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签到系统穿古代》 第166章 听不懂人话 这种细致活非常耗神累人,也需要足够的耐心。 十朵牡丹上色完后,顾棠便开始不耐烦了。 她想起了顾平安,那是一个耐心十足的人,非常适合干这个。 如今两个时辰过去了,后院劈柴的顾来安也该结束了,不知为何没见顾平安过来。 顾棠放下毛笔,活动一下酸疼的胳膊和腰,出门去寻顾平安。 将到廊下,正好撞见三叔公回来。 “爷,您这是去哪儿了?” 将问了这一句,只见三个中年汉子扛着竹子、抬着木材走进来。 院门外还停着两辆板车,一车堆满了竹子,一车堆满了木材。 顾棠顿了顿,这竹子和木柴都是老爷子买的? “爷去买了些竹子和木材回来,下晌请人来家搭鸡圈牛棚。”三叔公一脸笑意,心情很好。 听到这话的三位中年汉子,暗中觑了一眼顾棠,看年纪,应当就是顾连山家里的二闺女。 他们都知道,在顾连山家里,是他二闺女管家,这会子知道这些竹子木材是花铜子买的,不知会不会闹起来。 竹子不值钱,山上便有,也就木材费点事,但搭牛棚也不需要多粗的木材,手腕粗的木材就行。 这般算下来,进趟山便能搞定,就是苦点累点。 若是旁人家,怕是早叫嚷起来,说三叔公乱花铜子。 可惜顾棠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 她享受惯了二十一世纪的便捷、轻松,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付钱就行,不用她耗费体力去获取,这是她最喜欢的方式之一。 当然,要是不付钱,也不耗费体力,那就更完美了。 因此,对于三叔公花铜子买竹子和木材一事,她没有一点儿意见,反倒还关切的问他。 “您手里的铜子够不?我这还有些铜子,要是不够,我给您拿去。” 这话让三叔公极为高兴:“够的够的,都是乡里乡亲的,没收几个铜子。” 扛着竹子木材往后院走的中年汉子们,听到祖孙俩这般说,心中不约而同冒出一个念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过继还真过继对了,顾连山闺女的脾性,跟三叔公倒是极为合得来。 三人面面相觑,都没说话,将外面车上的竹子木材全部搬到后院放好,接着便告辞离去。 顾棠送他们到门口,目送他们离去,随后回到院里问三叔公:“瞧着有些面生,没怎么见过,咱们村的?” “你说方才那三人?那是住在村头北边的几户人家,前几年逃难到咱们村,娶了咱们村的姑娘,之后便留在了村里。平日里很少与村里人往来,你自是不熟悉他们。” 原是这样,难怪会有些眼生。 “您怎么想到找他们买?旁人家没有?” 既然人家很少与村里人来往,依着三叔公的性子,应当不会主动上门与他们攀谈买东西才是。 三叔公知道顾棠在想什么,也没瞒她:“家里存放竹子木材的人家有七八家,除去这三家,其余几家都与咱家有来有往,关系熟稔。 我说要买竹子木材搭鸡圈、搭牛棚,他们指定不会收铜子的,这不收铜子,那咱们便要欠人家人情。这人情债可不好还。” 若是以往他独自一人过活时,这人情欠了也就欠了,不妨事。可如今他有了儿子、孙女、孙子,人情这种东西,还是不要随意欠为好。 “确实,人情债不好还,还是银货两讫的好。” 这三家与他们不相熟,人家愿意收铜子,他们也乐意给铜子,银货两讫,省时省事。 “跟爷一道上后院瞧瞧?看看鸡圈和牛棚搭在哪里。” 三叔公不是那种一言堂类的长辈,不管是对他那早亡的儿子,还是对如今的顾连山一家,他都希望不管大事小事,一家子老小都能聚在一起商议着来。 顾棠就喜欢这样的长辈,跟在三叔公身旁,步伐欢快的往后院去。 对了,顺便再去看看顾来安和顾平安是什么情况。 这都两个多时辰了,前院没瞧见他们的身影,难不成还在劈柴? 踏进后院的第一眼,祖孙俩看到的不是地上整齐堆放着的竹子和木材,而是柴房那边的兄弟俩。 顾棠没猜错,顾来安还在劈柴,同样,顾平安依旧在看着他。 祖孙俩的目光都往那边瞟,见顾来安注意到了他们,三叔公收回目光,看向地上堆放着的竹子木材。 顾棠没将目光收回,她盯着顾来安看,心中纳闷,这小子今儿转性了?都超时了还在劈柴! 顾平安也看到了祖孙俩,连忙起身往这边来。 “爷,二姐,你们怎么来了?” “我跟爷来看看这些竹子和木材,毕竟是花了铜子买的,千万别拿坏的糊弄咱们。” 不再看顾来安,顾棠将目光移到面前的竹子和木材,仔细打量几眼,嗯,没找到一点不好的地方,就是数量好像有点多。 方才在车上时离的远,她没看清,眼下全都摆在地上,看着非常多! 不止顾棠觉得多,顾平安也觉得太多了,“方才他们说,爷花了三十个铜子买他们的竹子和木材,爷,您当真只给了他们三十个铜子?这也太划算了!您瞧瞧,这些竹子和木材加起来,能搭两三个牛棚的!” 三叔公比顾棠姐弟还要惊讶:“铜子我已给过了,确实是三十个铜子,可先前并没有这般多!” “估摸是人家觉得,这些竹子和木材都不是什么值钱物什,难得有人寻到家来买,索性便多给一些。留个好印象,若是日后还想买竹子木材,一定会再去找他们。” 这是顾棠的猜想,八成就是这么一回事。 说完,她朝顾来安那边抬抬下巴:“他怎么回事?爹不是说,让他劈柴劈两个时辰就行,怎么还在这劈?两个时辰早过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顾平安便来气! “莫说是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就是再过两个时辰他也不敢走!你去瞧瞧,两个时辰过去了,劈出来的柴火俩背篓都装不满!” 三叔公:…… 顾棠:…… 这也太废了! 顾棠没忍住好奇,真跑到顾来安身边查看他的成果。 果然,顾来安身旁放着的两个背篓,只有一个是满的,另一个只有半满。 而此时的顾来安正捧着自个儿的右手,红着眼眶往右手心吹气,嘴里还时不时“嘶嘶”几下,显然是右手受伤了。 顾棠往他右手心瞅了一眼,上面磨出几个水泡,其中一些被弄破了皮,露出里面红通通的伤口。 顾来安也注意到顾棠的到来,停下吹气动作,抬头阴狠的瞪了她一眼。 “你满意了?!看到我被这般磋磨!你心里终于是出气了!” 脑残! 顾棠深吸一口气,直接啐了他一口:“若是劈柴都是磋磨,那我跟平安怕是早被磋磨死了!你今儿做的活计,先前我跟平安日日都要做!你可曾听我们说一句磋磨?” “你们姐弟是什么东西?!怎敢与我比!”顾来安不服的叫嚷起来。 “我是长子!你们这些小的,自是要帮我做事!你看看大伯,他就是长子,咱爹再是厉害,不还是乖乖养着大伯,甚至还要养着大伯那一家子!” 顾棠掏掏耳朵,以为自个儿幻听了,这是什么狗屁逻辑道理?! “你想跟大伯比?”顾棠将他上下扫视一遍,一脸鄙夷,“虽然大伯在我眼里,说他是蠢物都是抬举他,但跟你比,他瞬间变人才!” 顾来安没反应过来:“你这话是何意?!” “我说你连蠢物都不如!” “你!”顾来安气得站起身。 顾棠一点没退让,反而又上前一步:“这么大个人,竟是连话都听不明白,你哪里的脸跟大伯比?大伯再不是个东西,好歹能听懂人话,能写字,你呢?你除了偷鸡摸狗,别的你还能干啥?” 这话惹恼了顾来安,脑子一热,竟是要出手打顾棠。 顾棠躲了一下,眼疾手快的从背篓里抽出一根柴火,抬手砸在他举起的左手上—— “啊!!!” 随着一声惨叫响起,顾来安疼的乱蹦起来,左手不断地甩着,妄想缓解几分疼痛。 “人贱手也贱!”顾棠骂了一句,手里的柴火又往他身上抽打几下,愣是将人揍哭了! 俩人的交锋速度很快,在三叔公、顾平安反应过来之前,俩人的较量就已经结束。 很遗憾,顾来安再次惨败。 看着顾来安远远的躲到柴房后面,顾棠并没有追上去,而是扔了木柴不再理会他,让顾平安跟自个儿一起回前院。 至于顾来安,不用再管他,让他继续磨下去,等她爹回来,保管没他好果子吃! 顾平安一向听顾棠的,顾棠都发话了,他便跟在顾棠身后回了前院。 三叔公也被顾棠哄了回去,不让他留下面对顾来安,说有事要让他们做。 回到前院,顾棠将祖孙俩带到她屋里,让他们看桌上、小几上摆放着的东西。 事实上,这不用顾棠提醒,在踏进屋里的一刹那,祖孙俩便被桌上的东西吸引住目光。 “这是何物?”三叔公语气迟疑。 桌上的东西瞧着有点像泥巴捏出来的各种花,就是颜色不太对。 而旁边的小几上,还有几朵染成红、黄、紫、绿四色的花,若不是眼下是冬日,他还真以为这是将采下来的花。 实在是太过逼真! 顾平安倒是认了出来,上前轻触了几下各种花卉,语气兴奋的问:“这些全是倒流香?” “没错,全是倒流香。” 一旁的三叔公依旧一脸懵:“你们姐弟在说什么?何为倒流香?” 听到这话,顾平安先顾棠一步,给三叔公仔细的解说一番,告诉他何为倒流香。 三叔公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什么叫做香的烟雾往下走?! 不管是什么香,点燃后,烟雾都是往上飘的! 哪有往下走的! 三叔公瞥了顾平安一眼,目含担忧,这孩子是不是看花了眼? 不然怎会说出这般胡话来? 察觉到三叔公的眼神不对头,顾平安当即停嘴。 他知道,这倒流香有点颠覆他们的观念,很难让他爷相信,只有让他爷亲眼见见,他爷才会明白自个儿说的是事实。 “二姐,把你上回没烧完的倒流香拿出来点燃,让爷好生瞧瞧。” 顾棠指了指柜子上的小盒子:“在那里面放着呢,你自个儿拿去。” 顺着顾棠的指引,顾平安找到小盒子,打开后,将里面的倒流香拿出来。 盒子里只有两个倒流香,一个是花形,一个四叶草形,都是微微燃烧了一角,不影响整体的美感。 拿出香后,顾平安没有立即点燃,而是放到三叔公手里,让他好生端详端详这香的与众不同。 三叔公见过线香、香粉、以及寺庙内常见的塔香等,这般模样的香,确实是头回见。 小巧单薄的花瓣、叶片,每一片都是巧夺天工,足以以假乱真。 他小心的触摸几下,手感微硬,离近了,还能嗅到香味。 越看越惊奇,目光移到桌上:“这些都是香?” “对,这些都是香。这边上了颜色的是牡丹,没上色的是竹兰梅菊。不管是什么形体,都是香。” 顾棠从他手里拿走自个儿捏的四叶草,用炉子上的火点燃,放到桌子的边角上。 很快,一缕白烟垂直而下。 三叔公浑身一僵,当即呆愣住。 这、这烟雾竟然真的是往下走!!! “爷,如何?没骗您吧,这香的烟雾确实是往下走,正是印证了这香的名字‘倒流香’。” 顾平安赞叹一声,伸手在烟雾里穿梭,将垂直的烟雾打散,玩心大起。 回过神来的三叔公急忙制止他,目光热切的盯着香上下打量。 “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在有生之年竟能看到这般奇景!” “这香最好配着小巧的景观石、或是各类摆件一起用。”顾棠将柜子里的新茶盏拿出来,在凳子上堆出一个梯形“摆件”。 将燃烧的倒流香放到梯形“摆件”最上方,原本垂直飘逸的烟雾,刹那间变成滚滚河流,四散着往下落,美轮美奂。 顾棠上辈子也在网上看到过倒流香,若是与自个儿捏出来的倒流香对比一下,她捏出来的倒流香,香雾更多更白更浓,香味也是极为清雅。 这其中有香料是来自系统的原因,也有制香机技能的加持,不能拿常规的倒流香来做对比。 第167章 比比谁更会耍赖 看着这堪称一绝的景象,三叔公连连赞叹,想起顾棠先前说的制香买卖,心中一动。 “你先前说要制香卖,莫不是卖的就是这‘倒流香’?” 顾棠点头:“没错,卖的便是这倒流香。” 听到这话,三叔公面上没有多少喜悦,而是生起几分不安来。 “这香…是极好的!只是,这香也是极为惹眼的,只要一露面,怕是会惹人觊觎……” 这点顾棠也知道,她一早便想出了对策。 她道:“北安城时常有番商经过,咱们对外就说这香是从番商手里买下的,在家点燃熏屋子时,才发现这香竟香如其名,焚烧出的烟雾竟是往下落。 咱们就说这香甚是稀罕,咱们家贫不舍得自用,便想着拿出来换银子。 这头一批只卖给那些家中富贵的读书人,他们有钱又好脸面,犯不着为了这二百来两银子的事害咱们。” “二百来两银子?”三叔公一脸懵。 他指了指桌上的香,“这些香加起来要卖二百两银子?!” 会不会太贵了点? 顾棠笑了笑:“爷,我这香可是天底下独家一份。您也说了,这香极惹眼,一露面定会惹人觊觎。 没准,咱们只能做这一回买卖,往后,有可能再不能卖这倒流香。 既如此,何不放开胆子先捞……赚一笔再说。 因此,这价钱便要高一些,二百两银子只能买一个。” “二百两银子买一个?!!!”三叔公声音拔高,瞠目结舌,神情宛若雷劈。 一旁的顾平安也张大了嘴,一脸恍惚,觉得自家二姐好像疯了…… 这香也就鸡蛋般大,一个卖二百两银子?! 这是做买卖吗? 不,这是当街抢银子! 他们会被骂奸商的! 祖宗八辈都要被人问候一遍! 祖孙俩脸上的表情很好懂,顾棠将手放入烟雾中,吸引了祖孙俩的目光。 “二百两银子一个咱们觉得贵,可在那高门大户人家眼里,也就抬手的事。对于那样的人家来说,人家不怕你卖的贵,人家怕的是东西不稀罕!” 手指在烟雾中搅动,将烟雾打散。 很快,她将手拿出,嗅了嗅,温润醇和的檀香味,浓淡适中。 顾棠看向三叔公,目光灼灼:“爷,您说,我们这香稀罕不稀罕?” 这点三叔公无法反驳,“稀罕,这香不管是模样,还是这…宛如瀑布河流的烟雾,都是一等一的稀罕之物!” “既然稀罕,那它便配得上二百两银子一个的身价。毕竟,物以稀为贵,只有价位高挂,才能趋之若鹜。” 顾棠语气笃定,咬死就这个价。 三叔公语塞。 要是这么说,确实值二百两银子。 只是…… “你想过没有?太过惹眼虽能卖出高价,可你能否守得住?” 这些倒流香有五十个,方才还觉得不多,可如今二百两银子一个倒流香,那这数量便可观了。 全部卖掉的话,棠丫头能挣回来万两银子。 