中，朱珠想起了那年那天她在夕阳下的奔跑，那是她逝去的青春。 就让它逝去吧。 她一点也不怀念，当年为了跑那该死的八百米而累成狗的青春。 不知跑了多久，后面的声音忽然消失了。朱珠停下来侧耳倾听，确认妖怪的确不在后面后，挥手让小白龙休息。 小白龙不放心，本想再往前多跑一会儿。朱珠拦住了他，示意小白龙看背上的唐僧。 “师父需要休息。” 面若金纸、气若游丝的师父在马背上大喘气，神情里写满了恐慌。 “八戒，它还在后面吗？”师父一手扶着胸口微微喘气，一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朱珠再次扭头确认了一番才答道：“应该是不在了。” 见唐僧翻身下马，朱珠极有眼色地扶了一把，获得了师父的称赞。 “八戒，悟空不会有事吧？”他脱离危险后，第一时间想起了自己能文善武的大徒弟。 明明是自己陪着他逃出来的。朱珠有些不甘心地撇了撇嘴，安慰他：“师父您放心吧，大师兄那么厉害，肯定没事。” 话是这么说，但孙悟空也消失太久了，搞得她也心慌慌的，还不能表现出来。 站了一会儿脚有些累，朱珠坐下休息了一小会儿。忽然听到风刮过叶子的声音，她立马警觉了起来，站起身保护好师父。 城郊非常安静，远处有大片的未成熟的青麦在轻轻摇晃，也不知道是不是朱珠的错觉，她总觉得那青色上隐约缠绕着黑色的雾气。 “小白龙，你看看，那里是有黑雾吗？”她压低声音，争取不惊到刚刚恢复正常面色的师父。 小白龙正要回头，朱珠一把按住他的头，用气声说：“你不要那么大动作啊！小心让妖怪发现了！” 在她的控制下，小白龙只能努力转动眼球往那边看。 “我没看见黑雾啊。”他声音极轻，要不是努力捕捉，朱珠都听不到他说啥。 她皱起眉，又仔细看了看，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嘶……确实没有，可能是我太紧张了吧。” 天气炎热，蝉鸣不断。枯燥的等待让朱珠疲惫不堪，她眼皮沉重，怎么也睁不开。 奇怪了，往常也没这么困啊。 拍了好几次脸颊都不管用，她靠在大树根上，眼睛一闭就没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睛时，面前有一男一女，正皱着眉看自己。 “唔哇唔哇。”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字音。 糟了！她又变成小孩了？？？ 不要啊！ 当八戒挺好的！ 自从她转世，她就再也没有失眠过，多幸福啊！ 不对，面前的脸庞忽远忽近，像是隔了一层保鲜膜。 “怎么又是个女孩儿？”尖锐的、嫌弃的男声响起，是面前的男人发出的。 嗯？什么情况？ 周围白茫茫一片，只有面前的一对男女的样子清晰可见。 根据刚刚听到的字眼，难道说……这是多子娘娘的经历？ 她正这么分析着，就听见那个男的又出声了：“家里没多余的钱买粮食了，这孩子总是会饿死，要不让她早受点罪吧？” 听闻此言，朱珠心中一惊，她已经想到了她接下来的结局了。 果然，那抱着她的女人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将手里的婴儿扔进了河里。 “我们这辈子无缘，抱歉。” 隔着水面，朱珠看到两人毫不留恋就离开的背影。到最后，只能看见天上明晃晃的太阳。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太阳，也是最后一次。 窒息的感觉很真实，朱珠再次醒过来后，大口喘气都不能缓解刚刚的不适。 这就是传说中的幻境吧！也太真实了！ 接下来，朱珠又去了另一个家庭。这个家庭更狠毒，竟然直接拿枕头将孩子捂死了。 用绳子勒；直接丢弃；丢进茅坑；扔进狼群…… 朱珠几乎体验了无数种死法。 不知何时，四周突然出现了几个带血的大字：“女子无用，男子有用。” 然后，那些字越来越多，围绕着朱珠形成了一个筒状的密闭空间。那些血红色的大字包围住她，就像一件束缚衣一样将她紧紧裹住，朱珠胸腔里的空气被不断挤压，很快便眼前泛白，呼吸困难。 身体的极限反而逼出了朱珠的潜力，她竟然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多子娘娘的组成。 “她”生而为女，但却因为身为女性被嫌弃，被丢弃，于是“她”认为女子是无用的，男子才是有用的。 但是越是这样强调，“她”却越容易生出逆反之心。 凭什么男子就要比女子有用？ 这是谁定下来的规矩？ 她一方面被社会逼迫得厌恶自己无用的女子身份，另一方面又打心底里讨厌男性这个压迫“她”生存空间的角色。 于是自己也陷入了矛盾的漩涡中。 朱珠在这个幻境里受它影响，心绪波动极大。 ‘死掉也许是一件好事。’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朱珠开始放弃挣扎，任自己在黑暗中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裂缝在她头顶出现，随后越来越大，渗出了一道金光。 “呔，妖怪！吃俺老孙一棒！” 熟悉的声音让朱珠有些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她眯着眼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来人的声音。 “大师兄！我在这儿！”她鲤鱼打挺般跳起来，朝着金光发出的方向挥手。 金光中，有个模糊的影子浮现。仔细看看，那不是一个人，而是重重叠叠数百人。 “我们只想活着。”她们叹息一声，影子渐渐隐入黑暗中。 周围的黑暗空间似乎在颤动，随着外面越来越强大的攻击，最后碎成了一片片黑色的碎块，从内部一点点瓦解，消散在空中。 温暖的金色一瞬间包围住了朱珠，她的身体里顿时充满了强大的力量。 许久没见太阳，朱珠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对上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他皮肤很黑，个头高大，双目圆睁，手上拿着一个金色的铃铛。 猛地对上他的眼睛，朱珠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幸好猴哥在后面扶了她一下。 “八戒，这是大力鬼王，协助我下来捉妖的。”孙悟空待她站稳后，向她介绍。 大力鬼王腼腆一笑，摇起了手中的铃铛。 那多子娘娘在铃铛的压制下根本无法再使出幻术，孙悟空一跃而起将它打翻在地上。他正要举起金箍棒补刀，朱珠和大力鬼王同时阻止了他。 “大圣，这妖怪能生出灵智实属不易，打死了可惜。待我净化了它，将其带走多多教导，日后好让它赎罪。” 朱珠挑挑眉，看向孙悟空，“是啊师兄，它也有苦衷。若是可以好好修炼，想必是一件大好事。” 他扁扁嘴，似乎有些不乐意。沉默半晌，他朝着那婴儿呲了呲牙，不耐烦地摆摆手，“带走吧。” “多谢大圣。”大力鬼王拱手感谢。一挥手，那婴儿便化作一道光没入了他的袖子里。 阳光下，朱珠似乎听见了女子的笑声。 清脆，活泼，又开朗。 希望她们能够转世再度为人，希望她们能够获得幸福一生。 大力鬼王转过来，面对朱珠掏了掏袖子，拿出一件物件，呈到朱珠面前说：“之前有缘遇到过观世音菩萨，祂说有朝一日我们会遇见，让我带东西给你。” 朱珠定睛一看，他手里的，不正是自己从未出现过的九齿钉耙吗？ 怎么会在观音手里？ “在下便告辞了。”大力鬼王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悠哉悠哉地乘着云离去了。朱珠皱着眉目送他离去，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手上的九齿钉耙被人接过挥舞了两下，然后又被塞了回来：“这是你的？这么轻？” 朱珠拿着九齿钉耙动了动，虽然她力气大，但能肯定的是，这东西绝对不轻。不过对方是拿着金箍棒的孙悟空，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她前两天刚试过，那根金箍棒沉得要命，也不知道孙悟空是怎么将它玩得像一根竹棍的。 恐怕这就是天生异禀吧。 国王见妖怪消灭了，很迅速地为他们盖了通关文书，送上了金银和粮食。 朱珠刚伸出手想要拿饼，就被一只毛爪子拍了下去：“八戒！不许贪钱！” “我没有！”她只是想拿饼！她好饿！ 可惜孙悟空没有听见她的心声，半强迫地将她拖走了。 朱珠扛着沉重的九齿钉耙，手里还要牵着驼唐僧的白龙马，力气一点点耗尽，饿得头晕眼花。 “师兄，我这个钉耙怎么缩小啊，扛着怪累的。”看到孙悟空的金箍棒可以塞进耳朵里，她心痒痒的。 孙悟空在前面嗤了一声：“你个呆子，你那钉耙是没办法缩小的。” “哎呦师兄，那你牵着马吧，要不然我太辛苦了。”她拖长声音，试图唤醒猴子的良知。 “别想偷懒，好好牵着！”孙悟空丢下这句话便飞身向前探路去了。 朱珠捂着自己饿得咕咕响的肚子，叹了口气，小小声抱怨：“该死的弼马温，没良心！” “八戒，这干粮你拿去吃吧。”唐僧忽然弯下身子，将半块干掉的饼递给她。 呜呜呜，师父大好人！ 啃了一大口饼把自己噎到的朱珠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师父！ 9、流沙河（一） 毒辣的太阳，聒噪的蝉鸣，寂静的小路，闷热的空气，一切的一切都那么令人昏昏欲睡。 朱珠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有千斤重，压得她完全睁不开眼。但两只眼皮一合上，便有一颗小石头砸到头上，吓得她赶紧睁开，假装认真赶路。 这么几回后，朱珠觉得自己脑袋都被砸高了一层。她好声好气地和孙悟空商量：“猴哥，咱们休息一下吧。” “哼，你个懒猪，这才赶了多少路就要休息？”孙悟空身子都没转，背对着她就否定了她的提议。 朱珠眼睛转了转，看到了马背上的师父，连忙找到了一个新的理由：“不是我！你看师父脸上都是汗，肯定累坏了，稍微休息一会儿也不打紧吧？” 见到孙悟空回头思考，她连忙补充：“还有白龙马，也需要补充些水分了！” “悟空，八戒说得有道理，稍微休息一会儿吧。”唐僧望过来一眼，眼神里都是了然。 唐僧发话了，孙悟空也只好停下来，“那便如师父所说，歇息一会儿吧。”他说着话便踱步过来，将白龙马身上的化缘碗塞进了朱珠手里，然后指挥她：“八戒，你去给师父打点水吧！” “我？”得到猴子肯定的答复后，朱珠下意识地回绝了：“猴哥你一个筋斗云，别说溪水了，就是圣水都能取回来，就别折腾我了吧？” 她的脚丫子好痛，一点儿都走不动了，需要休息。她刚要找地方坐下，耳朵就被揪住了。 “你个夯货，别想偷懒，赶紧去取水！”孙悟空拽着她的耳朵不松手，直到朱珠求饶，他才松开。 朱珠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撅着嘴抱怨：“师兄你下手也太重了，我耳朵一定红了！” 孙悟空的眼神停在了她的耳朵上几秒，才睨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和她商量：“那你能保证保护好师父？” 联想到唐僧这危险的体质，朱珠还真不敢保证自己能保护好他。 “我去！我去！”朱珠讨好地笑道：“保护师父这种重任，还是交给英明神武的师兄吧！” “去去去！”孙悟空嫌弃地摆动双手，将她往外赶。朱珠都走出一段路了，才想起来自己的钉耙没带，又折返回来取。果不其然收到了孙悟空的嘲笑，无非是什么“自己的兵器都能忘带”“真是猪脑子”之类的言论。 因为不想听，朱珠走得飞快。 当妖精有一点好，朱珠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分辨出水的味道，然后顺着味道的方向走过去。 脚很痛，但又没办法，她和师兄的战力实在悬殊。她只好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骂孙悟空。 走了不一会儿，就听见了哗啦啦的水声。前面是一片密林，朱珠一时被挡住了视线。但听声音，前面应该是一条河。 走出林子，前面果然有一条河。她刚乐呵呵地上前几步舀水，就察觉不对。 这水……怎么是黑色的？ 难道说…… 朱珠的心跳逐渐快了起来，血液流动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她转过身就往回跑，没一会儿就跑回了师父身边。孙悟空正躺在一个大石头上晒太阳，见到她气喘吁吁的，好奇地坐起来盘着腿问道：“怎么了？跑得这么急，前面有妖怪？” “师父，师兄，前面没有水，只有一条黑色的河，里面全是泥沙。”朱珠不敢说太多，生怕自己改变了什么。 唐僧皱起眉，看向孙悟空问道：“悟空，这黑色的河里，不会有妖怪吧？” “师父莫怕，有妖怪又如何？还有俺老孙呢。”孙悟空就像他的兵器一样，是根定海神针。他这么一说，朱珠和唐僧都放下心来。 他重新将行李搬到白龙马身上，然后和朱珠一起将唐僧扶上马。 “前面只有这一条路，咱们去看看吧。若有妖怪，早防备也好。”一声令下，三人小队又重新出发，前往朱珠见到的那条河。 孙悟空迅速在周边搜罗了一圈，果不其然发现了河的名称。 “师父，这条河名为流沙河。我刚刚飞起来看了一下，河很宽，我们想要过河属实不易。” 听到熟悉的名字，朱珠松了口气。他们终于按照朱珠所知道的轨迹在往前走了，这样让她安心不少。 “这河上看起来也不像是有船家的样子。”朱珠走到孙悟空身边，装模作样地看了一圈。 听到她的话，唐僧叹了口气问道：“是啊，八戒说得没错。但是没有船家，我们可怎么过河？” 孙悟空安慰着唐僧，交代朱珠看好师父，自己便到周围去找船了。 朱珠等了一会儿，刚刚放心的心又重新吊了起来。 不对吧？按照她所知道的，这沙和尚不是自己冲出水面的吗？应该也就差不多时间该出来了呀，怎么还不出来？ 扶着唐僧下马休息，朱珠摸了摸白龙马的头和他开玩笑：“诶你不是白龙吗？你驮着我们过去不就完了？” “师妹真会开玩笑，”白龙瞪了她一眼，瓮声瓮气地开口：“这种浑浊的河水，我是进不去的。” 朱珠遗憾地努努嘴，敲了敲他的马头警告：“再重复一遍，是师姐。” “但明明是我先来的。”白龙马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朱珠切了一声，示意他看师父：“那谁让师父是这么决定的？师父说了，我是他二徒弟。” 她专门在“二”这个字上加了重音，惹得白龙马气哼哼地扭过身去，不再理她。 一猪一马在斗嘴的时候，孙悟空回来了，此刻也皱起了眉头。 “师父，这河至少有八百里。要是只有我和八戒，也就过去了。但您不一样，这没有船还真是麻烦。” 唐僧今天叹气的份额全部用在这儿了，他秀丽的眉毛紧皱，看着河水止不住地叹气。 等了半天沙和尚都没有出来，朱珠决定主动出击：“猴哥，这里估计是有妖怪的，要不咱们去找一个好说话的帮帮忙？” “我水性不好你是知道的，要不你去找找？”孙悟空挠挠脸颊，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朱珠抿抿唇，心中好奇地像是小猫抓心挠肝，难受得不的了。她确实想知道沙僧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出来。 “那我去吧。”朱珠说完，便往河边走去。 孙悟空看起来有些惊讶，不过也能理解，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要求认领任务。 “小心点，有什么不对赶紧撤离。”孙悟空陪她走到河边，再三叮嘱道。唐僧也在后面忧心忡忡地提醒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朱珠甩甩手，让师兄师父不必太过担心，然后一个猛子扎下水，耳边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关心声。 不知是不是这具身体天赋异禀，她闭气竟然毫无阻碍。估摸着在水下游了两三分钟，也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朱珠更加放心地往下潜去。 河水很混浊，朱珠闭上了眼睛，单凭味道寻路。在无数腥味中，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闻起来很香，还有一些炙烤后的焦味。 应该是用樱桃木烤过的，刷了枫糖的鸡腿。鸡腿选择的是青壮年的走地鸡，这样的鸡腿肉质更加紧实，香味也更重。 不错，是个会吃的！ 不对，水里为什么会有鸡腿？ 朱珠猛地从自己的世界中抽离出来，朝着烤鸡腿的方向一路游过去。 二十米，十米，五米。 在还有三米的时候，鸡腿味道忽然消失了。朱珠停下来，感受到前方水的波动有些大。 有人在她来之前藏起来了。 人类的耳朵不好使，她将猪耳朵露出来，认真倾听水中的动静。 左前方有一群小鱼游走，尾巴摆动的频率很快，应该是被她吓跑的。 左后方只有水草摇动的声音。 右前方有一个巨大的蚌，此刻紧紧闭着壳，什么声音也没有。 右后方在大概十五米的地方游来了一条大鱼，它发出了微弱的吐泡泡声。 朱珠握紧钉耙，游到蚌旁边，用钉耙敲了敲它的壳。 蚌没有开口，但朱珠却听到了一闪而逝的心跳声。恐怕是因为她刚刚那么一敲，把里面的人吓一跳，所以一时没藏住心跳声。 不过也没关系，朱珠已经百分之百知道她要找的人在里面了。 她又敲了敲，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对着里面说道：“沙师弟，不要怕，观音菩萨让你等的人来了，就在岸上，快跟我出来吧。” 很意外，蚌壳并没有打开。 “沙师弟？”朱珠又敲了敲。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朱珠下意识地举起钉耙横在胸前，挡住了来者的攻击。 两个兵器相碰撞，传来的震动让朱珠手腕都有些疼。 面前的妖怪满头红发，胡子乱飘，完全看不清楚脸。但朱珠心下一定，确认这就是沙僧。 他手里的降妖杖在水里像有千斤重，一次次抡下来，让朱珠有些难以招架。 这家伙在水里战力加倍，要想方设法将他引到岸上。 “沙师弟，唐僧啊，唐僧在上面！”但无论她怎么喊，沙僧都只顾得上打她，并没有要上岸的意思。 朱珠的脑筋转得飞快，不明白这人怎么也不走剧情，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地打。 两人又战了数十个来回，朱珠忽然注意到，他似乎一直挡在什么东西前面。 有了目标，朱珠便下意识地让他挪位置，终于瞥见了他身后的那半根鸡腿。 这家伙……不会在护食吧？ 朱珠压下这不着调的想法，但目光却不自觉地黏在那根鸡腿上。 终于趁他被自己的钉耙打中的一瞬间，朱珠上前抢了那根鸡腿就跑。 身后传来一声怒吼，随后便是巨大的波动。 他追上来了！ 朱珠发誓自己这会儿如果参加奥运会，都能包揽游泳项目的金牌。 眼见着就要上岸，朱珠从水中一跃而起，将手里的鸡腿扔给岸边等着的孙悟空手上。 “你这馋猪，竟然这时候还要拿鸡腿！”孙悟空看清手中的东西，张口就骂。 朱珠来不及解释，将他往唐僧身边一推，随后转身挡住了愤怒的沙僧。 果然在岸上，这家伙就没有那么难搞。眼见着朱珠就要将他彻底打倒在地，孙悟空不知从哪里冲出来，拎着棒子就要上前。 沙僧找准时机，抢过孙悟空手里的鸡腿，转身一跳回到了流沙河。 朱珠：“……” “你这该死的猴子！”朱珠被气到七窍生烟，指着孙悟空就开始破口大骂。 孙悟空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竟然真的没有反驳她，任由朱珠骂了老半天。 “八戒，这是怎么回事？”唐僧见差不多了，适时打断了朱珠问道：“那妖怪是从哪里来的？” 10、流沙河（二） “师父，我还没弄清楚他的身份。在水下和他打实在太费力气，我就想着把他引到岸上来。谁知费了半天力气，猴哥一个棍子就把他又吓回去了。”说到这儿，朱珠又生气了，她狠狠地瞪了在一旁的孙悟空一眼。 唐僧有些疑惑，他盘了几下手里的珠子问道：“八戒为何要把他引上岸？” “对啊，这妖怪也没害人，你为何要强迫他上岸？”孙悟空也眨眨眼，忽然想明白这举动属实没必要。 朱珠“呃”了半天，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都怪沙僧，他要是主动出来抢唐僧，他们不就有理由抓他了？ “因为……” 孙悟空偏过头，眼睛直视她的双眼问道：“因为什么？” 当他这么看人的时候，压迫性很强，朱珠有些无措地挠了挠手心。 “因为他是我们未来的师弟！”思来想去没有更好的说辞，朱珠也不管了，闭着眼睛回答道。 唐僧和孙悟空都皱起了眉，疑惑地看着她。 虽然两人都没说话，但朱珠从他们两人的脸上看出了“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真的，”朱珠叉着腰，给自己加了些勇气，“这是菩萨和我说的。” “菩萨？观音菩萨？”孙悟空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满眼的考量。 朱珠在心里把自己说服后，说出来的语气更令人信服了：“对，菩萨和我说的。”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朱珠挠挠脸颊，将自己不自在的眼神遮起来，“我不确定是不是他嘛。” “如果真是菩萨的吩咐，那是要叫他出来的。”唐僧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朱珠又想起刚刚自己的努力白费，气又冒出来了，“要不是猴哥，我们早就成功，现在都上路了。” 孙悟空也自知理亏，挠挠手凑过来安慰她：“八戒你别生气，麻烦你再去引他一回，待他上了岸我就把他扣在岸上。” “你说得倒轻巧。”朱珠刚刚打了一场，此刻还有些喘，抱着胳膊坐在地上歇息。 猴哥蹲下来，好声好气地劝她：“好八戒，你就去一次吧。” 朱珠扭过身子不看他，他便跟着转过来。如此几番后，朱珠也休息好了，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那你可看好咯，别让他又溜了。”给孙悟空交代完，她便再次一个猛子扎下去，潜入河底。 刚刚的蚌壳大开着，沙僧却不知所踪了。朱珠找遍了周边，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奇怪了，人呢？”她小声念叨着，努力吸鼻子，却没闻到任何味道。 沙僧变精了，他大概率已经猜到刚刚是怎么暴露行踪的了。 这要怎么办呢？朱珠叉着腰脑筋转得飞快。 “你很饿吧？我和你说，岸上那个和尚叫做唐僧，据闻吃他一口肉能长生不老。我早就想吃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岸上那个猴子你也看到了，我一人打不过他，要是咱俩一起，胜算就大很多了。” “你考虑一下？你在这儿吃鸡腿，吃几百根都吃不饱。吃一口唐僧，可保证你一年都不饿。他那个味儿啊，可香了。” 她不停地说，直说得她口干舌燥，水里依旧寂静无声。 朱珠站不动了，一屁股坐了下来，靠在水下的一个石头上休息。 “真的能吃饱？”一个雄浑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朱珠反射性地跳起来，做出了防备的动作。 待反应过来，她才放下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害，“当然，只要你上岸拜师，你永远都能吃饱。” 她巧妙地让自己的答复充满了歧义，希望沙僧没有听出来。 “拜师？为何要拜师？” 朱珠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听起来更靠谱些，“拜了师，师父才会负责你的衣食住行。” “他被吃了又如何当我师父？” “那还有我这个师姐啊！” 沙僧的红发一点点从远方的石头后飘出来，随后他整个身体都挪了出来。 他脸上的毛发太多，朱珠一时没有找到他的眼睛，只好看着他的胡子开口道：“那我们现在就上岸。待上了岸，你去搞定那只猴子，我去搞定那个和尚。” 沙僧定定地“看”了她很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朱珠为表诚意，率先往外游去，将后背留给沙僧。 这么做的风险极大，要是沙僧想要袭击她，百无一失。但为了让他放心，朱珠必须这么做。 待她浮出水面，迅速朝着岸上等待的猴哥使了个眼色，随后从水中一跃而起，向着唐僧的方向飞去。 “师父，配合我一下。”语速极快地在师父耳边说完，朱珠按住了师父的后背，将他挟持住。 沙僧趁孙悟空往这边看的空隙，也迅速飞出水面，和孙悟空厮打在了一起。 孙悟空实力强劲，差不多十回合便将沙僧的降妖杖打飞，按着他的头跪在了地上。 “你骗我！”沙僧头被按在地上，声音里有些显而易见的委屈。 朱珠咳了两声，“怎么骗你了？不是说了拜师就有吃的吗？” “不是说要吃唐僧吗？”沙僧挣扎了几下，但孙悟空力气太大，他根本逃脱不了。 见师徒二人的目光又齐刷刷转移到了她身上，朱珠生怕他说漏嘴，连忙：“师父怎么能吃？菩萨没告诉你吗？你要跟着我们去西天取经的！” “我才没见过什么劳什子菩萨！放我回去！”沙僧忽然开始剧烈挣扎，孙悟空一时差点没抓住他，让他又溜回去。 “你……”孙悟空刚想开口，就被沙僧打断了。 “我不出门！我不见人！我也不取什么经！放我回去！” 朱珠见他的表现，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躲在蚌壳里，连一个鸡腿都不敢大方吃，现在又完全不和人对视，将自己隐藏在长长的毛发里。 他这不就像是……那些害怕见人、害怕交际的社恐吗？ 咽了口口水，一个可怕的念头从朱珠脑海里浮现。 沙僧他不会……因为社恐怕人，没出来见菩萨吧？？？ “你确定你没见过菩萨？”为了证实，朱珠走过去，将他的头发捋起来，强迫沙僧和自己对视。 果然，当他失去了头发这一遮挡物，他竟然紧紧闭上了眼睛也不愿看她。 “我没见过！不知道什么菩萨，没听说过！”他闭着眼睛嚷嚷道：“放我回去！” 朱珠将他的眼皮撑开，对着他浅棕色瞳孔一字一句问道：“南海观世音菩萨，你真不知道？” 沙僧的眼睛骤然瞪大，因为紧张，嘴唇都开始抖动。 沉默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之前水面上是有声音，但我没出去。” “似乎是说什么取经之类的话，但我没认真听。反正我也不会去取经，你们死心吧。”他语速极快地补充道。 和朱珠猜想的一样，但着实不算什么好消息。 现在难搞了，她要怎么把一个毫无斗志的伙伴拉入团队里？ 一道白光闪过，带来了些清新的气息。 “卷帘大将沙僧，你需得跟着唐僧师徒西去取经，方能治好你怕人的病。”声音温柔又威严，朱珠抬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唐僧和孙悟空倒是起刷刷地朝着声音的方向拜了拜，嘴里称呼着：“参见菩萨。” 原来是观音菩萨！ 朱珠也照猫画虎地拜了拜，万分好奇菩萨的长相，是否真如传说中那样。 “我不想治病了，呆在河底挺好的。”沙僧的声音嗡嗡的。 菩萨似乎叹了口气，“你可还记得自己当时许下的诺言？” 沙僧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孙悟空因为认真听菩萨说话，一时松手忘了再钳住，竟然被沙僧找着了漏洞，一跃而起躲进了水里，失去了踪迹。 “罢了。”见朱珠又要去追，菩萨出口阻止了她，“随他去吧。” “但是……”没有他可以吗？ 朱珠没有问出口，她害怕打破这个世界的规则。 也许这里的世界唐僧便只有她和猴哥两个徒弟？ “菩萨，这沙僧是怎么一回事？俺老孙实在太想知道了！” 菩萨被他逗笑了，“你啊你啊，你个好奇的猴头。” “既如此，我便和你们讲讲这沙僧的来历吧。” 原来这沙僧因为踏实肯干，能力也不错，曾经被玉皇大帝看上过，想要让他去近卫队。然而等调过来后才发现，这沙僧非常怕人，不敢和人对视也就罢了，连和人交谈，都瑟瑟发抖。玉皇大帝一生气，便发落他去当卷帘大将。 如此一来，沙僧这个本来可以有无限前途的新人便在卷帘的位置上一坐几百年。别人都笑他，但他却无所谓，反而觉得自在。 后来一年蟠桃会，邀请的神仙们众多，伺候的人手实在不够，沙僧便这么被抽调去前面给大家倒酒。委派他干活的管事是个新人，不知道沙僧的这个怕人的毛病。所以匆匆宣布完任务后，便离开了，没有给沙僧拒绝的时间。 他只好硬着头皮去给大家倒酒。谁料到第一个人那里就出了问题，他在倒酒的时候打碎了对方的酒杯。那个酒杯据说是极为珍贵的酒杯，只有每次蟠桃会上才拿出来使用。对方非常生气，玉帝也只好惩罚沙僧。 对方要杀掉沙僧泄愤，玉帝保了他。 玉帝说：“你既然怕人，那就下界去，见多多的人，直到你不怕人了再回来。” 沙僧当时伏跪在地，向玉帝保证，自己一定会改掉怕人的毛病再回来。 “那他现在怎么又变卦了呢？”朱珠没觉得沙僧的毛病有变好。 菩萨似乎又叹了口气说道：“他下来没几日，便因为怕人躲到了山里。又因为害怕，躲到了水里。嫌水太清澈，又将水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这样一过便是一两百年。” 朱珠明白了，感情这沙僧是因为发现独处的自在，不愿意再强迫自己见人了。 “这样的话，那就罢了，不勉强他出来了。”唐僧叹口气，为水里的沙僧感到唏嘘不已。 菩萨的声音依旧很温柔：“是啊，我之前来找过他，他竟然都没出来见我，恐怕真的是没缘份吧。” “这河我助你们过去。”菩萨不知做了什么，流沙河从中间分成两半，露出了河底，形成了一条供人走过的小路。 “阿弥陀佛。”唐僧念了一声，恭送菩萨离去。 朱珠挠挠脸颊，有些不自在地问道：“那我们，也走吧？” 孙悟空将唐僧扶上马，看了一眼流沙河，点点头道：“走吧，抓紧赶路，似乎要下雨了。” “悟空稍等，我想再和他说几句。” 唐僧坐在马上，往河边走了走，嘴里不知喃喃些什么。水下并无异动，但水面上冒出了几个片泡泡。 也不知道唐僧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沙僧有没有听进去。 “沙师弟，我们走啦！”朱珠小声地和流沙河的沙僧道了个别，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随后牵着马，跟着孙悟空往前走去。 11、四人小队 “八戒，怎的一直闷闷不乐？”似乎是发现朱珠一直磨磨蹭蹭跟在后面，孙悟空掉过头，朝她走来。 朱珠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 沙僧没有加入他们的取经小队，这代表着事情彻底脱离了正轨。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朱珠两眼一抹黑，完全猜不透。 “你可是还在想那流沙河里的妖怪？”他那双金色的眼睛仿佛能看进她的心里，一语中的。 朱珠重重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人各有志，我们要尊重每个人的选择。他不愿意来，说明他与佛法的缘分还不够。”孙悟空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 阳光下的猴子显得更加金光闪闪，就像是被佛光笼罩了一般。朱珠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眼睛干涩才不甘心地眨了眨眼，点头附和道：“师哥你说得对，是我迷障了。” 孙悟空又鼓励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几跃之下便跳到了最前方，继续探路去了。 朱珠扛起行李，拿起自己的钉耙，哼哧哼哧地跟在后面。因为总有小飞虫骚扰，白龙马的尾巴一甩一甩的，不耐烦极了。 这会儿正值正午，日头正盛，燥热又有飞虫，大家都不太好受。唐僧擦了擦脸上滴落的汗珠，看了一圈他的徒弟，捻起佛珠，低声念起经来。 这次朱珠跟在后面，确信自己看到了从唐僧口中流出的金色经文。那些经文钻进了前面孙悟空的头里，钻进了唐僧身下的白龙马身子里。眼看着经文飘到了朱珠面前，朱珠抬头仰望它们。那些经文在空中晃动了几下，直直冲着她的额头飞来。 朱珠下意识闭上了眼，想象中的感觉没有袭来，甚至无事发生。 但她再次睁开眼时，只觉得大脑清明，心中烦躁的情绪也消失一空。呼吸间，只剩下了平静。 这就是唐僧的实力吗？ 恐怖如斯！ 朱珠在心里和自己对话了半天，才注意到，有几枚经文向她身后飘去。 嗯？后面有什么吗？ 按照她的观察，这经文应该会飘进有灵智的事物中。 它们往后面飘的话……就代表着……后面有什么灵智开窍的东西…… “有妖怪！”朱珠大喝一声，扭头看去。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后面一个草堆冷不丁地摇动了几下，直接将它和其他草堆区别开来。 那些经文顺着朱珠的视线，如愿地飘进了那堆草堆里。 孙悟空一个跨步飞来，金箍棒在手中转了一圈，警惕地问道：“哪里有妖怪？” 朱珠伸出手，指向那堆草。孙悟空目光所及之处，那堆草颤抖得更厉害了。 朱珠和孙悟空对视一眼，一齐往那边走去。 走到跟前时，草堆都快颤抖出了残影。看着那堆草，朱珠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物。 “沙僧？”她的声音和孙悟空的金箍棒同时行动，转眼间，那堆草就被挑开，底下蹲着他们熟悉的身影。 孙悟空将金箍棒收回，冷哼一声：“果然是你！偷偷摸摸跟着我们做甚？难不成你还想吃我师父？” “没有，不是。”沙僧慌张地摆摆手，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到处乱瞟。 孙悟空将他的金箍棒重重地往地下一放，沉闷的声音吓得沙僧和朱珠一哆嗦。 “猴哥，你能温柔点吗？”搓了搓自己胳膊上被吓出的鸡皮疙瘩，朱珠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建议。 孙悟空瞥她一眼，往旁边的大石头一蹦，舒适地坐了下来。 “八戒，这是怎么回事？”唐僧在马上看不清状况，于是遥声询问道。 孙悟空坐在石头上给朱珠使眼色，让她去扶一下师父。 朱珠刚想拒绝，还没张嘴，就被她师兄瞪了一眼。被他武力压制的朱珠没办法，只能认命地走过去。 “还说我懒，明明你也很懒。你离师父那么近，还不愿意去扶一下他。”她刻意没有缩小音量，故意让某只猴子听见。 孙悟空哼了一声，反驳道：“我要在这儿盯着这妖怪，不然出了事，还要费力气去捉。” “怎样你都有理。”说也说不过，朱珠伸出手，将唐僧慢慢扶下马，领着他往沙僧那边走。一边走一边和他说明情况，待走到了，唐僧已经掌握了情况。 “你可是又愿意与我西去取经？”唐僧站到沙僧面前，柔声问道。 朱珠收到猴子的视线，装作不经意地挪动步伐，站在了唐僧右前方，将他的身子挡了一半。 沙僧沉默了一会儿，猛地跪下，咣咣磕了三个头：“师父！我愿意！” 他磕头的力气之大，就连站在一旁的朱珠都感觉到了地在震动。 她朝孙悟空看去，刚好撞上他的眼神。视线交汇之间，两人同时神奇地领悟了对方在想什么。 ’这人真实诚啊，头都磕破了呢。‘ 唐僧上前一步浮起沙僧，拍了拍他身上的土，笑着应道：“如此甚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三徒弟了。你必要听从我的教诲，向你的师兄师姐学习，改掉身上的陋习。” 沙僧闻言又想跪下，被唐僧拦住了。他面上的毛发不知何时湿润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变成一缕一缕的。 “谢师父，我一定多加努力！” 唐僧满意地看着他点了点头，看向孙悟空征求意见：“如此，悟空，我们休息一阵，待沙僧熟悉了再上路吧。” “全听师父安排。”孙悟空从石头上翻了个跟斗跳下来，清了清地上的草，扶着唐僧坐下。 朱珠盯着沙僧看了半天，伸出手想把他头发撩开。沙僧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慌忙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咳，师弟呀，你要不，去理个发？”她收回手，假装不尴尬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沙僧歪了歪头，沉声问道：“一定要吗？” “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想到他的社恐属性，朱珠也不好强迫他做不爱做的事。 “对了师弟，”朱珠百思不得其解，还是问了出来：“你为什么又改变想法了？” 沙僧闻言，瞥了一眼唐僧，随后小声答道：“我觉得如果跟着他，应该不会让我后悔。” “他身上有种魔力，我想要跟着他。”沙僧这么总结道。 朱珠思索了半天，没从沙僧这说了和没说一样的话中听出些什么，只能将这归功于唐僧的个人魅力。 “二师姐，有什么我需要做的吗？” 听到他主动包揽任务，朱珠精神一振，领着他来到白龙马前。 “以后这些行李就麻烦师弟你扛了！” 沙僧点点头，没什么意见地同意了。 终于摆脱了一个任务的朱珠快乐地往地下一坐，准备躺着眯一会儿。她可太困了，幸好唐僧提出了休息，要不然她怀疑自己可能走着路都能睡着。 正打算闭眼，她忽然瞥见了刚给唐僧取水回来的孙悟空。那猴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什么动作都没有，却让朱珠凭空吓出了一声冷汗。 他每次这么看自己的时候，朱珠都要倒霉了。 但意外的是，他竟然一言不发地坐回了石头上。 “师哥，不用我做什么了吧？”实在忍不住，朱珠主动问了一句。 孙悟空躺在石头上闭目养神，声音听起来懒懒的，“不用，你不是累了吗？休息吧。”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朱珠这一段时间都快被他使唤死了，今天竟然这么好心？ 她将信将疑地闭上双眼，但很快又重新睁开。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猴哥，真的没事了？”她怀疑自己被虐待出毛病了，此时竟然睡不着了。 孙悟空侧过身，疑惑地看着她，皱眉问道：“你怎么了？要是不困就起来探路去。” “困！困！”她直挺挺地倒下去，闭上眼睛开始催眠。 “嗡——” 什么声音？ 朱珠抬起手抓了一把，却抓了个空。 她睁开眼睛巡视了一圈，却一无所获。疑惑地看了一眼孙悟空，猴子似乎已经睡熟了，胸膛有规律地起伏着。 难道不是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蚊子？ “嗡——” 又来了！朱珠愤怒地坐起来，周围却忽然安静了下来，哪里还有蚊子的影子呢？ 她叹口气，死死地盯着孙悟空。他什么反应都没有，似乎依旧在沉睡。 重新躺回去后，朱珠没有闭眼，而是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直到眼睛都酸了，也没有蚊子再出现。 她松了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没有蚊子了，天气也没那么热了，真是睡觉的好时候。 …… 她睡不着了！ 她竟然还有睡不着的一天！ 太阳要从西边升起了！ 翻来覆去了几次后，沙师弟小声提醒道：“二师姐，你睡不着吗？” 朱珠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偷偷看孙悟空的反应。他此刻刚巧睁开眼，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朱珠连忙发出了几声无意义的嘤咛，假装自己已经睡熟了。 孙悟空似乎是发出了一声气声，但朱珠不敢再看了。 就这么半睡半醒中，朱珠的耳朵被人拽了起来。 “呆子，该赶路了！” 打了个哈欠，朱珠坐了起来。探究地盯着孙悟空，他的神情很淡定。注意到她的视线，还好奇地眨了眨眼。 难道真的不是他？ 真奇怪，从哪来的蚊子？成精了吗？ 朱珠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既然醒了，就出发吧。”孙悟空看了她一眼。 朱珠打了个哈欠，在他的凝视中点了点头。眼角划出一滴泪水，朱珠伸出手将它抹掉了。 “刚睡起来就这么困？”他摇摇头，嗤了一声：“看来以后还是不要睡午觉了。” 朱珠：？ 不是！大师兄你别这样啊！ 12、众人城（一） 过了流沙河后一直往西走，全部都是荒芜的土地和无人的密林。带的干粮快不够了，路上也没有可以抵饥的蔬果。别说朱珠了，就连一贯心智坚定的唐僧，都面带菜色，疲惫不堪。 越往前走，树木逐渐枯萎，地上也罕见绿色的植物。 终于，在某个极其寒冷的下午，小白龙先扛不住了。 他猛地站停，朱珠拉了几下没拉动后，才觉察出不对，扭头去看他。他已经开始眼神迷离，鼻喘粗气了。 “师父，我看白龙马似乎不太舒服，要不咱们歇歇？”她仰头看向马上的唐僧。 唐僧伸出一只手，待朱珠将他扶下马后，观察了一圈徒弟们的脸色，随后同意了她的提议。 “确实辛苦，大家歇一下脚吧。” 朱珠找了个树根下的净地，检查了一下没虫蛇后，扶着唐僧坐下。待孙悟空过来时，朱珠可怜巴巴地恳求他：“猴哥，要不你飞去远一点的地方，找些水果来吃吧。” 孙悟空看她一眼，又拍了拍小白龙的背，和师父说道：“八戒说得对，大家确实都累了，我去找找附近的果子。” 待唐僧点头应允后，他又扭过头看朱珠道：“八戒，你在这里看好师父和师弟，我去去就回。” 朱珠点头，拿着钉耙挥舞了两下：“师哥放心，交给我吧！” 孙悟空又叮嘱了几句，驾着云消失在原地。 朱珠在近处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威胁，于是也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揪了几片大树叶，挨着唐僧坐下来。 拿着树叶将寒风挡住，这才舒服了些。朱珠扭头一看，才发现沙僧还站在原地。 “师弟，坐下来呀，站着干嘛？” 沙僧沉默地将扛的行李放下，在离他们不远处，动作缓慢地坐了下来。 小白龙不太舒服，经过师父同意后，化成了人形。他人如其名，确实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 见朱珠这里挡了些风，他自觉地靠过来，和她挤成一团。 “师妹，你说这天怎么这么冷啊？”无视了朱珠瞪他的眼神，小白龙依旧以师兄自居。 朱珠裹紧自己，没有立刻回答他。 其实她也纳闷，前几日还艳阳高照呢，今天怎么会这么冷？ 之前虽热，但总能找到水源或者果子。而现在这一路上，别说果子了，就连一棵绿色的树都没看到。 太离谱了。 孙悟空速度很快，没多久便飞了回来，手里空空如也，朱珠有点失望。 但猴子的表情很是明朗，他一落地便快步走到唐僧面前，和他们分享好消息：“师父，八戒，前方不远处有座城，我看也挺繁华，我们去那里歇一歇吧？” 唐僧用袖子擦了擦冻僵的鼻子，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再歇一会儿就出发吧。” 朱珠本来想闭目养神，忽然瞥见猴子的表情不大对，连忙凑过去问道：“师兄，是有什么事吗？” “嗯？”猴子懒懒地伸展了一下，用气声询问她。 朱珠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问道：“那座城是不是有古怪？” 说话的时候，她的注意力不受控制地被猴子耳边的绒毛吸引。那些毛茸茸的短毛随着他耳朵的动作一飘一飘的，看得人想要□□一把过手瘾。 “……看什么呢？” 朱珠的头被敲了一下，她熟练地挥开那只毛茸茸的猴爪：“猴哥你刚刚说什么？” “这么大耳朵真是白长了。”猴子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我觉得那座城有些奇怪，城上空有淡淡的妖气。” “还真有妖怪啊？”朱珠小声嘟囔了一嘴，不巧被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偷听的小白龙听见了。 他咋咋呼呼地喊了一句：“又有妖怪？！” 他的动静太大，引得唐僧和沙师弟同时扭头看过来。注意到唐僧的眉头又皱起，孙悟空一脚踹到了小白龙身上，直接把他踹得恢复了原形。 “师父莫担心，尽在掌握之中。”他冲着师父笑了笑，然后搂过了朱珠的肩膀，“我和八戒一起，什么妖怪都不是对手。” 朱珠快乐，朱珠惊喜。 但转念一想，话虽这么说，但真遇上妖怪，主要战力还得是猴哥，她也就是个辅助。 于是她又郁闷了起来。 “大师兄你踹我没用啊，要是有妖怪，那师父不又危险了？”小白龙不满意地甩了甩尾巴，但又不敢抱怨，只能小声声讨孙悟空的残暴。 见孙悟空抬起手，朱珠一个箭步冲过去，对着小白龙英俊的马头就是一掌。 “开什么玩笑呢？咱们有大师兄，怕什么妖怪？大师兄是谁？那可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他打玉帝的时候，好多妖怪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本来是想让小白龙少受点罪，不要被孙悟空揍。结果她越说越起劲，心中对猴子的崇拜满溢而出。一个没留神儿，就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还把小白龙的头都快砸扁了。 “总之，你就做好自己的事，别的有我们呢。”她抱着肩，拿出师姐的态度。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周围很安静，朱珠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猴子。只见那猴子满意地止不住点头，嘴角还含着笑意。 唐僧依旧是平静的样子，无动于衷地念着经文。 而刚刚被她一顿说的小白龙，则是用口型无声地吐出三个字：马、屁、精。 朱珠举起拳头吓唬了他一下，在看到他下意识地将头往回缩时，满意地收回了手，然后正对上一双兴致勃勃的金色的双眼。 “猴哥，那咱们出发？”她眨眨眼，期待地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盛满了笑意，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后，想大家宣布：“出发吧，争取在天黑之前进城。” “好嘞！”朱珠第一个响应，拿起钉耙，再将师父扶上马，牵起缰绳，跟在孙悟空后头一步一步走。走了几步，她忽然感觉身后太过于安静，回头朝着沙僧招招手：“师弟，走快点！” 沙僧扛着行李，安静地点点头，默默地加快了步伐。 “真是没看出来，你竟然是个马屁精。”都走了好长一段路了，趁着孙悟空在前面稍远的位置，小白龙依旧对她刚刚的叛变耿耿于怀。 朱珠厚着脸皮点了点头，赞同了他的说法：“拜托，那可是大圣诶。” “那又如何？”叛逆小龙昂着头，不服输地顶嘴。 朱珠看了他一眼，惋惜地摇摇头：“没有什么，只不过是打败你后让你驮着师父走罢了。” “你！”小白龙仿佛被扎心，鼻孔重重地喘了口气，扭过头再也不看她。 他们紧赶慢赶，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走进了众人城。城中人面黄肌瘦，神色萎靡，看上去就不太健康。 朱珠敲了好几家屋门，想要化些斋饭或者借助一晚，都被拒绝了。 “奇怪了。”猴哥挠了挠头，有些意外这里人们的冷漠。 就在朱珠准备继续敲门时，她忽然发现有个女子一直好奇地盯着师父。看了看师父那面如冠玉的样子，朱珠悟了。 “师父，你去找那个姑娘问问，一定有结果！”朱珠朝着女子的方向努了努嘴。 唐僧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待理解了朱珠的意思后，连忙摆手拒绝：“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呀？”朱珠有些着急，她早就饿了，这会儿眼前都有些发晕，恨不得赶紧啃两个大馒头。 唐僧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是好。 朱珠的后背被猴子猛地推了一下，随后他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少来指挥师父。那是个女子，你也是女妖怪，你去问更合适。” “师哥，我早就皈依佛门了，你能别‘女妖怪’的叫吗？”朱珠叹了口气，认命地向女子走去。 还没等她和善地打招呼，周边忽然传来了一阵钟声，女子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声音，一溜烟儿跑回了家，紧闭屋门。 “诶？”朱珠连忙跟过去敲了敲屋门：“姑娘？姑娘？我们有事询问！” 然而她并没有得到回复，她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街上。 趁着惨白的月光，朱珠注意到，街上的人似乎一瞬间消失了。 “大家是在躲什么吗？”朱珠搓了搓胳膊上因为紧张而起的鸡皮疙瘩，往猴哥身边凑了凑的时候，还不忘拉上唐僧的胳膊，将他拉进孙悟空的保护圈。 “那个钟声有古怪。”猴哥拿出了金箍棒，将他们都挥到身后保护起来，随后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寂静，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们几人的呼吸声。 “桀桀桀——”令人心生恐怖的笑声猛地响起，朱珠下意识地拿出了九齿钉耙。一阵风吹来，那股风里带着一个奇异的骚臭气，像是某种野生动物的体味。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她手上使劲拽着的唐僧并没有被卷走，而是她身后的沙僧不知所踪。 沙僧连声呼救都没有发出，就连人带行李消失在了原地。 朱珠：？ “大师兄！沙师弟被妖怪抓走了！！！” 13、众人城（二） 万万没想到啊！ 有朝一日她竟然要独自去寻找妖怪，解救的还不是“步步该灾，处处有难”的唐僧，而是她那个社恐沙师弟。 任凭朱珠想破了脑袋，也没想通，沙师弟到底为什么被抓。 他有什么好抓的价值啊？ 她猪八戒不够优秀吗？为什么不抓她？ 不对！ 她其实也不想被抓，只是莫名地感觉到输了。 奇妙的胜负欲增加了。 顺着那股奇妙的骚臭气，朱珠找到了妖怪的地盘。 准确地说……是府邸。 虽然牌匾上写的是庙，但这里更像是一个员外的府。朱红色的大门上是铁质的门扣，门口还放了两个石狮子。在朱珠探头看去的时候，那石狮子的眼睛还转了转，喉咙里发出了威胁的吼叫声。 “威胁我？”在朱珠暴躁地用钉耙在它们头上敲了几下后，石狮子恢复了安静。 门后面很嘈杂，像是各种野兽的声音。凑近了闻，除了骚臭味，还有些许肉味和酒味。那肉闻起来很奇怪，有异香，但让朱珠忍不住想呕。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处处诡异的“山神庙”，踹了踹朱红色的大门。 “你猪姐姐找人，还不快开门？”想了想，她还是没有像孙悟空一样自称“爷爷”。 “吱呀——”门被打开，探出来一个绿色的脑袋。 那脑袋滑溜溜，皮肤上布满了鳞片，脖子一伸一伸。 哦，原来是条蛇妖。 是蛇妖啊！！！ 朱珠跳起来就要揍，那蛇妖的竖瞳猛地收缩，一边发出“嘶嘶嘶”的声音，一边赶紧缩回屋子里，准备关上屋门。 九齿钉耙打在大门上，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随后，那高达三米的大门就被朱珠打了个稀巴烂。 小蛇妖惨叫一声，化作原形扭着腰逃跑了。 站在门口观望了一阵，朱珠握紧钉耙，踏进了这座“山神庙”。 跨过大门后，朱珠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这里的气温可真低，而且是不正常得低。冷气像是针扎般刺进她的皮肤，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生疼。 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朱珠吸吸鼻子，发现自己的鼻子僵住了，根本动不了。无奈之下，她只好将自己的原型猪鼻子变回来，使劲地揉了几下，才稍微缓和了些。 越往里走，腥臭味越重，但那股香味和酒味也越重。这肉的味道虽然闻着很香，但一向嘴馋的朱珠竟然没有一点食欲，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我当是谁，原来是个猪妖。”头顶忽然有声音，吓得她握紧钉耙就是一挥。 毫不意外挥空了。 这妖怪竟然能消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头顶，就说明它的能力比朱珠强。 朱珠屏住呼吸，想要判断那妖怪躲在何处。但无论她怎么仔细听，都无法听见任何一点声音。 她的心砰砰地在胸膛里跳着，震耳欲聋。 就在她努力调整心跳时，突然感觉身后有疾风。她猛地转过身去挥动钉耙，却被一双利爪捞住衣领，直接被抓离了地面。 失重的感觉猛地袭来，幸好她之前体验过筋斗云，此时才没有狼狈地叫出声。 她也被抓了，真该死！ 但因为这样的被抓姿势，让她清楚地看到了面前妖怪的模样。 它长着一个鼠头的模样，耳朵尖尖的，爪子像鹰一样，后背的翅膀是两个尖尖的三角形。 这妖怪长得有点眼熟啊……？ 好像是……蝙蝠来着…… 嗯？蝙蝠妖？ 朱珠刚有了些头绪，就被它猛地扔在了地面。幸好她皮糙肉厚，要不然这会儿早就骨折了。 她刚想坐起来，就被一只脚踩在了后背，整个人都趴在了地面上。 朱珠撑了一下，发现自己没撑起来，只能趴在地上仰头看上方。 她面前坐了一个男人，没有任何动物的特征，应该是个极厉害的妖怪。 那妖怪看着她，满意地点点头，用尖利的嗓音问道：“你是否愿意加入我们？” “你们是什么组织？”朱珠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她要被吃了，原来还有缓和的余地。 男妖怪站起来，朱珠才发现它的腿非常短，而且很粗，屁股后头有一根粗长的尾巴。 “加入我们，有肉吃，有酒喝！”男妖怪振臂一挥，朱珠身后忽然发出了震耳的欢呼声。 她勉强着扭头往后看，才看到除了刚刚门口的那个小蛇妖，还有把她抓来的蝙蝠妖以外，后面还有各种各样的妖怪。有长着长嘘嘘的螳螂精，有长着大耳朵的鼠精，还有脸颊鼓鼓一直发出“呱呱”声的蛙精。 不过更多的，则是各种各样颜色的蛇精。它们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地上一扭一扭的，时不时发出“嘶嘶”声，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朱珠皱着眉，总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这些妖怪的原型，总觉得以前在哪种场合里才会一起出现。 是哪里呢？ 见她一直不说话，台上的妖怪极了，它走下来，抬起朱珠的下巴，恶狠狠地问道：“你愿不愿意？” “我……”朱珠拉长声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的沙师弟是同意了没啊？ 他们两个应该要做同一种选择吧？ “算了！把她和那个大胡子扔到一起去关着！”男妖的耐心并不多，朝着手下吩咐道。 行了，朱珠算是知道她的师弟做了什么选择了。 可以的，敢拒绝妖怪。 是个硬汉！ ……“沙师弟你在干嘛？” 朱珠被一把扔进笼子里时，沙僧正背对着她，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听到她的声音，沙僧猛地转过来，朝着她冲过来。 “……” “你说什么？”他声音太小，朱珠压根就没听到他说什么。 沙僧抬起头，抖着嗓子回复她：“太多人了。” 朱珠：“？” “它们不是人，你也害怕？” 沙僧忙不迭地点头，“太多了！我根本不敢说话！太多人了！” 朱珠悟了。 沙僧根本就不是因为反抗妖怪而被关在这里，而是因为社恐发作，压根就没说成话。 她捂着脸，向沙僧询问情况：“你知道这里什么情况吗？” “不知道，我没敢看。”沙僧捂着脸，小声回答她。 朱珠：“……” 行吧，她等会儿去查探一下。 她试了试笼子的间距，发现自己可以变成一片树叶飘出去。 “沙师弟，我出去看看情况，你别声张。”交代了一句后，朱珠确认四下无人，使了法术，变成一片薄薄的树叶，从笼子缝隙处钻出去。 出了笼子后，她也没有变回原型，而是维持着叶子的形态，飘忽着探索这片妖怪洞穴。 洞穴非常简陋，大多数妖怪都席地而睡。原形毕露的妖怪们长得都极为丑陋，身体还散发着骚臭腥气。 她控制着动作，没发出一点声音，静悄悄地从众妖怪中飘了过去。 再往里面飞，那股奇怪的肉味变得明显了起来，其中还伴随着血腥气和腐臭味。 朱珠心中一跳，对这味道有了莫名的猜想。 看到那只蝙蝠妖了！ 它躺在一块大石头上，身下铺着一张雪白的皮。 ……那是人皮。 从脸部到脖子，再到四肢，全部黏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人形。仔细看去，依稀还能看见脸上的表情，双目圆睁，神色惊恐。 竟然是活生生从人身上剥下来的皮。 朱珠猛地一吸气，变作的树叶在空中璇了两下，落在地面上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她忍住内心的恶心，让自己像一片正常的叶子一样，安静地躺在地面。 那只蝙蝠妖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动静，忽然翻了个身。它这一动作，可把朱珠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屏息着，竖着耳朵听妖怪的动静。 幸好，那妖怪只是吧唧了一下嘴，随后便鼾声如雷，又睡过去了。 朱珠松了口气，催动法术，又控制着法术重新飞了起来。 那个蝙蝠妖后面正熬着浓汤，朱珠想，她应该知道里面炖的是什么肉了。她大致扫了一眼，锅里面的骨头已经快炖烂了，依稀还能看清汤里面的残渣。 咽下涌上来的恶心，朱珠继续往山洞后面飞去。 越往后飞，声音越嘈杂起来，隐约还能听见求救声和痛呼声。 远远望见那个最厉害的男妖站在那儿，朱珠不敢再往前飞，停在一根柱子后面偷偷观察。 后面是一个院子，院子正中间放了个笼子，笼子里面捆了两个道士。他们的嘴没有被捆住，所以才能一刻不停地发出咒骂声。 男妖站在笼子前，不是很满意地摇摇头。它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不知道是什么妖怪，此时正点头哈腰地和男妖传递消息。 “……那三个应该就是唐僧的徒弟，就是不知道哪个是孙悟空。” 嗯？三个？ 朱珠还没想明白怎么多出来了一个，就听那男妖仰天大笑道：“你说唐僧一共三个徒弟，现在都被我抓住了，这唐僧不就唾手可得了吗？” “但这孙悟空……”另一个人有些犹豫。 男妖厉声反驳道：“三个徒弟都被抓了，那孙悟空也不过如此！” 朱珠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她不再继续听墙角，催动法术飞起来，直奔笼子去。 待飞回笼子，她吊起的心终于重重放了下去。她变回原型，无语地拍了拍那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小白龙看到她，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地告状道：“师姐，大师兄让我来看看你们什么情况，我刚走到跟前就被一个妖怪抓了。他力气好大，摔得我好痛哦。” 呵，遇到危险知道喊师姐了。 也不知道随机应变一下，送了一个又一个。 现在好了，三个都被关了。 她握起拳，在小白龙头上狠狠砸了一下，愤怒道：“这什么葫芦娃救爷爷的剧本呐！” 14、众人城（三） 无辜被迁怒的小白龙乖乖被揍了几下后，悄悄地凑到朱珠耳边问道：“葫芦娃救爷爷是什么啊？” “呃……这不重要！”朱珠难得语塞，但她很快便想出了别的话来转换话题：“你来之前怎么不先看一下情况？那猴子让你进来你就愣愣进来啊？” 小白龙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问道：“师姐，你是在生大师兄的气吧？” 朱珠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扭过头不再看小白龙。 确实，也不知道孙悟空是不是临时降了智。明明都看到她没回去了，他还让小白龙继续来送死？ 他这操作也太离谱了吧？ 越想越生气的朱珠恨不得抛下她的两个师弟，立刻跑回去问问猴子，他的脑子到底去了哪里。 “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打他？”小白龙此刻更是在她身边煽风点火，让她怒火中烧。 她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答道：“确实，他……” 她倏地闭上了嘴，小白龙扭过头，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追问道：“他怎么了？” “他……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师兄。你怎么能这么想他？再说了，英明神武的师兄，怎么会犯错？一定是我们没有参透他的意思。” 朱珠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心里的违和感越来越甚。 小白龙虽然有点呆，但绝对不会这么问话。这个语气，倒是挺像另一个无聊的猴子。 “无趣。”小白龙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小声说了一句：“马屁精。” 这熟悉的用词又让朱珠有些糊涂了，难不成他真的是小白龙？是她多想了？ 朱珠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多说几句再试探一下：“不说这个了。我刚刚去偷看了，那妖怪竟然对大师兄嗤之以鼻，说什么‘孙悟空不过如此’之类的话。唉，看来大师兄现在已经不比以前了，根本没有妖精怕他，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她死死盯着小白龙，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什么。 果然，随着她说完，小白龙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到后来，干脆呲牙咧嘴维持不住幻觉。 “这妖怪好大的胆子！”一道金光闪过，待熟悉的人出现在眼前时，朱珠松了口气。这猴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受不得激将法。 但很快，她又紧张了起来：“猴哥，你有把师父藏好吧？” “放心吧，师父绝对安全。”他得意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脸色一变，皱着眉头问道：“你再详细说说这妖怪的情况？” 朱珠不敢再夸大其词，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看到、听到的一一告诉了孙悟空。 孙悟空边听边点头，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身形一闪就已到了笼子外。 “你和师弟在这里稍等，我去看看情况。”他交代了一句，随后变成一只小苍蝇，悄悄地飞走了。留下了一个小白龙模样的躯壳，呆呆地坐在一旁，像个雕塑似的。 朱珠左右看了看，没有妖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于是她放心地盘腿坐下，撑着下巴等待孙悟空归来。 “刚刚那个……是大师兄？”沙僧突然凑到朱珠耳边，小声问了一句。 可能是因为一开始朱珠和他沟通得比较多，也可能是因为他确实害怕孙悟空，在取经队伍里，沙僧和她的关系要更好一些。就像现在，他明明很确认刚刚那个就是他们的大师兄，他也没敢上前和他说一句话。 朱珠点点头，同样小声回复到：“是的，你可千万别声张，就当他是小白龙。” “我才不说。”沙僧嘟囔了一句，继续抱着双膝蹲到笼子的角落里，发呆去了。 朱珠一个人无聊，便自己分析起来。 这是一伙喜欢扒人皮，吃人肉的妖怪。领头的是那个腿短粗尾的男妖，它的身边跟着一个不是是人是妖的家伙，就是它撺拖男妖去抓唐僧来吃。 但是它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抓唐僧，而是抓了沙和尚？ “师弟，那妖怪把你抓来后，有说什么吗？”她挪过去，拍了拍沙僧的胳膊问道。 沙僧转过来，思索了一阵，谨慎地答道：“我记得他们把我抓来以后，一开始还挺开心的，想要让我加入它们。但我已经答应了师父，以后不能再做恶，于是便没回复它们。后来来了一个男人，在妖怪耳边说了些什么，我依稀听见了师父的名字。” “后来我害怕说漏嘴，于是就装作不会说话的样子。那男人看了看我，好像点了点头，妖怪就把我丢到这儿了。” 沙僧这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信息非常多，让朱珠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细细思考了一会儿，朱珠忽然发现哪里不对：“你说，妖怪旁边的是个男人？” “对啊，”沙僧奇怪地看了朱珠一眼，“你看不出来？” 朱珠摇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确定那是个人，而不是妖怪？” 沙僧点点头，非常肯定道：“是个人。”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朱珠有些莫名其妙。 沙僧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嗓门都大了一些：“你闻不到？妖有妖味啊！” 朱珠：？ 她又漏掉什么关键的技能了？ 难道说是因为她的灵魂是个人，所以闻不出来？ 她抱着好奇的心理不耻下问道：“那妖是什么味啊？” “嗯……就是妖味。”沙师弟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算了，朱珠决定以后再研究这件事。 那么现在已知信息便多了一条，男妖身边跟着的是一个人类。 如果是这样，这人有毛病啊？竟然跟着妖怪助纣为虐？ 朱珠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听到前面嘈杂的声音。 “是孙悟空！别让他跑了！”其中最明晰的声音来自那个男妖。 朱珠心中一紧，知道猴子遇到危险了。就在她思考是否要出去相助时，身边小白龙的身形一晃，孙悟空回来了。 他顶着小白龙的脸朝着她和沙师弟眨眨眼，然后坐在一旁模仿起小白龙来。 男妖跑过来，喘着粗气气汹汹地看着他们三个，叫来一群小妖，将他们三个抬了起来。 “去！既然抓不住孙悟空，先把他这三个师弟师妹煮了吃！”男妖粗声粗气地吩咐道，小妖们立刻抬着他们来到朱珠刚看过的大锅旁。 眼见着他们就要被扔进那热汤滚滚的锅里了，朱珠着急地喊道：“大……师弟！你还不赶紧想想办法？” “小白龙”装模作样地扭了几下，然后喊道：“师姐，我做不到啊！咱们地府见吧！” 朱珠一时分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无能为力，挣扎的动作大了许多，抬着她的几个小妖一不小心脱手，将她扔到了地上。 “大王！我愿意加入你们！”眼见着那个男妖就要发火，朱珠连忙向它投诚。 男妖眯了眯眼睛，粗短的尾巴在后面不耐烦地甩了几下，说出的话却让朱珠透心凉。 “如果你不是孙悟空的师妹，我还能接纳你，说不定还能让你服侍我。但现在，你想都别想！” 说完，他招招手，几个小妖再一次将朱珠抬起来，跟着前面的沙僧一起，被扔进了滚烫的汤锅里。 朱珠无奈地闭了闭眼睛，不知道孙悟空怎么惹到这个妖怪了，让它气成这样。本来想曲线救国，但现在已然不可能了，她只能等待猴哥的下一步指示。 刚一进锅里，朱珠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但很快，她便察觉了异常。 这汤锅虽然冒着热蒸汽，但里面的温度却很低，朱珠泡进去还怪舒适的。要不是情况紧迫，她都想在这里泡泡温泉了。 “啊——！”随着一声惨叫，“小白龙”也被扔了进来。他一边疯狂地在水里挣扎，一边惨叫，演得不亦乐乎。 眼见男妖和其他小妖都仰头大笑时，孙悟空一手一个，拉着她和沙僧倏地一下飞出汤锅。在漫天的谩骂中破门而出，瞬间便飞离了妖怪的洞穴。 也不知飞了多远，孙悟空终于停了下来。他拉着他们两个落在地上，朝前走了几步，便看到了在阴凉处等待的唐僧和白龙马。 见到他们回来，唐僧明显松了一口气：“你们终于回来了。” “师父，刚刚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吧？”孙悟空上前几步，询问他们的情况。 唐僧摇摇头，庆幸地拍了拍胸脯答道：“幸好你留了这样一个圈。刚刚有个男人过来，说要带我回家休息，我拒绝了他。谁知他竟想强制带我走，才刚踏进这个圈，他就像是被火烧了一般，浑身焦黑着逃跑了。” 