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烂公主:夺嫡?别闹!我起不来》 第149章 最后一步崴泥 秦昭玥捂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不行了不行了,顶不住了。” 就在刚刚,她突发恶疾。 也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吃坏了肚子,提出了要立刻回府的想法。 碎墨急坏了,“殿下,眼看着就要入宫,这时候离开不合适啊。” “那我在母皇设宴的时候当众拉屎就合适了?” 碎墨:…… 这个理由太硬了,愣是找不到一点反驳的角度。 思索了几息,碎墨立刻派人往前去传信,同时咬牙下达了转道的命令。 夹道欢迎的百姓太热情了,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 碎墨想着从别的道先回公主府,待六殿下解决了生理问题,应该还能来得及赶上。 马车改道,然后立刻加快了速度。 墨组在前方开道,避开拥堵之处,一路畅行无阻。 公主府自然知晓今日赈灾队伍入城,提前归来的桃夭安排里里外外做了洒扫。 前头赈灾队伍刚刚入城,公主府便得到了消息。 即便知道六公主要入宫、没那么快归来,桃夭和樱糯两名大丫鬟依然守在门房。 然后她们就看到了开道的墨组和飞驰而来的马车。 “殿下!” 眼见碎墨搀扶着的秦昭玥面带痛苦之色,两人连忙冲了出去,“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秦昭玥紧蹙眉头,“走,快进府,我快拉裤兜子了。” 一阵手忙脚乱,碎墨和墨二什么都不管,一左一右架着她,直接提了起来用真气赶路。 过前院穿仪门,直入三进正厅区,风驰电掣! “快扶我坐下……” 碎墨面泛狐疑,肚子疼就肚子疼,怎么现在还虚弱上了。 而且这时候不是应该出恭吗?坐下干什么? “殿下,你不会是在装病吧?” 秦昭玥瘫在案几上,闻言理都不理。 桃夭和樱糯撒丫子撵呐,好不容易跑进正厅已经气喘吁吁。 “殿……殿下,您……怎么了……” “快……”秦昭玥虚弱得伸出手臂,“快请男模……” “奴婢这就叫府医……嗯?” 俩大丫鬟呆愣当场,什么男模? 秦昭玥还在兀自呼唤,“男菩萨,快请男菩萨……” 时隔两个多月,她们再次从六公主口中听到了这个词儿,终于明白过来她要的是什么。 正厅中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碎墨眯起眼睛、神色不善,“殿下,你耍我?” 秦昭玥不耐烦摆了摆手,“文武百官面前,我去凑什么热闹,我可受不了那些繁文缛节。” 这是繁文缛节的事儿吗?自然不是,她还不至于如此叛逆。 今日除了犒赏赈灾队伍之外,最重要的是叙功。 长姐的功劳不必多说,谁都会联想到尚未到来的储位之争。 功劳太大、太拔尖了,把一众皇嗣都比了下去,现阶段说一骑绝尘也不为过。 而且经过此事历练,长姐在政务上的短板补足了很大一块,加上母皇专为她而设的考验…… 可想而知,今日会是个什么样的局面。 别的不说,她那二哥应该不会放任长姐做大做强,今日保不齐会从暗流涌动变成刀光剑影。 秦昭玥说什么都不愿参与其中。 她最担心的还是老母亲,从铸造劣币案就能看出来她是个老阴……老谋深算的。 保不齐会为了保护长姐做出什么来,比如分出一部分功劳搁到别人身上。 在睿王庄园上住着的时候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干,偶尔会揣摩一番母皇的作为。 离京前在御书房的建议真的那么重要吗?秦昭玥并不这么觉得。 有铸造劣币这事儿打头,她不相信母皇真的没办法搞钱。 既然这个建议不是那么重要,为何会有一份任由她主抓赈灾事务的圣旨? 这么说吧,刚开始秦昭玥虽然不怎么愿意担这个责任,但多少还是有些暗爽的。 被女帝委以重任诶,那不得叉腰得意会儿? 后来秦昭玥细思,逐渐摸出了一点母皇的心思。 从另一封圣旨来看,让长姐处理的事务更加私密,给予的权利也越大。 说到底,她看好的还是长姐。 这才是正常,毕竟一个是看好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另一个是声名狼藉、难得灵光一现。 储位之争近在眼前,那封圣旨的意义到底何在? 秦昭玥想到了两点,一是磨刀石,二是分担压力的幌子。 长姐或许够得上储位,但比对帝位还差了不少意思。 给自己分些功劳、立起来,多少可以磨炼长姐。 若是从中还能表现出些能力,说不得未来还能成为扶持长姐的助力。 这第二嘛也好理解,秦昭玥那些宫廷剧可不是白看的。 若她是女帝,心狠点的话会将自己此行赈灾中的贡献大书特书,甚至越过长姐去。 一下子拔高地位,成为皇嗣中的“新贵”。 秦昭玥对她那位母皇还是缺乏了解,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 干脆啊,她来个反套路。 庆功宴上不出席,诶,什么叙功,人不在场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谁知道她府上有多少别人家的耳报神,自己的所作所为必然会传到有心人耳中。 不说别人,母皇肯定能知晓。 刚刚回京,连皇宫都不进,火急火燎回公主府骄奢淫逸,此等荒唐行事,什么功劳都镇不住。 所以秦昭玥大手一挥,“快,请歌姬,上好酒好菜!” “殿下!” 碎墨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只觉得六殿下在此行之中功劳不浅。 即便最后那段日子懒散不管事儿,也不能抹杀之前的贡献。 明明是个绝佳的机会挽回声誉形象,九十九步都走了,偏偏在最后一步崴泥,这是为何? 秦昭玥根本没管她,望向堂下的小婢女,“咋滴,现在公主府我说的不算了呗?” 桃夭和樱糯回神,哪里敢接这话,仓皇行礼之后下去安排。 “殿下,此时还赶得及进宫。” 秦昭玥手臂磕在案几上拖着脑袋,掏了掏耳朵, “来来回回说几遍了,烦不烦呐,爱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碎墨气急,小胸膛快速起伏,心中不禁起了邪念。 要不跟当初一样,硬把人送进宫去? 犹豫的当间,桃夭她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厨下知道公主回府,早早就备下了不少食材。 各式甜点、冰饮子先上,府上豢养的伶人乐工纷纷上堂。 一别两个多月,一个个的铆足了劲想要取悦主人。 不多时,秦昭玥歪着身子,眼神已经迷离。 “姐姐,这……怎么办?我们要回宫述职吧?” 碎墨还是没想明白六殿下此举的用意。 久侍左右,自然知道她不会分不清正事。 咬了咬牙,还是开口说道:“你们守着殿下,我先进宫!” 第150章 觐见 另一头,赈灾队伍已经到了宫门外。 秦昭琼得到墨组传信之后便有意放缓行进的速度,有夹道欢迎的百姓,此事做得也不突兀。 眼瞅着宫门近在眼前,却始终没有得到六妹妹回返的消息,不免心下着急。 “隐哲,昭玥呢?她到哪儿了?” 隐哲并未现身,不过真气传音入耳,“似乎身体不适,回去公主府了。” 裴玄韫亲自来请,“殿下,可是有事?” 秦昭琼抿着唇。 若是以前,她只会觉得六妹妹荒唐,或者真的身体不适,但现在…… “无事,进宫吧。”这时候吵闹起来对六妹妹只会更不利。 入了京城,她已无权驱使璇玑卫,犯忌讳。 于是暗中向亲卫传音,让她前往六公主府查看。 禁卫和亲卫自然不可能都入宫,不过是派出了几名代表,一行人下马入宫。 人一少,大家逐渐察觉出不对了,六殿下怎么不见踪影? 说来也可乐,赈灾队伍之中对秦昭玥此行贡献的认知完全分层。 秦昭琼、璇玑卫知晓全貌,尤其是私铸铁器案、铸造劣币案中的贡献,还有用真气救命祛毒。 禁军和少量官员知晓在龙门县河滩时,是六殿下站了出来,穿着大殿下的盔甲指挥抢险救灾。 而大部分官员,包括赈灾正使顾停云和五皇子秦景湛在内,都以为秦昭琼就是个打酱油的。 高光时刻就是在茗烟县,手下方士提出了净水之法,她又用古籍上看来的古怪方法治好了一批病患。 认知不同,此时的反应自然也截然不同。 蒙坚作为禁军副统领,当然在入宫之列,此时眸色暗沉。 刚刚就见墨一匆匆赶来前阵,说六公主身体不适。 此时他的心提着,几度想要传音询问,却生生忍耐下来。 大殿下与她情分不一般,若是有什么意外肯定会安排照顾,又何需他置喙? 裴雪樵挺直腰背、大步往前,笼在袖中的手掌却攥紧了拳头。 赈灾的后半程,他在白鹿州衙处理政务,许久未见秦昭玥。 即便是返回凤京的路上,她也总在马车中,深居浅出罕有露面之时。 细算起来,已有月余没有说上一句话。 他还贴身带着当初在茗烟县重症区记录的那本册子,想着朝中但有诘问,可以据理力争。 可现在……人都不见了…… 众人怀揣着各样心思,在宫人引路之下来到了麟德殿。 秦明凰于正殿等候多时,另有六司司正、众皇嗣皆在其中。 秦昭琼在殿前,正要解腰间佩剑。 