对于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乡野人家来说,怀揣万两银子,怕是连北安城他们都走不出去。 “爷,您放心,我既然敢高价卖,那我自有法子守得住这份钱财。”顾棠语气神秘,一副胸有成竹模样。 三叔公不太信她的话说:“说说,你有什么法子?” “先保密,眼下还不能告诉您。” 三叔公心中一凉,觉得顾棠这是在哄自个儿,不让自个儿担忧。 事实上,她压根就没有什么法子! 不再看三叔公表露出来的担忧,顾棠将桌上调好的颜料摆好,面色如常,让三叔公和顾平安帮她上色。 看着面前的五色颜料,祖孙二人再次沉默。 竟是连颜料都会制? 对于她为什么会制作这些颜料,顾棠是这般解释的。 “以前采药时,偶然会踩烂一些汁水发紫发红的野草野花等,后来便暗中琢磨,如何用那些野草野花染色。” “如今好不容易制出这五种颜料来,只可惜数量不多,应当够这些倒流香上色的……” 这话的可信度很低,但三叔公又不得不信。 制颜料这一技艺,是不会有人教她这个乡野丫头的,只能是她自个儿琢磨出来的。 若不然,你便解释不通她为何会这些技艺。 顾棠也是清楚这点,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只随意解释一番她为何会制颜料,之后便不再说这些。 拿起桌上梅花形状的倒流香,用毛笔沾了点绿色,顾棠给祖孙俩做起示范,教他们如何上色。 得益于这些颜料与众不同,上色这一需要技巧的手艺,眼下变得简单起来。 拿着毛笔一顿刷,只要薄厚一致就行。 等颜料干透,它们自己会呈现出最完美的状态。 非常省心! 没多会儿,梅花形状的倒流香便成了一朵颜色鲜亮的緑萼梅。 “看明白了没?是不是非常简单?就是需要耐心。”顾棠举着手心里的“緑萼梅”,一一放在祖孙俩面前,让他们瞧仔细了。 确实简单。 三叔公另找了一根干净的毛笔,随意沾了一点颜色,在纸上试色几下。 看着纸上鲜亮的颜色,他心生欢喜。 “这般好的颜料,想必用来作画也是极好的。” “若是有剩的,您只管拿去作画。”顾棠估算了一下,最后应当会剩下一些。 “好好好,那爷可就沾你的光了。”三叔公脸上重新挂上笑容。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多想也无用。 三叔公都开始了,顾平安迟迟不敢动手。 “我一向笨手笨脚的,万一一不小心,若是将这香弄坏了可如何是好?” 二百两银子一个的倒流香! 就是将十个他卖了,也只有人家一半的身价! 顾棠瞪他:“这都是我自个儿制的!要多少没有?你若真弄坏了,我再重新制便是,哪里就这般诚惶诚恐?” 顾平安终于反应过来,只记得二百两银子,竟是将制香人二姐忘了。 没了后顾之忧,顾平安笑嘻嘻的跟顾棠告饶,捡了一根毛笔拿在手里,沾了点黄色颜料。 一手举笔,一手停在半空中挑拣,不知道该挑哪个好? 顾棠见他犹豫不定,干脆将竹子形的倒流香放到他面前。 “你重新换根毛笔,将这竹子一半涂上绿色,一半涂上紫色。” 顾平安仔细端详一番,心中一松,这竹子是最简单的。 顾棠在他旁边看了一会儿,确认他能干的来,便回到自个儿位子上。 拿起毛笔,随意选了个颜色和香,略显粗糙的涂抹起来。 屋里的祖孙三人在努力干着活计,屋外后院的顾来安也在努力的与斧头较劲儿! 他的斧头又又又卡住了! 这次他学着顾棠先前说的那般,握住斧头左右摇晃。 可惜,这回卡的很深,压根就摇晃不动。 加上顾来安右手本就受了伤,右手虚虚实实握着斧头,很难使上力。 缓了一会儿,再一次尝试将斧头摇晃起来,竟是一不小心碰到了右手手心上的伤。 顾来安疼的倒抽一口凉气,眼眶发红。 右手手心伤痕累累,顾来安低头看了几眼,越看越委屈,心中火气压都压不住。 暴躁的站起身,一脚将背篓踹倒,转身往前院走。 他要回屋歇息! 不劈了!死活都不劈了! 爱咋咋地! 大不了等他爹回来,他跪下多磕几个头求饶一番。 看在他知错求饶的份上,还有这满是伤口的右手心,相信他爹一定会心软几分。 被顾来安一心惦记着顾连山,此时在朱家吃的是满嘴流油。 今儿来朱家找人算账,非常顺利圆满。 偷布的是朱家三儿媳闫氏,顾连山带着顾梅与她当场对峙,并将顾梅带来的那件衣裳扔到她面前,容不得她狡辩。 知道事情隐瞒不下去了,朱家也不再护着闫氏,让她给顾连山赔礼道歉。 这都是老一套了,闫氏丝毫没有怨言,非常利索的对着顾连山磕了三个响头,以示赔罪。 毫无防备的受了闫氏的磕头,顾连山脸色漆黑。 他不怕朱家不承认,事实上,他更希望朱家硬气一点,死活不承认,也好让他趁机在朱家好生闹一场。 可结果,朱家人非常干净利索的认错,闫氏也是一样,说跪便跪。 这一家子,全是软骨头! 明明讨到了说法,可不知为何,顾连山就是觉得憋屈! 但好在他也是个浑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说饿了,让朱家整顿像样点的饭菜招待他。 招待好了,偷布一事日后他不再提。 招待不好,今儿他就要在朱家庄好生宣扬宣扬,让村里人都知道朱家这一窝子全是贼。 顺道再往衙门那边走一遭,该抓的抓,该去蹲大狱的就去蹲大狱,该流放的便赶紧去流放。 朱家不怕顾连山在村里坏他们的名声,他们怕的是顾连山万一真往衙门里去,那该如何是好? 毕竟,这浑人曾将自家兄长告到了衙门里! 亲兄弟人家都舍得告了,何况他们朱家? 想到这些,朱家不敢声张,只能咬牙答应这事。 这些还没完,顾连山再次提出要求,说招待他的饭菜要有鱼有蛋,有肉有酒,主食得是一锅白米饭。 听到这些要求的朱家,仿佛天塌了一般。 这得花费多少铜子才能置办的起?! 顾连山不管这些,不让他吃好喝好,他便往衙门那边讨公道去! 一提衙门朱家便慌成一团,一句拒绝的话都不敢说,极为不舍的掏出钱袋子,为顾连山置办酒菜。 待饭菜备好,顾连山也不让人喊,自顾自的坐好,捡着肉菜吃,一口都不打算给朱家留。 还有酒,也不知道是否有意,顾连山每次倒酒便要撒出来许多。 很快,朱家准备的那一小坛子酒,便被顾连山一人糟蹋的干干净净。 朱家的男人们一口没尝,心疼的直抽气。 看着这一幕的朱家人,敢怒不敢言,只希望这祖宗赶紧吃饱喝足,接着便滚蛋回去! 顾梅跟朱家的女人们在一起,窝在灶房内随意对付了几口,勉强填饱肚子。 期间闫氏不免向顾梅怨怼:“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竟被你老子察觉出来。这也就罢了,你为何不将这事顶下来?非得将我供出来!” 顾梅不服,一点也不退让,“偷布的头是你起的,大头也是你占的,你将好处占尽,如今却想让我帮你顶?呸!这天底下再没这样的道理!” 顾梅越说越气,声音也是越来越大,一点也不遮掩。 闫氏气得不行,上前就想教训她 顾梅瑟缩两下,躲到姥姥朱老太身后,想让朱老太与她做主。 “行了!”对于闺女留下来的孩子,朱老太还是有几分在意的。 “这事都是你贪心惹出来!你竟还有脸怪别人?!” 朱老太指着闫氏骂,脸色阴沉的吓人。 闫氏僵了僵,心虚的错开眼,不敢与朱老太对视。 看到姥姥与她出头做主,许久不曾被人关怀的顾梅,眼泪汪汪的,抱着朱老太的胳膊哭诉起来。 “姥,您是没瞧见,近些日子以来,我爹被四丫那死丫头挑唆的,越发对我不满,如今四丫更是撺掇着我爹,想把我远远的嫁出去……” 朱老太一惊:“嫁出去?!你爹跟你订好亲事了?” 顾梅摇头:“还没,媒人还在寻摸……” “这都快到年节了,要不了几日便要落雪,来往极为不便,怎么这会子给你说亲?” 顾梅顿了顿,只往顾棠身上推:“四丫挑唆的……” “说实话!”朱老太忽然冷了脸,瞪着她,“你将近些日子以来,顾家发生的大小事全都说与我听!” 顾梅:…… 朱老太的目光还是挺好使的,顾梅不敢再耍小性子。 低声细语,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一一说给朱老太听。 在顾梅没开口前,朱老太早已脑补了一下,将所有能想到的事件全往顾家头上套。 可随着顾梅将近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一讲述出来,朱老太愣怔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外孙女这说的是顾家?! 大儿媳魏氏走丢,眼下生死不明。 二儿媳张氏暴出伙同魏氏,一起偷盗自家亲闺女的银子。 而顾家二老,则是齐齐病倒。 其中冯氏更是直接瘫在床上,余生都要在床上度过了。 最后,能撑起家的顾连山带着二房一家子全都过继走了?!!! 朱老太:…… 第168章 嫁到朱家来可好? 朱老太久久说不出话来,脑子里打结一般,一时半会儿难以理顺想通这些事。 好好的殷实人家,怎会发生这般糟心事?且还不止一件,一连串好几件,怪不得顾家二老病倒了。 一股脑的将这些事说完,顾梅抿了抿唇,不情不愿的找补了一句:“我后娘和大伯娘合伙偷盗银子这事,我爹不让往外说,说传了出去,外人会说我们顾家是贼窝子!” 她弟不争气,时常偷鸡摸狗,要是再爆出这事,人家指定说他们顾家家风不正,是贼窝子,要不然,怎么大的小的都做起了贼? “这事你们听听就好,可别往外出传。我爹铁了心要把我嫁出去,这事传开,也会牵扯到我的亲事。” 顾梅不放心的叮嘱朱家的女人们,心里隐约有些后悔,偷银子这事,方才不该说的。 闫氏扯了扯嘴角,心中生起几分畅快,没忍住怼了顾梅两句。 “方才还说我是贼!你们顾家不也一样?来安手脚不干净,这娶进家门的两个媳妇也是三只手,还有你那早死的亲娘,也是个手脚把不住的。 就是你自个儿也没好到哪里去!你们顾家的东西,你暗中少拿了?都是一个德行的人,谁又比谁好了?你这般端着,还真以为自个儿是个干净的?” “你!”顾梅蹭的一下站起身,目光凶狠的瞪着她。 闫氏被她脸上的凶意吓了一跳,当即嚷嚷起来:“你们瞧瞧、瞧瞧!瞧瞧她这模样,恨不得生吃了我!一个还没出门子的姑娘家,哪来的这般凶戾之气?呸!这可真是天生坏种!” 顾梅被这话气得直抖,忘记了自个儿不是闫氏的对手,抬手就想给闫氏一巴掌。 闫氏眼疾手快,拦下这一巴掌,反手就要还一巴掌过去,却被朱老太厉声制止。 “老三媳妇!” 闫氏一僵,举起的巴掌没敢落下去。 顾梅脑子清醒了一瞬,又慌又怕,急忙挣脱掉闫氏的手,再次躲到朱老太身后。 朱老太将人护住,指着闫氏的鼻子骂:“黑心烂肺的玩意儿!就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别说梅丫头想打你,便是我,也一样想给你两巴掌!” 闫氏心头颤了颤,连忙低下头,再不敢嚣张。 朱老太心头火气翻涌,还没解气,“你说顾家也就算了,偏又提起来安和我那早死的闺女!来安早早的没了亲娘,爹又娶了后娘,他一个无人疼的小子难免会走错路,你们这些做长辈的,合该教教他才是,哪有幸灾乐祸揭人短的?! 还有我那闺女,她年纪轻轻的便去了,你们之间就是有再多的事,只看在人没的份上,也该敬重她几分才是。你倒好,对我那闺女不但毫无敬意,竟还往她头上泼脏水!这是你做弟媳妇儿能做的事?!” 闫氏低头挨训,一句话都没有,心里却是狠死了朱老太。 见事情越闹越不愉快,朱家大儿媳秦氏与二儿媳丁氏起身劝解。 “娘,老三媳妇一向是说话不过脑子,只图嘴上痛快,您跟她计较什么,没得气坏了身子。” “大嫂说的对,三弟妹没啥坏心思,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您别听她的。” 朱老太神色缓了缓,借着大儿媳、二儿媳的话,自个儿找了个抬价下。 “这边不用你收拾,回你自个儿屋里去。日后改了这脾气,说话前,先过过脑子再开口!” “赶紧的,还不谢谢娘!”秦氏、丁氏扯了扯闫氏的衣裳,示意她见好就收。 闫氏没抬头,依旧低着头,声音不大不小的说了一句:“谢谢娘……” 说完这话,闫氏便头也不回的出了灶房。 看着闫氏这模样,秦氏、丁氏心里不是滋味,虽然她们都不喜闫氏,可真要让她们选一个站队,她们绝对站闫氏! 只因婆母那早死的闺女朱秀儿,是真不是个东西! 闫氏在她手里不知吃了多少亏,就连孩子也都因朱秀儿的缘故流掉了两个。 要是换成她们,她们能活生生撕了朱秀儿! 回想起这些事,秦氏、丁氏心中复杂,见婆母还在护着顾梅,她们忽然就明白,闫氏方才为何会说那些话。 顾梅的亲娘朱秀儿,害得闫氏流掉了两个孩子,当年朱家二老仗着闫氏娘家人都死绝了,偏袒朱秀儿将人嫁了出去,没让朱秀儿受罚。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朱秀儿的闺女又压闫氏一头,对着她没大没小,原以为能教训一番,没想到,婆母再次偏袒过去。 秦氏、丁氏不敢想象,闫氏这会子心里该是怎样的滋味。 想到这些,妯娌俩也心生不满,不咸不淡的跟朱老太说一声屋里还有事,也不管朱老太什么反应,一前一后的出了屋。 朱家的姑娘小子们都在各自的屋里吃饭,灶房这边挤不下,堂屋那边顾连山又不许他们上桌,只能端着饭菜回自个儿屋里吃。 因此,待秦氏、丁氏离开,灶房里只剩下朱老太和顾梅。 眼睁睁的看着儿媳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朱老太目光晦暗,知道她们这是心生不满。 当年闺女做下的事,她们都没忘,也都没原谅,尤其是老三媳妇,那是时刻都记在心里,就连她那三儿子也是一样,对她跟老伴是越发冷淡。 早些年她跟老伴还无所谓,可近几年来,他们二老的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说不准哪日人便咽气了,便想着跟老三两口子缓和一些关系。 