听着唐僧的回忆，朱珠双眼放光地看着地上那个隐隐的金圈。 这个就是那个圈诶！ 那个只要待在里面，就能保证安全的金圈诶！ 她以前最喜欢这个术法了，可惜自己没有享受到。 她可惜地扁扁嘴，和师父打了声招呼后，连忙问起情况来。 “猴哥，那个男人就是男妖身边的那个吧？他为何要帮助妖怪抓人？那个妖怪又是个什么情况？” 孙悟空摆摆手，让她先坐下，“你别着急，一口气问这么多要我怎么回答？坐下来，我慢慢和你们道来。” 15、众人城（四） 朱珠即使再着急，此时也无可奈何。只能帮猴哥扇扇风，又给他了一碗水，待他稍稍缓过来了，再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问道：“怎么回事？你快说！” 猴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后，清清嗓，将事情慢慢道来： “那妖怪是一个蜥蜴精，大概在几年前来到此地，召集了一堆想要吃人的妖怪，专门抓人来吃。我问了土地，说是自从这妖怪来了此地，这里的天气才变得难以让人生存下去，不仅年年颗粒无收，甚至一滴雨都没有，百姓们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刚刚和那妖怪过了几招，发现它手里有两样宝贝较为棘手。一样便是那口钟，钟声一响起，周边就会骤然冷起来，寻常人根本受不了。我估计这里的农田颗粒无收，也是这口钟做的孽。” “另一样宝贝……则是妖怪本体身上的花纹。我本来都要打败它了，谁想到它变回本体后，身上的花点点突然都变成了眼睛，只要被那眼睛看到，就会立刻变成石头。” 听到这儿，朱珠举手提问：“师兄你不是本来就是石猴吗？” “是啊，但当我被那眼睛看到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全身僵硬，根本动不了。我便知道，它这妖法定有古怪！”孙悟空挠挠手，呲牙咧嘴了半天，生气极了。 “你是如何得知我是石猴的？”还没等朱珠提出下一个问题，孙悟空忽然扭头看她。 朱珠现在已经练成了撒谎不打草稿的技能，张口就来：“观音菩萨告诉我的。” “菩萨连这个都告诉你了。”他眨眨眼，有些不理解地问道：“那祂还说什么了？” 他想知道菩萨还给自己透露了什么消息，朱珠却歪歪头，假装没听懂他的言下之意：“嗯？菩萨说师兄你力有千钧，疾如闪电，非常可靠！” “咳，你别这么大声。”猴哥不好意思地左顾右盼，半晌才冒出下一句：“不过也没说错。” 朱珠配合地点点头，继续提问：“那师兄你看到妖怪旁边的那个男人了吗？有没有打探到他的来历？” 说到这儿，孙悟空忽然怒从心头起，猛地站起来唾骂道：“那个男人真是不知死活！我好心告诉他，那是个妖怪，让他跟我走，他竟然还偷袭我！” 那股古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妖怪吃人这简直太能理解了。在这里，妖怪吃人要比它们吃普通的肉修行更快一些，但对修行的结果不利。它们吃了人后，在化形的时候会遭天谴，很多妖怪会止步于此。但即使这样，很多心术不正的妖怪会为了自己更快的修行，而选择吃人。 按理说，目前大部分的人对妖怪的态度，都是害怕妖怪、躲避妖怪。 像这个男人这样，不仅跟在妖怪身边，还助纣为虐的，几乎没有。 他到底是图啥呢？ 突然，朱珠的耳朵动了动。她抬起头，不太确定地问她师兄：“猴哥，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嗯？没有。”孙悟空屏息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但他知道，朱珠的耳朵要比他的耳朵更好使，总是能捕捉到一些轻微的声响，于是他警惕了起来。 “你听到了什么声音，仔细说说？” 面前的朱珠皱着眉，一脸严肃地乍着耳朵听，样子有几分滑稽，又有几分可爱。 “嗯……我也说不好……听起来咚咚咚的，有点耳熟。”她干脆连眼睛都闭了起来，变出自己的大耳朵，仔细分辨起来。 难得的，悟空的眼睛不受控制地跟着那对微微晃动的耳朵动了几下。待他将视线转回到朱珠脸上时，发现他师妹一向粉扑扑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 朱珠开口的同时，他感觉到了一股微弱的妖气。 “猴哥！是钟声！” 朱珠的声音传进孙悟空的耳朵时，他已经一跃而起，朝着妖气传来的方向挥棒而去。 很遗憾，他扑了个空，他的金箍棒只打到了一件妖怪穿过的衣服。 中计了！ 他心中一紧，连忙掉头转向师父的方向。未出口的呼喊在看到眼前的场景后，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那妖怪已经和朱珠、沙僧厮打在了一起，因为钟声的影响，他的师弟师妹冻得瑟瑟发抖，连身体动作都僵硬了几分。 而小白龙，则是死死地护着唐僧，不让妖怪有机可乘。 孙悟空难得地松了口气，这还是他第一次有了团队的感觉，不用他再一个人拼了。 欣慰地点点头，他提棒而上，加入了战斗。 那蜥蜴精本来就已经和朱珠他们打个平手，此时自己也加入战局，它立刻就落入下风。 但蜥蜴精看起来并不慌张，它只是慢悠悠地往后退，一边退，一边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猴哥，小心它耍诈。”朱珠在他身后小心地提醒了一句。 孙悟空点点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已经在这妖怪手里吃过一次亏，一定不会再有第二次。 …… 打脸了。 随着朱珠一声“猴哥小心”，他被大力推到了几里远。再回头看去时，他的师弟师妹正在妖怪的妖法下迅速地石化。沙僧和小白龙可能实力弱，已经先一步变成了石头。 而只剩下一双眼睛还没有被石化的朱珠双目圆睁，朝他使眼色。 “快！跑！” 她的眼睛里写满了这两个大字，孙悟空顾不上此时是否狼狈，冲过去扛起师父就准备跑。 幸运的是，妖怪刚刚施了妖法，没那么快缓过来，此刻无心顾及他。 不幸的是，妖怪身边跟着的那个男人将自己挂在了唐僧身上，无论怎么样，孙悟空都没办法将他扒拉下来。无奈之下，他只能带着这个人类和师父一起逃跑。 飞出去一段距离后，孙悟空想了想，还是扭头朝着他已经被变成石头的师弟妹们承诺：“你们放心，我一定回来救你们！” 然后，便驾着筋斗云，一个呼吸之间，便移到了千里之外，那妖怪再无寻来的可能。 * 听到猴哥的承诺，朱珠内心还是挺感动的。她现在的状态很奇怪，她能感觉到自己每一寸身体都没法动了，就连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但她能听到，能看到。 那个蜥蜴妖看到自己努力了半天，还是被孙悟空给逃掉了，气得原地跳脚咒骂。发泄了半天，它看向朱珠几个，邪笑一声：“他既然说会回来救你们，那我便将你们带回去，等他来了，我便瓮中捉鳖，将他拿下！” 他似乎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吭哧吭哧地将他们几个全部扛回了自己的洞府。 被它扛在肩上的朱珠即使变成了块石头，此刻都要被晃吐了。看着妖怪一趟趟将她的两个师弟都扛回来后，朱珠心里有了些奇怪的感觉。 这妖怪还挺实诚，作为大王，还亲自搬人啊！ 不过当她看着眼前熟悉的环境，心中轻叹一声。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两个时辰，她就又回来了。 损失了自己的一员大将，蜥蜴妖有些不开心。朱珠听到它吩咐其他妖怪，说今天要多抓几个人，它要好好补补身体。 几个蛇妖领命而去，洞府里忽然寂静下来。蜥蜴妖半躺着，眼睛时不时地掠过朱珠几人，最后视线定在了朱珠身上。 “虽然是个猪，但也勉强可以吧。”朱珠听见它念叨了一声，随后起身，来到朱珠面前。 什么叫“虽然是个猪”？她好歹也算是长得比较顶尖的猪妖好吗？ 她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一边看着妖怪拿着一大罐酒慢悠悠地朝她走来。 虽然已经猜到自己似乎是被妖怪看上了，但朱珠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有几分期待。 这妖怪即使再品味独特，也不可能让她维持着石头的状态，它一定会让她解除石化的状态。那么朱珠就可以知道，如果被它变成石头了，用什么方法可以解除。 而且只要她被解除石化，她有信心在几瞬之内将它打趴在地。 所以当妖怪站在她面前时，朱珠心跳如鼓，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的一举一动。 当然，她也确实眨不了眼。 只见那妖怪抖抖衣服，将自己的身体裸露在空气中。 朱珠第一次看清了它人形时的裸/体。 它的肌肤上面写满了梵文，随着衣服被打开，那些金色的梵文从它的身体上飘落下来，落在了朱珠的石头身体上。 朱珠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一寸寸地复苏。这感觉，和之前唐僧念出的经文效果一样。 温暖，且有能量。 她心中大骇，这妖怪身上怎么会有梵文？！ 它难道又是哪个菩萨或者罗汉手下的坐骑？ 这又是给唐僧的考验吗？ 如果这样的话，那是不是变成石头后，唐僧也能将他们恢复如常？ 她心乱如麻，没注意到自己除了四肢，其余身体已经恢复了原状。 “嗯，勉强能用吧。”妖怪将她扛起，不算温柔地扔在了床上。 朱珠这才转动头部，看清楚了自己的情况。 这妖怪比想象中的聪明好多！ 她的四肢还是石头，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也没有逃跑的能力，更不用说将妖怪打翻在地了。 但她的胸部、腹部和头部都已经恢复了正常，灵活、柔软且温热。 当妖怪的手抚上她的腰部时，朱珠的皮肤唰地一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它手好凉！ 尖尖的指甲一点点地从腹部往下滑，惊得朱珠下一秒就要惨叫。 那妖怪像是摸透了她的心思，变成本体施妖法，将她的头又重新石化了。 我*！ 朱珠被逼无奈地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妖怪的下一步猥琐行动。 猴哥！你再不来，她就要被迫犯戒了！ 16、众人城（五） 就在妖怪用它尖尖的指甲刚挑开了朱珠的裤子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喧哗的声音。 蜥蜴妖停下动作，侧耳倾听了几秒，随后咒骂了一句，站直了身体。 “哼，等会再来享用你。” 它留下这句话后，就将朱珠一石丢在这儿，往嘈杂的地方去了。 朱珠屏息等待了一会儿，确认妖怪的确离开了这里，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准备自救。 猴哥可能是靠不上了，还是要靠自己。 朱珠在心里为自己抹了一把眼泪，随后开始扭动自己的胸部和腹部。 她全身上下只有这一段是可以活动的，虽然可能她的核心力量没有那么好，但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朱珠像一条不灵活的麻花一般，在床上疯狂地扭着自己的胸部和腹部，试图帮助自己石化的身体挪动一点点。身下的石板床很硬，幸好她皮糙肉厚，要不然早就蹭出血了。 在她满头大汗的努力下，她似乎终于挪了一厘米。 这具身体本身的debuff又开始起作用，困意和倦意不断袭来，甚至肚子还开始咕咕叫。 朱珠难得的有几分委屈。 也不知道是为啥，她总是陷入一些危险的境地。 不过幸好唐僧没有被抓住，要不然她那细皮嫩肉的师父被变成石头要怎么办哦！ …… 朱珠：“？” 师父你为什么被抓来了啊！！！ 看着那个蝙蝠妖将师父一脚踹入这间房子时，朱珠的心都碎成渣渣了。 孙悟空是怎么回事哦？！ 她自己气得不得了，恨不得原地爆炸，将自己身上的石头炸为灰烬，然后扛着唐僧夺门而出。 然而唐僧见到她，却是惊喜万分：“八戒！幸好你没事！” 朱珠无语凝噎。 师父你要不看看她身上的石头呢？ 这怎么会得出“她没事”的结论的？ 您还真是个傻白甜师父哦。 似乎是没听到朱珠的回复，唐僧也意识到了朱珠的情况不容乐观，于是皱起了好看的眉，叹气道：“都怪我太轻信别人了。那男人和我说想要皈依佛门的时候，我就不应该信。我当时要是不信，悟空也不会因为我而中计。悟空没有中计，也不会被后面埋伏的妖怪变成石头。他没有变成石头，我也不会被妖怪抓来此处。不过我要是没有被抓来此处，也见不到八戒你了。见不到八戒你，我的情况便更是危险。但八戒你现在也是一块石头，如何能将我带出去呢？” “唉，我真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以后一定要警惕，这路上时时刻刻都会有危险。如今悟空和你都变成石头了，我们该如何西去取经呢？” 朱珠：…… 不，师父，别念了。 她的石脑壳都开始疼了。 心疼一秒会被念紧箍咒的猴哥，也心疼一秒自己。 趁唐僧准备下一秒的絮叨前，朱珠开始疯狂地扭动自己的身体。看着面前忽然暴动起来的朱珠，她的师父貌似有些被吓到了。他呆愣愣地看着朱珠，一时忘了闭上嘴巴。 朱珠没有停止，依旧在疯狂地蠕动。直到看到唐僧叹口气，拿起了手里的佛珠时，她才停下来一秒。 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 唐僧念出的经文是否会有同样的效果，就看现在了！ “八戒，我知道你不好受。我虽然没有被变成石头，但我能想象得到你们的痛苦。希望你能从这次的经历中领悟，成长为最好的自己。” 似乎是见朱珠不躁动了，唐僧又放下了手中的珠子，还是给她灌心灵鸡汤。 朱珠内心叹口气，顶着疲惫的腹部，又一次开始蠕动起来。 很好，今天这个核心练得不错。 这么几次下来她不得瘦死？ 等结束后一定要好好吃一顿补补。 “八戒，静下心。”唐僧声音平缓，试图安抚住自己躁动的二徒弟。 然而朱珠急得内心都快火山爆发了，压根不想听唐僧的絮叨。 在唐僧再一次安慰无果后，他终于念起了佛经。 朱珠瞪大眼睛，看着那些金色的经文飘进自己的身体。随后，她能感受到自己腿上的石头在一点点裂开。紧绷燥热的皮肤终于呼吸到了凉爽的空气，久违地有了一丝舒适感。 有用！ 随着唐僧念经结束，朱珠的一条大腿彻底解除了石化状态。她快乐地蹬蹬腿，像是刚出生的小羊那样，感受着自己肌肉的律动。 “八戒，你的腿？”唐僧睁开眼睛，也发现了她的不同。 朱珠蹬了蹬腿，暗示唐僧继续念经。 然而师徒之间并没有那么默契，唐僧只是好奇地看着她的腿，一直不停地询问道：“你的腿如何好的？” 是师父你治好的啊！ 朱珠在心里崩溃大喊，然而唐僧压根没联想到自己身上，只以为自己的徒弟天赋异禀。 “这样的话，你便可以去救你的师兄了。”他欣慰地点点头。 你不念经她怎么去救啊！ 朱珠感觉自己要被气出毛病了，她抬起腿，做了一件大逆不道但又确实解气的举动。 她踹了唐僧一脚。 身娇体软的唐僧被她踹倒在床上，一时半会没起来。也不知道是惊的，还是吓的。 半晌，他才慢慢爬起来，捻起佛珠，慢悠悠吟唱起来。 随着他的吟唱，朱珠逐渐恢复了正常。待她全身都解除石化后，唐僧谨慎地往她身边挪了挪。 “你可还是八戒？”他颤颤巍巍举起一只手，指着她问道。 感情她的师父以为她刚刚邪祟上身了。 和唐僧解释了半天，这和尚终于开始相信他真的有能力解救他的徒弟们，一时半会儿豪情万丈，抓着朱珠就要往外面冲。 门口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那一瞬间啊，朱珠的心跳都少跳了一拍。 她记得这个脚步声，是那个蜥蜴妖的。 她慌忙给唐僧使眼色，也不知他看明白了没有。在他要提问的前一秒，朱珠一把将唐僧推翻在地，然后将自己变成了一个石头。 看着唐僧倒吸气的模样，朱珠在心里给他道了个歉：“师父抱歉，事出有因！” 刚做好这一切准备，妖怪便推门而入。 它扫了一圈，随后大步迈到朱珠面前，仰天大笑道：“你就别想了！那孙悟空也被我做成石头了！等会享用完你，我就去把唐僧煮了吃！” 朱珠内心叹口气，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妖怪总是不先把唐僧煮了呢？ 这样的话，她不就有可乘之机了？ 在妖怪探下身，毫无防备的时候，朱珠忽然暴起，对着妖怪便是一个头槌。 赞美她的身体，非常的健康且坚硬。 那妖怪被她这么猛地一砸，头晕目眩地在原地打转。朱珠也不恋战，又对着它的脑袋来了几拳后，扛着唐僧就往外飞。 解救师弟们的事，还是要叫上猴哥一起比较放心！ 顺着唐僧的指引和朱珠的鼻子，他们成功找到了变成一块石头的孙悟空。 朱珠将唐僧放下，自己在外围放哨，让唐僧念经去救猴哥。 不一会儿，孙悟空便气急败坏地在地上跳了几下。 “该死的妖怪！我一定要它好看！” 待他没那么生气了以后，朱珠将自己的猜想告诉了他。 孙悟空挠挠脑袋，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你怀疑它是哪个菩萨的坐骑？” “嗯嗯！”朱珠疯狂点头。 猴哥沉吟片刻，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我这去问问！” 离去之前，猴子难得地有些害臊：“这次多亏你了，有你在，师父应该是没问题的。” 看着师兄信任的金色双眸，朱珠只觉得自己内心豪情万丈。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和猴哥保证道：“师兄你放心吧！我一定完成任务！” 孙悟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驾着筋斗云飞驰而去。 盘腿坐下后，朱珠松了口气。 幸好，事情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 也不知过了多久，猴哥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位菩萨。菩萨左手握拳，放于腹部的位置。右手用拇指、中指和无名指拿着一根树枝，放在胸前。 “师父，八戒，这是药王菩萨。”孙悟空一落地，便向他们介绍了菩萨的名讳。 朱珠跟着唐僧朝着菩萨拜礼，拜完后，才听菩萨慢慢道来：“我听这猴子说了，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多年前，我曾经救过一只蜥蜴。它当时的家人都被城里的百姓捉来吃了，就剩它一个。我看在和它有些缘分的份上，救了它一命，让它在我跟前听我诵经了几日。没成想这蜥蜴竟还修成了妖身，在此兴风作浪。我这就去助你们将它捉拿。” 祂说完，便挥动右手的树枝。那树枝像是有眼睛般，径直朝着妖怪洞穴的方向飞去。 听了菩萨的解释，朱珠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困扰一下子解开了。 怪不得这妖怪执着于吃人呢，原来是曾经自己的家人都被吃了。 而它手下的那些妖怪，朱珠之所以觉得熟悉，不正是一些人最喜欢的野味吗？青蛙、蛇和蝙蝠，都曾经是一些人的盘中之物。 但那个人类……是为了什么呢？ 朱珠还没想明白，树枝便捆着妖怪回来了。 蜥蜴妖已经变回了原形，一见到菩萨，便泪流满面。 “菩萨，您可要救救我啊！” 朱珠：？ 你这台词不对吧？！ 17、师兄的训练 见到妖怪率先哭惨，朱珠和孙悟空同时忍不住了。他俩一个跳起来揍妖怪，一个跪下去准备抱菩萨大腿。 可惜的是，两人都没有成功完成自己想做的事——菩萨一挥手便拦住了他们。 “两位勿急，先听听这妖孽如何狡辩。”菩萨再一挥手，朱珠就飘了起来，随后屁股上像是垫了一个无形的空气气垫，将她稳稳地托在空中坐下。 朱珠好奇地在自己屁股底下摸摸，时不时发出一些惊讶的赞叹。正当她抬头想要和师兄分享自己的感受时，听到她猴哥小声吭吭了两声。声音虽轻柔，但朱珠明显察觉到了里面涵盖的警告之意。于是她立刻坐直身体，向菩萨点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菩萨轻轻一点头，妖怪这才再次出声。 原来刚刚菩萨将它噤声了，怪不得这么安静。 “菩萨，我经过您的指点，有幸得人身，吐人语，能更好地修炼。我只是吃了人，但那不是您的指示吗？” 蜥蜴妖这话一出，朱珠和孙悟空的头齐刷刷地扭过去，震惊地看着菩萨。 菩萨的指示？ 吃人？？？ 朱珠觉得自己的大脑都要烧坏了，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发展。 “你胡说，我何时指示你去吃人了？”菩萨微微皱眉，声如洪钟，似是动了怒。 蜥蜴妖挠挠自己的胳膊，一脸委屈道：“当时我被您救下，您除了诵经，还会和我说话。您和我说，如果有朝一日我能修得人身，要去做我想做的事情，要去解我未解的心愿。” 听到这儿，菩萨点点头，“没错，我确实这么说了。” 蜥蜴妖见菩萨想起来了，它也点点头，继续说道：“但我一直没有领悟到您的意思，直到我修成人身，遇到了王林。他告诉我，我的苦痛来源于人类，如果不是人类，我的父母和朋友也不会被抓起来吃掉。所以菩萨您的意思便是，要我去报复人类，以牙还牙！”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这个锅丢给菩萨背不太好吧？？？ 说到这儿，妖怪忽然阴测测地邪笑起来：“王林教了我一个法子，用人类的血与肉炼成了一个神器，那神器可以制造出让我们舒适的温度。我直到那天才知道，原来我可以不屈居于人之下，我可以创造出一个崭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称王称霸！“ ……对味了，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妖怪应该说的话。 蜥蜴妖刚抒发完自己内心的豪情万丈，就被一根金光闪闪的棒子狠狠地砸中脑袋，整个妖怪被砸进地底，半天没听见动静。 “猴哥，你不是把它打死了吧？”朱珠探头探脑观察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问道。 孙悟空收回金箍棒，冷哼一声：“打死也活该。” 朱珠伸手拽了拽猴哥的小虎皮裙，小声提醒道：“咱们还有个道士没抓呢。” 她本意是提醒孙悟空别太暴力，留着妖怪的性命以后好问这道士的事情。结果她师兄误解了她的意思，蹲下去拽着蜥蜴妖的尾巴直接将它头朝下吊起来，时不时踹一脚，恶狠狠地问道：“那妖道躲到哪儿了？” 刚刚被揍晕的蜥蜴妖这会儿被晃醒，拼命地朝着菩萨求饶：“菩萨！救救我啊！我要被他打死了！” 朱珠看着眼前的场景啧了一声，不得不说，她猴哥这会儿确实更像恶霸。 “悟空，你勿急，先问清楚那妖道的来历再打也不迟。”菩萨见蜥蜴妖有进气无出气了，连忙劝阻。 听到菩萨发话，猴哥才松手。那蜥蜴妖完全没准备，一个倒栽葱又摔进了泥土里。惨叫了几声，它在泥土里拱了两下，重新露出头来。 “菩萨饶命，我真的不知道王林的来历，他是主动来找我的！”蜥蜴妖哭哭啼啼地大概讲了一下自己和王林的相遇。 原来当时蜥蜴妖还没有点亮自己邪恶妖怪的天赋点，一日碰巧遇见了正在准备杀人的王林，让它大为震惊。当时单纯的蜥蜴妖从来没想过同类之间也会自相残杀，王林带给了它非常震撼的一次体验。 王林见它有力量却不知道如何使用，颇为遗憾，于是邀请它参加自己的长生不老计划，即吃人。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妖怪也总有一天会消亡，天下物种皆有生命的尽头，但神没有。’他说人的血肉里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只要能吸收，他们就能像神一样长生不老。” “我其实对长生不老并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但他提到的成神我很感兴趣。我想要像菩萨你一样，成为这样的存在，所以我便和他一起，开展了他的计划。” “包括后来唐僧师徒的事情也是他告诉我的，他说一个唐僧可以抵过一千人，只要吃一个唐僧，我可以立地成佛，所以我才去抓唐僧的。” 听到这儿，孙悟空又气起来，他脸颊两边的毛都炸了起来，挥着棒子就要上前打它，朱珠这次没有再拦。 “那妖道被你藏到哪儿了？快说！不然我师兄打死你！” 蜥蜴妖抱头鼠窜，“我不知道啊！他早就跑掉了！” 见蜥蜴妖确实不知道妖道的去向，菩萨拦下了猴哥的攻击，“我将抽掉它一身的修为，把它带回座下慢慢调教，让它念经礼佛，好好赎清自己犯下的罪孽。” “那岂不是太便宜它了？”朱珠有些不满意，“这妖怪吃了不知道多少人，光念念经就揭过去了？那这里的一方百姓曾经遭受了那么多的苦痛，他们怎么办？” 说着说着，朱珠忽然心虚，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和菩萨说话。于是她小步挪动，将自己隐藏在孙悟空身后。 前面挡着她的孙悟空赞同地点点头：“八戒说得不错，光这样太便宜这妖怪了！” 有了师兄的撑腰，朱珠也昂头挺胸，不服气地看着面前的菩萨。 菩萨点点头，无奈开口：“你们说得有理，难得你们有这样一副为民着想的慈心。我会将他们的生活环境恢复，保证他们今年粮食翻倍，就当是弥补了之前的错误。” “关于这小妖，”菩萨一抬手，那蜥蜴妖便化为原形漂浮在半空中，“就把它身上这经文赠予你们，可保你们一次平安。” 见朱珠还要说话，菩萨补充道：“在我座下，我定会严加管教，两位尽可放心。” 见菩萨态度坚定，朱珠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让菩萨等等，将唐僧带过来，让那保护符一般的经文落在他的身上。 “你倒是个孝顺师父的。”菩萨满意笑笑，带着蜥蜴妖乘云而去。 “那妖道你们也放心，以后总有机会相见的。”菩萨离去时，留下了这么一句捉摸不透的话。朱珠摸摸脑袋，总觉得菩萨知道什么内幕。 猴哥拍拍朱珠的后背，安抚道：“既然菩萨都这么说了，以后再遇到，绝不能再放过他！” 朱珠乖巧地点点头，抢先去妖怪的洞穴里，将石化的小白龙和沙僧扛了出来。 待唐僧将白龙马和沙僧也解除石化后，孙悟空将他们几个聚集在一起，神情严肃地开会。 “你们三个太缺乏锻炼，从今日起，我要开始训练你们。” 看着石头上的师兄背着阳光一脸冷酷，石头下的三个面面相觑，不明白猴哥这是忽然发什么疯。 三个扭扭捏捏了半天，还是小白龙将朱珠推了出去。 没办法，朱珠只好拿出二师姐的地位，试图和猴哥打商量：“这天也渐渐转凉了，以后天亮的时间会越来越短。为了缩短取经路上的时间，咱们就别在这种不必要的地方浪费时间了吧？” 孙悟空点点头，“你说得对。” 朱珠刚举起了双手准备欢呼，就听他继续补充道：“就是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更要锻炼你们。这样以后再遇到妖怪，我就可以放心将师父交给你们了。” 没办法，她只能回过头，和自己的两位师弟无奈地撇撇嘴，卑微地开始接受师兄的训练。 孙悟空明显是个有头脑的猴子，他给他们三人的训练显然是不一样的。师弟们的训练朱珠没空去打听，她每天一边要在猴哥变出的各种美食中抵抗诱惑，一边要被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怪们追逐。 有的时候累得狠了，朱珠闭上眼睛站着都能睡着。还有一次，她饿得甚至捡起地上的叶子就要往嘴里塞。要不是唐僧阻止，她可能已经吃一肚子泥土了。 在河边洗漱的时候，看着倒影里那个瘦出尖下巴的小女妖，朱珠还有些不习惯。再看看两个师弟，也都是满脸菜色，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 每次看到小白龙和沙僧，朱珠就觉得自己又能坚持了。 毕竟她每天拉练完，只用扛着自己的九齿钉耙赶路就好。而他俩，一个要驮着师父，一个要扛着行李。无论怎么看，似乎都更惨一些。 今日好不容易猴哥放他们假，朱珠早早洗漱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准备好好睡上一觉。旁边忽然有异动，她睁开眼睛，看到她的两个师弟鬼鬼祟祟地凑到她的身边，一脸有话要说的模样。 “怎么了？有话说，没事滚。”朱珠半阖着眼，困顿地问道。 两个人身上的布料窸窸窣窣，最后是小白龙的声音从她耳边小声响起：“师姐，饿。” 他离得很近，呼出的热气让朱珠难受极了。她一巴掌呼到小白龙脸上，正色道：“这就是师兄锻炼你们的目的。苦其心志，饿其体肤，这才能让你们成大器！” “师兄，我说的对吧？”她朝着小白龙身后扬起一个谄媚的笑容，吓得两个师弟僵硬无比，连眼睛都不敢眨了。 朱珠憋了半天没憋住，还是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她这一笑，小白龙和沙僧才放松下来，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珠。 “说吧，找你们师姐什么事？”难得小白龙几百年叫她一次师姐，她可要好好摆一下谱。 小白龙警惕地看看四周，压低嗓门靠近朱珠，神秘兮兮地说道：“师姐，你能去买点吃的吗？我俩太饿了。” 他伸出手，手里有几粒碎银子。 朱珠挑挑眉，接过那几粒银子问道：“你们从哪儿来的钱？” 她身上可是身无分文，之前有国王要给钱，都被师兄阻止了，她一分都没拿到，这俩哪来的钱？ “这是沙师弟的，”小白龙的手指在朱珠的手掌上扒拉了两下，分出了两堆银子，“这是我之前存的。” “好师姐，我们太饿了，你就去买点吃食吧，咱们一起吃。”小白龙眨着不灵不灵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就连沙师弟都伸出两根手指头，拽住朱珠的衣角轻轻晃了一下。 被压迫许久的朱珠生出了几分虚荣心，她一时只觉得内心豪情万丈。她拍了拍胸膛，自信地保证道：“放心吧，我这就去买些好吃的回来！” “去哪儿买呀？” 朱珠笑眯眯地对答如流：“我早就研究好了，这周边有个村子，里面有卖大馒头的，看起来可香了！” “哦～看起来你每天挺闲的啊。” 朱珠捏着银子，一时乐得忘形：“还好吧，每天看着那些大馒头，我也就有劲了！……沙师弟你胡子怎么一直在颤啊……？” “师哥？！”待反应过来时，她回过身，面露绝望地看着身后歪着脑袋，满脸探究的猴哥，内心只剩下崩溃。 完蛋了。 自己不仅要挨揍，手里的银子还保不住。 咕咕叫的肚子，真对不起你。 亲爱的师弟，真的抱歉啊。 心乱如麻时，一只毛茸茸的手伸过来，拣走了她手上的银子。 朱珠无奈地闭上眼，等待他的最后审判。 “这几日你们也辛苦了，我去给你们买。”爽朗带笑的声音响起，朱珠诧异地睁开了双眼，正对上一双带笑的眼睛。 那双漂亮的眼睛俏皮地眨了两下，随后便驾云而去，“看好师父。” 呆愣片刻，朱珠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师兄去给他们买吃的了。 “快！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她将手伸到小白龙眼前，却半天没等到回应。扭头看去，才发现他双目呆滞，像是被定住了似的。再看一旁的沙师弟，也是像块石头一样，傻傻地看着孙悟空消失的方向。 朱珠抹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感动地揽着两个师弟道：“大师兄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一定要好好训练，为他分担压力！” “没错！” “嗯！” 三个互相打气后，围到唐僧跟前，将他团团围住，造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城堡。 但不知为何，她心里一直有些古怪的感觉，却找不着源头。 “师姐，师父……”小白龙皱起眉头，似乎发现了什么。朱珠正要侧耳倾听他说话，远方忽然起了浓雾。 不是吧，这么倒霉？猴哥一不在，就有妖怪来？这些妖怪也太瞧不起她了吧？ 她握紧手里的钉耙，紧紧地盯着远方的雾。不出她所料，雾中走出了一个身影。 朱珠忽然灵光一现，觉得这剧本很是熟悉。 她站起身，挥舞着钉耙问道：“妖怪！我已看透你了！你一定是白骨精吧？” “八戒，莫要胡说，这是观世音菩萨。”唐僧站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紧绷的双臂。 朱珠：“？” 18、白骨夫人（一） 不对，这剧本不对！ 白骨精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难道真的是菩萨？ 不对吧，菩萨出场的时候应该会有各种祥瑞出现，怎会是这种阴森森的气氛？ 师父你冷静一点啊！这明明是妖怪！ 菩萨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出场啊！ 朱珠一肚子的牢骚还没有发出来，就发现唐僧正试图推开她的保护圈，往那个“菩萨”身边走。 她着急忙慌地拽着师父的袈裟，怎么也不肯放手。 “八戒，你怎的连我也认不出了？”来人略带调侃地提问，声音和曾经听到的菩萨本音一模一样，朱珠难得晃了神。 难道说她判断错了？ “师姐，不对劲。”小白龙贴着她的耳朵，瑟瑟发抖地提醒她。 朱珠握紧钉耙，头也不回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就是头猪现在也能发现不对劲。” ！不对！怎么把自己给骂了！ 为缓解尴尬，她摆摆手，抓着师父的衣袖不让他离开。 天上似乎有动静，她抬起头，看到了天上的猴哥。她蹦哒着挥了两下手，激动喊道：“师兄！有妖怪！” 她喊出声的一瞬间，面前的“菩萨”原地消失了。朱珠刚放下心，就见猴哥表情不对。 “嘶！大胆妖怪！你把我师父带哪去了？”猴哥飞速飞过来，对着朱珠身后的唐僧就是一棒。 ……？ 朱珠僵硬地转过身，看着金箍棒下那一堆森森白骨，打了个冷颤。 师父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她怎么一无所知？ “大师兄！你把师父给打死了！！！”小白龙的声音凄厉且震耳欲聋，直接把朱珠刚刚吓出去的魂给吓回来了。她抬抬手，想要拉住狂奔的小白龙，让他冷静一些，可惜失败了。 “师姐！大师兄叛变了！他把师父打死了！”小白龙像是疯了一般在原地打转，四个蹄子飞快运转，带起了一地的泥土。 孙悟空对着惨叫的小白龙就是一脚：“你个呆子！这是妖怪变的！” 被踹翻在地的小白龙抖了抖自己朝天的蹄子，声音里带着些委屈：“师姐！你快管管他，他疯了，连我都要打。” 猴哥被他气急了，冲过去和他扭打成一团，在地上翻腾起迷人眼目的沙土。 一旁的沙僧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阵营，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手足无措地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被吵得头疼的朱珠终于彻底回了魂，先用钉耙将盛怒中的猴哥拦住，然后对着愚蠢的小白龙的头部狠狠砸了一拳。 “我的蠢弟弟哟，师父就算被打死了，也不可能直接变成白骨吧？”待小白龙终于安静下来，她指了指地上那坨散发着妖气的骨头。 小白龙化作人形爬起来，眨眨眼，恍然大悟道：“哦对，我当时还想和你说来着，我觉得师父身上有妖味。” “那你不早说？！”朱珠的怒火又冒上来，对着小白龙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这会儿轮到孙悟空劝架了，他一手拎一个，将朱珠和小白龙分别扔到两块石头上坐好。然后用眼神威胁沙僧，吓得沙师弟屁滚尿流地爬到朱珠的那块石头上坐好，听他开会。 “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看好师父吗？”孙悟空不满意地看着朱珠埋怨道，他的眼神写满了烦恼和不满，让朱珠不爽又不甘。 于是她第一次和她师兄顶起了嘴：“我看好了呀！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干嘛老是自己跑不见，把师父留给我们保护啊？” “嘶——”他猛地跳上石头，金色的双眼像是要冒出火，“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不是去给你们买吃食了吗？” 朱珠梗着脖子和他吵架：“那也不是我的问题啊！你走了以后我就迅速去找师父了，谁知道他怎么就被掳走了！仔细想想，应该是你还在的时候师父就不见了吧！” “你！你！”猴子被她气得不轻，在石头上跳来跳去，有好几次朱珠都以为他要打自己了，几次想捂住自己脑袋。但很意外，他并没有对她动手。 小白龙此时已恢复了正常，他吞吞口水，跑过来劝架：“大师兄，师姐，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咱们不是应该先去找师父吗？” “我觉得他说得对。”沙师弟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朱珠低头一看，发现他躺在石头下面，头上还沾了几根草，样子有些狼狈。 “沙师弟，你什么时候掉下去了？”他刚刚还和自己在一块石头上啊。 沙师弟极快地指了指孙悟空，小声答道：“大师兄刚刚一跳上来，把我吓一跳。我往后一仰，就摔下来了。” …… 朱珠没忍住，直接被逗乐了。她这一笑，气氛也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了。眼见着猴哥正背对着她，气哼哼地不说话，朱珠决定先低头认个错。 毕竟等会儿打妖怪，她还要抱人家大腿，可不能把他惹急了。 “咳咳，那个猴哥，刚刚是我着急了，有些口不择言，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消消气吧？”她不敢直接去动他，只敢戳戳他的后背，语气诚恳地和他道歉。 背影看起来也很生气的猴哥并没有接受她的道歉，而是抖抖后背，把她的手指抖掉了。 朱珠看看小白龙，这厮正在对她挤眉弄眼，样子颇为滑稽。见她不动弹，小白龙张开嘴，给她做口型：“快去求他！” 她叹了口气，决定让自己的地位更卑微些。 于是朱珠又绕到猴哥的面前，乖巧低下头，闷闷地找打：“你要是还过意不去，你就打我头吧。现在真不是生气的时候，再晚点师父被吃了可怎么办呀？” “对啊大师兄！你就别生气了。”小白龙恰时帮腔，“实在不行等救出师父再教育师姐也不迟。” 朱珠闭上眼睛，心里发誓等这波过去一定要收拾这个吃里扒外的小白龙。同时她又在紧张于她的师兄是否真的会揍她一顿，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收一下力道，他那一拳下来朱珠可以直接变猪肉脯了。 等待许久，孙悟空转了过来。朱珠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等来的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算了，我也有问题，不能全怪罪你们。现在来分析一下，师父什么时候不见的？” 嗯？不打她了？ 朱珠泪眼汪汪地抬起头，感激涕零地看着她师兄。 呜！猴哥是全天下最好的猴哥！ 她以后一定好好听猴哥的话！ “师哥你走了以后，我们就去找师父了。我能保证，那个时候师父绝对不可能从我们的保护圈里被掳走。”她仔细回忆着刚刚过去的每一秒，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细节。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师父不对的？”猴哥拍了拍石头，让小白龙也坐上来，四个人坐成一个圈，开始找线索。 小白龙挺挺胸膛，一副得意的模样：“就在浓雾扩散之前，我忽然觉得从师父身上飘来了一股妖味。我正要问师姐，妖怪就出现了。” “也就是说，在你们保护那个妖怪变成的师父之前，师父就被掳走了！”猴哥摸着下巴分析道：“但为何你们毫无知觉呢？师父为何不挣扎？不呼救？” 他提的这个问题，朱珠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头绪。于是她举手发言：“前不久药师菩萨还送了师父一身经文当保护符，如果师父不愿意，那妖怪应该无法行动，所以我有个设想，师父是自愿跟着妖怪走的。” “自愿？师父？？”猴哥和小白龙异口同声地质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朱珠摆摆手，连忙解释道：“不是，你们听我说。万一妖怪像刚刚那样，变成了菩萨骗师父呢？他又没有猴哥那样的火眼金睛，也没有我的聪明才智，可能会上当的啊。” “哎呦！”朱珠脑袋被敲了一下。 孙悟空收回手，迅速压平自己刚刚翘起的嘴角，嘴里却教育道：“说正事的时候，不要自夸。” “不过八戒你说的有理，师父可能是误认为菩萨找他，于是掉入了妖怪的陷阱。”猴哥挠挠后脑勺，有些不知所措，“但现在要怎么去找师父呢？” “白骨精，”一直没有出过声的沙僧忽然开口：“刚刚师姐不是说了，它是白骨夫人。” “咦？师弟你认得它？”孙悟空来了兴趣。 沙僧点点头，和猴子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往朱珠身后躲，被朱珠强拉着和猴哥对视。 “之前见过一次，它最喜貌美男子，以前抓了不少男人去它洞穴。”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孙悟空都快贴到他的嘴上，才勉强听了个全。 嘴贱的小白龙问了一句：“它没抓你？” 沙师弟憨厚地摇摇头，“我不貌美，也不想和它双修。” “你挺期待？”朱珠对着兴致勃勃地小白龙翻了个白眼。 小白龙哈哈笑着婉拒：“大可不必哈。” 孙悟空站起身，拉伸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朝他们挑挑眉吩咐道：“既然知道这妖怪的名号，那就可以找到它了。你们三个，整理一下跟我来！” 也不知道猴哥用了什么方法，总之他们迅速找到了白骨精的洞穴。 这妖怪着实有情调，对自己的生活环境也有较高的追求。 它在一堆坟头里，选了最大最漂亮的那一座坟。 此时已经天黑，时不时刮过一阵阴风。朱珠下意识地往她猴哥身边靠了靠，直到挨到那身热烘烘的毛时，才觉得有了依靠。 “你惧怕鬼？”猴哥看了她几眼，有些不可思议地调侃问道。 朱珠想也不想便否认：“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靠在一起，万一有什么危险，大家互相有个照应！” “哦——”也不知道他信没信，拉长的声音让朱珠面上臊得慌。 她连忙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左顾右盼问道：“谁下去找师父？” “小白龙吧，妖怪不是最喜欢貌美男子吗？”猴哥懒洋洋地答道。 三道视线同时落在小白龙身上，他吞咽了两下，随后做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既然大家都这么认可我的美貌，我也不好辜负大家，我这就下去一趟！” 他说完，却站在原地未动。 朱珠歪歪头，正想催促，就见她师兄伸出一只邪恶的毛爪子，一把将小白龙推了下去。 “啊——大师兄你害我！！！” 19、白骨夫人（二） 听小白龙掉下去的声音来判断，白骨夫人的洞穴也挺深的。因为他的惨叫声响了大概五六秒的样子，然后不知发生了什么戛然而止。 “白骨精发现他了吗？”朱珠探头看向那个黑乎乎的洞穴，却一无所获。 猴哥翘着二郎腿坐在洞旁边，叼了根叶子吊儿郎当地回复道：“他喊那么大声，哪个妖精发现不了。” “那怎么办？他能救出师父吗？”朱珠有些担心她的师弟。虽然白龙马老是和她吵架，但毕竟一起相处了这么久，还是有些感情在的。 孙悟空笑看她一眼，摇了摇头道：“本来也没指望他去救师父，只是让他先去看一下情况罢了。” “救师父这种事，还是交给我吧。”他眯了眯眼睛，在温暖的阳光假寐起来。 听到他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朱珠有些心酸。看着他的身影许久，她挪到他身边，小小声向他承诺：“我也可以的。” 恰巧一阵风吹来，似乎吹散了他的回复。 但朱珠听见了他的笑声。 “大师兄——”一声惨叫打破了此时的温馨氛围。朱珠和孙悟空同时扭头看去，见到一只白皙的手从洞里伸出来，正在凭空抓些什么。 沙僧适时上前，抓住了那只乱摸的手。一施力，便将小白龙从洞里拽了出来。 “那妖怪怎么样？”猴哥一个挺身坐起来，好奇地看向小白龙。 小白龙一出来，先是用手蹭蹭脸。然后又像是擦不干净般，拿自己的袖子狠狠擦了几下。 看着他的动作，朱珠有些好奇，于是凑近了瞧，也没看见他脸上有什么污秽。 正想问，就见到小白龙气鼓鼓地骂道：“那妖怪可真是淫/乱！见到我就要扒衣服，还要在我脸上舔来舔去，恶心死了！” 他的脸蛋被自己擦得红扑扑的，因为生气，眼角都泛着气出来的水光。更不要提那快撅到天上的红唇，娇嗔的模样让他这张俊脸更生动了不少。 看久了，朱珠避过视线，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好险，差点就破戒了。 阿弥陀佛。 怀念师父念的心经，就一秒。 “你看到师父了吗？”猴哥皱着眉问道：“那妖怪实力如何？” 小白龙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的任务，点点头道：“没看见，那妖怪应该是把师父关在哪里了。不过我听那妖怪的语气，师父应该无碍。” “哦对，它准备和师父成亲。”沉默半晌，小白龙补充道：“它刚刚强留我，说要让我和师父与它双修。” “它想得倒是挺美。”孙悟空冷嗤一声。他说罢，认真看了他们几人一遍，最后视线落在朱珠身上。 “你们两个在此等候，八戒你随我来。”他拽着朱珠就往下跳，也不管朱珠是否同意。 猛地被他拽着往下面跳，朱珠下意识地叫出了声。但想到他们此时的目标后，又强迫自己捂住了嘴。 不舒服地蠕动了几下，她和猴哥商量：“猴哥，你能别拽着我的后衣领吗？怪勒的。” 脚踩在地面时，猴哥才松开了她。朱珠刚想压低身子潜伏进去，就见猴哥一棒子将周边的墙壁打了个遍，这个深洞瞬间地动山摇。 “妖怪！快把我师父放了！我绕你一命！”伴随着师兄中气十足的叫喊声，朱珠眨眨眼，迅速跟上了他的节奏。 她还以为是悄悄进去呢！ “白骨精，快放了我师父！”她挥舞着钉耙，将自己所在的洞穴戳了个稀巴烂。 但洞里静悄悄，除了他俩的声音，再无别的响声。而且一点光亮都没有，黑乎乎的还有一股奇异的霉味。 朱珠吸吸鼻子，发现自己优秀的嗅觉此时根本派不上用场，她一丝唐僧的味道也没闻到。 孙悟空用手挡在眼前看了看，最后决定了一个前进的方向。他拉着朱珠的胳膊就往前冲：“这边来，你走快些！” “哎呦，师兄你慢点！”朱珠被他拉得踉踉跄跄，差点没摔一个跟头。 孙悟空回头看了看她脚下的地面，“你小心点。”但自己的速度却丝毫没慢下来，依旧拉着朱珠快步前进。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忽然有亮光。两人脚步一顿，对视一眼后，谨慎地齐步前进。 走得越近，烛光越亮。烛光下，坐着他们的师父。 唐僧一脸平静地坐在小石桌前，不紧不慢地念经。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神色自若道：“你们来了。” “师父……？”唐僧平静得不像话，让朱珠心生怀疑。 一旁的猴哥啐了一口，提起棒子上前就打：“妖怪，我师父在哪儿？” 果然是妖怪。 朱珠眼见着那妖怪被猴哥的金箍棒打中，变成了一堆白骨。但声音却阴森森地响起：“你们来晚了！你们师父已经与我成亲，结为夫妻了！” “你胡说！”眼见着猴哥的神色骤变，朱珠呵斥它。 妖怪的声音响彻整个洞府：“哈哈哈，我夫君细皮嫩肉，摸起来手感极佳，不愧是圣僧。” 听着妖怪越来越浮夸的形容，朱珠瞠目结舌。这白骨精以后去写小x文肯定是一把好手啊！ “你个妖怪！俺老孙定要将你碎尸万段！”猴哥气得将周边的墙壁全部打碎，妖怪的生意消失，他们却依旧没有找到妖怪的踪影。 朱珠挠挠头，一筹莫展地寻找被他们漏掉的线索。按理说，白骨精不应该这么难打啊？ 倏地，她看见了地上刚刚被猴哥打碎的白骨。 眯了眯眼，她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之前一次在林里猴哥将假唐僧打死后，也是这样一堆白骨。后来他们没有再管这白骨，它们似乎是不见了？ 如果说他们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总潜意识以为妖怪被打就会逃跑，但其实它就留在这儿呢？ 没和猴哥说，她小心翼翼地往那堆白骨处挪动。待已经走到可以攻击的范围后，她猛地拿出九齿钉耙，狠狠地将白骨的头骨钉在地上，然后脚踩住了其他的骨头。 “啊——！”那堆骨头忽然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孙悟空闻声看过来，在一瞬间便明白了情况。他变出一簇火，将那堆骨头围起来燃烧。 “快将我师父交出来！”他站在火光后面，冷漠地看着在被火焚烧的白骨。 白骨精的头骨不停地扭动，从眼睛位置的两个窟窿处缓缓流出了两行鲜血，“我告诉你！你放过我吧！” 经过白骨精的招认，朱珠才知道它为何提早出场了。 原来它早就听说有个貌美的圣僧要经过它的地盘，本来等了一阵，后来觉得唐僧速度太慢。于是它按耐不住自己的欲/望，早早过来将唐僧掳了去，却一无所获。 “他身上的经文烫手得很，我根本无法近身啊！本打算将你们骗走后，我再慢慢耗他。”白骨精在火里燃烧，直到化成一堆白末。 朱珠上前去看，只见那白末粗粝且污浊。“它这是彻底死了吗？” “嗯，应该是。”孙悟空走过来，用脚将那些白末碾进地里。随后跺跺脚，拉着朱珠的胳膊继续找师父。 幸好，没了妖怪的阻挠，他们响彻整个洞府的喊声终于被唐僧听见。他微弱的回应也被朱珠捕捉到，朱珠立刻往他的方向奔去。 见到唐僧时，朱珠松了口气。 幸好师父他衣冠整齐，要不然还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悟空，八戒，你们终于来了。”唐僧眼里含泪，委屈得看着他们二人。 朱珠上前将他扶起，然后好奇问道：“师父，你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掳走的？” “哎，我真是不长记性。”唐僧重重叹了口气，“就在悟空和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忽然听见了菩萨的声音。祂让我过去说话，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跟着祂去了。谁料到它是妖怪，一阵狂风就把我带走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说。” 朱珠点点头，“师父你确实太单纯了，总是被骗。” 在前面走的猴哥此时也重新放松了下来，调笑道：“看来以后不能光拉练你们几个，还要多多训练师父啊！” “别别别，我可经不起你们瞎折腾。”唐僧似乎是想起了之前朱珠他们的惨状，连忙摆手拒绝道：“我以后会吸取教训的。” 他的样子让朱珠和孙悟空都开怀大笑起来。背着唐僧出去以后，看着猴哥在前面招呼师弟的背影，朱珠起了坏心，压低声音在师父耳边问道：“师父，当时菩萨找你，你是不是在期待着，菩萨会给你一个宝物，让你可以震住猴哥呀？” “嗯？”唐僧有些疑惑地扭头看她，所以错过了前面孙悟空忽然停下来的背影和支着耳朵偷听的样子。 半晌，唐僧宽厚地笑了笑：“我并不需要那些。悟空他既然已是我的徒弟，我便不会再怀疑他。” 听到他的答复，朱珠有些感动。再看猴哥，他已恢复了正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朱珠点点头，笑眯眯地看着唐僧说道：“师父果然最好啦！” 这样的话，未来就不会出现真假孙悟空或者将猴哥赶走之类的事情了吧？ 她可不希望看到这个队伍分崩离析的样子。 “师父八戒！快来！前面好像有寺院！”孙悟空转过身，朝着他们招手。 朱珠牵着马，高声回应道：“这就来啦！” 20、五庄观（一） 猴哥所说的“寺庙”在山顶上，这座山并不高，爬起来也不会很累。更何况最近天气转凉，时不时有微风拂面，不知道有多舒爽了。 孙悟空在最前面像个边牧似的，跑上去探一段路，又跑下来和师父朱珠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 “师父，我远远看着那松树茂盛极了，应该是有人悉心照料的，咱们应该可以在这里歇一下脚了。” 唐僧也松了口气，刚刚从妖怪洞里被解救出来的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八戒？八戒！你不要发呆，快些走！快些走！”猴哥见到朱珠慢吞吞的，忍不住催促道。 朱珠点头应是，脚步加快了些。 她对即将要去的地方一点也不陌生，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等会儿要去的是五庄观，就是有人参果的那个地方。 她要怎么隐晦地告诉她的师兄弟们，千万不要吃人参果呢？ 毕竟在她看来，要是不吃那人参果，那人参果树被打倒的概率就减少了一半，这一关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晃神中，他们已经来到了观前的山坡上。山坡两侧长着苍绿的竹子和挺拔的松树，深吸一口气，还能闻见隐隐的清香。空中时不时有白鹤飞过，林中还穿梭着猿猴。见到孙悟空这个大前辈，那些猿猴们还摘了最新鲜的果子送给他们。 孙悟空觉得麻烦，一股脑全扔给了朱珠，让她分一下。 “师兄，真让我分？”朱珠抱着一怀抱的果子，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猴哥摆摆手，默许了她的动作。 “嘿嘿，谢谢大师兄！”朱珠笑眯眯地将果子都放下，然后一个个仔细观察起来。 “这个最大最红的给师父，这个看起来就甜的给师兄，这个虽然小但长得漂亮的给小白龙，这个大大的水分多的给沙师弟。”她分完了后，叉着腰得意地看着猴哥问道：“怎么样？师哥，还满意吗？” 孙悟空斜斜看了一眼地下的几个果子，好笑问道：“那这地下的果子，你做何处理？” 她挠挠脸颊，憨笑答道：“这个一看就酸，你们都吃不了酸的，我就勉为其难吃掉吧。还有这个，歪瓜裂枣的样子不好看，我等会就解决掉。这个呢，太小了，给你们还不够塞牙缝的，我就当作小点心吧。” “刚好有点饿了，就当是晚饭了。”她咽咽口水。 师兄“哦”了一声，故意逗她：“那吃了这些果子，等会进去，你可不能再吃斋饭了。” 明明知道猴哥是故意说的，但朱珠还是有些紧张，连忙抱起地上的果子往嘴里塞，一边塞，还一边强调：“好吃的都给你们了，我留下的都是不好吃的果子，等会定是要吃晚饭的！” 孙悟空笑得前仰后合，就连师父都笑得直不起腰。 被他们这么笑着，朱珠也不害臊，只是一个劲地吞咽那些果子。 有一说一，这些果子虽然长得不好看，但很好吃。 这地方果然天杰地灵，怪不得人参果长这儿呢。 待他们休息够了，果子也吃完了，便继续前行，来到了观前。 “悟空，这是个道观！”唐僧的声音有些惊讶，估计他刚刚一直以为是个寺庙。 孙悟空上前，指了指门左边的石碑道：“师父，这里是万寿山，这道观名叫五庄观。” “阿弥陀佛，我们去拜访一下吧。”唐僧下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袈裟。 猴哥扶着唐僧上前，叩响了五庄观的大门。 趁他二人不注意，朱珠小声和两个师弟吩咐：“等会进去了，你俩别随便乱吃他们给的东西。” “哦，好的。”乖巧的沙师弟先是点头答应，随后忍不住好奇问道：“为什么啊？这里不是道观吗？难道里面有妖怪？” 朱珠摇摇头，让他放心：“那倒没有。反正你别管，记住我的话就行了。” “啧啧，”小白龙在一旁阴阳怪气道：“难道不是师姐你更要注意？比起我们俩，你好像更喜欢吃东西吧？” 朱珠横他一眼，忍住了揍他的冲动。因为他们三人的说话声已经吸引了前面师兄的注意，见猴哥好奇望过来的眼神，朱珠闭上了嘴。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和师兄师父说，他们二人都聪明且敏感，很容易察觉出不对来。 观门打开，有个道士探头出来问道：“有何事？” “有劳道士。”唐僧上前一步，语调平缓地说出自己的开场白：“贫僧乃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路过此方宝地，想借宿一宿，不知主人家是否愿意？” 道士眨眨眼，恍然大悟道：“哦，你就是取经的唐僧！” “正是在下。”唐僧双手合十，微笑问道：“请问仙道是如何知道我的？” “我师父乃是三清的朋友镇元大仙。之前和我们提到过，说是老师父您会经过此地，让我们好好招待。”那道士微微躬身。 唐僧颔首道：“原来如此。那仙师如今去往何处？” “我师父去上清天弥罗宫听讲去了。”那道士一边说，一边引着他们往观里走。 因为好奇，朱珠一直在寻找那棵传说中的人参果树，但无论她怎么看，都没看到。反而左顾右盼的样子引来了道士的注意，他蹙眉问道：“这位师父，您在找什么？” 闻言，猴哥和唐僧同时扭头看她。朱珠摆正脑袋，摇摇头，笑眯眯敷衍过去：“我看这道观到处仙气环绕，有些好奇又有些羡慕，所以有些失礼，真是抱歉。” 她的回答明显取悦了道士，他的嘴角猛地上扬，鼻孔朝天得意洋洋道：“那当然。我们五庄观可是由镇元大仙亲自装点的，自然仙气环绕。” 他的态度太过高傲，明明只是在自夸，却让听者觉得自己没见识，羞愧不已。朱珠倒是没什么反应，但她的两位师弟则是低着头，似乎是有些自卑。 而她的师兄…… 她的师兄此时正坐在他们道观中央的椅子上背上，翘着二郎腿，嘴一撇一撇的，似乎嫌弃极了。 朱珠和他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就疯狂给他使眼色：“猴哥！快下来！太失礼了！” “我玉帝的椅子都坐得，这把椅子有何坐不得的？”他同样用眼神回复。 挤眉弄眼的两人被师父抓到，唐僧顺着朱珠的眼神看过去，不赞同地摇摇头，“悟空。” “切。”孙悟空不屑的气声被好耳力的朱珠捕捉到，她抿抿嘴，压下了涌上来的笑意。 相处久了，她总觉得唐僧和孙悟空像一对父子。一个慈爱且严厉的父亲，一个叛逆有想法的儿子。父亲总是在一些迂腐的地方说教，儿子虽然面上不乐意，说出许多反抗的话。但行动上却总是乖乖地听父亲的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偷笑什么呢？”站到朱珠旁边的猴哥小声问着，还抽空捏了捏朱珠最近努力吃回来、日渐圆润的脸颊。 朱珠一巴掌打掉了作乱的猴爪，然后抢着去搀扶师父——那边终于停止吹嘘的道士准备带他们去房间休息。 道士将一切都安排好后，正准备关上房门，让他们师徒五人休息，朱珠忽然想起了什么。她上前一步抓住了门边，好奇问道：“你们道观只有你一个吗？” 在她记忆中，五庄观当时有两个童子呀。现在变成青年也就罢了，怎么只出现了一个？ 道士神色怪异地答道：“我还有一个师弟，你有什么事吗？” “那他怎么没来呀？”朱珠觉得有些蹊跷。 “他不太舒服。”道士匆匆回答完，猛地将门关上，然后急急跑了。 朱珠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刚转过身想和她猴哥商量，就被揪住了耳朵。 “你这该死的猴子！怎么忽然揪我耳朵！”他使的力气有些大，朱珠一不留神，就忘了尊称。 猴哥手腕一转，她的耳朵便被扭了一圈，朱珠的眼泪霎时就冒出来了。 “该死的猴子？”他凉飕飕地靠近她问道：“你这小猪妖一天天没少骂我吧？” 朱珠心道不妙，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再想收回已不可能。况且之前各种方法她都用过了，猴哥早已免疫，恐怕此时求饶他不会听。情急之下，朱珠眨眨眼做茫然状：“啊？猴哥？怎么了？我刚刚说什么了？” “你骂大师兄是该死的猴子。”小白龙帮着师父收拾好，唯恐天下不乱地插话。 朱珠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张大嘴巴惊叹：“我的天呐！我怎么会这么说我最最最尊敬，最最最崇拜的猴哥？我不会是鬼上身了吧？师父，你念念经，帮我驱驱邪吧！” 说着话，她身形一扭，从猴哥手里逃脱，顺利来到了师父旁边坐好。 她这招走得巧妙，猴哥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揪她耳朵的手还没放下，依旧悬空着。金色的双眼眨巴眨巴，半天没说出话来。 待他终于反应过来时，朱珠已经安静坐在唐僧身边讲经文了。他再想冲过来揍她已然不可能，只能看着得意洋洋的朱珠干瞪眼。 休息了片刻，朱珠的肚子发出了响亮的一声。屋子里的其他四人齐齐转头看她，小白龙不可思议地叫出声：“师姐，你又饿了？” 他的语气很让人讨厌，朱珠有些羞愤地答道：“干嘛！这个点该吃饭了好吗？！你有什么意见！” 看着怒气冲冲的她，小白龙不敢再说话，低下头沉默。 反而是沙僧，倏地开口问道：“你刚刚不是吃了好几个果子吗？” 朱珠：“……” 她想揍人，但沙僧的表情太过于天真纯良，她又下不去那个手。 看着沙师弟好奇求知的眼神，朱珠欲哭无泪。 沙师弟他是真心不明白朱珠为什么又饿了！ 朱珠也不明白啊！ 她到底为什么又饿了啊！ 明明刚刚她吃得最多！ 但幸好，师父出声解救了她：“不过也是时候吃饭了。悟空，你去问问刚刚那位仙道，吃食在哪里？” 呜呜呜，师父真是大好人！ 为了报答善良的师父，朱珠踊跃举手报名：“师父，我和猴哥一起去吧！” 猴哥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了然说道：“一说起吃的你比谁都起劲。” 朱珠撅起嘴，可怜巴巴地捂住肚子说道：“猴哥这真不能怪我，我一饿就全身没力气，连脑子都动不了了，必须要进食才行。” “行了，赶紧走吧，要不然我怕你晕倒在这儿。”猴哥好笑地朝她招手，然后拉开了房门。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没有电灯，不过幸好月色够亮，可以看清脚下的路。院子里十分寂静，偶尔有一两声鸟叫，除此之外再无声音。走着走着，还能听见山上传来一声狼嚎，近在耳边的叫声让朱珠加快了步伐，凑在了猴哥身边。 “你下午找什么呢？”他忽然压低声音问道：“你来过这儿？” 朱珠瞥他一眼，心里对这猴子的崇拜又增了几分。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想到这儿，朱珠站住脚步，拉着猴哥的胳膊，一字一句认真说道：“大师兄，我非常认真地和你说哦。前面院子里会有一棵人参果树，你能答应我千万不要将那棵树打倒吗？” 孙悟空的表情变得困惑，他张嘴想问，却被朱珠一把捂住嘴巴。 “不要问问题！回答！可以或不可以！” 他抓住朱珠的手腕，轻轻往下一拉，就将朱珠的手拉了下来。他沉默地看着朱珠，许久后，表情轻松地点点头，云淡风轻道：“知道了。俺老孙又不是什么疯子，好端端地干嘛去打树啊？” “你忽然这么正经，我还有点不习惯。” 得到他的保证，朱珠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也不知道是为何，自从进了这五庄观，她的心就一直坠着，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不敢轻视自己的第六感，几次经历证实，她的第六感极准。只要是她觉得不妙的时候，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过大师兄既然都答应了，应该没问题了吧。 “没办法呀，我是真的害怕。我跟你说，那个人参果树可神奇了，等会咱们去看看吧！”朱珠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拉着猴哥的胳膊跃跃欲试。 孙悟空也被她勾得好奇心止不住地往外冒，点点头问道：“你知道那树在哪儿吗？” “在院子后面！应该就在前面！……咦？”朱珠猛地站停，意外地看着前面。 猴哥带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个呆子，又被谁骗了？这里哪有树啊？” 朱珠顿时如坠冰窟，浑身发冷。前面光秃秃的，哪里有人参果树的踪影？ 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 朱珠快步上前，走到院子中央查看。 院子中央只有一堆土，土堆上有个光秃秃的树根。 朱珠蹲下去，用手抚过那树根的边缘，然后朝着孙悟空喊道：“猴哥你来看！这树应该是被什么利器割去了！” “确实，”孙悟空也蹲下来，和她一起查看，“可能是那个镇元大仙将它砍去了吧。你别失望。” 朱珠疑惑地扭头看他，“失望？我为何失望？” “没看到那个神奇的树啊。”他理所当然道。 朱珠心里莫名地涌过一股暖流，她师兄心真细，待她真好。 她以后也要好好对他！ 要再好一点！ 温情的氛围没持续几秒，朱珠忽然听见身后凄厉的叫声：“你们竟然砍了人参果树！” 朱珠：“？” 这小兄弟讲话不讲道理啊，你都没看清楚情况，怎么就喊起来了？ “你可别乱说话，你这里本来就没树，怎么诬陷我们呢？”朱珠站起身，用比他更大嗓门的声音喊了回去。 “你们这群和尚，师父好心收留你们，竟然打我们观里的仙树，现在还不承认！” 那道士表情愤怒，手指都快伸到朱珠脸上了。朱珠不想被他碰到，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忽然伸出去，狠狠地拍在了道士的手上。 “少对我师妹指指点点！我们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做过？” 那道士仿佛被他俩气得不轻，胸膛上下剧烈起伏，面庞微赤，额角还滴下了几颗汗珠。 “我这就上报师父，你们做了坏事，一个也别想逃！”他张牙舞爪地喊完，手里起势，似乎印下了几个道契。 朱珠看不懂，但能猜到。应该是这道士为了防止他们逃跑而设下的禁制，或者是叫他师父回来的一种法术。 做完这一切，那道士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迅速跑没影了。 “什么情况啊？”朱珠看着他师兄，有些摸不着头脑。 猴哥斜她一眼，半开玩笑道：“都怪你要来看这破树，现在被误会了吧？” “我哪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啊。”她低着头，有些闷闷不乐。 一只温热的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宽慰的话随之而来：“罢了罢了，先回屋子里吧。我们没做的事，他们也安不到我们头上。” 思来想去，也只能这么着。朱珠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猴哥往回走。 走到一半，她忽然听见了被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她拉着猴哥的衣服，冲着他使眼色。 幸好两人有默契，他很快理解了朱珠的意思。朱珠朝某个方向指了指，两人压低身子小心翼翼地来到声音发出的地方。 这里应该是院子的偏殿，想必是那道士居住的地方。 朱珠他们刚走到窗户下面，就听见那个一直招待他们的道士熟悉的声音：“王林，你说巧不巧，他们刚好还在那！”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另一道声音响起，听起来非常耳熟。 王林？！ 20-30 第21章 五庄观（二）猪八戒吃人参果 王林那个时候妖道竟然在这儿？！他是本来就是这里的道士，还是藏在这里的？ 不过朱珠更倾向于他本来就是这里的道士，结合起之前那个道士语焉不详的样子，估计他们早就知道唐僧师徒的事情了。 朱珠心如乱麻，但大脑还保持着一丝清明。见到猴哥举棒要上，她连忙按住盛怒中的猴哥，强制性让他噤了声。 幸好猴哥即使怒火中烧，也没忘记按着他的是自己的师妹。要是之前，他可能连朱珠一起揍一顿。 几个呼吸下来，孙悟空也冷静了下来。他拍拍朱珠的手臂，示意她可以放下手，不要再捂他的嘴。 两人凑近了窗户，屋子里的声音愈加清晰起来：“王林，你说咱们这么干，师父会发现吗？” 果真是他们自己动了手脚，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将人参果树齐根砍断。 太大胆了！那可是神树啊！ “只要我们将事情赖给孙悟空和他的师妹，师父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的。”王林悠哉悠哉地说道。 朱珠蹙眉，有些不高兴。 什么叫“孙悟空的师妹”？ 她没有名字的吗？ 这妖道真是没礼貌！ 发现自己的思维又发散了，朱珠晃了晃脑袋，继续偷听两人的对话。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做贼心虚，讲话的声音更小了。就算朱珠将自己的大耳朵变出来，她也听不清两人之间究竟说了什么。思来想去，她决定学习以前看过的古装剧。她正准备舔舔手指在窗户纸上戳个小洞，手却被猴哥抓住了。 朱珠转过头，就看到他一脸嫌弃地摇摇头，随后食指中指两指放在鼻前，嘴中默念了一句。面前的猴哥忽然不见了，朱珠定睛看去，才看到空中飞舞的一只小米粒大小的飞蝇。 