无论禁军亲卫,入宫之前都需要卸甲解除武装,只有她是例外。 身上所着盔甲乃是御赐的“凤仪千刃”,形制超越了一名皇嗣匹配的规格,就是秦昭玥在龙门县河堤时穿的那身。 而此时的佩剑便是尚方剑,本应属于昭玥,她也打算在入宫之前归还。 可是至今不见人影,上哪儿归还去。 苏全苏公公正在殿外,见状赶紧往前迎了一步,“殿下,陛下特意言明,大殿下可佩剑入殿。” 此话一出,队伍中倒是没有什么异动,都不动声色。 以大殿下此行的功劳,有些恩宠才是正常。 不过非要在此细节处施恩,怕是太过扎眼了啊。 秦昭琼略拱了拱手,苏全连忙侧身避开,不敢接礼。 低垂的眼眸中微有异色,这位大殿下其实骄傲得很,即便是他这位宫中伴当也从来不假辞色,什么时候如此客气过? 看来出门这趟差事,大殿下也成长了不少。 一说到异常,苏全难免想到了那位特立独行的六殿下,怎么好像没见着人呢? 秦昭琼自没什么扭捏的,挺直脊背、右手按剑,大步踏入殿中。 “儿臣敬禀母皇陛下:” 身着金甲、威武不凡又英气逼人,甲胄在身她只是单膝跪地。 秦昭琼身后官员跟随着一起下跪,赈灾归来正是叙功之时,故而行此大礼。 “赖圣德感召,天威垂佑,今治水之策皆验,河内、白鹿、青要十六县水情已解。 此非儿臣绵薄之功,实乃陛下‘以仁为堤’圣训所致,请允儿臣献上三州水路图。” 秦明凰龙颜大悦,大女儿真真是给了她惊喜。 差事办得不赖,这没什么好说的,关键的是刚刚这套说辞。 离京之前昭琼就是个直来直去的硬疙瘩,现在都学会拍龙屁了? 无论是她自己想的词儿还是托别人之手,这个态度的转变才是最重要的。 有些刚柔并济的意思,不枉费她一番谋划。 “好好好,苏全呈上来。” 三州水路图标注详细,一看就是用心的,比之天工司三年一查的记录要详尽许多。 不仅仅记录了水路改道和堤坝设置,按照各州县的特点,还有一两篇的小记。 看似讲述治水过程中的困难和解决之策,也不乏表功的意思。 好! 只是秦明凰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搁下三周水路图,放眼望去,轻轻一扫便知道缺什么了:小六呢? 之前秦明凰心中还有所期盼,不知道阔别两个多月,是否还能听见小六的心声。 可现在怎么回事,小六竟不在殿中,发生了什么? 就在此时,传音入耳,正来自于璇玑卫隐哲。 一句话解释了明白,原来小六的马车刚刚入城就离开了队伍,径直归去公主府。 水土不服、身体不适?偏偏就这么巧,正好赶上入城的时候? 秦明凰心中沉了沉,难道小六猜到了什么…… 第151章 伶牙俐齿 秦明凰视线一扫即收,隐蛰传音时也没见什么神色起伏。 收起三州水路图,“差事办得漂亮,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秦昭琼复又拱手行礼,“此行多仰仗各位大人,昭琼不敢居功。” 秦明凰摆了摆手,“各位爱卿以为,朕该如何赏赐?” 此话一出,殿中顿时鸦雀无声。 代天子治水赈灾,成果他们都已经得到消息,赏赐些金银器物绝对说不过去。 皇嗣还能如何封赏,无非就是一条路罢了。 大殿下不在京中的这段日子,某些人可是活跃得很。 多办诗会,邀请名儒大家清谈授课,彰显才华的同时又为水灾募集,在士林之中贤名远播,可谓名利双收。 可今日大殿下一回京,百姓自发涌上街头的热情早已传入众人耳中。 实打实的功绩面前,那些手段顿时落了下乘,更像是无可奈何的挣扎罢了。 这也只是表面上的差别罢了,民意要上头那位愿意才能看见,不愿意看的时候什么都不算。 反而是士林中的呼声,如何都不能置若罔闻。 但这事儿能这么想吗?呵…… “沈爱卿,你如何看?” 万民司司正沈重霄心中暗叹,真他娘得倒霉。 手下出了个贪腐的少司,赔上另一个少司前往赈灾当样子货还不够,这时候还得当出头鸟。 “启禀陛下,臣以为当封亲王。” 沈重霄言简意赅,说完就立刻站了回去。 太微年间与旧历不同,皇嗣满十五皆离宫开府,却并未赐亲王之位。 女帝当权,此事必然慎重,要么都封要么都不封,毕竟第一位亲王的分量不同。 秦明凰不置可否,“其他爱卿呢,没什么异议就这么定了?” 竟就要盖棺定论? 就在此时,天官司少司出列, “启禀陛下,此次赈灾正使为万民司顾大人。 臣以为叙功当先定下正使赏赐,依次往后。” 天官司负责官员考课任免、勋封监察,此时站出来正合适,听起来说得也在理,不过其中含义嘛…… 顾停云已经是六司少司,还能如何封赏? 六部司正皆在,难道还能顶了谁的位子,还是说入阁? 别闹了,也只是说得好听罢了,凤阁台可是裴玄韫的一言堂。 放着掌握实权的少司之位不要,入阁给裴玄韫打下手? 十四年了啊,老裴都已经熬走了好几批野心勃勃的人,地位岿然不动。 赈灾正使的赏赐不可能越级,那秦昭琼作为副使,功劳自然不该越过他去。 既如此,什么加封亲王便是无稽之谈。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可有人不愿让他如意。 顾停云当即出列,拿他作筏子,他答应了吗? “启禀陛下,臣虽占着正使的名头,但离京之后身体抱恙,多是大殿下主持事务。” 其他几司不说,反正他顶头上司的态度明确。 陛下就差明示了,万民司是她划归大殿下麾下的排头兵。 “我看顾大人中气十足,身体康健得很呐。” “咳咳咳……”顾停云都没管这话是谁的,当即佝偻身子连声咳嗽起来。 跟真事儿似的,好一阵咳才止住。 “陛下,臣这身子不济,尤其是途中连绵的雨,反反复复的总不好。 多亏了大殿下主持赈灾事宜,微臣不敢居功。” 呵,顾停云如何不知这封赏必起波澜。 不提他说的是实话,本来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功劳,就算有功劳都不能大包大揽,不然还能怎么赏? 给老裴打下手是不愿意的,离开凤京当封疆大吏也非他志向。 可想而知之后一段日子是储位之争的关键时刻,他可不能离京。 上头有个老司正顶着,安安稳稳当好他的少司有什么不好的。 殿中一时又陷入了寂静。 治水赈灾的功劳可不小,顾停云只要占着正使的名头,就一定会划走其中很大一部分。 很多人都没想到,他的态度竟然会如此坚决。 说不要就不要了,如此舍得? 秦明凰面露关怀之色,“爱卿受苦了,苏全,稍后派太医给顾大人看看,可不敢留下病根。” “谢陛下厚爱。” 顾停云深躬行礼,缓缓踱步走了回去。 明明之前还昂首挺胸的,眨眼的工夫人都偻了,时不时得还会克制轻咳几声,神奇不神奇? 二皇子秦景珩端立皇嗣首位,仿佛对朝堂上的机锋无动于衷。 赈灾过程中的种种他早就得到了消息,从队伍启程归京开始,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等场面。 心有腹稿,自然不慌。 这时候,仪制司正三品太常博士程钧衡越众而出,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大殿下赈灾有功,当封亲王。 而二殿下在凤京奔走,殚精竭力筹措赈灾粮款,同样有功。 老臣不知兵事,但前线大战重要,后方粮草供应同样重要。 臣请陛下圣裁,二殿下也当封亲王。” “程大人此话乃老成持重之言,臣附议。” “臣附议。” …… 刚刚还沉寂的朝臣这时候顿时热闹了起来,附议声此起彼伏,竟占了五成还多。 储位之争还没放到明面上,这时候站队太过冒险,大多数官员都支持中庸权衡之道。 既然有风险,干脆皇女皇子各提起来一个,先稳住局势再说。 就在此时,二皇子秦景珩终于站了出来, “母皇陛下,儿臣只是心系受灾百姓,绝无与长姐争功的想法。 此番奔走效命,唯念为陛下分忧于九重,为生民解困于倒悬,乃宗室子弟当为。 儿臣不敢居功,还请陛下明鉴。” 呵……秦明凰心中暗叹。 不敢居功、宗室子弟当为,这么论起来的话大殿下赈灾自然也份属应该,也不当居功。 “二皇子所言差矣,你自是心性高洁,但所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若像二弟所言,岂不是寒了功臣的心,长此以往谁还会为朝廷尽心竭力。 故而此说法不可取!” 秦昭琼逐字逐句、掷地有声。 朝臣纷纷侧目,这……一趟赈灾的差事,大殿下竟成长到如此地步。 这是开窍了还是有高人指点?不管是哪一种,不少人心中的天平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秦景珩死咬牙关,拼尽全力才维持住了表面的泰然。 什么时候,长姐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 秦明凰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笑容,不置可否摆了摆手,“今日是为犒赏功臣,开宴吧。” “是……” 第152章 深藏不露 宴席热热闹闹,没有人不知趣提起之前的小小争锋。 只是席间身着金甲的那位实在是太过抢眼。 秦昭琼作为皇长女,打小受陛下倚重,自有份傲气在。 但在宴席上进退有度,即便是面对之前攻讦的朝臣,表面上也未流露出任何不满。 