老三媳妇因当年接连流掉两个孩子,估摸是伤了身子,这些来,再未有过身孕。 如今老三两口子,就只有一根独苗,且身子骨还不太好,常年病歪歪的。 老三媳妇手脚不干净,就是想着多“弄”些银子攒着,一来给儿子治病,二来等儿子成婚有孩子时,他们两口子还要帮着养孙子。 也是因为这事的缘故,她那三儿子才会对他们二老越发不满。 老大、老二家,家家都是姑娘小子三四个,唯独老三,只有一个病秧子。 要是天意如此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人祸所为。 这搁谁身上谁不气? 朱老太想起这些,也是黯然神伤,她一直在琢磨如何补偿老三两口子。 直接给银子是行不通的,老大、老二都盯着呢,只能从别的地方找补。 “姥,我舅娘她们是不是生我气了?”躲在朱老太身后的顾梅语气担忧,一下子将三个舅娘都得罪,日后朱家她还能来吗? 朱老太回过神来,心不在焉的安抚了一句:“没有的事,你舅娘她们最近在给你表哥们做冬衣,这会子回屋是急着做冬衣去了。” 顾梅目光沉了沉,大舅娘、二舅娘回屋做冬衣她信,可三舅娘指定会记恨她! 想起方才自个儿将顾家发生的事,全都说了出来,顾梅一脸愁。 “大舅娘、二舅娘为人还行,唯独我三舅娘记仇的很,姥,如今三舅娘知道了顾家藏着掖着的那些个事,回头会不会故意说出去败坏我名声?我爹正在四处与我说亲,眼下要是传出什么不好的事来,我怕是嫁不出去了……” “不会不会,姥回头再给你三舅娘说一声,保管不会让她出去乱说乱传,不影响你说亲。”朱老太看向顾梅,眼中浮现想念。 她这外孙女,模样有五分像她那早死的闺女。 只冲这一点,在亲事上,她也该帮一把。 “你爹可有说要与你寻什么样的人家?” “没说,爹让我自个儿想,说媒人就这两日登门,让我自个儿好生想想,想好了便说与媒人听。” 这是依着梅丫头的意思找? 朱老太又问:“嫁妆怎么说?你别觉得羞恼,你这爹被后娘生的小崽子笼络了过去,自是不会为你打算,你得为你自个儿打算!” 这个顾梅倒是知道一点:“我爹早几年便说了,给二两银子置办柜子、衣裳、被褥等,买这些做陪嫁。” 朱老太顿了顿,二两银子的嫁妆?这可真是大手笔! 她面上闪过一抹艳羡,朱家的小子们,日后若是能娶到有二两银子做陪嫁的姑娘,就是让她少活几年她也乐意至极。 可惜,有这般陪嫁的姑娘是不愁嫁的,个个都是抢手货,哪里能轮得上他们朱家? 真是寻都没地儿寻去! 暗中叹息一声,心念不知转到何处的朱老太,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冒出个念头来。 目光缓缓落到外孙女顾梅身上,有二两银子做陪嫁的姑娘……眼前就有一个! 朱老太眼神闪烁,迟疑片刻,最终咬牙做出决定。 她故作担忧的为顾梅叫屈,将顾梅搂抱至怀里:“姥的乖孙呦——谁家的姑娘嫁人不是提前两三年寻摸?这双方长辈先通气,两家互相观望两三年,若是处处都好,便可托媒人上门说亲成婚。 哪有年前这一两个月说亲成婚的?纵使再急,也要等年后。可你瞧瞧你爹办的这事,这般急,能寻到什么好人家?!” 顾梅一脸愤恨:“这都是四丫挑唆的!我爹如今只听四丫的话!四丫说什么都是对的!” “你这日子过的竟是这般苦!”朱老太眼眶一红,硬是挤出两滴泪来。 “在家做闺女已是这般苦,等嫁到外人家做媳妇,没有娘家人与你撑腰,你这日子只会更苦!” 顾梅瞬间一愣,挣开朱老太的搂抱,语气发颤的问:“嫁人后,日子比这还要苦?!” “傻姑娘,你瞧瞧你身边那些做人媳妇的,她们才比大几岁?在婆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没瞧见?” “远的不说,就说你们顾家,你那后娘在家日子过的好吗?熬了十来年,生了一对儿女,你爹平日里又是打又是骂,她受的那些罪,搁你身上,你能受得住? 打骂也就算了,最后说休便休!不过是拿了自个儿闺女的银子而已,这算得上偷?没出门子的闺女,挣的银子都是当娘的攥着,哪能让她一个姑娘家拿着!” “你大伯娘更惨!早些年我便听你娘说,你大伯娘流掉了几个孩子,你大伯跟你奶骂她没用,怀个孩子都怀不住! 后来虽说养成了两女一儿,可你奶跟你大伯还是嫌弃你大伯娘晦气!她走失不见的这些日子,有谁为她急?有谁日日去找她?没了她,你们那一大家子的日子不照样过?” “由此可见,这做人媳妇的,过的都是苦日子,就跟嚼那黄连一样,要多苦便有多苦。只有等你熬了几十年后,多年媳妇熬成婆,成了婆婆,你才能过甜日子!” 这话让顾梅打了个冷颤,嫁人竟是这般骇人?! “姥!我不想嫁人了!您帮我向我爹求求情!我日后乖乖听话,再不惹他生气!”顾梅慌了神,一脸哀求。 朱老太叹气:“拖的了一时拖不了一世,你可见过一辈子不成婚的姑娘?” 顾梅脸色发白,摇了摇头,她没见过,她见到的都是早早便嫁人的姑娘。 以往都没在意,如今她细细想来,那些嫁人前还爱笑爱玩的姑娘们,嫁人后,脸上全都没了笑意,个个都是一脸疲惫和忧愁。 “姥就是真帮你将这亲事往后推,顶多推半年,最后你还是得嫁人,翻过年你便十六了!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到时,你再挑不到好人家!” 朱老太连连叹气,瞧着像是真在为顾梅发愁。 果然,顾梅彻底慌的没了主心骨,攥着朱老太的手,连连哀求:“姥!您得帮我!姥!我不想过苦日子!我也不想成老姑娘嫁不出去!” 朱老太也不言语,等顾梅心中的慌乱全都表露出来,这才意味深长的与她说道。 “这事也不是绝对,比如咱家西边那家,家里的姑娘嫁给了娘家侄子,这舅舅舅娘便成了公公婆婆。还有那姥姥姥爷,也成了爷爷奶奶,那姑娘的日子过的比在娘家时还要好! 这叫亲上加亲,不管是哪个,里外算都是亲人,都是自家人,不能拿对付外人的那一套来对待自家人。因此,那姑娘嫁人后的日子才会一等一的好!” 顾梅起先没反应过来,想着外人过的再好也与她无关,眼下她只想想法子解了自个儿的困境。 朱老太一直暗中打量她,见她没明白自个儿说这话的意思,犹豫一瞬,决定试着问问。 “你娘是个没良心的,生下你弟便撒手去了,你又长的像极了你娘,看着你,姥只有心疼的份! 如今你爹要给你胡乱找户人家,随意将你打发嫁出去,这是在剜姥的心! 姥想着,与其让你爹害了你,不如姥出面求求你爹,让他将你嫁到朱家来,日后你也能像西边那家的姑娘一般,日子和美舒坦,……” 第169章 挑唆父女关系,定下 嫁到朱家? 顾梅怔了一下:“您的意思是…让我嫁给表哥?” “没错,嫁给你表哥。”朱老太语气笃定,握着顾梅的手,一眼不错的盯着她,没有在她脸上看到抗拒之色。 朱老太心中一喜,又道:“姥知道,你打小便极有志向,一心想找个富贵人家嫁过去,可这事是不成的。 咱们是地里刨食的,那些富贵人家哪里会看得上咱们这般出身的姑娘?莫说是三媒六聘的嫁过去,就是一顶小轿抬进去做妾,人家都嫌咱们身上一股子泥腥味!” 这话听得顾梅很是不高兴,“怎么?我就这般不堪?我也没想着做正妻,做妾也使得!只要是高门大户、家中富贵,再不让我过苦日子,做妾我也是愿意的。” 朱老太脑袋木了一下,张了张嘴,竟是不知说什么好。 见自家外孙女一脸理所应当,胸口顿时憋闷起来。 虽说这模样长相与她那早死的闺女像了五分,可这脾气秉性却与她那闺女一模一样! 都是一样的贪图富贵,且还不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重! 人常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你想做妾,也要看你这模样过不过关才是。 那富贵人家的老爷,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的色中饿鬼,纳妾也是捡着颜色好的纳,哪里会瞧上她外孙女这样的? 不是朱老太瞧不上顾梅,实在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人,顾梅这长相,可算不上颜色好,勉强只能说不丑。 哪个眼瞎的富贵老爷会纳一个容貌一般,且还是个农女出身的姑娘为妾? 朱老太非常清醒,当年她闺女朱秀儿说要去做妾,她狠了心没听闺女的胡言乱语,压着闺女嫁到了顾家。 如今到了她这外孙女身上,竟是不知何时也起了这样的心思。 知道外孙女的脾性像极了闺女,朱老太没说人瞧不上她,话头一转,说起旁的事来。 “村头朱大成家,有个长你两岁的姑娘你可还记得?” 顾梅愣了一瞬没反应过来,不是在说她的亲事吗?怎么又扯到什么朱大成身上? “怎么?不记得了?”朱老太又问了一遍。 顾梅慢半拍的回想一番,隐约想了起来:“是不是叫朱娟儿的那个?” “没错,就是她。” 朱老太叹息一声,说道:“朱大成这闺女,模样极出挑,去岁元宵时,在北安城游花灯被一位陈老爷相中,不久便托人来家,将朱大成的闺女抬回去做了妾……” 顾梅沉了脸,朱娟儿都能做妾,她为何不能?! 这念头将在心中闪现,可接下来,朱老太的话便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今年年初,那位陈老爷又派人去了朱大成家,说是朱娟儿死了!生产时死的,孩子也没生下来,一尸两命!” “怎么会?!”顾梅白了脸,“不是有人伺候衣食无忧吗?这般也会一尸两命?!” 朱老太眼神闪了闪,这女人家生孩子,不管是贫富贵贱,都是一样的,都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里拿命拼! 顾梅年纪轻,还不懂这些,以为只要能过上富贵日子,这生孩子便是安稳的。 朱老太没与她解释,而是将错就错,继续说道:“按理来说,这衣食无忧的养着,是不该一尸两命的。朱大成将那来报信的人留下吃酒,等人吃醉后,将实话套了出来。 朱娟儿之所以会一尸两命,是她犯了陈家的忌讳,陈家纳咱们这样出身的姑娘为妾,就是当做随手把玩的玩意儿,是能买卖送人的!” 听到这的顾梅神情骇然。 这和张氏说的不一样! 张氏告诉她,富贵人家的老爷最爱美妾,得宠的,就连当家主母都要退让几分! 见外孙女慌起来,朱老太接着道:“既是能买卖送人的玩意儿,陈家人自是不许朱娟受孕生子。可朱娟儿不想被送人,便冒险偷摸的怀了身孕。陈家人知道后也没罚她,朱娟儿便以为过了这一关。 可谁料,等八个月的时候,朱娟儿的饭菜里被人放了催产药!朱娟儿不知道,怀着孩子又是嘴馋的时候,连药带菜的吃了许多下去。没多会儿便发作起来,嚎了一晚上,孩子也没生下来,人也跟着没了!” 顾梅浑身发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朱老太像是没瞧见她受惊的模样,自顾自的又说起一家:“大青村那边也有一户,家中的姑娘也是被人抬去做了妾,可只活了半年,便不明不白的死了……” 只活了半年? 顾梅一脸惊惶,这不受孕也会死? “还有周家坝的周家姑娘、李家姑娘,都是模样出挑的很,全被人抬走做了妾,一个只活了三月有余,一个活了一月有余。都是死的不明不白,家里人也不敢过问,只收了一笔银子后,这事便不了了之……” 朱老太说的煞有其事,也不知真假。 顾梅是信这话的,觉得她姥没必要骗她,别的不说,朱大成家就在村头住,先前他们来朱家时,就从朱大成家门前路过。 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察觉到顾梅动摇起来,朱老太再加一把火,挤出两滴泪,哭着劝她。 “姥的乖乖!只看在这一条条人命上!你也不能去做妾啊!姥知道你过够了苦日子,你若是真不想再过这苦日子,你便嫁到朱家来。 有姥在,也不用你干活计,你只管等吃等喝,睡到日上三竿都无人敢说你一句!你若是去做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姥该怎么活?十几年前送走了你娘,难道如今又要送走你?” 这话算是非常直白的告诉顾梅,旁人家的姑娘做妾都没好下场,顾梅也不例外,若是做妾,早晚都是个死! 顾梅最是惜命,朱老太的这些话早已吓住了她。 眼下只所以没松口,是因为她嫌弃朱家名声不好。 当亲戚相处时,她没觉得朱家有什么不好,如今要她嫁到朱家,她又有些瞧不上朱家。 可要是不嫁到朱家,她又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就算找到一家合心的,嫁过去后,还要熬个几十年才能过舒坦日子。 做闺女跟做媳妇不一样,只看村里那些将过门的小媳妇便能看出来。 家里的活计、地里的活计,都要帮着干,累死累活也不落好,还要受婆母的挑刺,家家都是这样。 顾梅不想做活计,她打小便没做过什么活计,日后嫁人更不想做活计。 可是,没有人家会不让家里的媳妇做活计。 除了朱家…… 顾梅抿了抿唇,觑了一眼朱老太,心中还是摇摆不定。 沉默片刻,她试着将自个儿的要求说出来:“姥…我打小就没做过事,家里家外的事我都干不来,我身子也不好,我爹从不使唤我,只让我在屋里歇息……” “姥知道!你若是嫁到朱家来,姥也不使唤你,你只管在屋里歇着,家里家外的事都不用你干!”朱老太脸上欣喜压都压不住,心中大定。 “那我…舅娘那边会不会有意见?”都说婆媳之间难相处,顾梅有些担忧。 朱老太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只管放心:“这家里做主的是姥,你舅娘她们都是看姥的脸色过日子,就是为了讨好姥,她们也得捧着你、哄着你!” 顾梅心中一松,脸上隐隐有些得意,她喜欢被人捧着、哄着。 “那这事…咱们便定了?”朱老太一脸希冀。 顾梅脸色泛红,迟来的羞涩爬上心头。 来回对比一番,不用她做事的朱家确实是最适合她的。 “我听姥的……” “好好好!姥的乖乖就是孝顺!”朱老太笑得见牙不见眼,“既如此,回头你便与你爹通个气,过两日姥请媒人去找你爹商议亲事。” 提到她爹顾连山,顾梅脸上的羞涩褪去,变得有些不安起来:“我爹…指定不会答应这事,我怕跟他说了后,他会揍我!” “为何不答应?”朱老太撺掇起来,“这当爹的哪个不盼着自家闺女有个好归宿?嫁到朱家你啥也不用干,嫁到旁人家你要伺候一家子老小! 你爹但凡有一分盼着你好的心,这门亲事,他就该欢喜的答应。除非是他心中瞧不上你,不想让你得了好!” 这话听得顾梅再次沉了脸,心中十分认同她姥的话。 如今她再不想着做妾,若是能有富贵人家聘她做妻,那她就不嫁朱家。 可眼下,她嫁给富贵人家做妻的希望渺茫,只能在这乡野人家中挑一家嫁过去。 若是这般,朱家就是这些人家中最出挑的! 嫁到旁人家她要累死累活伺候一家老小,嫁到朱家,她什么活都不用干,还有她姥给她撑腰,这日子定是顺心的很! 两厢一对比,傻子也知道选哪家好! “我试试,看能不能说服我爹……”顾梅语气不是很坚定。 朱老太暗叫不好,急忙开口:“平日里你不敢与你爹唱反调也就罢了,可这嫁人一事是人生头等大事!嫁的好一辈子无忧,嫁不好一辈子吃苦受罪,说不定还早早病亡! 你爹心中没你,自是不会为你着想,以姥看,他八成是想将你嫁的远远的!日后你就是被人日日打骂,他也不会上门帮你撑腰!” 顾梅心中一凛,确实,若是有可能,她爹一定会这般做! “姥的乖乖!你得学着为自个儿打算,学着为自个儿争取……” 朱老太将人搂进怀里,一副为顾梅叫屈模样。 顾梅将这话听了进去。 左右她就要嫁人了,嫁的还是外祖朱家,日后有她姥为自个儿撑腰,她爹管不管她也就不重要了。 若是她爹同意了这门亲事便罢,若是不同意,那她便豁出去闹一闹! 就算挨打也顾不得了,她不想嫁错人家一辈子吃苦受罪! …… 堂屋那边,吃饱喝足的顾连山,挺着个肚子从屋里走出来,一脸餍足。 他脚步稳稳的,那些酒吃的没有撒的多,因此并没有什么醉意。 朱家老大、老二,以及朱老爷子慢一步的跟着出了屋,脸色漆黑,看着心情畅快的顾连山心疼的滴血! 一桌子的肉菜全让他一个人吃了! 他们想夹一筷子都不许,这一桌子肉菜的花费,都快抵得上一匹布的钱了,早知便把那余下的半匹布还给他! 想到此,父子三人扭头瞪了一眼剔牙的朱老三。 偷布的是老三媳妇,偷来的布老三媳妇也没交到公中,而是自个儿收了起来。 可最后花铜子“招待”顾连山吃酒吃肉一事,却让公中出银子。 方才他们便想让老三媳妇将那半匹布交出来,让顾连山带走算了。 偏偏老三媳妇闹死闹活,就是不同意! 老三也是个浑的,竟帮着他媳妇一起闹。 朱老三不理会父子三人瞪过来的目光,知道他们在惦记那半匹布。 呵呵。 再惦记也没用!到了他媳妇手里的东西,谁也别想再拿回去。 再说了,他们三房平日里也没少家里家外的忙活,可论衣食,他们三房是占最少的! 这么些年下来,他们三房不也是安安稳稳,一句不公都没喊? 想起这些事,朱老三越发理直气壮,脚下不停,一路晃悠着往西厢去。 父子三人这些年一直被朱老三这般冷淡对待,他们也没多想,眼下只想快点将顾连山送走。 吃饱喝足的顾连山也不用朱家人催,将牛车牵过来,朝灶房那边喊了几声,将顾梅喊出来回家。 顾梅不想回,想留在朱家这边住几日,想好好与朱家的几位表哥们相处相处。 方才她奶说了,她有五个表哥,如今都没定下亲事,随她挑,挑中哪个便嫁哪个。 朱老太瞧出顾梅不愿意回去,上前小声劝道:“不急,你先回去跟你爹说说,姥也给你舅舅舅娘们说说这事,过两日姥便请媒人去寻你爹……” 顾梅脸上的不情愿缓了缓,走到牛车前爬上车,对着她爹还是没个好脸,一言不发。 祖孙俩悄声说话这一幕,顾连山看到了,眉头下意识皱起来,很是不喜闺女与朱家老太太走得太近。 这朱家上下,个个都揣着不少心眼子,见了谁都想算计几下,他这大闺女脑子蠢,压根就玩不过朱家人,怕是被卖了还帮着朱家人数钱呢! 第170章 人未过门,已开始算计嫁妆 送走顾连山父女,朱家人齐齐松了口气。 各个屋里的姑娘小子们全都跑了出来,一个个都往堂屋挤。 今儿做了肉,他们都闻到肉香了,早馋的不行。 希望有剩的,让他们解解馋,好几个月没见荤腥了! 朱老太看到这一幕,横眉竖眼的叫骂起来:“都是饿死鬼托生的!谁家过了饭食还上桌吃饭?!脸还要不要了!” 尖利刻薄的语气让姑娘小子们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屋里挤。 朱家老大不耐的说了一句:“屋里桌上全空了,您老还心疼什么?只管让他们去!” “全空了?!”朱老太叫了起来,脸色难看,急忙往堂屋去。 嘴里还不住絮叨着:“那般多的荤菜,哪里吃的完?我有意端过去不少黍面饼子,就是想着让你们多吃饼子少吃荤菜!那些荤菜要是剩下来,够咱这一家子吃个十天半月的……” 不提荤菜还好,一提这事,朱家老大是越发窝火:“那些荤菜全让姓顾的混蛋吃了!我们爷几个,一口都没捞着!您要是唠叨,合该找姓顾的去!您冲我们说什么!” 听到这话的朱老太心凉半截,怪不得闹着要他们朱家准备荤菜招待,原来是打定主意想吃垮他们朱家! 推开门口挤着的孙子孙女,朱老太不耐的骂了起来:“都挤在门口作甚?!一个个不知羞的玩意儿!见天睁眼就知道吃!滚滚滚!谁敢再挤在这,仔细揭了你们的皮!” 朱家的姑娘小子们极怕朱老太,一听这话,纷纷慌乱的各回各屋。 撵走了孙子孙女们,朱老太脚步急切的往桌子那边走去。 待到了桌子跟前儿,顿时眼前一黑,这还真是全空了! 一条一斤重的鱼,一只两三斤重的鸡,十个炒鸡蛋,还有一些咸菜、素菜等,拢共六个菜,此时只剩下空盘子。 朱老太那叫一个气,当即骂了出来:“莫不是过继后没饭吃?!就是那饿死鬼托生的也不该这般贪嘴!真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就这般还有脸挑拣我朱家的错,呸!自个儿屁股上的屎都还没擦干净呢!哪来的脸说别人!” 这话让屋外的朱老爷子变了脸,连忙进屋问:“你方才说的什么?谁过继了没饭吃?” “还能是谁?除了姓顾的那没良心的,再没别人!梅丫头说,他们二房一家子过继给了梅丫头的三叔公,认了那三叔公做爹!” 朱老太一脸鄙夷,很是瞧不上顾连山的做派。 “细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好好的,怎么突然一家子全过继走了!”朱老爷子语气急切。 原想回屋取暖的朱家老大、老二,也一脸稀罕的走进来,对这事同样好奇的不行。 朱老太也没瞒着,将顾梅说的那些事,一一说了出来。 就连张氏伙同魏氏偷银子的事也没落下,一并说了出来,将先前对顾梅的保证全都忘在了脑后。 朱家父子听了这些事后,纷纷幸灾乐祸起来:“顾老头一向自诩他家是耕读之家,说家风清正,兄弟和睦。秀儿活着的时候,每回登门他都一副瞧不上咱家的模样。 说咱家行事不正,一家子都没个好名声。如今看来,顾老头说的那些话都是糊弄人的!真正行事不正的是他顾家!” 朱老二是个蔫儿坏的,直接跟朱老太开口:“娘,回头我让孩子娘出去说说去,帮他顾家好好宣扬一番名声!” 听到这话的朱老太,双眼一瞪:“你要是敢让你媳妇出去胡说一气,我揭了你的皮!” 朱老二一脸懵:“为啥啊?他顾家一向瞧不上咱家,给了咱家不少气受,如今拿捏住他家的错处,为何不趁此出出气?” “你懂个屁!若是能出气,还用得着你来开口?我早自个儿出去说了!” 朱老太白了儿子一眼,摆手让他回屋,让他将自个儿的媳妇儿子都喊过来。 朱老大也是,也被朱老太撵了出去,同样要他带着媳妇儿子过来。 “你这是有事要说?”朱老爷子一脸疑惑,不知道老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朱老太点了点头,没有搭理老伴的话,来到门口,朝西厢那边喊朱老三。 “老三!带着你媳妇儿子往堂屋来!娘有事与你们商议!” …… 没多会儿,朱家三个儿子带着媳妇儿子们来到堂屋,等待朱老太与他们商议事情。 朱家人口兴旺,三房人将不大的堂屋挤的满满当当。 朱老大与媳妇秦氏站在左边,身后是夫妻俩的两个儿子朱有金、朱有银。 朱老二与媳妇丁氏站在右边,身后也跟着两个儿子朱有才、朱有福。 至于朱老三与媳妇闫氏,夫妻俩则站在朱老大那边,身后是夫妻俩的独苗苗朱有寿。 朱老太将五个孙子挨个看了一遍,目光落在朱有寿身上时,停留的长了些。 老大、老二家的儿子瞧着有些面黄肌瘦,但那是饭食跟不上饿的,只看身板的话,也算宽厚,是个能顶门户的。 而老三家的这根独苗,却是被老三两口子养的气色不错,浑身有肉,打眼一扫便知道,在饭食上,这根独苗绝对比老大、老二家吃的好。 就是身子骨不大好,十天半月便要病上一回。 “娘,您让我们过来,我们也都过来了,您有事倒是说啊?” 朱老三语气不耐的催促了一句,这大冷天的,堂屋里又没烧炉子,他儿子可受不住。 朱老太胸口憋闷了一下,目光从老三一家身上移开,缓了缓情绪,开口说起顾梅说亲的事。 “梅丫头今儿来家说,她爹正与她四处说亲,我想着,那丫头是你们妹子唯一的闺女,又是打小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不如来个亲上加亲,把梅丫头聘到咱家来,你们觉得如何?” 三房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不同意”这三个字。 一时间,纷纷争相开口推脱起来。 “娘,我这两个孽障不合适,您也是知道的,有金打小就跟梅丫头不对付。有银也是,俩人一见面就吵嘴,谁都不让谁!这要是成了亲,这日子怕是过的鸡飞狗跳!” 这是老大媳妇秦氏。 “有才、有福也是,他俩不但跟梅丫头不对付,且眼高的很!早两年便跟我说了,说要找个颜色好的姑娘当媳妇。您也是知道,这俩小子被我宠坏了,凡事都得依着他们的意,要是错他们半点,那个个都能闹翻天!” 这是老二媳妇丁氏。 “我家有寿要不起!我就这一根独苗了,当年朱秀儿祸害得我丢了两个孩子,如今,她闺女还想嫁回来?怎么?母女俩这是想一同嚯嚯我们三房?!” 这是老三媳妇闫氏,说这话时,她瞪着朱老太,眼神不善,心中恨的咬牙切齿! 朱老太没理会媳妇们的话,只将目光放到儿子们身上,“你们兄弟三个才是一家之主,你们媳妇说的都不算,梅丫头这事,只要你们兄弟三个同意就行。” 这话如同巴掌,一把扇在了媳妇们的脸上,气得三人浑身发抖,扭头将气撒在各自的男人身上。 闫氏是最直白的,当着众人面往朱老三胳膊上掐了一把,威胁道:“你要是敢同意!回头我便带着儿子投河去!与其让人家祸害死!不如我们母子俩自个儿动手,免得有人看我们母子不顺眼,见天的想法儿嚯嚯我们!” 这话说的是顾梅,但同样也点了朱老太。 朱老太当即沉了脸。 还没等她发作,就听朱老三非常利索的开口:“我们三房不同意!这事不要推到我们身上来!您只管找我大哥、二哥去,他们儿子多,我只有这一根独苗!” 秦氏、丁氏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也顾不得许多了,学着闫氏一般,伸手往自家男人身上掐,同样开口威胁了两句,让兄弟俩赶紧表态。 朱老大、朱老二躲开媳妇的动作,就算媳妇不动手他们也不会同意这事。 “我儿子与梅丫头不对付,您总不能按着他们的头,逼他们成亲吧?常言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 “对对对!大哥说的对,强扭的瓜不甜!我儿子喜欢颜色好的,梅丫头那模样…可算不上什么好颜色。” 朱老太脸色漆黑,被儿子儿媳们气得火冒三丈! 偏生一旁的朱老爷子也站儿子那一边,“您咋突然冒出这念头来?你瞧瞧,儿子儿媳们都不愿意,这事不要再提,就此打住。” “你懂什么?!”朱老太没好气的瞪了老伴一眼,接着又看向儿子儿媳们,强压下心中的火气,试图劝他们。 “咱家名声不好,又穷的叮当响,一日两顿的饭食都供应不起,日后小子们娶媳妇更是难如登天!我让梅丫头嫁到咱家,除了心疼她以外,就是看重了她的嫁妆!” 嫁妆? 众人纷纷看向朱老太,不太信这话。 顾梅不得顾连山喜爱,这事谁不知道? 一个不得喜爱的闺女,顾连山能给多少陪嫁? 朱老太瞧出他们心中的想法,直言相告:“梅丫头她爹虽不喜梅丫头,但心肠并不坏,一早便说了,等梅丫头出嫁,家中会拿出二两银子为她置办陪嫁……” “二两银子?!”闫氏惊呼出声,打断了朱老太的话。 “娘!您莫不是为了让梅丫头嫁进来,故意胡扯的吧?他顾连山有什么家底?能出得起二两银子做嫁妆?!” “三弟妹说的对。”秦氏也不信这话,“先前听梅丫头说,过继后,他们一家子只带了各自的衣裳被褥,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他上哪弄二两银子给闺女做陪嫁?” 一旁的丁氏点了点头,跟着道:“梅丫头下面还有个来安,等梅丫头嫁了人,来安也该说亲了,闺女出嫁给二两银子置办嫁妆,那儿子娶妻下聘呢?总不能比闺女少吧? 还有那后娘生的两个小崽子,也都十岁出头了,说亲就这两三年的事。算算,这事都挤在了一起,要是每人二两,这得花费多少银子?就是卖了他顾连山也置办不起!” 接连被三个媳妇怼,朱老太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火气,开口骂了起来。 “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们似的!又蠢又懒!