哦对，忘记猴哥会变身了。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憨笑着点点头。猴哥变的小飞蝇悄无声息地从门缝中飞进去，很快便没了踪影。朱珠一个人在外面无聊，只好弯着身子从窗户下经过，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好，等待猴哥的归来。 院子里除了风刮过树叶的声音外，就是远方山上的狼嚎和鸟叫。微凉的小风吹着，朱珠没一会儿就泛起了困意。就在她开始睁不开眼睛，头一点一点时，身旁忽然有细微的动静。 那是一种空间扭曲的细小声音，朱珠捕捉到后猛地睁眼扭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孙悟空。 他一出现，就呲牙咧嘴半天，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把他气成这样。 “猴哥，什么情况？”朱珠的耐心逐渐告罄，忍不住戳了戳猴哥的胳膊。 他挠挠脸颊，蹲下来凑到朱珠耳边小声回道：“那王林果然是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个妖道，他是十天前逃回来的。现如今他们已经通知了那个劳什子镇元大仙，据说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他们要将那人参果树的事情栽赃到我们俩身上，让他师父教训我们呢！” 听起来这锅已经牢牢扣在他俩的身上了，朱珠无解地叹了口气。 “那你有听到他们是为何将人参果树砍掉吗？或者他们将树藏哪儿了？”她期待地看着师兄，希望能找到一线生机。 可惜的是让她失望了，孙悟空摇摇头，表情有些复杂，“这俩道士倒是机灵，有用的信息全部都没说，估计是两人都心知肚明，不想节外生枝吧。” 朱珠又发出一声叹息，托腮看着她师兄，眨巴眨巴眼睛，和他商量道：“我觉得这事要告诉师父，你觉得呢？” “我还没想好，你且说说理由？”猴哥坐到她旁边，同样托腮思考。 朱珠伸出手，一条条理由阐述道：“告诉了师父，可以让他提前有个准备。要不然到时候师父猛地一听到，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而且那个镇元大仙到时候回来，肯定是和师父对接，师父提前知道就可以想好说辞。要不然这锅扣到我们头上，光凭我们两个，的确不好解释。” “解释什么？”孙悟空冷哼一声，似乎对那个镇元大仙非常不屑一顾。 朱珠心底叹息一声，替无知的猴哥捏了一把汗。按照原著，那镇元大仙折腾他们的法子可多了去了，光凭他们几个，根本斗不过。 不过这种话也只能心底想想，嘴上朱珠还是劝道：“毕竟咱们两个去了人家的院子。人家的宝树没了，你说说如果你是镇元大仙，你是相信自己的徒弟，还是相信外来的借宿和尚？” 孙悟空也不是任凭心情做事的人，只需冷静一想，他便自己想通了。站起来蹦哒了两下，他嘴里虽然还是小声骂着，但却同意了朱珠的提议。 两人趁着夜色深沉，又悄无声息地潜回客房。 烛火暗暗，师父正端坐在床上念经。两个师弟一个靠着床沿坐着休息，另一个倒在卧榻上闭目养神。 听到门开的声音，小白龙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双眼放光地盯着他们的双手。见到他们两手空空，小白龙扁了扁嘴，失望极了，“你们没要到吃食？” 朱珠将门关紧，随后坐到桌子上，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顿顿顿喝了三杯后，才放下杯子，叹了口气。 “快别提了，出大事了！”她擦了擦嘴上未干的水渍，啧了一声埋怨道：“连茶都是冷的，太过分了！” 唐僧闻言睁开眼，忧愁问道：“怎么了？又有妖怪？” “师父，这次不是妖怪。”孙悟空笑着摆摆手，“但是可比妖怪坏多了。”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地将事情和师父以及两个师弟说清楚，换来了几声不可思议的疑问声和几声重重的叹息。 “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呢？”师父由盘腿改为两脚踩地，皱着眉，忧愁得不得了。 朱珠看向师兄，孙悟空竖起两根手指，询问他们的意见：“现在有两条路，师父和师弟你们看看我们走哪条。一条，我们乖乖等在这儿，等待那大仙回来，我们和他好言说清楚。如果对方是个明事理的，想必应该会仔细探查宝树的去向。” 他停顿了几秒，朝着朱珠努努嘴，让她倒杯茶。 朱珠倒茶的时间，小白龙按耐不住，着急问道：“那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嘛。”猴哥拉长了音调，惹得小龙马不自觉长大了嘴，等待他的下一句话。猴哥适时递过来一个眼神，朱珠立刻了然，接下了他的话。 “逃跑，”朱珠将杯子重重一放，表情严肃地重复：“现在就跑。” 自她说完后，室内恢复了一片寂静，只有蜡烛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半晌，唐僧率先打破了安静。他摇摇头，不赞同道：“我觉得不妥。这要是跑了，不是更像做贼心虚了吗？” 小白龙跟着点头道：“我也觉得，咱们又没做，凭什么跑啊？” 就连沙僧，也第一次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是不该跑，大师兄你和镇元大仙说清楚，他应该不会误会我们的。” 大家的回答正合朱珠心意，她本身也不赞同逃跑。 因为这本身就是无用功，跑了一样会被抓回来。 既然大家达成了共识，五人又淡定了下来。商议了一些以后要用的话语后，大家在房子里各找了休息的地方，准备休息一下，好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朱珠忽然听见了什么动静。还没等她睁开眼睛，她就听到猴哥在她耳边小声叫道：“八戒？八戒！” 她仔细听了一会儿，正努力睁着眼睛，就感觉到耳朵被轻轻捏住，然后略大的喊声响起：“朱珠！” 师兄竟然还记得她的本名？ 朱珠有些惊喜地睁眼，就看到猴哥嘴前竖了一根手指，示意她安静。 随后他轻巧地跳起，来到门边招招手。朱珠蹑手 蹑脚爬起来，跟着他到了门边，意外地看到门口的两个道士。 “王森，你这毒气可管用？”开口的是王林，他正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问着旁边的道士。 原来这道士叫王森，看来他们两个本身就是镇元大仙的徒弟。 王森点点头，骄傲答道：“你放心吧，我这可是从百种毒虫中炼出的毒气，保证这唐僧师徒在睡梦中死得不能再死。” “如此甚好，”王林点点头，摸着下巴邪笑道：“这唐僧肉可是大补！还有他那件袈裟，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朱珠：“！” 这俩道士竟如此邪恶，甩锅给他们也就算了，竟然还想谋财害命。 她怒上心头，正想冲出去揍他们一顿，竟被猴哥拦住了。 他摇摇头，示意朱珠不要轻举妄动。随后让朱珠附耳过来，给她耳语了几句。 “你去找几根柳树枝，窗外就有。我去叫醒师父，咱们走。” 朱珠点点头，按照他的吩咐一边去摘折柳树枝，一边感叹命运的走向。 万万没想到，他们最后还是走上了逃跑这条路。 折好柳树枝，唐僧几人已经做好了准备。眼见着屋子里已经飘进了奇怪的味道，猴哥将那几根柳枝扔在地上，默念几句法术，柳枝竟变成了他们几个的样子。 随后他揪下一根猴毛，猴毛无限变长变成了一根长麻绳。麻绳将他们几个捆成一串葡萄，猴哥手一拉，往窗外一纵，他们几个就被猴哥拉着一起飞起来，迅速远离了五庄观。 飞着飞着，朱珠忽觉不对。她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遗漏了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猴哥猴哥！咱们不应该跑！”她解开自己腰上的绳子，飞到猴哥身边朝他喊道。 猴哥皱皱眉，拉着他们降落，连忙问道：“如何？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刚刚那两个道士在门口的时候，他们没有压低声音！”朱珠降落得有些猛，不小心绊了自己一跤，坐在地上无奈地看着孙悟空。 孙悟空眼睛转了转，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该死的，又中计了！” “现在这么办啊？”朱珠站起来，有些慌乱地看着猴哥。 小白龙迷茫地看看他俩，乖巧举手问道：“什么中计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是故意让我们逃跑的！”朱珠转过身，正想仔细和他解释。忽然身旁狂风大作，乌云密布。 朱珠暗道一声不好，恐怕是那镇元大仙来了。 她猛地一推孙悟空，着急赶他走：“猴哥你先走，等会再回来救我们！” 但可惜的是，猴哥这会儿劲上来了，“临阵脱逃可不是我的风格！” 狠话放完，他拎棒而上，迎着狂风的源头而去。 朱珠无奈，只好护着唐僧，让他骑上白龙马。然后自己一手牵缰绳，一手拉扯着沙僧的袍子，往远处飞奔而去。 她发誓，她之前赶春运都没有这么辛苦过。 后面仿佛有巨大的吸力，让他们寸步难行。别说往前跑了，就连站在原地都做不到。 小白龙前肢跪地，差点就要侧翻。朱珠一个大跨步过去，扶稳了他和他背上的师父。刚刚救好这个，旁边的沙僧又一屁股坐地，然后被吸着往后倒退飞去。 朱珠来不及喘气，又飞扑过去，抓着沙师弟的大腿往后扯。 但即使她付出了准备高考时的努力，她也依旧被后面的吸力拉扯着，不断地移动着。 当天地一片昏暗时，她绝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她尴尬地和面前的同样尴尬的大师兄打了个招呼。 “好巧啊，又碰见了。” 孙悟空明显哽了一下，随后扭过头嘴硬道：“要不是我没留神，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朱珠也没力气再和他争执，只能点点头。 师兄，你的嘴已经快和你的金箍棒一样硬了。 “八戒，我们这是在哪儿？”师父在地上深呼吸了几次后，终于扶正了自己的头冠。 巨响自头顶传来：“你们如今在我的袍袖之中，别想再逃。” 朱珠不信邪，她挥舞着钉耙在脚下的布料上使劲划拉了几下。但脚下明明柔软的布料此时却像什么铁布衫，怎么样也戳不开。 她转过头，正对上同样无语的猴哥的双眼。 他手上还拿着金箍棒，估计刚刚也尝试逃脱，但失败了。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放弃挣扎。 “我倒要看看，这妖道怎么给我说出个花来！”他气哼哼地将金箍棒往耳朵里一放，就地一躺。 朱珠凑过去看，他竟然连眼睛都闭上了。 队伍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个人摆烂，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摆烂。 大师兄作为队伍里的领头人物和定海神针，在他的带领下，朱珠迅速领悟思想并实施行动，也半倚在布墙壁上，闭眼假寐。 休息了一会儿，朱珠偷偷睁开一条小缝看了一圈。除了师父仍坐在地上气定神闲地念经，另外两个师弟也都有样学样地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朱珠辣眼睛地闭紧眼睛，在心里痛骂自己的两个师弟。 有事他们是真不想啊！ 一阵颠簸后，朱珠忽然感觉到袖中乾坤一阵地动天摇。她将自己的钉耙护在怀里，随后将头一抱，便被倾斜着从袖子里倒了出来，在地上咕噜噜转了好几圈。 晃晃转晕的脑袋，朱珠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他们此时又回到了五庄观里面，王森和王林正气势汹汹地盯着他们，准备随时攻击。 她的大师兄已经拿着金箍棒做好了战斗准备，她的师父站在大师兄的身后，面容苍白，额角还有黄豆大的汗珠滴落。她的两个师弟要么趴着，要么跪卧着，一时没能爬起来。 作为取经小队里靠谱的二师姐，朱珠一个翻滚坐起来，拿着钉耙冲到了师父前面，和猴哥并肩而立。 一个大仙从天上缓缓落下，他左手拿玉麈，右手自然落下。个子不高，像一个小童般高，却长了张成人的脸。穿了件大氅，里面是件白色的华服。袖口略大，此时更是无风自动。 他们几人刚刚估计就是被这个袍袖给装进去的。 朱珠的眼神刚落到他的袖子上，大仙便开口了：“你们为何要砍我观中的宝树？” “我再说一遍，那劳什子树不是俺老孙砍的。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孙悟空的声音压得很低，了解他的朱珠心中明悟，恐怕她猴哥是真的怒了。 思来想去，朱珠决定还是先实施之前定下的第一计划——让唐僧出去交涉。 于是她上前一步，打断了正在对峙的二人：“镇元大仙，我们乃是出家人，出家人从不打诳语。你要是不信，这是我们的师父，是在南海观世音菩萨的帮助下，前去西天取经的唐僧。你可以问他，我们是否真的有砍你观中的树。 待她说完，唐僧适时站出来，朝着大仙鞠了一躬，不卑不亢道：“大仙真是误会了，我们师徒几人来到这里后，便不曾见过你那传说中的人参果树。我这两个徒弟确实调皮，但也不是奸猾作恶之人。不说他们绝不可能打伤你的树，就算真的砍了，他们也会承认，绝不会撒谎的。” “还请仙者仔细明辨，还我徒儿清白。”唐僧说完，双十合十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才缓缓退回到孙悟空后面。 镇元大仙捻着自己额前的一须头发冷哼一声道：“我知你唐僧定不会撒谎，但这猴子可不一定了。他当年大闹天空时的脾性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要我相信这泼猴真能改正，我宁可相信日从西方升起。” 他话里的嫌恶之意让朱珠都皱起了眉，一旁的猴哥压根儿忍不了，提棒就上，和那大仙打成一团。 镇元大仙手上虽然没有兵器，但只用那玉麈竟也能和猴哥战个不分胜负。朱珠在一旁看得着急，找准时机冲上去，为孙悟空助一臂之力。 谁知道他们二人公平战斗，对方可不这么想 。见到二对一，镇元大仙急忙往后撤了几步，随后抬起袍袖，轻轻一卷，朱珠和孙悟空便同时被卷进去了。 “该死！”猴哥在他抬起袖子的一瞬间便想逃，却还是被卷了进来。 两人被困在袖子里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听见镇元大仙吩咐他的徒弟：“去把那唐僧给我绑了，再把我那龙皮做的七星鞭拿来。虽然是他徒弟做的错事，但也是他为师者不负责，且让我教育一番，为我的人参果树出口恶气。” 一听这个，朱珠和孙悟空同时着急了。 “稍微等等！一人做事一人担！既然你认为是我做的，应该打我才是，干嘛打我师父？”孙悟空着急大喊，在袖子里挥舞了好几下金箍棒都无济于事。 镇元大仙冷笑道：“所以你是承认了？” “没有！”猴哥迅速反驳道：“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那就给我打！我那果树今年应该能结三十五个果子，就先打唐僧三十五鞭吧！”镇元大仙没有再理会他们，只是和自己的道士徒弟说着话。 猴哥着急得抓耳挠腮，“八戒这该如何是好？这鞭子要是打到师父身上，师父肯定受不了。” 朱珠用指甲狠狠扣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猴哥，既然他的树找不到了，那我们帮他找到不就好了？”她还在思考怎么自然地将观音菩萨搬出来，猴哥就眼睛一亮，像是想出了好主意。 “镇元！你且给我三天时间，我去给你找树！”他朝着外面大喊道。 镇元大仙没有立刻回复他，而是沉默了须臾，才开口问道：“若是找不到呢？” “若是找不到，我任你处理。”他信誓旦旦地保证，听得一旁的朱珠心惊胆战。 他还真敢说，要是真找不到呢？ 现在可不是树死了的问题了，而是压根儿见不到树。找观音菩萨都只是她的缓兵之计，猴哥怎么敢保证的啊？ “据我所知，不是你一个凶手。”镇元大仙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师妹呢？做何处理？” “她也一样任你处置！”朱珠还没开口，就被猴哥判下了死刑。 她绝望地看自己的师兄一眼，希望自己哀怨的眼神可以让他清醒一点。 可惜失败了。 猴哥不仅没读懂她的眼神，甚至还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八戒你放心，我定将你们救出来。”被镇元大仙放出来时，猴哥还朝她拍拍胸脯，一脸自信。 “师兄我放心不下啊！”朱珠实在忍不住抱住他的大腿哭诉起来：“你可千万要找到啊！我还不想死啊！” 猴哥的身体有些僵硬，随后便是剧烈地挣扎：“咳咳，大庭广众的，别这么丢人。” “我说到做到，三日之后，一定找到你的果树。”他朝着镇元大仙拱拱手，随后看了王林一眼，真真假假说了一句：“反正我已经知道果树的踪迹了，只要我按照之前留下的痕迹去寻，一定很快找到。” “在这三天里，还劳烦大仙多多照看我的师父师妹还有师弟，勿要伤了他们。” 说完，他便毫不留念地驾云而去。 朱珠在他提到王林的一瞬间就看了过去，只见王林在听到猴哥说留了踪迹的时候，脸色猛地一变。 她挑了挑眉，在心里吹了一声口哨。 抓到你了。 镇元大仙还算信守承诺，他又将他们几人带回了原来的客房。向他们承诺，这三日会正常提供茶水和饭菜，直到猴哥回来。 “师姐，你说大师兄能找到那树吗？”待镇元大仙关上门离去，小白龙忧心忡忡地看着朱珠。 不止是他，就连唐僧和沙师弟也是同样担心的表情。 虽然朱珠自己心里也没谱，但为了稳定军心，她只能淡定地点点头，自信地告诉他们：“猴哥已经找到地方了，你们就等着瞧好吧。” 在她说完后，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除了朱珠，屋内的三人都没有听到。 她安排着师父和师弟休息后，便悄悄从窗外翻了出去。 支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她偷偷地找了条路，朝着有动静的声音走去。 走了几步，便看到了前面偷偷摸摸的两个身影。 王林和王森正急匆匆地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因为害怕被发现，都没敢打灯。 朱珠跟了一阵，忽然听见耳边有昆虫的嗡嗡声。扭头看去，竟然看见了一只金色的小飞虫。 “猴哥？”她面对着小虫子做口型。 小虫子从她的面前绕了一圈，还贴了贴她的脸颊。 朱珠正想说话，前面二人忽然转头，吓得她立刻爬下，将自己掩藏在枯叶中。 屏息等待了一会儿，二人继续赶路，朱珠才松了口气。 “你能把我也变成飞虫吗？”见二人走得稍微远些，朱珠用气声询问孙悟空。 他变的小飞虫绕着朱珠转了几圈，朱珠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急剧缩小，视野在不断变化。 再一晃神，她已经开始不自觉地飞起来了。 好神奇！ 她使劲煽动几下翅膀，很快追上了王森二人。 “八戒，等会一旦看到人参果树的影子，我去捉他二人，你去保护果树。”猴哥的声音像是在耳边传来的，又像是在脑海里响起的。 朱珠没法回答他，只能绕着他上下飞了两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王森二人走得很快，但幸好他们现在不怕被发现，也不会轻易被甩掉。 他们走了大概几十里路，终于停下了脚步。 朱珠和孙悟空同时停下，潜伏在一棵大树的叶片上观察他们。 只见王林拿出一个物件，即使天黑，朱珠也一眼认了出来。 是那口让她吃过亏的奇怪的钟，据王林自己透露，好像是用人炼成的。 也不知道这样的道士是怎么被镇元大仙选中的，真是从根上就坏透了。 王林将那口钟敲了两下，周边的气温霎时下降。与此同时，王森嘴里念着些听不懂的法术。 渐渐的，空中浮现了一个门。王林将钟收起来，打开了那扇门。 门后横着一棵参天大树，树上还坠着沉甸甸的果子。那果子还真的像书上描绘的那样，有着圆圆的头、清晰的身子和粗短的四肢。 只不过那树和那果子都被一层薄冰覆盖住，看起来鲜活极了。 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竟将这娇贵的人参果树砍下后还保存得这般好。 “王林，你说这猴子真的发现了吗？”王森见到果树完好无损后，明显松了口气。 王林抱着胳膊，沉吟道：“不好说，他和他那师妹都狡猾得不行，不可不防。我们现在就将这阵法移到我们的屋子里，想必那猴子也不会猜到这树竟然会在我们屋里。” “师父会不会发现？”比起王林，王森明显谨慎胆小一些。 王林就大胆很多：“师父不会想到的，这就叫灯下黑。”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开始移动他们的阵法。 “八戒，你待他们将树放进屋子里，就想办法将镇元引到屋子里，我自有办法让这树现形。”猴哥改变了原来的计划，却正好和朱珠想到一起去了。她没有再等待王林他们搬树，而是率先往回飞。 反正有猴哥看着呢，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待她飞回屋子，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她擦了擦头发上残留的露珠，没有惊动任何人，伏在床边小憩了一会儿。 再次清醒时，应该是七八点钟的时候，沙师弟正接过王林递过来的早点。 朱珠眼睛转了一圈，很快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拿起盘子里的馒头啃了下去，没几下，两个馒头便下肚。吃饱了后，她摊在卧榻上，待过了小半个 时辰后，忽然捂着肚子惨叫起来。 “哎呦我的肚子！有人下毒！”见到师父关切地上前，朱珠怕露馅，推开师父夺门而出。在院子里一边往王林他们的屋子处跑，一边使出吃奶的劲大喊：“镇元大仙你出尔反尔！说好的三天，如今我师兄还没回来，你便痛下杀手，要将我们师徒四人赶尽杀绝！你不信守承诺，如何当好别人的师父？镇元你不配大仙的称号！” 她跑到王林的屋子前，猛地一撞门，随后像一滩烂泥般摊在王林屋内的地上，嘴里不停地大喊。 小白龙跑得最快，他想捂住朱珠的嘴，被她躲了过去。一着急，小白龙喊道：“师姐，你是不是又偷吃东西了？怎么我们都没事？你是不是吃多了？” 你才吃多了！ 你个脑子里都是馒头的蠢货！ 朱珠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随后朝着他的胸膛使劲踹了一脚，将小白龙径直踹翻在地，他瞬间没了声响。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朱珠终于把镇元大仙给喊了过来。 他衣袂飘飘，一副仙人之姿，只不过表情不太好看。 “你这猪妖，乱嚷什么！我怎么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朱珠也不管他说什么，一见到他，便往屋子里滚。一边滚，一边诬陷他。 镇元大仙一开始还能维持着友善的面孔，但没多久便彻底变了脸色，跟着朱珠进了屋子，伸出袍袖要将她收进去。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钟声响起。镇元大仙蹙眉，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妖物！” 随后，昨日见到的那道门慢慢浮现。 朱珠偷看王林，发现他面如金纸，身子抖个不停。 猴哥忽然出现，拉开了那道门，“镇元你好好看看，你的好徒儿背着你做了什么！” 门中，那棵人参果树依旧像昨日一样，横在门内。 镇元大仙面色铁青地看向他的两个徒儿，王林似乎是见事情败露，竟也没有挣扎狡辩，直接对着镇元大仙动手。 朱珠愣了一秒，随后立刻爬起来，冲到自己的师父面前，将他保护起来。 而猴哥则是将那口钟扔到镇元大仙怀里，飞出去将王森抓了回来。 仅仅几呼吸间，王林就被镇元大仙的鞭子抽得血肉模糊，看不清人形。 朱珠这时才庆幸，自己之前没有挨过一鞭。要不然她可能都不用西行取经，直接西去了。 “你是何时动的这歪心思？”见王林已经没了反抗的能力，镇元大仙才停手，开始审问。 王林啐了一口血沫，仰天失心疯般地大笑起来。无论镇元大仙怎么问，他都不曾开口。 盛怒之下的镇元大仙只好结束了他的性命。 一旁被捆住的王森抖得像个筛子，根本不需要问，他便自己抖出来了。 “是那王林提出的。他说在师父你座下，我们根本不可能成仙成神。他不知从哪里学来了一些法子，修为长得极快。师父你出去听讲的时候，他还出去帮了妖怪吃人，又增长了许多修为。” “我也是受他蛊惑，才动了歪心思。那果树也是用您房中的宝剑割下的，这是您之前告诉我们的。对不起师父，我们辜负了您的信任！” “你们藏起宝树，是为了什么？”镇元大仙此时已恢复了些许冷静。 王森磕了几个头，直到额头血肉模糊后才回答：“您一次只许我们吃一个，这样一来我们想要长生不老要等到何时？只要将树藏起来，那树上的三十五个果子都是我们的。吃完这些果子，我们可以达到长生。” “本来我们还没想好要怎么和您解释，但幸好唐僧师徒要路过，我们便想着诬赖他们。这样一来只要他们一死，便死无对证了。”王森痛哭流涕，似乎是非常后悔。 镇元大仙闭上眼睛，哀叹道：“没想到我最得意的两个弟子，竟酿成了如此大错。我真是愧对于我的老师，愧对于天！” “你此时后悔，并不是后悔自己做了错事，”镇元大仙冷冷地看着他说道：“而是后悔自己怎么如此不小心，竟被别人发现了。” 王森猛地抬头，面上流露出了绝望的色彩。 他猜到自己的结局了。 镇元大仙毫不留情地抬起手，“你和王林一样，已经烂掉了，没有再救治的必要。” 他的手挥下去后，王森已经没有了气息。 风波终于过去，朱珠松了口气。 镇元大仙转过身，朝着孙悟空拱拱手：“大圣，今日是我误会你了，实在抱歉。以后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提。” “不必不必，”猴哥笑着摆摆手，拍了拍镇元大仙的肩膀，“你也是被人蒙蔽，无心之举。” 闻言，镇元大仙哈哈一笑，揽着猴哥的肩膀，竟要和他一起去吃酒。 虽然很不想破坏这温馨的气氛，但朱珠还是问出了口：“那个，这树怎么办？” “哦对！我的宝树！”镇元大仙像是忽然找回了记忆，转过身对着已经被砍断的树抹起眼泪来。 孙悟空挠挠头，想了想还是说道：“要不，我去找找观世音菩萨，看看是否有法子救回这宝树？” 镇元大仙点点头，拱手道：“那就拜托大圣了。” 猴哥这一去一回速度很快，后面跟着观世音菩萨。 朱珠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菩萨真容，果然慈眉善目，佛光普照。 菩萨让他们将树挪到树根旁边，随后抬起手指，捻起玉净瓶中的仙植轻轻挥洒，几滴仙露便洒在人参果树上。 不一会儿，人参果树便自己慢慢浮起，回到自己的树根上。再仔细看，哪里还有被砍过的痕迹？ “多谢菩萨。”镇元大仙鞠躬，面上尽是感慨的神色。 观音菩萨微笑道：“如此一遭虽然你失了两个徒弟，却是除了大害，也算福祸相依了。” 说完，菩萨又转过来，对着朱珠问道：“八戒，你可还习惯？” “习惯，师父和师兄弟都待我极好。”虽然不知道菩萨为何突然这么问她，但朱珠还是如实回答了菩萨。 得到她的回答，菩萨满意地笑了，“那我便走了。” 所有人都低下头，恭送菩萨的离去。 镇元大仙摘了几个人参果递给他们，“走！大圣，吃酒去！” 唐僧待看清手上的果子后，吓得差点将人参果掉地上，“这，这果子可吃不得！” “哎呀师父，你不吃给我吃！这可是好东西！”朱珠看着他的动作心里紧张坏了，趁他不注意一把抢过。因为害怕唐僧不许她吃，猛地将人参果塞进嘴里，囫囵吞枣咽了下去。 糟糕，没尝出味。 猪八戒吃人参果——一语成谶。 为了挽回形象，朱珠抿抿唇，将属于自己的那个拿起来，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她的动作让猴哥见着了，他笑着指她，“这果子看来真是好东西，竟让我这师妹吃东西都斯文起来了。” 好消息，听起来是好话。 坏消息，联系一下上下文，还是在骂她。 朱珠也不管他，认真品尝手里这甘甜万分的果子，没几下就将人参果又吃掉了。 她舔舔唇，期待地看着小白龙手上的那个人参果。注意到她的视线，小白龙迅速吃掉了剩下的半个，然后摊摊手，示意她自己没有了。 这小白龙一点也不孝顺，朱珠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沙师弟。 “我们沙师弟一定非常孝顺师姐……吧？”她瞠目结舌地看着沙师弟空空如也的双手。 沙僧憨笑着搓搓手，咽了口口水说道：“师姐，没有了。” 行吧，这个队伍根本不能说是不团结。 简直不堪一击！ 猴哥的人参果就更不用想了，他已经和镇元大仙勾肩搭背去吃酒了。 而唐僧，则是不赞同地摇摇头，开始对着她说教：“八戒，你又馋嘴了。你可还记得你名字的 含义？取经路上也是修行，你万万不能忘记自己的初心。一时犯戒，时时犯戒。你可记住？……” 朱珠耷拉着脑袋，时不时点点头。 求求了，随便来个妖怪把师父掳走吧！ 她不想再听他的唠叨了！！！ 第22章 宝象国（一）他不再是全天下最好的大…… 吃了两个人参果的朱珠一觉睡到了下午，直到肚子咕咕叫了，她才悠悠转醒。揉揉眼睛，发现除了她，师父和师弟们早就睡醒了，正打坐着。 朱珠有些不好意思地坐起来，和师父打了个招呼：“师父早……不对，下午好。” 唐僧睁眼微笑颔首，并没有抱怨她睡迟了。朱珠自个儿反而过意不去，站直身体后微微躬身，向师父道歉：“真是抱歉啊师父，一下子睡到现在，我以后一定注意。” “无妨，你这几日也累了。”唐僧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帽冠，“见你睡得香，我便也没有叫你。” 朱珠内心对师父更加感激，怪不得她直接睡到现在呢，原来是没人吵她。 当然，她的睡眠质量也确实好。即使有人吵，可能她也醒不来。 晃晃脑袋，朱珠换了个话题：“大师兄呢？咋没看见他？” “早上去找过一次，还和镇元大仙吃酒谈天呢！”小白龙抱着胳膊，气鼓鼓地和她告状：“平常说我们的时候，大师兄一套一套的。这会儿到他自己了，就可以肆意玩耍了，真过分！” 小白龙脸蛋都被气得红彤彤的，狭长上挑的眼尾有些泛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没睡好。 再看看沙师弟，他虽然窝在角落没说话，但能感受到从他身体里冒出来的丝丝怨气。 孙悟空咋惹他们了？两个人气成这样？ 好奇心作祟的朱珠和师父打了声招呼后，就出门去找她猴哥。小白龙在她出门的时候，还高声喊着要她将大师兄赶紧带回来。 虽然五庄观院子很大，路也弯弯曲曲分叉较多。但朱珠只需要站在原地倾听一会儿，就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她的大师兄正在和院子的主人吹捧自己的光辉事迹，说到得意处，朱珠还能听见他快活的笑声。 切，张扬的猴子。 当个弼马温是什么得意的事情吗？ 他居然连自己当年“一次性驭数百匹马”这种事都能拿出来炫耀，真让人难以置信。 快步走几步，朱珠终于看清了眼前奢靡的场景——桌上有好多好多新鲜的果子——怪不得师弟们这么生气，这人怎么背着他们吃独食啊？！ 作为大师兄，难道不应该带着自己的师妹师弟一起享受吗？！ “大师兄——”她也有些气，站在远远的地方拉长了声音喊孙悟空。 孙悟空手拿着酒壶正往嘴里倒酒，闻言转过头，斜坐在石凳上，眨巴眨巴金色的大眼睛，好奇问道：“八戒，你怎的这副表情？” “叨扰了大仙这么久，咱们也该出发了吧。”她嘴上说着催促的事情，视线却黏在桌子上那个大大的、粉色的桃子上。 这五庄观的桃子怎么这么大？ 吃起来口感应该很好吧？ “不急不急，”猴哥摆摆手，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了然笑道：“八戒，你也过来一起？” 朱珠几乎张口就想答应，但思及师父和师弟们，还是委婉了一下，“不好吧，大家都等着呢。” “这桃子我刚刚尝了两个，勉强能比得上我花果山的桃子吧。”孙悟空拿起那个大桃子，随意地向上抛了两下。 朱珠的眼神随着那个桃子飞快地移动，害怕被人发现迅速舔了一下嘴角，无声吞咽了两下。 在猴哥心里，花果山的桃子是全天下第一好吃的。如今这桃子竟能和花果山的相提并论，想必一定很好吃。 师父师弟，朱珠对不起你们！ 没有再多犹豫，她走上前去，矜持地接过猴哥手里的桃子。没几下子，手里的大桃子就变成了桃核。 真好吃！ 取什么经！不把这里的果子都吃完，她猪八戒三个字倒过来写！ 在朱珠吐出最后一个水果皮后，她擦了擦嘴，结束了今天的进食。再看看天色，竟然已经接近黄昏了。 糟糕，忘记自己的任务了。 心里的罪恶感骤然升起，朱珠有些愧疚。 她猛地站起来，连忙催促道：“猴哥，咱们真的该走了，师父他们还饿着呢！” “莫急莫急，等会再吃也不迟。”猴哥不在意地摆摆手，站起来和镇元大仙告别：“这两日叨扰了，以后有缘相见再会！” 镇元大仙也拱手，寒暄一阵后，猴哥带着朱珠往回走。 背叛了师弟们的朱珠此时有些紧张，她拉了拉猴哥袖子，小声请求他：“大师兄，好猴哥。” “有事便说，别搞这些套路。”猴哥睨她一眼，一眼便看透了她的所思所想，“吃都吃了，害怕被人说？” “话不是这么说的，主要是他们饿着肚子，我们在这儿胡吃海喝，感觉有点对不起他们。”她嘟嘟囔囔半天，等到了房间门口，她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一个字都不敢说。 猴哥经过她时偷笑了一声，随后和师父说：“师父，刚刚送来的东西吃了吗？” 嗯？师父吃过了？ 师父温润的嗓音很快解答了她的疑惑：“我们都吃过了，你们要是还饿着，那里还有几个馒头。” 朱珠抬起头，震惊地看着猴哥。 这家伙骗她？？？ 害她白担忧了这么久！ 他不再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师兄了。 “啊，八戒可能还饿着，去吃几个馒头吧？”猴哥扭头看向她，关切地说道：“千万要吃饱啊！” 嗝—— 真该死，她刚刚干嘛吃那么多果子啊？ 现在可是一点都塞不进去了！ 但是师父也宠溺地朝她招手，让她去吃馒头。 拒绝这么好心肠的师父，她做不到啊！ 慢吞吞地挪动步子，朱珠不太情愿地拿起馒头。五庄观的馒头白白胖胖，蓬松柔软，是个非常完美的馒头。 这要是平时，她能吃十个。 但现在……朱珠咽咽口水，在众人的目光中张开嘴，一口一口往里塞。 这还是第一次，她吃东西这么痛苦。 “哎呀八戒，你千万别给大家省。你刚刚一直都没吃东西，这几个你都吃掉吧，莫辜负了师父的一片心意。”猴哥还生怕她不够惨，在旁边笑盈盈地劝吃。 不明真相的师父点点头，皱起好看的眉问道：“八戒，你可是不舒服？怎么吃得这么慢？” “唔唔唔。”朱珠嘴里塞满了馒头，扯出一个微笑摇摇头。 好不容易咽下了嘴里的馒头，师父又非常善良地递过来第二个。叹了口气，朱珠接了过来，准备继续往肚子里塞。 一只手横过，拿走了那个馒头。 “边赶路边吃吧，八戒你觉得呢？”大师兄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她。 得到了赦免，朱珠忙不迭地点头。 感谢大师兄！ 猴哥还是世界第一好的猴哥！ 和镇元大仙告别后，他们又踏上了去往西天的路。 这段路还挺平和，他们走了好几天，终于在密布的林子里看到了远方一座城池。 这座城群山环绕，从山上留下来的溪水在城门口纵横交错，又汇聚成一条小河，蜿蜿蜒蜒流入远方。城外大片的金黄色的麦田一直延伸到山脚下，田中有不少老农带着帽子，在割麦子。 走近了看，城门口写着“宝象国”。 朱珠精神一震，这是来到黄袍怪的地盘了。 走进去后，朱珠有些目不暇接地看着周围的景色。城外是种田的地方，城内便是鱼米之乡。蜿蜿蜒蜒的小河遍布整座城，河上有不少渔船，渔翁坐在渔船上正在垂钓，身旁放着一个大篓子，篓子里满当当的全是刚钓上来的、活蹦乱跳的鱼。 再往里走，能看见繁华壮观的高楼和大殿，通通都是金碧辉煌。 她已经太久没有见过这样祥和宁静又繁华的 国家了。 因为天色已晚，他们随意找了处驿站住下。驿站老板虽然多看了他们几眼，但也没有因为他们和常人有异的长相而做出什么失礼的行为。 这让朱珠对这个国家好感倍增。 等问清楚了国王的所在地后，朱珠回到屋子。看着屋内跳动的烛火，感受着心底久违的平静，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对呀！ 她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突然想起来，宝象国的公主怎么没有见着？ 没见到公主这个发任务的NPC，他们怎么领“打倒黄袍怪”这么个任务呢？ 难道说，这中间又出了什么差错？ 带着无数困惑，朱珠慢慢进入了梦乡。 一大早师父就带着他们前往大殿，等着使者通报的时候，朱珠看着前面的白玉阶问师父：“咱们大唐的大殿也这么奢华吗？” “虽然没有这么奢华，但比这里要大，建筑也精致些。”师父微微低头，和她耳语。 朱珠露出向往的神情，盛世大唐，真想亲眼看看呀。 国王并没让他们等多久便派人来请，走上大殿后，唐僧递上通关文书。国王几眼看过去，嘴里称赞了几句“大唐和尚真是气度不凡”之类的客套话，就在文书上盖了章，还给了他们。 进展得如此顺利让朱珠有些不知所措，她张张嘴，不确定自己要不要问出口。 正在这时，身后一道女声解救了她，“父亲，妹妹说她今年不回来了。” “哼！又不回来了！”国王将手里的东西将桌上重重一放，脸色猛变，“人妖殊途这个道理她怎么就想不通！” 朱珠抬起头，好奇的耳朵动了动。 啊哦，捕捉到八卦了。 她没有动作，一旁的猴哥倒是按耐不住，好奇问道：“国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国王看着他重重叹口气，“圣僧你有所不知啊，我生了个让人羞愧的女儿啊！” 嗯？朱珠有些意外地挑挑眉。 宝象国的公主不是机智过人吗？怎么让国王羞愧起来了？ “她爱上了一个妖怪啊！”国王捂着脸，倏地哀声痛哭起来。 ？ 爱上……妖怪？？！ 第23章 宝象国（二）这公主咋是个恋爱脑啊！…… 朱珠的八卦之心彻底燃起，她拍拍猴哥的胳膊，兴奋说道：“猴哥，有妖怪！” “你这么兴奋干嘛？”猴哥好笑地瞥她一眼，继而转头问道：“国王，你可仔细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唐僧也点点头，关切问道：“是啊，若是有什么伤天害理的妖怪，我这几位徒弟都可以帮忙捉拿妖怪的。” 听到唐僧的话，国王先是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他摇摇头，声音低沉道：“恐怕几位高僧还真帮不上忙，这件事和妖怪无关，倒是和我那不争气的小女儿有关。” “更何况，那妖怪非常厉害，几位高僧恐怕不是它的对手。” 一听这话，朱珠就知道猴哥必定要掺和一脚的。 她师兄可最受不得别人激将了。 果不其然，听到国王的话，猴哥发出了一声怪声怪气的哼哼，然后抱着胳膊调笑道：“你这国王可真是每没见识，还没有几个妖怪能打过俺老孙的。” “圣僧说得可是真的？”国王探出身子，期待地看着孙悟空。 猴哥点点头，当场演示了一套七十二变，变出的老虎和狮子让国王和底下的侍从瞠目结舌，连躲都忘了躲。 看到大家惊讶的眼神，猴哥满意地笑笑，随后用一种“不过如此”的语气问道：“这样的雕虫小技，可入得你眼？” 国王忙不迭地点头，“入得！入得！圣僧请坐，我这便细细道来。” 猴哥拉着唐僧和朱珠坐到椅子上，自己也坐了下去，摆出了一副要认真听下去的架势：“你可仔细说说。” “唉。”随着一声叹息，国王开始了讲述。 他和妻子一共养育了三个女儿，个个都如花似玉，长得极为美貌。前两个女儿的年纪要稍大些，所以国王早早替她们选好了优秀的驸马。两个公主婚后生活也和和美美，夫妻之间相敬如宾。 第三个女儿因为年纪差距和姐姐们较大，所以受到了大家的宠爱。又因为从小体弱多病，长得极美，国王便将她保护得好好的，就这么被养成了一副单纯的性子。 在公主十六岁的时候，国王公开为她挑选驸马，召集了全国上下适龄的优秀男儿。经过公主的同意，国王和王后为她挑选了一位各方面都优秀的驸马，两人很快成婚。 但婚后的公主过得并不开心，她总是对她母亲抱怨，说她的驸马这不好那不好。但国王和王后怎么看，都觉得这一表人才的驸马不仅性格好，待公主也极好。 最后问得紧了，公主才松口说是因为自己不爱驸马。她说驸马是很好，但她就是不爱。 国王和王后没办法，只好让驸马离开了公主。公主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一直到二十岁生日那天，国王为她办了盛大的典礼，举国人民庆祝。在典礼上，公主被掳走了。 那妖怪来的时候狂风大作，国王在众人的保护中看到了那个将他女儿抓走的妖怪相貌。 青脸白牙，脸颊边长着些粉红色的毛发；鼻子如同鹦鹉嘴般高高拱起，眼睛又大又亮。身穿一身黄色的大袍，飞起来时，袍子下的一双脚泛着荧光蓝。 王后当晚就晕厥过去了，待醒来后一直哭哭啼啼。国王也派了不少人去找寻公主，但都被那妖怪赶了回来。 说来也奇怪，那妖怪虽然长得凶恶，但对公主极好，每年甚至还让公主和国王夫妇遥遥相见。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国王觉察出不对了。 一开始公主还哭喊着要回家，妖怪碰她的时候她还拼命挣扎。但近几年开始，国王发现公主和妖怪逐渐亲密了起来。甚至有一年妖怪说要让公主回来一家团聚几天，公主还不乐意。 直到今年，王后早早就遣人去请公主回来过生日。今天得了回信，公主又不愿意回来了。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啊？而且她竟然还生了两个孩子，那人和妖怪所生的孩子，能是什么正经的东西啊！”说到生气的时候，国王愤怒地拍了几下桌子。手掌拍得再通红，也比不上他血红的双眼。 朱珠越听越不对，试探性地问道：“你们确定是公主不愿意回来吗？会不会是那个妖怪强迫她，不让她回来呢？” “不瞒你们说，她曾经回来过一次，就在五年前。那时候她肚子里又怀了一个，大着肚子回的家。她妈妈一看到她，在饭桌上泣不成声，她却神色自然，没有一点悲伤的样子。说起那个妖怪，她脸上露出了甜蜜幸福的光彩。我们只是多说了几句人妖殊途之类的话，她便生气，当时就离开了宫里。” “从那以后我们便知道了，她是爱上那妖怪了。”国王抖着声音说着，抹了抹眼角划出来的泪珠。 啊这……意想不到的故事展开了，朱珠的大脑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时停止了运转。 “如此说来，这妖怪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唐僧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让他的徒弟去捉妖。 唐僧看了看自己的大徒弟，他依旧翘着二郎腿，用蛮不在乎的语气安慰着国王，让国王宽心。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二徒弟，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表情呆滞地坐在椅子上，像是被人抽了魂。 唐僧在心里叹了口气，两个徒弟的态度他大致也能猜到，他也不想多此一举。 没有伤人的妖怪，没有必要一定要赶尽杀绝。 如此一来，唐僧也想通了。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准备和国王告别。 出乎意料的，国王连忙出声挽留他们：“高僧！大唐高僧！我求求你们，将我们的女儿带回来！只要回归了家庭，她会慢慢恢复正常的。她现在只是脑子没转过来，她一定能意识到这是不对 的啊！” 国王说着，站起身来长跪不起。唐僧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一国之主这样求他，他即使再不愿，也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于是他看向自己的大徒弟，“悟空，要不然你和八戒去一趟？” 孙悟空眨眨眼，倏地笑出来：“人家两夫妻恩爱如常，我们又何必去拆散人家呢？” “但是人妖殊途啊！”国王泪洒地面上的红毯，留下了星星点点的水迹。 孙悟空摆摆手，跳到椅子上和国王辩论：“但是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啊，难道不应该征求公主本人的想法吗？” “她早就被那妖怪哄得不知天南地北，问她又有什么用！”国王双目赤红，在红毯上捶胸顿足，“给她找驸马她不要，非要这不人不鬼的妖怪！” 悟空还想再说什么，唐僧打断了他：“悟空，你就去看看吧，也算了了国王的一桩心事。” 他都发话了，悟空也无奈，他走到国王面前，神情严肃地问道：“要是我再三确认，那公主是真心要待在妖怪身边的，你可愿意成全他们？” 国王嘴唇动了动，最后像是认输般低头，颤声说道：“我愿意，多谢圣僧相助。” 唐僧见悟空应下了，心里松了口气，坐回椅子上和他大徒弟说道：“你且快去吧。” 悟空点点头，拎起依旧在椅子上发呆的朱珠，倏地一下就飞不见了。 “呆子，发什么呆呢？”朱珠被晃了两下才彻底回神。看看周围，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宫殿，来到了一个洞穴前。 她揉了揉脸颊，好奇问道：“师兄，你这是带我来哪儿了？” “师父让我们去问问那宝象国公主的意愿。若她愿意，就带她回来；若她不愿意，就随她去。”猴哥好脾气地解释着。 朱珠点点头，撇了撇嘴，不是很满意地开口：“依我看，这公主大概率是不愿意回来的。我们这回来，估计是白费功夫了。” “无妨无妨，”猴哥抱着胳膊灿烂地笑，“反正师父发话了，我们就跑一趟。” “你可别想着偷懒，我会盯着你的。”他忽然收起了笑容，板着脸吓唬她。 切，她又不是小朋友，才不会被吓到呢。 朱珠鼓鼓脸颊，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意。 但她很快便乖巧了起来，“哎哎哎，疼！别捏我耳朵！” “知错了没有？”猴哥一手拎着她的耳朵，一手还戳了戳她鼓起来的脸颊。 因为疼痛，朱珠不得不妥协。她忙不迭地点头，双手合十给师兄作揖求饶，把他逗得直乐，才松了手。 “猴哥猴哥，你再帮我一下，变成那个小虫子，咱俩一起进去吧！”眼看着猴哥就要变身自己进去，朱珠连忙拉住了他。 猴哥转过身，从上到下看了她一遍后，微微扬起下巴，“变自己容易，变别人可难。” “再难能难住猴哥你吗？你是谁啊？你可是齐天大圣啊！”面对突然傲娇起来的师兄，朱珠已经有了一套完美的应对方式。 猴哥点点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没有说话。 朱珠转转眼睛，扬起了一个更加狗腿的笑容，“我朱珠何德何能能和齐天大圣当师兄妹呀？这简直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我真是运气太好了，怎么就碰到了这么优秀的一个师兄呢？” 朱珠还要说，被孙悟空交了停：“可以了可以了！你这张嘴，可真是会说。” 他声音里还带着止不住的笑意，两个呼吸间，朱珠便和他一起变成了两只小飞虫，飞进了洞穴里。 洞穴里没有想象中的黑，反而灯火通明。他们飞了一会儿，有两个小孩嬉笑着跑过。两个小孩长着一张人脸，但行为举止都有些怪异。朱珠心里猜测着，这恐怕就是公主和黄袍怪的孩子。 跟着两个小孩一起，朱珠远远看到了一个大石床，床上躺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妖物，床边坐着一个长相貌美的女子。 那女子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妖怪，时不时为它斟些酒。小孩扑过去抱住女子的大腿，害得女子手里的酒壶洒出来两滴，正好洒在了妖怪的下巴上。 那妖怪倏地勃然大怒，一脚将小孩踹翻，又将女子推到地面上，大声骂道：“没长眼睛啊？” 朱珠：“？” 不是说这妖怪对公主极好吗？这是在干嘛？ 公主被推翻在地也没有第一时间扶起自己的孩子，而是抱住了妖怪的大腿，柔声道：“是我不小心，你别生气。” “哼。”妖怪甩了一下袍子，又躺了回去。 公主赶紧站起来，又给它斟满了酒。但这会儿不敢再坐在床边，而是战战兢兢地站在床边。 朱珠刻意飞过去看，在公主的眼里竟然看到了磅礴的爱意。 她都这么被对待了，还这么爱它？ 这公主咋是个恋爱脑啊！ 第24章 宝象国（三）“它是因为爱我”…… 因为生气，朱珠扇动翅膀的力气都不自觉大了许多。她有点接受不了，原著里那么聪明机智的公主怎么在这个世界里变成了这样。 突然，她的身子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你冷静点，再等等看是个什么情况。”猴哥沉稳的声音自脑海里响起，慢慢浇灭了朱珠内心愤怒的火焰。 她跟着师兄飞到石床下面，等到妖怪震耳欲聋的鼾声响起，跟着公主来到了她的屋子里。 “你以后可要小心点，”公主正温柔地教育她的孩子——刚刚那个不小心撞到妖怪的孩子，“以后可不能这么莽撞，让你父亲生气。” 小男孩扁扁嘴，委屈应是。 公主拍了拍他的头，让他自己出去玩。小孩的心情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刚还不开心，这会儿又完全忘了，尖叫着跑出去，留下公主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八戒，你去和她聊聊。”猴哥不由分说给她布置任务。 他的这句话朱珠都没有过脑子，就下意识地反抗：“怎么又是我？” 话问出口后，她便自己想通了关窍。还没来得及接下任务，就听猴哥在她耳边好言相劝道：“你与她同是女子，更能聊到一起吧。如果我去，她应该会防备我。” 孙悟空的心思极其细腻，有的时候就连朱珠都自愧不如。 她点点头，做完了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一只虫子，点头这个动作他看不到。 于是她撞了撞猴哥的小身板，用行动告诉他：“知道啦，我这就去。” 一阵微风吹过，朱珠在公主望过来的眼睛中，看到了恢复原形的自己。 “别叫，我是宝象国国王派来的使者。”在公主要尖叫出声的前一秒，朱珠冲上去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小声说清楚了自己的来意：“国王让我来看看你的情况，他很想你。” 公主惊恐的眼神满满消失，她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朱珠这才将手放下。 “爸爸又要做什么？我不是说了，我不回去了吗？”公主坐回桌子前，语气有些不耐烦。 朱珠注意到，她在提到国王的时候，表情有些想念，但又带了些……怨恨。 为了看清楚公主的表情，她坐到了公主对面，直勾勾地看着她问道：“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家吗？” “我已经说了许多遍了，”公主将茶杯重重一放，皱着眉厉声道：“直到他们认可大王，认可我和大王所生的孩子，我再回去。” 看着这样的公主，朱珠慢慢也皱起了眉头，她缓缓问道：“据我所知，你当年是被它强行掳过来的，如今又是为什么突然……呃……爱上它了呢？” 观察着公主的每一丝表情，朱珠在脑海里斟酌了许久的用词。 公主抬起眼，理所当然道：“大王这么好，为什么不爱呢？” “但它刚刚明明打了你！”朱珠脱口而出，在看到公主猛然变化的脸色后，迅速收了声。 公主的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地打转画圈，眼睛茫然地盯着屋内的某一处虚空，不知是在回忆，还是在思考。 在这种状态下，朱珠也不好催促她，只能用眼神暗示猴哥，让他多注意外面妖怪的动静。 过了 许久，公主终于开口了：“我乳名叫百花羞，你叫什么？从哪里来的？我以前没见过你。” 她开始向朱珠问问题了！这是个好兆头，说明她开始逐渐展开心扉。 朱珠立刻回答道：“我叫朱珠，跟着师父去西天取经，路过宝象国，受国王的委托，来看看你。” 百花羞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我的爸爸妈妈是不是都很讨厌我？” “与其说是讨厌你，更不如说是心疼你。”朱珠说完这句话后，百花羞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悲伤。 吧嗒。 一滴泪珠掉落到石桌上，在桌子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洼，很快，小水洼汇集成了一大片水渍。 朱珠将自己全身上下摸了个遍，竟没找出一样可以供百花羞擦泪的东西。 她在心里唾弃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糙了？明明以前当人的时候，各方面做得挺好的呀！ 正当她面对着泪如雨下的公主不知所措时，一张帕子轻飘飘地飘到了她的手上。 不用开口问，她都知道这张帕子是从哪里来的。 朝着猴哥变的小虫子感激地点点头，朱珠将帕子递给了公主。但手伸出去半天，也没有人接过。于是她又往前伸了伸，轻柔地将公主脸上的泪珠擦干净。 “我真的做错了吗？”百花羞睁着哭得红肿的眼睛，面带希冀地看着朱珠。 朱珠摇了摇头，温柔笑道：“没有什么错与对，有的只是每个人的选择罢了。” 听完这句话的公主眼圈又红了，她忍了很久，才没有让眼泪再次掉下。 屋子里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公主的眼泪太多了造成的。 又过了一会儿，百花羞的手忽然攥紧了帕子。 朱珠抬眼望去，就见她表情坚定，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 “我曾经是恨它的。”百花羞的声音嘶哑。 朱珠刚想张开的嘴闭上了，她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它将我掳来，说要与我成亲做夫妻。我觉得太恶心了，人和妖怎么当夫妻？” 百花羞手里的帕子被她扭成了一股麻绳，因为用力，她的手都开始泛白。 “它自顾自地举办了典礼，没经过我同意地进行了一切仪式。在那天晚上，它强迫了我，一次又一次。它一遍遍告诉我，我们都已经成亲了，做这种事是很正常的。” “但我只觉得恶心。它太厉害了，我没办法逃脱它的钳制。我试过寻死，却每次都会被发现，然后换来更让人厌恶的惩罚。它会变本加厉地报复我，让我失去所有的尊严。” 听着听着，朱珠的后槽牙都咬了起来。 她想过公主的遭遇不会好过，但没想到这么让人心疼。 “但是，除此之外，它待我是极好的。”百花羞望着屋子里的某一点，倏地绽开了笑容。 朱珠：“？” 她这话题跳跃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朱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一件白色的貂毛披肩。那貂毛油滑水亮，一看就是好毛。 “那件披肩就是大王送给我的，好看吧？穿上后冬天可暖和了，比烧多少柴火都管用。”百花羞撑起下巴，笑得一脸甜蜜，“你是不知道，这里的冬天有多冷，能冷到人骨子里去。” 朱珠心里觉得这话哪里不对，但又不知道违和感从何而来。 “大王平常待我也极好，它带我认识了好多以前从没见过的风景，带我体验了许多从未体验过的事情。”公主转过脸，直勾勾地盯着朱珠，她的眼神从迷茫到坚定。 到最后，她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将脸凑到朱珠面前不到一寸的地方，一字一句说道：“大王对我极好。” 这句话被她说得铿锵有力，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朱珠，还是为了说服自己。 “但你在宫里的时候，并不需要烧柴火吧？你的父母怎么会让你冻着呢？”朱珠推开了她的脸，将身子往后挪了挪。 她终于知道公主身上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百花羞的表情一怔，随后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事物，眼睛猛地睁大到凸起，嘴里不受控制地大喊着：“才不是的！他们待我并不好！待我好的只有大王！只有大王知道我想要什么！” 她的声音太过于尖利，爆发得又太过于突然，朱珠根本没来得及捂住她的嘴。 听到门外如雷的鼾声忽然停止，朱珠心道不妙。 她掏出自己的钉耙的那一瞬间，空间扭曲，猴哥现形。下一秒，那厚达一尺多的石门突然从中间开始粉碎，大块大块的石头碎成粉末。甚至还有小石粒被崩飞，打到他们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了数个小孔。 朱珠和孙悟空同时动作，他上前迎敌，朱珠后撤将公主拉离战场。 这妖怪的确有几分本事，手握着那把大刀和猴哥打得有来有回。朱珠将公主安顿好后，便提着自己的钉耙上前帮忙。 她刚扑上去，就被妖怪突然伸长的一只袍袖给缠住了。那袍袖仿佛可以无限延长，不管朱珠飞到哪里，那袖子都紧紧缠着她的胳膊，让她无法施展开。 无奈之下，朱珠只好将钉耙高高抛起，待它降落时用嘴叼住，然后试图将袖子割开。 她努力了半天，牙齿都酸了也没将这袖子撕裂一个小口子。猴哥适时出现，举着金箍棒打下去的前一秒，妖怪将袖子收了回去。 刚刚还在空中滞留的朱珠没了袖子的牵扯，就要往下掉。幸亏她反应快，在空中翻了个身，才没有让自己摔下去的时候样子太狼狈。 她退出战斗的这几秒，猴哥又和妖怪缠斗在一起。 眼见着猴哥就要将那妖怪制服，它却突然脱下自己的黄袍，往天上一掷。那黄袍在空中猛然变大，然后急速向下降落。猴哥要飞，却被那袖子缠住，一时逃脱不开。 朱珠此时就算想帮也无能为力，更何况师父那里不能没有人保护，小白龙和沙僧目前还不太靠得住。于是她拔腿就跑，却没料到前面的公主突然伸出脚，绊了她一脚。 一个踉跄后，她眼前一暗。眼看着那袍子就要罩住她了，朱珠扑出去伸手抓住了一旁公主的裙角，然后在公主的尖叫声中借力滚了出去。 回过头看时，猴哥已不见了踪影，地上唯留着一件大大的黄袍。 糟糕，猴哥被抓起来了！ 和妖怪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朱珠拿着钉耙就冲了过去，却被忽然弹出来的袖子击中了腹部。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腹部像是被一吨从天而降的硬石头砸了一般，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狼狈地吐了口血，她趴在地上试图爬起，却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这还是她成为妖怪后，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这该死的妖怪袖子怎么这么大威力！ “哼，孙猴子，你就在里面好好呆着吧。不出一个时辰，你便化成水了哈哈哈！”妖怪仰天大笑，语气里满是止不住的猖狂。 公主看了她一眼，走到了妖怪身边，担忧地说道：“他们是我爸爸派人来的，会不会还有同伙？” 妖怪拦住百花羞的腰，点点头道：“我知道，不就一个唐僧嘛，好处理！夫人你在此稍后，我去去就来！” 说完，妖怪扬长而去。 朱珠无能狂怒，握起拳在地上狠狠捶了一下。 没想到啊，猴哥没被师父赶走，师父也要走上被妖怪变老虎的路。 太惨了！ 缓了一会儿，朱珠觉得自己好多了。猴哥也不知道在里面什么情况，在袍子里一声不吭。 勉强坐起身后，朱珠朝着袍子说道：“猴哥，你自己想办法出来吧，我先去师父那里了。” 袍子下无人回应，朱珠也不在意，蹒跚着站起，走了两步，被公主挡住了。 “你是要去杀大王吗？”她双目含泪。 朱珠自嘲地勾起嘴角，指着自己的腹部反问道：“你看我这样子，我能打死你家大王吗？” 看着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朱珠越想越气，指着她鼻子大骂道：“没想到啊你是个白眼狼！你父母对你这么好，在你嘴里变成了只有大王对你好。我好心来帮你，却被你陷害了一把，差点丢了性命。” “你知道吗？你活该！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就说的是你！这妖怪待你怎样，我这一个时辰看得清清楚楚，也只有你一个傻子觉得它待你好。它要是真待你好，会一言不合就打你？会对你们两个的孩子那种态度？” “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它一开始就不会强迫你。恕我直言，它待你的态度就像对待随便的一个物件，需要了就拿过来用用，不需要了就丢掉。” “现在还留着你，只是因为你长得漂亮，而且还年轻。等以后你年老色衰，你看看你家大王还待你好不好？” 百花羞又开始流泪，她捂着脸摇头，“才不是！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大王它是爱我的，我也极爱大王！为什么你们都要误解它，它虽是妖怪，但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会害人的妖怪。它从来没有吃过人，也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跪倒在地上捶胸。 “它是因为爱我才将我带来的，人妖殊途它也是没办法。对，如果它不强迫我，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接受它。不接受它，又怎么能知道它是一个怎样的妖怪呢？” 她说着说着，就将自己说服。言语里都是对大王的信赖和对朱珠的抗拒。 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朱珠前世经常见的那种，被自己想象出来的假象蒙蔽双眼的女人。明明所有人都在告诉她，这个男人不好，但她却觉得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对。 朱珠摇了摇头，放弃和她对话。 再和她说下去，朱珠都害怕自己忍不住和她动手。 “罢了，随便你了，我才不管你。” 身后还不断地传来公主的啜泣声，朱珠却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再给她一丝回应。 她撑着自己的钉耙，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她还要去保护师父呢。 希望小白龙和沙师弟能撑久一点，也希望猴哥能尽快逃出来。 她一个人真的不太行哦！ 第25章 宝象国（四）猴哥的后脑勺……想摸！…… 待她跌跌撞撞跑回宫里的时候，她预想中的情形并没有出现。 小白龙和沙师弟虽受了些伤，但看起来状况还可以。 更关键的是师父，他并没有被变成老虎。他依旧坐在大殿上，面前摆了许多瓜果。 看到她来，师父的眼睛猛然睁大，急匆匆地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道：“八戒，你这是怎么了？身体可还舒服？” 他一边问，一边焦急地扭头看向国王，请求国王派个医师过来。 而两个师弟也是呼啦啦将她围成一团，七嘴八舌地问着她的状况。 没由来的，朱珠鼻子一酸，差点就当场哭出来，幸好她忍住了。 因为小白龙正诧异地盯着她，一脸惶恐地小声重复着：“师姐你不是要哭了吧？你可千万别哭啊！很丢人的！” 好的，谢谢你。 她不哭了。 她这辈子都不会哭的。 吸了吸鼻子，朱珠先是和唐僧说清楚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告诉他别担心，随后赶紧问起他们的情况来。 “那妖怪来过了？你们是怎么对付它的？” 师父搀着她坐好，给她递了一个梨子，温柔说道：“你先吃点东西，恢复一下体力。” 师父看她的眼神就像看自己最骄傲的孩子，自豪中夹杂着关心。 呜，她又想哭了。 “那妖怪刚刚将沙长老和白长老打伤，就要伤害唐长老的时候，孙长老忽然出现了！”国王像是按捺不住自己崇拜的心情，站起来双颊通红地和朱珠描述刚刚发生的事情。 “孙长老可真威风啊，那棍子耍得虎虎生威！几下子就将那妖怪制服，但是还是被它逃掉了。”国王的表情有一瞬间失望，但转瞬即逝。很快，他又双目放光地自信道：“不过我相信它逃不过孙长老的手掌心！” 好的，猴哥崇拜者加一。 细细琢磨了一番，朱珠有些弄不明白了。 猴哥是从那件袍子里逃出来了，还是压根儿就没被压住？ 他要是没被压住，怎么也不和自己说一声？她还被妖怪袭击了一下呢，痛死了。 他要是逃出来的，这也太快了吧？ 努努嘴，朱珠有些莫名的不爽。她抓起刚刚师父塞给她的那个梨子，泄愤般地啃起来。 不过她不能不承认，在听说猴哥在的时候，她确实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要不然她也啃不下这梨子。 摸到第三个梨子的时候，她忽然听见小白龙和沙师弟的窃窃私语。 “师姐都已经吃到第三个了，真厉害！受那么重的伤还能吃下东西，真不愧是她。” “嗯，师姐，厉害。” 停顿了几秒，朱珠看着手里的梨子，心情有点复杂。 算了，就当是夸她吧，不吃白不吃。 她瞪了二人一眼，狠狠地咬了一口梨子。这里的梨子真不错，清甜皮薄，汁水还多，好吃。 等走的时候带几个吧？ 如果她问国王要，应该能要到一些吧？ 实在不行就让猴哥要，国王肯定给。 “你们别影响你们师姐，八戒她肯定在思考怎么打倒妖精呢。”一旁聊天的小白龙和沙僧声音大了些，被唐僧温声阻止了。 虽然她刚刚想的事情和打妖怪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师父这么寄予厚望，她也不好当众打师父的脸呀。 莫名被赋予光环的朱珠悄悄地端正了坐姿，摆出了一副高深的模样，继续啃梨子。 孙悟空回来的时候便瞧见了这样一副光景。师父和两个师弟正坐在椅子上，一脸慈爱又崇拜地看着他那个师妹。 他师妹正背对着他，腰背挺直，坐姿端正。孙悟空有些奇怪，朱珠很少会有这么规矩的坐姿。这小懒货要么趴着，要么摊着。 难道说刚刚妖怪伤到她的自尊心，让她开始认真对待了？ 孙悟空满意地点点头，心中有些欣慰。他这师妹什么都好，脑子灵活，嘴巴会说，就是总吊儿郎当的，能偷懒就偷懒。 她终于有一天可以担起大任了，等会一定要好好夸夸她。 孙悟空面带笑容地走过去，然后就看见自己刚刚心中一顿夸的师妹正正襟危坐地……啃梨子？ 这呆子还挺会享受！ 俺老孙费劲吧啦地将那妖怪制服，她竟然坐在这里啃梨子？ 孙悟空对上朱珠那双慌张的眼睛时，只觉得心里升起一股怒火，正要上前敲打她，倏地看见她腹部未干的血渍，猛地停下了脚步。 她受伤了？ 孙悟空只觉得心里似乎升起了些莫名的情绪，但很快便消失了。 就算受伤了，也不能在这儿啃梨子啊？！ 还背对着大门啃，万一妖怪杀回来了呢？不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了吗？ 这呆子脑子里装的是梨子吧？怎么关键时候一点也不动脑子呢？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他一定要好好教育她！ 看见猴哥的一瞬间，朱珠迅速放下了自己的手里的梨子。她心里咯噔一下，此时有无数脏话从内心呼啸而过。 怎么每次偷懒都会被他抓个正着啊？ 他是不是天生克她啊？ 不对，这会儿又没妖怪，啃个梨子怎么了？ 她也没做错……吧？ 看着猴哥一步步逼近她，朱珠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椅子里。 猴哥拿起了一个新的梨子，猴哥抛了两下那个梨子，猴哥看了她一眼。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步就是猴哥扔出那个梨子，然后正中她的头部。 朱珠抱紧可怜的自己，心里有些惋惜。 估计让 猴哥帮忙要梨子这一计划是无法实施了。 “那妖怪已被我制服了。”他坐了下来，非常自然地将手里的梨子塞给了朱珠。 看看手里的梨子，朱珠有些不确定猴哥的意思。她正想张口问，就听到了他的回复：“吃吧。” 他的语气很正常，没有阴阳怪气，说明他是真的让她吃。 朱珠憨笑着点点头，恨不得给她师兄一个大大的拥抱。但这会儿情况不允许，于是她只好微微倾斜身子，靠近猴哥的耳边，小声地回了一句：“谢谢大师兄！师兄果然全天下最好了！” 顿了顿，朱珠不要脸地得寸进尺：“如果猴哥等会能帮我多要几个梨子带上路就更好啦！” 猴哥并没有回应她，但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了一种很愉悦的气息。 他点点桌子，和国王叙述道：“那妖怪是天上二十八星宿之一的奎木狼，你女儿前世是和它相爱的天帝侍女。两人相爱违反天规，奎木狼被惩罚后偷偷下界。你女儿一心求爱，偷偷跟了下来投胎转世，想必是那奎木狼找到了她的转世，才将她掳了去。” “现如今那奎木狼已回到天上，不能再出来祸害你女儿了。” 