傲气化为了气度,属于储君的气度…… 朝臣人均八百个心眼子,谁还瞧不出这明显的不同,许多中立派的心境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他们哪里知道,秦昭琼的改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六妹妹。 一个之前完全不被在意的小透明、在凤京声名狼藉的小折腾,结果赈灾途中给了她太多惊喜。 仿佛什么事儿都难不倒她,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种种难题。 除此之外,便是坐镇白鹿县的那段日子。 秦昭琼不再事必躬亲,身边朝夕相处的一个是政务通达的刺史,一个是耳濡目染的宰相嫡子。 如此历练下来,自然今非昔比。 宴席过后,秦昭琼被留下,要入御书房回话。 只是她身穿盔甲不便,陛下特许其更衣、稍作休息。 趁着这会儿工夫,御书房中隐蛰单独回话。 密报通过璇玑卫的渠道都有送回,但有些情报不能落在纸上。 隐蛰汇报之事有二。 一是茗烟县疏浚时,曾经调开璇玑卫的暗中监视,而后有了蒙坚大发神威的壮举; 二是龙门县河堤大殿下遇刺、中了三品术士的生机之毒,秦昭玥以真气治伤解毒。 秦明凰安静听完,沉吟良久,两件都有明显的神异之处。 蒙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药,更不可能吞服一颗就具备神武境的实力,至于真气…… “小六的真气从何而来?” “不知,据她所说是天赋异禀,气血催生到极致自然而然形成。” “疗伤的效果如何?” “立竿见影,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更遑论术士的毒素。 若非她出手,大殿下很可能当时就会毙命,未必能拖到我们送她入京。” 气血催生真气尚在可解释的范畴之内,但这疗伤的异能又是怎么回事? 按照隐蛰所说,就算是修炼疗伤功法的神武境,都未必能有那份效果。 加上秦明凰还有一条特殊的线索,那就是只有她能够听到小六的心声。 种种迹象表明,昭玥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另一头,秦昭琼正在偏殿中更衣,三位妹妹联袂而来。 三妹秦昭琬、四妹秦昭枢,还有九妹妹秦昭珑。 “长姐。” 见礼之后,秦昭琼视线落在了小九的身上,心中不禁萌生了个想法。 如果六妹妹是装的,那小九会不会…… 小九眨巴着懵懂无知的大眼睛,见长姐一直盯着她瞅,连忙查看周身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 “长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秦昭琼摇了摇头,好像不是啊,小九好像是真的有点蠢……天真。 嗯,天真烂漫。 “没什么,太久没见小九,有些想念。” 小九闻言笑颜如花,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是吧,长姐想念小九了是吧!” “嗯嗯……” 老三老四相视一笑。 说实话,之前长姐在麟德殿中的表现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可以明显感觉到,她们与其之间的差距被拉开了。 “小六呢,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不见她?” 秦昭琼狠狠叹了口气,她上哪儿知道去。 “入城的时候说是身体不适,我特意放缓了行进的速度,到宫门口还是没有等到她。” “身体不适……很严重吗?” “哎,她身子骨本来就一般,又过惯了凤京骄奢的生活。 两个多月奔波在外,吃不好睡不好,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秦昭琼沉默不语,额角直抽抽。 吃不好、睡不好?说谁呢? 老三老四对小六的印象还停留在过去,或许内秀藏了智慧,但身子孱弱这事儿总不好作伪吧。 她想说的是,小六的身体好着呢。 奔波、淋雨、被洪水冲走,一点事儿都没有,风寒之类的小毛小病都没有,身体倍儿棒! 但谁知道小六作什么妖,总不能是躲着故意不进宫吧? 秦昭琼觉得这可能就是正确答案,终归还是压着没说实话。 “待会儿等面见完陛下,咱们同去看看小六。” “好啊,正好想听听长姐赈灾途中的见闻。” 秦昭琼卸甲完成更衣,姐妹们聊着天,直奔御书房而去。 而此时的御书房中,碎墨正单膝跪地,额角一滴晶莹的汗水滴下。 就在刚刚,陛下单独传唤她,询问起茗烟县开渠时调走璇玑卫的事儿。 碎墨为此暴露了本名,并以王母起誓不能泄露黑火药的情报。 对此她已经有所预料,但真正面对陛下时,那种无孔不入的压力还是让她几近窒息。 “卑职不知!” 死咬牙关,碎墨还是吐出了这四个字。 压力陡然增强,仿佛背上了一块巨石,压弯了她的脊背,后背瞬间冷汗涔涔。 秦明凰眯着眼睛,望向面前颤抖不休的女子。 宫城防卫,青鸾卫是里,麒麟卫是外。 每一名青鸾卫都身世清白,皆是从小接受宫廷严苛残酷的训练,忠诚应当刻进了骨血之中。 可仅仅两个多月,竟然会向她隐瞒真相! 碎墨整个身子压在金砖上,状如五体投地,但整个人颤抖不休。 面如金纸,眸光却还算坚定。 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遭,向陛下隐瞒真相等同于欺君,杀头的罪过。 何况她的身份还是宫廷近卫,罪加一等。 好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惩罚也不过是她自己承担罢了。 不知为何,脑子里此时回想的是那道懒散不羁的身影。 能坐着就不站着,早上叫醒了会拿屁股对人,明明清醒了却非要赖床一时半刻,还贪吃贪凉。 嘴角不自禁扯起了一抹弧度,为这么个家伙赴死,真不值当啊…… “陛下,大殿下求见……” 第153章 手搓某音 碎墨身上令人窒息的压力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时间喘息如风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里里外外都湿透了。 “去一边跪着。” “是!” 秦昭琼进屋第一眼就发现了异状。 行礼到半截就听到母皇发问,跟刚刚问碎墨的问题一样。 秦昭琼生生停下了动作,僵硬了几息之后当即抱拳, “此事我以大乾江山起誓,不可泄露。” 御书房中空气凝滞,指节轻叩书案,笃笃笃有节奏的敲击声仿佛叩在众人的心扉。 许久之后,秦明凰终于重新开口。 好似刚刚的问题不存在,询问两起案子的经过细节。 有璇玑卫的情报是一回事,她也需要听听从昭琼的角度如何看待此事。 秦昭琼暗暗松了口气,知道回京会有这么一遭,早就心有腹稿。 她的讲述很是客观,没有加入太多自己的判断。 与此同时,也没有贪墨六妹妹的功劳。 秦明凰不动声色,等她全部讲完才发问。 “你遭遇刺杀陷入昏迷,昭玥真气尚有余裕,选择了抢险固堤。” “昭玥当时被洪水席卷飘出去很远,为了救我又消耗不小。 术士用毒非常难缠,如果不能一次清除,会反复发作。 故而她的选择没有问题,而且……她是穿我的甲,以我的名义行事。 待固堤后,真气也恢复了七七八八,这才为我疗伤,彻底清除了毒素。” 这是秦昭琼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但也有不足之处。 按照隐蛰的说法,当时已经收拢禁军,在河堤畔很安全。 完全可以就地祛毒治伤,昭玥却提出非要离开龙门县境内,态度很坚决。 “女子自强说也是她写的?后来在白鹿县安定之后依旧让你传播?” “是,”秦昭琼连忙答道: “我曾多次询问六妹妹,发表演说时是否要署名,都遭到了她的严厉拒绝。 就算是她亲自起草的这份演说,知之者也甚少。” 秦昭琼也是后来才认识到,这份演说的功劳未必在治水之下,因为合了母皇的国策。 秦明凰细细询问了三州之地传播的效果。 虽说几项国策皆在暗示男女平等,但十四年过去了,朝中女官依然寥寥无几。 小六借着治水赈灾的由头,大肆在市井百姓之中宣扬这份理念。 是恰逢其会还是领会到了自己的难处? 任她这不管不顾的粗暴手段,倒是破了黑不提白不提的僵局,既如此…… 只不过小六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了。 秦明凰没有再继续追问,倒是得人心得很,一个个的都护着呢。 “她人呢?” “入城时突然身体不适,回府邸了……” “小六功劳不小,让太医院院正走一趟。 告诉他,如果拿‘肝气不遂’‘惊悸伤神’来搪塞,那就告老吧。” 门外候着的苏全领命匆匆而去,秦昭琼心里头咯噔一下。 六妹妹临到关头为什么要整这一出,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她真的身体有恙。 