个个没个正经营生,日日跟个猪一般,吃了睡,睡了吃!除了到处嚼舌根,你们还能干啥?!” 妯娌三个见婆母动了真火,脸色讪讪,闭口不敢再说。 将三个儿媳的气焰压下去,朱老太缓了缓情绪,接着道:“若是只靠他顾连山一人,确实掏不起二两银子置办嫁妆,可人家有个好闺女!” 说到这,朱老太眼中闪过一抹艳羡,“张氏生的那个闺女顾四丫,自小跟着一个采药人拜师学艺,早几年前便挣起了银子。如今她手里的银子不知有多少。 她一个姑娘家,挣来的银子定是要交到她爹手里的。她爹手里有了银子,这嫁闺女自是要讲究排场,给个二两银子置办嫁妆,那是抬手的事!” 提起顾棠,众人恍然,他们竟是将张氏生的那个小崽子忘了,这可是个能挣银子的。 闫氏的目光瞬间火热起来,再次打断朱老太:“娘!听您这么一说,这顾四丫倒是与有寿相配的很!不如换一换,将顾四丫嫁到咱家来?” 不止是闫氏自个儿这般想,秦氏、丁氏也是这般想,只是俩人没有闫氏这般莽撞,没看到婆母的脸色阴沉的难看? 老三媳妇就是个没眼色的! 朱老太本就一肚子火,这会子又听到闫氏嫌弃顾梅,说要换了顾四丫嫁进来,当即啐了她一口。 “呸!要是真有这般好事,能轮到你?!你去梅丫头她爹面前提一个试试,腿给你打折都是轻的!” 闫氏瑟缩了一下,她可不敢到顾连山面前提这事。 朱老太目光扫了一圈儿子儿媳们,沉声打断他们的美梦:“顾四丫你们是想都不要想,梅丫头她爹的为人你们也是清楚的,手段刁钻的很,你们哪个都惹不起!” 众人一顿,火热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朱老太再次提起顾梅:“娶梅丫头是最稳妥的,等她嫁进来,那二两银子置办的嫁妆便能解了咱家的急。 不管是将那嫁妆卖了换银子,还是拿去给小子们做聘礼,那些东西,足够咱家小子们个个都能娶上媳妇!” 第171章 他媳妇打算阳奉阴违 这话一出,朱家的媳妇们再无反对声,显然,朱老太的大饼十分诱人。 不止是朱家的媳妇们动心,朱家的儿子们,以及朱老爷子也都动了心。 “若是…这般,那这门亲事确实是极好的。只是,梅丫头她爹来家闹了一场,关系正是僵的时候,这事怕是很难让他点头。” “爹说的对,这老三媳妇偷了人家二闺女的布,人家都闹到咱家来了,咱转头就想聘梅丫头进门,人家能同意?” “这个不用你们操心。”朱老太眼皮耷拉着,遮住眼底的心思。 只问道:“你们屋里的小子们,哪个愿意娶梅丫头?咱家定好了,我便请媒人去顾家提亲。梅丫头她爹已经找了媒人,咱家要是迟一步,当心啥也捞不着!” 朱老大、朱老二面面相觑,兄弟俩心中都想应下这事,纷纷朝自个儿媳妇使眼色,示意她们开口争取这门亲事。 秦氏、丁氏却还是有些顾忌,方才妯娌俩的推脱之词不是信口胡说,而是确有此事。 她们屋里的小子跟顾梅确确实实是合不来,就是到了如今也是一样,几个小子都瞧不上顾梅,都不带搭理她的。 这要是不问问他们,擅自同意了这门亲事,回头指定要闹起来。 想到这些,妯娌俩回头瞧了一眼身后的小子们,果然,几个小子们不断地冲着妯娌俩摇头。 他们才不愿意娶顾梅! 二两银子的嫁妆又如何?依着奶说的,那些嫁妆是要被他们兄弟几个瓜分的,又不是全留给他们某一人。 这般算下来,娶不娶顾梅都是一样的,不妨碍他们享受那二两银子嫁妆带来的好处。 既如此,何必要娶一个自个儿瞧不上的姑娘? 等他们拿到那嫁妆,大可以找一个心仪的姑娘娶回来。 儿子们能想到这些,做娘的自然也能想到这些。 秦氏、丁氏不再强求,暗中掐了一把自家男人,笑着再次推拒。 “娘,您也看到了,我这俩小子与梅丫头是真不对付,二两银子的嫁妆都动不了他们的心,这事您问问二弟一家?” “嫂子,你这话就不讲究了,你家小子与梅丫头不对付,我家小子也是一个样,他们都爱颜色好的姑娘,这你也是知道的,怎么能往我们这边推?” 丁氏不轻不重的嗔怪了两句,话头一转,将这事顺着往三房头上推:“我屋里的小子性子烈,他俩的亲事我做不了主,比不得三弟妹,她家的小子最是省心听话,只要三弟跟三弟妹同意此事,有寿这孩子绝无二话!” 秦氏眼皮子跳了跳,瞅了丁氏一眼,一言难尽。 二弟妹是昏头了?竟敢推给三房! 顿了顿,秦氏又往闫氏那边瞅了一眼,意外的是,并没有看到闫氏暴怒的场面。 闫氏低着头没说话,手指搅来搅去,也不知在盘算什么。 朱老太眼眸闪了两下,似乎对秦氏、丁氏会再次推脱早有心理准备,也没生气,只冲着一言不发的闫氏问。 “老三媳妇,你大嫂、二嫂的话你都听见了,你怎么说?这事你同意不同意?” 听到婆母喊她,闫氏终于抬起头来,没有回朱老太的话,而是盯着朱老三瞧。 要说谁最了解闫氏,整个朱家,除了朱老三再无别人。 一对上闫氏的眼神,朱老三便明白了媳妇的意思。 这是动了心,想答应。 但方才他娘说了,梅丫头那二两银子的嫁妆,是要拿出来给家里的小子们瓜分的。 话都说的这般清楚了,他媳妇还是动了心,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媳妇打算阳奉阴违。 先把嫁妆弄到手,只要到了他媳妇手里,那是谁也别想让他媳妇再掏出来。 更别提给家里的小子们瓜分,那是想都不要想。 朱老三叹了声气,当年他妹子害得他媳妇接连流掉两个孩子,如今他妹子的闺女带着嫁妆嫁进来,也算是了了这份因果。 等将那嫁妆卖了,家里积攒的银子又能多出不少来。 还有顾家那边,顾连山二闺女是个能挣银子的,顾连山手里也定是不缺银子使,这大闺女嫁到朱家来,两家之间的关系又能捡起来继续走动。 日后但凡是缺银子使了,只管让顾梅回去借。 这亲闺女上门借钱,当爹的又不缺银子使,你能说不借? 你要是不借,你闺女在婆家还能有脸面?还能撑得起腰杆子? 只看在让闺女的日子好过的份上,只要闺女张口要银子,那多多少少都得给点! 打着这样的念头,朱老三对闫氏说道:“咱家一向都是你做主,同不同意都依着你的意,你说了算。” 闫氏晦暗的眼神有了光彩,当即应下这事:“我家有寿娶!” 朱老太松了口气。 只是她这口气还没松完,闫氏又提出要求来:“梅丫头带来的嫁妆大房、二房也是要跟着沾光的,算下来,我家有寿是最吃亏的!家里得给补偿!” 朱老太眉头皱起,明显是不愿意。 大房、二房也是一样,脸色难看起来。 闫氏冷了脸:“怎么?好处都让你们占了,我们三房只能给你们背锅?!若是这般,我家有寿便不娶了!大家竹篮打水一场空! 让梅丫头带着嫁妆嫁到旁人家去,咱家这些小子们,日后全靠自个儿的本事,能娶到媳妇的便娶,娶不到的那就做个绝户头!” “绝户头”这三个字杀伤力巨大,除了朱家三房,其他两房全都变了脸。 朱老爷子更是急了,难得跟朱老太呛起了声:“知道你精打细算,可这时候是能精打细算的?就咱家这家底,顶多能给一个小子娶上媳妇!其他小子呢?难道你还真打算让他们做个‘绝户头’?” 对于这个时代的男人们来说,家里的小子要是真成了绝户头,那可真是辱没祖宗的大事! 自个儿死后都没脸埋到祖坟地里!更没脸见祖宗们! 因此,朱老大、朱老二也都跟着急了起来。 “娘,就听三弟妹的,给她些补偿。” “对对对!娘,三弟妹说的对,就梅丫头那般脾性的人,配咱家有寿确实委屈了有寿这孩子,合该给补偿的……” 秦氏、丁氏也跟着劝了两句,虽然心中不满,但想着那二两银子的嫁妆,她们还是知道哪头重哪头轻的。 朱老太脸色漆黑,端起桌上的竹碗,直接摔到地上,指着众人骂:“一群黑心肝的!家里有多少积攒你们还能不清楚?全给了三房,这家里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话一出,屋内的气氛瞬间一变,除了三房,其他人均是神色发虚的将目光移开。 朱老太这话并不是糊弄他们,朱家有多少积攒,屋里的人都能算出个大概。 别看朱家人多,但都没个营生,一大家子全靠租赁田地过活。 朱家的男人们不会打猎,也没有什么手艺,让他们去北安城找活计他们也不敢去,农忙时下地种田,农闲时便待在家里闲着。 朱家的女人们也是一样,没手艺、没胆量,除了在农忙时一道下地种田,平日里都是在家里伺候一家子老小。 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下,朱家还能有什么积攒?顶天一二百铜子,连一日两餐都难以为继。 就这些,也是不能动用的。 开春后,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每年都要拿这些铜子去买粮食,不然就要饿肚子。 就如朱老太所说,这要是给了三房,这日子还真不用过了。 闫氏却不管这些,她只知道,只有攥在自个儿手里的东西,那才是属于自个儿。 她不怕事的给朱老太画大饼:“您怕什么?等梅丫头嫁进来,小子们的聘礼能使多少?余下的不都是您的? 再说了,我要的又不多,我儿子成亲,您给我儿子做套新衣裳,一件长袍,一条裤子,一双鞋袜,要细布的。只要置办了这些,别的我再不提!” 一套细布做的衣裳,按理确实不多。 村里其他人家的小子们成亲,都给做套细布衣裳,成亲那日穿出来,两家都有脸面。 可朱家家底太薄,这一套细布衣裳实在是做不起。 朱老太缓了缓脸上的神色,跟闫氏实话实说:“我也不瞒你,家里拢共就二百铜子,其中得拿出一半给梅丫头下聘,余下一百铜子要置办成亲当日的席面。 你就是不要补偿,家里这光景想要维持下去,一样要等梅丫头的嫁妆做贴补。” 闫氏横眉怒目,张嘴便想说不娶了。 朱老太知道她的脾气,赶在她开口前,退了半步:“我屋里有半匹布,也是细布的,就是放的年岁久了,颜色褪的厉害。你若是不嫌弃,就将那半匹布裁出来一半,给有寿这孩子做件衣裳。” 闫氏不满意:“半匹布才多少?还是褪了色的,您就是全给了我还不够呢,您倒好,竟只给一半?!” 朱老太一口气哽在嗓子眼,火气又冒了出来。 还没等她与闫氏继续掰扯,一旁的朱老爷子竟是做主答应了下来:“成!半匹全给你。” 这话气得朱老太厉眼一瞪,当即就要发作。 朱老爷子拦住人,耐心与她细说:“这是咱们朱家孙辈中,头一场亲事,外人都等着看咱家的笑话呢。孙子成亲那日,要是没身体面点儿的衣裳,你脸上就好看了?” 朱老太脸拉的老长,这点她早盘算好了,有闫氏在,她孙子不会让她丢人的! 闫氏是出了名的心疼儿子,早为儿子积攒下成亲时要用到的布。 远的不说,就说这近的,闫氏从顾家偷回来的那匹布,除了给梅丫头、来安小子做了两身衣裳以外,余下的闫氏一分没动,只那些便足够给有寿做衣裳。 闫氏手里有布却不想着用,非得从她这边扣,闫氏这是有意的。 从她手里要的这块布,闫氏是不会拿去给有寿做衣裳的,八成是拿出去卖掉,回头会另选一块颜色鲜亮的布为有寿做衣裳。 都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谁还不知道谁。 就是因为知道这点,她才不愿将布全给闫氏,给多少闫氏卖多少,换来的铜子也不会给家里,而是全到了闫氏手里。 见老伴一直拉着脸不说话,朱老爷子叹了声气,悄声道:“别的不看,只看在有寿的面上,到底是咱们对三房有亏欠……” 朱老太顿了顿,胸口处憋闷的难受。 瞥了眼闫氏身后的朱有寿,心头涌出一抹酸楚。 沉默片刻,起身去了东间。 没多会儿,朱老太抱着一块鸦青色的布出来,耷拉着脸,将布扔到了闫氏怀里。 闫氏急忙接住,喜笑颜开:“谢谢娘的布!我家有寿是个孝顺的,一定记着您的好!” 嘴上说着话,闫氏双手也没闲着,利索的将布翻了几下,发现颜色确实褪的厉害,有些地方都已泛白。 这样的布,闫氏是不会拿来给儿子做成亲时穿的衣裳,打算先留在手里,寻机会便买了换铜子。 见媳妇真得了好处,朱老三面对老娘时,脸色好看了许多,催她赶紧去找媒人。 “既然都说定了,娘,您赶紧去寻媒人,明儿一早就让媒人去顾家。眼下梅丫头有嫁妆的事还没传开,咱们还能登门过去,等事情传开,咱们怕是连门都挤不进去!” 这话让朱老太清醒过来,起身就要往外走。 村里就有做媒的媒人,直接寻过去请,待事成后,少不了媒人的礼。 一只脚将踏出去,朱老太又想起一事,连忙停下收回脚,回头厉声告诫闫氏。 “咱家拿了梅丫头的嫁妆,往后可不能使唤人做事!但凡让我知道你使唤她做事,或是想着法儿的磋磨人,你别怪我不给你脸!” 闫氏撇嘴,心中恨意不减,面上却是笑着点头:“我又不是那心狠手毒的,这些年以来,梅丫头时常往咱家跑,您可见我磋磨她了?” 细想想,也是,这十几年来,老三媳妇确实没磋磨过梅丫头。 朱老太放下心中的忧虑,快步出了屋。 待人走后,闫氏也带着男人儿子欢天喜地的回西厢。 秦氏、丁氏妯娌俩看着闫氏抱着布离开,眼红的不行,心中很是不甘。 等她们的儿子成亲时,她们也要问婆母要半匹布! 一样都是孙子,闫氏的儿子成亲有新衣穿,她们的儿子成亲也要穿新衣! 婆母这一碗水必须要端平! 第172章 馊主意 回到西厢的朱老三,将儿子打发到里间歇息,坐到闫氏身边,问她到底是如何想的。 这么些年来,他知道他媳妇有多恨朱秀儿,就连顾梅都受到了牵连。 顾梅能长成这般脾性,他媳妇也出了一份力。 如今为了那二两银子的嫁妆,他媳妇真能放下当年的那些恨? 闫氏恶狠狠的啐了一口:“放下?我到死都放不下!” 他就知道会这样。 朱老三叹了一声气:“既然放不下,这人嫁进来后,日日在你跟前儿待着,你怕是又要气得不行,何苦呢?这不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找气受?” 闫氏不说话了,低着头,手指缠着衣角,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朱老三拿她没法子,轻不得重不得,只能将事情掰碎了与她细说,希望能将人拉回头,别再钻牛角尖。 “梅丫头嫁进来后,你只管让她找娘去,咱们不管,缺银子使了,便让她回顾家要银子去!