他并没有详细描述自己和奎木狼打斗的细节，但朱珠从他脏了的虎皮裙能猜出，想必两人也是经历了一番苦战，最后猴哥才将它降服的。 国王眼眶含泪，情绪有些激动，“太好了！太好了！来人啊，快去将公主请回来！” 国王吩咐完，就急匆匆地去后院和他妻子宣布好消息去了。 朱珠张了张嘴，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她认为，公主大概率不会愿意回来的。 “八戒，你是如何受的伤？”猴哥忽然转过来问她。 朱珠回神，看了看自己的腹部。衣服上面还有些血渍，但伤好得差不多了。 感激自己的身体，让她没受太多罪。 “嗨，不是什么大事。”朱珠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好奇问道：“倒是你猴哥，你当时怎么跑出来的？” 猴哥抱着胳膊冷哼一声：“幸好你当时没被盖住，那袍子非常难解，幸亏菩萨给了我三根救命毫毛。” 他似乎非常生气，可能是因为浪费了一根毫毛，妖怪却是有后台的原因吧。 他的手抚过自己的脑后，朱珠的眼神跟着扫了过去。 猴哥这个毛茸茸圆滚滚的后脑勺也……太可爱了吧！！！ 她在心里大声尖叫了一会儿，在猴哥察觉前收回了目光。 克制，朱珠你要克制。 猴哥的后脑勺能是你想摸就能摸的？ 神游了一会儿，嘈杂声忽然响起，朱珠抬眼望去，看到了一脸不情愿的公主。 百花羞看到朱珠他俩，表情忽然变得惶恐。她大步跨过来，一把抓住了朱珠的肩膀，摇晃着问道：“大王呢？你们将大王杀了吗？” 她的手劲很大，朱珠就算皮糙肉厚，此刻都觉得有些许不舒服。 朱珠正要去掰她的手指，眼角忽然看到了金箍棒的影子。她下意识地停了手，目光追随着那根棒子移动。 金箍棒在公主手腕上轻轻敲了一下，公主便像是浑身脱了力，瘫倒在地上，崩溃地又哭又笑。 “我要怎么办？大王没了我要怎么办啊？哈哈哈哈他死了，他再也不会打我了！” 国王和王后出来的时候，他们见到的就是这幅情景。王后手抚胸，悲伤地望着自己的女儿。 “孩子没事，不用怕了，那妖怪再也不会回来了，你放心回来住吧，好吗？”国王扶起她，语气近乎哀求。 百花羞一把将国王推开，脸色苍白地摇头：“你们怎么能杀他？他是我的爱人啊！你们真的太狠心了！” 国王的脸色骤变，他没想到自己听到的竟然是女儿的抱怨。 公主哭的声音极大，吵得朱珠耳朵都疼。 “你大王不会再回来了，怎么样，你要去死吗？”朱珠弯下腰，冷漠地看着她说道：“你要是去死的话，我不会拦的哦。” 百花羞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呆呆地看着朱珠，打了个哭嗝。 “还是说，你想成为妖怪余孽，让我师兄一同把你收拾了？”她抓了抓金箍棒，没抓起来，有些尴尬地松开了手。 公主低下头，没有再哭喊，但是肩膀一抽一抽的。 唐僧叹了口气，安慰道：“施主，你只是障住了。那妖怪虽没有害你性命，但却辱了你的心志。现如今你已脱离苦海，又何必再自寻烦恼？” “但是大王说，它是因为爱我，它若是不爱我，才不会对我做那些事。”公主扁扁嘴，样子很是委屈。 闻言，朱珠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它若是爱你，才不会对你做这种事呢。它要是爱你，能舍得打你？”提起这个朱珠就生气，恨不得打开她的脑子检查一下构造。 “它打我是因为……因为我做得不够好。之前大王有耐心教过我的，但我太笨了，总是学不会，大王才生气的。” 嘶……这公主不但恋爱脑，还被PUA得失去了自己的理智。 朱珠摇摇头，耐下性子和她好好说话：“那你之前那个驸马呢？他爱你吗？” “他……他应当是爱我的。”公主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朱珠叹了口气，问她：“那他打过你吗？” 公主呆呆地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唐僧拍了拍朱珠的后背，宽慰道：“罢了八戒，让她自己想想吧，总有一天能走出来的。” 朱珠叹了口气，站起身，跟着师父和国王告别。 离开大殿前，朱珠又回头看了百花羞一眼。她依旧迷茫地坐在地板上，眼神虚焦，不知道望向何方。 “师父师兄，你们等我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在大家诧异的神情中跑了回去，蹲在了公主面前。 清了清嗓子，朱珠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其实刚刚我见你的第一句话，是想说，祝贺你离开了它的控制，恭喜你拥有新生。” 说完，朱珠没有再理会公主呆滞的表情，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忽然停见了身后痛苦但释放的哭声。 朱珠低下头，扬起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开心了？”猴哥走在她旁边，慢悠悠问道。 朱珠收起笑容，装作无事发生，“我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吗？” “啧，”他挑挑眉，将金箍棒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摊开，递给了她一个梨子，“喏。” 朱珠猛地停下脚步，惊喜地看着他手里的梨子，“你从哪里来的？” 猴哥将梨子扔到她的怀里，然后快步走到最前面去了。 经过她的时候，他别扭地强调了一句：“师父拿的。” 看着他像是逃跑一般的背影，朱珠啃着梨子偷笑。眼睛一转，朱珠快步走上前，牵住白龙马的缰绳，故意大声说道：“师父，谢谢你啊！” “啊？谢我什么？”师父有些意外，探着身子看她。 朱珠眼睛看着师父，但余光却瞄着前面的金色身影，“啊就是……” “八戒，走快点，前面好像有个村庄，你去探探情况吧！” 朱珠扯出一个笑容，抱歉地看着师父说道：“师兄叫我，我先去啦！” 唐僧微笑着点头示意，坐直了身体。 朱珠快走几步，走到了猴哥身边。往前看了看，前面果然有个小村庄。 “师兄，这村子没妖气吧？”她在村子口前，站住脚步，谨慎问道。 猴哥飞起来眺望一遍，落下来后摇摇头，肯定道：“这附近没妖怪，你去吧。” “行，那我去了！”得到他的保证，朱珠放心地往里面走。最近碰到的妖怪太多太频繁了，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走进村子后，她发现这里的门窗都紧闭，外面也看不到人。她疑惑地看了看天空，太阳高高在空中悬着，这么好的天气，外面怎么没有人？ 走了几步，她找了一家院子里晾着小孩衣服的人家，敲了敲门。 有脚步声自门后响起，但并没有开门。 “找谁？”是一道年轻的女声，听起来年龄不大。 朱珠放缓声音道：“姑娘你好，我们是路过的和尚，想要在此借助一宿，不知方 不方便？” 门后的女子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现在太早了，你们晚点来吧。” “晚点？多晚？”朱珠有些疑惑地追问道：“现在不方便吗？” 女子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含糊说道：“太阳落山，星星升空时，再来。” 朱珠皱起眉，还想再问，门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 女孩回去了。 无奈之下，朱珠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回去，和师兄弟说了此事。 唐僧捻捻佛珠，心平气和道：“既然人家这么说了，我们便等等吧。” 朱珠又回头看了一眼静悄悄的村子，再次小声和猴哥确认：“你确定这里没有妖怪？” “你质疑我？”猴哥横她一眼反问。 朱珠赶紧摇头，证明自己对他的信心，“就是觉得这村子怪怪的。” “有什么鬼祟，等晚上就知道了！”猴哥将金箍棒在手里转了一圈，表情自信且认真。 看着他的表情，朱珠也慢慢放下心来。 她又一次看向了村庄，总觉得惴惴不安。 晚上会发生什么事呢？ 第26章 月神村（一）“明天一早你们就走。”…… 一直等到月亮升起，朱珠才从石头上站起来。她跺了跺发麻的脚丫，主动地去借宿。 这会儿再进村子，朱珠明显感觉到不一样了。村子的每一条小巷都有人，大家面露微笑地聊天寒暄，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有的村民看到她，还向她展露了非常友好的笑容。甚至还有的人，热情地邀请她去家里坐一坐。 许久没见到这么热心肠的人，朱珠有些不适应。她一边点头感谢，一边迅速从这些人中间走过去。 也不知道她是最近遭遇太多，有了被害妄想症，她总觉得这些热情的村民眼睛里藏着阴谋。 轻车熟路地走到之前的那户人家，朱珠顿住。 一路走过来，所有人家都大敞着院门或者屋门。唯独这家，依旧如同白天时候那样，紧闭门窗。 朱珠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不妥，遂伸手敲响了房门。 “哪位？”依旧是那道女声。 朱珠微笑道：“姑娘是我，白天来过的。我们师徒几人想要借宿，不知道方不方便。” 女子又沉默了几秒，后有些意外地开口：“我以为你们走了。” “是有不方便的地方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就不叨扰了。”朱珠的第六感觉察出不对，想要离开。 那女子却忽然将门拉开，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姑娘估计也就十几岁的样子，扎了两个麻花辫，眼睛又黑又圆，让人看上去就欢喜。 “只有你一个？”小姑娘伸出头，查看了一番，又迅速将头缩回了门里。 朱珠指指村外，“我师父和师兄弟在外面。” “那让他们来吧，”小姑娘垂下眼睫，低声说道：“明天一早你们就走。” 朱珠此时哪里还没明白情况，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立刻找到师父。 “大师兄，村子里有古怪。”她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引得猴哥和师父都皱起了眉。 “如果我们借宿，会不会对这户人家造成什么影响？”善良的师父第一时间想到这户人家的性命是否受到威胁。 孙悟空摇摇头，宽慰道：“师父，如今看来，这户人家应该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尽可能地保护他们，明日一早就走，应该没问题的。” 朱珠虽觉得猴哥身上插满了旗，但看着师父实在担心的模样，也配合着点头。 唐僧叹了口气，站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吧。悟空八戒，等会儿可要有些礼貌，好好感谢人家。” 朱珠和猴哥同时应是，带着师父往村子里走。 和刚刚一样，村民们对他们的到来十分欢迎。甚至看到猴哥这样怪异长相的和尚，也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惊吓的表情。 “是有些奇怪。”猴哥附到她耳前，低声和她交谈：“你刚刚可还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朱珠仔细思考了一下，提出了一个小小的发现：“我也不确定，但他们的服装是不是有点相似啊？” “嗯，衣服共分为男和女两类。”猴哥竟然也发现了同样的地方。 朱珠余光瞟着路过的人，心里止不住地犯嘀咕。 这里的人一点也不怕撞衫啊？全穿一样的！ 男的统一都是青色的长衫，头上裹着同颜色的头巾，一丝头发都没有露出来。 而女的则截然相反。她们穿着白色的长衫，全部是过腰的披肩发，头发上一丝装饰都没有。 回想起刚刚那个女孩，她明明扎了两个麻花辫。 到底是为什么和大家不一样？ 是她有问题？ 还是她们有问题？ 抱着一肚子的疑问，朱珠他们到了那户人家。 女孩依旧在门里等着，见到他们，也丝毫不惊讶。只是将门拉大，然后沉默地请他们进去。 跟着女孩进了屋子，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盘发的老妇人。老妇人眼盲，摸索着站起来，颤巍巍问道：“秀儿，可是客人进来了？” “是的奶奶。”叫做秀儿的女孩走过去，扶着奶奶站稳，然后给她介绍：“一共有四位客人。一位毛脸雷公嘴的和尚，一位女孩子，一位大胡子和尚，还有一位光头和尚。哦，还有一匹马儿在外面。” 她的介绍言简意赅，却又有些不礼貌。朱珠有点想笑，但又不敢笑，于是只好憋着。 奶奶拍拍秀儿的手，让她去给客人倒茶。 唐僧上前感谢道：“多谢老人家愿意让我们留宿，我们明天一早一定离开。” 老妇慢悠悠坐下，点点头道：“对，你们明天一早，太阳刚升起来，就离开这里。” “敢问老人家，这是为何啊？”猴哥上前接过秀儿手里的茶，好奇问道：“这村子可有不妥之处？” 老妇人摇摇头，扬起一个苦涩的笑容，声音嘶哑道：“外乡人，你就别问这么多了，明早走就是了。” 猴哥还想追问，却被秀儿瞪了一眼，“我奶奶都说了，让你们别问，你哪来的那么多问题？” “你这小丫头……”莫名其妙被怼了一顿的猴哥有些不爽，他还要上前和秀儿理论，被师父拉住了。 “悟空，罢了。”他摇摇头，然后礼貌问道：“请问老人家，我们今晚住在哪里？” 秀儿上前一步，领着他们往院子走，“家里只有一间屋子，你们只能睡在外面。” “我们可以睡，但我们师父得睡里面！”猴哥想要争取一下，却被秀儿又呛了回来：“你怎么这么多事？”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师父连忙调停，“没事的悟空，我便和你们一起在外面休息。” “我帮你找了几块布，你垫一下吧。”秀儿冲进屋子里拿了一些布，塞进了朱珠的怀里。 突然被优待的朱珠有点感动，连声感谢道：“多谢你呀，秀儿妹妹。” “没事。”秀儿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赶紧休息吧。”说罢，关紧了房门，吹灭了烛火。 朱珠将布铺到地下，然后看向师父，“师父，你睡这里吧。” 师父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动作优雅地坐了下去。 朱珠又分了两张布递给沙师弟，沙师弟双手接过，很快扑到地上睡着了。 转向猴哥的时候，他冷哼一声，突然傲娇道：“我不要她的东西！” “你确定不要？”朱珠将剩下的几块布铺到地上，最后一次确认。 猴哥背对着她，气哼哼的，“不用！” “那好吧，我就 全部笑纳啦。“朱珠没再客气，直接躺在铺得软软的布上。虽然地板凉，但她本来就皮糙肉厚，再加上这几块布，足够睡个好觉了。 看着猴哥的背影，朱珠忍不住想要挑衅他：“哎呀这可真舒服。铺上这布以后呀，就感觉像躺在了云彩上。软软的，暖暖的，真舒服。” 猴哥没有理她，依旧背对着她，像一块望月石。 朱珠觉得没趣，扁扁嘴，闭上眼睛，准备睡个美容觉。 迷迷糊糊间，有人拽了她一把。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八戒，走！咱们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朱珠：“？” “孙悟空你是不是有病啊？”她猛地睁开眼睛，实在没忍住骂出了声：“你刚刚怎么不叫我？非要我快睡着的时候叫我？” 被叫了大名的猴哥也没有生气，调皮地地笑笑，大方地承认：“你们都睡了独留我一个，多无聊呀。好八戒，咱们出去看看吧！” 面对猴哥难得的撒娇，朱珠……朱珠决定不为所动。 “我不去，我要睡觉。”她重新躺下去，翻了个身背对他。 肩膀上攀上一只猴爪，轻轻晃了晃，“八戒，朱珠，我的好师妹，你就和我一起去吧？” 即使他放软了声音，即使他央求自己。铁血战士朱珠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人身准则，该睡觉的时候就该睡觉！ “朱珠——” “去哪儿？”朱珠坐起来，无奈地闭了闭眼睛。 心智不坚定，等以后找师父要两本佛经抄抄。 但真的没办法呀！怎么会有人拒绝他的请求啊！ 她做不到啊！ 朱珠一边天人交战，一边跟着猴哥飞到村子上方，观察起下面的动静来。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了，但下面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这村子里全是夜猫子啊。”朱珠挠挠脸颊，有些弄不明白。 猴哥绕着村子飞了一圈，也有些疑惑：“这村子里除了咱们住的这户人家，竟然没有其他睡觉的，真是奇怪。” 但无论他们怎么看，村名们都只是在干正常的生活，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 他们只好失望地回到院子里，躺在地上看月亮。 哦，忘了说。待回来以后，猴哥便自然地躺到了她的身边，而且还抢了一块布垫在身下。 太阳刚露出第一丝光辉时，猴哥便将所有人叫醒，准备离开。 老妇人和秀儿都没有起床，村子外静悄悄的，仿佛昨晚的人都消失了。 “师父慢些。”猴哥推开门便停下了脚步。 朱珠从缝隙处看过去，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一男一女。 男的大概四十来岁，没有蓄胡子，脸上非常干净。但五官不端正，让人看着不太舒服。 而那个女的，就更诡异了。她大概二三十岁的样子，脸色苍白，嘴唇上却涂着极其艳丽的红色。指甲很长，透着不健康的青色。她的头发一直到脚踝，两条小腿上分别有个铁环。 就在朱珠观察他们两个的时候，男子说话了：“有客从远方来，没有招待实在是太失礼了。我是月神村的村长，我叫尹月。这是我们村的大祭司，名为月忆。几位不如去我家里，我好好招待一下各位？” 大祭司？ 这村有宗教活动？ “多谢招待，不过不必了，我们还要赶路。”唐僧在后面行了礼，婉言拒绝了尹月的建议。 听到师父的拒绝，尹月并没有什么不开心的表情，而是让开了路。 猴哥牵着白龙马走在前面，朱珠和沙师弟跟在后面。 村口明明就在不远处，但他们却无法顺利达到了。 不知何时，村子的每一条道路上，都站满了村民。 他们密密麻麻地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异口同声道：“请留下来坐坐吧！” 朱珠在一瞬间，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这什么丧心病狂的场景啊！ 第27章 月神村（二）“请圣僧留下参加庆典！…… 如果外面站着的都是妖怪，朱珠倒也不惧，直接打出去，踩着他们的脑袋开路都没问题。 但关键是……这里站着的都是人，货真价实的人。 朱珠叹了口气，看向唐僧。 她的师父此时已从马上下来了，看着这幅场景，微微皱眉。熟悉他的朱珠撇了撇嘴，心里有几分诧异。 这是师父不太开心的表情。 真怀念，上一次看见师父这幅表情，还是在高老庄的时候。 “既然如此，那就请施主带我们去吧。”师父的声音又冷又硬，全然没有之前温柔的感觉了。 即使听出来唐僧的不情愿，尹月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微笑着转身带路。 朱珠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和小白龙聊天：“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唔，说不好，我不太懂人类。”小白龙低着头，不耐烦地跺了跺蹄子。 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朱珠有些不甘心，扭头看向沙师弟。 她那怕人的沙师弟此时紧紧贴着小白龙的身体，生怕和任何一个村民有身体接触。 朱珠：“……” 罢了，不问他了，想必也问不出什么。 尹月的住所并不远，在村子的正中央。院子不大，却显得异常得拥挤。 “画的什么玩意儿？”小白龙的蹄子在土里刨了刨，扬起了一地的尘土。 朱珠一只手拍了一下他的腰部，另一只挥了挥鼻前的沙土，警告他：“别乱刨！” 待飞扬的黄土都落在地面上，朱珠才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院子的地面上、墙壁上、柱子上，都密密麻麻用白色的颜料画了许多图案，看着怪瘆人的。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形无规律地被画在墙上的每一个地方，其中还夹杂了许多扁扁的三角形和一些半圆。 所有的图案都被涂满了白色的颜料，边缘处却被红色的颜色描了一遍。有少数的图案边缘被蹭花，那些红色被蹭进白色的图案里，像是干了的血迹。 联想到村名，朱珠很难不怀疑，这个村子有着对月亮的极度崇拜。 待他们队伍里最后一个人沙师弟一进院子，身后的门便落了锁。朱珠和猴哥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朱珠迅速在心里做好了下一步计划。 她朝着四周看了一圈，墙体很矮，就算小白龙背着师父，也能跳出去。至于跳出去以后……那就是大师兄该考虑的事情了，而她主要负责后面不被偷袭就好了。 “八戒，跟上！”听到猴哥的声音朱珠转过头，发现他们都已经进了屋子。她加快脚步走到师兄旁边，听见师兄正和小白龙说小话：“你注意着点外面的情况，有什么不对立刻通知。” “知道了大师兄，交给我吧！”小白龙还是第一次被布置了任务，显得兴奋极了。即使被拴着，也不停地原地转圈圈。 经过他的时候，朱珠拍了拍他的脊背鼓励道：“加油，师父的安全就靠你了！” 职场新人小白龙的眼睛猛然睁大，感激地望着她，眼神里满是清澈的愚蠢。他忙不迭地点头道：“放心吧师姐！我一定做好！” 朱珠微笑着点点头，又鼓励地说了两句后，从他身边走过去。只不过和猴哥对视时，两人都没忍住笑意。 这小傻子，又天真又可爱。 进了屋子里后，朱珠的不适感进一步加强。屋子里几乎没有东西，只有一个桌子，一个床。桌子上好像摆了个什么物件，朱珠还没有看清，就被尹月拿走了。 四面墙壁上有三面都开了窗户，屋子里又阴又冷。唯独朝阳的方位没有开窗子，屋子里没有一丝阳光照进来。 尹月拿出几个蒲团放在地上，略带歉意地说：“抱歉，家里没有什么东西，各位只能委屈一下坐在这里了。” “如此便好。”唐僧一甩衣袍，盘腿坐在了蒲团上，沙师弟在他后面落座。 朱珠将其中一个蒲团挪了挪，靠着师父坐了下来。她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可以近身保护师父。 而那个让尹月略显防备的师兄，则是斜靠在墙面上站着，抱着金箍棒冷眼望着一切。 尹月也拿着一个蒲团坐下来，朱珠注意到，他的坐姿有些奇怪。虽然同样是盘腿坐下，他的两只脚都放在了自己的腿上面。这样的坐姿让他看起来极不舒服，而且腿都快缠到一块儿了 。 就这这样的姿势，尹月倒了几杯茶递给他们，微笑道：“几位高僧是从哪里来，要去往何方啊？” 又来了，熟悉的台词它又要来了。 唐僧不厌其烦地再次解释：“贫僧和几位徒弟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方拜佛求经的。” “哦！原来是大唐来的高僧！失礼！”尹月听到他们的来历，似乎比刚刚更开心了几分。 朱珠接过茶，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是正常的茶味。尹月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端起自己的杯子将茶一饮而尽。 “各位高僧，你们来得太是时候了！今晚我们村子有个庆典，你们务必要参加。” 猴哥冷哼一声，从阴影处走出来，厉声问道：“我们为何一定要参加？” “这位师父一看就是很厉害的高僧，”尹月先是奉承了一句，随后继续解释道：“我们庆典很有意思的，之前也有僧侣经过此地，都对我们的庆典赞不绝口的。” 猴哥走过来扶起师父，神色不悦地看向尹月，“我们就不参加了！你找别人去吧！” 说着他吹了声口哨，口哨声落下的同时，小白龙从外面将门撞开。猴哥将师父迅速扶到马背上坐好，牵起缰绳就要飞。 眼看着已经飞到了墙头，忽然，外面传来了凄厉的惨叫：“请圣僧留下参加庆典！” 猴哥身子未动，带着白龙马站在原地，没有一丝一毫要留下来的意思。 两方似乎僵持了一分钟后，外面“砰”的一声，像是什么重物砸到了墙上。 很快，空气里飘来了一股浓厚的铁锈味，带点猩，有点刺鼻。 朱珠脚步微滞，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尹月。 血味。 尹月依旧微笑着，嘴角勾起的弧度不像个正常人的样子，笑容不带一丝感情。如果这里不是古代，朱珠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披了层人皮的机器人了。 “大师兄……刚刚那个人，撞死了。”站得最高的小白龙声音微颤。 唐僧急忙拍了拍小白龙的脊背，待小白龙飞下墙头后，急匆匆下马将院门打开。 面前的情形一下子跳进视野。 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将整面墙体都染了色。一位老爷爷躺到在血泊之中。在他的周围，还站着一些年纪稍大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几个。 “圣僧，你看村民们多想你留下来啊，你们就留下来吧。”尹月走了出来，用一种近乎变态的迷恋的眼神盯着脚下流淌的血液。他深呼吸了几次后，让月忆将地上的血液收集起来，装进了一个木碗里。 唐僧气得浑身直抖，“你……你！” “圣僧千万不要害怕，”尹月两手合十，微微鞠躬，“这可不是我逼的，而是他们自愿的。” 说着，他看向了其他站着的男人们问道：“对吧？你们是自愿的对吧？” “我愿意将我肮脏的血液献祭给月神！”一位壮汉大步跨出，随后看向天空，不知祷告了一句什么。 紧接着他身子一动，竟然是迅速朝着墙面撞过去。就在他的头即将碰上墙面时，说时迟那时快，猴哥冲过去拽住了他。 朱珠迈出的脚还没收回来，余光便瞥见另外一个男人又要冲过去自/杀。她赶忙扑过去，费尽力气拽住了这个人。 眼看着还有人在蠢蠢欲动，唐僧愤怒地大声道：“我去便是了！让他们停止！” “好了！大家听到了吧，圣僧今晚要参加我们的盛典！大家快回去休息，晚上可要好好准备！”尹月接过那装着血液的木碗，虔诚地将碗抱在怀中。 月忆如同鬼魅一般，忽然出现，又悄然消失。 人群慢慢退去，村子里又恢复了寂静的样子。 朱珠像是在水里憋了许久一般，此时才慢慢吐了一口气，大口呼吸着。 明明此刻太阳正照着她，她却浑身发冷。挪了挪步子，她凑到了猴哥身边，紧紧地挨着他，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尹月带着他们回到了他的家中，他非常自然地上了床，“非常抱歉，我就先休息了，大家随意。” 说罢，他竟真的躺倒，没一会儿，呼吸便均匀规律起来。 朱珠见他睡着了，试探性地准备离开院子。拉门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窥视她，朱珠顺着感觉望过去，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月忆。 她此时画上了红色的眼线，阴森地盯着她。 被抓了个正着的朱珠对着她翻了个白眼，举起钉耙吓唬她。小白龙也呲牙咧嘴地逼近，在她后面抬起上半身，似乎要将她踹翻在地。明明钉耙已经悬在头顶，明明小白龙的蹄子已经碰到了她的后背。 月忆却像是毫无知觉般，一脸无所畏惧，躲都不躲。 没看到预想中的情形，朱珠无趣地将钉耙收回来，扛在肩上回了屋子。 她一进屋，就见到沙师弟坐在蒲团上抓耳挠腮，一副很慌张的样子。看到她进来，沙僧的眼睛一亮，表情非常激动。 朱珠歪了歪头，带着疑惑往他身边走，却忽然止住了脚步。 扭头望去，师父正坐在蒲团上念经，他身边坐着一板正经的大师兄。无需凑过去，朱珠只用看这两眼便知，猴哥又出窍了。 自然地收回目光，朱珠坐到了沙师弟身边。落座的时候，她还隐蔽地将蒲团往沙师弟身边挪了挪，让自己和他距离更近些。 沙师弟眼睛看着床上躺着的尹月，身体缓慢地靠近朱珠，在她耳边用气声说道：“大师兄……” 朱珠抬手阻止了他，手放下时拍了拍他的大腿，在他腿上写下一个字：“知。” 再用余光看时，沙师弟咽咽口水，擦了擦脸上滑落的汗珠，点了点头。 既然猴哥已经去了解情况了，她便放下心来，慢慢整理自己的思路。 首先这个村子里一定在信奉一种奇怪的宗教，核心一定和月亮有关。而且村民是自发地从心底认同这个宗教，也认可他们的村长和祭司。 然后，这个村子的庆典仪式一定会用上血液。刚刚那个要撞墙的村民自称自己血液是“肮脏的”，要“献祭”给月神。为什么要给月神？将血液献祭给月神他们会获得什么？一定是有明显的迹象表明这个“月神”是存在的，村民才会这么相信祂。 最后，秀儿和她的奶奶是什么情况？她们是否会是这村子里的唯一突破口？ 太多的事物纠缠在一起，让朱珠有些筋疲力尽。她觉得自己的大脑都要被烧干了，也没想通这其中的关键。 她摇了摇脑袋，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认真思考。 猴哥保证了这里没有妖气，他们也没有发现有任何邪祟的迹象。这说明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这里并没有邪神之类的东西，一切都是人为。 那么解开谜团的重要线索，便依旧在村长尹月和大祭司月忆身上。 而且让朱珠费解的是，为什么尹月要强留他们在这里？ 她反复仔细回忆和尹月说过的每一句话，仔细回想分析他的每一个表情。 “机器人”尹月的表情几乎没有变过，除了一次。 师父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他明显表露出了惊讶和惊喜的神情。 那么他留下他们是为了唐僧？ 还是为了唐僧所代表的……大唐？ 第28章 月神村（三）营养液满100加更 她正思绪纷乱着呢，看到师父旁边的猴哥突然动了动。他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转过身来朝她摇了摇头。 朱珠：“！” 什么？猴哥居然一无所获吗？！ 完蛋了！ 她垂头丧气地吹了吹自己额前的头发，干脆躺倒摆烂，等待夜晚的到来。 迷迷糊糊中，她被小心地晃了晃。睁开眼，沙师弟正揪着她的袖子角，面露忐忑地准备叫醒她。 朱珠坐起来，发现尹月已经起来了，正盘腿坐在床上，闭目打坐。他的姿势依旧是刚刚看到的那样盘腿坐着，双手向上平摊在膝盖上。 “咚咚。”门被敲响，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村长，庆典准备好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喜悦，仿佛非常期待这 个庆典。 闻言，尹月睁开眼，沉声道：“好的，你们先去，我马上到。” 门外的男子应了声是，脚步声渐渐远去，其中还夹杂着他呼唤其他人的声音。 尹月穿好鞋下床，走到唐僧面前邀请他：“圣僧，我们走吧？” 师父并没有看他，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将自己的袈裟和冠帽一项项整理好，随后昂首挺胸地走出猴哥已经打开的门。 朱珠也跟着站起来，拿钉耙的时候瞟了尹月一眼，只见他从枕边拿起了什么东西。 再仔细看看，是之前在桌子上看到的那个物件。这会儿朱珠总算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纯白色的神像石头雕塑，唯独眉间有一点刺眼夺目的红。 神像的姿势和刚刚尹月在床上打坐的姿势一模一样，看上去诡异极了。石头雕塑看上去光滑极了，一看就是经常放在手里盘玩。 注意到朱珠的眼神，尹月微笑着将神像举起，似乎是让她看得更清楚一点。 朱珠收回视线，快走了两步，紧跟着师父。 庆典的地点在村子的最中央，很好找，顺着人流走就好。人群中，朱珠意外地看到了秀儿和她奶奶。见到朱珠，秀儿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舒展，并且移开了目光。 村民们看到尹月，都在热烈地欢迎他。尹月在人们的簇拥下走到了最中间的高台上，如鬼魅般的月忆不知何时出现，也跟着上去了。 台子的中央，架着高高的木堆。尹月一上去，就让人将火点燃。如果不是朱珠知道这个村有古怪，还以为这里正在开篝火晚会呢。 朱珠抬头看了看天，出乎她意料的是，今天并没有月亮。 那他们为什么选在今天举行庆典？ 不过今天一整天都被尹月若有似无地监视者，这会儿终于脱离了尹月的观察，朱珠赶紧凑到猴哥跟前，向他询问情况。 “我刚刚去找土地，想问问祂这里的情况。结果祂竟然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问他什么都说一切正常。”猴哥微微偏头，低声和她耳语：“于是我去找了找附近的小妖怪，倒是真让我问了些东西出来。” “哦？什么情况？”来不及思考土地为什么一无所知，朱珠对妖怪的回答好奇极了。 猴哥挠了挠脸颊，看了一眼台上正在慷慨激昂演讲的尹月，犹豫说道：“他们说这个村子里的人非常奇怪，每隔一月便搞一次活动，可能就是这个庆典吧。在活动上，他们会……” “我愿意！” “我愿意！” 朱珠正认真听着，忽然被下面踊跃自荐的人打断。她刚刚没听见尹月说了什么，所以不知道底下的人为何忽然都在狂热大喊“我愿意”。 她赶紧问一直在认真倾听的师父，只见唐僧眉头紧锁，神情极为困惑。 “刚刚那尹月问道，谁愿意成为和月神沟通的桥梁。”他压低声音重复道：“这是何意？” 朱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台上的尹月压了压手掌，底下立刻安静了下来。 他微笑着看向大家，“大家这么踊跃，我很欣慰。”说完，他随手点了两个人上台。 那两个都是男人，一个青壮年长相，身边似乎站着他的妻子和女儿；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孑然一身站在角落里。 被选中的两个男人脸上都出现了非常骄傲的表情，有妻子的男人和自己的妻子拥抱告别后，义无反顾地走上了中央的高台。 两个男人站在台中央，尹月将手里的神像拿出，摆在两个男人前面的地上，随后他退到台的最后方。 取代他走到最前面的是大祭司月忆，她依旧穿着白天的那身衣服，手里端着那个装满血液的木碗。 她忽然将木碗举过头顶，嘴里大声念着听不懂的语言。也不知念了多久，直到月亮从云层里冒出来，月忆才停止。 朱珠再次抬头看去，天空上方那个圆盘似的月亮提醒她，今天是十五。 果然，她就说，拜月怎么可能不在十五。 月亮出来后，大家的表情都变得非常的期待。 月忆将手里木碗一倾斜，碗里的血液全部倒在了神像脚边的土地上。随后，她将碗重重一搁，围着圆台配合着吟唱跳起舞来。 那舞姿极其怪异，像是一个牵线木偶，在僵硬地摆动自己的四肢。再配合上她毫无表情的一张脸，整个场景使人毛骨悚然。 下意识地，朱珠和其他几人默契地将唐僧包围在一个圈里，全方位地保护着他。 而除了他们，场下的所有村民都猛地下跪，嘴里吟唱着和月忆一样的歌曲。 也不知道是不是朱珠有些紧张过度了，她总觉得空气中飘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想了想，她还是提醒了一下大家，让大家捂好口鼻，以防中招。 “猴哥，你刚刚说，他们在活动上，会干嘛？”精神紧绷中，朱珠忽然想起刚刚猴哥说了一半的话语。 他的大师兄握紧手里的金箍棒，一字一句说道：“他们会杀人。” 朱珠猛地扭头看他，正想发问，突然听到了利器进入身体的闷声。她循声看去，月忆正高高举起匕首，对准了第二个人的脖子。 在他们脚下，刚关空调的碗，如今又被血液装满，来自于那个白发的老头。 就在月忆飞速地将匕首往下戳的时候，她手里的匕首被打飞。打飞它的金箍棒转了个圈又回到了猴哥手里，他双目赤红，冲过去拽着月忆的衣领质问道：“你们为何要杀人？！” 月忆没有说话，尹月也没有说话。 率先发难的是台下的村民。 他们不可思议地看着被打飞的匕首，愤怒地指责猴哥破坏了他们的庆典。更有许多年轻的小伙子，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冲上去准备和猴哥一决高下。猴哥一棍一个，将他们全部敲晕在地。 但即使这样，也没有震慑住盛怒中的群众。他们全部扑过去，似乎和台上的猴哥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人海战术确实有效，猴哥一下子就被人群淹没，朱珠完全找不到他了。 她正要冲上去帮他，忽然听见了唐僧的呻/吟。 “师父你怎么了？”她急忙转身，抓着唐僧问道：“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 唐僧似乎头晕得很，沙僧一个人差点没扶住他。幸好小白龙及时靠过来，让自己的身躯充当墙壁，唐僧才站稳。 “头好晕，”师父声音羸弱，手抚额头，抬眼看她，“八戒，你……” 他话说到一半，目光忽然从朱珠肩膀处跃过，看向后面。 朱珠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后面什么也没有，但师父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耳朵。 “菩萨，您怎么来了？” 朱珠头皮发麻，发丝都快竖起来了。 “师……师父，哪有菩萨啊？”沙僧抖着声音，不可思议地看着前面空无一人的地方。 而唐僧并没有理他，跃过朱珠，径直地朝着那空无的地方走去。沙僧扶着他，看他不仅和空气打招呼，还和空气热切地聊起来了。 师父出幻觉了？ 她僵硬地将头扭回去，看向台上。 猴哥此时将身形变得无比巨大，那些扑过去的人只能抱住他的脚。而渐渐的，大家的脸上都出现了癫狂的笑容，每一个人都在和空气对话。 有的扑倒在地，不知在向谁磕头，嘴里念念有词，要神明完成他的心愿。 有的坐在原地傻笑，然后又忽然大哭。 还有的男男女女，则是当场脱下衣服，毫无廉耻地当众结/合。 无比混乱的场景中，唯有巨大的猴哥站在原地，皱着眉看着地上疯狂的人们。低着头思考了许久，他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孙悟空如同下凡的神明，月光照在他金色的毛发上，为他的眼神蒙上了一层悲天悯人的仁慈。他抓起同样巨大的金箍棒，在地上重重敲了三下。 那声音沉闷且有巨响，竟直接将场地所有的人都震晕过去了。 混乱的场面终于结束，朱珠松了口气，让小白龙将同样被震昏的师父背好，和沙僧一起先行将唐僧送离了村子。 看了一圈，朱珠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尹月和月忆都消失在了场上。就连秀儿和她奶奶，都不在这里。 猴哥 缩小身形，在台上找了一圈，招手叫朱珠过去。 “八戒你看，刚刚那个装着血的碗不见了。” 朱珠不理解地歪歪脑袋，忽然想起了那股味道，连忙检查被焚烧的木堆。 味道果然来源于此，靠近了闻，那股臭味更明显了。 朱珠怎么嗅，都想不起这个味道是什么。 “先去找他们两个，那两个诡异的家伙一定知道！”猴哥拉着她一起走到尹月的屋子，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间空荡荡的屋子。 他生气地冷哼一声，拔了一撮毛一吹，数个小猴子瞬间出现在原地。 “孩儿们，给我找到那两个人！” 小猴子们叽叽喳喳地欢呼一声，迅速四面分散，跑去寻人了。 朱珠他们也不停，立刻赶去秀儿家里。 她们祖孙俩一定知道什么！ 第29章 月神村（四）他们罪有应得。 敲响秀儿家门的时候，秀儿像是就站在门口等他们来一样，刚一敲响，门就开了。 “我与奶奶打赌，你们究竟会不会来。”秀儿不高兴地甩了甩麻花辫，“我赌输了。” 朱珠笑着问她：“你为何觉得我们不会来？” “你们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厉害啊！”秀儿理所当然道：“之前来了不少能人异士，他们都没有来。” 秀儿说的话让朱珠想起了之前尹月所说的，许多圣僧也参加了他们的庆典，非常满意。她张嘴想问，就见到秀儿扭身进了屋子。 朱珠叹了口气，默默跟上她。 屋子里燃着蜡烛，秀儿的奶奶正坐在桌前。那双失明的眼睛此时睁开，露出了空洞洞的眼窝。 “你们一定有很多想问的，”奶奶“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微笑道：“先坐下来吧。” 猴哥跳上椅子，着急问道：“老人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秀儿奶奶叹了口气，吐出的话却让他们大吃一惊：“我是这个村子之前的大祭司，我叫月华。” “啊？”朱珠微张着嘴，完全没想到这奶奶竟然和月忆一样，是个大祭司。 月华呵呵笑了两声，调皮道：“这就让你们惊讶啦？那我要说，尹月是我儿子，月忆是我儿媳呢？” “好哇！原来你们一家子都从事这行！”猴哥皱着眉站起来，拽着月华的领子冷硬地问道：“你们为何要杀人？” 秀儿冲过来想救下奶奶，却被猴哥用金箍棒挡了回去。 “小师父，我是大祭司不错，但我从来没有杀过人。”月华即使被拽着领子，也丝毫不惊慌，冷静地阐述道：“我们村子一直信奉月神，每月也有祭祀活动，但从不杀人。” “从不杀人？”猴哥的声音骤然提高：“今天在我眼皮子底下就死了两个！你还好意思说从不杀人？！” 盛怒中的猴哥将秀儿吓哭，她跺跺脚大喊道：“那是他们两个干的！和我奶奶无关！” “是啊，我从不杀人。但自从我儿子上任后，这祭祀活动就变了味。”月华叹了口气，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猴哥眨眨眼，似乎在判断月华说的是否真实。几个呼吸后，他慢慢松开了手，坐回了座位上。 “你继续说。” 秀儿见孙悟空送开了奶奶，连忙冲过去替她擦眼泪。 “我们月神村一直有拜月的习俗，而我们祭司，则是负责将村民们供奉的瓜果吃食供给月神。祭司如果生了儿子，那便要再找一位符合的女孩当祭司；如果生了女儿，那便是下任祭司。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样。” “村长则是由村民选举，选出大家最满意的那一位。随后，祭司和村长便会结合，生下下一个祭司。” “很不幸的，我生了个儿子。没办法，我只好在众多女孩子里挑选出了一位最符合条件的，让她成为了祭司候补。但在尹月上任村长的仪式上，他却拉来了另一个女孩，说她才是这个村子的祭司。” “我当场就反对。这怎么可以呢？那女孩甚至不是我们村的！但那女孩却让月神显灵了，这下子大家都打心底里认可她。” “自那以后，我们月神村的祭祀活动就变了味。尹月说，只有男人的鲜血能让月神显灵。一开始大家不信，尹月便用自己的鲜血给大家证明，大家真的都看到了月神。而且，每次祭祀后，大家都说月神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渐渐的，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自愿献上自己的鲜血。” 结合月华所说的，朱珠大致猜到了尹月的所作所为。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猴哥忽然出声问道。 “我从没有信过，”月华指着自己的眼睛大笑道：“我绝不信月神会需要我们的鲜血！那不是神！是邪恶！所以我自戳双目，为了让大家看清尹月造出的假象。”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的悲哀，“可惜啊，鲜血并没有唤回他们的理智，只让他们更加的狂热。” “我无能为力，只好躲在一旁，希望有人有一天能阻止他们疯狂的行动。”月华低下头，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 朱珠叹了口气，看着秀儿问道：“那你们知道他用鲜血做什么吗？” 秀儿摇摇头，满脸都是对尹月的厌恶。 忽然，猴哥的耳朵动了动。随后他扬起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拎着金箍棒站起来伸展了几下，扭头对着朱珠兴奋地说道：“走吧八戒，找到他们两个了！” 这么快！ 朱珠立刻站起来，拿着钉耙就和他冲了出去。 在村子的某一个角落里，她看到了被一群小猴子围住的尹月和月忆。 他们脚边歪倒着那个木碗，碗已经空了，两个人嘴角还残留着血渍。 他们喝了那碗里的血？？？ 想到这个可能性，朱珠有些反胃。 猴哥被尹月用村民压制太久，早就不爽极了，此刻正对着他的身体拳打脚踢。朱珠偷瞄了一眼，看到他打的是不致命的部位，便放心下来，让他慢慢泄愤。 揍了大概五分钟，猴哥停了手。朱珠再看过去，已经看不出尹月的人形了。 “说说吧，你的目的？”猴哥用金箍棒抵在他的胸口，将他死死钉在墙上。 尹月被打得牙都快掉没了，此时漏着风，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们。 原来这月忆来自于一个奇怪的组织，他们组织相信，男人血可以通过某种密法延缓生命。当然前提是，这个男人要自愿献上自己的鲜血。于是他们便简单学了两招邪术，可以暂时制造出一个幻象。后来又无意发现了一种可以使人产生幻觉的植物，焚烧后，闻着那个味道，大家会进入极乐世界。 月忆认识了尹月后，迅速将他说服，并拉进了自己的组织。他们为了延缓生命，将心思放在了一村的村民身上。 后来的事情，便是尹月和月忆通过各种操作让村民们深信不疑，并自愿上交自己的血液。 “圣僧！你们试试！真的可以延缓生命！我们合作，我将最好的血留给你们！”直到这会儿，尹月还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甚至想将他们也拉入这个组织。 “你试了你便知道有用！我们可以一起去大唐！大唐人多，又健康，我们可以源源不断地获得新鲜的血液！” 朱珠这才彻底清楚尹月的目的，果然是想去大唐传播这邪恶的想法。 猴哥气极反笑，手一用力，金箍棒便从尹月的胸膛穿过。几下后，尹月便没了呼吸。 一旁的月忆眼看不对要跑，被猴哥一把抓住飞到天上，强迫她说出了那个组织的所在地，然后用同样的方法，结束了她的生命。 “这样还不够，八戒，随我来！”猴哥说完便一跃而起。 朱珠连忙驾云跟上，她不用问都知道，猴哥去找那个邪恶的组织了。 那群人躲在一座山脚下，朱珠二人找到他们时，他们正在寻欢作乐，满地狼藉。周围种着一大片植物，偶尔有人拔下那植物焚烧，空中立刻飘出了熟悉的臭味。 看来那就是那个致幻的植物了。 朱珠生怕误会他们，还让猴 哥别那么快动手。待她走进一间明显看起来是祠堂的地方时，被整面墙上摆满的罐子震撼到了。 随手打开一个罐子，里面就是扑鼻的血腥味。 要装满这么多罐子，他们杀了多少人？为了满足他们自己的私欲，让多少人惨死？ 朱珠将罐子狠狠一摔，怒发冲冠，“这群人真是死不足惜！” 猴哥在看清罐里的东西时便冲了出去，外面已经传来了那些人的惨叫。 这次朱珠不仅没有再拦，而且忍不住拿着钉耙出去，对准他们的脑袋狠狠砸下去，直到砸出血花才停手。 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的血河，朱珠知道自己犯戒了。但她不后悔，这些人该死。 他们罪有应得。 最后，他们临走前，猴哥放了一把火，将这里烧得干干净净。 扑鼻的臭味迎面而来时，朱珠才忽然理智下来，赶紧拍了拍猴哥的胳膊提醒道：“猴哥！这味道等会别又飘到月神村了！” “哦，把我都气昏了！”猴哥也懊恼地拍了拍后脑勺，一个筋斗云上去请来了风婆婆。 “大圣，你可是又弄出了什么乱子？”风婆婆是个极年轻貌美的女子，她一边和大师兄开玩笑，一边抖开了她的风袋子。 “没有出乱子，只是找你帮点小忙。”猴哥打着哈哈，风婆婆便也假装没有看见脚下蔓延的大火。 一阵大风吹过，将那股浓烈的味道彻底吹散。 “谢过风婆婆，辛苦你跑一趟了。”猴哥对着风婆婆作揖。 风婆婆不在意地摆摆手，驾着云很快离去。 朱珠他们等到大火将这里的所有东西都烧干净后，又匆匆弄来了水，将火熄灭。 看这着下面黑乎乎的一片，满意的两人也准备离去。猴哥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和朱珠说道：“你等等，我去找阎王！” 朱珠摸不着头脑，怎么也没想到猴哥去干嘛了。 大概一根香的功夫，猴哥回来了，非常开心地和朱珠分享道：“我和阎王说了，让他们在十八层地狱好好待着，千万别转世，阎王已经答应我了。” “那太好了！”听到好消息，朱珠也快乐地握拳。 这可太解恨了！ “而且，那些惨死的人们，阎王答应我，他们未来转世的阳寿会多一些，算是补偿他们的吧。” 听到猴哥这靠谱的言论，朱珠突然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激动地表达：“猴哥你真是太好了！全天下第一好！” “咳咳，赶紧回去看看月神村的村民吧。”猴哥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像是火烧屁股了一般，一溜烟儿飞不见了。 朱珠擦擦眼角，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赶紧驾着云，追赶着她师兄，前往月神村。 第30章 老头寻女师父果然恐怖如斯！…… 在离月神村的一百米处孙悟空忽然停下，害得朱珠没刹住闸，一脑袋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哎呦我说猴哥，你怎么忽然停下？也不提早和我说一声。”揉揉自己撞疼的脑袋，朱珠小声抱怨了一句。他后背可真硬，不愧是石头变的。 孙悟空转过来，略显抱歉地和她打着哈哈：“哈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就没来得及和你说。” “什么事啊？”朱珠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 猴哥往下飞着和她解释：“之前我不是去找土地了吗？祂当时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我这会儿仔细想想，连附近小妖怪都知道的事，祂怎么会不知道？想必这老头肯定在骗我！我要去找祂问问清楚。” 他这会儿想通了后很是生气，“敢骗俺老孙，我看祂是不想活了！” “猴哥，土地你不能打吧？”朱珠跟在他的后面，生怕他一不小心犯了错。 孙悟空没有再说话，一降落便大力跺脚，将土地叫了出来。 这里的土地是个看起来相对年轻的男子，他一见到孙悟空连忙鞠躬，态度端正极了，“大圣，我有什么事能帮到您的？” 没有一句废话，孙悟空直接将金箍棒抵在了他的胸前，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敢骗我？” 土地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恢复如常。他拱拱手，态度愈发恭敬，“不知大圣所说何事？我绝对不敢隐瞒大圣啊！” “你敢说你不知道月神村的事？”猴哥气极，用金箍棒狠狠敲了一下地面，直接将面前的土地爷给震翻了。 土地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祂疯狂摆手，蹭着地面往后挪，嘴里还大喊着：“大圣饶命啊！我真不知道！” 眼见着猴哥的金箍棒要落在土地头上，朱珠冲上去抓住了那根重如千吨的神器：“师哥！冷静！” 抓住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手里的金箍棒烫得手发疼，而且重得要命，她的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朱珠的阻挠并没有让他将金箍棒收回去，反而更加往下压了压。朱珠的脚往土里陷了几寸，手臂开始发酸发胀。 “猴哥你听我说，”朱珠压低声音又快又急地劝他：“你这会儿要是打了祂，万一祂要是倒打一耙，可能还对你名声不利。还不如你直接上告天帝，让天帝去查祂！” 他稍微一使力，朱珠便被他挥到了一旁。歪坐在一边的地上，将脚从土里拔出来的朱珠无奈地闭上了眼。 她劝过了，她师兄不听她能有什么办法？ 听天由命吧。 “哎呦！大圣爷爷饶命——”土地凄惨的喊叫声响起，朱珠没有睁眼去看祂的惨状。 完蛋了，土地爷爷也是有编制的吧？ 也不知道她师兄这次犯的事大不大？ 应该不会影响他们继续去取经吧？ 他要是又被压在山下几百年，他们几个倒是没事，就是师父又要多转世几次了，也不知道转世后的师父还有没有这么温柔。 “你在这儿等着，我带祂去见玉帝！”猴哥的声音乍然响起，朱珠好奇地睁开了眼。 只见土地爷面色萎靡，但外表看上去没有明显外伤。此时正像一条离了水的鱼，软趴趴地被猴哥拎着。 朱珠唰地一下站起来，激动地问道：“猴哥你没杀祂啊？” “切，”猴哥斜她一眼，下巴微扬，得意道：“俺老孙也不是傻子。” 朱珠这才放心下心，目送着猴哥离去。 正百无聊赖等待着，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朱珠看过去，小白龙帅气的身影从远处慢慢出现。 “师姐！终于找到你了！”见到她，小白龙很是开心地欢呼。 朱珠皱了皱眉，严厉地问道：“不是让你去保护师父吗？你怎么一个人？” 小白龙刚跑过来，鼻子还喘着粗气，有些委屈道：“师姐，你怎么和大师兄似的，一见面就骂我。” 听到他的抱怨，朱珠一哽。 她像猴哥吗？ 她才不像好吗？她明明是温柔的二师姐！ “少废话！说正事！”但想到她不靠谱的两个师弟，朱珠又理解了猴哥的暴躁从何而来。眼看着小白龙又开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她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阻止了他的废话。 小白龙晃了晃脑袋，不甘心道：“师父被秀儿姑娘邀请去村子里为大家讲经了，师父害怕你们找不到他担心，让我来和你们说一声。” “沙师弟一个人在？”朱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也不听小白龙说完，便急匆匆外村子里飞。 小白龙跟在后面跑，一边跑一边安慰道：“师姐你放心吧，没有妖怪在！沙师弟一个人没问题！他一定贴身保护！” 待朱珠飞到村子里，见到眼前的场景，她一把掐住了小白龙的脖子，恶狠狠地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贴身保护？” “……”小白龙被她掐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朱珠放 开他的脖子，瞪了他一眼后，转身朝师父走去。 唐僧正坐在之前的高台上讲经，下面围着一圈村民，在认真听。台上除了唐僧，空无一人。 他们信任的沙师弟正努力将自己缩在台子后面的角落里，恨不得融进墙壁里。 朱珠叹了不知第多少次的气。 沙僧这样真不行啊！他怎么保护师父？ 但幸好，他没有背对着师父，而是紧紧盯着师父的一举一动！ ……有什么用啊！ 遇到危险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啊！ 朱珠皱紧眉头，想了想，决定给沙僧最后一次机会。 她拿起钉耙，对准师父，狠狠地抛过去。 “师姐……？”小白龙惊恐的声音响起，随后他撒丫子狂奔，试图救下危险的师父。 朱珠在原地没动，她一点也不担心钉耙会伤害师父。 菩萨给的护身符还在呢。 “叮——” 朱珠：！”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情况。 沙僧不知什么时候忽然闪现到师父面前，用自己的降妖杖将钉耙拦住。但因为和朱珠之间力量悬殊，被钉耙推着直直往后飞了好几米。 小白龙跑到一半临时转弯，化作人形扶起了被撞到墙上的沙僧。 “八戒，你这是……？”师父有些疑惑地看着朱珠。 朱珠拾起自己的武器，扶了沙僧一把，才给唐僧解释道：“师父，我刚刚在训练师弟呢。” “哦，原来是这样。”师父放下心，继续给台下的村民讲起经来。 朱珠笑眯眯地退到师父后面，小声关心沙师弟：“你没受伤吧？” “没有，”沙师弟摇摇头，同样小声回道：“师姐我刚刚表现还好吗？” 朱珠拍拍他的肩膀，认可道：“非常棒，继续努力，我相信你！” 沙师弟没有再说话，但朱珠看到了他握起来的拳头。 嘿嘿，沙师弟也怪可爱的。 等得无聊，朱珠开始观察唐僧和台下的村民。 唐僧依旧和之前看到的那样，口中讲出的金色经文飘进了台下的村民身体里。朱珠找了一个人认真观察，发现那个村民吸收掉金色的经文后，整个身体的轮廓竟然泛起了金色的光。再往上看看，朱珠发现她的面色也红润了起来，连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师父果然恐怖如斯！ 一直到师父讲经完成，猴哥才回来。他神色轻松，面带笑意，整个人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见到他这样，朱珠也快乐起来。 村民们百般挽留，无奈之下他们又在村子里留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吃过午饭，他们才终于告别了热情的村民，踏上了西去的道路。 傍晚时，他们又来到了一个村子前。猴哥正想进去打探一下，却被师父拦住了。 “悟空八戒，我们便不进去了吧？在外面休息就好。”师父坐在马上，和他们商量。 猴哥意外地眨眨眼睛，笑着反问道：“怎么了师父？难道您是怕有妖怪？” “是啊，”师父忧愁地点点头，“总觉得有股淡淡的妖气。” 朱珠一个没忍住笑出声，“师父您变厉害了！连妖气都能看出来了。” 师父羞赧地摸了摸帽子，还没说话，小白龙咋咋唬唬地开口：“哪有妖气？师父你看错了吧？我咋没看出来？” “要你多话！”朱珠一巴掌拍到他的脑袋上。 情商极低的小白龙还没反应过来，试图真的和朱珠解释，这里没有妖气。 猴哥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拌嘴，半晌才说：“师父您莫担心，这里没有妖怪。就算是有，我也能解决。”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不过，师父您若是不想去，那咱们便不进去了。我去找找吃食，八戒，你找处舒服的地方让师父好好休息。” “好嘞！”朱珠爽快应下。只要不让她去找吃的，让她干什么都愿意。 找吃的太累了，最关键是超级不好找。 待朱珠和沙师弟将晚上休息的地方收拾出来后，夕阳马上就要落山了。朱珠看着金色的夕阳，第一次感叹猪生美好。 她都多久没这么悠闲地看过夕阳了！ 正这么想着，前方走来一个颤巍巍的老爷爷。 朱珠第一反应是白骨精，但后来一想，白骨精已经死在了猴哥的棍下，便又放下心来。 那老爷爷一边走，一边在路上撒小花朵。 他的举动吸引了师父的注意，他招招手，让朱珠过去问问情况。 “老人家，您这是在做什么呀？”朱珠走过去，看清了这老人家的长相。其实他并不老，看长相也只是四五十岁的年龄。只是背很驼，腰很弯，双目无神，嘴唇泛白。 他抬起头，看清了朱珠的长相后，叹了口气道：“姑娘，你出门可要小心啊。” “嗯？为何？” 老人家摇摇头，眼眶里立刻蓄满了泪，“我可怜的女儿和你差不多年纪，却被邪恶的妖怪抓走了，如今生死未卜。你们可要小心啊！” 嗯？妖怪？ 不过仔细一算，快到平顶山了，确实有妖怪。 “老人家，您能过来详细说说情况吗？”经过他的同意后，朱珠扶着他坐到师父旁边，听他讲述他女儿的遭遇。 原来他女儿在两年前嫁给了同村的一个男孩，两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生活非常幸福美满。 但在一个月前的傍晚，他的女婿忽然找上门来，告诉他女儿被妖怪抓走了。 “我不知道妖怪在哪里，也不知道怎么让她回来。只好每天在回家的路上撒上她最喜欢的小花，希望她有一天能顺着这些小花回来。” 李志说完，抹了一把眼泪。 朱珠感受到他的情绪，也难过了起来。忽然身旁传来一声啜泣，朱珠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沙僧眼前的头发已经被泪水打湿。 啊？原来沙师弟是个这么感性的人吗？ 朱珠大为震惊，连刚刚涌上来的眼泪都压回去了。 “那妖怪长什么样？”身后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大家一起回过头看去，原来猴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李志被吓了一跳，指着猴哥全身颤抖地大喊：“妖怪！妖怪！” “老人家，这不是妖怪，这是我大徒弟孙悟空。他很厉害，若是真有妖怪，他能制服。”唐僧扶起李志，情绪稳定地和李志解释。 李志惊魂未定地靠着唐僧，时不时偷看一眼孙悟空，好像生怕被抓走。 “老头儿，问你呢，那妖怪长什么模样？”猴哥等得有些不耐烦，又问了一遍。 李志往唐僧身后躲了躲，望着天空回忆道：“我女婿说，那妖怪长着蛇尾虎头，身上还有一对大翅膀。” 朱珠：“？”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平顶山是金银角的地盘吧？李志女婿描述的这个妖怪是个什么玩意儿？ 难道说，这里的妖怪大王易主了？ 朱珠摸不着头脑，看向猴哥。她大师兄挠挠头，显然也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又确认了一遍：“他可看清楚了？确实长这样？” “他是这么和我说的。”李志此时也不确定了。 唐僧看看李志，又看看悟空，最后决定道：“悟空，既然如此，我们便去问问他。若是真有妖怪，你去抓一下便是了。” 猴哥点点头，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那等会便去问问。师父，先吃饭吧。” 他将手里的碗递给唐僧，朱珠探头看去，发现碗里是白花花的米饭和绿色的蔬菜。 她立刻抬头看向孙悟空，期待地看着他的手。 猴哥……猴哥掏出了两个馒头递给朱珠，“喏，八戒，这是你的。” “就两个馒头啊？”朱珠有些不满意。 孙悟空眼睛一瞪，“你还挑挑拣拣？”说着便要将馒头收回去，被朱珠一把抱住胳膊抢了回来。 “馒头好，我最爱吃馒头了！”她生怕再被收回，两下边将馒头吃了个光。 吃完后，她的肚子发出了响亮的一声。她 咽咽口水看向猴哥，惨凄凄地问道：“猴哥，还有吗？” “没了没了，那户人家只给我了这些。”猴哥摆摆手，自己拿着一个果子啃。 朱珠本来还挺饿，但看到猴哥也只是啃了几个果子后便不说话了。她起码还吃了两个馒头呢，猴哥只吃了果子。 做猪要知道知足常乐。 但真的好饿哦。 “几位师父，若是不嫌弃，去我家里吃些简易的饭菜吧。”李志看了看天色，站起来邀请他们。 朱珠雀跃地看着师父，就等他应下后，赶紧冲进去吃饭。 唐僧好笑地看了看朱珠，礼貌地朝李志道谢：“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反正我和我老伴吃饭，两个人也无聊。”李志大方地摆摆手，领着他们往自己家走去。 朱珠跳起来跟上，在心里发誓。 看在这顿饭的面子上，这平顶山无论是什么妖怪，她都全力以赴，帮李志找回女儿！ 30-40 第31章 平顶山（一）“猪八戒？” 在李志家等饭时，猴哥都不屑出面，让朱珠简单变了两个物件，便把李志和他妻子震撼得瞠目结舌，恨不得将他们两个当菩萨供起来。 匆匆吃完晚饭后，李志便带着朱珠和孙悟空去了他女儿家。他女儿嫁出去后依旧住在同个村，距离他家步行仅需要十分钟。 走在路上的时候，李志向他们介绍：“我女婿杨志华是这个村最有文化的小伙子，他当年可是考上了秀才。现在在这个村子的私塾里教书，每个月也能养活他和我女儿。” “你女婿人怎么样呀？”朱珠总觉得这件事透着可疑的线索。 李志大力点头赞扬道：“他脾气很好，待我女儿也一心一意。这个村子里的人谁不说，他们两个天生一对啊。” 朱珠点点头，没有继续询问。 到了杨志华家门口，李志敲了两下门。等了两分钟门才缓缓打开，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 男人见到李志后，一脸的意外，“岳父，您怎么来了？”他说这话，视线移到了李志身后的朱珠二人，被吓了一大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志生怕从杨志华嘴里说出什么不礼貌的话，连忙扶起他，快速和他解释：“这两位是从大唐来的圣僧，路过咱们这里，听说了红儿的事，过来帮忙捉妖的。志华，等会你一定要好好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和圣僧好好说。” 杨志华的表情似乎有些勉强，他看了几眼朱珠二人，在李志耳边低声道：“爹，您是不是被骗了？这两个人真不是坑蒙拐骗的妖怪吗？” 他自以为自己声音很低，但朱珠和孙悟空都是耳力极佳的人，此时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猴哥当时就翻了脸，正准备扬长而去的时候被李志拦下。李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着猴哥的袖子挽留：“求求你了圣僧，帮我找找女儿吧！” 孙悟空盯着李志痛哭的脸许久，才转身又走了回来。 杨志华还想说什么，被李志瞪了回去，“你不许再胡说，辱了圣僧的耳朵。” 于是他只好做罢，领着朱珠他们进屋。 进去后，朱珠好奇地看了一圈。这屋子布置得很是温馨，铺的床单上和枕巾上绣着漂亮的小花，一看就是出自喜欢小花的红红的手笔。床榻有些凌乱，被子床单拧在一起，像是有人刚从那里起来。 似乎是朱珠在床边站久了，杨志华走过来，铺了两下床，眼神有些躲闪，“天气冷了，我刚刚在床上温书，所以床有些乱，请圣僧见谅。” “圣僧你们不要见怪，我们志华就是这样，书痴，哈哈。”李志好像是害怕朱珠生气，连忙帮着解释了几句。 朱珠眨眨眼，微笑着离开了床边。 天气冷吗？如今还是秋季吧，人们还穿长袖长裤的时候，需要上床盖着被子去温书？ 这杨志华身体这么弱？还是另有隐情？ 不过她并没有就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继续在屋子里晃荡。 屋子不大，只有一间里屋和厅堂。屋后面有个院子，朱珠还专门去看了一眼，那里养着几只鸡，此时都已经睡觉了。院子里还有一口井，怪深的，晚上什么也看不着。 朱珠坐到椅子上，疑惑地看了一眼杨志华。 奇怪，刚刚敲门的时候，屋子里明明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另一个人在他们等待开门的那两分钟里，从院子的墙翻出去了？ “你说说吧，那妖怪长什么样？你当时见到的是个什么情形？”猴哥敲了敲桌面，开始审问杨志华。 杨志华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才清清嗓子道：“那天红红说要去集市买布，傍晚才回来。下午的时候，我忽然听见门口有动静，以为红红提早回来了，便去开门。” 说到这儿，他咽了口口水，继续道：“打开门后，我看见了一个妖怪，正抓着红红的胳膊往天上飞。我急忙去抓红红，但我们力量悬殊，我最后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红红被妖怪抓走。” 他伸出手臂，让他们看自己手上的伤痕，“这是我在和妖怪搏斗时，留下的伤口。” 闻言朱珠探头看去，杨志华胳膊上有几道极深的抓痕，如今已结了痂。 “那妖怪长什么样？”猴哥只是瞟了一眼杨志华的伤口，并没有细看。 杨志华眼睛低垂看着桌面，一五一十答道：“长着虎头蛇尾，还有一双大翅膀。” 猴哥没有继续发问，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沉默了许久，朱珠开口问道：“当时你看见妖怪抓了红红，没有叫人吗？如果村民多一点的话，应该有机会救下她吧？毕竟它就在你家门口。” “我也弄不清楚，可能叫了，可能没叫。妖怪太吓人了，而且我一直想着救红红，根本没分出其他心思。”杨志华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有和他们对视。 朱珠总觉得他看起来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行了，俺老孙知道了，这就去找妖怪。”猴哥说着便站起来，和朱珠点点头，往门外走去。 朱珠本来还想问几句，但看到猴哥已经快走出门外了，也连忙跟着他走去。 临走前，她好心安慰李志：“您放心，如果有妖怪，我师哥一定能找到！” 猴哥走得又急又快，朱珠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他。 “猴哥，猴哥，你等等我呀。”终于赶上他和他并肩，朱珠才看到猴哥的脸色并不怎么好，“你怎么了？” 孙悟空猛地停下来，有些生气地问她：“你刚刚可听到了什么声音？” “在敲门的时候，我听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朱珠点点头，乖巧地将自己的猜测告诉猴哥。 他点点头，双手叉腰，“这杨志华在说谎！他家明显有另一个人的气息。” 