犹豫片刻,她还是抱拳张口: “碎墨她……此行有功,虽有所隐瞒,但也是事出有因,还求母皇从轻发落。” 青鸾卫是宫廷近卫,这番话其实已经越界,但秦昭琼不能不说。 秦明凰不置可否,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停停停!”秦昭玥快速摆手,满脸的嫌弃,“这滴滴拉拉的弹的什么琴。” 乐工吧嗒一声就给跪了,没明白什么意思,但先请罪总归没错。 “跪什么跪,我给你哼个调子,你按照我哼哼的弹。” 那乐工听了一遍,很快就把曲调给弹了出来。 “对对对!”秦昭玥拍手鼓励,“就是这个味儿!” 乐工听完这话心里头狠狠松了口气,但这调子怎么说呢……有点俗啊。 有点像民间的俚调,难登大雅之堂。 音乐对了,秦昭玥又啪的一指那些伶人男模,“还有你们,别整那些飘逸的,来点接地气的,接地气懂不懂?” 男孩纸们拘谨凑在堂下,眼眸中透出的全是迷茫,显然没懂。 “这样,先给你们来个最基础的。 双手抱头,对,就是这样,手臂再撑开一些,把健硕的胸肌展现出来……” 此时是盛夏,伶人穿着细绸短衫,这肩膀一抬起来吧衣服就得往上跑一截,刚好露出白皙的腹部。 已经跳了会儿,汗珠沿着人鱼线滚落时拖拽出细碎的磷光。 闪,太耀眼啦! “下一步,上半身不动,保持住,然后扭胯骨轴。” 随着她的指导,伶人们顿时扭动了起来。 虽然这个动作有些羞耻,但贵人高兴呐。 秦昭玥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肉眼可见得开心, “别愣着了,乐师赶紧配上音乐。 别一起摇,排好队,一个个来。 看我手势,我手指往上这么一扒拉,就换人啊。 利索点,幅度再大一点,扭好了本公主有赏!” 秦昭玥嘿嘿嘿得傻乐。 谁说穿越没有短视频的,咱这不就创出来了吗? 先来个“大摆锤”尝尝味儿,后头慢慢开发。 一旁的墨组:…… 墨二轻轻捅咕了一下身旁的桃夭,“小桃,殿下平时……就这样吗?” 桃夭摇了摇小脑袋,众人见状齐齐松了口气。 这趟差事她们与六公主朝夕相处,虽说人比较懒散吧,但遇着事儿也是真有担当。 没想到刚回凤京一个时辰,就原形毕露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是听听曲子看看跳舞什么的,又没上手摸……” 摸?摸什么? 桃夭不小心透露了六殿下的小习惯,连忙掩嘴,无辜的大眼睛扑棱扑棱的。 墨组沉默了。 没错了,看来以前六公主的名声还真不算冤枉了她。 只是……为何呢?明明有能力有手段的…… 就在此时,守在府外等候消息的墨一飞奔而来。 “不好了,宫里来人了!” 第154章 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墨一仓惶开口,她认出了那是陛下身边苏公公的车驾。 静了几息,秦昭玥猛然回神,蹭的一下弹了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快,快点准备,把这些都撤了!” 众人立时一顿鸡飞狗跳。 好在墨组之间配合默契,撤盘子、指挥乐工伶人离场,甚至鼓动真气散去靡靡气味。 秦昭玥撒丫子就跑,风驰电掣! 墨组还能撵上,可苦了两个大丫鬟。 桃夭倒是还好,总归赈灾陪了半程,樱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自正厅穿过内宅区,奔入寝殿。 刚刚回府桃夭便吩咐下去要多烧热水,她知道自家殿下爱干净,应该会第一时间要洗澡。 结果秦昭玥回来之后却只顾着吃喝玩乐,没提这茬。 浴兰堂门口守着的丫鬟只见一股狂风呼啸而过,连行礼都没顾上就不见了殿下的身影。 秦昭玥冲入寝殿,“快,速速更衣,对了,还要漱口!” 姥姥的,十几天赶路,她自然想舒舒服服泡个澡。 就是考虑到宫中可能不放过她,以防万一保持了原味儿,还真猜着了。 跟上的墨组赶紧动手,她们也是伺候惯了,不知道东西在哪儿就现抓丫鬟询问。 “殿下,换上这身如何,看起来素净些?” “可以,就这身。” “是否要抹些珍珠粉,显得苍白一些?” “别整没用的,苏全那老太监还能不认得脂粉?过犹不及。” 宫中太监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大夏天的爱用重料,遮掩味道也能理解,但往脸上抹粉就很迷惑了。 那一个个脸白得呀,跟死了好几天似的。 要是她往脸上抹珍珠粉,必然逃不过苏全的眼睛,还不如不用,素面朝天最好。 还好秦昭玥防了一手没喝酒,否则酒气根本藏不住,几次漱口之后清了清气味,立时在床上躺下酝酿。 不多时,桃夭和樱糯匆匆赶到。 赶紧互相整理衣装,等待平静下来,再跟殿下串词儿。 动作熟练,显然不是一回两回了。 两架马车在公主府邸门口停下,墨一已经返回在那儿守着,发现果然是陛下身边的苏公公。 但下一刻,她倒吸一口凉气:完了……来的竟是这位。 眼瞅着太医院院正下马车,墨一心里头已经凉了半截。 “苏公公、廖太医。” 墨一拱手行礼,在前方引路。 “这位大人烦请快着点儿,陛下等着老奴回话呢。” 苏全出宫一般是坐轿子,只有紧急状况才会用马车。 他久伴陛下身边,从吩咐的语气就能大致揣摩出心情。 六公主的情况不妙啊,现在只希望她是真的身体有恙。 墨一心中暗叹,她故意放缓了些脚步,就是想要给后院多争取些时间。 现在被苏公公点破,不敢再拖延,也不知道后头准备好了没有。 一路畅通无阻,顺利进到了五进的寝殿区。 按理来说外客不能进,但他俩一个太监一个太医,并没有这方面的忌讳。 “殿下,苏公公来了。” 以防万一苏全先进了屋子,见六殿下躺在床上盖着薄被,这才将人唤进来。 “苏公公来了……扶我起来……” 秦昭玥半垂着眼眸,眉头微微蹙起,虚虚得开口。 苏全进屋后就一直盯着瞧,素面朝天的,但脸色看起来还行。 “殿下快别忙,躺着躺着。 陛下听说您身体不适,派了太医院廖院正来给您瞧瞧。 特意嘱咐了,必须诊出病因来,可不能留下病根。” “院正”俩字儿咬得略微用力了些,加上后头的这句话,也不知道六殿下能不能听懂。 不为别的,功臣班师回朝多么喜庆的事儿,他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有什么瑕疵。 “多谢陛下关怀,我就是有些头疼,不想耽误大家的正事儿。” 病情秦昭玥早就准备好招了,头疼这个事儿,病因千奇百怪。 上辈子去医院看的话,又是验血、CT又是核磁的,几千块钱砸进去都未必能听出来个响儿来。 囫囵查上一圈,最后来句诊断:神经性头疼,回家吃一块钱的止疼片去。 廖院正神色不动,其实内心咯噔一下,来之前就已经听说了陛下的嘱咐。 做太医,医术重要是一方面,但人情世故同样重要。 宫中贵人的诊脉记录都是机密,不可轻易泄露。 有时脉象并无什么异常,也要说出个一二来,否则就是驳了贵人的面儿。 反正人吃五谷杂粮,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问题,开些温补的汤药总不会出错。 但陛下那话就决定了,这次绝对不能糊弄,而病症是头疼……廖院正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头疼了。 墨二有眼力见儿,端了个绣墩搁到床边。 廖院正拱手行礼,“殿下,可否不用丝帕,脉象会准确一些。” 他已经做好了打硬仗的心理准备,非得要找出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麻烦院正了。” 本朝男女大防没那么严苛,何况把脉这个事儿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可以理解。 小时候看电视剧,什么悬丝诊脉的看起来牛,其实纯纯扯犊子,那能诊出来个六。 秦昭玥大大方方伸出了手,廖院正静心凝神开始把脉。 看他如临大敌的模样,秦昭玥心说大可不必。 虽说派出太医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但并非没有办法。 她当即控制体内真气,让自己的心跳稍稍变得虚弱一些。 毕竟没有修行阵法,太过精细的操作不行,但仅仅是变得弱一些不成问题。 这下应该成了,甭管对方诊断出心肝脾肺肾哪里有问题,都能扯到表症的头疼上。 完美! 廖院正的手轻颤,呼吸瞬间一滞,不过很快开口说道:“烦请殿下换只手。” 正经诊脉确实需要左右双手,而且时间都不短。 前后花了半盏茶的工夫,廖院正收回了手。 “大人,我家殿下……” 廖院正微微颔首, “臣察脉象,左关弦细如春蚕食叶,右寸浮而略滑,此乃肝木不达、气机郁勃之候。 肝气通于目,上贯巅顶。清阳不升、浊阴窃踞空窍,故有颞侧掣痛。” 秦昭玥心说有水平啊,听不懂,反正是往肝那块儿去的,这算言之有物了吧? “稍后我开副方子、亲自抓好药遣人送到府上,当下还要立刻回宫禀报,还请殿下见谅。” “没事,多谢了,桃夭。” 桃夭早就准备好了,送上了两个没有任何纹饰的荷包。 苏公公:…… 这把拿是不拿?拿了不会又要回去吧? 