左右她爹是个不缺银子使的,正好帮衬帮衬咱们。 你就当请了个能生银子的姑娘回来,高兴了理她两句,不高兴了,骂她两句也行。你是她婆母,只要不无辜打骂她,娘那边是挑不出错来的。” 听了这话,闫氏原本的打算动摇了几分。 顾梅要是能源源不断地从顾家要来银子,那倒是可以留着她。 若是要不来…… 闫氏眼中闪过一抹狠辣,只要人进门,这生死不还是她说了算! …… 顾连山赶着牛车走到一半路时,阴暗的天空再次落雨。 等雨滴落在脸上,他才想起来,忘记带蓑衣和斗笠。 好在雨不算大,一路紧赶慢赶,在衣裳湿透前,总算是回到了家。 进到院里,顾连山从牛车上下来,习惯性朝西厢喊了一声:“闺女!” 等了一会儿,西厢那边安安静静,没有人开门出来。 顾连山又喊了一声,依旧没人出来。 正当他准备过去敲门时,顾平安从灶房那边出来,说顾棠不在屋里。 “不在屋里?”顾连山一脸惊讶,“这倒是稀罕,你二姐一向最怕冷,眼下不在屋里烤火取暖,竟是朝外跑?” 顾平安指了指后院:“我二姐跟我爷都在后院呢。” “跑后院作甚?” “您说作甚?”顾平安瞪大了眼,“昨儿不是说了,今儿要请人来家搭鸡窝、搭牛棚?您倒好,这一去便迟迟不归。这活计可不等人,我爷去请的人,如今都在后院搭鸡窝搭牛棚呢。” 顾连山一拍额头,语气懊恼:“昏头了!竟把这事给忘了!都是朱家那帮混蛋玩意儿的错!” 说着,便要牵着牛车往后院去。 “您别急着去!大姐还在牛车上坐着没下来。”顾平安拦住人,朝牛车上瞥了一眼。 顾连山回头看过去,果然,顾梅裹着薄毯子在牛车上没下来。 顾连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个眼色的东西!这大冷的天,都到家了,你还待在牛车上作甚?!赶紧滚下来!” 顾梅浑身冻的僵硬,挨了骂也不敢还嘴,一边咬着牙,一边颤巍巍的下了牛车。 待人站定,顾连山迫不及待的牵着牛车去了后院。 顾平安没跟过去,转身再次去了灶房。 二姐先前吩咐他煮茶,这会子将冒热气,茶水还没开,还要继续守着。 至于顾梅,完全被他无视掉,就当面前是空气。 若是以往,顾梅早炸起来了,正好借此骂顾平安一顿,可此时的她,满脑子都是如何与她爹开口说朱家要上门提亲的事。 方才在路上,她几次壮着胆子想说出来,可每回话都到嘴边了,她愣是又给咽了回去,实在是怕她爹停下牛车揍她一顿! 在寒风中踌躇一会儿,顾梅抬脚去了顾来安屋里,想听听顾来安的意思。 询问顾来安,是最蠢的做法,但顾梅并不这么认为。 她觉得,她跟来安才是相依为命的亲人,自个儿嫁的好了,日后也能帮弟弟一把。 在人生大事上,姐弟俩合该一起出主意才是。 带着这样的心思,顾梅将事情全盘说给顾来安听,问他这门亲事好不好? 顾来安可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听了顾梅的话后,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姐要是嫁到了朱家,日后他去朱家时,腰杆子会更直! 他可以随意在朱家吃喝,也可以随意在朱家长住短住,跟表哥们一起玩闹戏耍,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亲事了! “问你话呢!你倒是说说看。”顾梅凝眉,不满顾来安不说话。 回过神来的顾来安,双眼亮的惊人:“这亲事再好不过!等你嫁到朱家后,朱家便能为咱们撑腰!爹不是想把我分出去?到时你带着朱家一家子全过来!逼爹将家里积攒的银子全分给我!等我有了银子,你也能跟着沾光,朱家还不得捧着你?!” 顾来安的脑回路异于常人,说出的话也带着一种天真的愚蠢,但凡是个正常点儿的人,都不会信他这话。 可偏偏顾梅的脑回路也同样异于常人,不但不觉得顾来安这番话离谱,反倒认为十分有道理! “我也想嫁到朱家去,姥跟我说了,等我嫁过去,家里家外的活计都不让我干,让我在家什么样儿,在朱家依旧是什么样儿,谁也不能使唤我做事!” “还是姥知道疼人!既然姥都说这话了,你还犹豫什么?” 顾梅顿了顿,指了指外头:“爹八成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我怕要是跟爹说了,爹会打死我!” 提起顾连山,顾来安烦躁起来,怨怼了一句:“爹就是个偏心眼的!” 这话顾梅很是赞同:“爹不止是个偏心眼的,还是个见不得我好的。你都能看出这门亲事的好,爹还能看不出来?若是应了这门亲事,那爹的心里还有你我,若是不应下,怕是存了别的心思……” 若真是这般,那这门亲事可真就悬了…… 顾来安急了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没多会儿,忽然想起一事。 他停在顾梅跟前儿,悄声问她:“前几年我们到姥家玩耍时,朱家隔壁邹家的闺女闹出来的事,你可还记得?” 朱家隔壁邹家的姑娘…… 顾梅回想一番,心中一震,想了起来。 但很快,人便羞恼的瞪着顾来安骂:“你提那事作甚?莫不是你也想我学那下贱之人的做派?!” 几年前,他们姐弟去朱家玩耍时,正好看到朱家隔壁邹家闹了一场大戏。 邹家的闺女与姨家孙表哥互生情愫,孙家便请了媒人来邹家提亲。 可邹家想把闺女往北安城嫁,便不同意这门亲事。 谁料,邹家的闺女说,她先前跟孙家表哥一起进山挖山菇,后来碰到了大雨,在山洞避雨时,俩人有了肌肤之亲,不嫁孙家表哥的话,她也就没了活路。 这事要是私底下说也不算什么大事,遮掩过去就行了,可偏偏邹家姑娘当着邹孙两家、以及媒人的面说的,再想遮掩是万万不能了。 无奈之下,邹孙两家只能火速办了亲事。 眼下顾来安提起这事,用意是什么,顾梅又不傻,自是猜了出来。 她摇头拒绝,不接受这馊主意:“当年那事闹出来后,邹家闺女被村里人骂成了什么样儿?我要是学了她,还能有个什么好名声?” “邹家闺女太蠢!竟是当着媒人的面说了这事,这要是只在邹孙两家人面前说出这事,事后还能传出去?” 顾梅顿了顿,若是只在邹孙两家面前说出这事,指定不会外传的,毕竟事关两家,传出去都没脸。 见顾梅有些动摇,顾来安又道:“你也别等朱家请媒人上门了,等会儿你便去朱家,跟朱家好生商议一番这事,你别出面,让朱家出面!爹心疼后面那两个小崽子,不管这事是真是假,爹都会忍下来将你嫁到朱家去。” 这话听得顾梅非常动心,不用她出面,那就不用面对她爹的怒火,她只管安生的在朱家待着,凡事都有朱家出面与她爹谈。 “主意我已经给你出了,这可是我想破脑袋想到的唯一一个好主意!你要是真想嫁到朱家去,那你便按我说的做。 你要是不愿意,按照你自个儿的意愿走,那你嫁到朱家的希望不大,只能等爹给你寻亲事,是好是赖那就不知道了。” 这话让顾梅有了紧迫感,她爹已经托了媒人在与她四处寻摸亲事,万一要是背着她定下就麻烦了! “咱俩岁数都小,难免有想不到的地方,不如你到朱家找姥去,让姥跟你寻思寻思,看能不能行?”顾来安也知道自个儿不聪明,可又心急这事,干脆撺掇顾梅找朱家拿主意去。 这话说到了顾梅心坎上,起身往外走:“你说的对,先去问问姥。” 顾来安喜笑颜开,欢欢喜喜的将人送出去,小声叮嘱了一句:“趁着爹这会子不在前院,你到村里找顺子叔,让他赶牛车送你去朱家!” 只要他姐嫁到朱家,日后定会带着朱家来跟他撑腰! 顾梅脚下匆匆的出了院,走到半路,忽然想起李顺子贪财。 这样的天气让他赶牛车送自个儿去朱家,要是不掏出几个铜子来,人怕是会推辞不去。 想到这些,顾梅只好咬牙回去。 回到自个儿屋里,将积攒的私房钱拿出来一些,小心的放进袖子里的暗兜里,这才松了口气的往李家去。 李顺子这会子将躺下,外头实在太冷,还是被窝里暖和一些。 顾梅来家时,没瞧见他,只好跟李顺子的老娘高氏说了这事,并忍着心痛给了五个铜子。 看着手心里的五个铜子,高氏乐的合不上嘴,亲自跑到儿子屋里将人喊起来,让他赶紧穿衣,赶家里的牛车送顾梅去朱家。 李顺子不情愿,等自家老娘给他看了一眼手里的铜子后,脸上的神色立马阴转晴,利索的穿好衣裳鞋子,出去套车。 将牛车套好,又搬了些稻草放到车上,随后牵着牛车出来,指着车上的稻草说,这是让顾梅用来御寒的。 这时候也不是讲究的时候,顾梅爬上牛车,坐在稻草里,将稻草往自个儿身上盖。 牛车一路晃悠着出了村,没有碰到村里人,这让隐隐有些心虚的顾梅松了口气。 等远离了村子,她这才将头从稻草里露出。 李顺子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有一句没一句的开始与顾梅搭话。 顾梅没心思与他说话,半晌不回一句。 察觉到顾梅不想搭理他,李顺子也安静了下来。 但也只安静了一会儿。 没多会儿,他突然问了顾梅一句:“听说棠丫头她娘病了,你爹可曾去北安城寻她?” “你说什么?”顾梅拨开耳边的稻草,以为自个儿听岔了。 棠丫头她娘…张氏?! 李顺子耐心的又说了一遍:“棠丫头她娘张氏,听说病了,你爹有没有去寻她?” 这回顾梅听清了,直接给了一个白眼:“张氏早已被我爹休了!莫说是病了,就是死了也与我家无关!我爹断不可能去寻她的!” 李顺子双唇紧抿,这话听得他有些不高兴。 张氏先前早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给说给了他听,张氏被休一事,实属冤枉,连山兄弟太心狠! 这做娘的拿了闺女的银子岂能说是偷? 随意找一户人家问问便知,没出门子的姑娘,是不能管钱的,这挣来的银子理应要交给家中长辈。 偏连山兄弟糊涂,竟是将一个丫头片子宠上了天,不但让她自个儿管着钱,还将家里的积攒也一并给了闺女保管,这让张氏的脸往哪放? 张氏是后娘,在顾家本就难做,轻不得重不得,生养的两个孩子也与她不一心,平日里担惊受怕的,也只有林家兄妹一直宽慰她。 时间一久,可不就偏心林家兄妹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偏棠丫头是个心狠的,心生妒意,竟是起了让亲爹休了亲娘的主意! 为了逼迫连山兄弟将张氏休掉,竟是要把丢银子的事按到林家兄妹头上,想报官让林家兄妹流放。 为了保住林家兄妹,张氏只能选择被休。 想到这些,李顺子叹了一声气,心中越发不放心张氏母子三人。 盘算着寻个机会往北安城去一趟,寻寻张氏母子,看他们的日子是否好过些。 第173章 再回朱家 心中藏了事,李顺子不再理会顾梅,架着牛车很快便到了朱家。 将人送到朱家门口,等人跳下牛车,李顺子便头也不回的驾车离去,一句话都没再与顾梅说。 顾梅瞪着他远去的背影,火气直冒,村里人说的对,这娶不到媳妇的爷们儿,日子一长,脑子都有病! 这李顺子,可不就是有病! 先是莫名其妙的提起张氏,后又招呼不打的直接离开,真真是病的不轻! 冲着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顾梅暗中咒骂了两句,出了出心中的火气,这才往朱家走去。 朱家的院墙是半人高的篱笆墙,院门则是用竹子做的,非常简陋,只能起到一个遮挡作用,压根就防不了人。 站在院门前,透过稀疏的竹缝看到门后的门闩并没有插上,顾梅抬起手,想推门进去。 可也不知怎么了,这会子她突然心慌的厉害,浑身还打了几个哆嗦,不知道是不是冷的,脊梁骨处直发毛。 透过竹缝往朱家院里看,心中隐隐冒出一个声音,别进去别进去……就好像前面是刀山火海一般。 顾梅摇了摇头,以为是自个儿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与朱家商议亲事。 可这都到门前了,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朱家堂屋紧闭着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朱老太裹着身上的毯子,颤巍巍的走出来。 似是心有所感,朱老太往院门口瞟了一眼,隐约看到门前站着一个人。 “谁呀?”朱老太警觉的问了一声。 听到朱老太的声音,顾梅压下心中异样,一把推开院门往院里走去。 “姥,是我。” 朱老太喜出望外,浑浊的双眸此时亮的惊人,急切的迎了上去:“姥的乖乖!你咋回来了?你不是跟爹一道回去了?” 来到顾梅跟前儿,枯瘦粗糙的大手包裹住顾梅的手,随即便搓揉起来,一脸心疼:“瞧瞧这手冰的!你一个人走回来的?赶紧进屋暖和暖和!奶屋里点了炉子,火烧的正旺。” 顾梅心中涌出一股暖意,先前的异样全部消散。 还是她姥疼她。 朱老太的大嗓门惊动了东西两厢,朱家大房、二房、三房都开了门,从屋里出来。 见到顾梅去而复返,三房人脸色各异,目光闪烁,全是算计。 但很快,秦氏、丁氏、闫氏妯娌三人,齐齐换上笑脸,关怀备至的朝顾梅走去。 “梅丫头回来了?这还真是巧了!方才我还在屋里念叨,你好长一段日子没在家里小住了,方才就该开口留你的!” “大嫂说的对,你一走我们便后悔了,知道你爹不待见你,也知道你日子不好过,偏生你爹走的太急,我们也没来得及开口!” “是啊,你爹脾气不好,又闹出这档子事来,家里一直担心你回去会挨揍。方才我还跟你三舅说呢,实在不行让他明儿去一趟看看你,可别让你爹真打了你……” …… 妯娌三个你一句她一句的,后面跟着的朱家三兄弟也时不时的插两句,猛然一看,还真像是在欢迎至亲一般。 顾梅来往朱家这么些年,今儿是头回受到这般热情的对待,舅舅舅娘们说出的话也是一个比一个关怀,听得她眼眶泛红,心中滚烫。 “快别说了,先让梅丫头进屋暖和,可怜见的,这手冻的冰凉!”朱老太拉着顾梅,带着她去了堂屋。 