朱珠皱眉，有个念头呼之欲出。 “不行不行，俺老孙咽不下这气。”猴哥忽然跳上筋斗云，“八戒，你回去告诉师父这里的情况，我去找找藏在杨志华家里的人！” 说罢，他就一溜烟儿消失了。 朱珠本来还想和他分享一下自己的想法，如今只好慢悠悠地往李志家里走去。 “嘻嘻嘻，那可是猪八戒？”突然，身后的草丛里传来了一个声音，有些尖利，有些幼稚。 朱珠停下脚步，皱着眉仔细辩听。 另一个声音说道：“没错，好像是她。” 有人找她？ 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朱珠猛地往声音发出的方向扑过去，只听见一阵“她来啦！”，然后便扑了个空。 在空中嗅了嗅，她也闻不出所谓的妖味。但她能大致确定，刚刚的是两只小妖怪。 这里还真有妖怪？ 这杨志华真的没撒谎？ 朱珠抱着满肚子的疑问继续往家走，没料到前面竟然出现了师父的身影。 “猪八戒？”师父遥遥唤她。 朱珠心里觉得奇怪，师父怎么忽然这么叫她。但嘴里却下意识地应了声：“哎，师父，是我！” 待身体被一股吸力吸起来时，朱珠这才大叫不好！再往前看去，哪里还有师父，有的只有一个长着银色独角的妖怪。 银角大王！ “哈哈哈哈哈！看来这唐僧的二徒弟也不怎么样嘛，就这么被抓住了！”银角大王猖 狂地笑着，它拿着一个紫色的葫芦。而朱珠，正在飞速朝着那葫芦飞去。 她尝试着往相反方向飞，却发现自己完全是蚍蜉撼树，根本没办法挣脱出来。 朱珠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合上葫芦的盖子。 四周忽的一片黑暗，外面还有妖怪在给她普及知识：“猪八戒，你就在这葫芦里好好呆着吧。不出一个时辰，你就会无痛化为脓汁啦！” “妖怪！你为何抓我？”朱珠跳起来拿着钉耙刨了两下葫芦，直到钉耙都磨出了火星，朱珠也没有将葫芦内部刮下一点碎末。 银角大王的声音听起来嚣张跋扈：“我想抓你，于是便抓了。你等着吧，我这就让你们师徒团聚。” 在葫芦里，朱珠虽然看不到，但能听到。她听到沙僧和银角大王奋战半天，最后还是败在了它的七星剑下。听到小白龙化作人形和银角大王缠斗，最后也被银角大王抓了起来。 又一阵震动后，朱珠听见师父和沙师弟小白龙被捆在了同一个地方。而她，则是跟着银角大王来到了妖怪洞穴内部。 “哥哥！我抓住三个了！”银角高兴地给金角汇报喜讯。 朱珠在葫芦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银角是不是不会数数啊？明明是四个啊！ “太好了！只要把那孙悟空抓住，我们就达成目标了！”金角雄浑的声音响起。 完成目标？完成什么目标？ 朱珠还没仔细想，忽然眼前开始飞速旋转，上下颠倒。她不止头晕眼花，甚至有点想吐。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开始觉得自己手脚无力了。 糟了，紫金葫芦开始起效果了！ 她一屁股坐下去，靠着葫芦的壁让自己不要轻易倒下。 希望猴哥能在一个时辰里找到他们，要不然他只能看到脓水版的师妹了。 第32章 平顶山（二）“八戒，你走得好惨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混沌中的朱珠忽然被一丝亮光照醒。她抬起酸软无比的胳膊，揉了揉看不清楚的眼睛。 似乎有个身影跳到了她面前，略显着急地关切道：“八戒，你还好吧？” 唔，声音似乎有几分熟悉。 就在朱珠使劲回想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时，肩膀被人掰住使劲晃了晃。那道声音似乎更着急了：“八戒！朱珠！你没事吧？” 哦听出来了，是大师兄。 朱珠还没张嘴回应，脸颊就被人捏住了。 “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朱珠费了好半天劲才睁开眼睛，看着一脸焦急的大师兄。她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状况。 “嗯？你可是说不出话了？”猴哥恨不得扒拉开她的嘴看看她的口腔是否缺少了零件。 她一边躲避她大师兄的手，一边努力摇头，“呜呜呜。” “嗯？你到底怎么了？”猴哥完全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依旧很担心地询问。 朱珠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挣脱了他的手，吊着嗓子朝他喊：“本来没事，这会儿都被你拽有事了！” 孙悟空这会儿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于紧张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主动将话题掀过去：“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怎么也进来了？”朱珠缓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她师兄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嗨，快别提了。”猴哥摆摆手，“我回来以后，发现你们竟然都不在了，连忙找到那妖怪的洞府。那妖怪也是奇怪，嘴里一直问我是不是真的孙悟空。俺老孙哪里会有假冒的，待我拿出金箍棒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后，它看起来开心极了，拿出了一个葫芦。” 猴哥撇撇嘴，有些不开心地坐在地上和她抱怨：“这妖怪的葫芦好生厉害，妖怪唤我的名字，我答应了它以后，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便被吸进了这个葫芦里。” 朱珠叹口气，“现在大家都被抓了，谁去救师父呢？” “不要紧，我已经想出了一个好办法。”猴哥神秘地笑笑，然后招手让朱珠附身过去，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听完他的计划，朱珠有些怀疑地看着他问道：“这样能行吗？” “试试嘛，万一呢？”猴哥挑挑眉，然后一把把朱珠推倒在地。 朱珠呲牙咧嘴摸了摸被磕疼的后脑勺，朝师兄翻了个白眼，“你也不轻点！” “行了少废话。”他一把捂住朱珠的眼睛，然后放声大喊起来：“八戒——八戒！你走得好惨啊！还没有陪师父走到西天，你怎么就化成脓水了？” 他哭喊得太认真，以至于朱珠有那么一瞬间，确实以为自己已经西去了。 喊了一会儿，他安静下来，两人同时侧耳倾听葫芦外面的动静。 等了一会儿，外面有声音响起：“哥哥，那孙猴子说，猪八戒已经化成脓水了。” “哈哈哈这紫金葫芦果然好用！弟弟，我们要不要看看她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吧！”金角大王猖狂地大笑，朱珠感觉他快要把肺笑出来了。 “好啊，然后我们再趁机讽刺那猴子两句。我可太想看到他吃瘪的样子了。”银角大王完全赞同地附和着，它的语气听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猴哥变为脓水的样子。 为了让它们两个信以为真，猴哥又一次大喊起来：“八戒，我可能没办法帮你报仇了！啊我的脚！好痛！” 实在没忍住，朱珠睁开了一条小缝。只见到她大师兄不仅台词演技好，脸上的表情也好极了。看着他的表演，朱珠都忍不住想给他颁个最佳男演员奖。 “哈哈哈哥哥，看来那孙猴子也不行了！”银角大王的声音很近，应该是耳朵贴在葫芦上说的话。 很快，金角大王的声音也变近了：“确实诶，他在喊疼呢！” “快快快，把盖子拔开！”银角一边兴奋地大喊大叫，一边将葫芦打开。 感谢这两个笨蛋，要不然朱珠真的要变成脓水了。 猛地洒进来许多光，朱珠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也不等她睁开眼，带着她速度极快地往上飞。 “快抓住他们，别让他跑了！”被猴哥抓着的朱珠边飞边往后看，只见金银角在后面穷追不舍。 眼见着几人的距离越来越远，猴哥却忽然停下来了。 “嗯？你怎么不飞了？”朱珠拉着他想继续往前冲，但没拉动。 孙悟空，一款有名的重石。 “你莫急，让我想想。”猴哥站在原地皱着眉，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朱珠的耳朵一动，听见了身后金银角追赶过来的声音。她着急地拽了拽猴哥的手臂，“哎呦我的哥哥，人家要追上来了！” 孙悟空往后瞟了一眼，拔了一根毫毛一吹，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猴子便出现在了朱珠身边。 “你先找个地方等我，我去看看师父的情况，顺便找找红红。” 他匆匆说完这句，身形一晃变成了一只小鸟，扑腾着翅膀朝着金银角的洞穴飞去。 金银角此时已经出现在了朱珠眼前，看到他们两个狂喜的眼神朱珠才意识到。 她成靶子了。 好你个弼马温，悄默默害她！ 朱珠来不及再纠结，抓着假孙悟空翻身就跑。幸亏之前猴哥有专门训练过她，否则还真不一定能跑过身后那两个兴奋的妖怪。 “竟然让她给跑了！”躲在一块石头下，朱珠听着金角不爽的抱怨。 银角大王明显比它哥哥聪明许多，“哥哥，你放心。只要那唐僧还在我们手里，不怕孙悟空不来。” 听着它们的对话，朱珠有些疑惑。 它们的意思好像并不想要吃师父，只是为了把猴哥引过去。 这是为什么啊？ 这两个难道是猴哥的黑粉吗？ 金银角的声音彻底消失在这附近后，朱珠才石头底下爬出来。孙悟空的化身已变回了一根猴毛，正静悄悄地躺在她的手心上。 鬼迷心窍的，朱珠将那根猴毛攥进手掌，藏进了 自己的衣服里。 做完这一切后，她做贼心虚地看了看周围。周围没有人，只有风刮过叶子留下的痕迹。 朱珠本来想去找大师兄帮他一起，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掉了个头往杨志华家里走去。 这会儿又是一个傍晚，朱珠悄无声息地爬到墙头。他的屋子门前拴了一条大黑狗，眼睛瞪得像铜铃，正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只要周围有异动，黑狗便跳起来，做出攻击的动作。 这狗也不知道是用来防他们的，还是来防李志的。朱珠跳下墙，在黑狗准备冲过来的一瞬间用手掌拍晕了它。 还没走近屋子，朱珠就听到了屋里的嬉笑声。男人的说话声，女人的娇笑声，让朱珠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杨志华还真的出轨了。 那她就不得不怀疑，红红有可能是被他害死的。 压下心底的烦躁，朱珠走到窗户边，忍着恶心，听起里面的动静来。 两人说了些没营养的废话后，终于开始说起正事。 只听那女人道：“你说那从大唐来的和尚，会不会发现你在说谎啊？” “哼，我估计他们是那种招摇蒙骗的和尚，估计等着骗老头钱呢。”杨志华不屑地啐了一口。 那女人嘻嘻地笑了一阵，又问道：“你那老丈人真有真么多钱？” “对啊，”杨志华**了两声，“等我把钱骗过来后，就娶你回家。” “你能骗过来吗？”女人似乎动了动，声音有些散漫。 杨志华的声音压得极低，要不是朱珠耳朵好，可能还听不到。 他说：“他和他女儿一样傻，那天还和我说，如果李红找不回来，便把我当做儿子，所有的家产都留给我。” “多愚蠢呐，还真相信这世上有妖怪。”杨志华最后嘲笑了两句，然后便没再说话，屋里又响起了靡乱的声响。 朱珠内心被愤怒填满，但她却不能轻举妄动，只能等着猴哥回来再和他商量。 待到晚上，猴哥终于出现在天边。他手里除了金箍棒，还拿着一个熟悉的葫芦。 “猴哥你这葫芦……？”他一落地朱珠就冲了过去，对他手里葫芦跃跃欲试，想要上手摸摸。 孙悟空得意地笑笑，“这葫芦是我从那妖怪手里骗来的，我这就和你一起过去，将妖怪收入葫芦中。” “那两个小妖怪一个叫金角大王，一个叫银角大王。据说几年前来到这儿，一直在等我。”猴哥很疑惑地挠挠头，和她分享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你说它们为何要找我？” “找你？不是找师父？”朱珠有些不相信。 猴哥点点头，非常肯定道：“我刚刚又进它们洞穴里瞅了一眼，师父虽然被绑着，但那妖怪丝毫没有要吃他的意思。就连沙师弟和小白龙，都没有怎么被虐待。” “那两小妖嘴里一直念叨着我的名字，说一定要打败我。”猴哥将手里的紫金葫芦抛起又握住，疑惑地问她：“你说这是为何？” “嗯，可能，”朱珠皱着眉头，犹犹豫豫地回答道：“它们非常崇拜你？” 猴哥看起来比朱珠更迷茫。 “哎呀不说这个了，猴哥，那杨志华真的有问题。”朱珠将自己刚刚听到的事情告诉了猴哥，他听了后也有些生气地眯了眯眼。 “好哇，连自己的妻子都能害，这人真是该死。”猴哥气鼓鼓地叉腰，对着杨志华的方向骂了半天。 待他气消，朱珠就看到他忽然笑了。他一般这么笑，一定有人要遭殃了。朱珠此时也有些激动，反正不是她遭殃。 “既然他觉得这世上没有妖怪，那我们便带他去见妖怪就好了呀。”猴哥扬起一抹恶作剧的笑容。 朱珠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奸诈地笑了起来，“这样好。” 他俩达成共识的一瞬间便同时飞起，将杨志华和那个女人从屋子里捞出来，一路飞往妖怪的洞府。 “银角大王，我有礼物要送你！”猴哥用金箍棒敲了敲大门，他的力气之大，让这一整片土地都在震动。 银角大王骂骂咧咧地走出来：“孙猴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不急不急，”猴哥摆摆手，将杨志华和女人扔到它面前，“送你两个人吃吃。” 杨志华见到银角大王的一瞬间，便尿湿了裤子。此时更是涕泪横流地抓着猴哥的大腿，央求他救救自己。 听到猴哥的话，银角大王仿佛很是生气。他拿起葫芦对着猴哥，愤怒道：“你在侮辱我！我不吃人！” 嗯？朱珠有些意外。 银角大王不吃人吗？ 那他抓唐僧干嘛啊？ 难道说，他还真是猴哥的狂热粉丝啊？ 第33章 平顶山（三）“我愿意为圣僧解乏消忧…… “你这妖怪甚是奇怪，你不吃人抓我师父做什么？”猴哥也被银角大王搞得摸不着头脑。 银角大王瞪大了自己的双眼，仿佛刚刚猴哥说的话侮辱了它，满脸的愤怒和狂躁。 “你这弼马温没脑子，我何时说过我吃人了？” 猴哥脸上的表情一怔，语气古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当过弼马温？” 银角大王张着嘴，一副“糟了说错话了”的惊愕表情。猴哥再次逼问，它舔舔唇，往后退了几步，慌张地举起手里的葫芦。 “你莫废话那么多，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来了，最精彩的地方来了。 朱珠压下兴奋的情绪，期待地看着对峙中的孙悟空和银角大王。 银角大王的问话正中猴哥下怀，他得意地笑了两声，也举起了手里的葫芦问道：“那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银角大王探着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猴哥手里的葫芦，破着嗓子问道：“你怎么会有紫金葫芦？” “我的葫芦？”猴哥并没有回答它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你的葫芦是从哪里来的？” 银角大王挺挺胸脯，骄傲地开口：“我这是太上老君的宝物。” “哦，那老头的啊。”猴哥点点头，不屑一顾道：“我这葫芦也是那老头那里的。” 银角大王皱紧了眉头，那张泛着光的脸上有几分滑稽，“怎么可能？老君从没说过有两个葫芦。” 孙悟空白了它一眼，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道：“那是你不知道，怎能说没有呢？” 银角大王摸摸脑袋，疑惑地看看自己手里的葫芦，又看了看猴哥手里葫芦。它不服气地指着猴哥说道：“你有葫芦又怎样？我们来比试一下，看看是你的葫芦厉害，还是我的葫芦厉害！” 猴哥嘿嘿一笑，毫不犹豫应战：“好啊，我也正有此意。” “我让你一把，你先来。”他谦让地将双手背在身后，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这样的举动让银角大王有些疑惑，但它很快便掩饰了过去，举起葫芦对着猴哥大声喊道：“孙悟空！” “哎，你爷爷在这儿呢。”猴哥笑眯眯地看着它，顺便还占了个便宜。 眼见着葫芦丝毫没动静，银角大王疑惑地看了看葫芦口，又不信邪地再叫道：“孙悟空！孙悟空！” “在这儿呢，我的好大儿！”猴哥哈哈大笑着，身子东倒西歪。 银角大王看上去有些委屈，噘着嘴跺了跺脚，“你等着，我这葫芦今天没睡醒，我进去叫醒它。” 猴哥点点头，大方同意，“行，我在这儿等着你。” 顿了顿，他笑着说道：“不着急，我慢慢等你。” 银角大王噘着嘴跑回洞穴，它都进去了，朱珠还能听到它和金角大王告状的声音。 有点可爱，但不多。 待银角大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们眼前，杨志华忽然爆发出极大的哭喊声。他抱着孙悟空的腿，求他救 救自己。 “高僧我错了，别把我交给妖怪！” 猴哥毫不留情地将腿抽出来，嫌弃道：“你妻子都被妖怪抓走了，你竟然没有想要帮她报仇的心思？” “我做不到啊！我是人，它是妖，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杨志华又一次扑过来，被猴哥轻松躲过了。 孙悟空蹲下去，脸上笑着，声音却极冷：“说不定你的妻子就在里面，你不去找她吗？” “说不定她已经死了，为了一个已死之人，我有何必再付出我的性命？”杨志华速度极快地反驳。 朱珠挑眉，“但万一她没死呢？你要是去救她，她可能安全回来呢？” “就为了一个万一，难道要付出我的命吗？”杨志华反问，脸上的表情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的嫌恶。 朱珠叹了口气，正想继续说服他，就听一旁的猴哥乍然开口：“算了八戒，别和他说了。” 她扭头望去，只见猴哥看他的眼神很是冷漠，像看一个死人。 “你说的有一点不对，”猴哥拎起他的衣服。 杨志华的衣领勒住了脖子，他呼吸有些困难地问道：“什么不对？” “你也是将死之人。”猴哥说完，用金箍棒将金银角洞穴的大门敲碎，随后在杨志华惊悚的眼神中，将他扔了进去。 被敲碎了大门，洞穴里的小妖怪哗啦啦地冲过来想要赶走入侵者。这可把杨志华吓得屁股尿流，跌跌撞撞就要往外爬。猴哥伸出一只脚，将他又重新踹了回去。 如此几番下来，杨志华终于崩溃了，他在地上疯狂给猴哥磕头，“圣僧！我错了！求求您救救我！” “错在哪儿了？”猴哥轻飘飘地问他。 杨志华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踌躇答道：“错在不应该胡编乱造，我真不知道这里真有妖怪！” “就这？”朱珠没忍住踹了他一脚，完全没料到他的感悟竟然是这个。 杨志华捂着被踹青的眼睛，哭丧着脸说：“我不知道，真不知道了！” “不知道就再进去一趟，说不定就想起来了。”猴哥又一次拎起他，正准备扔，一旁被忽视的女人忽然大哭起来：“我说！你们别扔我！” 朱珠回头望去，只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红是他杀的，和我无关！” “怎么杀的？”朱珠忍住怒气，蹲下去问她。 女人一抽一抽地答道：“他拿手勒死了她，然后扔进了他家院子后面的井里。” 朱珠想起了那口深井，心里懊悔不已，早知道当时就多看几眼了。 “为何杀她？”猴哥依旧拎着杨志华，眼睛却看着那个女人。 女人见有希望，跪着从地上滑过去，抱着猴哥的大腿道：“她发现了我们的事，说要和杨志华和离。李红她爹有些积蓄，杨志华不想和离。” “圣僧，我这么诚实了，您就放过我吧。”女人妖娆地贴在猴哥的大腿上，声音变得有些娇滴滴。 朱珠看到后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个女人。 她好勇啊！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去色/诱猴哥的？这求生欲值得朱珠学习。 孙悟空嫌弃地看着女人，咂舌反问：“放过你啊？” “对啊，圣僧，”女人媚眼如丝，用手抚过猴哥的大腿，继续往上攀爬，“我愿意为圣僧解乏消忧。” 朱珠：“！” 她对这个女人的崇拜开始成倍增加，要不是对面是猴哥，她都想坐下来嗑着瓜子看了。 猴哥笑笑，那张长满毛的脸有点帅。见到他笑了，女人的眼睛瞬间发了光。下一秒，猴哥扯着她的头发，将她和杨志华一起扔进了妖怪洞里。 “啊——” 伴随着两人的惨叫，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一齐冲了出来。两个妖怪手里分别拿着不同的宝物，一个紫金葫芦，一个玉净瓶。 “猴头，你胆大包天，敢在我的地盘闹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金角大王怒气冲冲地将两个已经晕过去的人又重新扔了出来。 朱珠看着那两个不停被扔来扔去的家伙，好笑中又透着心酸。 到底是怎么混的，怎么妖怪都不要他们啊！ “哟，我的好大儿，又给我找了个儿子来啊？”猴哥笑着看向银角大王。不出所料，朱珠又看到了一张铁青色的脸。 银角大王指着猴哥，自信道：“弼马温！这回我可不会再败给你了。” 猴哥拿着手里的紫金葫芦上下抛了抛，随后像是刚发现金角大王手里的玉净瓶一般，张大嘴惊讶道：“哎哟，巧了不是，这瓶子我也有一个。”说着，他的手里凭空出现了一个和金角大王手里一模一样的瓶子。 “你怎么又有？”银角大王这次是彻底懵了，他看看猴哥手里的，又看看自己哥哥手里的。 猴哥挑挑眉，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样，我让你们先来。” 兄弟俩皱紧了眉头，压低声音耳语。 同时，孙悟空转过来，对着朱珠小声道：“这妖怪说是从太上老君那里拿来的宝物，你上去问问，这妖怪和那老头到底什么关系。” 朱珠：“啊？” “啊什么啊？快去！”猴哥用腿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腿，小声催促着。 朱珠咽咽口水，不太确定地问道：“怎么走啊？我不太知道路。” “哈？”猴哥歪过头，意外地看着她，“你怎么会不知道路？” 朱珠抿唇，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罢了，我送你去。”猴哥招手，天边飘下了一朵云，朱珠飞上去，在金角大王的惊呼声中飞快上升。 朱珠还是第一次上这九重天，在南天门外因为动作太过于诡异而被天兵拦下。 “什么人？” 朱珠指了指自己，“我是猪八戒，护送唐僧去西天取经的。” 天兵上下看了她几眼，发出了一声恍然大悟的感叹：“哦，是你啊。” 随后他态度恭敬地将朱珠应了进去，还好心替她值了路。 朱珠一边往太上老君的宫殿走，一边思考自己以前究竟是不是天蓬元帅。 而且，菩萨看上去好像认识她的样子。她难道不是前世一死就穿越过来的？ 想着想着，她就到了太上老君的地盘。 推门进去，老君人不在，只有炼丹炉还在工作着。 “太上老君？我猪八戒有事要问您。”朱珠也不知道祂能不能听见，对着天空喊了几句。 不一会儿，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快步走过来，看到她后，似乎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这里了？不是护送唐僧去西天取经了吗？” 朱珠在心里惊讶了一下，怎么太上老君和她也这么熟？ 第34章 平顶山（四）“我聪明的师妹”…… “你师父可是有难了？”太上老君捻了一把自己白花花的胡子，笑得促狭极了。 这老头儿，怎么也不盼着他们点儿好。 朱珠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两声，挠挠头问道：“老君你这里可有人私自下凡？” “没有，”太上老君非常肯定地摇头，“绝不可能。” 朱珠没有和他争个谁对谁错，只是引着他往炼丹炉那里走。走到跟前不用朱珠说，太上老君就自己惊呼出声：“哎呀，这俩炼丹童子呢？” “老君，是谁刚刚说绝不可能啊？”这会儿换朱珠在一旁得意地笑了。 太上老君急匆匆地冲进去，又急匆匆地冲出来，掐着指头在旁边算。一边算，一边狂拍大腿，“坏了坏了，他们两个下去好几日了。” 朱珠看热闹不嫌事大，眼看着太上老君的表情已然不对，她还在一旁煽风点火落井下石：“老君，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啊，这人间可是遭殃咯。” “坏了坏了。”太上老君带好自己的东西，催促着朱珠下凡：“快带我去！” “去哪儿啊？”朱珠明知故问。 太上老 君不满地瞪他一眼，“你不是上来找我告状的吗？我去帮你们捉妖啊！” 朱珠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头道：“老君此话差矣。第一，我上来是通知你，你这里有人跑了，不是来找你告状的。第二，”她顿了顿，继续道：“是我们协助你捉妖，而不是你帮我们，毕竟妖是从你这里来的。” “嘶，”太上老君像是牙疼般地不断抽气，半天才说出一句：“你真是和那猴头学的伶牙俐齿。” 朱珠偷笑，随后一本正经地邀请太上老君：“那咱们赶紧走吧？” “哼。”他傲娇地低哼一声，跟着朱珠亦步亦趋。 谈笑间两人到了金银角的地盘，朱珠找了半天，才找到和狐妖正在搏斗的孙悟空。 这狐妖怎么来了？ “猴哥！我们回来了！”她一边叫着，一边顺势加入了降妖的争斗中。 孙悟空对着太上老君微微一点头，抛给他一个葫芦，“那俩小妖在这里头了，你瞅瞅。” “好啊，它们竟然还偷了我的葫芦！”老君气呼呼地将葫芦口朝下，往下倒了倒。 “你这弼马温偷袭我！”银角刚落到地面，便叫嚣着要砍死孙悟空。抬头一看，它猛地跪下求饶：“老君，我再也不敢了！” 朱珠本想看个热闹，眼前忽然挥来了一条鞭子。她反应极快地往下一蹲，躲过了这一攻击。一旁的猴哥拿出金箍棒，也不知道做了什么，那鞭子就缠上了金箍棒的棒身。猴哥再一用力，那鞭子就从狐妖的手里脱落出去。 狐妖见势不妙，一转头要逃跑，被早就到它身后的朱珠挡了个正着。它还想再挣扎一下，就被猴哥的棍子狠狠打下，再无声响。 这一幕被刚刚从葫芦里掉出来的金角大王看到，它扑过来哭喊道：“奶奶！” “哼，你看清楚了，那是你奶奶吗？”太上老君不悦的嗓音响起，金角大王这才扭过头。看清了说话人的长相，金角大王吓出了一身冷汗。 “老老老老君，您怎么来了？”它一个膝跪滑过去，在太上老君的脚底俯首。 太上老君瞪了它们一眼道：“你们二人为何私自下凡？” 两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先说话。 “还不快说？！”太上老君的耐心逐渐告罄。 银角大王眼眶含泪，缓缓开口道：“老君息怒。我们下凡是为了为了战胜孙猴子。” 朱珠：“？” 猴哥：“？” 太上老君此时脸色已非常不好看，他沉声问道：“为何要战胜他？” “因为……因为……”两小妖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看到太上老君确实生气了，才磕磕绊绊地解释道：“他大闹天宫的时候好厉害，我们当时就想着，如果有一天能像他一样厉害就好了。前一段时间，我们趁您去吃宴席的时候逃了下来，听说这孙猴子功力被限制许多，便想来试试。打败他，便能证明自己修炼有效。” 朱珠不解，朱珠震惊。 感情这俩小妖怪还真是猴哥的狂热黑粉啊，为了追逐偶像的步伐，不惜逃到下界来证明自己。 嗯，怎么说呢，挺难形容的。 银角大王解释完后，太上老君的脸更黑了。他二话不说就要带这两个丢脸的小妖怪回去，却被猴哥拦住了。 “老头儿，你慢点。”孙悟空笑盈盈地指了指银角大王，“它们两个暂时还不能走。” 银角大王梗着脖子问道：“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走？” “你们两个要帮忙做个证呀。”猴哥飞进去，将杨志华和女人捞出来。两个人此时已经昏迷过去，猴哥在他们脸上一人甩了一巴掌后，他们又重新清醒了过来。 “圣僧饶命！圣僧饶命！”杨志华一醒来，就跪着给猴哥磕头。猴哥也不拦他，生生承他的礼。 待他玩开心了，他才对着银角大王说道：“这男人跟别人说，你们兄弟俩抢走了他的妻子。现在我要帮你们挽回声誉，你们可愿意啊？” “此话当真？”银角大王天真地眨眨眼，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它别别扭扭地说道：“你人还挺好的啊。” 朱珠在一旁使劲憋笑，直到觉得自己憋不住了，主动请缨去找李志夫妇过来，并在来的路上告诉了他们李红消失的真相。 他们绝望地看着朱珠问道：“那我女儿可是再也回不来了？” “也许有机会，但我不确定。”朱珠扭过头，不想看到他们悲伤的表情。 两个伤透心的父母一路哭着来到了杨志华的面前，李志冲上去就给了他几拳，直把杨志华打得鼻青脸肿。 “红红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待她！”他声嘶力竭地质问着，杨志华歪着头一言不发。 “你个禽兽！畜生！你一定会下地狱的！”两夫妇一看就是忠厚老实之人，就连这种时候，他们都骂不出太肮脏的字眼。 朱珠在心底里为李红感到惋惜。 她的丈夫出轨，还试图谋财害命。想到被套上绣着的小花，朱珠就为她感到不值得。 两夫妇还在失声失声痛哭着，太上老君忽然打断了他们：“那个女孩是怎么去世的？” 杨志华本不想说，却被猴哥硬生生撬开了嘴：“我勒死了她，然后将她投井了。” “呜呜呜，我可怜的红红。”李红的母亲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太上老君微叹一口气，转过来对着猴哥说道：“我的童子偷跑下凡，即使它们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错事，我却应该负一定的责任。大圣，你去将那女孩捞出来，我帮她复活。” 猴哥的眼睛一亮，“老头，你说的可是真的？” “绝对不假。”太上老君摸出一个葫芦，到了一粒仙丹出来，“此乃返生丹。只要此人乃是冤死，就可以起死复生。” “唉！听见了吗？”猴哥走过去晃了晃李志的肩膀，“你女儿有救了！” 朱珠将太上老君的话说给他们听后，李志和妻子一齐给他们磕头，“谢谢神仙，谢谢神仙！” “不过这找人的事，”猴哥挠着头对朱珠笑，“就交给八戒你吧。你知道的，我水性不好。” 朱珠不想下去那口看起来很吓人的深井，连忙推脱道：“那井又不深，还是师兄你去吧。你能力强，很快就能找到她了。” “那好吧，我去。”猴哥爽快地应下了，倒让朱珠有些意外。 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实在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朱珠跟在了他的后面，想看看他是不是要耍什么花招。 意外的是，他竟然真的一纵而下，跳进了井里。 朱珠快步走过去，探头往井里看。预料中的黑暗并没有看到，反而对上了猴哥亮晶晶的双眼。 他勾起嘴角，恶作剧地笑了笑，“八戒，辛苦你了。”然后一伸手，拽着朱珠就往井下丢。 朱珠下意识地后退，却完全没有敌过猴哥的速度，被他拽下了井。 “啊——你个该死的弼马温！死猴子你陷害我！”她落进腥臭的井水里，抬起头对着猴哥比了个不礼貌的手势。 刚刚攀附在墙壁上的猴哥身形一动便翻上了井边，用手作喇叭状对她大喊：“八戒，你好好捞，我在这里等你们！” 朱珠扁扁嘴，无奈地伸手在井水里摸起来。 幸好井虽深，井水却不深。她摸着腰没摸多久，便摸到了一双冰冷的手。 那一瞬间，朱珠鸡皮疙瘩全冒出来了。 她咽了口口水，对着井上面颤巍巍说道：“猴哥，我摸到她了。” 孙悟空也没有完全不管，他将金箍棒变长，然后告诉朱珠：“你背着她抱着棍子，我带你们上来！” “你开什么玩笑啊！我怎么背尸体啊！她又不能搂着我！”朱珠怒骂，上面的师兄却依然嬉皮笑脸：“那你只好想想办法啦，我聪明的师妹。” 朱珠此时真想上去揍他，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将李红搂在 了怀里。幸好她是个娇小的女孩，朱珠搂着也不算太费力。 抱着金箍棒，猴哥将她们捞了上去。一上岸，猴哥便自动请缨背着李红。 “你怎么忽然转性了？”朱珠斜眼看他。 孙悟空背着李红，摆摆手无奈笑道：“我也不是什么太压榨师妹的人，你刚刚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朱珠警惕地跟在他后面，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以防他再次耍诈。 结果等到了地方，猴哥也没有做多余的事情，他将李红轻柔地放在地上，朝太上老君抬了抬下巴，“赶紧的。” 太上老君瞪他一眼，无奈地叹口气，将那枚仙丹放入了李红嘴里。 仅仅几个呼吸间，李红的面色便恢复如常，胸膛也开始上下起伏。 李志夫妇见状，连忙扑到李红身边，屏息等待她睁眼。又过了几个呼吸后，躺在地上的李红缓缓睁开了眼。她一见到自己的父母，便和他们抱头痛哭，哀怨地说了自己的遭遇。 朱珠他们已听过几遍，但此时从当事人嘴里讲出，事情便更加得令人心生怒火。 猴哥忍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举起金箍棒就往杨志华身上招呼，却被太上老君阻止了。 “大圣，”太上老君指了指地上的二人道：“你既然用了我一颗仙丹，那便还我一点燃火用的东西吧。” 猴哥的金箍棒在空中停滞了几秒，然后慢慢放下。 他冷哼一声道：“那你最好说到做到。” “自然，请大圣放心。”太上老君笑笑，一挥手，杨志华二人便飘到空中，和太上老君一齐消失在了空中。 李红一家人哭诉完后，才想起来要感谢他们。朱珠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客气。 “那圣僧请务必来家里吃顿便饭再走。”李志再三邀请，猴哥看在朱珠实在是饿了的份上，便答应了。 回到李志家中，将经过和结果都告诉唐僧后，他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我们任重道远呐。” 朱珠明白他的忧虑，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他，只能拿起自己最爱的素包子，递给了师父。 “师父，吃个包子吧。” 猴哥刚刚还因为师父的话面色凝重，此时也忍不住笑着骂她：“你个吃货，还真是一心只有吃。” “才不是呢！猴哥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朱珠撇撇嘴，没有理会他后面继续输出的嘲讽，一心吃起包子来。 难得今天可以放开了吃，她可要多吃点。 等下次再想吃，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这也算是，为接下来的旅途储备嘛！ 第35章 枯叶林（一）好可爱哦。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升起来，朱珠他们就出发继续赶路了。幸亏昨晚吃得饱，他们走了一上午，都没见到有可以喝水的地方。果树也很稀少，即使有，上面结的果子也半生不熟，就算是朱珠也难以下咽。 直到太阳逐渐西斜，他们才看到不远处的小山庄。猴哥过去探查了一圈后，拉着小白龙的缰绳给师父保证：“我刚去看过了，这里应该没妖怪，咱们在此歇一下脚吧。” 听着他的保证，朱珠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山村。确实如他所说，这村子看起来太正常了。这一路走来，这应该是最正常的一个村子。 走进去后，这村民也挺正常。看着满身猴毛的大师兄惨叫了两声，直到唐僧出面解释半天，大家才缓缓地冷静了下来。但还是时不时瞥一眼猴哥，似乎生怕他忽然暴起杀人。 孙悟空应该是见怪不怪了，他拉着缰绳，寻找可以借住的人家。 走了快一圈，也没有人愿意接受他们。猴哥这时才有些着急了，他拉着几个看上去面善的人询问，是否可以让他们借住一晚。 不出所料的，都被拒绝了。 他们几个彻底傻眼，站在村口有些不知所措。这还是第一次，几人连借宿的地方都找不到。 “罢了罢了，我去给大家摘些果子。”猴哥转过来对着朱珠道：“你找个地方，咱们晚上将就睡一下吧。” 朱珠点点头，环顾四周，也没看到可以供他们休息的地方。四处都是尖锐的大石头，连块平整的地都没有。 既然没有条件，那就自己创造条件。 朱珠捏住拳头，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下气。 她找了块刚好够师父一个人躺的石头，然后用钉耙削它最尖锐的地方。没几下，那石头就被她削平。她上手摸了摸，感觉还是不够光滑，又用沙师弟的降妖杖擀了擀。直到石头不再扎手，她才停手。 “师父，您上去坐坐吧。”她伸出手掌邀请唐僧。 唐僧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但还是走了上去，盘腿坐下。 “哦，感觉还不错，你们也上来吧。”坐上去后，唐僧的眉头舒展开来，明显看上去非常满意。他坐在石头上看石头下站着的他们，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沙师弟摆摆手，让师父不要客气后，自己缩在了石头后面坐下。 朱珠想了想，坐到了师父边上。有地方不坐，干嘛委屈自己呢？ 坐好后，朱珠撑着下巴开始回忆这会儿该碰上什么妖怪了。 按照逻辑来讲，现在应该是乌鸡国。但很明显，他们不知是走过了，还是这里压根儿就没有乌鸡国，反正没看到。 乌鸡国后面就该红孩儿了，目前还没出现。其实红孩儿还好，起码是已知剧情。朱珠现在怕死那种莫名其妙的突发剧情了，她根本无力招架。 “师父——师父——”远处忽然传来了呼喊声，朱珠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什么也没看见。 朱珠皱眉，觉得这声音不妙。心里几下便做了判断，不打算理会。 但那声音并没有停止，反而听起来越发凄惨。本来在念经的唐僧也停了下来，睁开眼睛望去。 “师父——师父——”仔细辨听，似乎是个女子。 唐僧叹了口气，还是发了话：“八戒，你且去看看吧。” “不好吧，猴哥不在，沙师弟一人难以保全师父。”朱珠有些犹豫。 师父沉思了一会儿，也赞同道：“你说得不错，确实有危险。还是罢了。” 但那女子声音一直不停，扰得人心慌极了。 “八戒，你还是去看看吧。”唐僧叹了口气，再次说道：“要是放着不管，我实在难以心安。” 朱珠探头看了看，妥协道：“那让沙师弟去吧。” “也好。”唐僧点头应允。 沙师弟哆哆嗦嗦地走出来，刚张嘴，朱珠便打断了他：“你不能总躲在师父后面，总要面对的，要不然我和猴哥真忙不过来。” 沙师弟沉默许久，低低嗯了一声，随后慢慢挪动了脚步。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朱珠眼前，很快，女子求救的声音消失了。但过了许久，也不见沙师弟回来。 “沙僧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唐僧忧心地提问，这会儿也顾不上念经了。 朱珠叹了口气，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猴哥一不在这些妖怪就开始泛滥，甚至有的蹬鼻子上脸。 “待猴哥回来，我再去看看吧。”朱珠只能这么保证着。她看看天空，觉得时间过得极慢。 又过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猴哥抱着一堆果子回来了。他满脸得意地和朱珠炫耀：“我可是跑了很远的地方，才找到这般新鲜的果子。八戒，你尝尝，是不是极好吃？” 朱珠拿过一个递给师父，自己也拿起一个品尝起来。 好酸！ 朱珠一时不知是该强迫自己咽下去，还是该吐出来。她鼓着腮帮子，有些左右为难。 要不告诉猴哥吧？ 但看看他的表情，他看起来真的好期待朱珠的反馈。一双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等待她夸奖的小猴子。 好可爱哦。 算了，不要告诉他了，还是咽下去吧。 朱珠强迫自己将酸涩的果子咽下去，还没等她发表一下对果子的看法，就看到唐僧有了动作。 眼看着师父就要往嘴里塞，朱珠一个飞扑过去将果子抢了过来，闭着眼睛塞进了嘴里，三下两下咽了肚。 “八戒你……”猴哥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迷茫的表情，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她刚刚的所作所为。 朱珠也不管他们两个现在的表情了，将猴哥怀里的果子全部抢过来 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咽掉。暂时吞不下去的，便留在嘴里，让自己缓缓。 “猴哥，你快去看看沙师弟，他不见了。”她含糊地指着沙师弟消失的地方，推着猴哥往那边走。 猴哥被她推着有些忙乱，“唉，不是，八戒，你等等。” “等不了了！等会沙师弟要被吃掉了！”朱珠又推了他一把。 猴哥背对着她叹了口气，“知道了，我去看看，你保护好师父。” 待猴哥彻底看不见身影了，唐僧拍了拍朱珠的后背，“难吃的话便吐出来吧。” 朱珠震惊地看着师父，他一脸了然地微笑道：“想必是你不想让悟空失望吧，快吐出来。” 朱珠眼泪汪汪地看了一眼师父，跑到旁边将嘴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只可惜这里没有水，要不然她一定要漱个几百次口。 牙都倒了！ 猴哥这一去，好久才回来。身旁并没有跟着沙师弟，他挠挠头，有些羞愧道：“我没找到沙师弟。八戒，你确定他就是去这里了吗？” “真被妖怪抓走啦？”朱珠扶额，有些绝望。 猴哥皱着眉，认真问道：“你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况。” 朱珠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猴哥托腮思考许久，有些迷茫道：“我刚刚过去，并没有发现妖怪的踪迹，也没有搏斗的痕迹。如果真的有妖怪，这妖怪应该很厉害。”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师父身边，严肃地和朱珠说：“我们一定要保护好师父。” 夜已经全黑了，找沙师弟的计划只能搁浅。三人坐在大石头上，警惕地看着周围；白龙马在石头下站着，准备随时驮着师父跑。 今天有一个很平静的夜晚，直到后半夜，朱珠正昏昏沉沉的时候，似乎又听到了女子的声音。 “师父——师父——” 她猛地睁开眼，寻找声音的来源。 但她一睁眼，女子的声音又不见了，只有沙沙的树叶声。 朱珠皱着眉重新坐下，又猛地站起来。 不对！这周围方圆几百里都没树，怎么会有树叶声？ 给猴哥点头示意后，她顺着自己听到的声音寻去。走了大概几百米，她在一个石头缝里发现了一片枯黄的树叶。 朱珠正要伸手去捡，那树叶却无风自动，凭空飘了起来。 这一定有问题，朱珠下意识伸手去抓。她的手碰到树叶的下一秒，一片树叶忽然变成了几百片树叶。它们无风自动，以朱珠为圆心形成了一个漩涡，将她包围了起来。 随后，朱珠只觉得自己被托着卷上了空中，往某个地方移动。 其实以她的能力是可以逃脱的，但好奇心占据了她的大脑，她只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沙师弟是被谁打走了。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后，朱珠身体下面托举的力量忽然消失，她猛地往下坠，失重感随之而来。 因为太过于突然，她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她闭上了眼睛，保护好了头部。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摔在了厚厚的树叶堆上。那些已经枯黄了的叶子被她挤压后，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从地上爬起来后，朱珠才发现这是一片树林。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只不过树叶全部枯黄了，有些树枝上甚至一片叶子都没有。 “树妖？”朱珠喃喃自语。 “咯嚓——”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朱珠正要回头，就听见一道醇厚的男声，像是秋日里晒到的暖阳，听上去悦耳极了。 “不是树妖，是树仙哦。” 第36章 枯叶林（二）这妖怪居然对她使美男计…… 朱珠缓慢地转过头去，在银色的月光下看清了来人的长相。 ？ 这人怎么长了一张这么熟悉的脸？ 朱珠踉跄地往后退了退了一步，无比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但她无论怎么看，这眉眼，这脸型，这轮廓，都和她之前追过的那位明星一模一样。 她的“爱豆”歪歪头，笑得温柔极了，“您想必就是唐僧身边的二徒弟，猪八戒吧？” “呃，”朱珠咽了口口水，避开了它的眼神，“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来？我的师弟是不是也是你们搞的鬼？” 闻言，树妖走得更近了些。它身上有一股木质香，闻上去好闻极了，朱珠下意识地多闻了几下。 它缓缓抬起手，那是一只苍白有力的手，指节分明，指头修长，手指尖有薄薄的茧。那只手在她的注视下，轻柔地落在了朱珠的肩头。温热的掌心让朱珠的身体从肩膀开始发烫，一路烧到脸颊。 “取经很辛苦吧？”温柔的询问让朱珠不自觉地和它对上了眼神。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正专注地注视着她，瞳孔里只倒映了她一人的影子。 顶着这样一张脸，用如此温柔的嗓音关系她，朱珠有些恍惚。 待她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已经回答了它。意识到不对劲，她想往后退几步，却发现自己双脚像是生了根，完全动不了。 带着薄茧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惊起了一身的颤栗。 “那留下来，好不好？”它又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更加轻柔。身上的木质香铺天盖地地包围住了她，让朱珠头脑有些发昏。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她的大脑像是变成了一团发热的浆糊，而她则像是在浆糊里溺水的小人。无论怎么挣扎，都游不到岸边。 偶尔小人游了上来，喘口气的功夫便可以让她大脑清明一瞬，但很快，随着那个树妖划过脸颊的动作，她又沉了下去。 心底有无数的声音在疯狂叫嚣着：“留下来，留下来！” 那种想要答应它的冲动汹涌澎湃，她快要按不住了。 “赫……”就在她要说好的那一秒，她忽然听见了远方传来的诵经声。那声音平缓，像是一股清风，将她发晕的大脑吹清醒。又像是一只有力的手，将她从浆糊里捞了出来。 经文钻进脑里后，朱珠渐渐恢复了浑身的力气。她想往后退，却发现自己真的退不了。 低头看去，原来她的脚下真的生了根。粗壮的枝条像是从她腿里长出来的一般，深深地扎根于地下，让她动弹不得。 面前的树妖见到她恢复了清醒，眼神明显阴冷了起来。 ！这妖怪居然对她使美男计！ 太心机了！ “就算你不愿意留下来，你也不得不留下来了！”它看着朱珠腿上的树根，恶狠狠道：“差一点就成功了！” 朱珠尝试抽腿，发现自己还真的像是长在了地上。 “你把我长到这儿，有什么意义呢？”她不解地问道。 树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指了指她身边的一棵树道：“你这么关心你的师弟，怎么会看不出，他就在你旁边呢？” 朱珠：“！” 她扭头看去，它所指的那棵树树叶发红，树干粗壮，确实有几分沙师弟的影子。 “你有病啊？干嘛把人变成树啊？” 树妖冷笑了两声，意味不明地说道：“不是让我枝繁叶茂吗？这不是很完美吗？” “什么枝繁叶茂？你是要完成什么任务吗？”朱珠敏锐地抓住它话里的线索，大脑飞速运转。 树妖没有再回答她，手轻轻拂过走过的每一棵树，深情眷恋地像是在看它的恋人。 看着它的举动，朱珠一阵恶寒。 它刚刚还用这种眼神看她了呢，她居然还可耻地心动了！ 果然是那张脸有加成吧！ 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那树妖忽然转过来，对着她抛媚眼，“你若是想和我一起，那便更好了。” 那双温柔的眼睛望着朱珠的时候，即使知道它是妖怪，朱珠的心跳还是可耻地快了起来。 “你又厉害，又漂亮。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怎么能跟着他们天天打打杀杀呢？”他又走过来，抚上了朱珠的脸颊。 糟糕，它可真会啊！ 好久没有被夸的朱珠一时不察，又掉进了它的粉红陷阱。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树妖。 “来帮我，好不好？”树妖慢慢贴近，带着香味的气息打在朱珠的脸上，让她眩 晕。 强迫自己将头扭过去，朱珠闭上了眼睛。 “滚！” 树妖将手抽走，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那你就等着受罪吧！” 待它的声音彻底消失，朱珠才敢睁开眼睛。 她一边气自己心性不够坚定，一边在心里祈祷猴哥赶紧出现救救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救星没等来，她却等来了自己双脚的木化。 树皮像是一层胶带纸一般开始从她脚底往上包裹，将她的小腿包在了树皮中。她的腿现在已经逐渐有了树根的模样，她的树根颜色很浅，像极了她的肤色。 朱珠抬头，看向周围颜色不同的树木，忽然有了不好的猜想。 这周围的大树不会都是人变的吧？ 救命啊！ 虽然以前老师总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要想赢，就要成材。” 曾经在题海里奋斗过的学生，哪个不想成材呢？ 她也一样。 不过她是想成材没错，但并不想变树人啊！ 就算变成树人了，她也写不出类似“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的名句啊！ 想想自己未来可能要永久地站在这里，守护着这一片土地。看太阳东升西落，看斗转星移，看世事变迁。 朱珠在自己还能流泪的时候，泪流满面。 * “悟空，还没有找到八戒的踪迹吗？”唐僧这是第六次催他了。师父的语气充满了担忧，很是担心自己的两个徒弟。他又何尝不是呢？ 孙悟空比他更着急，一个师弟被掳走也就罢了，毕竟他刚刚不在场。但现在朱珠几乎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掳走，他却没有丝毫头绪。 无论他怎么找，也找不到妖怪的痕迹。更何况，这里根本就没有妖气。 难道是人干的？ 孙悟空刚刚冒出了这个想法，就被自己否决了。 绝不可能。 朱珠虽然能力比他弱些，但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带走她。更不要说，这小猪妖现在变得机灵又聪明，普通的事情根本难不倒她。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想去远的地方找找，又不敢走远，毕竟师父现在身边只剩下他和小白龙。但是师弟师妹就这么消失，着实让人不安。 “大圣，不知您来，有失远迎。”土地忽然冒出来，朝他恭敬地行了个礼。 孙悟空挠挠头，自嘲道：“我怎么忘了还有土地！” “不用多礼，你可知道这附近是有什么妖怪？”他期待地看着土地。 土地摇摇头，吐出了让孙悟空失望的话语：“大圣，这里从没有妖怪。” “你可不要想着骗我！”孙悟空掏出金箍棒威胁土地。 土地的腿颤了颤，低头谦卑道：“大圣不敢，此地是真的没有妖怪。” “哼！”他将金箍棒狠狠放下，引得周边大地微颤，“岂有此理，还有俺老孙找不到的人！” 土地抬起头，犹豫半天，最终开口道：“大圣，这里没有妖怪是事实。但这里却有两位树仙，一位是枫树仙，一位是槐树仙。不知是不是这两位将您的师弟师妹请去喝茶了。” “哦？树仙？”孙悟空来了兴趣，挑挑眉问道：“你仔细说说。” 第37章 枯叶林（三）“那我的师妹怎的变成树…… “这两位树仙乃是两百年前来到此地的，祂们来之前，这里从来没有过绿色的草和树，村民们苦不堪言。自从祂们来了以后，这里才有了生机勃勃的样貌。” 孙悟空暗忖，从这土地嘴里大概能听出，这两位树仙似乎还算是为百姓做了些好事。既然如此，土地为何要特意向他提及这两位树仙的存在？ 土地到底是想要给他传递什么信息？ 祂在顾及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孙悟空紧紧盯着祂，不放过土地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土地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大概五十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大旱，许多树木花朵都枯萎了。大家都没粮食吃，村民们死了一大半。要不是这两位树仙出手相助，救活了一部分的粮食，恐怕这里的村民都死光了。” 孙悟空点点头，认可道：“你这样一说，祂们确实做了不少好事。” 土地点点头，露出了感激的神情，“我老头子也非常感谢祂们，若是没有祂们，恐怕我也早早就烟消云散了。” 孙悟空点点头，他知道土地的存在很依赖人民。若是这片土地没有了人，那也没有了土地。 眼见着土地还要继续说一些赞美树仙的话，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祂。 “然后呢？这树仙又做了什么？这里还发生了什么？”他实在是没耐心继续听下去了。再迟一会儿，说不定他的师弟师妹都被妖怪吃光了。 土地看看他，犹犹豫豫道：“后来也不知是怎么了，从某一刻起，这里的植物像是疯了一样的疯狂生长。再后来大概是五年前，这里又忽然没有了植物。但好在粮食还在生长，所以村民们也不至于被饿死。” 土地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说出来。 孙悟空的耐心彻底告罄，他将金箍棒架到土地的肩膀上，恶狠狠威胁道：“这两位树仙在哪儿？” “哎呦我的好大圣，您怎么还是这么着急？”土地低声抱怨，在孙悟空再次看过去的时候迅速闭紧了嘴，弯腰恭敬道：“请大圣跟我来。” * 朱珠树直挺挺地伫立在沙僧树旁边，看着远方猴哥的身影渐渐出现。猴哥前面有个弯腰驼背的老爷爷，不出意料的话，这位应该是这一片的土地爷。 看到猴哥的朱珠非常开心，但她无法动弹，只能摇晃了一下自己头上的叶子。也不知道她的叶子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和沙师弟的一样，和自己的头发颜色相符。 很可惜，猴哥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里一棵普通树的动静。他的眼神并没有聚焦到某一处，而是随意乱瞄。 这不太像他的作风，难道是他看不到这里？ 朱珠刚这么想着，就见土地爷忽然开始动作。 土地爷也不知做了什么，像是从树林中间掀开了一层透明的门帘，一股来自外面世界的风吹进来，带来了清新的空气。 原来这里有结界，怪不得猴哥看不到她！ 朱珠又立刻来劲了，努力晃动自己头上的叶子，试图让猴哥注意到这里的异动。她弄出的动静成功吸引了猴哥的注意，他往这边看了看，双眼微眯，似乎在思考什么。 “老头儿，你说的那两个树仙在哪儿？”猴哥勾住土地的肩膀，压低声音的样子像个小流氓。 土地低着头，唯唯诺诺道：“我也不了解祂们的行踪，还请大圣稍等片刻。” “哼，最好是如你所说，能等来祂们。”猴哥一边说，一边往朱珠这个方向来。见状，朱珠晃动得更加猛烈了。 “老头儿，刚刚你说这片土地都没植物了，怎么这里这么多树？”也不知是有意无意，猴哥将他的一只胳膊搭在了朱珠树的树干上。 “这个大圣，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因为这里是树仙的栖息地吧。”土地似是而非地说了一个答案。 猴哥瞥了土地一眼，手抚上朱珠树的树枝。那里正好是朱珠的胳膊，被他毛茸茸的手一摸，她感觉有点痒，不自觉地抖了几下。 “这树怎么回事？也是树仙？”他拍了拍正在摇晃的树枝。力气不大，却让朱珠莫名地感觉到了害怕。总觉得下一秒，猴哥就要把她这个“树仙”打死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直面感受到妖怪们在面对他时的恐惧。 “大圣，这恐怕就是一棵普通的树罢了，最多是生出了些灵智。”土地看她一眼，低头恭敬地回答。 猴哥拨拉了一下她的树叶，似笑非笑道：“是吗？那真是可惜了，本来还想让它化个形给我看看呢。” 朱珠：“！” 别啊！让她化啊！她 想化形！ 可惜她心中的呐喊并没有让孙悟空听见，他半倚靠在树干上，待看到前面来人后，重新站直了身体。 那个男妖慢条斯理地走过来，看起来丝毫不害怕她师兄。它朝着土地鞠了一躬，带着笑问道：“不知土地老爷有什么吩咐？” 土地还没有开口，猴哥便抢了先：“你可有见过我的师弟师妹啊？” “不知这位是？”树仙抬起头看了猴哥一眼，笑盈盈问土地：“您带了贵客怎么也不提前通知我？” 树仙的态度很奇怪，土地的态度更奇怪，祂看起来似乎很尊重树仙。 “齐天大圣也是突然拜访，我也很惊讶。” 树仙还想再和土地说些什么，就被猴哥打断了，“少废话！你究竟有没有见过我的师弟师妹？” “我连您都没见过，又怎么会知道哪个是您的师弟，哪个是您的师妹呢？” 它说谎！ 朱珠快被急死了，但无奈她没法言语，光凭一些微小的动作也无法引起猴哥的注意，根本没办法将信息传递过去。 “哦？你没见过？”猴哥暼它一眼，随后拍了拍朱珠树，冷声问道：“那我的师妹怎的变成树了？” 嗯？他怎么知道？ 朱珠的大脑停止运转了一秒，随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好像有个技能，叫做火眼金睛。 所以这猴子早就知道！ 他又骗自己！ 朱珠树不满意地晃了晃自己的叶子，引来猴哥含笑的一眼。 树妖咽了口口水，矢口否认：“大圣这就在说笑了，这只是一棵普通的树罢了。” “你还想骗我？”猴哥跳起来，狠狠朝着树妖的头顶打去。那树妖虽然有所防备，但无奈实力实在是太过于悬殊，只接了猴哥这么一下子便咳出血，屈膝跪地求饶：“大圣饶命！我们真的是树仙，您要是真的对我动手，那可是犯了大罪！” “管你是不是真的神仙，俺老孙照打不误！”猴哥提棒又上，“就算是玉帝老儿，我也是不怕的！” 如此桀骜不驯的孙悟空朱珠还是第一次见，如果此时她有眼睛，那她崇拜的眼神一定能具象为星星眼。 那树妖一边躲，一边说着好话：“您等等，能先听听我们的苦衷吗？” “你的苦衷我并不感兴趣，快把我师妹放了！”孙悟空又一次将它掀翻在地。 树妖被揍得鼻青脸肿，连忙答应：“我放！我这就放！” 它说完，屁滚尿流地爬到朱珠面前，做了几个手势后，朱珠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一次灵活了起来。她低头一看，自己脚上的树根已经全部脱落，落在地上化为泥土，回归大地。 “大师兄！我好想你哦！”朱珠冲过去，一把抱住了猴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状：“它刚刚还诱惑我！还有沙师弟，他也变成树了！” 猴哥转过来，眨眨眼，想要问个清楚：“诱惑？什么诱惑？” 但他的话被树妖打断了，“我这就去！”它飞快地跑到沙僧树前面，将他也变了回来。 沙师弟看到猴哥的那一瞬间，样子也有点委屈。他挪动步子来到猴哥面前，虽然没说话，但像是找到了妈妈的幼鸟，整个人都安定了下来。 “哎呀哥哥，你怎么把他们都放啦？”一个可爱的女声忽然响起，朱珠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从地上卷起的一个枫叶卷。那些枫叶逐渐组成了一个人形，渐渐地出现了五官和身体各个部位。 那是一个大概十来岁的小女孩，看到朱珠后还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 “玉枫！不得胡说！”树妖似乎是害怕女孩惹恼孙悟空，厉声阻止了它。 被训斥了一番后，玉枫不太开心地撅撅嘴，小声嘟囔着：“但不是要抓他们威胁百花仙子吗？” “玉枫闭嘴！”树妖的语气又急又怒，眼神也开始乱瞟。一会儿看看猴哥，一会儿看看土地，一会儿又看看朱珠。 朱珠的耳朵动了动，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关键的字眼。她好奇问道：“为什么要威胁百花仙子？” “百花仙子和这片土地突然没有树木有什么关系？”猴哥紧跟着她追问。 树妖抿抿唇，犹豫再三踌躇回道：“我叫玉槐，这是我妹妹，玉枫。” 猴哥和朱珠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坐在地上，等着玉槐的解释。 第38章 枯叶林（四）不愧是师姐！ “我的确是树仙，隶属于百花仙子所管辖，受祂的指示来此地掌管一方草木。在我和玉枫的努力下，这里也由之前的寸草不生，变成了一副茂盛的模样。” 玉槐垂眸看地，脸上的表情非常悲伤。 “玉枫就是这个女妖？”猴哥拿着金箍棒点了点它身边的小女孩。 玉枫仰着头反驳道：“哥哥都和你说了，我们是神仙！” “祂是我妹妹，我们是由一个母体孕育而出的。”玉槐将妹妹搂过去，巧妙地避开了孙悟空手里的金箍棒。 猴哥注意到了祂的动作，将手里的金箍棒转了两圈后潇洒地收了回来。 “然后呢？为什么如今村子附近又没有树木了？”朱珠有些疑惑。如果按照玉槐的说法，这里不应该这么荒凉才是啊。 玉槐看着她，眼神温柔如水，也不知是祂故意为之还是本身就是这样。朱珠轻咳一声，微微偏头避过了祂的视线。 “这便是我接下来要讲的内容。”玉槐叹了口气，继续道：“五十年前，因为黑水河神的一次小失误，导致这一片土地干旱了四年。村民们自救无果，将希望寄托于神仙，于是土地爷便收到了他们的请求。” 土地在一旁跟着点头，补充道：“太多人来央求我了，但我也没有任何办法，上报天庭也没有任何回应，我只能来找玉槐。” “我和玉枫用尽了全部的法力，才堪堪保住了一部分的树木。”玉槐垂下眼眸，露出了非常失落的神情。 “不对啊，”猴哥挠挠胳膊，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黑水河神的失误居然没有受到惩罚？” 玉槐苦笑一声道：“我之前说过，我受百花仙子的管辖，而这百花仙子，正是这位河神的妻子。” “那河神胁迫百花仙子，并用自己的能力和地位威胁我们闭嘴。和河神相比，我们的力量实在太过于微弱，哥哥害怕我们受到伤害，所以便没有再上报天庭。”玉枫气鼓鼓地告状，像一个小炮仗。 朱珠抱紧了双臂，第一次直面天庭内部的黑暗。看来这神仙和神仙之间的交往，没有比人类朝堂上的尔虞我诈简单多少。 “如此这般也就算了。一日天帝偶尔下凡来，听到了村民们对神仙的感谢，收到了许多虔诚的贡品，心情非常好。又因为听村民们说是感谢这里的神仙保佑，虽然干旱却能让大家吃饱喝足，便召集了百花仙子和河神去询问情况。” “而这百花仙子和河神竟然将功劳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天帝对祂们大大赞赏，给予了他们一些奖励。具体是什么奖励我并不清楚，但自从天帝奖励过后，百花仙子便开始强迫我们耗尽法力来让这里树木茂盛，瓜果累收。” “这片土地本就荒瘠，让这里鲜花遍地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祂偏要强迫我们做成，然后拿着我们的成果去揽功。在这样年复一年的压迫下，我便生出了反抗之心。” 玉槐的眼神狠厉起来，“既然百姓如此感激河神，那我便让他们生出嫌恶之心。我先是让这片土地的所有树木植物全部枯萎，让他们感受饥饿，产生愤怒。然后只要有人上 贡求神仙，我便将他们捉来变成树木，让他们知道神仙并不会帮助他们。”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朱珠出声打断了两个树仙的叙述：“人类那么信任你们，崇拜你们，你为何要对他们动手？谁惹了你，你不应该找那个什么百花仙子算账吗？” 她此话一出，玉槐倏地收声，低下了头。 “哼，说得好听，不过是恃强凌弱罢了。”猴哥抱着双臂，冷嗤一声。 朱珠点点头，非常认可猴哥的评价。这两个树仙不就是因为被自己的领导欺负，无力反击的情况下拿比祂们更弱的村民下手吗？ 说起来祂们义正言辞，好像做了多了不得的事，但实际上不过是拿村民泄愤罢了。 想通这一点，朱珠对祂们也没了好脸色。 “刚刚你妹妹说，还要抓我师父？”猴哥上前一步，直勾勾地望着玉槐。只要祂有一丝异动，孙悟空便会上前控制住祂。 玉槐的眼神慢慢地不敢和他们对视，祂声音苦涩，“我听说那金蝉子地位极高，便想着能否借用他的地位来解决这一困境。” “开玩笑，我师父岂能当你的人质！”朱珠大喝，吓得玉槐身后的玉枫一哆嗦。 玉槐见猴哥没有反驳，估计是生出了几分期待。祂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能听到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猴哥瞥了祂一眼，冷漠开口问道：“你是自己上去自首，还是我带你上去？” 听到这话，玉槐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祂倒退了几步摇摇头，似乎是想拒绝，但又没有能力拒绝。于是只能低着头，缓缓说道：“我自己上去。” 玉槐拉着玉枫的手，垂头丧气地腾云驾雾前往九重天。直到两仙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猴哥一手拉着土地，一手拉着朱珠，没有任何预兆地飞了起来。 “哎哎哎猴哥！这是去哪儿啊？”朱珠紧张地抓着孙悟空的手臂，大声在他耳边问。 猴哥还没说话，朱珠耳边先传来了土地爷更大声凄惨的声音：“哎呦我的好大圣，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我不怎么习惯上天的啊！” 土地爷的抱怨又心酸又搞笑，朱珠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张嘴哈哈大笑起来。但因为猴哥的筋斗云飞得极快，她被灌了一肚子风，还把自己呛得咳嗽了好几下。 “丢人。”猴哥暼她一眼，嘴上小声念叨着她，但脚上动作却明显放缓。 感觉到速度慢下来，土地爷才松开了抓着猴哥的手。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土地倒是感到有些尴尬了。祂摆摆手后将双手背在背后，轻咳了两声。 “土地，你可知道那河神的地方在哪儿？”猴哥绕到土地眼前，逼迫祂直视自己。 “大圣您原来是要找那个河神？”土地不可思议地反问：“我还以为您不打算管这事了呢。” 孙悟空摆摆手，一脸理所当然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既然碰上了这样的事，岂有不管之理？” 闻言，土地眼眶含泪，朝着猴哥深深拜去，“我替这一方百姓感谢您。” 见到土地这么诚恳的模样，猴哥反而不自在了起来。他瞬间手上动作多了许多，挠头挠脸又挠胳膊后，才恢复正常道：“闲话少说，赶紧走吧！” “猴哥，等等！”朱珠忽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孙悟空扭过头来，好奇道：“又怎么了？” “既然是河神，想必祂应该在河里。既然是水战，那不如把沙师弟也叫上，我俩一起，更有胜算。”朱珠想起师兄经常说的“不胜水力”，忙给他提建议。 孙悟空沉思片刻，点点头赞同道：“你说得有理。你们在此等等，我去叫上沙师弟。” 猴哥的执行力非常强，几乎是他说话的同时便腾空而起，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已经消失在天边了。 没等一会儿，沙师弟就被他拖着来到这里。他们二人在空中朝着朱珠招手，“八戒，走了！” 朱珠正要飞起跟上他们，忽然听到土地爷在一旁虚弱地提议：“把我带上！把我带上！” “您没法飞行吗？”朱珠将土地捞着飞上天空时，好奇地问祂。按理说不应该啊，土地难道不应上天汇报工作吗？ 土地爷羞愧地左顾右盼，“久未飞行，有些生疏了。” 朱珠眨眨眼，看到土地那副不好意思的表情后，很善解人意地没有问出声。 技能生疏这种事很正常。 