第155章 诊断 苏全与廖院正大步往外走。 到门口的时候,廖院正突然脚下一个踉跄。 好在苏全眼疾手快搀了一把,这才没有跌倒。 “廖大人小心啊。” “好好……” 见他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苏全也没有说什么,两人各自登上马车。 宫门口,下车后苏全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 “廖大人,六殿下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廖院正猛然绷紧了身体,果然还是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其实苏全在卧房就听出不对劲了。 太医自然应该当场开方,也没有回宫抓药再遣人送来的道理。 以此为托词,说明必然发生了问题,而且还不是小问题。 能坐到这个位置,老廖头已经经历过太多风雨,伺候过两朝皇帝。 此时却目光躲闪,面色微微有些发白。 “别问了,到御前吧。” 苏全心里头咯噔一下。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能六殿下真是装病。 但现在看廖院正的模样,怎么好像比这还要严重? 苏全不敢再问,两人匆匆进宫。 御书房,秦昭琼立在当间,碎墨依然跪在一旁。 苏全把人送进门刚要离开,结果廖院正嗙仓一声跪了下来,五体投地。 秦明凰眯起了眼睛,“把门关上。” “是!” 苏全紧抿着唇,从里间关上了门。 陛下没说出去,他不敢擅动,垂手躬身站得远远的。 “说。” “陛下,”廖院正的声音都在发抖,“六殿下……喜脉。” 嘭!杯盏砸落在地,秦明凰怒目圆睁,压抑的嗓音挤出喉间,“你说什么?” 廖院正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身体颤抖不休,“是……是喜脉……” “不可能!”秦昭琼第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时候厉声喝道,“你……” 刚想说是诊错了,但这位可是太医院院正呐,怎么可能把错脉?可她实在难以接受。 细想起来,她确实有些时候不在六妹妹身边。 赤岩县的时候,还有后半程的白鹿县。 是谁?蒙坚还是裴家的小子! 秦昭琼面若冰霜、怒火中烧。 以那两人的家世,倒是配得上六妹妹,蒙家有些麻烦。 只是无媒苟合,怎么着都是丑闻,真是找死! 角落里跪着的碎墨都懵了。 喜脉?怎么可能?! “碎墨,这事还要瞒着吗?” 碎墨抬首,可眸中满是茫然,“这……不……” 她脑袋里空白一片,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不可能,卑职一直跟在六殿下身边,绝不可能!” 碎墨思来想去,自己并没有长时间离开六殿下身边过。 只有那次被洪水冲走失散了大半个时辰,六殿下也确实是跟裴雪樵一起被发现的,但是…… 决堤发洪水,当时还下着暴雨,怎么想都不可能。 碎墨一个头磕在地上,“陛下,碎墨不敢撒谎,六殿下确实没有。” 紫檀木格栅筛入的日光被压成青灰色薄片,悬浮的尘埃在其中凝固成金箔碎屑。 御书房中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放得极轻。 “苏全。” “奴婢在!” 苏全陡然一个激灵,恨不得把自己耳朵戳瞎。 该死啊,刚刚就应该硬挺着出门的,现在可好。 “去把六公主请来。” “是!” 苏全蹒跚而起,刚要出门,又听陛下吩咐,“小心一点。” “是……” 出门跑出去一阵,苏全停下,扶着膝盖大口喘息起来。 刚刚在御书房他都差点喘不上来气了,此时内衫早已湿透,豆大的汗珠呼呼往外冒。 不敢多耽搁,大致喘匀后立时动身,只是腿软得厉害。 嘭嘭嘭! 他猛然捶打着自己的双腿,毫不惜力。 “动起来啊死腿!” 六公主府邸,等人走了之后,秦昭玥猛然掀了薄被,满脸骄傲之色。 这点小事儿,搞定! “准备一下,我要沐浴。” 入了立秋,天气依然热得厉害。 返程时大家都归心似箭,并未多停留。 中间在城镇停了两回能够洗澡,平时也就擦洗一下。 对装着现代人灵魂的秦昭玥来说,可想而知有多难受。 应付完了宫里,可不得痛痛快快洗个澡? 寝殿区有个浴兰堂,专门是用来洗澡的。 对于这一点,秦昭玥非常感谢原身。 青石地衣漫出袅袅雾霭,素纱帷幔被金钩束成莲花苞。 翡翠凿成的浴池泛着春水光泽,池底阴雕的百蝶穿花纹被涟漪揉皱。 翡翠啊那是友友们,雕个环儿挂手腕几个W的那玩意儿。 咱家汤池子,整块得打造,你就说多牛吧。 关键这池子就归她一个人用,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刚一入门就闻到了细细的素馨香味,浮舟形制的红木托盘载着犀角梳。 这次秦昭玥没有拒绝丫鬟的伺候,主要是赶路十来天确实有些疲累。 而且长头发洗起来麻烦,她有些犯懒,干脆交给桃夭和樱糯。 毕竟也不算陌生人了,坦诚相见什么的没有最开始那么别扭。 当身体浸入温水的那一刻,秦昭玥情不自禁发出了一声呻吟。 哈……这个舒坦嘞…… 大丫鬟的小圆脸被水汽晕上了红霞,轻柔为她擦洗。 “殿下,怎么出去一趟皮肤更加白皙细腻了呢?” 秦昭玥闭着眼睛享受,闻言嘴角扯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人家是风里来雨里去,她后半程可都待在睿王庄园。 而且她发现有了真气之后,不仅身体倍儿棒,皮肤也好。 “这可能就是天生丽质吧……” 话音刚落,浴兰堂的大门被粗暴打开,氤氲水汽翻滚如烟云。 秦昭玥舒服得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骤然听到开门的动静下意识捂住了胸口。 “不好了殿下!” 秦昭玥翻了个白眼,好好好,碎墨不在,墨一这是继承了她的衣钵。 “咋咋呼呼的,有屁快放。” “苏公公又回来了!” “你说什么?” 秦昭玥噌的一下站起,惊得目瞪口呆。 桃夭和樱糯下意识冲上去,张开双臂竭尽全力捂住春光,“殿下!” 第156章 谁的? 秦昭玥身披鲛绡浴衣,急得直抖腿。 怎么会这样,苏全那老太监怎么会去而复返? 回想她的演技现场,无论表面还是内里,应当天衣无缝才对呐,到底是哪里露了破绽? 桃夭和樱糯,一个在匆忙给她换衣服,一个正擦着头发。 可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也不可能擦干呐,小姑娘急得都快哭了。 墨一又去了前院,好歹要拖延些时间。 墨二咬了咬牙大手一挥,所有墨组全部涌入了卧房之中。 “一人分一缕,用真气烘干,快!” 他们都是六品境,真气离体大致在几寸到半尺之间。 自己烘干体表的水汽倒是不难,但是给别人弄可耗费真气。 此时也顾不得那些了,墨组在六公主身后站得见缝插针,一人托起几缕头发,库库用真气烤干。 苏公公的车驾比之前还要快了三分,下车后他神色已不见异常。 虽然廖院正与碎墨她们各执一词、不知真假,但六公主这事儿绝不能透出一点风声。 常伴陛下左右,苏全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叩门之下,结果久久无人回应。 心中焦急,却也只是微微蹙眉,“怎么回事,门房上哪儿去了?” 苏全出宫身边可是有麒麟卫的,就在他快要彻底失去耐心的时候,掖门开了。 墨一脸上泛着恰到好处的错愕,“苏公公,您怎么回来了?” “陛下口谕。” “这……苏公公稍后,我来开中门。” 苏全立刻摆手,“别,赶紧的吧,陛下还等着呢。” 路过门房的时候瞥了一眼,发现里头没人。 “门房里怎么也不留人?” “大概是如厕去了吧,没想到这么不巧。” “哼,殿下不在府上,纵得这些下人没有规矩。” 墨一面露尴尬,她毕竟不是府上的人,而且门房是她提前安排故意离开。 她有心压一压速度,也不知道后院准备得如何了。 但苏全步子倒腾得飞快,反正不是一回两回,他认得路,三两下就越过了墨一。 墨一没办法,再说什么就显得太刻意了,只能陪着。 再次进了寝殿区的卧房,入门就闻到了一股素馨香气。 瞥向香炉不由蹙起了眉头,头疼还熏香? “六殿下喜欢这个香气,闻这味道可以缓解头疼。” 苏全微微点头,见六公主还躺着,婢女侧坐床头,为她揉按额角。 躬身行礼,“陛下口谕,还请殿下立刻随老奴进宫。” “这……苏公公,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老奴不知,许是太久不见,陛下想念得紧。” 啧……秦昭玥心中啧啧。 想念个der想念,鬼知道老母亲又憋了什么坏。 这回自己可是实打实的给苏全好处了,是福是祸竟然都不肯提点一句,白瞎了! “碎墨呢,让她入宫替我解释一番,倒是一点消息也无。” “老奴离宫的时候,碎墨百户也在御前呢。” 苏全半垂着眼眸,实际上余光死死盯着六公主。 看人脸色、揣摩圣意是他这么多年磨炼出的技艺,说一句炉火纯青也不为过。 