妯娌三个落在后面没动,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至于朱家三兄弟,他们没跟,互相瞅了一眼对方,各自转身回屋,继续躺着。 …… 顾家这边,除了顾来安,此时无人知道顾梅偷跑去了朱家。 顾连山这会子正在后院打下手,一群人正在给牛棚做最后的修整。 牛棚的位置在柴房后面的角落里,背靠院墙,左右两面用竹子竖着插起两堵“墙”,再用茅草扎成的厚草帘盖在竹墙上面,挡风效果非常不错。 牛棚顶也是用草帘一层层的覆盖,之后再用厚实的木片或是石头,在上面均匀的压两圈,确保风大时,顶上的茅草不会被吹走。 等牛棚搭好,旁边的鸡圈鸭圈也已搭建完成。 这回顾棠将鸡鸭分开养,用篱笆墙围成两个圈,圈里用木片和土坯搭了一排简易的窝,里面铺满稻草,既方便鸡鸭们躲避风雪取暖,又方便母鸡母鸭们下蛋用。 将牛牵到牛棚内拴好,顾连山等了一会儿,见牛换了新地儿没有出现躁动之意,这才去柴房抓鸡鸭。 除了三叔公和顾棠,其他人也都进去帮忙。 四十只鸡鸭呢,一个人得抓到什么时候去? 肥硕的鸡鸭陆续被人抓出来,拎在手里沉甸甸的,非常有重量。 领头的顾大柱在鸡身上摸了几把,一脸稀罕的跟三叔公说:“三伯,您家这鸡鸭养的真真是好!好多年没见过这般肥的鸡鸭了,您老这些鸡鸭卖不?若是卖,您给我留一只鸡一只鸭,过年时我买了杀来吃。” 听到夸赞,三叔公笑得合不上嘴,但这功劳他是不会冒领的。 指了指身旁的顾棠,让顾大柱找顾棠说这事,“这些鸡鸭都是棠丫头喂养的,你若是想买,只需经过她同意便可。” 顾大柱眼中闪过一抹意外,往顾棠那边打量一眼,心中很是佩服。 这丫头是个能耐的! 过继前让连山兄弟一心偏着她,家里家外都让她插手,这过继后,竟连三伯也一道收服了。 实在是厉害,自家的闺女要是有这能耐,他睡着了都能笑醒! 想到这些,顾大柱脸上的笑意不断,好声好气的跟顾棠商量:“丫头,叔看上你养的鸡鸭了,能卖不?” “卖倒是能卖。”顾棠指着他手里的公鸡说道:“只卖公鸡和公鸭,母鸡母鸭要留着下蛋的。” “成!那就给叔留一只公鸡一只公鸭,等腊八时,叔便来买。” 顾大柱也没想着买母鸡母鸭,一般人家是不会卖母鸡母鸭的,还指着它们下蛋换铜子呢。 “行,我挑大的给您留着。对了叔,我家的鸡蛋鸭蛋如今积攒了不少,您要是想买鸡蛋鸭蛋,只管来家,我一个鸡蛋算您两个铜子,一个鸭蛋算您三个铜子。” 顾棠目光灼灼,她开的这个价绝对是低价! 在北安城,一个鸡蛋要三个铜子,而一个鸭蛋则要四个铜子。 若是在村里买,倒是能便宜点,比如十个鸡蛋原是三十个铜子,在村里买的话,给二十五铜子就行。 算算,便宜的并不多。 她的鸡蛋鸭蛋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实打实的便宜。 果然,在顾棠报出这个价后,顾大柱心动了。 入冬以来,他家里的两只母鸡因没有草粒、虫子等物填饱肚子,加上一日只喂一次麦麸,如今饿的,日日在圈里啄食稻草,浑身瘦的没几两肉,早早便不再下蛋。 算算,家里的媳妇孩子许久没吃过蛋了,如今碰上这般便宜的鸡蛋,倒是可以买几个回去开开荤。 “丫头,叔买五个鸡蛋五个鸭蛋成不?多了叔也买不起。”顾大柱有些不好意思,人家报价这般低,估摸是想多卖一些,可自个儿囊中羞涩,实在掏不出多的铜子来。 五个鸡蛋五个鸭蛋加一起也就十个蛋,确实不多,顾棠能理解,村里多数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莫说是降到俩铜子一个鸡蛋,就是降到一铜子,能大量购买的也是寥寥无几。 “不管您买几个,都是这个价。”顾棠让他放心,她不会因为他买的少便涨价。 顾大柱咧嘴笑了起来,将手里的公鸡放到鸡圈里,当场掏出二十个铜子递过去。 “这是鸡蛋鸭蛋钱,你点点,二十个铜子。” 顾棠接过点了一遍,退还了十个铜子:“你来家搭牛棚的工钱还没跟您结呢,正好拿工钱抵掉一半。这十个铜子您拿回去。” 顾大柱不愿意收:“你这鸡蛋鸭蛋卖的实在是便宜,我要是再收这工钱,那叔成什么了?” 顾棠顿了顿,扭头看向她爹,示意他开口劝劝。 这是事先说好的,该多少是多少,大冷天人忙活这么久,她可不好意思让人家白忙活。 接受到闺女示下的顾连山,接过顾棠手里的铜子,一把塞到顾大柱怀里,不许他还回来。 “我如今算是苦尽甘来,不缺这十个铜子使。该你的你便拿着,若是哪日我缺铜子使了,你就是不说,我请你来家干活也不会给你铜子!” 这话让顾大柱想起过去的那些日子,知道再推辞便要伤情分,只好笑着收了铜子。 “这才是嘛!”顾连山拍了拍他的肩膀。 接着又问其他人:“你们要不要鸡蛋鸭蛋?若是又想要的,一样是这个价!” 余下的几人也有心动的,纷纷开口,各自买了几个,加起来拢共二十个鸡蛋。 鸭蛋一个没有,估摸还是舍不得。 顾棠按照他们要的数量报出价格,依着他们的意思,先拿今日的工钱抵,若是不够,他们再另外补。 算好账,顾棠回屋去拿蛋。 顾连山则带着众人去堂屋,让他们吃几杯茶,暖和暖和再回去。 没多会儿,顾棠将鸡蛋鸭蛋给他们送过去,几人各吃了一杯茶,随后便告辞离去。 外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先前一直飘着的毛毛细雨,也早已停了。 待将人送走,顾连山将院门插上,搓着手哈着热气往灶房去。 将到灶房门口,一股焦香味儿瞬间钻进鼻孔里。 顾连山深嗅一口,连忙走进去,只见儿子在烙油饼。 一旁的灶台上放着竹子做的食蓝,里面摞着十来张已经烙好的油饼,看到这些,顾连山笑了起来:“方才我还想着过来煮饭,看来,爹来迟一步。” “爷让我今儿默写的字我已默写完了,想着也无事干,便来灶房帮着煮饭。对了,我还炖了羊汤。” 顾平安将最后几张油饼夹出放到食蓝里,拿掉炉子瓦罐上的盖子,示意他爹看。 瓦罐里是浓白的羊汤,闻着一点膻味都没有,味道极其诱人。 顾连山拿勺子捞出一勺肉,非常惊讶:“哪来的羊肉?” “爷给的。咱搬过来哪日,爷便说炖了给我二姐吃,说姑娘家吃这个好。这几日竟是将这羊肉忘了,今儿才想起来,索性便炖了一些出来。” “羊肉味重,你二姐肯吃?”顾连山可是知道二闺女有多挑嘴,这羊汤怕是不合她的意。 “您闻闻看。”顾平安一脸得意,“也不知是我手艺愈发好,还是这羊肉不一样,这羊肉炖熟后,竟是一点膻味都没有,只有鲜香味,可稀罕了!您尝尝看!” 将灶台上放着的碗递过去,示意他爹盛些汤出来。 顾连山将信将疑,接过碗,舀了小半碗汤,吹了几下,竟是一口气干光了。 热汤入口下肚,确实是鲜香十足! 他砸吧几下嘴,双眸亮了起来:“呦!这还真是稀罕!羊肉没有膻味?!” “我说的没错吧?确实没有膻味。”顾平安手里的动作不停,将米粥舀到饭盆里,让他爹连同油饼一起,一道端到堂屋去。 至于羊汤,他自个儿端过去。 东厢那边,听到动静的顾来安从屋里出来,嗅了一下空气中飘散的香味,口水直流,脚步急切的往堂屋去。 顾平安此时正在分羊汤,他炖的不多,大概三碗的量。 爷跟二姐一人一碗,余下一碗给他爹,他跟顾来安都不吃,只吃油饼和米粥就行。 顾来安不乐意,恶狠狠地瞪了顾平安一眼,目光落在三叔公面前的羊汤上。 顾棠他惹不起,他爹顾连山他更是不敢想,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脾气好的三叔公可以试着讨要一番。 “爷……” “闭嘴!” 自家大儿子一开口,顾连山便知道他要放什么屁,直接截断他的话,一眼瞪过去,不让他开口放屁! 顾来安瑟缩一下,将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三叔公叹息一声,便想将羊汤一分为二,一半给顾来安,一半给顾平安。 顾平安拦下三叔公的碗,不许他将羊汤分掉。 “爷,我不爱吃这个,这是特意给您和二姐炖的。那羊肉还有剩,我要是想吃,随时都能切了炖。” 第174章 朱家上门提亲 顾来安却不管这些,听到三叔公要把羊汤分他一半,顶着他爹凶巴巴的目光,一口气吃掉半碗粥,随后将碗递了过去。 “爷…你把羊汤倒进我这碗里就行。” 倒进粥碗了? 三叔公愣怔住,这不串味了? 他指了指灶房,让顾来安去拿碗:“没几步路,再去拿一个碗来。” 顾来安不乐意动弹:“倒在粥里也是一样的……” 话说了一半,顾连山突然拍了下桌子,吓了顾来安一跳,当即住嘴。 “您老别搭理他,他这几日犯下的事,我一直没跟他计较,还拿好米好面的养着他,您要是再给他羊汤吃,他怕是越发蹬鼻子上脸!” 这话是说给三叔公听的。 说完,他又扭头冲顾来安瞪过去:“今儿只许你吃一碗粥、一张饼子,多的不许你吃!要是敢偷吃,老子现在便将你赶出去!” 顾来安抖了抖,慌乱的将碗收回来,低头继续吃饭,不敢再闹腾。 听他爹这语气,怕不是在说笑,这要是真将自个儿赶出去,这大冬日的,让他往哪去? 三叔公想开口劝一句,却被顾棠暗中扯了下衣裳,示意他不要管这事。 “爷,这上了年纪的人,吃羊汤更好。您快些吃,这汤再放下去怕是要凉了。” 顾棠将装有羊汤的竹碗往三叔公跟前儿推了推,让他赶紧趁热吃。 三叔公顿了顿,犹豫一会儿,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端起了羊汤。 顾棠一直在留意顾来安,见他将碗里的粥全部吃光,手里的饼子也大口吃掉,便趁机问他。 “大哥,你与大姐时常在一起说话,怎么今儿吃饭大姐没出来?她不饿?” 猛然提起顾梅,除了顾来安,屋内其他人的下意识扫了一圈左右,顾梅没在吗? 得!这还真没人留意。 “你姐呢?是耍性子?还是出去了?”最后一句是顾连山随口问的。 其实他心中有了猜测,他那大闺女指定是气他在朱家闹了一场,这是耍性子闹绝食呢。 可偏偏就是这最后一句,让顾来安脸色煞白,眼中满是惊惶无措,正好被一直留意他的顾棠瞧了个正着。 顾棠心中一突,觉得顾来安这个反应不对头。 顾来安先前便想好了对策,要是他爹问顾梅为何没出来吃饭,他便说是气着了,不想吃。 依他爹的脾气,肯定不会过去敲门喊人出来吃饭。 这样一来,顾梅不在家的事便能糊弄过去。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爹没问,顾棠倒是问了起来。 顾来安脸色变了几变,暗中狠狠地咒骂了顾棠几句,硬着头皮跟他爹说道:“姐、姐说她气得难受,不想、不想吃……” 这话说的支支吾吾,顾连山瞥了他一眼,一听就知道不是实话。 心里便越发断定,他那大闺女指定是因为朱家的事,而对他心生怨怼。 顾连山早已歇了管教的心思,语气平静:“既然不想吃,那就先饿个三日再说。” 说完这话,他又叮嘱顾平安和顾棠:“往后不管白日还是晚上,只要不是饭点,那灶房便拿锁锁起来,毕竟这家贼难防,你俩多操点心。” “唉!”姐弟俩应了一声,两双眼不断地往顾来安身上瞟。 这家贼说的是谁,他们可是心知肚明。 但顾来安没有自知之明,以为这防的是他姐顾梅,跟自个儿没关系,暗中还松了口气。 左右他姐不在家,灶房上不上锁都无所谓。 为了防止多说多错,顾来安这会子不敢再待在这边,拿袖子抹了下嘴,起身溜走了。 三叔公瞅了一眼,有些不放心:“这孩子没说实话,要不要过去瞧瞧?可别闹出什么事来。” “不会的。”顾连山摇头,让三叔公放宽心:“梅丫头也就嘴硬,今儿饿一顿,明儿一早,保管会早早起身吃饭。” 三叔公与顾梅没相处过,搬来的这几日,顾梅除了吃饭来这边,其余时候都是躲在自个儿屋里,谁都不理睬。 因此,三叔公并不了解顾梅的性子,听顾连山这般评价顾梅,便信了这话。 “那便好,你心里有数就成。” 心里有数? 听到这话的顾棠瞅了她爹一眼,心中有预感,她爹这回怕是要猜错了。 就顾来安方才那反应,绝对有鬼! 当然,有鬼也好,无鬼也罢,只要不碍着自个儿,都与她无关,她是不会提醒她爹的。 吃完饭,大家各自回屋歇息。 顾连山住东厢,将到房门口,目光往旁边顾梅住的那间屋子瞟了一眼,窗子上没有亮光透出来,只有黑漆漆一片,显然是没有点灯。 这倒是稀罕! 顾连山很是纳闷,往日这屋里的灯能亮半宿,就像那油灯是天上掉的,不要钱一般,怎么今儿熄灯熄的这般早? 别是又憋了什么坏。 顾连山眉头皱起,心慌了一瞬,总觉得他这大闺女要闹出什么事来。 不得不说,顾连山的第六个感还是很准的,很快他便会知道顾梅会闹出什么事来。 次日一早,天将将放亮,顾家的院门便被人拍响。 听到动静的顾连山,利索的穿上衣裳往外走。 到了院里,堂屋那边也开了门,三叔公披着裘衣走出来。 “爹,您回屋歇着去,我去开门。”将三叔公送回屋,顾连山这才往院门那边走去。 一边走嘴里还一边问着:“谁啊?这大清早的,家里人都没起呢!” 门外的人没出声,只断断续续的又敲了几下,十分不讲究。 顾连山起了疑心,将廊下放着的棒槌拎在手里,来到门后再次问道:“外头是谁?!若是再不说话,我便喊人了!” 这话让门外之人变了脸,忙小声的贴在门上回话:“妹夫!是我,朱家老三……” 朱老三?! 趴在门上仔细听听,确实是朱老三的声音。 “你来家作甚?昨儿挨骂没挨够?”放下手里的棒槌,顾连山一面开门一面不满的嘟囔起来。 院门只开了一扇,待看清人,顾连山当即愣住。 门外不止有朱老三,还有朱老三媳妇闫氏、朱老太、朱家老爷子,以及一个陌生的妇人。 旁边不远处,还停着一辆牛车。 “你们这是干啥?”顾连山一头雾水的看着朱家人,“怎么?昨儿我在你朱家闹了一通,今儿你朱家便想来我顾家闹一通?” 这话说的十分冲,一点情面都没有。 朱家人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目光全落在一旁的陌生妇人身上,示意她开口。 妇人三十来岁,圆脸圆眼,见人便笑:“顾家兄弟,我们这是来跟你报喜的!”说着就要往院里面挤。 