不如说，这样的土地爷更有亲切感了。 于是，本来就自来熟的朱珠在飞行的过程中和土地聊了起来。两人越聊越欢，甚至于到了黑水河边，两人都没有停下来。 “咳咳，师姐。”沙师弟在大师兄的眼神压迫下，小声地提醒了一句。然后他便看到他那大大咧咧的二师姐转过头看他，很快又被他身后的黑水河吸引了注意。 “好家伙，这水是真黑啊！”她蹬蹬蹬地跑过去，在河边东张西望。 一旁的大师兄也不知道为何，从刚刚开始便表情不善。此刻看到二师姐这幅毫不紧张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冲过去便揪住了师姐的耳朵。 “哎呦你个猴子怎么二话不说就揪我！”二师姐跳起来拍打大师兄的手，语气里一丝畏惧都没有。 要说取经队伍里，沙僧最佩服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师父，一个便是师姐。 大师兄实力高超，他平常连和师兄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但师姐就不一样，她不仅敢对着师兄指手画脚，还敢在他背后叫他外号。 哦，有的时候当面都叫。 这不，现在又开始“弼马温”“弼马温”地叫了。 沙僧深吸一口气，在一块石头前坐了下来。他知道接下来将会有很长的一段等待时间了，因为只要这个词一处，便是一场鸡飞狗跳的打闹。 他看了看，一旁的土地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沙僧想了想，还是没有建议祂也坐下来。 毕竟今天第一次见，还是不要打招呼了。 万一土地爷觉得他和善，要和他聊天怎么办？ 那场面可太可怕了。 沙僧等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他的师兄师姐终于从难分难舍的打闹中停止动作，转头看他。 “沙师弟，咱们走吧？”二师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善地邀请他。 沙僧连忙站起来，一边往朱珠身边走，一边更佩服自己的师姐了。 她可真厉害。 刚跟师兄打完架，竟然还有力气下去探路。 不愧是师姐！ 想着自己可能更了解水下的环境，沙僧走到了朱珠前面。此举换来了时候师姐的赞扬，她一向会说好听的话，这点小白龙很是嫉妒。 他一直认为，如果他也这么会说话，他就会是二师兄，而师姐就会变成他师妹了。 沙僧不怎么认为，比起能力来，师姐要远远胜过小白龙。 说句实话，小白龙还没自己厉害呢。 想到这儿，沙僧自己先害羞了起来。他摸摸脑袋，偷偷看了一眼师姐。 幸好，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而是在观察周围的情况。 受到她的激励，沙僧也开始仔细观察周围。 这条河看着黑，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沉淀，和自己的流沙河并不相似。但比起普通的清澈河水，黑水河水中的味道却不够清新。仔细嗅嗅，沙僧总能闻见一股腐臭味。 倏地，师姐停下了脚步。她朝着四周动了动鼻子，确定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后，又变出了自己的耳朵。 沙僧最羡慕她的耳朵，好看不说，还特别管用。 他也想要这样一对大耳朵。 “沙师弟，我觉得要朝这个方向走，你觉得呢？”师姐忽然询问起他的意见，这让他感到了自己的重要性。 沙僧非常严谨地判断了一下后，才谨慎地点点头道：“师姐，我觉得你说得对。” 不知为何，师姐听到他的回答忽然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那不是嘲笑，而是一种有所预料的笑，仿佛在说：“他还真这么说了！” 真奇怪，师姐总是有一种非常了解他们的感觉。 但他们明明才认识不久。 按照两个人都认同的路线往前走，耳边只有游过的水声。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师姐不怎么说话。她非常心细，想必能感受到他的紧张。 如果这个时候找他说话，他要费尽全身的力气想回答。 师姐真好。 正当沙僧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时，他忽然感知到了周围水流的变化。 虽然微弱，但被他捕捉到了。 他拿起自己的降妖杖，往有异动的地方游了过去。 水下可是他的地盘，要在师姐和师兄面前好好露一手，让他们为他骄傲！ 他游了没几米，忽然从水草中冲出了一个血盆大口的妖怪。它一头乱发在水里肆意地漂浮着，偶尔能窥见它圆圆的双眼和方形的脸庞。 那妖怪看到他们二人，什么话都没说便满脸凶相地冲过来，誓要将他们降于自己的钢鞭之下。 眼见着师姐在水中挥舞钉耙的动作都凝涩了几分，沙僧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责任感。 “哈！”他给自己大声打气，随后大喝一声冲上前去，和妖怪缠斗起来。 那妖怪在自己的地盘显得如鱼得水，沙僧和它战了几百回合，也没有见到它的疲态。反而是自己，被那细长的钢鞭不小心伤到几下，在水里蛰得生疼。 而一旁的朱珠则是着急得不得了，她压根就插不上手。妖怪和沙师弟都是一头长发，在水里卷成一团，朱珠根本无法准确分辨哪个是敌军，哪个是友军。 正当她在旁边急得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时，沙师弟和妖怪忽然分开了。然后便是妖怪掉头就跑，沙师弟提着降妖杖追。 朱珠还是第一次看到沙师弟这么英勇，在原地诧异了一秒没跟上，便被他们远远甩在后面，在诺大的河底迷了路。 真丢人。 在她第三次愤怒地将飘过来的水草扒拉开时，她忽然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女人。 那女人一头红色的秀发，肤白似雪，身材丰腴，身边跟了两个女孩，正施施然往某个方向走去。 能在水里这么自然地走动，不是妖怪便是神仙。朱珠屏息藏在她后面，趁着前面的女人不注意，将她身边的一个侍女打晕，然后走到了女人的身边。 她没有猴哥那般化形的能力，只能用自己的真容来尝试一下。 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这个女人对自己的侍女长相印象不深了。 正这么祈求着，女人忽然转过头看向她。 “你……” 第39章 黑水河（一）“放肆！”…… 朱珠紧张地得连呼吸都停止了，心脏疯狂怦怦跳，手也悄悄地放到背后，拿紧自己的钉耙，准备随时自保。 “你，先跑过去，让它们给我准备好蔬果。”女人仰着下巴，居高临下指挥她。 朱珠眨眨眼，确认道：“您是想让我进去，替您准备蔬果吗？” “听不懂话？”女人皱眉，表情已然不耐烦。 感受到她不满的情绪，朱珠立刻低下头，假装恭敬道：“好的，我现在就去。” 说完，她便按照女人行进的路线迅速跑，跑到一处大门前停下了脚步。她抬头望去，只见门后面有一座宫殿，看起来亮晶晶的。这河虽不大，河底空间也小，光这宫殿便占了二分之一的面积。 朱珠猜测，估计这宫殿便是那黑水河神的地盘。 她走上前去，重重地敲了两下门。门打开，露出了一个和朱珠脑袋差不多大的虾头。那青色的虾头转了转，黑豆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朱珠，一开口便是一把沙哑的嗓音。 “你是谁啊？” 它的腔调像极了影视剧里的太监，朱珠总想给它配一个掸子。 “我主人让我过来，提前为她准备些蔬果。”她回忆着之前见到的妖怪跟班的模样，惟妙惟肖模仿。 那青色的虾头微微抬起，似乎是看到了远处徐徐走来的女人，连忙敞开门请朱珠进去。 “这位姐姐还是第一次见啊？”青色的大虾在前面游泳，朱珠在后面观察它随水波动的须须。真有趣，还是第一次看到虾游泳。 想到刚刚那个女人趾高气扬的样子，朱珠也不耐烦道：“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赶紧带路！” “哦好的。”小虾妖不敢再说话，低着头沉默带路。 宫殿里比外面看到的还要豪华，到处是夜明珠和大大的珍珠，竟将这河底照得和岸上一样亮堂。 “蔬果等会儿我会送过来。”它将朱珠带进一间房间后便安静退下了。 进了这屋子，仿佛进入了某种结界。今年再没有水，空气中的味道也如岸上一般。 屋子不大，朱珠走了几步便转完了。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屋子里的摆设和用器都非常得奢华。 桌椅全部都是金丝楠木，上面有许多金箔铁成的花纹，像是各式各样的花朵，从远处看漂亮极了。 床体全部都是由白色的贝壳制作的，床头还点缀了许多不同颜色的小珍珠。 真够奢华的，都能比得上公主的待遇了。 朱珠羡慕地转了一圈后，打开窗户往外瞧了瞧。外面除了一些不规则的大石头外，别无它物，根本瞧不着什么河神。 门外的脚步声变得清晰，她收回眼坐回椅子，平静地等待来人开门。 进来的是那只小虾妖，它捧着一大盘鲜艳的果子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将果盘放在桌上。 “姐姐，这果子您看还可以吗？” 朱珠瞥它一眼，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两口。 好吃！ 要想办法独占这些果子。 她强忍着自己不要做出太惊喜的表情，硬生生凹出了一副嫌弃的模样，“放肆！” 小虾妖被她猛地一喝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求饶道：“不知道小的何事惹恼了姐姐？” “这样的果子也能拿给我主子吃？你不要命啦！”朱珠的手掌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本来是想震慑它一下。谁成想自己的力气太大，那木桌竟被她拍出了裂纹。 她急急忙忙将手掌放在桌上，遮住裂缝的痕迹。 小虾妖被她吓得瑟瑟发抖，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慌忙道歉：“我这就去再取些更好的！” “嗯，”她用鼻音回复：“赶快，主人马上就来了。” 小虾妖忙不迭答应，飞快掩上门走了。直到朱珠彻底听不见它大呼小叫的声音后，才彻底放下心来，拿着刚刚吃了一半的果子继续品尝。 这河底下竟然有这么好的果子，真是神奇。 想到上面村子里的人都没有这么好的伙食，朱珠又生起气来。等那个河神来了，她一定要好好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待她将桌上的果子吃得差不多了，那小虾妖又回来了捧来了一盘比刚刚还新鲜的果子，身后还跟着一个眼睛突出的妖怪。 那妖怪见了朱珠，先是跪下，然后特头求饶道：“还请这位姐姐等会多多讲些好话，不要让仙子恼了才是。” 哦？仙子？ 朱珠暗忖，难道刚刚那个女人便是玉槐嘴里的百花仙子？ 不过仔细想想也有可能，那女人气度不凡，长得也极美，的确有几份像仙女。 一边想着，朱珠一边懒散地点头，“知道了，起来吧。” 不用照镜子，她都觉得自己这个样子面目可憎，简直把那副讨厌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两个小妖怪动作迅速地将新端来的果盘放在桌子上，虽然动作粗糙，但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待它们将果盘放下，朱珠正想问些信息，便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连忙闭上嘴站起身，准备迎接来人。 门被推开，正是刚刚的女人和她的另外一个侍女。女人瞥了一眼桌上的水果，满意地嗯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了 下来。 她拿起一个果子，素白的手指翻动了几下，那果子的皮便被剥了下来。 “你们主人呢？我都到了它竟然还没来？” 女人的语气愠怒，吓得两个小妖怪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女仙饶命，大王它刚刚说出去办些事情，马上就回来！” 听到这里，朱珠终于可以确定，面前的女人便是百花仙子，而刚刚和沙师弟战了百来回合的便是她的丈夫，黑水河神。 也不知道沙师弟有没有将那个妖怪打败？ 她正想着，门口又响起了脚步声。随后门被大力推开，刚刚那个妖怪的脸出现在了朱珠面前。看它的样子，竟然没什么伤痕。 糟糕，沙师弟败了！ “哈哈哈，夫人，我来迟了，请谅解。”妖怪大步走过来，经过朱珠时还看了她几眼。 朱珠被它那几眼吓得神经紧绷，生怕它认出自己了。 “看什么看？上次因为玩女人玩出事，还不吸取教训？”似乎是注意到了河神的目光，百花仙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它好几眼。 被骂了的河神赔笑着走过去搂住了百花仙子的肩膀，小声道歉：“夫人勿恼，我以后不敢了。” 百花仙子又娇嗔地瞪了它几眼，才道：“玉槐和玉枫那边，我觉得还是不要压太狠。温水煮青蛙才是最合适的。” “是是是，夫人说得对。”河神忙不迭地答应，然后忽然邪笑着问她：“夫人可知我刚刚去干什么了？” “说。”百花仙子自顾自地拿着一个果子品尝。 河神看了看屋子里的几个人和妖怪，将他们挥退，“你们出去吧。” 朱珠跟着另外一个侍女低头走出房间，在门口守着。 绝佳的耳力让她将屋内的交谈听得清清楚楚，越听，她心越慌。 “我刚刚和唐僧的三徒弟交手了。” 百花仙子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哦？他们已经到了？这么快？” “是啊，我看那沙和尚也不怎么厉害。”河神有些得意。 百花仙子倒了一杯水，提醒道：“厉害的是那个孙猴子，他还没来呢，你不要太得意。” “知道知道，我都听夫人的。”河神谄笑着回答：“夫人你太厉害了，竟然想到要用玉槐和玉枫这两个棋子。” 百花仙子得意地笑了两声道：“那唐僧是个滥好心的人，听到那玉槐的经历，想必是一定要管上一管的。只要按照计划行事，谁也猜不到是我们动的手。” 他们的目标是师父！ 朱珠皱紧了眉头，有些不理解。 百花仙子和河神都已经是神仙了，难道也还需要唐僧肉来长生不老吗？ 如果不是的话，他们找师父做什么？还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夫人，那你说，这孙猴子按照你之前的法子，能解决吗？” “当然，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大概率是可以让他们师徒异心的。” 朱珠：“！” 什么法子？！ 她不知道啊！ 你们重新复盘一下让她听听啊！ 朱珠在心里疯狂呐喊，却没有再得到有用的信息。眼见着屋内的二人已经停止了交谈，朱珠在另一个侍女惊讶的眼神中迅速逃跑。 一口气游上岸，看到岸边只有沙师弟后她心一垂。 不会师父和师哥已经闹翻了吧？ 她爬上去，抖了抖身上的水珠，连忙问沙师弟：“他们人呢？” “我不知道，我刚刚从河底出来就没看到他们。本来想去找，又怕师姐你找不到我，于是就在这里等着了。”沙师弟的表情也很焦急，还带了点愧疚，“师姐，我没有将那个妖怪捉住。” 朱珠摇摇头，安慰道：“刚刚那个就是黑水河神，你打不过很正常，别太难过。” 听到她的解释，沙师弟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他摸摸头，一副依赖的模样，“那师姐，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找师父和师兄？” “你让我想想。”朱珠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拿出了师姐的风范。 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要信任一下她的团队，于是问道：“先不说这个，你刚刚很那个妖怪是怎么回事？” “是我大意了，”沙师弟有些懊恼地捏了捏拳头，“追着它去后，我本以为捉住它轻而易举。没想到那河底的地形极其复杂，我一不小心便中了埋伏，然后被它溜了。我不敢恋战，只好先回来了。” 朱珠点点头，赞同道：“你做得很对，它熟悉地形，你再跟下去恐怕会中计。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玉槐和玉枫。” 沙师弟眨眨眼，明显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找它们做什么？” “我们都被它们骗了！”朱珠有些生气，按照之前记下的路线，前往去找玉槐和玉枫。 但玉槐的那个地方估计是因为结界的原因，她怎么也找不到。无奈之下她只能拿出九齿钉耙，学着师兄的样子使劲敲了敲地面。 “土地爷！土地爷！” 她敲了无数下，土地也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从土地里钻出来，周围一片寂静无声。 朱珠看看这周围，沙师弟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目光里满是信任。 迎着这样希冀的目光，朱珠珉珉唇，又用更大力气敲了敲土地，“土地，我是八戒！有事找您，快出来一叙！” 如此这般喊了几次，土地终于从土里探出个头。看到她，土地爷似乎有些意外，“咦？您怎么还在这儿？” 第40章 黑水河（二）“这可怎么办啊？”…… 嗯？嗯嗯嗯？什么意思？ “您说什么？”朱珠上前一步，蹲在土地爷面前急切问道。 土地爷从土里钻出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才缓缓回复道：“大圣和圣僧不是已经上路了吗？我以为您也一起走了呢！” “玉槐的事不是还没有解决吗？”朱珠更加疑惑了。 土地爷的表情似乎比她更疑惑，“玉槐的事大圣已经解决了呀。” 解决了？ 什么时候解决的？ 她怎么不知道？ 不对劲。 沙师弟在一旁想说话，被朱珠拦住了。 她扯出一个微笑，礼貌道：“哦，那可能是我睡迷糊忘记了，麻烦您了。” 土地爷点点头，又重新缩回了土里。 “师姐”沙师弟低声想和她交流，朱珠摇摇头，示意他一个安静的眼神，然后拉着他匆匆忙忙飞了好几十里，才停下来。 “假的。”朱珠长出一口气，看看四周谨慎对着沙师弟说道：“祂是假的。” 沙僧有些疑惑地摸摸脑袋，不确定地问道：“什么是假的？” “那个土地爷，”朱珠叉着腰皱眉，仔细回想刚刚那个土地爷的一举一动，“是别人冒充的。” 沙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道：“那是谁假扮的？” “我估计是玉槐。”朱珠将脑海中浮现的那个名字说出来。她越回忆，越觉得自己想得没错。 之前的土地爷也是从土地里钻出来，但从来不会拍打自己身上的土。有一次朱珠都看到祂眼睫毛上都是土，那位土地爷也像没事人似的，非常自然地说话。 而反观刚刚那位假土地爷，在出土的那一瞬间有稍瞬即逝地皱眉，要不是当时朱珠注意力放在它身上，恐怕也会错过如此细微的一个动作。 而之所以猜它是玉槐，则是因为跟玉槐相处的那几天里，朱珠发现这个树仙是有点洁癖的。它经常会翘着指头，避免自己碰到一些脏污的东西。包括之前“色/诱”朱珠的时候，它也是尽量没有碰到朱珠的身体。 再加上它的许多小动作，都引得朱珠不得不怀疑它。更何况当初朱珠过来察看情况时，那玉槐便幻化了模样和声音，试图骗唐僧过去。 这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答案，那便是刚刚的土地爷是假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玉槐这样试图支开他们到底是因为百花仙子下的指令，还是因为它们自己另有所图呢 它们不是去九重天自首了吗？这么快回 来了？玉帝没有任何惩罚？ 还是说……。它们压根儿就没去呢？ 朱珠百思不得其解，对当前的情况一头雾水。 看来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猴哥和师父，从他们那里了解相关信息。 但关键是他们去哪里了呢？ * 自从朱珠和沙僧下到那黑水河底，孙悟空便寸步不离地守在唐僧身边，生怕他遇到什么危险。 他本以为朱珠他们很快就可以上来，因为他打心里觉得那劳什子黑水河神不是什么难对付的角色。 然而等了许久也没见两人上来，孙悟空正纳闷呢，唐僧先一步着急起来了。 “悟空，他们两个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孙悟空知道他师父是真的担心，害怕他的师弟师妹受伤甚至死亡。虽然在他看来，师父并不需要太过于担心。 “师父放心吧，八戒和沙师弟能搞定的。”他回过头，给了唐僧一个坚定的眼神。 唐僧微叹一口气，皱着眉说道：“但是他们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回来？是不是遇到什么难解决的事情了？” 孙悟空在心里不以为然。 就他师妹那个狡猾的性子，如果真遇到什么困难，也会想办法脱身的。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宽慰着唐僧：“师父，八戒脑子灵光，如果真遇到什么危险，她会想办法逃走的。” 唐僧面上担心的神色都快溢出来，但还是点点头，应和道：“你说的是。幸好八戒跟着一起去了，要不然沙僧一个人我还真担心。” 安抚好唐僧，又等了一阵，孙悟空也着急起来。他又将土地叫出来，仔细问道：“你再和我说说这黑水河神的事。” 土地爷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将祂知道的信息一股脑倒出来。 “此地的黑水河神是传承式的，上一任河神忠厚爱民，此地的百姓还为祂立了神殿，每年供奉。在祂的帮助下，这里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后来在老河神传位给自己的儿子后，一切都变了。” “新河神一心只想往上爬，因为自己资质不够，寿命有限，于是不断地在寻找能够长生的办法，也不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因为祂的不作为，百姓们慢慢地不再信河神，转而信土地。于是我便在无意识中招惹了这位小心眼的河神，开启了我长达两百年的痛苦生涯。” “那河神也不知用什么法子抽掉了我一身的修为，虽然每年在慢慢恢复，但比起之前还是弱了许多，这也导致我在黑水河神为所欲为的时候无法及时阻止祂，也无法上天去状告祂的原因。” “不仅如此，那河神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那骄傲的百花仙子和祂结为了夫妻。百花仙子是王母娘娘最欣赏的一位，能获得不少好东西。也正因为王母娘娘十分信任百花仙子，这就导致了两人在下界为所欲为干尽坏事，却无人可知。” “要不是碰到大圣您，我还不知道我们怎么办呢！”土地声泪俱下，说到激动处时还抓住了他的手。祂的手粗糙且干燥，上面有许多厚厚的茧子，触感很不好。 孙悟空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挣脱开来。 这土地老儿怪可怜的，让祂抓抓也无妨。 “那黑水河神实力怎样？”被抓着手，孙悟空浑身不舒服，他只能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来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土地可能意识到了自己的冒犯，讪讪地将手收了回去，抿嘴道：“对我来说，那是仰望不可及的存在。但对大圣来说，应当不费吹灰之力即可解决。” 这老头儿怪会说话的，也挺有眼光。 孙悟空决定原谅祂刚刚的冒犯，并决定将祂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那要是我的那两个师弟师妹呢？”孙悟空来了兴趣，挑挑眉问道：“是他们两个厉害些，还是那河神厉害些。” 土地唔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不好说，说不好。” “哦？你这是什么意思？”孙悟空将金箍棒拿出来，在手里随意转了两圈，吓得面前的土地双腿一软就要往下跪，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对方，看热闹般地拉长声音，“慢慢说。” 土地哆哆嗦嗦了几下，看了半天他的眼色，才试探性地答道：“我觉得，大圣的师弟师妹应当是没问题的。” 见土地似乎确实有难言之隐，孙悟空便没有再追问下去。他挥挥手让土地离开，自己又走回到师父身边护卫起来。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白龙马忽然不知怎的焦躁起来。孙悟空怎么问他，他都没有应答，只是驮着唐僧止不住地往前跑。 孙悟空既不能叫住他，又不能将他打晕，只得在他身后不停地追。直到白龙马跑出黑水河的地界，他才停下。 他四肢着地，将唐僧放下后自己变作了人形。本就皮肤白皙的他此时更是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不断地自他额头滑落。 再看看从他背上下来的唐僧，竟比小白龙样子还要糟糕。 “你们这是怎么了？”孙悟空皱着眉，上前拍了拍唐僧的后背，让他能够稍微舒服一点，然后扶着他们二人靠着树坐下。 唐僧身体不好，露出这样的样子倒是常见。但这还是小白龙第一次露出这样难看的神情，孙悟空既担心又好奇。 小白龙大口喘着气，时不时还咳嗽两声，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他深呼吸了几次后，才拍拍自己的胸口，庆幸道：“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现在如何？”孙悟空见他面色平缓了下来，也不自觉松了口气。 小白龙点点头道：“我没事了。刚刚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压得我喘不过来气，而且双腿不停打颤，难受极了。” 孙悟空听了他的描述，有些不解：“现在没有了？” “直到跑到这个地界，我才舒服了许多。”小白龙摇摇头，似乎有些后怕。 孙悟空转头看向唐僧，见他面色也缓和了许多，心里便知，他们二人应该是差不多的感受。 孙悟空挠挠胳膊，仔细回想刚刚的情况。他敢保证，附近没有妖怪，也没有邪祟。但师父和小白龙却感受到了这么强大的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可仔细和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孙悟空把周围巡视一圈，确认周边环境安全后，与小白龙面对面盘腿坐下，仔细盘问。 小白龙眨巴眨巴眼，在他鼓励的眼神中找回了勇气，语调平缓道：“我刚刚只觉得体内气血翻腾，每一寸经脉都涨得疼，似乎像是要裂开般。还有我的龙筋也一抽一抽的，连带着我的头和四肢都刺痛。” 他噘噘嘴，表情有些委屈，“大师兄，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难受。” 孙悟空拍拍他的胳膊，安慰道：“没事，以后及时和我说，有问题我也能帮你解决。” “嗯，知道了。”小白龙直到这会儿，才露出了几分弟弟的模样。他往孙悟空身边挪了挪，两人的胳膊轻轻地挨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放下心来。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孙悟空忽然想起了什么，抓耳挠腮了半天。 唐僧好奇，忍不住问道：“悟空，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孙悟空摇摇头，有些羞赧地转过头，对着唐僧解释道：“之前说好要在河边等着八戒。现在跑这么远，八戒他们要找不到我们了。” “这可怎么办啊？” 40-50 第41章 黑水河（三）“师兄！二师姐投奔妖怪…… 朱珠和沙师弟还没找到师父和师兄，就先被妖怪找到了。头发乱得像鸟窝一样的妖怪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用手中的钢鞭指着沙师弟喝道：“和尚！找到你了！我看你还往哪里逃？！还不快快认输！” 朱珠尚未开口，沙师弟已经提杖迎上，和妖怪四目相对。 被挡得严严实实的朱珠有些惊讶地看着沙僧的后背，诧异于社恐的沙师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英勇了？ 但很快，朱珠就看到了沙师弟轻微打颤的小腿肚和手里微微晃动的降妖杖。 嗯，沙师弟还是原来那个模样，是她熟悉的那个社恐沙师弟。 沙僧和那妖怪对峙了片刻，朱珠便看到对方的眼睛定焦在了自己身上。它一双眼睛大而无神，盯着朱珠轱辘轱辘转了几圈后，突然惊喜开口：“你便是那唐僧的二徒弟吧！” 它的眼神似乎非常惊喜，朱珠被它看得一身汗毛都立了起来，握紧自己的钉耙给自己打气：“叫你猪姐姐干嘛？” 妖怪邪邪一笑，那张丑陋的脸如今更难看了几分，偏偏它还自信非常，做出更多奇怪的表情。 “你依了我，到时候唐僧肉我分你一口。” 朱珠挑眉，有些八卦地问道：“你在外面拈花惹草，不怕家里的夫人揍你？” 妖怪嘿嘿一笑，猥琐极了，“待她回九重天，又怎么会知道我在下界做了什么呢？” “这样啊”朱珠眼睛一转，想出了个好主意，“我跟了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啊？” 她话音刚落，沙师弟便猛地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她，眼睛里写满了“背叛”二字。 他的眼神太过于炙热，朱珠一时都不敢与他对视，只能挪开视线。 但她这幅躲闪的样子反而更让沙僧误会，他心里又怒又悲。怒的是他的师姐竟然这么快就抛弃了他和师父师兄，走上了邪路。悲的是他实力太差，不仅保护不好师父，现在就连师姐也保护不好，他真是个废物。 各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让他心里百感交集。 一旁的朱珠并不知道他这些复杂的心理活动，只见到沙师弟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他的眼眶里也蓄满了泪水，时不时用他水汪汪的双眼瞟自己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来不及和他解释，朱珠走向得意的妖怪，“那走吧，去你的地盘。” “师姐”沙师弟的小声呼唤被他咽进了胸腔，只留下一些微弱的呜咽。 朱珠揉揉耳朵，快步走几步，将他的声音留在了身后，任凭它消散在空中。 妖怪带着她走到黑水河，盯着她看了半晌，不情愿地给了她一个晶莹剔透的珠子。 “这是避水珠，你将它含在口中，就可以在水下生活了。” 朱珠欣喜接过。 没有这个珠子的时候，她可以在水下说话、呼吸，但不能坚持太久，和妖怪对打的时候也非常吃亏。现在有了这避水珠，她有七分把握可以将这个妖怪斩于钉耙之下。 她将避水珠含在口中，随着妖怪一跃而下，再次进入了黑水河里。 跟在妖怪后面，朱珠暗暗记住了路线。不愧是它的地盘，左绕右绕几下，竟然就到了那天去过的妖怪洞府，比上次快了不少。 别说朱珠了，估计就连百花仙子都不知道这个路线。 等到了门口，朱珠犹豫了一番，果然引起了妖怪的注意：“怎么了？快跟我进去吧！” “你的夫人”朱珠非常做作地摆出了一副为难的模样，“她要是问起，我该怎么回答呢？” 妖怪哈哈大笑了两声，用长着尖利指甲的手掌拍了她两下。可能是因为长期生活在海底，它的手掌很凉，却意外的光滑，像是河底被水不断冲刷的石头。 “美人不必在意，她已经回去了。” 听到他的回答，朱珠用了些力道，才将翘起来的嘴角狠狠压下去，然后开口道：“那真是太好了，要不然夫人一定会打死我的。” 她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甜腻，说完后她自己在心里悄悄干呕了两声。 为了计划的成功，她真是付出太多了。 朱珠任凭妖怪的手放在她的腰间，揽着她进了大厅。 虽然这妖怪长得挺丑，但仪式感蛮强。它带着朱珠来到它卧室的桌子前，让小妖怪们摆了一桌好菜，“来，今日我们达旦痛饮。”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不一会儿，一人一妖便都喝得满脸通红，眼神迷离。 朱珠见差不多了，撑着下巴直勾勾地望着河神，用看大米饭的眼神看着它，娇滴滴地问道：“我师兄那么厉害，大王有何本事能将唐僧捉来？” 黑水河神可能有些醉了，反应明显慢了半拍，眨眨眼慢吞吞答到：“我夫人有个宝贝。” 朱珠乍着耳朵听，等了半天，只等来了妖怪的呼噜声。她扭头一看，只见妖怪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最关键的信息没得到，气得朱珠在空气中挥了两拳。待自己平静些后，朱珠推了推妖怪的胳膊，在它耳边轻声问道：“什么宝贝啊？” “嗯嗯，”妖怪发出了几声无意义的呢喃，就在朱珠有些失望的时候，它又开口了：“那宝贝可以让所有生灵血停止流动，心停止跳动。” 朱珠倒吸一口冷气，这宝贝也太吓人了吧！ 按照它这个说法，她要是遇见那宝贝，估计直接原地毙命了。就算她提前过来打探到了消息又能如何呢？这宝贝她根本无力招架啊！ 想到这儿，她突然有些丧气。 正难受着，她看到桌子前呼呼大睡的妖怪，气不打一处来。正想过去将昏睡过去的妖怪绑起来，她刚伸出手，妖怪的眼睛却突然睁开了。 像铜铃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把朱珠盯得一身冷汗。 不是吓的。 它的视线犹如千斤重，压得朱珠腿肚打颤。她咬咬牙，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这妖怪竟然还有杀手锏！ 心跳如鼓中，妖怪的眼睛慢慢闭上了。 它没醒！ 朱珠屏息等待了许久，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紧张的身体，她被一个时辰之前天真单纯的自己逗笑了。 她不是这个妖怪的对手——起码现在不是。 趁着它还在呼呼大睡，朱珠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准备逃离妖怪的地盘。 走了两步，她又猛地站住了。回过头看看醉得不省妖事的黑水河神，她舔了舔并不干燥的嘴唇 万一呢？ 妖怪清醒的时候她可能不是对手，但现在它醉了呀！ 她难道还打不过一个醉鬼吗？ 想到这儿，朱珠莫名地又有了些勇气和胆量。她找好了撤退的道路，也大概布置了一下战场，让这里更适合自己的作战习惯，然后拿出了钉耙。 她正想学着孙悟空对着妖怪大喝一声，张开嘴的瞬间又强制性地给自己噤了声。 她没有人家猴子的能力，还是走偷袭的路线比较好。 她屏住呼吸，动作轻慢地绕到妖怪的身后，对准他的后脑勺狠狠来了一钉耙。 ！ 妖怪身子一僵，随后反手就是一掌，同时迅速转身。当它的视线和朱珠的视线对上以后，朱珠又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感。 幸好之前早有准备，没有直视对方，现在到还能自由行动。 没有过多犹豫，她迅速闭上了眼睛，灵巧地躲过妖怪的袭击后迅速挥出了第二耙，正中妖怪的脖颈处。 闭着眼，朱珠不清楚眼前的情况，只听到妖怪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叫，随后便安静了下来。 她握紧钉耙，在自己的四周挥了几下，确认妖怪没有在她周围后，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只见那妖怪已然化为原型倒在地，嘴角还残留了一丝鲜血。 黑水河神竟然是个乌龟精！ 怪不得沙师弟之前还纳闷半天，他打在妖怪身上竟然没有产生一点伤痕，感情是全打在妖怪的乌龟壳上了！ 朱珠用钉耙戳了戳已经翻过身的乌龟精，它没动。 想了想，朱珠又狠狠对着它脖子来了一下。 不补刀的朱珠不是聪明的猪猪！ 再三确认妖怪不会再醒过来后，朱珠去翻了它的行宫，又找出了几个避水珠。将避水珠妥善放好后，朱珠按照自己来时的路游了上去。 上了岸，朱珠目光环绕了一圈，没发现沙师弟的踪影。也不知道他是明白了自己的意图而养精蓄锐去了，还是真的生气走掉了。 回想起刚刚自己那做作的样子和腻歪的声音，朱珠决定今天不吃东西了。 现在黑水河神已 经被她放倒了，他们的敌人只剩下了百花仙子。 骗她下来倒是容易，但怎么对付她是件难事。 还是要先找到师父和师兄！ 哦，对！ 还有师弟！ * 孙悟空在确认小白龙身体彻底恢复后，带着师父又重新往黑水河边走。没想到在路上，竟意外碰到了玉槐和玉枫两个小妖怪。 它们两个正和沙师弟打得难舍难分，一人两妖身上皆挂了些彩。 孙悟空抱着肩膀笑笑，往小白龙的身上一靠，悠哉悠哉地看起热闹来。 “悟空，你不去帮帮他？”唐僧俯下身，坐在马上有些担忧地看着正在酣战的沙僧。 猴子摆摆手，语气里带着些不以为然的调笑道：“沙师弟很少碰见这么适合的对手，就让他练练手吧。” 他话音刚落，玉槐就被沙僧一杖掀翻，倒在地上半天没了声响。 玉枫本就没什么妖力，此时见哥哥已败，化作枫叶旋风便想逃跑，却被一根金色的棍子搅乱了作法，被迫变为人形重重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沙僧抬起脚，毫不留情地踩在了玉枫的胸膛上，让它再也无法逃脱。 孙悟空欣慰地点点头，刚想夸赞师弟两句，就被沙僧接下来的话惊到，一时失去了声音。 只见沙僧看到他们后，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嘶哑地告状： “师兄！二师姐投奔妖怪去了！” 第42章 黑水河（四）被阴了！ 半晌，孙悟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嗯？你说什么？” 他的语气就连自己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朱珠？那个大智若愚的家伙，投奔妖怪了？？？ 孙悟空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来，朱珠虽然又懒又馋，小心思极多，但是想要求取真经的愿望一点也不比师父少。 甚至比起师父，她还多了那么一丝的迫切感？ 孙悟空总是觉得，朱珠似乎是在着急，好像在期待取得真经后会发生什么。 而且，她似乎十分肯定，他们几人一定能取得真经。 就连师父好像都无法这么肯定呢。 念及此，他扭头看向唐僧。刚刚端坐的唐僧，此时已经诧异地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沙师弟。 “我亲眼所见！师姐她背叛了我们！”沙师弟擦擦眼睛，声泪俱下地给面前的三人讲述了刚才的所见。 说到后面，他又开始抹眼睛，声音里带着明晃晃的委屈：“我劝了她好久，但师姐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点也听不进去我的话。大师兄，你说她是不是被妖怪洗脑了啊？” “或者，你看到的师姐不是师姐？”小白龙凑过来，皱着眉分析。 沙师弟被问得一愣，好久才反应过来，随后双掌激动一拍：“对啊！我看到的是不是假师姐啊！” “若是这样，便也说得通了。”唐僧点点头，也认可了这个说法。 就在师徒三人脸上即将绽开笑容之时，孙悟空摇摇头，说出了一句让他们心碎的话：“恐怕是真的。” 他刚刚自己分析了半天，总觉得朱珠有所谋，但又想不出来她所谋何事。到最后，越想越觉得朱珠肯定真的投敌了，这样的结论让他止不住地生气。 “什么？怎么可能？”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八戒她是不是在这里的时候感到为难了？” 几人七嘴八舌地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只让他更加心烦气乱。 “哎呀！烦死了！”他挠挠自己的脑袋，丢下这句话后便气冲冲地爬上一棵大树，站在树梢上眺望远方。 嗯，方圆几百里都没有妖气，一派平和。 嗯？没有妖气？ 不对！当时靠近黑水河时，那冲天的妖气都快熏花了他的眼，怎么突然妖气便消失了？ 孙悟空皱着眉头从树上飞下来，对着他的师父师弟们开口道：“大伙儿修整好了吗？” “我没问题了。”小白龙第一个应和。 唐僧点点头，表示自己身体已无大碍。 沙师弟刚想点头，倏地想起了什么似的，又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孙悟空看向他，疑惑道：“怎么了？三弟。” “大师兄你，是不是要去黑水河啊？”他踌躇许久，缓缓吐出一句话。 孙悟空诧异地挑眉，意外于他的师弟忽然变得如此聪慧。 “正是，”他背过身，指了指黑水河的方向，“那里我感觉到有异样，要过去看一下。” 沙师弟似乎有话要说，又似乎在害怕些什么。最后只微微动了动唇，将一切声音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孙悟空停顿了几秒，没有再追问下去。 师弟想说的时候便会说了，没必要强迫他，让他不舒服。 三人一马慢悠悠地往河边走，到达目的地已是深夜。孙悟空将行李里的干粮给师父师弟分了，自己喝了两大碗凉水，就当晚餐了。 本想着自己去探探情况，但师父身边又没有可靠的人看着，他实在是放心不下，便也作罢了。 看着沙师弟和小白龙瑟瑟缩缩地挤成一团，他微微叹了口气。 要是八戒在的话，他也不用操心这么多事情了。 那呆子虽然有些靠不住，但也比两位师弟好一些。 哎 * 朱珠将那个妖怪干掉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去，而是在妖怪的宫殿里翻翻找找，试图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成想竟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些好东西。 比如快比得上她头一样大的夜明珠啦，比如晶莹透亮的大珍珠啦，比如妖怪卧室墙面上那一颗硕大的红珠子啦。 不管三七二十一，朱珠全都收入囊中。她发誓，她两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宝贝。 这让她欣喜若狂，一时忘了观察周围的环境。 就在她带着鼓鼓囊囊的口袋正准备上岸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全身血液瞬间停滞，骨头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似的疼。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便双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待朱珠再次醒过来时，意识还有些不清醒，眼前也是朦胧一片。她的眼睛还没看清眼前的景象，鼻子闻到的味道已经让她意识到自己到了何处。 百花仙子的地盘。 她非常确信自己的答案，因为周围太香了，朱珠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香到有些恶心。 双眼逐渐恢复清明，面前出现了一张熟悉且美丽的脸庞。 “你”美人刚张嘴，朱珠就被她身上的香味刺激到。刚刚被重击过的脑袋又在嗡嗡作响，腹内的所有器官像是被一条大蟒蛇缠住，勒得她难受得不行。 实在控制不住，朱珠匆忙推开面前的障碍，嘴巴一张，“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待朱珠等云海翻腾的肚子舒服一些了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她缓缓地抬起头，看到了美人面若冰霜的脸庞。 “那个，不好意思，我不是因为看见你才吐的。”朱珠舔舔唇，试图解释。 她可不想美人有什么误会，她爱世上所有的美人。 除了妖怪。 但美人明显没有接受她的道歉，冷哼一声直起身背对她道：“跟我来。” 朱珠没听话，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实在是没缓过来，这会儿懒劲儿又上来了，一根脚趾头都不想动。 美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瞥了她一眼，随后两条胳膊变成了长长的柳条。 原来是个柳树精。 哦，也许是柳树仙。 快和朱珠胳膊一样粗的柳条将朱珠上下一捆，竟直接拖着她往前走。幸好地板光滑，要不然饶是朱珠天生皮糙肉厚，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朱珠尝试着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完全挣不开这如同钢筋般的柳条，于是迅速放弃了。 虽然这么被拖着走有点狼狈，也有点丢脸。但胜在不用她自己走路啊！ 周围偶尔会经过几个花一样的女孩，她们 会投来好奇的目光。朱珠一开始还坦然地和她们对视，后来在微风的吹拂下，慢慢生出了困意。不知不觉中，竟然浅浅地睡了过去。 大概拖了一柱香的时间，美人停了。朱珠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花田。花田中央，似乎坐着一个女人。 收回目光，朱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对上柳树仙不敢置信的目光，淡定地点了个头。 “没见过这样的人吧？”朱珠站起来，开了句玩笑：“没见过就对了，我可是独一无二的。” 柳树仙张张嘴，最后没说出一个字。她深深看了朱珠一眼，反身蹲下，向花田中央的女人禀告：“姐姐，猪八戒带过来了。” 她的声音很好听，温柔婉转，很符合朱珠对大美人应该拥有的声音的刻板印象。 花田中央的女人没有说话，似乎只是遥遥一抬手，朱珠便腾空而起，朝着她的方向飞了过去。 朱珠正诧异于这神仙竟如此厉害的时候，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她并不是飞起来了，而是被地上一簇簇花朵轻柔地托举起来，一点点往前挪动。 因为花朵的触碰非常轻柔，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越靠近女人，朱珠的身体便越发僵硬，昏迷之前那种难受的感觉又出现了。 联想起之前黑水河神所说的，她越发肯定这百花仙子的神器，她的确不是对手。 回想起刚刚难受的感觉，朱珠莫名地有些惧怕面前的这个女人。 待她终于来到百花仙子面前时，对方惊讶地咦了一声：“竟然是你？！” “什么竟然是我？”朱珠被她的反应搞的有些不知所措，“不是你把我抓来的吗？现在还在这儿惊讶什么？” 她话音刚落，便忽然从记忆深处回想起了一个片段。 百花仙子是想起她们的第一次见面了，在黑水河神府前，百花仙子曾指派她去提前通报，后来朱珠还在他们夫妻俩那里听了一耳朵的秘密。 “哈！好你个猪妖！竟然如此大胆敢杀害我的夫君，你拿命来吧！”百花仙子的脸忽然变得狰狞起来，她周围的气压忽地变低，无数花瓣朝她涌去。 朱珠此时身上力气已恢复了六七分，她迅速往后闪躲，同时嘴里不满意道：“你怎么这么没礼貌？什么猪妖？我可是跟着唐僧去西天取经的！未来要成佛的！” 百花仙子用猛烈的攻击代替了自己的回答，朱珠拿出自己的钉耙，没一会儿就占了上风。 但她依旧没有掉以轻心，时刻记得百花仙子有一个逆天的神器还藏在身上。 但不知为何，在这场争斗中，她一直没有将那宝物拿出来。甚至到后面，朱珠都压着她打了，她都没有反击。 眼见她已不是对手，朱珠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她心里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而是越发觉得怪异起来。 她为什么还不反击？ 她在等什么？ 自己是不是又错过了什么线索没有发现？ 果然人不能贪心，师父给的名字没给错，她应该戒掉对宝物的迷恋的。 要不是她贪心，也不会在黑水河底逗留那么久。 要不是她贪心，她这会儿早就和猴哥他们汇合了。有那猴子在，那里还需要担心什么神器？ 她猴哥可是万能的啊！ 她这厢正后悔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呼啸风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向她过来了！ 待意识到这一点后，朱珠连忙移动步伐，试图夺过后面的攻击。 但身后的东西像是长了眼，还没等朱珠回过身看清它的真面目，就被狠狠击中了后脑勺。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竟然直接将她击飞，并狠狠摔在了地上。 火辣辣的疼痛感从头部传来，不用摸，朱珠都知道自己脑袋肯定出血了。 她在地上磨蹭了几下，尝试着挣扎爬起来。刚屈膝撑地，腿就被一物件从后刺穿，随后将她的腿骨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好痛！ 朱珠胳膊一软，整个人又重新扑到了地上，再没有一丝毫力气重新坐起来。 “孽畜，竟敢如此大胆，跑到这里来伤人！”一道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朱珠却已无力回过头去看了。 背对着伤害她的人，朱珠狠狠瞪了一眼面前楚楚可怜的百花仙子。 *！被阴了！ 第43章 黑水河（五）“猴哥，就差你了。”…… 待耳中巨大的轰鸣声慢慢消散，朱珠晃了晃脑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强迫自己爬了起来。 不管对手是谁，都不能认怂。 刚刚在心里立下豪言壮志的朱珠挣扎着扭头一看，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那个拿着金色的圈子的老人是太上老君吧？ 那个衣着华贵，面露寒霜的女人不会是王母娘娘吧？ 那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大身影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巨灵神吧？ 她朱珠何德何能！能让这么多大拿一起出现啊？ 这待遇都赶得上她猴哥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猴哥是不是也在那个该死的圈子上吃过亏？ 他俩真不愧是师兄妹啊，连中招都中在同一个地方。 心中腹诽着，她低头看向了扎着自己的小腿的物件。 那是一根长长的金色的宝物，一头有些粗，上面还挂着一些手指粗细的金链子。另一头很细，顶部很锋利。此刻那锋利的一段刚好从她的腿骨穿出，牢牢地扎在地上。 朱珠抿唇，观察半天，才判断出这应该是一根簪子。 想必是王母娘娘的宝贝，真想拥有啊。 朱珠抬头看了祂一眼，眼里露出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羡慕情绪。 这边朱珠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边王母娘娘却隐晦地皱了皱眉头。 这猪八戒什么情况，被老君的那个金刚琢打了一下，竟然还能爬起来。这也就罢了，被自己的金簪钉在地上，竟然没觉得疼？ 这猪八戒的实力竟如此深藏不露？她当年也没这么厉害吧，难道说一直在韬光养晦？ 还有，她那是什么眼神？ 她为何这样看我？ 难道他们都误会了，这猪八戒的目标不是百花，而是冲着自己来的？ 王母娘娘被这一瞥弄得思绪纷乱，面上像是结了冰，周身的气势愈加强盛起来。 “咳咳，猪八戒，你可知罪？”一旁的太上老君似乎是看出了祂的不悦，上前一步质问猪八戒。 王母娘娘微扬了一下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坐着的女孩，莫名地好奇她的回答。 “罪？我何罪之有？”猪八戒挑眉，圆乎乎的脸皱成一团，瞪着清澈的眼睛反问：“你们不说给我奖赏，还要给我定罪？” 她的语气太过于理所当然，太上老君竟一时没了声音。 真是没用的家伙，王母娘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往前跨了一小步，启唇质问道：“你残害百花的夫君，还再追上九重天要将百花也一并杀害。畜生就是畜生，化作了人形也只不过是个壳子罢了。” ？ 朱珠刚想反驳，余光瞥见一旁我见垂怜的百花仙子，倏地噤了声。 阴谋。 她掉进陷阱里了。 恐怕是百花仙子看到朱珠干掉了黑水河神，怕自己做的坏事被揭露，想先下手为强。 腿上的疼痛愈加明显了起来，她眼前都有点发白。朱珠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强迫自己清醒起来。 先拖延时间好了，她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脱身。 “王母娘娘此话差异，我又不是天生猪妖，只是因为意外罢了。”朱珠挑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了祂一眼，“不过您这话有点过分了吧，六界众生平等，怎的我就是畜生了？您这是要将所有妖都踩在最下层了？” 如今最最敏感的一种关系，便是妖和仙之间的关系。 大妖横行，小妖聚集。只要不闹出大问题，九重天的各位神仙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界互不干扰。 王母 娘娘的态度很正常，祂们一向盛气凌人，瞧不起其他种族。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不会这么明晃晃地歧视罢了。 祂说的话也没错，但朱珠就是要抓住祂的一点不严谨，并将之放大。 她说完，就见到王母娘娘和太上老君之间快速的眼神交换。随后，巨灵神大步向前，一把捞起她的双臂，竟将她硬生生地从簪子上拔了出来。 没了簪子，朱珠得以见到自己腿上那碗大的血洞，此时正汩汩地往外流着血。 她张张唇，却发现自己已经没力气发出一点声音了。身体的热量随着鲜血的流逝，慢慢离开了她的身体。 “把她带去祭天台，斩首示众。”她闭眼前，最后听到的是王母娘娘冷酷的声音。 啊，又要死了呢。 不是都说，死前会有回马灯吗？ 不知怎的，朱珠竟回忆不起来前世的情况了。 她之前是怎么死的来着？ 什么时候死的？ 为什么死了？ 她以前的经历，以前的家人，甚至以前的回忆似乎消失殆尽，只留下了一片空白。 她唯一能记起来的，竟然只有成为猪崽崽以后的事情。 碰见师父和师兄，然后取经打怪的记忆填充了她的整个脑袋。 那之前呢？ 成为猪八戒之前的朱珠，是什么样子的呢？ 成为猪八戒之前的朱珠，真的有这个人吗？ * 孙悟空提着金箍棒上来的时候，意外地碰到了自己的老熟人。 “老君儿，今天怎么没在你那屋子里炼丹啊？莫不是丹炉又坏了？”他搭上太上老君的肩膀，开玩笑地撞了撞祂。 这老头今天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支支吾吾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孙悟空狐疑地看了祂一眼，没追问，而是另起了一个话头：“你们那劳什子百花仙子在吗？我找祂有点事。” 他话音刚落，太上老君却猛烈地咳嗽了几声。随后捂着脸，找借口就要离开。 此时孙悟空要是再没觉察出来问题，便真是个石头了。他一把拽住太上老君的衣服，压低声音问道：“老头儿，你跑什么？可是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哎呀大圣，我怎么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呢？我这是忽然想起来，我那炉子里还炼着丹，要赶紧回去收了。”祂一边说，一边往后缩，想把衣服从孙悟空的手里拿出来。 可惜这石猴子手劲奇大，太上老君用尽了力气，也没成功一分一毫。 “看来，你莫非知道我师妹的行踪？”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暴风雨前的大海，即将爆发前的火山。 太上老君定定地看着他，思考许久，决定卖他一个人情。 “你师妹在那祭天台，你快些去，说不定还能帮她收个尸，虽然可能身首异地了。” 孙悟空的眼睛忽然像是冒出了火，他将手里的金箍棒狠狠往地上一磕，“好啊！你们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他原地腾空飞起，很快便没了踪影，只留下了一句话：“八戒若有事，你们给我等着！” 太上老君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天宫，怕是又要不太平了。 * 朱珠是被热醒的。 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被迫趴着，手上拴了两条极重的链子，另一头似乎钉在地里。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滚烫的火苗不停地在燎她周身的皮肤。疼的感觉已经没有了，像是痛觉神经麻木，出了大问题，现在全身上下只剩下了痒。 想把皮肤扣下来的痒。 她吞咽了两下，嘴里干燥得没有一点水分。试图清清喉咙，却听见了像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真是的，死之前也不让人喝口水。 这要是下了地府，阎王爷问问题她都回答不上来。 脖颈处箍了个东西，半圆形，刚好让她的脖子卡住。 真糟糕。 但又莫名的有些熟悉。 似乎这个场景她经历过。 还没等她多想，脖子下面的东西开始微微震动。 “问——斩——”浑厚的声音响起，唤回了朱珠的记忆。 哦，对，她要被斩了。 真到了这一刻时，她竟意外的冷静和淡定。 只不过有点后悔，当时应该求着猴哥，让他帮自己把生死簿上的名字也勾掉了。 师父应该会伤心的吧，他心极善，自己和他关系也算不错。 沙师弟应该也会伤心的吧，之前和他有些误会还没说请，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小白龙应该会寂寞的吧，以后路上都没人陪他唠嗑了。 师兄师兄应该也会偶尔想起她的吧？ 不管怎么说，他们也算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伙伴了。 应该吧？ 呼啸的风声自耳边响起，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物件在头顶降落。 朱珠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微笑，这样头滚出去的时候起码不算太丑。 她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涕泪横流的一个头，这也太丢脸了。 “锵——！”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自头顶响起，然后便是朱珠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怒气：“你们好大的胆子！” 朱珠挣扎着瞪开一条缝，看清了眼前的身影。 视线虽然模糊，但还是看清了来人的样貌。 金灿灿、毛茸茸的身体，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根根分明的手指紧握着暗金色的棍子，轻而易举地阻止了下坠的镰刀。那双金色的眼睛此刻正恶狠狠地扫视着周围，似乎是要认清楚周边人的每一张脸。 朱珠的心脏开始重新恢复跳动，一下一下，越来越快。 这是什么盖世英雄出场方式啊！ “猴哥”一张嘴，浓浓的哭腔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孙悟空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将她解救了出来。 他的动作不算轻，但却很温柔，小心地避开了她的伤处。 依靠在猴哥身上，朱珠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天兵天将倒了一大片，巨灵神单膝跪地，似乎伤得不轻。 很好，大闹天宫2.0版本，她有幸见证了。 “猴子，你这是呵意？”天帝急匆匆地赶来，面色不善。 孙悟空一手扶着她，一手拿着金箍棒挑衅道：“玉帝老儿，我倒要问问你，我师徒几人取经，你却放任手下的人伤我师妹，是要和我们作对？” 王母娘娘赶来，正要开口，被孙悟空摆手打断：“你先别说话。” 随后他歪歪头，沙师弟捆着两个人走上前来，旁边还跟着熟悉的土地爷。 “师姐！你没事吧？”沙僧似乎已经知道自己误会了她，此刻面上又担心，又惭愧。 朱珠扯出一个笑容，摇摇头，表示自己无大碍。 一直紧绷的情绪因为身边热乎乎的猴哥慢慢放松了下来，朱珠缓缓地闭上眼。 有猴哥在，应该没问题的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朱珠就彻底陷入了睡眠中。 只听到耳边急促的一声呼喊：“哎！八戒！”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浑身的疼痛感都消失了，朱珠一身轻松。 她爬起来，看到了一旁守候着的小白龙。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小白龙乐得直接从地上蹦起来。 “师姐！你终于醒了！”小白龙叽叽喳喳地嚷嚷着，像一阵风似的跑出去通知大家，又迅速跑回来，和朱珠说了一些她昏过去后的事情。 “玉帝大肆赞扬了你，说你机智勇敢，要天兵天将都向你学习。” “百花仙子已经被压入天牢，等待后面的惩罚了。在进去之前，猴哥把祂打得花瓣叶子全掉，差一点就死掉了。” “王母娘娘因为听信谗言，感觉非常对不起你，将这个簪子赠与你，希望你能原谅祂。” “太上老君送了你几颗丹药，将你身上的伤全部治好了。这几颗是他另赠的，说是以后可以用来保命的。” 小白龙后面似乎还说了什么，朱珠就没有再认真听了，因为孙悟空进来了。 他抱着双臂，面带微笑， 似乎和平常一样。 一点也没有之前在天宫上的狠厉。 他瞥了朱珠一眼，微笑着开口道：“这次这次做得很好啊，朱珠。” 真奇怪。 朱珠摸了摸胸口，不过是被叫了名字而已，心脏干嘛像疯了似的狂跳？ “怎么？建功了就不理人了？”他继续开玩笑。 朱珠知道不是的，她所获得的东西和荣誉，有四份是自己挣的。 还有六分，是她师兄后面拼出来的。 “呆子，怎么清醒过来后更呆了？该不是脑袋磕出问题了吧？”孙悟空靠着门，笑嘻嘻地开口调笑。 “大师兄，师姐刚醒，你要求不要那么高嘛！”小白龙撅起嘴，气呼呼地替她辩解。 朱珠呼出一口气，偷笑了一下，伸出手抱住了面前的小师弟。 怀里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犹豫着伸出手，在她的背上拍了拍。 “师姐，你是不是脑袋真出问题了？要不要找人看看？” 朱珠轻轻拍了他一下，随后推开，给刚刚进来的沙师弟和唐僧一个大大的拥抱。 得到了他们的安慰后，朱珠直勾勾地盯着站在门边的猴子，然后伸开双手。 “猴哥，就差你了。” 第44章 情丝绕（一）“没有人骨，也没有血液…… 被她叫到的师兄表情有些犹豫，朱珠坐在床上，看见她猴哥眼睛不自在地快速眨了几下。 这样的孙悟空，真是难得。 她心里期待极了，想来猴哥不会拒绝她的请求。这猴子虽然看起来不好说话，但其实对他们这几个师弟师妹好极了。 只要不是太过火的要求，他都会尽可能满足他们。 朱珠没有继续出声催促，只是安静地展开双臂，等待一个拥抱。 两人僵持的时间似乎是有些久了，小白龙不满意地嘟囔了一句：“快些呀，我肚子都饿了，赶紧出发吧。” 他的话似惊水之石，猛地唤醒了正在对视的两人。 说是对视，其实也算不上。 只是朱珠单方面死死地盯着，而另一位左顾右盼罢了。 “悟空，八戒这次死里逃生，实属不易，你便安慰一下吧。” 师父这次也太给力了，朱珠努力控制了几下，才没让自己的嘴角翘得太过明显。 在师父的再三催促下，孙悟空慢吞吞地走过来，站在了朱珠面前。 “你这呆子，总是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他似是不满地抱怨了一句，但同时，他张开双臂给了朱珠一个大大的拥抱。 仔细想想，除了山里的小猴子外，他似乎没有抱过谁。 刚刚看着他们互相抱来抱去，孙悟空心里有些复杂。还没等他想明白这陌生的情绪源自何处，就看到朱珠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像看着她最喜欢的包子，但似乎又有细微处的不同。 罢了，师父说得没错，她这次确实辛苦了。 抱一下，也无所谓。 这么想着，他慢吞吞地移过去，毫不意外地看到那双越睁越大的眼睛里，泛着期待又惊喜的光。 哎，看在她这么崇拜自己的份上，就满足她这个小小的心愿吧。 揽过她的脑袋，将她一把搂入自己的怀抱。 这呆子身上的味道倒是蛮清爽的，身上的感觉也和看上去一样，到处软乎乎的。 似乎有什么奇怪的情绪从心底涌上来，孙悟空还没来得及在心里泛起什么涟漪，便听见怀里的师妹叫唤起来：“疼疼疼！猴哥你谋害我啊！” 她一边叫唤，还一边挣扎，惹得一旁的师父当了真，真以为他对自己的师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就不应该抱她！这个呆子！ 孙悟空近乎愤怒地将怀里的朱珠一把推开，看到她发红的额头，想也没想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个夯货！赶紧出发了！” 丢下这句话后他摔门而去，在树梢上细细品味新感受到的一种情绪。 叫做恼羞成怒的情绪。 在孙悟空近乎落荒而逃的离开后，屋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朱珠揉揉自己的额头，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 要不然人家怎么说“蠢猪”呢？真是够蠢的。 好不容易才光明正大地向猴哥要了个拥抱呢，这么关键的节骨点儿就不能稍微忍忍吗？ 但是猴哥的胸膛好硬，头真的好疼哦。 朱珠不开心地扁扁嘴，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我收拾好了，师父，咱们出发吧！” 在路上，朱珠不停地做一些小动作来吸引猴哥的注意。但很可惜，猴子只是斜斜地扫她一眼，然后便收回了视线。 朱珠几次受挫，也不嫌烦，没事就去“骚扰”他一下，然后换回一个无奈的白眼或者一次毫不留情地揪耳朵体验。 打打闹闹几日，他们又来到了一座小城。城里有非常微弱的妖气，猴哥只是瞥了一眼，便下了定论。 “不成气候的小妖罢了，师父不必担心。” 在城里歇了脚，得到通关文书后，他们就准备继续出发了。 刚走出驿站，他们便被一个男孩拦了下来。 “我听说大唐来了高僧，就是你们吗？” 男孩大概十来岁，看到他们几张不似人样的面容，一时不敢直视，看着地面怯懦问道。 师父微微颔首，蹲下身问他：“正是，小施主有什么事情吗？” 男孩微微抬了点头，眼睛紧紧盯着唐僧看，眼神不敢歪出一点，似乎生怕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 “我家里好像有妖怪，师父能去帮我们看一下吗？” 他声音抖得不像话，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似乎是被吓坏了。 朱珠和沙师弟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 又来了，妖怪带着它的经验包过来了！ 心善的唐僧自然是答应了男孩的请求，于是一行人转了方向，朝着男孩家里走去。 到跟前了，朱珠才意识到，这男孩竟然是这城里最富有的家中小儿子。 她微微叹了口气，有些遗憾。 这一路走来，他们帮了不少人家。如果家中贫寒，那他们一般都不接受人们的感谢，朱珠倒也能理解。 但如果家中富有，被帮助后，人们一般都会奉上金银来感谢他们。但每次都会被师父果断拒绝，然后百般推辞后，师父会选择拿上一些干粮上路。 只看不拿，这让朱珠难极了。所以她之前还开过玩笑，宁愿帮助贫苦人家，什么都不拿。也不愿帮助富贵人家，看着金银财宝在眼前，却无法拥有。 她这声叹气，惹得身后的两位师弟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师父回过头不赞同地摇摇头，用温和的眼神责备了她。 