六殿下听说陛下召见,若是心中有愧,多多少少应当表现出些异常才对。 据他观察,竟一点异色都没有。 这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本来就是子虚乌有? 可那是廖院正亲自诊脉啊,也会有错? “桃夭,扶我起来梳妆打扮。” “殿下不必费心,一切从简,陛下还等着呢。” 说是这么说,总不能真的披头散发不修边幅,不知道的还以为入宫受什么罪呢。 桃夭动手,三股青丝在颅顶盘作扁圆云团,未施假髻,仅以银丝网罩扣住发根。 发尾收束处系上妃色丝绦,打成三环相套的绦结,右鬓别着鎏金蛾儿簪。 三两下梳出个简易的垂练髻,又细细沾上些素馨香露以做遮掩。 妆容上就是珍珠粉加上胭脂,两腮涂抹得略红一些,仿佛是特意掩盖病容的模样。 收拾妥当,苏全在前方引路。 跟进府时匆忙的样子不同,这回一步是一步,刻意压缓了速度。 离开御书房时陛下的那句“小心”可不是说给他听的,苏全哪里揣摩不出那意思。 保不齐六殿下怀里揣着小皇孙呢,可不敢怠慢,即便陛下可能雷霆震怒…… “马车上可备了软垫?不可颠簸了殿下。” 秦昭玥嗤笑一声,“你人还怪好咧。” “殿下说笑了,六殿下乃是功臣,应该的应该的……” 车驾一前一后直奔宫门,墨组这回全部出动。 本来她们领的就是保护六殿下的活儿,自然要跟着,正好也要回宫述职。 碎墨姐姐早就入宫,按理来说怎么着都该传出些消息才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苏全来的时候穿街走巷,尽挑那最近的路走,返程可不敢。 只走铺就青石板的大路,还压着速度尽量减少颠簸。 好不容易熬到了宫门,结果一进去就见着步辇候在一旁,四个壮实太监垂手而立。 这玩意儿一般人可用不起,秦昭玥也没在意,正要抬脚往里走,却被苏全拦下。 “殿下快快上辇吧。” “嗯?”秦昭玥怔愣,“这是给我准备的?” “是啊,早早就备下了,殿下本就头疼,还能让您一路走去不成?” 秦昭玥心想着,连步辇都提前安排上了,这样看来难道不是问罪来着? 其实秦昭玥大概猜得到母皇想要问什么。 茗烟县用黑火药开渠,悄无声息修炼出的真气、还有祛毒治伤的异能。 如果不是这俩,那就是出现的各种祥瑞,毕竟那玩意儿实在有些犯忌讳。 不过都是长姐所为,跟她秦昭玥有什么关系。 明明太医都诊出有问题了,还巴巴的非要她入宫,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啊。 怀揣着疑问,秦昭玥还是登上了步辇。 苏全在一旁伸着手臂虚扶,生怕她跌倒。 秦昭玥挑了挑眉,懂事哦,看来钱也不全是白花。 步辇直入御书房,这份恩宠在外人看来也是没谁了。 进屋之后,苏全立刻关上了门。 秦昭玥一眼瞅见了跪在一旁的碎墨,额头上红了一片,像是磕头磕出来的,心里头咯噔一下。 秦明凰盯着自己的小六,竭力克制着心中的怒火,冷冷吐出了俩字儿: “谁的?” 第157章 整岔劈了 秦昭玥:? 【什么谁的,没头没尾的,搁这儿诱供呢。】 “陛下,儿臣不懂。” 好一个不懂! 秦明凰胸口起伏,既然还能听得见心声,就不怕她不说实话。 “我再说一遍,到底是谁的?” 秦昭玥歪起小脑袋,这问题问得她猝不及防啊。 【姥姥的,谁的什么也不说清楚。谁的锅?谁的功劳,不应该啊…… 我的功劳都在暗处,两个案子都不可能公之于众,不出挑、不碍眼。 但以长姐的性格肯定不会贪墨了我的付出,必然会告知母皇。 叙功之日不入宫,我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 用这暗处的功劳换我的安稳,难道还不够?不能吧!】 秦昭玥思绪如电,好一通分析,最终下定决心,赌一把! 好,决定是你了…… “是长姐的。” 四个字,掷地有声! 管它是锅还是功劳,推到长姐身上准没错,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看到了吗老母亲,我可一点儿抢功的意思都没有喔,好的坏的都归长姐喔。】 秦昭琼:…… 廖院正:…… 碎墨:…… 苏全:…… 这玩意儿吧,怎么说呢,多多少少有点不合理…… 秦明凰额角的青筋直跳,好好好,阔别两个多月,“老”母亲是吧。 对这个答案,她倒是不觉得出奇,从心声就能听出来小六根本没领会她的意思。 见诈不出来,干脆挑明了, “我问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敢撒谎就是欺君之罪,你可想好了说。” 秦昭玥:??? 这一刻她脑海中一片空白,茫茫然垂着脑袋望向自己的小腹。 天天在庄园歇着、肚子上是稍稍微微多了那么一小坨肉肉,但也不至于被怀疑怀孕吧? 视线扫到另一个跪伏在地的人影,秦昭玥顿时抿紧了唇。 唔……她好像想明白了…… 【天塌了,用真气伪装一点点虚弱,结果给我干到喜脉去了?】 秦明凰:…… 这次无语的就剩她了,“廖卿,给小六诊脉!” 廖院正连忙踉跄站起,顾不得磕青的膝盖,连滚带爬来到秦昭玥面前,“六殿下……” 秦昭玥默默伸出手腕,这次什么都不敢做了,站得无比乖巧。 老廖刚一搭上就懵了,这不对啊! 指腹下如触滚珠呢?三部九候间有游鱼摆尾般的滑利感呢?都上哪儿去了! 当时因为太过震惊,他硬是诊了半盏茶的工夫,确认了不知多少遍才罢休。 秦昭玥低着头虚着眼。 怎么个事儿,老太医这是摸着电门了,怎么还抽抽上了? “另……另一边……” 几十年的职业积累,老廖头尤自不信会诊错,结果十几息之后,嗙仓一下子跪倒在地。 “陛下,微臣……微臣该死啊!” 诊错了脉、污蔑一位皇女未婚有孕,立时拖出去斩了都不为过啊! 听见了心声的解释,加上廖院正此时的表现,事实已经非常明朗了。 秦明凰看着小老头儿万念俱灰的模样,突然有些同情他。 伺候过两朝的老太医了,水平应该是没问题的,果然是小六那个不省心的,用真气模拟出了喜脉。 “所以说,小六并没有怀孕。” “没有……” 秦明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不止是她,剩下那几位也不约而同狠狠松了口气。 等信儿的工夫,秦昭琼都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果。 若果是蒙坚那小子,就算蒙家有不与皇室通婚的家规,她也打算硬把人绑来。 现在好了,虚惊一场…… 碎墨松了劲,肩膀塌了,冷汗那是一阵阵得出啊。 六殿下虽然懒散了些,但应该不至于做出那等事,她赌赢了…… 秦明凰清了清喉咙, “好了,你年纪大了,偶尔有个失误也能理解。 看在往日妥帖的份上,朕饶你一回,但有下次,定罚不饶!” 跪伏在地的廖院正木楞当场。 他还以为这次铁定完了,最次也要脱去这身官袍,没想到陛下竟然……竟然! 老头儿泪涕横流,头磕得邦邦响, “陛下隆恩,臣……臣不胜感激,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唔……” 多大的人了,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库库表忠心。 苏全赶紧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危机解除,一场误会,死腿恢复健全。 不过按照廖大人的水平,喜脉又是寻常脉象,他都不知经手了多少。 按理来说绝不会闹出这等乌龙才对,但苏全完全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搀扶起身子绵软无力的他,大步往外扥,顺便把自己给摘了出去。 出了御书房头也不回,直接把人送出去老远。 廖院正好不容易回神,总算恢复了些力气,能够自己站定。 他连忙深躬行礼,“多谢苏公公。” 苏全连忙摆手,“不碍事的,廖大人回去好好休息,皇恩浩荡呐。” “是是是……皇恩晃荡……” 送走了战战兢兢的廖院正,苏全脚下就像生根了似的,一点回返御书房的意思都没有。 他年纪也不小了,不想一天之内多次受惊吓。 以后六殿下的差事儿能不接就不接了吧,为那点赏钱,不值当的…… 御书房,气氛依然有些凝重。 秦昭玥倒是暗中松了口气,人家老太医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如果要受惩罚的话,说不得她还得下场求求情,好在没走到那一步。 闹了一场乌龙,气氛有些尴尬,大家都猜到是秦昭玥从中做了什么手脚,但谁都没提问。 秦明凰目光幽幽,皇嗣中没有一个像小六这样让人头疼的。 为了不进宫伪装脉象,伪装就伪装吧,还整不明白,弄出来个喜脉。 “她们一个两个的都在为你遮掩,茗烟县疏浚的时候为什么要调走璇玑卫。” 秦昭玥就知道这事儿瞒不住。 看情况碎墨和长姐都扛下来了,果然讲义气。 “用了个特殊的方子,有伤天和。” 秦明凰倒是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按照璇玑卫的情报,当时地下可是有主坝级别的三合土墙,顷刻间完成疏浚。 