而她的师兄就没那么温柔了，他冷哼一声，在朱珠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 “跟着师父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见钱眼开？天天八戒八戒地叫，一点用没有！” 朱珠反应慢了一拍，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小声抱怨道：“切，那你还叫悟空呢，也没见你万事皆空啊？再说了，路上干什么不要盘缠？天天吃得清汤寡水，我都饿瘦了！” “瘦了？”孙悟空嗤笑一声，开玩笑道：“捏捏你肚子上的肉吧。” 朱珠低头，看到自己的肚子，气势微弱地辩解道：“这可是保护我的命门。” 两人吵闹间，已经跟着男孩走进了宅院。朱珠眨眨眼，意识到城中微弱的妖气来自于这里。 她凑近猴哥的耳朵，小声问道：“这个妖怪很好搞定，对吧？” “你别扯后腿，这妖怪便不成气候。”他歪头侧身，方便朱珠和他说悄悄话，但嘴里却不留情面地刺了她一下。 朱珠撇撇嘴，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这猴子，嘴硬心软罢了。 “高僧，麻烦您先不要透露来意，我怕那妖怪跑了。”走到一处阴暗地，男孩谨慎地叮嘱了一番。 这要求合理，他们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 男孩带着他们去见了一个中年男人，经介绍 ，那是男孩的父亲，也是这座城中出了名的富商，名叫王定。 王定是做簪子起家，如今是城中最大的做首饰的商人。 “所以这簪子，是女人最好的首饰。”自他们坐下来，王定便不停地侃侃而谈。在他的话语中，朱珠感觉到了一丝不适。 这个王定，与其说是喜欢簪子，倒不如说是喜欢头发。 每每提到头发二字时，他眼中的痴迷另朱珠有些惊讶。 待几炷香燃尽后，王定终于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已是傍晚。在王定的挽留和唐僧的半推半就下，他们自然而然地在王宅里吃了晚餐，留宿于此。 但也不知是因为孙悟空气势太强还是怎么样，连住了三天，妖怪连个影儿都没见到。 请他们过来的男孩——王吉——此时有些按耐不住了，眼睛里盛满了委屈，“真的有妖怪，高僧您要相信我！” 唐僧不知如何回复，求助般地看向了朱珠和孙悟空。 “小孩儿，你的结论从何而来啊？”猴哥翘起二郎腿，品了一口茶，悠悠开口。 王吉抿抿唇，犹豫着开了口：“一月前，我房里的一个小厮失踪了。我第一时间报给了父亲，但父亲很是敷衍，说是会帮我找，但没了下文。几日前我在后宅发现了他的尸体，他” 王吉像是想起了什么害怕的事情，双手紧紧握着，就连指甲扣进了肉里都没察觉。 朱珠伸出手，温柔但不失强硬地将王吉的双手分开。正想松开手，又怕他再次伤害自己，于是直接牵着他的手。 王吉的手冰凉，直到朱珠将他的手包裹起来时，还在微微颤抖。 “小施主勿怕，我的徒弟们会帮你解决掉妖怪的。”唐僧叹了口气，让沙僧倒了杯热茶给王吉。 王吉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他看上去和普通的尸体无异，但是身体里却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黑线一般，分布在身体的每一处。他的嘴巴大张着，里面有黑色的细线头，我的另一个小厮胆大，去拉了一下那黑色的线，没想到那黑线无穷无尽，像是拉不完一般。甚至越拉越多，从一条线，变成了无数条线，后来变成了麻绳一般粗的线团。” 说到这里，王吉停了下来。他咽了口口水，然后捧起茶喝了一口，吞咽声在此时寂静的房涧里显得格外明显。 “我们拉了很久，直到将黑线全部拉出来，已是深夜。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居然用了四个时辰，才将这黑线全部拉出来。但这个时候，我们才发现，那小厮的尸体已经软成了一滩。除了皮和肉之外，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朱珠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王吉点点头，僵硬地转过来，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没有人骨，也没有血液，只有皮和肉。” 第45章 情丝绕（二）怪恶心的。 看着王吉惨白的脸，朱珠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抽出黑线之后，骨头和血液都没了？ 怪恶心的。 幸好她吃了饭，要不然她要一天都吃不下东西了，吃亏。 王家的饭菜挺好吃的呢。 “这也不能证明有妖怪啊，万一是他得了什么怪病呢？”猴哥翘着腿，有些不在意。 听闻此言。王吉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止！不止！” 他垂着眼睛，声音愈发低沉了。 “我当时也这样认为，让人将他的尸体悄悄安葬，禁止我身边的人提起这件事。但过了大概两三天后，我的另一个小厮出事了。” 朱珠心中猜到了几分：“是那个拔黑线的小厮？” “正是。”王吉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又叹了口气。小孩子年纪轻轻，却像个老头似的动不动叹气，惹得朱珠笑出了声。 屋内本来紧绷的气氛因为她这不合时宜的笑声而稍微缓和了些，王吉紧绷的身子似乎也放松了不少。 “这次我那小厮没有失踪，而是直接在我屋里犯了病。他的七窍里分别涌出了细长的黑线，那些线像是活物一般在空中飞舞，在地上爬行。因为害怕，我没敢叫出声，那些黑线在外面飘荡了一阵后，又从他的七窍里分别缩了回去。他的双眼被黑线所覆盖，他张开嘴巴尖叫，嘴里也全都是黑色的线团。不一会儿，他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他和之前那人一样，皮肤下也布满了黑色的线。嘴巴大张着，里面还残留着一个黑色的线头。我直觉不对，便没有去触碰那黑色的线，只叫了人过来。父亲这次看到了尸体，却没说什么，只安慰了我两句，便离开了。” 听完王吉的讲述，唐僧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大师兄，二师姐，这么看来，这王定莫非知道些什么？”沙僧近几日在他们师徒几人的鼓励下，话多了许多。 孙悟空点点头，瞟了朱珠一眼道：“八戒，你怎么看？” “嗯？”朱珠正在想象王吉刚刚所说的画面，忽然被提问，吓得一哆嗦，“什么？怎么了？” 猴哥摇摇头，无奈道：“你个呆子，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朱珠眨巴眨巴眼睛，在沙僧的小声提醒下，谨慎地吐出两个字：“头发。” “有道理，”猴哥点点头，赞同她的想法，“他爹对头发的态度确实有些不同。” “我爹怎会是妖怪！”听到他们两个说的话，王吉猛地跳起来。近乎崩溃地大喊：“我爹不是妖怪！” ： 孙悟空站起来，一把捏住了王吉的脸蛋，揉搓了两下，“你这小孩儿，喊什么呀？我又没说你爹是妖怪，你急什么？” “呜呜”被捏住脸的王吉挣扎了两下，却无法挣脱分毫。待猴哥松开手后，他脸上的红印异常得明显。 “哼，那你干嘛提我父亲！”他气哼哼地抱着肩膀，躲在朱珠身后朝着孙悟空嚣张道：“你可不要因为没本事，就随便找个人充数！” 似乎是因为这几日的相处，让王吉觉得他们亲切，但又没什么大本事。所以对待他们的态度便自然了许多，也会和他们偶尔斗斗嘴什么的。 “我？没本事？”猴哥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气到鼻子都歪了，也无可奈何。他不会对一个小孩子动手，也不应该和一个小孩子置气。 于是他便将气都撒在了朱珠身上，“八戒，你去探探情况吧！” “啊？我一个人吗？”朱珠搓搓手。 想到刚刚幻想出来的那些头发，朱珠觉得有点恶心，“猴哥，咱俩一起呗。” 猴子摆摆手，坐在椅子上不看她，“我便不去了，反正不过是一个没本事的人，去了也没用。” 得，这位阴阳怪气的功力是愈加强了。 朱珠转转眼睛，见怪不怪地扑到师兄蹆边，自下而上狗腿般地望着他讨好道：“哎呀，我的好哥哥，小孩子不懂事，你莫怪呀。这妖怪虽然不值一提，但妹妹我和你一起的话，安心许多呢。” 他冷哼一声，将身子转了个方向，避过了她的眼神。 朱珠也不恼，继续凑过去同他说话：“猴哥，大师兄，齐天大圣，你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好了，陪我一起去嘛。” 这么几番折腾下来，终于将这猴子哄好了。 他微扬下巴，似是不在意地说道：“既然你这么要求了，我便陪你走一趟吧。” “好嘞！我就说大师兄对我最好了！”朱珠都不用思考，好听的话便源源不断地从嘴巴里冒出来，直哄得猴子嘴角微翘。 孙悟空说是要探探情况，但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一时不知该从哪里探起。 “直接将那小妖怪抓住好了。”猴子挠挠脸颊，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朱珠摆摆手，打消她师兄的念头：“那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嗯？”他用鼻音哼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切，“左右不过一个小妖怪，怕什么？” 想到王吉所讲述的那些头发丝。朱珠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倒是不怕，就是有点恶心人。” 猴子扭过头，眨巴眨巴眼睛，“这有什么恶心的？” 朱珠抬起头，做出了一个“我们不一样的表情”，抬头望向天空，故作深沉地嘟囔了一句：“你不懂。” 她师兄可能确实不懂，但他也没打算弄懂。他抬起腿，径直朝着妖气聚集的地方走去。 朱珠没 听见师兄的回复，低下头一看，才发现猴哥的身影快消失在眼前了。 她连忙追上去，边跑边喊：“猴哥，你等等我呀！” 顺着妖气他们来到后宅的一扇门前，朱珠正要敲门，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两位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朱珠转过头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月光下站着一个极美丽的女孩。大概十五六岁，皮肤白皙，瘦高身材，长得漂亮极了。 “是妖怪吗？”朱珠眼睛看着女孩儿，头却慢慢歪到猴哥头边，悄悄问道。 孙悟空的头轻轻碰到了她的脑袋，呼出的气都能吹起她的头发丝。他同样压低声音回道：“不是。” 朱珠将头正过来，不敢置信地从上到下扫视了女孩一遍。 这么好看的姑娘居然是人类？ 截止目前为止，这应该是她看见过的最漂亮的人间女子了。 “两位如果没有事的话，早些回屋休息吧。”女孩子见他们没回复自己的话，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朱珠和师兄对视了一眼，将眼前的女孩子也划在可疑人群内。 “不知道这间屋子里住的是哪位？我们在此叨扰，明天过来拜访一下。”朱珠放缓声音，指了指门的方向，诚恳地向女孩子提问。 面前的女孩子蹙起眉头，速度极快地瞥了一眼屋内。那眼神里包含的感情太复杂，朱珠心里越发觉得古怪了起来。 “是我继母，”女孩重新看向她，不容置喙道：“不用拜访了，一个继母而已。” 朱珠还想说什么，就被孙悟空拦住了。他点点头，很是温柔地对着女孩子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不打扰了。” 说完，拉着朱珠的胳膊就走。 朱珠被拉着走的同时，回过头看了一眼。 那女孩并没有目送他们离去，而是依旧盯着紧闭的屋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不让我问了？”回到自己的屋子后，朱珠盘腿坐下，拿过一个馒头慢慢吃着。 孙悟空盯着她手里的馒头微微皱了皱眉，就在朱珠以为他又要斥责自己的时候，他递过来了一杯水，“慢点吃，别噎着。” 这句话差点没让朱珠噎着，她赶紧喝了两大口水，才把那口馒头送下去。 “你好奇怪。” 孙悟空翻了她一眼，重重地敲了她一下，“你这个猪脑袋。” “啊？猴哥你怎么好端端骂我啊？”莫名被骂的朱珠有些不爽，“你刚刚对那个女孩态度那么好，怎么就不能对我也好点？” 孙悟空斜着眼睛看她：“那小女娃才多大点？你多大了？” “”朱珠想反驳，张开嘴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干脆闭紧嘴，不再说话。 再怎么说，她也是唐僧的二徒弟，这一路上也令不少妖怪闻风丧胆的存在。 确实不应该和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做比较。 “快些吃，吃完了去捉妖。”猴哥见她不说话了，好笑地看着她，挑了挑眉。 朱珠吃馒头的动作一顿，意外出声：“诶？不是不去了吗？” “我何时说不去了？”孙悟空声音带笑，耐心解释道：“那女娃拦在门口，万一妖怪要伤人，她不是危险了？既然她不愿意离开，那便支开她我们再去。” 他思考得好周全，显得自己好愚蠢哦。 朱珠急于证明自己的智力，匆匆将剩余的馒头两口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催促道：“那快走吧！” 她刚迈出左脚，忽然感觉哪里不对。转过头，正对上猴哥紧皱的眉头。 随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啊——！” 第46章 情丝绕（三）“你这孩子，成长了。”……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朱珠的腿已经先一步迈了出去。余光中，一道金光从身边飞速划过，朱珠心下了然，也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她猴哥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根本追不上！ 等朱珠紧赶慢赶到达惨叫的地方时，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顿，随后移开了视线。 这也太恶心了！ 但眼睛移开了，她的脑海里却开始不断回放刚刚看到的场景。 密密麻麻的黑色细线结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网，一个身影在里面若隐若现。地上流淌着一大片粘稠的红色液体，刺鼻的铁锈味混着恶臭让朱珠避之不及。 不止是血液的味道，还有些其他的东西，但朱珠一时想不起来。 恶臭一阵阵地袭来，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她本就嗅觉灵敏，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厌恶自己的鼻子，真想拿两根葱把鼻子堵住。 压下胃里不断翻滚的恶心，她嗅了嗅空中的味道。 那个在网里的人已经没了生气。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明天让师父超度一下好了。 扭过头，她眨眨眼，不太明白孙悟空为何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热闹。按理来说，他应该用他那扫清一切魔障的金箍棒将这团网搅碎，然后揪出作乱的妖怪一顿好打。 朱珠扁扁嘴，正想开口，忽然嗅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 这股气息不属于这个肮脏的地方，它是刚刚出现的，带着一股清新的、正常的人类婴儿的味道。 嗯？ 人类婴儿？ 朱珠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仔细扫视面前的大网。 刚刚那个失去气息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影子。 我亲爱的佛祖啊，那个网里还真有一个婴儿！ 朱珠的心脏在胸腔里越跳越大声，震得她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所有的黑色丝线都被那个婴儿的身体所吸收，渐渐露出了她的全貌。 小小的头，白白嫩嫩的四肢，光滑的皮肤。 这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婴儿。 这竟然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婴儿！ 朱珠大为震惊，且不理解。 她看看那个浮在半空中的婴儿，再扭头看看她师兄，再扭头惊魂不定地看着那个把所有黑线都吸收的婴儿。 看着紧皱着眉头的孙悟空，朱珠心里平衡了。 原来无所不知的猴哥也有不理解的事情。 婴儿慢慢地从空中落到地面，正好落在那一大滩血渍上，然后蜷缩着身体睡着了。 朱珠走上前去，强忍着恶心查看。但无论左看右看，这个坦然谁在血泊中的都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婴儿。 哦，如果非要找出一些和其他婴儿的不同，那可能是她有一身异于常人的白皙皮肤。 没错，这是个女孩儿。 不知怎么的，朱珠看着这个女婴儿，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张脸。 刚刚碰见的那个女孩儿。 那个非常漂亮的，人类女孩儿。 朱珠在这儿思考，一旁的孙悟空倒是有了动作。他脱下自己的袄子，将那个血泊中的婴儿抱起来，然后用自己的袄子裹住了她。 “八戒，来，把她抱好。”他扬扬下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朱珠：？ 又来了，他又来了。 既然做了好事，干嘛还要使唤她呢？ 自己做就好了呀！ 但她也只敢在心里发发牢骚，双手还是听话地伸过去，将那个婴儿抱了过来。 这还是朱珠两辈子第一次抱婴儿，她双臂僵硬，不知道还做些什么。 怀里的婴儿很轻，抱在怀里像是一团棉花。也很安静，在朱珠的怀抱里一动不动，睡得很香。 “猴哥，她……”朱珠张张嘴，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现在的情况太过于诡异了，她要先捋捋思路。 一团带有妖气的、传闻中会杀人的黑线中孕育出了一个普通的人类婴儿。 想到之前黑线中的那个身影，朱珠觉得怀里的孩子有点烫手——这孩子估计还是吸收那个无辜的人的养分出生的。 有点恶心。 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匆匆赶来，朱珠听着感觉有些熟悉。 回过头，竟然是前不久见过的女孩。她气喘吁吁地跑来，看着朱珠怀里的婴儿有 些嫌恶。 “你这是……” 朱珠刚张开嘴，就被女孩严厉的声音打断：“杀了她！” “啊？”朱珠惊讶地和猴哥对视一眼，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让我们杀了这个婴儿？” “阿弥陀佛，女施主，这种事情我们可做不得啊。”猴哥双手合十，像模像样地学师父说话。 女孩上前一步，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杀了她，对所有人都好。” 听出她有难言之隐，朱珠叹了口气，将她往自己的屋子里引，“进来说话？” 女孩咬着下唇，思索再三，跟着她进了屋子。 倒是孙悟空要进去的时候，女孩看了他一眼，随后向朱珠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她不想让猴哥进来。 朱珠评估了一下现状，将猴哥毫不客气地关在了门外。 “你这夯货，胆子变大了嘛。”孙悟空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朱珠抱歉地对着门笑了笑，“猴哥，那也没办法呀，人家姑娘不想和你共处一室，你也不能硬逼她呀。” 虽然她已经很控制了，但声音里的得意和猖狂还是暴露了她此时愉悦的心情。 他孙猴子也有被人如此嫌弃的一天！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太让人愉快了！ 整理好心情，清清嗓子，朱珠将话题拉回正轨，“说说吧。你是谁？为什么要让我们杀了这孩子？” 女子叹了口气，警惕地看了一眼在床上睡熟的婴儿，然后严肃道：“你发誓，会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信你便是了。”不知不觉间，她的言语也和师父相近了。 女孩低着头，声音嘶哑，道出了一个让朱珠匪夷所思的故事。 * 王定自小痴迷头发，尤其是女子涂了发油的，顺滑的香喷喷的长发。偶然一天，他得到了一束头发。 那一束头发是他见过的最黑亮，最顺滑的头发。 他将头发日日抚摸，与头发说话，表达自己的痴迷和喜爱。 这样一同生活了几年后，头发产生了灵智，成为了一个会说话的头发妖。发妖感激王定，于是给王定提供了许多关于发饰的灵感。那些灵感经过王定实现后，每一样都成了城中畅销的款式。 王定也因此成为了城中有名的富商。 发妖也渐渐修炼出了人形，日日陪伴在恩人身边。 故事到这里，本来应该是一个美满的结局。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发妖的妖力渐渐减少。它的本体变得暗淡无光，也无法再给王定提供灵感了。 王定无法接受他的头发不再漂亮，也没办法接受自己无法再赚钱的未来。于是搜罗了许多偏门小道，终于找到了一个残忍的方法。 那就是用活人的血肉喂养发妖。 发妖不愿意害人，但耐不住王定威胁它，只能按照王定的指示，将他献上来的祭品，一个个捕食掉。 本来这一切都发生得悄无声音，但直到王吉身边的小厮撞破了发妖吃人这一幕，这才让蒙在鼓里的王吉发觉家里不正常，才有了他将唐僧师徒请来的这一切。 女孩讲故事的声音消失后，屋子里寂静无声，只剩下烛火发出细微的燃烧声。 “两个问题，”听了故事后，朱珠并没有完全相信女孩说的话，“一，你在这个故事里充当了什么角色？你是如何清楚这一整个事情的？二，王定是人，发妖是妖，他一个人如何威胁一个妖？” 女孩抬起眼，黝黑的瞳孔无神，似乎在怀念谁。 “我母亲早逝，留下年幼的我早早仙去。父亲不负责，只知道自己呆在书房，一整天可能都不会出门。我既失去了母亲，也像是失去了父亲。但我不甘心，想要得到父亲的爱和关心，于是我上街，整日搜罗好看的头发。” “那束头发，是我一日在街上闲逛时，无意捡到的。它会说话以后，经常和我说话。它温柔，善良，有趣，渐渐填满了我心脏处父母留给我的大窟窿。” 女孩的言语里带着明显的痴迷和爱恋，朱珠咽咽口水，大致猜到了故事的发展。 “它变成人形后，我们经常在一起。父亲看到了，也没有说什么，我本来以为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父亲会用我当筹码，去威胁它。” “它做错了什么？不仅从不害人，而且还经常与我去城门口救济贫民。这样美好的它，却不得不因为我而去吃人！” 她猛地站起来，双手握拳，语气里充满了恨意，“我不知一次想杀了他，但我却下不去手，那可是我的父亲啊，生我养我的父亲！” “那这个小孩是怎么回事？”朱珠没有接她的话茬，指了指床上的婴儿。 女孩厌恶地看了一眼婴儿，“那是我们的孩子。” 即使心里做好了准备，听到这话，朱珠还是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她想了许多种可能，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你们的……小孩？”因为太过于惊讶，朱珠连声音都在颤抖。 女孩走过去将婴儿抱起来，摸了摸她，声音飘忽不定，“对啊，虽然我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但这是我们的孩子。” “哈哈哈，”她忽然发出了尖利的、瘆人的笑声，“这是我们的第三个孩子。” 她将婴儿狠狠一摔，尖叫道：“一个恶心的孩子！” 朱珠在她抬起手的一瞬间就跳起，在婴儿即将摔在地面的前一秒将她抱起。 婴儿受到了惊吓，发出了震天的哭声。朱珠手足无措，只好晃晃身体，想要将她重新哄睡着。 但她并没有任何哄睡的经验，孩子在她怀里哭得越来越大声。朱珠抬起头想要向女孩求助，但看到她恨不得活剥婴儿的眼神，立刻放弃了这个愚蠢的想法。 就在她想要施法术将孩子直接物理催眠时，门被拉开，猴子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大师兄！！！”朱珠像是见到亲人般，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婴儿不由分说地塞到了孙悟空怀里。 孙悟空抱着婴儿，难得显出了几分窘迫，“你这呆子，把她给我做甚？” “师兄您就像我的救星，忽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不给您给谁啊？”朱珠往后退了一步，把孙悟空和自己的距离拉大。 孙悟空咬咬牙，有几分气急败坏，“你给我好好说话！” 朱珠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两人僵持不下，几秒后，婴儿的哭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 “我去把这娃娃给师父，你把她看好了！”话音未落，孙悟空便已消失在屋子里。 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朱珠松了口气，转过头继续刚刚的话题。 “你为什么说你们的孩子恶心？”朱珠刚刚就有点疑惑了，这是个人类婴儿，也是两人爱的结晶，怎么就恶心了？ “你不问问之前的两个孩子去哪儿了？”女孩冷笑一声，重新坐了回来。 朱珠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去哪了？” “被我父亲强迫着让它吃了。”女孩此刻忽然平静了下来，扯出了一抹微笑。那笑容讽刺意味十足，像是在嘲笑朱珠的单纯无知。 朱珠倒吸一口冷气，一时想不出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人性的恶。 “为什么让它吃？” 女孩挑起自己的一缕头发，声音轻飘飘的，“因为我父亲发现，吃了这个孩子以后，它的妖力会更加厉害，甚至能够蛊惑人心，让原来不喜欢头饰的人也来买东西。我父亲会赚得更多钱，也可以让它 更加无法逃离我父亲的掌控。” 朱珠沉默了，她的心情很糟糕。 万恶之源并不是妖精，而是人。 一个心已经烂掉的人。 深吸一口气，她做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决定。 她要杀了王定， ——瞒着师父和师兄。 几乎是下定决心的一瞬间，她便站起身，往屋外冲去。一路到达目的地，朱珠慢下了脚步。 王定屋外，站着一个妖，一个异常美貌的，雌雄难辨的妖。 它有一头长而黑的头发，披在身后像是个保护它的铠甲。 “让开！”朱珠拿出钉耙，朗声威胁道：“要不然连你一起杀。” 它摇摇头，眼圈红了，“他是我的恩人，我要保护他。” “即使他强迫你做了那么多坏事，即使他伤害了你们的孩子？”朱珠握紧了了手里的武器，有点愤怒。 发妖垂下眼，看着地面沉思几秒后道：“他是我的恩人。” 朱珠长出一口气，再也忍耐不出心中的怒火，挥起钉耙朝着发妖打去。 如她所料一般，这个发妖妖力非常微弱，甚至一击都没扛住就瘫倒在地。尽管已经爬不起来了，但它依旧没有求饶，只是拖着沉重的身体，爬着来到王定的门前，强撑着组织朱珠。 朱珠心中有气，收了些力打在发妖的脑袋上，发妖翻了个白眼就晕了过去，朱珠得以一脚踹开王定的屋门。 他早已听到了屋外的喧嚣，此时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朱珠弯腰，正对上他瞪大的双眼。 薅住他的头发一把将他捞出来，王定控制不住地大喊：“跟我没关系啊圣僧！人是它吃的，我又没有害过人！你不能打我啊！” 听不得他的狡辩，朱珠对着他的腹部就是一拳。这一下用了五成的力，王定的脸痛到扭曲，想吐却吐不出来。正想求饶，朱珠又一拳打去，他嘴里的牙齿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淹没在血里，一时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承认你的罪行！”朱珠揪着他的领子，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王定双眼被泪水糊住，却依旧摇头。 他竟还不肯承认！ 朱珠只觉得自己心中的气无法发泄，只能一拳一拳地揍在他的脸上，来让自己舒服些。 她的眼前只剩下了王定的丑恶嘴脸，耳朵也只听见一声声无辜被吃掉的人的惨叫。手上的力道一次比一次重，落下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直到有人把她扯开，呼吸到了新鲜气息后，她才觉得大脑清醒了一点。 “……他死了。”孙悟空面色复杂地看着朱珠。 朱珠眨眨眼，正想说话，眼神却不由地看到了猴哥身后的唐僧。 糟糕，被师父抓个正着。 她的手在衣服上匆忙地擦了擦，当发现血迹无法全部擦干净后，迅速将手背在身后，朝着师父弯起了一个乖巧的微笑。 “八戒，你可知道你为何叫八戒？”唐僧看着她，温柔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朱珠咽咽口水，天天干燥的唇，不确定地答道：“一戒杀生，二戒……”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自己都听不到。 完蛋了。 师父的面色彻底冷了下来，声音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温柔，“你既然知道要戒杀生，那你为何还杀了他？” “那是因为他……”朱珠下意识解释，却被师父挥手打断：“他做错什么自有人会惩罚他，你不该站染这一因果。” 师父的声音太过于严厉，朱珠觉得委屈极了，“那万一恶人没有恶报呢？” 她伸手擦擦眼睛，袖子湿了一大片。 但对面的两人并没有对她的眼泪有任何的关心，只是一个劲儿地在指责她。 恍惚间，她看到了师父眼中的厌恶和不耐烦。 她想要上前一步，和师父好好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却看到他俩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的如此冥顽不化？快道歉！”这次别说是师父了，就连孙悟空也没站在她这一边，朱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看着对面几张冷漠的脸，朱珠只觉得心里酸涩极了。她想张嘴说话，但一张嘴眼泪就往下掉，根本说不成一个字。 她越着急，眼泪就掉得越多，到最后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委屈、不解和愤怒一齐涌上她的心头，天旋地转间，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字：杀。 杀了他们就没人再指责她了。 她又没做错，凭什么道歉？ 她只是杀了该杀的人，做的是正确的事。 无数的想法在她脑海里掠过，朱珠只觉得自己像刚刚一样，心中充满了暴戾。 终于，像是无法再忍受他们两个一般，她拿出自己的钉耙，恶狠狠向他们两个打去。 就在钉耙即将戳穿唐僧脑袋的一瞬间，朱珠忽然停下了动作。 这不对。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如此得冲动，如此得暴虐，如此得没有人性。 像是在蒸拿房里呆了很久后忽然走了出来，朱珠只觉得自己心中忽然清明了许多。 她想要放下手中的钉耙，却发现胳膊像是不受自己控制般，竟然丝毫动弹不得。 朱珠咬咬牙，涨红了脸把钉耙往下压。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就在她全身力气被抽空的最后一秒，她放下了手中的钉耙。 “铛——！”钉耙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她的身体又恢复了正常。 扭头，周围哪还有唐僧和孙悟空，只有一个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王定和瘫倒在地上的发妖。 朱珠大步跨到王定面前，探了探他的鼻息，长出了一口气。 幸好还活着。 “你搞的鬼吧？”朱珠一脚踏上发妖的胸膛，强迫它直视自己。 发妖缓缓摇摇头，声音喑哑，“我什么也没做。” 它顿了顿，因为身上忽然加重的力气而痛苦喘气，“我只是能放大人心底的欲望，但这都与我无关，我并不想这么做。” 朱珠愣住。 所以刚刚发生的一切……代表着她心底的欲望。 她想杀了师父和师兄？ 不不不，绝对不可能！ 虽然他们之间会有些摩擦，但他们就像是朱珠的亲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她怎么会想杀了他们？ 察觉到这妖怪没说实话，她加重了脚上的力气。 发妖被她踩得喘不上气，面色苍白，感觉下一秒就归西了。 “八戒。”身后有清朗的声音唤她。朱珠扭过头，看到了观音菩萨。 “菩萨，您怎么来了？”她松开脚，规矩地站在一旁。 观音温柔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这孩子，成长了。” 朱珠：？ “您什么意思？”朱珠歪头，试图从观音那双微笑的双眼中看出什么。 但观音只是摇摇头，将那发妖变回原形，收入自己的宝瓶中，“这小妖并未作乱，姑且还算有些用处，我便带走了。至于这个凡人，我会将他的魂魄收走，拿去喂我的坐骑。你且放心，他永生都不得转世。” 菩萨说完，便自顾自地离去，留下了一头雾水的朱珠。 什么啊！这些神仙是什么谜语人！ 一次性将话说清楚不好吗！ 她揉了几把自己的头发，又拳打脚踢了几下空气后，终于将自己的不爽发泄了个干净。一回头，正巧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师……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因为刚刚的幻觉，朱珠下意识地倒退一步，生怕自己伤害到他。 他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 他能看见自己刚刚的幻觉吗？ 他知道自己刚刚差点在幻觉里杀了他吗？ 心中的疑惑几乎让朱珠无法呼吸，但面上，她还是扯出了一个标志的笑容。 孙悟空若有所思地瞟了她一眼，语气轻快道：“菩萨来的时候。” “嗯？哦哦哦。”朱珠松了口气。 孙悟空转过身，难辨喜怒地对她说：“既然菩萨出手了，那咱们也 该走了。” 朱珠应着，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望着他的背影，朱珠有些出神。 如果有一天她对着他们举起了钉耙，猴子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她吗？ 不对不对，她不可能对着他们举钉耙！ 朱珠摇摇脑袋，将这不可能发生的念想甩出去，像往常一样，和师兄说笑。 第47章 火云洞（一）“贤弟！” “八戒？八戒？” 朱珠刚刚像是被糊了一层保鲜膜的耳朵忽然破了个洞，一下子听到了逐渐变得清晰的唐僧声音。 “嗯？师父，怎么了？”她挠挠头，蹦达到师父的马前。 唐僧还没说话，猴子从头顶的树梢上跳下来，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语气有些无奈：“你这呆子，这几天一直发什么呆？” 他用的力气不小，即使是皮糙肉厚的朱珠，也不免抱着头“哎呦”了一声，“猴哥，痛！” 猴子抱着肩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你个弼马温，我要做什么事还需要和你汇报嘛？”朱珠无所畏惧地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在猴子抬起手的瞬间跳到白龙马上，抱着师父的胳膊紧紧不放。 师父拍拍她的胳膊，阻止了两人的玩闹，“八戒，你师兄也是为你好。你看，最近你都没怎么吃饭，脸都小了。” 嗯？脸小了？ 朱珠的耳朵不受控制地动了动，嘴角压都压不下去，“啊？是吗？脸真的小了啊？” 她一一扫过她的师兄弟，渴望得到他们的回复。 孙悟空斜着眼看她一眼，扯出一个玩味的笑。朱珠皱皱眉，总觉得他的笑容里嘲讽意味十足。 她偏过头不再理会，亮晶晶的双眼盯上了一脸老实的沙僧。 “沙师弟，你觉得呢？我真的瘦了？”她期待地看着他，双手止不住地抚摸自己的脸蛋。越摸，越觉得自己的脸蛋又滑又嫩，还紧致了不少。 沙师弟看看她，张了张嘴，有些犹豫，“嗯，可能吧。” “可能？”朱珠直起背，抬高嗓门重复问道：“什么叫可能？” 沙师弟被她猛然拔高的嗓门吓得一哆嗦，微微挪动脚步躲到孙悟空背后，小声道：“师姐，我不太看得出来。” “你”朱珠还想追问，被孙悟空打断了：“沙师弟都这么说了你还没明白？你个呆子，师父随便哄你两句你还当真了？” 他勾着嘴角，心情极其愉悦。 朱珠心里刚刚升起的泡泡啪地一下被戳破，扁扁嘴将头抵到了唐僧的后背上，有气无力道：“师父，我好难受，走不动了。” 唐僧刚刚还平静的后背此时微微颤动，声音里是止不住的笑意：“八戒勿恼，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师兄是逗你的。” 秉承着对唐僧的信任，朱珠又重新恢复了些信心，拍了拍白龙马的脊背，“小白龙，你觉得呢？” 小白龙的蹄子在地上刨了刨，“嗯，我也觉着小了。” 朱珠精神一震，追问道：“真的？怎么说？” “嗯以前是十五的圆月，现在估摸着是十七的圆月。”小白龙吞吞吐吐，到后面实在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而其余的三位也像是打开了快乐开关，纷纷笑出声。 朱珠抿抿唇，举起拳头空挥了几下，也被笑意感染，和他们一起笑起来。 爽朗的笑声惊奇了一阵飞鸟，在它们翅膀扑腾的瞬间，朱珠听到了呼救声。 那声音稚嫩，尖细，像是女子或者小孩。 电光火石间，朱珠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物。 红孩儿。 想到他，朱珠不免微微皱起了眉头。 在她的印象中，这熊孩子非常难缠，和他的父母一起，给唐僧师徒增添了不少麻烦。 而且，她平生最讨厌熊孩子。 “悟空八戒，是否有人在呼救？”唐僧用袖子擦擦刚刚笑出来的汗珠，屏息倾听了一会儿，向她和孙悟空看来。 猴哥点点头，转过来看她问道：“八戒，你怎么看？” 朱珠沉思几秒，还是不想走这个剧情，“这荒山野岭的，我估摸是妖怪，要不然咱们别理会了吧？” 她用余光瞥了一下师父，看到他脸上并没有太多反对的表情，心里便知道这事稳了。 “猴哥，你觉得呢？” 孙悟空见师父没反对，也点点头，“这小妖虽不怎么厉害，但也费心神。我看八戒说得对，咱们就绕过他吧。” 见两个话事人都同意了，朱珠连连点头，生怕他们反悔。 远处的呼救声越来越大，但师徒几人却当做没听见，匆匆离开这片林子。 刚走出林子没多久，远处黑云乍现，伴随着浓浓的妖气。 白龙马都感受到了这股不平凡的力量，尾巴上原本蓬松的毛炸了起来，活像个鸡毛掸子。 朱珠拿出钉耙回屋了两下，随后挡在唐僧前面，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似乎哪里不对。 朱珠扭过头，看到一脸矛盾的孙猴子，这才恍然大悟。 这弼马温怎么呆住了？ 难道是对方太厉害，吓着了？ “切，开玩笑，俺老孙还能被谁吓到？”孙悟空忽然开口，吓了朱珠一大跳。 她下意识捂住肚子，紧张兮兮地看他：“你变蛔虫我肚子里了？” 因为惊讶，她甚至没控制音量，说到最后一个字有些许的破音。 孙悟空回头无语地看她一眼，眼神里全是未说出口的脏话。 “师姐，你刚刚说出声了。”沙僧凑过来，用不低的音量和她耳语。 他们二人的动静又换来猴哥带笑的一睨，他似笑非笑的模样让朱珠浑身不自在。 朱珠鼓起脸蛋，将手慢慢从肚子移到嘴上，牢牢地捂紧。 “那你为何不动？”看着越来越近的黑云，朱珠瓮声瓮气地开玩笑道：“难不成你认识这个妖怪？” 出乎意料的，孙悟空点了点头，“确实是旧识，只不过好久没联系了。” 说话间，那黑云缓缓落在地面，现出了里面的人形。 高大，魁梧。 头上两个黑硬的牛角，大概有成人手臂那般粗；黑色粗粝的脸蛋上一双铜铃般的蓝色眼睛；像蒜头一样的牛鼻子中间挂了一个明晃晃的金色的大环。 这些特征都指向了唯一一个人选：牛魔王。 “贤弟！”牛魔王热情地大喝一声，张开双臂大步向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朱珠没有将钉耙收起，反而谨慎地将自己的拿手利器在手里转了一转，随后握得更紧。 双腿蓄满了力，只要牛魔王有任何不妥的动作，她便可以跳起来直击它的脑袋。 和热情开朗的牛魔王不同的是一旁的孙悟空，他并没有接牛魔王的话茬。朱珠余光看去，他也没有动，定定地站在原地，不知在思考什么。 牛魔王很快便走到了他们面前。 它像是没有看见他们一般，径直站在了孙悟空的面前，伸出了手臂。 朱珠的全身肌肉瞬时间绷紧了。 虽然猴哥牛逼，但还是要以防万一。 毕竟他重感情，有的时候并不能很快出手。 眼看着牛魔王的手离孙悟空的脸越来越近，朱珠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4，3，2。 只要它再往前伸一点，朱珠就要出手了。 千钧一发之际，牛魔王的手转了个弯，拍在了孙悟空的肩膀上，“贤弟，好久不见啊！” 孙悟空沉默了一瞬，随后开口：大哥今日怎么有空前来？” 牛魔王黝黑的 脸庞似乎是皱了皱，然后转向了朱珠，“这是咱妹子吧，真健壮！” 朱珠握紧钉耙的手捏得更紧了。 真不礼貌。 哪有说女孩子健壮的！ 女妖精也不行！ “猴哥，寒暄完了咱们还要赶路呢。”她隐晦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当着牛魔王的面装模作样地问孙悟空：“再不走天要黑了，师父要睡觉的。” 猴子歪着头看她，金色的眼睛眨巴，似乎听出了她并没有想要隐藏的弦外之音。 “那我们……” “几位去我洞府一叙吧。”孙悟空刚说出了几个字，就被牛魔王打断了。 朱珠：？ “请容我插一句嘴，我们为啥要去你家啊？”朱珠见孙悟空似乎实在难以开口拒绝，挺身而出帮了她师兄一把。 牛魔王看起来比她更不可思议，“贤弟和贤弟的师父来我们这里，怎么能不邀请回家呢？” 被它理直气壮的一句话带到弯里的朱珠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里也不是你地盘啊，这里明明是你……”儿子的地盘。 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朱珠赶紧闭紧了嘴巴。 牛魔王看她一眼，叹了口气，“想必你们刚刚都听到呼救声了吧？那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 嗯？ 朱珠疑惑地看向它，“你不争气的儿子？” 牛魔王没有再理她，转向孙悟空，“贤弟，你一定要帮我啊！” 朱珠定定心神，看向她师兄。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猴哥这么不可思议的模样。 远处风刮过树叶的声响逐渐变大，代表着傍晚即将到来。 这一块的天气早晚温差极大，到了晚上会很冷。他们几个皮糙肉厚倒还好，但师父肉体凡胎，着实扛不住。 犹豫了几秒，孙悟空点头，“好啊，既然大哥如此盛情邀请，那我们便去叨扰一番。” “哈哈哈哈！好好好！”牛魔王像是完成了一桩大事，仰天长笑，“快快随我来。” 说罢，它便转身，速速往一个地方大步走去。 跟在它的身后，朱珠压低声音问道：“猴哥，你打得过它吗？” “哼。”他傲娇地冷哼一声，没有理会朱珠的疑问，拉了拉白龙马的缰绳，加快了步伐，迅速甩开了和朱珠的距离。 一下子被落在后面的朱珠和沙僧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理解。 “师姐，这牛魔王是好妖怪吗？”沙师弟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好奇提问。 朱珠高深莫测地看他一眼，做作回答：“无论好妖怪坏妖怪，一心向善的就是我们需要的妖怪。” “啊？师姐啥意思啊？”说完，朱珠就快步向前，留下比刚刚还纳闷的沙师弟在后面呐喊。 第48章 火云洞（二）变形记？？？…… 牛魔王的洞穴就在不远处，依山而建，周围还有小溪环绕。忽略掉周围浓郁可见的妖气，乍一看像是个人杰地灵的美地。 “如何，贤弟？我这洞府不错吧？”牛魔王一把揽住孙悟空的肩膀，言语里满是自豪，“比起你那花果山，可丝毫不逊色啊！” 孙悟空点点头，很给面子地夸了几句。牛魔王听得开心，头一点一点的，但随着猴子话锋一转，它的脑袋僵在了原地。 “俺老孙记得，大哥你没这欣赏美的能力啊。” 牛魔王黑亮的脸竟然慢慢地涨得通红，随着因为好奇而看向它的眼睛越来越多，它轻轻嗓，不情愿地承认道：“这是我那贤惠的夫人装扮的。” 牛魔王引着他们往洞里走，刚进大门，朱珠就看到了一位美妇人。 如果说之前在城里看到的女孩是朱珠见过的最美的年轻姑娘，那面前的这位便是浑身上下充满了成熟大姐姐魅力的美丽女人。 漂亮大姐姐看到牛魔王，两步化作一步走上前来，急匆匆问道：“怎么样？孩儿带回来了吗？” 闻言，牛魔王叹了口气，低下头惭愧道：“是老牛我没有用，把孩子教成这样。” “大王，你千万别这样说。红孩儿如今变成这样，我也有逃不了的干系。” 两人这么旁若无人地说了几句体己话，朱珠在一旁更加纳闷了。 这铁扇公主看上去和牛魔王关系挺好哇！ 而且牛魔王刚刚请他们过来的时候怎么说的？ 让他们帮帮它那不争气的儿子？ 嘶—— 真是的！ 朱珠急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大耳朵。这里的每一个事件都和原著不一样，让她压根儿摸不着头脑。 这经取不了一点了！ 待牛魔王终于想起来他们师徒几个时，朱珠和沙师弟早就坐在了地上，放松自己早就酸软的小腿。 “贤弟，圣僧，你们快进。夫人，快准备些吃食！” 铁扇公主看他们一眼，优雅地朝他们点点头，高声应道：“好嘞，几位稍等！” 待铁扇公主走远了，孙悟空抱着肩膀，玩笑道：“兄长这日子过得真不错啊。” “唉，”牛魔王憨厚地摆摆手，随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们是造了什么孽，养出个那不争气的儿子。” “你一直在说儿子不争气，究竟是怎么回事？”朱珠实在是受不了这谜语人，直截了当问道：“需要我们帮什么忙，直接说吧！” 牛魔王看她一眼，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对旁边的一个小妖吩咐了几句，小妖迅速跑开了。 “你们先坐。”牛魔王指指地上有着漂亮纹路的虎皮，自己率先坐了下去。 “阿弥陀佛。”唐僧皱着眉瞥了一眼，就坚决不再看地下，盘腿坐在了一旁的地板上。 朱珠抿抿唇，试探性地看了一眼师父，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在了虎皮垫上。 真舒服！ 有垫子不坐是傻子。 当然，没有说她师父是傻子的意思。 铁扇公主适时送上了一杯热酒，朱珠满意地谓叹一声。 这是什么向往的妖生！ 人家在这儿享受，而她只能苦哈哈地跟着师父去取经。 真不公平。 “八戒。” 正当她伸出手想要第二杯时，师父出声阻拦了她。 朱珠看过去，对上了师父不满意的双眼。 她讪讪地将手收回来，乖巧地把杯子放在地上，挺胸收背。 铁扇公主也坐到了牛魔王旁边，没一会儿，一个小妖怪跑了出来。 “大王！娘娘！”小妖怪扑进铁扇公主的怀里，熟练地撒起娇来。 看着它因为开心而露出来的长尾巴，朱珠有些不可思议地胡思乱想。 这不会是玉面公主吧？ 那个尾巴，真的很像狐狸尾巴啊！ “玉面，有客人。”铁扇公主慈爱地将小妖怪扶起来站好，然后捋了捋它的毛。 ——还真是玉面公主啊！ 这也太小了吧！ 这这这，牛魔王犯法了吧！ 正震惊着，牛魔王摇摇头，大掌撸了一把玉面的脑袋，将它的头搞得乱糟糟的。 “姑娘家可不能这样。” 这场景像极了爸爸妈妈和小女儿。 美好到朱珠晃神以为这是前世最常见的一家三口幸福家庭。 似乎是估摸着朱珠开始不耐烦了，孙悟空开口打破了这份温馨，“你这老牛是怎么生出一个狐狸的？” “它？它可不是我的孩子。”牛魔王摇摇头，慢吞吞解释道：“这是我好友的崽崽，因为乖巧，我带回来，想着教教我那调皮的孩子。” “啊？”朱珠歪歪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谁知我儿子看到它大发雷霆，甚至对我动手。于是我将它送去我好友家，想要它帮我教育一下孩子。” 这，莫非是，妖界的，变形记？？？ 朱珠还没将自己张大的嘴巴合上，就听见牛魔王很是遗憾道：“可惜，我那孩子还打伤了我的好友，然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每日每日地在那林子里呼喊，等着上钩的人。” “但也不知是它运气差，还是人变聪明了，从来没有人上过它的当。” 听到这里，朱珠莫名地为红孩儿感到有些心酸。 自己的父母嫌自己不听话乖巧，于是带回来了一个女娃，将自己送了出去。 自己离家出走后也没有试图将自己带回家，反而是和这小女娃说说 笑笑过起了三妖生活。 红孩儿，惨！ “那你找我是做甚？”孙悟空挠挠耳朵，有些好奇。 牛魔王听到他的话，忽然扭捏了起来。它看看孙悟空，又极快地瞟了唐僧一眼。 “这不是，听说大唐来了位高僧嘛。”它嘟嘟囔囔的，朱珠不努力的话，还真听不清它说的啥。 “我想着高僧能度人，那想必也能度得了我儿。如果能劝它一心向善，那就更好了！” 它话音刚落，朱珠就随着几位是兄弟一齐看过去。唐僧忽然被委以重任，也有些不知所措。 “阿弥陀佛，贫僧，恐怕做不到。” 唐僧憋了许久，终于说出了拒绝的话语。 “不不不，圣僧，你客气了。”牛魔王双膝着地，蹭着到了唐僧面前，“你可是金蝉子转世，那可是如来佛祖座下大弟子啊！” “啊，不，我……” “高僧，我孩儿就靠你了！” “不是，我不行的。” “圣僧您客气了！” 在一旁吃瓜的朱珠憋笑到差点岔气。 如此窘迫的师父可不常见啊！ 有趣，太有趣了。 正乐着，她就被唐僧点了名，“悟空，八戒，你们快帮说说话。” 乐子人朱珠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唐僧只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一旁沉默的孙悟空，“悟空。” 他的声音又低又轻，彷佛像是被牛魔王折腾没了半条命。 猴子正要开口，牛魔王就一下子扑上来，抱着猴子哭诉：“贤弟，当初是哥哥对不起你！哥哥五百年虽然没去看过你，但每一天都在想念你。想我们喝酒吃肉的日子，想我们纵情肆意的日子。” “哥哥是有错，哥哥向你认错！” “但你瞧，你这不是因祸得福？听说取经结束，你便可以获得金身呢！” “到时候哥哥还是一介妖民，需要仰仗你啊！” “你可不能不帮哥哥啊！” 朱珠微妙地有些不爽。 这老牛还挺会道德绑架。 她正要帮她师兄严词拒绝，就听到她师兄轻轻地答应了。 “好。” 师兄为何要帮它？ 是拉不下面子？还是心善想要助人为乐？ 直到孙悟空将唐僧说动，拉着她和师父一起去找红孩儿时，朱珠都还没想通。 师父已经做好了要被红孩儿抓走的思想准备，师兄也一再和师父强调身上有几件护身法宝。 但朱珠依旧有些不开心。 她觉得师兄变了。 变得不像是花果山水帘洞的美猴王了。 齐天大圣应该是不受任何人胁迫的，随心所欲的。 而不是身上背着重重的行囊，心里背着重重的负担。 她心中烦闷，踹了一脚空气，同她师父请假：“师父，我要去喝些水，等会儿回来。” 师父看她一眼，似乎心中明晰她的所有想法。他点点头，依旧温声道：“别走远了，等会和你师兄一起，将那红孩儿带回去。” 朱珠点点头，再三让师父放心，往溪边走去。 * 见她走远，唐僧叹了口气，对着自己大徒弟道：“最近八戒心思有点重。” 悟空收回目光，宽慰了几句。 唐僧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着实有些担心。 他能感觉得到，八戒似乎有些心不稳。 罢了，等这桩事了了，他和她谈谈。这孩子聪慧，一点变通了。 想起二徒弟平常的模样，唐僧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脚步声渐渐响起，八戒从树丛中探出头来，“师父，师兄，我回来了。” 唐僧望过去，有些惊讶。 不过短短时间，这孩子竟然已经调整好了心态，面上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但是，不知为何，唐僧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八戒，你过来，我再和你说说我的计划。”悟空摆摆手，招呼着师妹过去。 见悟空没什么异样，唐僧渐渐放下心来。 也是，如果真有什么问题，他大徒弟一定能第一个发现。 待一切准备就绪，唐僧按照之前所计划的，往林子深处走去。 抬头看看，他的两位徒弟早已变成了树上的飞鸟，跟在他的身边护他周全。 唐僧的心慢慢定下来，走向红孩儿设下的陷阱。 * 朱珠在河边洗了好一会儿脸，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有什么问题私下找猴哥解决，现在是师徒一心的时候。” 朱珠握拳，给自己打气，“加油，猪小葵！” 原路返回后，朱珠看着空无一人的林子，呆在了原地。 她那么大一个师父和师兄呢？？？ 第49章 火云洞（三）“我要去取经”…… 朱珠心里直发毛，就连平常软趴趴的耳朵都不自觉地竖立了起来。 师父和师兄是被什么掳走的吗？ 不可能！ 她师兄虽然现在性子收敛了许多，但实力可没下降一点。要是有妖怪，他必定要搏斗一番。 而能把孙悟空和师父一起掳走的妖怪，那只会非常强大。 若真有那么强大的存在，她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她虽然实力没有猴哥那么强，但耳力绝对胜于他。 这点她非常有自信。 所以说回来，她师父和师兄去哪儿了？ 他们居然自己偷偷走不带她？ 太过分了！ 朱珠的心脏砰砰跳，她深呼吸几次才勉强压制住自己过于快速的心跳。 不对劲。 她盘腿坐下，开始反思最近的情况。 她最近好像特别易怒，且控制不住情绪。 这很不妙。 人一旦失去理智，便失去了大脑，失去了智慧。 猪也一样。 所以她到底是怎么了？ 青春期？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就被她压了回去。她虽然没当过猪，但这辈子也见过无数妖怪了，她很清楚，青春期这种东西，在妖怪中是不存在的。 就在朱珠捧着脸胡思乱想时，她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唐僧的脸。 准确地说，是他的一双眼睛。 那是刚刚她临走前，师父看着她时露出的一双眼。 那并不锐利的眼睛像是看穿了她的内心，让她无处遁形。 师父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他能解决自己现在的困境吗？ 朱珠不知道，但她最大的优点便是心大。解决不了的事情那便先放着，总有解决的一天。 现在，还是找到师父和师兄最重要。 这般想着，朱珠站起身，准备寻找他们的踪迹…… 神奇的是，她一站起身，鼻尖竟然飘过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是那猴子的味道！ 朱珠眯眯眼，朝着气味飘来的地方走去。 * 唐僧看着已经被说服的红孩儿，内心久违地有些不平静。 这次，未免也太顺利了些。 唐僧失笑，摇摇头，暗暗嘲讽自己心境已大不同。竟然事情顺利解决还不满足，仿佛非要生出什么事端才算罢休。 他看向前方一言不发干活的八戒，心里有些疑惑？ 八戒平常有这么安静吗？ 如果平常也是这样，那还挺好的。那孩子平常虽做事还算靠谱，就是咋呼了些。 咦？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平常？ 八戒平常不这样吗？ 他现在，竟然在对比？他竟然心中有几分念想，希望八戒永远如此？ 唐僧深吸一口气，默念一句“阿弥陀佛”，手指有些颤抖地拨动了掌心的珠子。 “师父，要喝些水吗？”唐僧面前伸来一只水碗，他抬眼望去，看到了八戒担心的脸庞，“您看起来不太舒服，还好吗？” 唐僧看着她的双眼，心里有些异样，于是他错开了眼神，“无妨，你去帮你师兄吧。” 八戒收回水碗，慢吞吞应了一声好，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不对劲。 唐僧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捏着佛珠的手指不断缩紧。他下 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大徒弟，悟空和平常一般，略带嫌弃地揪着红孩儿的耳朵，正在灌输些杂七杂八的佛理。 嗯，没错，和平常一般，没有什么不同 不对，似乎有那么一处不同。 悟空他和八戒没有一次交流！ 不要说言语之间的交流了，就连眼神之间的交际也没有！ 怪不得今日如此安静呢。 唐僧松了口气，盘腿念起佛经。 这样也很好。 以后也这样，很好。 * 孙悟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一边教育红孩儿，一边又不自主地分出些心思给旁边的八戒。 他的师妹今天似乎过于安静了？ 她是还在生气吗？ 孙悟空松开手，无奈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俺老孙都还没生气，她生的哪门子气？” 他心里清楚，八戒是为了刚刚牛大哥拜托他的的事情而生气。其实也不能说是生气，应该称之为打抱不平。 说实话，八戒能这样想，他心里其实有些许隐秘的快乐。 师父那样的人肯定会劝他放下过去，放过自己；沙师弟没有什么主见，也不懂他为何不想帮忙；小白龙更不用说，那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一心只想着取经，别的什么劳什子都不管。 而八戒，只有八戒，会明白他心里的那一点不满，那一点不屑，还有一点不甘心。 然而她还是不够懂他，要不然不会明白他齐天大圣孙悟空从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在这取经的路上，老牛的用处可多了去了。 举手之劳便能结个善缘的事儿，他愿意做。 但八戒向来聪慧，应该很快便能想通的啊，怎会一直和他置气呢？ 孙悟空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拉不下脸去求和，便一直僵在这儿，和八戒谁也不理谁。 两人之间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将红孩儿带回牛魔王的老巢，就连红孩儿和牛魔王都相拥看泪眼，他俩还没说上一句话。 “贤弟，你们真的不再多留几日？”牛魔王拉着他的手一副兄友弟恭的申请模样。孙悟空将手挣开，垂下眼睑，嘴里敷衍着，便想带着唐僧离去。 没成想，衣服下摆被拽住。孙悟空扭头看去，竟然是红孩儿。 “小孩儿，有事？”孙悟空点点耳垂，嘴里威胁意味十足。 这小孩前不久，可是被他的金箍棒揍到服，现如今又忘了 红孩儿下意识地一缩，很快又想起来什么一般，手重新拽上了孙悟空的衣服。它招招手，示意孙悟空弯腰低头。 “你最好是有事要说。”孙悟空嘴里恶狠狠地威胁着，身子却伏到了红孩儿舒适的高度。 “你师妹可有婚配？我喜欢她。” 红孩儿凑近他的耳朵，呼出的热气惹得猴子浑身不舒服。他心中烦躁，一把将红孩儿拨开，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你这小妖，好好说话，离这么近作甚？” 说罢，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八戒，只见她依旧笑眯眯望着这边，耳尖微微耸动。 也不知道听见多少。 孙悟空心中更烦躁了。 “那你干嘛不直接去问她？”他语气很不好，因为心情不太好。 但原因，他不太想细究。 肯定是这小妖刚刚惹到他了。 红孩儿听到他的话，像是找到了方向，竟真的朝八戒走去。 “姐姐，我喜欢你，你有心仪的人吗？没有我们成亲吧！” 听听，它才多大点？就想着成亲了。 简直是家风不正！ 猴子瞥了眼八戒，口不对心道：“八戒，要不你就答应了吧，留在这儿当个霸王也挺好。等以后生一堆娃娃，我们来看你。” 八戒微笑着看看他，并没有反驳，而是朝着红孩儿说了一堆大道理。 孙悟空平常最讨厌师父念经，但此刻，听着八戒说出的道理，竟也觉得有几分悦耳。 红孩儿被婉拒了，它垂头丧气地离开。孙悟空望着它失望的背影，和往常一样同八戒调侃：“诶，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他一如既往地等着八戒回嘴，他再同她争斗几句，不亦乐乎。 然而他没有等到。 八戒不赞同地摇摇头，“师兄，我们可是要取真经的，万万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说罢，她主动牵起马，率先踏上了取经之路。 孙悟空有些迷茫地看着她，眨了眨眼。 奇怪，的确是八戒没错，但怎么，和往常不一样了呢 这样的八戒虽然奇怪，但也似乎还不错？ 孙悟空这般想着，跟上了前面的师妹。 * “八戒，你瞧，”菩萨站在她身边微微叹了口气，“这个八戒似乎更合你师父和师兄弟的脾气。” 朱珠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顺势闭眼，掩中了眼中的热意。 刚刚找到师父师兄的同时，她也看到了菩萨。 菩萨说，她生出了另一个八戒，一个和她相反，却又相似的八戒。 菩萨让她在旁边看着，看看她的师父和师兄弟是否能察觉出那个八戒的不同。菩萨说：“八戒，这恐怕是你取经路上的最大障碍了。” 菩萨说得没错，她失败了。 她的师父和师兄弟不但没有觉察出不对，甚至似乎还觉得那个八戒更合心意。看着师徒四人和谐的背影，朱珠第一次萌生了退意。 “那个八戒去取经，也可以的吗？”她说不上现在是什么心情。是期待，还是失落。 菩萨点点头，“那个八戒因你而生，她便是你，你便是她，自然可以取经。” 朱珠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力气般垂下头，缓慢地点点，“我明白了，既然这样，我便不去取经了。” 半晌，她又吐出几个字，“让她去吧。” 她的声音很轻，风一吹便散开来，很难捕捉。 菩萨叹口气，似乎是猜到了她的答案，“既然如此，那便这么决定了。” “猪八戒，你决定好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听到这话，朱珠有些恍惚地灵魂忽然归了位。她不可思议地看向菩萨，小心翼翼问道：“您还能送我回去啊？” 菩萨皱眉，“这世间只能存在一个八戒。既然你决定让她去取经，那你便应该归于尘土，落入轮回。” 朱珠：？ 原来是这个意思的离开世界啊？！ 她咽咽口水，期待地看着菩萨：“那有没有其他方法啊？” 菩萨摇头，“我说过了，这世间只能有一个八戒。” “那我要不叫八戒呢？我改个名字。” “不行。” “我换张脸？” “不行。” “我” “八戒，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又何必挣扎呢？”菩萨悲天悯人地看着她。 朱珠闭上眼，吐出一口浊气。 “既然这样，菩萨，那我还是挣扎一下吧。” “我要去取经。” 第50章 真假猪八戒（一）“我是真的八戒。”…… 朱珠的满腔热血在看到菩萨似笑非笑的表情后，渐渐冷了下来。菩萨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豪言壮志，不仅如此，就连菩萨的身影也开始若隐若现，像是蒙了一层雾。 没由来的，朱珠有些慌。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过了很多想法，每一个都让她不敢细究。她伸出手，试探地朝着菩萨的衣摆抓了一把。 意料之中的，她抓空了。 冷风穿过手指缝，将她手心里的汗一点点吹干，朱珠的心渐渐变得平静。 “这也是考验吗？”她收回手，拿出了自己的钉耙。 “这次的你，也许会有不同。” 菩萨的身影彻底消失，只留了一句让人不解的话语，随后四周恢复寂静。 这次？ 难道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那是她朱珠经历的？ 还是其他的八戒经历的？ 杂乱的线索让她脑袋都大了一圈，朱珠晃晃头，决定 不想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 师父和师兄弟几人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朱珠嗅嗅空气中残留的味道，找准方向，朝着他们坚定地走去。 * 因为最近天气多变，路不好走，趁着这两日天气稳定，唐僧几人几乎没停歇，直到彻底走不动了，才找了个空地休息。 马上冬天了，饥肠辘辘的几个人只觉得全身冰凉。唐僧看了一眼安静的朱珠，压下内心的疑惑，指着远方山丘上的小房子对孙悟空道：“悟空，你且去那个人家打些斋饭吧，这天寒地冻的，大家都受不住了。” 孙悟空顺着他地手指看过去，那小房子周边妖气缭绕。他眯了眯眼，不赞同地摇摇头，“师父，我觉得有些不妥，如果能忍忍的话，往前走走再打斋饭吧。” 唐僧看他的表情，心下了然。他虽饿，但也还算能忍受，不过念两句经便能再忍忍。但八戒和沙僧的面色都不大好，更不要说身负重物的白龙马了。 思及此，唐僧还是强硬地要求：“你可快去快回，师妹师弟在此保护我。” 无奈之下，孙悟空点点头，抽出金箍棒，小幅度地戳了戳猪八戒的肩膀，“呆子，你是不是又一直在师父耳边喊饿了？” 八戒不知在想什么，一时之间竟被他一下戳翻在地。坐在地上，她有些无辜：“师兄，我这次真没说。取经路上比这难的多多了，我已经成长了。” 师兄？ 这两个字在孙悟空嘴里又转了一番，他将金箍棒扛在肩上，细细琢磨。 朱珠以前虽也喊过师兄，但从她嘴里出现更多的字眼，还是她毫无顾忌的“死猴子”、“弼马温”，亦或者是有所求时的“好哥哥”和“大师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呆子开始规规矩矩喊师兄了？ 而且她刚刚被他推翻在地，竟然一点脾气都没有？ 要是往常，她早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对上八戒那双平静的眼睛，孙悟空摸摸鼻子，收回目光，拿着金箍棒围着师徒几人画了个圈。 “这里有危险，俺老孙给你们留个圈。有了这圈，寻常妖怪伤不到你们。切记，我没回来，千万不要出圈。” 唐僧望着地上金光闪闪的圈，往后退一步，让几个徒儿能更轻松地站在圈里。 “悟空，你且放心去，我们一定不出去。” 有了唐僧的保证，孙悟空点点头。临走时，又叮嘱了一遍，“八戒，你可千万要保护好师父。” 八戒靠谱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让师兄放心。 见该交代的都交代好了，孙悟空脚尖一点便消失在原地。 * “这几个怎么突然间走得这么快。”着急忙慌的朱珠连着熬了两夜，鼻尖萦绕的熟悉味道才渐渐浓郁了起来。她放慢了脚步，松了口气。 拨开最后一片遮挡视野的叶子，平阔的草地在眼前延伸开来。朱珠一眼便看到了远方山丘上妖气环绕的小房子，心里一咯噔，急忙寻找寻唐僧的身影。 在看到她师父还好好地坐在地上诵经时，朱珠放下心来。但又在看到唐僧身边的那个八戒时，她捏紧了拳头。 朝着他们没走两步，脚步声便惊到了他们，地上的三人一马一齐扭头看她，然后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师姐？”沙僧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看看朱珠，又看看自己身边的八戒，抖着嘴唇问道：“怎么有两个师姐？” 望着师徒几人的眼睛，朱珠内心有些崩溃。 这真假孙悟空的剧本怎么到她身上了！ 她张了张嘴，无数想说的话自舌尖流过，最后还是冒出一句熟悉的台词：“我是真的八戒。” “我才是真的八戒。” 果然，面前那个因她而生的“八戒”立刻接上了话。 沙僧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所措地挠挠头，最后看向了自己的师父，“师父，哪个才是我们的师姐啊？” 朱珠此时也在思考应对的办法。 孙悟空有仅此一个的金箍都没用，那她呢？她有什么能让别人分辨出来的特点或者东西吗？ 朱珠想了一圈却一无所获，难免有点丧气。 她求助地看着唐僧，希望这个聪慧的师父能够想出一个分辨他们的办法。 师父捻着佛珠，细眉紧蹙，明显也没想到好主意。 就在僵持的时候，白龙马忽然现出原型。他揽住沙僧的肩膀，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咬耳朵：“师哥，我觉得外面的这个是妖怪。” “何以见得？”沙僧还没出声，唐僧竟第一时间加入了话题。 白龙马松开沙僧，凑到唐僧面前，瞥着朱珠说道：“我们这一路走来，直到大师兄画了一个圈，都没有互相分开过。而里面的这个如果是妖精，大师兄肯定早就用他的火眼金睛看出来了，不可能将她留在我们身边。” 他一口气分析完，骄傲地挺挺胸脯，看着朱珠下定论：“所以，外面的这个肯定是妖怪假扮的，为了骗我们出去。” 听完白龙马的分析，沙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扯出一个戏谑的笑容，“那这妖怪也够蠢的，我们师姐都在这儿，她还假扮，应该假扮大师兄啊。” “就是就是！”白龙马又重新勾上他的肩膀，和他的师兄嘻嘻哈哈。 朱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忍住。 要不然她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将这两个蠢师弟骂死。 这一关的妖怪哪去了？ 怎么不来把这两个蠢蛋拖走？ 她可怜巴巴看着圈里的唐僧，“师父，别人认不出来我，您还认不出来吗？我是八戒啊！” 唐僧的眼里有困惑和犹豫，他定定地看着朱珠，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你走吧，八戒已经在我身边了。” 朱珠只觉得一阵热流往上涌，眼睛变得酸酸涩涩的，心无止境地向下坠。 “您也觉得这个八戒比我好吗？”她的声音像被扎了一个洞的气球，变得有些尖利。 唐僧没有言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师父不要我了。 这个念头一出，朱珠就觉得不对。她忽然感到很冷，四肢也发软。 似乎她的生机正从身体里流失。 再看看里面的“八戒”，她似乎更强大了一点，身体也凝实了。 她和自己，只能存活一个！ 朱珠彻底明白了菩萨的意思。 想通这点后，她果断掏出钉耙，猛地向对面那个假八戒砸去。 耳边传来沙僧和小白龙的惊呼声，随后，惊呼声便被金属相接的声音替代。 对面的假八戒用自己钉耙，将她的动作生生的止住。 朱珠咬牙，手中的力气加重了几分，脚也往前挪去。 “你不要再往里面来了，悟空画了圈，若有外人想要进来，会伤到的。” 唐僧有些焦急的声音响起，朱珠惊喜望去，唐僧却错开了自己的双眼。 “师父，我不是外人。”朱珠安慰唐僧，也是在安慰自己。 她在赌。 赌自己不会被这个圈困住。 脚尖微抬，朱珠跨过了那个看不见的圈。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而无事发生。孙悟空设下的保护圈还在，只是这个保护圈伤不到她。 朱珠扬起了嘴角，将钉耙抽出，重新打向假八戒的脑袋。 对面的假八戒似乎有些招架无力，忽然冲着天空飞去。朱珠匆匆和师父告别，也起身跟着飞去。 * 孙悟空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回了一些像样的斋饭，待回到原地，发现少了个人。 “八戒呢？”猴子不解，现在妖怪都不抓师父，改抓八戒了？“这呆子又乱跑了？” “师兄师兄，我和你说” 沙僧和小白龙凑上前去，你一言我一语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孙悟空蹙眉，“两个八戒？” “对啊！真是奇怪了，长得一模一样。完全分不出来呢！”沙僧挠头，怎么也想不通。 孙悟空将斋饭递给师弟，安抚了几句，随后原地盘腿坐下，分析现在的情况。 也不知为何，当听到两个八戒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很惊讶。 就好像是，他潜意识里已经这么觉得了。 孙悟空有些困惑，想找唐僧解疑答惑一下，却看到他无所不知的师父也一脸茫然，看着他无奈地摇头。 “师父师弟，你们还是在此等候，我去菩萨那里问一下！” 说完，孙悟空便腾云驾雾，往南海飞去。 50-55 第51章 真假猪八戒（二）她究竟是朱珠呢？还…… 朱珠一路追赶，直到看到眼前辽阔的大海，心中了然，这是到了南海。她暗暗思索：“难道她这个剧本也要从菩萨问到阎王，最后再去如来佛祖那找回真正的自己？” 她嗤笑一声，心里慢慢地没那么焦虑了。按照这个剧本，她总是能回归取经小队的。但也就是这么一晃神儿，眼前的身影已消失不见。朱珠收回思绪，加快速度向前方飞去。 南海中间有座孤零零的小岛，周身仙气缭绕，有隐隐的声音环绕，让人听了庄重肃穆，平心静气。仔细辨去，能听得出是佛经。再离近点，能闻见檀香味。这香不似普通的寺庙香，反而有股清新的味道，再凑近点，就能明白清新的味道从何而来。一片幽绿的竹林高高耸立着，风一刮过，就能闻到竹香，混在檀香中毫不违和。 朱珠一时闻得有些痴了，待回过神，面前站了一个仙童，正疑惑地看着她。朱珠轻咳一声，面上有些发烫。 “这位仙童，我是来找观音菩萨的。”为了缓解刚刚的尴尬，她拱拱手，率先开口。 仙童双手合十朝她做了个揖，“元帅大人，菩萨就是让我在这里等您，请跟我来吧。” 朱珠应了一声，乖巧地跟在仙童后面。看着仙童头顶的发髻，她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压低声音问道：“这位小仙，你刚刚叫我元帅大人，是天蓬元帅的意思吗？” 仙童转过身，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是的，天蓬元帅大人的威名人人都听过，我也不例外。” “我和之前长得一样吗？”朱珠不死心追问。 仙童将身体转过去，语气平淡，“元帅大人大可不必有如此疑虑，大家都知道您是元帅大人。” 后面朱珠再怎么试探，仙童都没有再开口，安静地带着她走了一路。朱珠撇撇嘴，心中难免有些挫败。本想着这小仙童看着年纪小，可以从她嘴里套出些话，结果没想到这仙童防备心理极强，什么都没问出来。 天蓬元帅？朱珠品了品刚刚的对话，觉得自己摸到了一些真相。 穿过竹林，朱珠终于看到了坐在莲花宝座上的菩萨，以及站在菩萨对面的八戒。 朱珠对上菩萨的目光，心下了然，“菩萨，您没办法是吗？” 出乎朱珠的预料，菩萨笑着摇摇头，“我能分清你和她，但关键是，八戒，你能分清吗？” 朱珠：？ 这菩萨们怎么都一个样，都这么喜欢当谜语人？ 什么叫我分不清？我怎么可能分不清？我能不知道我自己是谁吗？ 朱珠敢怒不敢言，在心里腹诽了一百八十句后，乖巧地低下头道：“菩萨，我心中明晰。” 菩萨许久都没有出声，朱珠因为低着头，也无法得知菩萨此时的表情。只觉得时间被拉得好长，周边无比的寂静，就连一旁的假八戒都忽然没了动静。 “唉。”只听得有人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菩萨。朱珠还没来得及问，就感觉自己被一朵云托了起来，缓慢地离开地面。 定睛一瞧，假八戒和菩萨都不见了踪影，她的周围只有白茫茫一片。朱珠伸出手轻轻一拨，那白色四散开来，她的眼前豁然开朗。 到处是高楼耸立，金属色的反光使得到处都是冷冰冰一片，偶尔有巨大的轰鸣声从耳边经过。 一切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朱珠的脑袋一时有些发愣。 “——朱珠”模糊的呼喊声从下方传来，她刚要顺着声音往下看，身体却倏地往下掉，巨大的失重感猛地袭来，她脑袋空白，一时忘记了自己是会飞行的猪妖，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离地面越来越近，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脑袋，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到来。朱珠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白茫茫一片墙壁，身下是久违的柔软的触感，到处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朱珠？”一旁有人在喊她。朱珠扭过头望去，看到了一张熟悉但交不上来名字的面庞。 她张张嘴，又觉得无话可说，于是重新闭上了嘴。 一旁的那人似乎和她挺熟，也不问她身体如何，也不管她是否有想表达的东西，只自顾自地说道：“你可得赶快好起来，要不然工作都我一人做了，可累死我了。” 朱珠眨眨眼，慢慢回忆起了眼前这人的身份。这是她的同事，大家都在一个扒皮老大手底下干活，每天累死累活的，还赚不到几个钱。 那现在？ 这不是已经发生过的场景了吗？ 在二十多岁的某一年，一直任劳任怨的朱珠借口生病，成功地在扒皮老大的手底下要回了一周的病假，舒舒服服地躺了好几天。面前的这个同事每天中午都来找她，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一个小时，待午休结束就回去继续工作。 也是蛮神奇的一个人。 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件事应该已经是好几年前发生的事了。毕竟那个扒皮老板都已经被他们告到劳动局，而朱珠自己都已经创业好几年了。 怎么又回来了？ 更何况，她不是已经去取经了吗？ 难道说后面发生的所有事都是她在做梦，在幻想？ 那也太糟糕了吧！ 一旁的同事还在喋喋不休，朱珠有些心慌，摆了摆手赶客。同事见她似乎面色真的不太好，小声念了几句轻轻帮她关上了屋门。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八戒，你能分清吗？”菩萨的话如惊雷般响彻耳边，朱珠浑身一抖，突然明白了什么。 菩萨原来不是在问她是否分得清她和假八戒。 菩萨是在问，朱珠她是否分得清，自己究竟是朱珠，还是八戒。 她分得清吗？ 她究竟是朱珠呢？还是猪八戒呢？ 朱珠有些迷茫，陷入了沉思。 仔细一想，似乎她作为朱珠的记忆也只是停留在开始创业的几年后，再后面的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她是死了以后才穿越进西游世界的吗？ 她怎么死的啊？ 她活了几岁啊？ 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呢？ 但是作为八戒的记忆，也只是从小猪仔开始啊，为什么天上好多神仙像是认识她的样子？ 朱珠深呼吸，脑中逐渐形成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所经历的，是那种传说中的历劫？ 她本就是八戒，但因为某种原因导致她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了朱珠，待她在人间度过多少年后，便可以功成身就，回到天庭？ 但不对啊，如果她本来就是八戒，那她所知道的《西游记》又是怎么回事呢？而且她现在取经路上遇到的事和妖与她所熟知的也不一样啊！ 朱珠又糊涂了。 这真假猪八戒和真假孙悟空的难度完全不一样啊，之前还有师父陪着猴哥一起头疼，现在怎么就她一个人在这儿渡劫？ 真不公平。 在床上坐了半天，朱珠也没想明白。 于是她决定躺下——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倒睡觉——这可是她的人生格言。 没一会儿，她便睡着了。 她很清楚自己睡着了，现在是在做梦。但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明知道是梦，却醒不过来。 甚至五感和平常一样，就像是清醒着。 她看到了自己，不是普通人朱珠，而是天蓬元帅。她不确定那个正在练兵，昂首挺胸，威风凛凛的人是 不是自己。她面前十万天兵天将，身后是几个副官。 朱珠甚至看到了几个“熟人”，祂们热情地和她打招呼，但天蓬元帅并不是很热情，露出了朱珠很熟悉的，面对同事时才会有的微笑。 几个画面闪回后，朱珠看到了一个仙娥，怀抱着一只白兔，身上有浓浓的桂花味。祂和天蓬元帅离得很近，一看便不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仙娥轻柔唤她：“元帅，你可去看了那新来的弼马温？” “那只凡间来的猴子？”天蓬元帅摇摇头，声音轻柔，面上带了一丝笑意，“还没来得及，怎么了？嫦娥，你以前可不关心这些事的。” “听说那猴头可是厉害，在下界自封为齐天大圣，可惹得那位不开心极了。”嫦娥压低声音，伏在天蓬元帅耳边捂嘴笑。 只见那天蓬元帅眼睛亮了亮，似是有了兴趣，“那我可是要去瞧一瞧了，说不定这位合我的脾气。” 这句话说完后，朱珠眼前忽然黑了。安静了不到一秒，眼前又亮了起来。但和刚刚连续的小剧场不一样，后面就像连环画一般，全部都是一个一个画面迅速从眼前略过。 最多的，便是天蓬元帅、孙悟空和嫦娥坐在一起饮酒作乐的场景。 再然后，眼前便是一片血红，又重新陷入黑暗。 最后，再亮起来时，便是猪圈。 这是被贬了，朱珠心下了然，正要呼出一口气，忽然察觉不对。 眼前的这个猪圈，并不是她待的那个。 她皱眉，正想细看，眼前忽然像是高速略过一般，所有的视野都扭曲变形。再次停下来时，眼前依旧是一个猪圈，不出所料，依旧不是朱珠那个。 如此重复往返，朱珠在不知看到了多少个陌生的猪圈后，终于看到了自己熟悉的那个。 这次画面没有再高速略过，而像是帮她回忆似的，慢慢播放着。 朱珠眼睛盯着，思绪却回到了刚刚所看到那些画面。 她心底那个被石头压着的真相正要破土而出时，她醒了。 睁眼的那一瞬间，她回到了云雾中。 面前白茫茫一片，但朱珠心底一片清明。 第52章 真假猪八戒（三）“回来了就好。”…… “猪八戒，你可想清楚了？” 菩萨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朱珠不再感到迷茫和不解，而是冷静地点头，声音不大却坚定：“我想清楚了，我是猪八戒，也是朱珠。无论我以什么样貌出现，我都依旧还是我，从没有改变过。” 菩萨这次没有立即接话，他们之间的对话仿佛停止了，留下了大片的空白。朱珠微微蹙眉，也谨慎地没有开口提问，而是安静地等待着菩萨的下一句话。 虚空中，菩萨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但那声音太轻太快，朱珠不太确定自己是幻听，还是真实听到了那声叹息。 “这次的你，确实不同了。”菩萨留下这句话便离去了，走之前，抛下了一滴甘露，“你且留着，日后也许有用。” 朱珠看着手掌心那滴清澈圆润的水珠，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分泌出的口水。 这该死的甘露闻起来可真香啊！ 晃晃头将多余的想法甩掉，她伸出手挥挥，发现眼前的云雾此刻正在慢慢消散。不一会儿，眼前便出现了蔚蓝的大海。 是南海。 她果然一直就没有离开过这里！ 朱珠四处望望，有些疑惑。 那个假八戒呢？她就这么消失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朱珠心中竟然有些遗憾。但她本就不是伤感春秋的人，等待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样后，她这才沉下心来往回飞，一路寻找师父和师兄弟的踪迹。 但很可惜的是，别说猴哥身上那股强大的威压和猴味了，就连师父身上那诱人的香味，她都一丁点儿没闻到。 在之前分别的地方和与他们再次相遇的地方都找了个遍，朱珠也没有任何发现，她有些丧气。 她盘腿坐下，重重地叹了口气。之前幻觉中看到的那些场景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她的脑海。 原来她跟猴哥，早就认识吗？还有嫦娥，居然是她的好朋友？而且看起来，还建立了非常深厚的友谊。 那后来呢？后来他们有决裂吗？她又是为什么被贬下凡的？她怎么去的现代？猴哥为什么看起来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 是生她气了吗？ 还是和她一样，真的忘记她了？ 真相一环扣一环，像是结了无数个结的网，正笼罩在她前方，等待她一点点解开谜题。 真累人。 不过幸好她还是弄清楚了一件事，她不是穿越，而是类似重生一样的回归。 这样一想，朱珠又振作了起来。 起码这个进度100的谜题，她已经前进了10%。 被自己鼓励到的朱珠又站了起来，继续寻找师父的踪迹。 * 没让唐僧没等多久，孙悟空便回来了。唐僧和两个师弟将他团团围住，你一句我一句地对着他问个不停，吵得他一时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 “好了，先让悟空休息下。”终于师父发了话，两个师弟虽然不甘心，但也只好乖乖听话，只用自己亮晶晶的双眼期待地看着孙悟空，眼神里溢出来的好奇几乎快将孙悟空淹没。 “我去找了观音菩萨，菩萨说自己也分不出哪个八戒是真的，让八戒自己去寻找答案了。”孙悟空找了快平坦的大石头盘腿坐下，开始解答大家的疑惑，“我又去玉帝那儿转了一圈，没见到八戒，也不知道这呆子跑去哪儿了。” 眼见唐僧似乎想说什么，他微微摇了摇头，“路上碰到弥勒佛，祂告诉我不用去佛祖那里，八戒没去。” 听到自己想问的问题答案，唐僧彻底没了想说话的欲望。他叹口气，眉头紧锁，似乎很是担心。 孙悟空看他表情，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嘴里的话不经大脑便滚了出来：“师父是在担心哪个八戒？” 唐僧正在诵经的动作一滞，就连口中从不间断的经文也断了，竟像是被他问懵了一样，直勾勾地望向前方，失去了声响。 问出这句话的孙悟空也懵了，他问师父知不知道在担心哪个八戒，那他知道吗？ 是那个和他说笑调皮的朱珠，还是大家心目中优秀沉稳的二师妹？ 这两个八戒究竟哪个是真的呢？ 他有些混乱，彷佛之前和他们一起去取经的一直是八戒。那那个没事就喜欢凑到他身边的朱珠，又是怎么回事呢？ 猴子自打出世起，就没这么迷茫过。 他烦躁地挠挠头，仰面朝天躺下，干脆闭紧双眼不去想这件事。但谁知越不想，脑海里反而越是忘不掉。 和朱珠的回忆越来越清晰，而那个八戒则是怎么想，怎么陌生，彷佛从来没有相处过。 孙悟空猛地坐起身，想向他的师父咨询一下，“师父，你对八戒，有印象吗？” 他问得很突兀，但他明白，唐僧清楚他的意思。 果然，唐僧睁开眼看向他，有些犹豫地开口：“她是我的二徒弟，但奇怪的是，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关于她的一切。” 说完这句，唐僧沉默一会儿继续道：“而且，她非常合我心意。我收她时，希望她能戒掉对世俗的欲望，于是起名八戒。她现在做到了，但我竟觉得奇怪。” “而且她以前会和我聊天的，现在都不会了。”白龙马忽然凑上前来加入话题，“以前她是会和我聊天的吧？我没记错吧？” “嗯。”沙僧也站起来加入他们，“我印象中是这样。” “真奇怪，她怎么突然变了呢？”白龙马揪着自己的发尾梳毛，面上满是 困惑不解。 孙悟空呼出一口气，试探性地问他，也是问自己：“有可能，那个是假的八戒？” 白龙马彷佛被踩住了尾巴，猛地跳起来，“怎么可能，我的师姐我还不认识吗？她明明就是……”说到一半，他声音逐渐弱了下去，眼神里写满了不自信，“难道我认错人了？” 沙僧沉吟不语，脸上表情也纠结极了。 “阿弥陀佛。”唐僧轻叹一声，“这局面竟一时看不破，悟空，这该怎么办呢？” 孙悟空毫不意外他的师父最后会向他求助，毕竟师父在很多事情上非常单纯，他需要他的帮助。 如果八戒在就好了，他还可以和她讨论一番。 ……咦？ 孙悟空突然茅塞顿开，彻底明白了。 如果是这几天的八戒，那他一定不会想到要和她讨论，也一定不会想依赖她。 因为他是一个可靠的大师兄，他就要担起重担，承担责任。 他绝对不会产生“如果她在就好了”这样的想法。 孙悟空忽然笑了，这会儿的他有些唾弃之前的自己，这么简单的问题，他怎么会被困这么久？ 想通后，他看向唐僧，向他保证：“师父，您放心，我这就去把八戒带回来！” 说毕，他拽上他的两个茫然的师弟，向天空飞去。 * 就在刚刚，朱珠忽然闻到了她猴哥的味道。虽然只是一瞬，但她还是捕捉到了，她连忙冲着味道的来源飞去。 飞着飞着，她忽然想到以前看到过的文学作品，有很多都说猴子的味重。朱珠要是以后有机会，她一定要澄清一下，猴哥的味道其实不重，他的味道很独特。 那是一种很干净的味道。有的时候伴随着发酵过的水果香，像是喝过的果酒。有的时候会有经书的味道，干燥舒适。有的时候会和师父的身上一样，沾染上檀香的味道。每当闻到，朱珠都觉得他们两个已经和自己不一样了，已然人身佛心了。 飞了没一会儿，她便闻到了师父身上的香味。她加快速度，很快看到了唐僧的身影。 很奇怪，这里她刚刚其实找过，但并刚才并没有看到师父，也没有闻到味道。 这会儿怎么看到了？ 朱珠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慢慢下降，落到了离唐僧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观察四周，没发现三个师兄弟。 “奇怪，猴哥居然没做任何保护就走了？另外两个傻子呢？”压下心底的疑惑，朱珠并没有选择直接上前，而是弄出了些动静。果然，唐僧睁开双眼看过来。 当她和唐僧对视时，她明显看到唐僧的表情有点奇怪。朱珠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无边的寂静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最后还是唐僧率先打破了沉默，“八戒？” 也不知道为什么，唐僧仅仅只是喊了她的名字，朱珠的眼眶竟然湿润了起来。她垂下眼，点点头，“师父，是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秒，也可能是好几分钟，朱珠再次听到唐僧温柔的询问：“你是我的二徒弟吗？” 朱珠抬起头，对上唐僧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睛。就像是漂泊的小船终于到了岸，奔波的小鸟终于回了家。她缓慢而坚定地点头，一字一句答道：“师父，是我，我是八戒，你的二徒弟八戒。” 唐僧微笑了起来，眼神似乎变得更加透彻了。他朝朱珠招招手，“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朱珠走过去，坐在他腿边仰望他。师父身上依旧是淡淡的檀香味，可能是靠得近，朱珠觉得自己身上也沾染了那好闻的味道。 这下和师父师兄一样了。 她这么想着，慢慢靠在身边的大树上睡着了。 唐僧看着身旁睡熟的徒弟，眼神越发清明了起来。他完完全全想起来了一切，但他知道，他不能说，起码现在不能。 真相要让他的徒弟们慢慢找寻。 毕竟寻找的过程，也是取经的一部分。 他相信他的徒儿们，都会顺利地抵达心中的那片圣土。 他也会。 第53章 小雷音寺（一）“这就到了？”…… 朱珠美美睡了一觉后睁眼一瞧，眼前三个脑袋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着面前的三双眼睛，朱珠很难不联想到以前看到的那个【你醒了.jpg】表情包，只不过少了她自己。实在没忍住，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她的笑声，沙僧隐藏在毛发中的脑袋晃了晃，侧过头小声和孙悟空耳语：“师兄，师姐这反应不太对啊。” “她脑子不会坏掉了吧？”小白龙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声音压根儿就没降低，朱珠听得一清二楚。 但她此刻也没空搭理这两个傻师弟，她盯着沙僧脑袋上乱糟糟的头发，满脑子都是想给他剪头发的想法。真是的，孙悟空也不知道给他修理一下，看她这好师弟都成什么样子了。 这个家果然还是不能没有她啊！ 忽略掉他们两个闹哄哄的声音，朱珠扭头看向她师兄。 孙悟空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神让朱珠没由来地有些发毛，她轻轻偏移了自己的视线，看向他隐藏在毛发中的耳尖。 那对平常在阳光中有点泛金的耳尖，此刻像是被朝霞染上了颜色，一点一点铺上了红颜料，然后晕染开来，扩到了整个耳朵。 似乎是有些痒，小巧的耳朵动了动。随后一只毛手覆上去粗鲁地挠了几下，那只耳朵便更红了。 “既然醒了就走吧，耽误好几天了。”耳朵的主人开口：“你个呆子，以后有什么事要记得和我……还有师父说，别一个人胡思乱想的。” “就你这个脑袋，能想清楚吗？” 话虽不太好听，但朱珠还是能听懂他的意思。她点点头，口不对心地反驳道：“你可别说我了，区区一个弼马温教教马好了，还想当先生教人啊？” 猴子听了后一跳而起，猴爪冲着她的耳朵就伸过来了，“你个夯货！”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声音的主人含笑说道：“好了，悟空八戒，别闹了，我们该上路了。” 两人似乎都在等这个契机，听闻师父刚落下话音，同时收回手。尴尬地对望一眼，竟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朱珠将头扭过去不看他，脑海里搜罗了一大堆话，却发现没有一句适合现在的场景。于是她率先出发，“师父说得对，我们该出发了。” 路过还在懵登的两个师弟，想起前几天他们的表现，朱珠气不打一出来，一人踹了一脚后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往前走。 耳边陆陆续续响起了几个熟悉的脚步声，朱珠深呼吸，决定自己这一次一定要取得真经。 直到黄昏，他们闻到了浓烈的檀香味。停下脚步一看，远方山头上隐隐绰绰露出了个寺庙的房顶。 “悟空，八戒！那……那是不是便是……”唐僧的声音颤抖，第一次连话都没说完全。 朱珠瞥了一眼，心下了然。她扭头看向师兄，“猴哥，这就到了？” 孙悟空收回视线，面色犹豫，吞吞吐吐道：“师父，我没看出什么来，但心里觉得有些不妥，咱们还是谨慎些吧。” 唐僧朝那里眺望，合起双手念了句“阿弥陀佛”后，翻身下马，“那我们今晚在此歇息一宿，明日再去拜访。”说罢，便整理起自己的衣袍袈裟，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来开始念经。 朱珠和孙悟空对视一眼，皆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唐僧虽然没有多说话，但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紧张、激动、开心等情绪。恐怕他是真的以为自己终于到了西天，终于要取得真经了。 “八戒，你在这儿看着他们，我去探探情况。”猴子凑过来在她耳边耳语，顺手推走了想偷听的白龙马，“你既然不累，和我一起去打斋饭。” 白龙马此时想后悔已来不及，伸出双手想揪住朱珠的衣服。朱珠轻巧一扭身，那轻飘飘的衣角便和小白龙的手指尖擦身而过。他只能徒劳地张大嘴 ，发出无声的抗议。 朱珠朝他做了个鬼脸，成功看到他更为悲伤的面孔后心满意足地偷笑了两声，才开始做住宿前的准备。如今天天风餐露宿，她都已经成为野外生存专家了。 将师父晚上睡觉的地方准备好，她吓退了几个不知好歹的小精怪后，将守卫的工作交给沙师弟，自己到周边查探一下情况。她走得不算远，以防发生意外她可以第一时间赶回来。 转了一圈后，她没有发现周边有妖怪的痕迹。反而这里生机勃勃，人气旺盛。 朱珠一边往回走，一边暗暗思索：难不成这里就是一个普通的寺庙？ 回去的时候正巧碰上打饭回来的猴哥和小白龙，猴子朝她隐蔽地摇摇头，将饭递给了唐僧，“师父，这下面就有一个小村落。见到和尚极为尊敬，甚至不怕我们的长相，给了我们许多吃食。” 朱珠在唐僧身边蹲下，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难道真是她多想了？ 没等她多想，猴哥便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碗。接过饭菜，朱珠食欲大开。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这么色彩斑斓、味道丰富的饭菜了，来不及换个舒适的地方坐，朱珠就蹲着将饭吃了个干净。 大快朵颐后，朱珠盯上了猴哥手里的那碗。她舔了下嘴唇，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碗，“猴哥，你怎么不吃啊？” 孙悟空将碗晃了晃，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清洁手指，“你着什么急？这又不是你的饭。” 香味不断地飘进她的鼻子，朱珠咽了口口水，试探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饿，就给我吧，浪费食物是可耻行为。” “谁说我不吃？”像是证明一般，孙悟空给自己塞了一大口饭菜，边吃边点头，“好吃。”他似乎吃到了全世界最好吃的桃子，开心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朱珠撇撇嘴，把头扭过去不再看他。 眼不见为净。 定定心，她又重新思考起现状。这里现在没有任何问题，但问题是，太正常了反而是一种问题。 她望了望远方的寺庙，那里灯火通明，香味浓烈。看上去，是一个非常正常的、香火极其旺盛的寺庙。 这里的人如此信奉佛教吗？ 朱珠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但再多的她也想不出来，于是她找了个干净舒适的草垛，躺下望星空。 耳边依旧是熟悉的诵经声，想到前几天的经历，朱珠不免叹了口气，慢慢合上了双眼。 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吧。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美美地睡上一觉！ 朱珠再次睁开眼，天已经大亮。她打了个哈欠，在地上伸了个懒腰，一骨碌爬起来，看到了猴哥正在眺望寺庙的背影。 她走上前去与他并肩同立，“发现什么了嘛？” “那寺庙有块牌匾，写着小雷音寺，可真是大胆。”孙悟空叉着腰，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疑惑，“这些尚且不提，你且看，来寺庙上香的都是何人？” 听到他问，朱珠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有了发现，“似乎……都是男人？” “嗯，”猴哥点头，“我记得之前路过的寺庙里，不说女人多一些吧，怎么说都是男女差不多才是。但这里的寺庙，似乎都只有男人来上香。” 朱珠盯着盯着远方一个个人头，合理猜测：“可能这里的女人不允许随意抛头露面？” “昨日我去村子里，看到了许多在外走动的女人。”孙悟空毫不留情地推翻了她的推测。 朱珠不灰心，继续思索，“那就是这寺庙不允许女人上香，有这规矩的寺庙也不在少数。” 她眼巴巴看着孙悟空，但还是看见了他慢慢摇头，“我昨日去打斋饭，听到村民说闲话，似乎前几日某个人的媳妇还去寺庙了。” 嘶—— 真是棘手。 朱珠丧气地低下头，“那我不知道了，烦死了烦死了！” 身边似乎传来了一声轻笑，但等朱珠扭头去看，她却什么也没发现。 “罢了，俺老孙也摸不着头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一跃而起，转瞬便走了好几里路，“师父，八戒，快跟上！” 这猴子随心所欲惯了，完全不顾他们在后面慌乱地收东西，就为了跟上他的步伐。 牵着白龙马气喘吁吁赶上猴子的时候，他们已然到达了寺庙的阶梯下。路过的行人看到他们，都双手合十作揖，就像孙悟空说的那般，看上去尊敬极了。 朱珠眼睛一转，露出了自己的大耳朵和长鼻子，故意凑到一人面前看他。 那人虽然有些许慌张，往后退了两步后便稳住了身型，朝她鞠躬，“师父莫见怪。” 见到他的动作，朱珠一时愣在了那里。 这还是第一次，她吓唬别人，人反过来给她道歉的。 这里的村民，挺好的呀。 她这么想着，将耳朵和鼻子收了回去，也同样行了个礼。那人见到她的动作，面上浮现出了狂喜的神情，但动作却规矩极了，只是微微朝她点头，再次行礼后离开。 但他没走出多远，朱珠便听见他欣喜如狂的声音：“有大师保佑，我今年一定能考上！” 朱珠疑惑极了，她不只是行了个礼吗？什么时候保佑他了？她有这能力吗？ 收回目光，唐僧和师兄弟已经将她远远甩在身后了。朱珠深吸一口气，三步化作两步跨上台阶，追赶着他们的身影。 台阶很高很多，周围甚至有人一步一叩首地向上走。看到他们磕得通红的额头和已经脏透了的衣服，朱珠第一次认识到信仰的重要性。 站上最后一级台阶，她便自动聚焦到了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小雷音寺”。那金光闪闪的四个字似乎是哪位佛祖的真迹，光是看着就让人心平气和，刚刚爬台阶的劳累一扫而空。 朱珠不自觉地往孙悟空身边凑了凑，巧的是，那猴子似乎也同样紧张了起来。 情况不妙啊。 与他们相反的是唐僧，一脸欣喜地拜了几拜，转过来朝他们道：“徒儿们，我们已经成功一半了！快看看我有哪里不得体的地方？也不知道里面是哪位佛祖，我可要好好拜见一下。” 他的语调和之前一样，但明显快起来的语速彰显了他的兴奋。他一边说着，一边手足无措地整理着自己并不凌乱的仪容。 “师父，您挺好的，咱们进去吧。”眼见着唐僧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时，朱珠出声打断了他的慌乱。 唐僧点点头，扶了一下冠帽，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朱珠和孙悟空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第54章 小雷音寺（二）该死的，吃太多了！…… 刚跨入大门，朱珠便听见一声沉闷的钟声。你别说，你真别说，听了那钟声以后她竟然真的心旷神怡了，浑身上下都通透了。　　很明显，其余几人也都有同感。朱珠刚和她猴哥神色凝重地对望一眼，就听见唐僧欣喜的声音：“阿弥陀佛。徒儿们，你们听这钟声，善哉！”说罢，竟自顾自地快步向前，似是要把他们抛在身后。 唐僧的速度之快，让他的几个徒弟都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她师父以前是个慢吞吞的人物，现在一下子动作快起来了，谁都不习惯。　　眼见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朱珠连忙大步跟上，“师父！师父等等我！” 也不知道唐僧哪里突然涌出来的力气，竟然让朱珠一时没有跟上。眼瞅着唐僧的身影快消失在眼前，她着急起来，也不管此地是不是该规范动作，快走都变成了小碎步慢跑。　　刚踏进正殿的院子，一股浓烈的檀香味扑面而来，朱珠快速迈动的腿在空中凝滞了几秒。　　这香味中有古怪。　　但她当想细闻一下时，这香味又像一团浓雾，将她脑袋包裹在里面，让她昏昏沉沉的。　　朱珠甩甩头，将注意力从香味上挪开，这才又清醒了。　　“奇怪。”她偏头看向不知何时跟上来的孙悟空，“猴哥，这香味，好生古怪。” 猴哥手抵在下巴上沉吟不语，思索 了几秒后才和她搭话：“嗯，确实，别说这香味了，就连这寺庙都不太对劲。八戒，你小心些，照顾好两个师弟。” 把师弟交待给她的意思，便是他要自己扛起保护师父的重担了。虽然平常老是腹诽他，但关键时刻，孙悟空永远是最靠谱的大师兄。 “好。”朱珠几乎是迅速便领悟了他的意思，很快应了下来。同时放慢了脚步，等身后两个师弟赶过来后，又重新去追逐师父和师兄的身影。 其他几个偏殿他们都没进，直直奔向院子中央的大雄宝殿。不愧是自称为小雷音寺的寺庙，殿堂的雄伟程度几乎都可与西方的雷音寺媲美。虽然朱珠并没有去过雷音寺，但她觉得，也不过如此了吧。 整个建筑大概有近百米高，往上抬头看时，几乎遮天蔽日。红墙黛瓦在青石板的衬托下更加显出悠远的意境，金顶在阳光的照耀下亮得刺眼。朱珠眯起眼睛望，堪堪瞧见房檐上错落有致的几个屋檐兽，它们瞪着眼睛，像是有灵魂一般，恶狠狠地盯着每一个来来往往的人。 “咚——” 又是一声敲钟声，朱珠收回打量建筑的目光，定定心神，跨步迈进了正殿。 这正殿和寻常的寺庙不大一样，殿内不止一座佛像，两侧陈列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罗汉像。朱珠用余光轻瞟一眼，那罗汉像栩栩如生，像是活的一般，正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殿内黑漆漆的，不似其他的寺庙那样灯火通明，她只是在里面走了几步，便觉得通体生凉，似是从体内泛出来的寒气正一点点侵蚀她的身体。朱珠快走了几步，直到站在猴哥身后，砰砰跳的心脏才放缓了些。 “弟子玄奘，奉东土大唐皇帝旨意而来，拜求真经，望我佛垂恩，早赐回国。”站在最前的唐僧已经缓缓跪下，虔诚地朝着面前最大的佛像磕了三个头。朱珠从他的背影往上移，仔细地将面前的佛像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佛像是笑着的，但那笑容并不是发自内心，只是浮在表面，像是带了个微笑的面具。祂的眼睛微阖，似是悲天悯人，但身上的气场却煞气逼人，朱珠胳膊上起了一层的起皮疙瘩。 自唐僧跪下磕头后，大殿内寂若无人。猴哥抱着胳膊没动，朱珠自然也没动，身后的两个师弟本想跟着师父一起跪下，但朱珠轻飘飘扫过去一眼便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开玩笑，要是跪倒一片，到时候万一有什么突发事件，他们都来不及站起来揍妖怪。 也不知过了多久，最前面的唐僧忽然意识到不对，他抬头看了看佛像，又回头看他们，“徒儿们，怎不拜见佛祖？”虽然问的是大家，但朱珠明显感觉到，唐僧看的是她。 怎么回事？难道她看起来比较好说话？ 思绪翻滚间，朱珠没接话，只是用手指戳了戳孙悟空，示意他回复师父。 猴哥转过头，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朱珠垂下眼睑，装作无事发生。“拜见佛祖。”孙悟空朝着佛像随意地拱了拱拳，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 一声轻叹从唐僧的方向发出，朱珠正思索着要不要配合一下她师父，省的唐僧一人尴尬，就听见最前方忽然响起庄严的声音。 “金蝉子，你来得不算快。” 朱珠猛地抬头，就见面前的佛像忽然活了，放在腹前的双手一手捻着佛珠，另一只手轻轻一抬，将唐僧扶起。 “你们一路不容易啊。”两侧的罗汉也活了过来，熙熙攘攘地说着恭喜的话语。刚刚还阴沉沉的殿堂忽然明亮了起来，不知哪里吹来的风略过朱珠的鼻尖，带来了清新的空气，让她浑身舒畅了起来。 不对劲。 朱珠轻轻挪动脚步，感受到猴哥的热度后才停下来，眼前挺拔的背影带给她无尽的勇气。 佛祖抬起手掌，唐僧恭敬地将通关文书递上前去，那小册子慢慢浮至半空中，然后自己一页页翻了起来。直到翻完最后一页，通关文书才缓缓落到佛祖的手掌中。 祂点了两个菩萨，“你二人引他们五位去珍楼，先准备斋饭，待斋罢，再将经书赠予他们。” 那二位菩萨上前一步，躬身应下后，走到唐僧面前，微笑着扫过他们五人，“且跟我来吧。” 咦？这发展让朱珠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说，他们真的已经到西天了？那刚刚的那些奇异的不适感是怎么回事？ 但这两个菩萨倒是让她又有了些头绪，不就是将两个剧本融合起来了吗？那她心里有数了。她悄悄地走到沙僧旁边，小声问道：“你身上还有多少盘缠？” 他们所有人的盘缠都在沙师弟那里放着，平常在镇子里买东西的时候也经常让他去。一方面是为了锻炼他见人就躲的毛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长得最正常，普通老百姓不会被吓到。 虽说她也是正常的女子长相，但毕竟是女子，总是会有一些避不开的麻烦。所以他们也不烦，直接让沙师弟出面。 沙师弟懵懂地看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问起来这件事，“师姐，现在也用不上盘缠了吧？等到时候回去，应该能让大师兄带我们飞回去，不用再走一遍了。” 眼见着就要走到那个珍楼了，朱珠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哪来那么多废话，问你问题就好好回答！” “哦，”沙僧挠挠脑袋，从袍子里掏出个小包，“都在这里了。” 朱珠接过打开，大致扫了一眼。还行，估摸着应该还有小十两银子，应该够用了。 她将装银子的小包塞进自己的衣袖里，“这个先交给我保管。” 平常她在队内都是一人之下的地位，只要师父和师兄没有说什么，她就是老大，所以师弟们也习惯性地听从她的命令。见到她将盘缠装到自己袖子里，沙师弟也没说什么，只是低低应了声好。 揣着银子后，朱珠信心十足，快步上前和两位菩萨搭起话来：“两位菩萨真是辛苦了，也不知给我们准备了什么斋饭？” 她话音刚落，脑袋就被狠狠敲了一下，“你个呆子，这个时候还惦念着斋饭。” 她转过头去，看见一脸怒其不争的猴哥。她明白他的意思，但她肚子真的饿了嘛。迫于猴哥的眼神威胁，她扁扁嘴，落后了两步，退回到猴哥身后。 两位菩萨将他们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微笑，“放心，定能让你吃饱。” 朱珠在猴哥身后朝他们讨好地笑笑，拱拱手表示感谢，然后在猴哥看过来的前一秒将手背在身后，一脸无辜地对上他的视线。 猴哥威胁地瞪她一眼，随后又防范地扫视四周。 珍楼内已摆放好了许多瓜果和斋菜，香味扑鼻，朱珠的视线像是被黏住了一般，根本移动不开。直到门被关上，她才刚听见声响，慢半拍地看向猴哥，“师兄，能吃了吗？” 猴哥眉毛一竖，正想教育她，就听见旁边一声轻微的肚子响。朱珠和他一同看过去，对上唐僧一张窘迫的脸。 “悟空，你就莫要教育八戒了，先吃点东西吧。” 既然师父都发话了，孙悟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又狠狠瞪了一眼朱珠，然后将椅子拉出来，请师父坐下。 唐僧坐下后，朱珠连忙坐到他的右边，二话不说先拿着馒头吃起来。 没两口一个手掌大的馒头就下肚，朱珠揉揉肚子，只觉得饿得前心贴后背，一手一个馒头又继续吃起来。 但眼见着桌上的斋饭都快被她吃完了，她也没觉得自己吃饱。正要再去拿时，一只手突然插过来，抓走了最后一个馒头。 看着空荡荡的盘子，朱珠只觉得怒火中烧。她伸出手，迅速地拍打了一下对方的手背。用力不算小，对方洁白的手背上通红一片。 “——”小白龙委屈地摸了摸自己被打的手背，嘴一张一合的，似乎对着她说了些什么。 朱珠没听见，但也没心思听。只是匆匆看了小白龙一眼，注意力又集中到他手上的馒头上。 好饿。 这是最后一个馒头了，她没拿到。 应该让白龙马让出来，她是师姐，她应该吃这最后一个。 几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伸出手便要去抢，肚子却忽然被一股大力撞击，随后她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耳朵嗡鸣了 几秒，朱珠甩甩头，待意识清醒后抬头望去，只见金箍棒对准她的鼻尖，它的主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妖怪。 似乎有哪里不对。 但刚刚升起的异样感像是滑滑梯一般，只是突然冒了个头便消失殆尽，随后从心底升起的是无边的怒火。 她猛地伸出手抓住金箍棒，借力站起后向对方扑去。她这个举动太过于突然，孙悟空明显没有反应过来，竟然真被她扑倒在地，两人丢弃了武器，像是两个普通人般翻滚着扑打起来。 打得正酣，身体忽然被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撞翻。朱珠呲牙咧嘴地看去，原来是沙师弟不知何时被小白龙踹翻，不小心撞到了她。 他们二人又为何打起来了？ 来不及多想，猴哥的下一击便追了过来，“你个呆子！让你谨慎些你就光想着吃！”他一边恶狠狠地骂着，一边毫不留情地出招，朱珠一时自顾不暇，只好抱着头滚出他的攻击区域。 刚踹口气，猴哥拎着金箍棒便冲上来，眼见着那棒子就要打在她的脑门上，他的动作却忽然一滞，随后竟跪了下来，双手抱头一脸痛苦。 看到这个场景，朱珠下意识朝唐僧看去。果然，那和尚正睁着眼在念经。 离近些后，朱珠听见他口中的喃喃自语：“让你们都不听话，我是师父，就应该听我的！” 不对劲。 唐僧的话像是一道雷，劈中了昏昏沉沉的朱珠。 回想刚刚的举动，她有那么饿吗？竟然要从师弟手中抢馒头？ 朱珠手抚上肚子，揉了两下，忽然涌上一股恶心感。 “呕——” 该死的，吃太多了！ 第55章 小雷音寺（三）“我早就厌烦那和尚了…… 干呕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东西，她用袖子随意擦了擦嘴，抬起头看，眼前已乱得一塌糊涂。 孙悟空抱着脑袋不停地在唐僧耳边念叨：“师父别念了别念了，我的头快疼死了！”唐僧却像是耳朵被堵住了般，只自顾自地念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眼睛都闭上了。 沙僧和小白龙还在莫名其妙地干仗，刚刚吃剩的斋饭被弄得满地都是，木质的盘子倒扣在地上，菜汤在地上溅起了无数的飞点。 嘶—— 朱珠倒吸一口冷气，百思不得其解。 她和两位师弟心性不坚定也就算了，怎么师父和师兄也中招了？ 抱着一肚子的疑惑走到孙悟空身边，朱珠刚要说话，就看到孙悟空指缝中漏出的一只眼睛正对她使眼色，于是她蹲下去凑近孙悟空的脑袋，想听听她师兄怎么向她求救。 “你个呆子！还不赶紧让师父停下！”他的声音清晰语气坚定，和刚刚要揍她的那个孙悟空宛若两猴，朱珠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刚刚都没用金箍棒揍她，原来人家是演的！ 好好好，她师兄高低得是个奥斯卡影帝。 找到定心丸的朱珠站起身，冲到唐僧面前试图唤醒他的理智。然而她师父如今已全然丧失了自己的理智，封闭了自己的所有感观，只顾着念经。 温柔的方法试了不行，朱珠撸起袖子，朝着已经听不见的师父小声说了句抱歉，然后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捂住了唐僧飞速动作的嘴。 唐僧被她的动作惊住，猛地睁大双眼，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因为惊吓，被捂住的嘴一时间闭上了，但朱珠依旧紧紧捂住，生怕他再吐出一个字来。 这只是为了渡过难关，才不是因为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呢！ “师父，徒儿这次失礼了，您千万别怪罪我，我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更加用力捂紧，手下的皮肤一点点泛红，“看到您的样子，徒儿心里也不好受。您忍忍，很快就过去了。” 听到她的话，唐僧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连忙挣扎了起来。但他细皮嫩肉瘦胳膊瘦腿的，哪里是朱珠的对手，于是只能白白耗尽自己的力气。 像个反派一样的朱珠见唐僧推她的手臂渐渐无力，才放松警惕，歪头看她师兄。 孙悟空正屈膝坐在地上，胳膊搭在腿上揉自己的脑袋。似乎是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头，呼出一口气：“师父也真是的，就算失忆了也会永远记得紧箍咒怎么念。” 自嘲了几句后，他站起身，将朱珠的手扒拉开：“行了，师父都快被你憋死了。” 见坐在地上的师父已经蔫巴了，朱珠才恋恋不舍地将手挪开，小声嘟囔：“还不是害怕他又念经让你头疼啊。” 孙悟空似乎是笑了，发出一声气声，径自走到门前，“不出意外的话，这门已经打不开了。” 跟上去的朱珠不信邪，伸手拉了几下，的确拉不开。她垂头丧气道：“猴哥，都怪我，要不是我嚷着要吃饭，我们也不会进这珍楼了。” 她低头认错，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个。都怪她太自负，误以为自己掌握了后面的剧情。现在想想，取经以来，就没有一个环节和她所知道的事情对上号的。 “切，怎么能怪你，这妖怪道行深，就连我也差一点中招了。”猴哥伸出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似是安慰道：“行了八戒，跟我过来看看怎么出去。” 说罢就率先在屋子里翻找起来，朱珠低着头跟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猴子，真会给自己贴金。 “就连我”“差一点”，不好意思哈，托您后腿了。 朱珠虽然心里不得不承认她师兄确实比她技高一筹，但嘴里就是不服输：“你个弼马温，说你两句还真得意上了。” 猴哥没理会她，只自顾自地寻找薄弱点，看看能不能突破出去。见他这副模样，朱珠也认真起来，拿着钉耙这捣捣，那掏掏。但两人将这屋子转了百八十遍，也没找到可以出去的地方。就连孙悟空试图变成小虫子，都没找到可以飞出去的缝。 “这下子可麻烦了。”见朱珠已经累得坐下，孙悟空也紧贴着她一屁股坐下，忧心忡忡地抓了抓脑袋。 两人沉默地在地上坐了五分钟后，开始揣摩这次妖怪的意图。以往是妖怪要把师父抓走吃掉，但目前看来也不是那个样子。现在唐僧还好好地坐在这里，也不见有小妖怪把他捉去哪里。回想一下，刚刚那个假如来似乎也没有要吃他的意思，只是把他们关起来。 关起来是要做什么呢？ 朱珠百思不得其解。 要一锅炖？不太可能吧。别说她了，就说那猴子，想必也咬不动，更不要提好不好吃了。 把他们抓起来说明要留活口，留活口的目的是要让他们做什么事情吗？ 不知怎么的，朱珠忽然想起来之前看到的情景。 来寺庙的男人，对和尚恭敬到极致的村民。 恐怕这线索，就在村民身上。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根本出不去，也就无法从村民们身上打听到什么。 思考了一圈发现毫无收获的朱珠叹口气，靠在墙上眼睛一闭。 不管了，天塌下来有猴哥顶着呢。 她先睡一觉再说！ 正迷迷糊糊着，闭着的眼忽然感觉前方一片光亮，她睁开眼，看到门大开着。 ！ 她欣喜若狂，猛地扭过头想和猴哥分享好心情，却注意到身旁早已空无一人。 糟了，又进入某个妖怪的幻境里了。 朱珠叹口气，一边安慰自己不愧是天命之女，一边无奈地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门外阳光正好，看看日头，似乎刚过晌午。四周的景色与现实别无二致，只不过，前方的菩提树下多了一位“佛祖”。 似乎是听见她的动静，祂缓缓睁开眼，微笑道：“天蓬元帅，你可上前一步。” “有事说事。”朱珠下意识去寻自己的钉耙，发现自己无法唤出武器后心中一紧，浑身戒备地看着面前的妖怪。 “佛祖”并没有在意她的态 度，只是捻起一片地上的落叶。须臾之间，刚刚还翠绿完整的叶子就变得金黄，然后破碎随风飘散，祂手上只留了一根细细的叶脉。 “人与这叶子一样，皆有生老病死，各种际遇。有的叶子一生都在树上挂着，直到生命逝去。有的叶子就如同刚刚这片，还没开始绽放就飘落在地，只能远远观望着天空，被人无谓践踏。你们求取真经，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做不到人人平等？” 嗯？ 朱珠挑眉，心里暗自琢磨这妖怪的意图。 “而我，我可以弥补他们的遗憾，我可以把他们缺失的还给他们。这才是普度众生。”祂看过来，那双水润的眼睛竟然有几分像唐僧。 朱珠见祂似乎是打算说服自己，也不再紧张，盘腿坐在地上，好奇问道：“比如说？” 似乎是见她来了兴趣，妖怪的表情也明朗了几分：“有人明明很努力，但考取功名几年都没考上，我便助他一臂之力；有人起早贪黑地谋生却依然家徒四壁，我便让他获得意外之财；有人孝顺父母敬爱兄长，却一直孤身一人，我便让他拥有一个帮忙分担家务的媳妇。” “好家伙，感情您是大唐神灯啊！”朱珠抬起手象征性地拍了两下：“您比阿拉伯那个厉害，他只能完成三个愿望，你能完成无数个愿望。牛！” 被朱珠打断，祂愣住，大脑似乎在处理她刚刚说的话。见朱珠摆摆手示意祂不要在意，又开口道：“如此一来，他们便信我佛，拜我佛。他们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我提高了我佛的地位，岂不是两全其美？” 朱珠点头：“那么您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传播佛法！”妖怪义正辞严。 似乎是被说动了，朱珠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问道：“他们只是来拜一拜，就能实现愿望？什么都不用付出？” “当然。”妖怪垂下眼睛，避开了她的视线。 朱珠又上前了一步，蹲下来与他视线齐平：“那岂不是太轻而易举了？世上还有这种不用付出就有回报的好事？” 妖怪没说话，朱珠却不打算放过祂：“你的力量，又从何而来呢？” 见祂防备心很重，朱珠倏地笑了。她凑近妖怪，用仅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既然找我，是有理由的吧？要不然你怎么不找我师父或者师兄？” “我见你与我有缘。”妖怪似乎放下了警惕，也凑近她轻声说道：“与我一起，让我们一同创造一个真正的人人平等的世界。什么戒律清规，那都是为了束缚你们的工具罢了。他们对我佛的理解太过于肤浅了！” 沉默了几秒，朱珠舔舔嘴唇：“你说得极有道理，我早就厌烦那和尚了。一天到晚满嘴道义，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取个劳什子经还要我们跟着他受苦受难，也不知还要辛苦多久。” “八戒八戒，要戒这，还要戒那，比要我命还难受。” 妖怪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一丝凉意顺着祂触碰的地方渗入皮肤，一路向上，凉意在心底猛地发热，点燃了一簇火苗。 “不用戒，接纳自己的欲望，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妖怪扯出一个笑脸，另一只手拿出了一个金元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视线在金灿灿的元宝上停留许久，朱珠笑了，接过元宝揣进兜里，点头赞成道：“理应如此。” 【终章】 第56章 小雷音寺（四）“阿弥陀…… 仅一瞬，面前的景象竟像个万花筒一样疯狂旋转起来。朱珠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的景色同刚刚一样别无二致。 只是树下的“佛祖”消失不见，一个空荡荡的蒲团放在地下。 环顾四周，刚刚她出来的那个屋子已上了锁，凑近去听，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怪了。 掉入幻境的次数多了，朱珠现在已经可以非常迅速地辨别哪里是现实，哪里是幻境。 现在她所处的分明是再真实不过的现实世界，但为何她的同伴都销声匿迹了？ “稳住，别慌。”朱珠在心里这么和自己打气，“相信自己，相信猴哥。” 原地深呼吸几次后，朱珠迈腿向大殿走去。今日的香客依旧络绎不绝，她跟着一个面色凝重的男人进入了大雄宝殿。 “佛祖”正坐在正前方，慈眉善目。看到男人身后的她后，轻念一声佛号，随后朝她一摆手，朱珠便被一股风托起，移动到了祂身边。 底下的男人已经开始诉说自己的苦难，朱珠听了一会儿便无心再听。总结起来，无非是自己没本事，几次考取功名无果，看上的姑娘不愿意嫁他，已经和镇子上知名的秀才订婚了。 “我听闻这寺庙灵得很，求佛祖保佑，祝我一臂之力。”男人虔诚地磕了三个头，再抬起头时，额前已是通红。 大殿静悄悄的，朱珠不知这是什么流程，静观其变也没动静。倏地，底下的男人又开口了。 “我知道这里的规矩，我愿意奉上我的母亲和妹妹。只要我功成名就了，她们的生活也会随之变好的。” “所以，她们现在先付出些，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朱珠放在身侧的双拳猛地握紧，因为用力，骨骼发出的细微声响在呼吸可闻的大殿中异常明显，她缓缓松开手，将双眼垂下，不再去看底下那个面目可憎的男人。 “佛祖”已经没有出声，男人却自顾自地动了起来。他飞速地冲出寺庙，很快又返回。这次他不是孤身一人，身后跟了两个女子，面容与男子相似。 一位年近四十，脸上皱纹无数，露出来的双手上也满是褶皱。 另一位还是个孩子，最多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此时正牵着她母亲的手，像只受惊的小兽一般警惕地看着四周。 “跟我来吧。”朱珠猛地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不知何时，大殿上多出了一位菩萨扮相的男子，正笑容满面地看向男人。 男人看到“菩萨”明显眼睛亮了起来，带着他母亲和妹妹点头哈腰地看着“菩萨”走向了后院。 朱珠心中好奇，却不敢有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佛祖”旁边。 “元帅不好奇吗？”祂出声了。语气熟稔的像她的老朋友，正在和她寒暄今日的天气如何。 朱珠侧过身，看着那双温柔的双眼道：“当然好奇，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那我们便去看看。”祂话音刚落，他们便换了环境。朱珠看着有些熟悉的屋子摆设，心下一慌。 这妖怪所有屋子都长这样？ 那一家三口人已经在屋子里了，同朱珠师徒几人一样，他们面前是满满的一桌饭。男人激动得双颊通红，正在饭桌上大放厥词：“我和你们说，人家都说，你能吃上饭，就证明你的愿望马上要实现了。等着吧，马上你们就能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了。” 女孩拿着一口没吃的馒头似乎想说什么，被她母亲用眼神阻止了。于是她只好叹口气，低下头看着碗里的饭菜，依旧没有动筷。 “大海，你拜的这佛祖，真有那么神？”吃到一半，女人忧心忡忡开口。 被唤作大海的男人一摔筷，指着他母亲大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妨碍我吗？” 女人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拾起筷子递给他，“娘听你的，都听你的。” 待桌上的饭菜吃得差不多了，“菩萨”进来，冲着他们一鞠躬，“阿弥陀佛，施主的愿望我们已经了然。现在请供品跟我来。” 供品？屋内的三人面面相觑，还是大海最先反应过来，推了他母亲和妹妹一把。然后扬起一个谄媚的笑脸，“那我呢？” “施主你在屋子里等着就好，”领着两个女子准备出门的“菩萨”顿了顿，略有深意道：“等待的时候，可以向我佛展示一下你想要完成愿望的决心。” 大海虽然迷茫，但还是双手合十，恭敬地将“菩萨”送了出去。 决心？朱珠正在思考那“菩萨”说的话时，眼前画面又一变，她跟着那两个女子来到了另一个房间。 如她所想，所谓供品的确是让女子献身。 令她意外的是，“佛祖”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那位“菩萨”。 只听那“菩萨”满口的大道理，伴随着几句鸡汤和未来的美好图景，把大海母亲哄得忘乎所以，竟把献身这个事情看得荣光无比，像是被蛊惑了一般。 大海的妹妹年龄虽小，但看上去比她母亲要聪慧些。她双眼噙泪，此时正窝在角落，眼睁睁看她母亲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朱珠偏过头，不想去看那腌臢事。同时大脑也在飞速运转着，为何是“菩萨”？而且这“菩萨”，看上去要比“佛祖”更像真的。 她隐隐有了思绪，心下一动，竟然到了屋外面。果然，她没猜错，这又是一个被塑造出来的空间，她被允许在这个空间里移动，所以她可以去往任何想去的地方。 再看看大海待的那个屋子，此时已大变样。屋子上方空悬着一个葫芦，正有源源不断的紫红色气体被吸入葫芦。朱珠再一动，便进入了大海的屋子。只见他正紧闭双眼，嘴里念叨着什么。朱珠凑近听，只听到了“当官发财”之类的字眼。 朱珠走出屋子，朝着面前的空气开口道：“你既然已有了帮手，为何还要找我？” 一阵风吹过，一片菩提叶打着转儿飞过，一个身影慢慢浮现。 “佛祖”一脸笑意，丝毫不意外她会发现这其中的关窍：“元帅你瞧，为了营造出这样一个完美的世界，我们二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总有一些正义人士会来讨伐我们，而元帅你实力强横，可保我二人周全。” 说着，祂又掏出一个小箱放在祂面前的地上。箱子一挨地面，便迅速膨胀变大，转眼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箱子。 盖子自动打开，里面全是排列得整整齐齐，金灿灿的大元宝。 尽管有思想准备，朱珠还是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哈哈，我们三个真是绝配的搭档，”祂笑道：“我喜爱名誉，你喜爱钱财，祂喜爱美色。你瞧，我们都能得到自己所想要的。” 朱珠偏过头，不去看那摄人心魄的元宝箱子，“那完美新世界呢？” “哈哈哈哈哈哈！”祂放声大笑，加速了空间内的时间。朱珠看到大海成功考取功名，做了官，迎娶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时间并没有慢下来，依旧在飞速地向前。 大海的官越做越大，他梦想的姑娘早就被他冷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双胞胎女孩，和数不清的妾室。母亲依旧每隔一段时间去寺庙上香还愿，妹妹思虑过重早夭。 “你瞧，这不就是完美的新世界吗？”祂在朱珠耳边低语，似乎对祂的作品感到非常完美。 朱珠点点头，笑了。 “你说，想要让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是吧？”她掏出九齿钉耙，挥舞了两下。 在“佛祖”疑惑的眼神中，她笑容越扯越大，“也就是说，你们两个都很弱鸡，没有什么武力值是吧？”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猛地跳起，举起钉耙朝着“佛祖”的脑袋狠狠打下。那妖怪闪避不及，结结实实接了她一招。朱珠没有停下来，反手击出，用钉耙的棍子撞击妖怪的腹部后，又再次跳起，一招泰山压顶踩在了妖怪因为疼痛拱起的背上。 短短几瞬，那妖怪就被她踩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就在朱珠举起钉耙正要一招毙命时，一声悠远的佛号传来，随后天空上凭空出现一个金色的“卐”字。那字像一座大山一般直直压下，朱珠没躲过去，被压在了字下。 好家伙，这下和猴子同甘共苦了。 咱也是被压在山下的人了。 朱珠此时还有心情调侃自己，望着从远处慢慢走来的“菩萨”。 祂满身金光，慈眉善目。 “虚空藏菩萨，好久不见。”朱珠终于将祂的面容和记忆中的对上号来，“是我愚钝了，早该想到的。” 虚空藏菩萨，能如愿满足世人的需求，使世人获得无限利益。 菩萨抬眼，那双慈悲的眼中此刻只有冷漠：“猪八戒，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 “我？我有什么错？哦，我没第一时间去救我的师父和师兄弟，这确实是错了。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错？” “你自私自利，不愿意帮助世人过上好生活。你嘴上说着平等，但你却看不得穷人变富，看不得有志之人获取功名！”虚空藏菩萨痛心疾首，“我本看你有慧根，没成想竟也被污染了！” 朱珠手有点酸，她换了只手肘脑袋，悠闲开口：“絮絮叨叨说啥呢？” 菩萨被她噎住，一时没了动静。缓了一会儿，正准备再次开口教育，就见朱珠嘴中默念这是什么，随后身体不断变大，压在她身上的“卐”字渐渐松动，最后被崩成一滩粉末。 朱珠活动了一下身体，举起钉耙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一个管不住自己欲望的菩萨，还想教育别人？你不过是一根满脑子只有色欲的阴/茎/精罢了，活着干嘛呀？纯纯浪费资源！” 她一边说，一边打。也不知是这菩萨本身便武力值不高，还是被掏空了身子，竟毫无反抗之力，挨了几下之后，拿出那个葫芦，拔开口，对着朱珠默念咒语。 瞬间，一股紫红色的气体扑向了朱珠，就算她早已警惕地做好准备，还是被那股古怪的气体包围住。 一时间，朱珠耳边传来了无数声音。那些人们的欲望之力将她包裹住，拉扯着她身体的每个部位。 因为贫穷想要偷钱的手痒，因为想要美貌而愿意遭受的剥皮之痛，因为崇尚权势而发软的膝盖，因为想要智慧而涨得快爆炸的大脑，因为嫉妒别人而生气到发疼的心脏。 不一会儿，朱珠就像刚从水里走过一遭一般，浑身上下都被汗浸透，变得湿淋淋的。 她弯下腰，一只手扶膝，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自己的钉耙。 钉耙的棍子上有一行凸起，朱珠细细摸去。 那是她前不久自己悄悄刻下的，为了激励自己的几个字。 “你可以。” 各种苦痛中，她的大脑却异常得清醒。 她不能每次都等待孙悟空来救她，那样的话，她和毫无武力的唐僧有什么区别？ 她可是曾经也名震一时的天蓬元帅，不比那个猴子差到哪里去！ 想到这儿，她忽然浑身充满了力气。握紧钉耙，用尽全身力气挥出一击，随着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和惨叫声，萦绕在她周围的紫红色气体四处飘散。 那葫芦破了。 朱珠并没有停下，她乘胜追击，将虚空藏菩萨当成练武的靶子，每一下都狠狠砸在祂身上。 打累了，朱珠踩在祂身上，从胸口的衣服深处摸出了一根猴毛。轻轻一吹，那猴毛就变成了一个小猴子。 “你去把我师兄找来，通知他，我搞定了。”猴子听完命令便消失不见。 既然虚空藏菩萨已经不行了，依附祂而活的幻兽早已变回原形，在她脚边瑟瑟发抖，希望朱珠能留它一命。幻境也随之被解除，朱珠这才看清了这个镇子本身的样貌。 原来他们一开始就进入了幻境，怪不得当时轻易地就进入了陷阱。 朱珠一边反思，一边听着周围的动静。终于，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她开心地抬起头，看着来人。 唐僧正皱着眉，痛心疾首地看着周围魔怔的百姓们。孙悟空扛着金箍棒，面带笑意。走过来后，上下扫她一眼，骄傲道：“不错嘛，呆子。” “猴哥，这次要不是我，你们可不出来呢。”朱珠得意地抬抬下巴。果然，唐僧很给面子地夸了她好几句，就连不会说话的沙僧都说了几句好话，朱珠昂首挺胸接受他们的赞扬。 但她并没有得意太久，就被揪住了因为开心而冒出来 的耳朵。猴子道：“行了，咱们还得把这位交给如来呢。” 说着，他变出一根绳子，将虚空藏菩萨和幻兽捆在一起，和朱珠一起去了西天。 听完朱珠的讲述，如来面色未变，只是收下了虚空藏菩萨，随后给了朱珠一件法宝。 “我认为很适合你，但我希望你不要用上。好了，你们继续去助唐僧取经吧。” “阿弥陀佛，我很期待和你们早日相见。” 完成任务的师兄妹俩很快被赶了出来，朱珠捧着那个小小的法宝不知所措：“师兄，你说，那虚空藏菩萨会被怎样惩罚呢？” 走在她前面的孙悟空伸了个懒腰，双手抱头，一副悠闲的模样：“不知道。” “你不好奇吗？” “我好奇干嘛？和我又没关系。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以后总是会知道的。” “也是哦。” “行了，快走吧，师父等会儿要等急了。” “哎——猴哥！你等等我呀！你这该死的弼马温！走这么快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