这等威力……她心中难免火热! “什么方子?” 秦昭玥咧嘴一笑,“我给忘了。” 【多大脸啊,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要方子……】 第158章 逆反 有一种笑容,叫应付领导的笑容,秦昭玥现在脸上洋溢的就是这种。 礼貌,但透着股公事公办的味道。 【呵,皇家,果然是亲情淡薄。 我也是脑子抽抽了,当时在御书房还想着一劳永逸,真是天真。 瞎给人出什么主意,坦诚相待结果换来出差两个多月。 虽说懒散了些,但该出力的时候也没往后躲吧,治水赈灾、俩案子自己的功劳不小吧,结果呢? 好家伙,回来犒赏没有,跟特么审犯人似的,我该你的啊? 方子说要就要,那特么是我的方子。 我又不图那个位子,张口就要,凭什么? 动不动就拿发配边疆、欺君说事儿,妈蛋干脆丢手,凭我的能耐上哪儿混不好? 何况现在有……我怕什么?老娘特么不伺候了还!】 秦明凰面上不动声色,却悄然攥紧了拳头。 亲情……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个词儿了。 都是她的子嗣,皇储未定,即便之前听到了小六的心声,也不相信她就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既然有能力,便给了碎墨一份密旨,称量才能的同时也是份恩赐。 总领赈灾之事,赐尚方剑、刺史之下可先斩后奏。 小六从小到大都没有得到过如此大的权力,而手握权力是会上瘾的。 秦明凰没有料到的是,尝到滋味的昭玥竟然会轻易拱手相让。 结合她刚刚的心声,竟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是个能力不济的也就罢了,姐友妹恭的,将来混个闲散王爷,富贵闲人。 偏她又是个有能耐的,各种点子层出不穷。 派昭琼办差不是一回两回了,这次却能有如此进益,跟小六脱不了干系。 而跟在自己身边十多年的青鸾卫,仅仅两个多月的相处便愿意为了保守她的秘密而赴死。 加上突然冒出来的真气、恐怖威能的方子、未知古籍的治疗之法、真气的异能…… 现在有什么?偏偏到最关键处却没能听到。 种种种种,都表明小六不是池中之物,偏却没有个上进之心。 之前太过忽视,秦明凰意识到自己用错了方法。 是她逼迫过甚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彻底离心。 “罢了,你既不愿说,朕也不想逼迫。 昭琼已经禀明,此番你诸多功劳,却无法宣之于口。” 说着话秦昭琼取出了一块令牌,搁在书案之上推了过去。 令牌通体淬以秘银云纹,正面浮雕五爪蟠龙。 龙脊逆鳞以碎钻勾勒,须发间暗藏二十八宿星图。 背面阴刻“兵燹不破”四字篆文,字痕深处鎏金渗入朱砂,恍若凝固的血脉。 “听说你修炼出了真气,这是宫廷武库令牌,可入内挑选任意一门功法,不限品级。” 秦昭玥眉峰微挑,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过关,连真气的异能也不继续追问了? 她可是听碎墨说过,天下功法,七八成在大内宫廷的武库之中。 尤其是可以修炼至神武境的顶级功法,除了少数传承悠久的武学宗门之外,寻常人一辈子也别想触碰到。 何况还是任由挑选,必然能够挑到一本最契合自己的功法。 不过以她这一趟的付出,赏赐个功法什么的也是寻常。 秦昭玥没什么感恩戴德的想法,这是她应得的。 于是大步向前,从书案上拾起那块令牌收好,“谢陛下隆恩。” 规规矩矩行礼,语气也毕恭毕敬,挑不出任何毛病。 秦明凰胸中稍有酸涩之意起伏,不过一闪而逝、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她听出了小六语气中的疏离,没有了往日的嬉笑。 儿臣儿臣,此时只有“臣”没有“儿”。 心知这事儿急不来,秦明凰扫向了一旁跪在地上的身影。 “碎墨。” “卑职在。”碎墨暗暗松了口气,语气寻常。 总算到了发落的时候,总比一直悬而未决得好,不如落个痛快。 “你所犯欺君之罪,身为宫廷近卫,罪加一等……” “陛下!”秦昭玥往前踏出一步, “臣此行多倚仗碎墨保护,赈灾、查案她也有诸多功劳,还请陛下明察。” 碎墨紧抿着唇,一语不发。 说什么功劳不功劳,她是青鸾卫,无非是尽职而已。 向陛下隐瞒等同于欺君,是不赦之逆罪,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不过两位殿下为她说话,也不枉费她走这一遭了。 秦明凰望向小六,两人的视线碰撞。 即便是皇嗣,如此直白得盯着圣颜也是失仪,她竟半分不让。 重情义,加上之前心声听到的“亲情”,这对一名公主、甚至亲王来说都是好事。 但若是储位……罢了,秦明凰掐断思绪,至少现在小六还没那份心思,多思无益。 “你可知,欺君是什么罪过?” “陛下,据臣所知,皇嗣但有修习武学的,皆可入武库挑选功法。” “昭玥!”秦昭琼连忙打断六妹妹。 这话是什么意思?岂不是说母皇的奖赏不算恩赐? 一点一滴皆是君恩,这话已经犯了忌讳。 可秦昭玥现在牛脾气还真上来了,不管长姐严厉警告的眼神,朗声继续: “臣在茗烟县净水、救人、疏浚,在赤岩县监督开渠,在龙门县决堤时主持救灾、为长姐治伤解毒。 私铸铁器案、铸造劣币案,臣皆有谏言之功。 传播女子自强说,两度破解术士祸乱天下之谋划。 这些功劳,够不够换碎墨一条命!” 碎墨呼吸猛然一滞,浑身僵硬得像铁塑的雕像。 常伴六殿下左右,何尝不知此行有多大的功劳。 真论起来未必在大殿下之下,如今却要用这份功劳来换她的性命…… 秦明凰逼视,隐隐见风雷,“你这是在威胁朕?” “微臣不敢,只是恳请陛下赏赐恩典。” 话是服软的意思,但膝盖可是硬气得很呐! 碎墨长长呼出一口气,以陛下的脾气,若是温言讨饶也就罢了,如此硬碰硬,哎…… 御书房中的空气仿佛凝滞化不开,母女二人对视。 秦昭玥感觉到了被洪水吞没时那种窒息的压力,却硬顶着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好啊……” 第159章 十三妹 打御书房出来,直奔宫廷武库而去。 碎墨垂着脑袋在前方引路,看不清神情。 到现在还有些晕晕乎乎得难以置信,陛下答应了?竟这样轻易……答应了? 正因为了解陛下的性子,她才会如此震惊,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不仅仅是她,还有她带的整支十二人的墨组,竟然都交给六殿下了? 怎么形容呢,跟特么做梦一样。 “干什么呢,头都快扎地里了。” 秦昭玥揣着小手手,脸色不太好看。 为了保人,等于两个多月白干。 光干活不拿工资,咋滴,纯奉献呐,搁谁身上能乐意? 何况碎墨那是欺君吗?还不是为了办差事,归根到底还是为了大乾。 好吧,这话也就放心里说说。 这又不是讲求人权的年代,青鸾卫说到底还是陛下的奴,有所隐瞒就算大罪。 秦昭玥呢也不全是为了她。 一个筹集粮食赈灾款的谏言换来一份出差的差事,这回要是领了什么赏赐,保不齐又要安排什么活下来,干脆用来换人。 还不知道现在被谁盯上了,靠清风、细雨那两条货,府上的护卫力量确实孱弱了些。 “殿下,我……” “好了,”秦昭玥不耐烦摆了摆手, “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有那工夫还不如琢磨琢磨怎么提升实力。 五品,哧……够干什么的。你说是吧,胡琴。” 碎墨:…… “殿下还是唤我碎墨就好。” “好的胡琴,知道了胡琴。” 碎墨:…… 御书房,此时就剩下了秦明凰与隐蛰两人。 秦明凰捏起眉心,有些头疼。 此行的意外太多。 私铸铁器案,为此北境重骑兵随时待命,而她也早就已经安排璇玑卫在京中秘密排查。 龙脑香虽然名贵,但除了宫廷御用和赏赐之外,民间豪商之间其实也有少量流通。 但加上缺指这个线索,应当不难找才对,但将近两个月过去,竟始终没有找到人。 还有,刺杀皇嗣的那两名术士,威胁天衍宗宗主出面,到现在也尚未有消息。 这些人是一伙的,还是各为其主,连这一点都无法确定。 其实要找那个缺指并非没有别的办法,术士的推衍应该帮得上忙。 当初设下紫微台只为牵制天衍宗,楚星澜修行需要特殊的条件,故而应下了这个差事,但并不能随意驱使。 何况还有术士为祸,秦明凰没有轻易泄露线索。 还有小六……试出来了,能力确实不俗。 就算撇去神异之处不谈,光是赈灾查案过程中的决断、应对、魄力,就比昭琼还要强。 最特别的还是她具备一些大局观,明明没办过什么具体的差事,这点令她意外不已。 不过懒散的性子是一点没变,权力送到手上都没有把握。 情报早就看过,后半程就窝在睿王庄园里,万事不操心。 若非同行的是昭琼,搞不好从头到尾都会如此。 这丫头估计洞察到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不入宫、不邀功,态度再明朗不过。 要想用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唯一的好消息是昭琼的成长令人欣喜,距离合格的储君更近了一步。 “哎……”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御书房响起。 隐蛰眼观鼻、口观心,垂手而立,眸光恹恹的。 本来以为有个惊天大八卦,以小六那性子,还真保不齐能干出这等荒唐事来。 在真相公布之前,她心中已经默默给蒙家、裴家的小子投了票。 结果就这?白瞎她的心绪起伏了。 “十三妹,对昭玥你怎么看?” 隐蛰隐蔽翻了个白眼,“陛下,没有什么十三妹,我是隐蛰。” 笔直的腰杆塌了些,秦明凰有些没形象地摆了摆手。 先帝传位于她是迫不得已,当时皇嗣几乎死伤殆尽。 而他已经走到了油尽灯枯,根本没时间考虑过继子嗣的问题。 剩下的皇女中她最年长,且已有六个子嗣。 匆匆降下遗诏,其实是想让她稳固江山,而后传位于皇孙。 只有少数人知道,那遗诏只是没有写完而已。 秦明凰继位之后用雷霆手段扫清障碍,就连睿王这等血缘稀薄的宗族都被远远发配。 但实际上她身边并非一个都没留,面前代号隐蛰的便是她的十三皇妹。 璇玑卫的元老,后以千户之位替她暗中监管着。 当年性子最跳脱的明媚姑娘,面纱一戴就是十四年,雷打不动。 “要说我的子嗣中,也就小六的性子跟你最像。 我不想听套话,照实说。” 像个屁!这回的白眼一点都不隐蔽。 隐蛰心说自己可没有哦,她可不敢编造假祥瑞。 “胆大心细、思路清奇、颇有决断、知人善用,看起来没什么心计,御下却很有一套。” 她太了解自己这个皇姐了,碎墨的事儿可大可小。 或许会边缘化,但不至于要命,甚至早就已经打算将她指给小六当护卫。 毕竟六公主府那护卫力量,跟四处破洞的筛子似的,几近于无。 随随便便一个四品五品,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渗透。 非要做出一副要狠狠惩罚的模样,如此昭玥下场保人,激发碎墨的感恩之心,以此收获忠诚。 这等手段无可厚非,都是用惯了的。 但隐蛰想说的是,相比于小六那种自然的相处,逊了不止一筹。 该骂骂、该坑钱坑钱,没个正行,一点礼贤下士的姿态都没有,偏偏大家就是愿意听她的。 不说墨组了,以为璇玑卫是那么好驱使的? 流焰那家伙看起来像个浪荡子,其实内里骄傲着呢,都快被教育成俯首帖耳了。 嘴上甭管再怎么嫌弃,小六吩咐的事儿他哪件没办? 呵,就那三十万两,直到龙门县小六掏出来的时候她才知道有这回事儿。 呵,一身正气的昭琼可只上报了二十万两,你敢信? 流焰没点破,连她自己也没有,默认了小六贪墨十万两,鬼知道为什么。 嘶……想到这里,隐哲怔愣,她是不是应该分点好处? 秦明凰瞪了对面一眼,全是优点,不服管教更令她难受了。 “别尽捡好听的,说说缺点。” 隐蛰回神,都不用思考张口就来: “得理不饶人、懒散没正行、好吃懒做、我行我素、贪财好色……” “等会儿!”秦明凰伸手喝止,“什么好色?好谁的色?” 隐蛰的眉尾微不可察挑了挑,“这可是你非要问的啊,本来我没打算说的。” 秦明凰:…… 还是那个十三妹,最喜欢八卦和坊间传闻的十三妹。 “是我非要问的,我特别想知道。” 隐蛰耸了耸肩膀,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模样,其实眸光锃亮。 第160章 棱角 “要说赈灾队伍里头,称得上青年才俊的无非就是俩人: 禁卫军副统领蒙坚,宰相嫡子裴雪樵。” 秦明凰骤然瞪圆了眼睛,竟是这两个! 刚刚因为小六心声坚定的想法再次发生了动摇,实在是这两人的身份都太过敏感。 蒙家,世代拱卫京畿重地,在禁军中根深蒂固。 就连她当初继位,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有蒙家不遗余力遵从先帝遗诏,誓死捍卫了她的正统地位。 而裴雪樵呢,凤台阁唯一宰相的嫡子,份量同样厚重。 一文一武,无论昭玥跟哪个在一起,她在朝中的地位立时就会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隐蛰对皇姐陛下可太了解了,搭眼一瞧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着急什么,是他俩看上了昭玥。” 嗯?秦明凰怔愣,跟她想的不一样啊。 这两人若是放出风声要相看结亲,估计府上门槛都会被踏破,就……都看上小六了? 当然了,不是说她家昭玥不好,唔……以前是不怎么样。 但是一路下来,估计蒙家和裴家的小子多多少少瞧出了她的机智,印象有所改观在所难免。 “那是小六没看上他俩?” “也不完全是。” 秦明凰埋怨地望向对面,“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喽。” “那陛下问别人去?” “快说!” 隐蛰不管那个,慢慢悠悠讲了讲过程。 说到裴雪樵深更半夜送姜汤的时候,秦明凰攥紧了拳头。 好啊,好一个裴家!家学渊源就教出来这么个孟浪子? 结果听说小六把人家拒之门外、连后院都没让进,又狠狠松了口气,看来裴雪樵是单方面喜欢小六。 “那蒙坚呢?” “这就有些说道了,陛下知道昭玥喜欢什么样的吧。” 秦明凰抿唇,而后摇了摇头。 也就是今年,她才刚刚对昭玥生出了重视的念头。 之前的好多年,失望透顶之后自然没再关注,也难怪孩子心里头有怨气。 “她喜欢有棱角的。” 说着话隐蛰比划了一下腹部,一字一字开口:“有,棱,有,角。” 秦明凰扶额,还真是符合小六的性子。 “照这个标准,她看上蒙坚了?” 该说不说,蒙家那小子确实不错。 翩翩公子,那张脸不说哪家的还以为是个书香门第呢,至于棱角……想来也是有的。 “嗨!刚开始吧确实是,昭玥一眼就瞄上了蒙家那小子,但是……” 隐蛰拖了个长音,“自从知道蒙家人的身份之后,就敬而远之了。 她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根本不愿意沾这种麻烦事儿。” 秦明凰听完了整个故事,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儿。 担忧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但是她的女儿,贵为皇女竟然还要因为身份而放弃追求。 算了,秦明凰叹了口气,以小六现在的脾气,她也插不上手。 另一边,兜兜转转的,碎墨领路把人带到了一座宫殿。 秦昭玥抬头望去,匾额正中“青梧轩”三字以金漆篆刻。 笔锋遒劲如老枝盘虬,墨色深处有青苔斑驳,隐约透出岁月浸润的沧桑。 乌木为底的匾身,边缘以翡翠色漆线勾勒出细密竹节纹,暗合“青梧”二字的风骨。 “这里就是大内武库?会不会太寻常了些。” 原身及笄之前一直住宫里,记忆中却没有这座宫殿的印象。 本来嘛,她从小就没表现出什么武学天赋。 凡武境要打熬筋骨气血,童子功啊,很辛苦的。 原身那货吃不得苦,所以从来跟武库都无缘。 秦昭玥来之前以为会是座高塔,或者什么碑林之类的高端玩意儿,没想到就是座普普通通的宫殿,外观看不出任何出奇的地方。 “就是用来存放武学功法的,天下功法出大内,惦记这儿的人不少。” 秦昭玥点了点头,明白了。 想来偷功法的一般水平都不会很高,估计四品境居多。 知识垄断在哪个时代都有,越是高精尖的越是如此。 皇宫内的路复杂着呢,一般人就算能拿到布局图,想要精准找到地头也不容易。 弄个特立独行的建筑做什么,还不如泯然于众。 “殿下,请取出令牌。” 秦昭玥照办,刚刚掏出来的瞬间院门自动打开,往里瞅了瞅也没看见人影。 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院子,逼格一下子就上来了。 “走吧,别愣着了。” 碎墨摇了摇头,“武库认牌不认人,我进不去。” 既然她和墨组已经被指给了殿下,就需要走手续,宫中还有些行李需要收拾。 学习功法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应该来得及。 “殿下,我在宫门外等候。” “行了,你自去吧。” 秦昭玥自顾自踏入了其中,院门又自动关闭。 回头瞅了瞅,不见什么机关,想来是守着青梧轩的高品武者出手。 宫殿制式没什么不同,前后殿带偏殿。 午后慵阳斜斜漫过偏殿的雕花槛窗,半卷竹帘筛下细碎的金斑,正落在窗内那人素白广袖间。 只见半道侧影,应该是位女子,书页被莹白指尖挑起。 雀鸟恰好掠过檐角,衔来一声啁啾打破寂静,那人的动作未有半分停滞。 偏殿的门闭着,正殿倒是大敞着,意思应该是往里进。 可秦昭玥偏偏脚下一拐凑到了那硕大窗囿侧旁,勾着脑袋往里瞧。 果然是位年轻女子,青丝未绾,松垂的乌发尾端缀着枚白玉环,随她翻页的腕子泠泠轻晃。 能守在这儿的肯定不是寻常人,肯定察觉了她的到来,保不齐刚刚无声开关门就出自她的手笔。 “你好啊美女,看啥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