这要是旁的男人,为了避嫌,见妇人往自个儿这边挤,指定会退几步。 这一退,路便让了出来,这妇人便能带着朱家人趁机往院里去。 可惜,妇人遇到的是顾连山。 他杵在门口,一步不退,冲他们翻了个白眼,语气十分不耐:“报喜?报啥喜?!” 朱家人脸上的笑意越发勉强,都快挂不住了。 这妇人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脸上的笑意一点儿不带变的,悄声道:“你家大闺女的亲事有着落了!咱们屋里谈?有些话不好在外头说……” 乍一听到这话,顾连山没反应过来,面前这妇人不是他先前请的媒人,她怎么知道自家大闺女正在四处说亲? 目光瞟到朱家人,几人脸上的表请很是精彩。 有忐忑,有不满,还有兴奋。 看着这略显滑稽的一幕,顾连山灵光一闪,如遭重击,突然间便明白了过来。 当即语气阴沉的质问:“你这话啥意思?说清楚!” 朱家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吓了一跳,下意识打起了退堂鼓。 可转念一想,不对,如今这事对他们有利,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无论如何这门亲事都得成! 妇人没有被吓到,笑容依旧不变:“顾家兄弟,你家那大闺女与朱家老三的独子,竟是瞧对了眼!朱家便请我来牵个线,但这里头有些事,不好说也不好听,咱们还是屋里说吧?” 他家大闺女和朱家老三的独子瞧对了眼…… 顾连山此时满脑子都是这话,气得眼冒金星。 他以为是朱家想算计他大闺女,目光凶狠的盯着妇人和朱家人。 “滚!我顾连山的闺女就是出家做姑子,也不会嫁到他朱家去!” 朱老太急了,直接脱口而出:“梅丫头如今就在朱家住着呢,他与我那孙儿已经有了……” “哎呦朱婶子!这话是能在外头说的?”妇人打断朱老太的话,不轻不重的瞪了她一眼,面上笑容不变。 接着又跟顾连山继续缠磨:“顾家兄弟,你也是听到了,就是因为出了这事,所以朱家才火急火燎的请我登门。毕竟这事要是闹出去,不好说也不好听……” 顾连山深吸一口气,脑子里乱糟糟的,想起昨晚大儿子说的话。 他说大闺女气得难受,不想吃饭。 可今儿朱家却说,他大闺女眼下就在朱家住着。 想知道是谁说谎很简单,直接去东厢那边一看便清楚。 顾连山转身就往东厢去,将妇人与朱家人抛在原地,但院门并没有关上。 妇人眼神微闪,冲朱家人得意一笑:“这再浑的人,在得知自家闺女做出那般出格的事后,最后都会认命的。” “是是是,有劳你了,只要这门亲事能成,我们朱家指定给你送上一份大谢礼!” 朱家人语气讨好,一脸恭维。 他们也是没法子,虽说昨儿顾梅来家出了个“好”主意,但无奈朱家人支棱不起来,个个都怕顾连山揍他们。 思来想去,干脆花铜子请了村里的媒人赵氏,让她跟着走一趟。 之所以请赵氏,是出于两个考虑,一是赵氏嘴皮子利索,能说的过顾连山。且有媒人这层皮披在身上,顾连山再气也不会动手打媒人。 二是让外人掺和进来,就是想警告顾连山,别想打着让朱家人闭嘴的主意。他闺女做下的龌龊事,除了朱家,外人也是知道的。 他们朱家人畏惧他顾连山,不会将这事外传,可这外人赵氏就不一样了。 作为媒人,赵氏只要将这事传个两句出去,莫说是顾梅没脸嫁不出去,就是他顾连山的其他子女也别想再娶妻嫁人! 因此,赵氏跟着来的最大作用,就是告诉顾连山,他闺女顾梅除了嫁到朱家这一条路以外,再无别路可走。 至于事后赵氏会不会嘴瓢将这事说出去显摆,那他朱家便不管了。 这种事,吃亏的是姑娘家,朱家的孙子只会被人夸赞有本事! “咱们也别在这站着了,怪冷的,进屋暖和去。”赵氏招呼着朱家人,抬脚往院里走去,顺道还打量几眼做工讲究的院门,心中顿时明白,这顾家家底不薄。 朱老三落在最后牵着牛车,这牛车可是借的,得看管仔细。 待一行人来到院里,看着这青砖黑瓦建造的堂屋厢房,还有左右相通的长廊,以及脚下石砖铺就的宽敞院子,个个都红了眼。 就连赵氏也不例外,别的不说,就冲这套院子,这顾家要是没个一二百两的家底,她赵氏再不与人说媒! 朱家人想的更直白,顾梅的二两银子嫁妆太少! 这般厚实的家底摆在这,顾家必须再多给些嫁妆! 朱家人目光贪婪的继续打量院子,东厢顾来安屋里,顾连山正拿着棒槌暴打顾来安。 “你不是说你姐气着了不想吃饭?为何朱家会说你姐在他们那!” 顾来安抱头鼠窜,身上只着单薄的里衣,赤着双脚,在屋里躲来躲去,偏生嘴硬的不行。 “爹!爹!别打了!求您别打了!昨儿我姐告诉我她不想吃饭时,她就在屋里待着!我没骗您!” 顾连山气得双手都是抖的,上前一把拽住人,将他从屋里拽出来,随后一脚踹开顾梅住的那间屋子,将人推了进去。 “你不是说你姐就在屋里待着吗?你跟老子找找!找不到人老子打折你的腿!” 顾来安一边哭一边继续找地儿躲,再不敢嘴硬胡说。 这番打骂闹出来的动静,不禁惊着了朱家人和赵氏,也惊着了顾家其他人。 西厢那边,被顾来安凄烈的大嗓门惊醒的顾棠,腾地一下的坐起身,以为是家里进了歹人,这惨叫声也太渗人了。 第175章 想清楚了再回答 听到外面的动静,顾棠抓起被子上的衣裳连忙穿好,随便梳了几下头,脚步匆匆的往外走。 到了廊下,与同样将将出屋的顾平安撞了个面对面。 姐弟俩都到看了院子里的朱家人,面面相觑,很是惊讶。 朱老太与朱老爷子可是好多年没登门了,今儿倒是稀罕。 姐弟俩好奇的不行,想过去瞧瞧,却被堂屋廊下的三叔公喊了过去。 三叔公这一出声,顿时吸引了朱家人和赵氏的目光。 “这位是……”赵氏悄声问朱老太。 朱老太早些年见过三叔公,虽说如今好些年没见了,但还是能认得出来。 “这就是我那女婿过继后认的爹,人精明的很,不好糊弄!” 赵氏点点头,心里有数了,面上挂起笑脸,打算过去给人问个好。 就在这时,视线里忽然闯进两个少年少女,在看到那少女的容貌后,赵氏双眸亮的惊人:“这丫头也是顾家的闺女?” 朱老太抿了抿嘴,盯着顾棠的眼神满是恶毒,附在赵氏耳边说出的话更是下作至极。 “这丫头是我那女婿后娶的媳妇张氏生的,张氏如今被休掉了,撇下一儿一女。你别看这丫头长的俊,事实上,这丫头像极了她娘! 品性恶毒,肚量狭小爱记仇,小小年纪就跟她娘一般,学着勾人,不是个好的!日后也不知哪家倒霉蛋会娶她这样的骚玩意儿!” 赵氏睨了朱老太一眼,眼中闪过讥讽,知道朱老太这般说的用意,也没拆穿她。 整理一下衣角,赵氏笑着往堂屋去:“老爷子康安,给您问好!” 赵氏这些年,搭了不少红线,富贵贫贱都有,在礼节方面也跟着学了点儿。 眼下见到三叔公,规规矩矩的行了个晚辈礼,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三叔公已经出来了好一会儿,知道赵氏是媒人,也没打她的脸,冲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赵氏不在乎三叔公理不理她,一双眼不断地往顾棠身上瞟,脸上的笑意越发深厚,想问问顾棠可曾定亲。 朱老太察觉到赵氏动了与顾棠说亲的心思,心中极为不愉。 赵氏是他们朱家请来帮着说亲的,眼下他们朱家的亲事还没说成,竟是又想给旁人说亲,这事不是这么般办的!也太不讲究了。 朱老太拉着脸,抢在赵氏开口前提醒她:“她婶,咱们还是说正事要紧,我们嘴笨,全指着你呢!” 被人猛然打断心思,赵氏心生恼意,恨不得回头骂几句! 但她比朱老太有理智,知道再气也不能在顾家这边闹起来了。 缓了缓情绪,赵氏面色如常,欢欢喜喜的继续跟三叔公说话:“在这给您提前道喜了,您家与朱家,如今可是要亲上加亲了!” “成不成还两说,你这道喜也太早了些。”三叔公也没变脸,语气随意。 赵氏不以为意,还想说两句,她身后的朱老太又不乐意了,越过赵氏,冲着三叔公嚷嚷起来。 “怎么就不成了?如今梅丫头与我那孙子睡在了一起!她要是不嫁给我孙子,她还能嫁给谁?这要是传出去,你身边这两个小崽子日后也莫想再娶妻嫁人!” 蠢货! 赵氏气得再也忍不住回头瞪了朱老太一眼,有些后悔接了这亲事。 不止赵氏气,朱老三跟闫氏也被这话气着了,他们老娘是不是昏头了? 这话定会惹怒顾连山,等会儿挨揍的时候,可别拉上他们夫妻俩! “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让你开口!”朱老爷子脸色难看,难得硬气一回,对朱老太呵斥起来:“你在这胡咧咧什么!有什么话不能私底下说?非得当着孩子们的面嚷嚷?!” 老伴的话朱老太没放在心上,她比较怵赵氏的眼神。 在赵氏骇人般的目光下,朱老太僵了脸,硬着头皮说了句软话。 “亲家别见怪,是我太着急了,我这也是怕你们棒打鸳鸯,坏了梅丫头的名声。” 这话可真真是不要脸! 三叔公同样动了气,将还在东厢教训儿子的顾连山喊过来,让他先将眼前的事解决掉,之后再教训儿子也不迟。 顾连山脸色此时好了许多,瞧上去没有方才那般动怒,就是浑身上下阴沉沉的,看得人胆颤心惊。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朱老太,当即后退躲到赵氏身后,不敢再出头。 赵氏被朱老太这番动作气笑了,深吸一口气,她忍! 等着吧,等会儿回去,她非狠宰一笔朱家不可! 路过朱家与赵氏时,顾连山没说话,径直去了堂屋。 赵氏见状,急忙带着朱家人跟了上去。 三叔公落在最后,低头叮嘱顾棠和顾平安:“你俩别进去,回屋待着去,若是饿了,自个人去灶房煮饭,不用理会这边的事。” 等会要谈什么,三叔公心中有了预料,不过是些算计龌龊事,没得脏了孩子们的耳。 姐弟俩应了一声,看着三叔公掀开连子进了屋。 “真回屋待着?”顾平安悄声问顾棠。 顾棠摇头:“等会再回,去东厢找顾来安去!” 姐弟俩轻手轻脚的往东厢那边去,寻着哭声在顾梅的屋里找到了顾来安。 躲在床脚,身上又冷又疼的顾来安,一听到脚步声,脸色一白,惊惧的抬头看向门口,以为是他爹去而复返,回来继续揍他。 待看清是顾棠姐弟,顾来安心中一松,低头接着哭。 一边哭,他一边颤巍巍的伸出手,扶着床沿站起来坐到床上,将顾梅的被子裹在身上,浑身上下都快冻僵了。 “闭嘴!别哭了!”顾棠不耐的呵斥一声,瞪着他,威胁他不许再哭。 顾来安被打怕了,这会子见谁都发怵,何况还是一直压着他揍的顾棠。 乍一听到顾棠的呵斥声,顾来安皮一紧,紧咬住嘴唇,眼泪还在掉,但哭声却是没了。 “把这事说清楚!一字不漏的说清楚!你若是再敢耍心眼子,回头我便在爹面前挑唆几句,今儿就将你净身出户分出去单过!” 此时的顾来安,是问什么说什么,听到顾棠让他全交待,抽噎了两下,将这事从头到尾的全说了出来。 顾棠姐弟一言不发的听完了这事,久久回不过神来,不由得想起一句话:不怕蠢货犯蠢,就怕蠢货灵机一动! 顾梅、顾来安这俩蠢货何止是灵机一动,这是二动、三动! 日后再不骂他们蠢,因为这是在抬举他们,蠢货都比他们强百倍! “朱家人又穷又懒,你们姐弟从哪儿看出来这是门好亲事?从朱家给你们画的大饼上?还是从朱家人一张哄人的嘴上?” 顾棠十分好奇,这对奇葩到底是如何想的。 顾来安低着头不说话了,他觉得朱家挺好,他姐也觉得朱家挺好,只有他爹跟四丫这死丫头觉得不好。 果然,他姥说的对,他爹跟四丫都是见不得他们姐弟好! 没有得到顾来安回话,顾棠也不在乎,又道:“你可知道,你们想出的这个‘好主意’,是给朱家送去了拿捏你们的把柄。不管这事是真是假,朱家都会将它坐实了,你姐顾梅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丢下这话,顾棠不再理会他,扯了顾平安一下,姐弟俩一前一后的离开这边。 顾来安抬头觑了一眼,心中不为所动,嗤笑一声,觉得四丫啥也不懂,就知道说些空话。 等姐弟俩走远,他裹着被子忍着身上的疼痛,一瘸一拐的回了自个儿住的那间屋子。 他姐屋里没点炉子,冷得跟冰窖似的,他怕再待下去会染上风寒。 要是真染上风寒,他爹一定不会为他请大夫抓药! 从东厢出来,顾棠姐弟一路去了灶房。 将灶房内的炉子点着,烧了点热水出来洗漱一番,之后便各自回了屋。 屋里的事不是他们能掺和的,有他们爹在,这事虽然是他们顾家占下风,但也吃不了什么亏,真正吃亏的还是顾梅。 原本那二两银子的嫁妆就已被顾梅自个儿作没了,如今又闹出这么一出,她爹怕是连发嫁都不一定发嫁。 堂屋那边,气氛说不好,也说不上不好。 原本朱家人跟赵氏都做好挨骂的准备,甚至有可能顾连山会动手打人。 可等他们进来后,顾连山只有一句话:“让顾梅回来!老子要当面听她说这门亲事,若是她亲口承认这门亲事是她自个儿愿意的,老子明儿便将她打发出门子!” 朱家人心中一喜,连连应下这事:“成!就依你的意思!” 之后便打发朱老三回去接顾梅。 赵氏插了一句:“朱老三,将你家儿子也一道接过来,让他老丈人过过眼!” 这老丈人一过眼,顾梅再跟着说几句,这亲事不就成了? 朱老太觉得这主意好,让朱老三按着赵氏说的做。 但闫氏却不同意:“我家有寿身子弱,吹不得冷风!这要是坐牛车来这边,身子怕是要……” “胡说些什么!”朱老爷子厉声打断,阴着脸瞪向闫氏:“有寿一向身子康健的很,挑水砍柴、种地收割等,样样都是一把好手!” 闫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知道自个儿说错话了,急忙对着顾连山赔笑找补:“这两日天冷,我心疼孩子怕他冻着了,竟是说起了胡话,亲家,你别往心里去……” 这话听得三叔公眼皮子直跳,下意识瞅了顾连山一眼,只见人还是一脸平静,没有丝毫暴怒的迹象。 不对劲儿! 非常不对劲儿! 三叔公心提了起来,总觉得他这儿子会憋个大的出来。 …… 朱老三的速度很快,约摸半个时辰左右,他便带着顾梅以及儿子朱有寿回到了顾家。 朱有寿身上包裹了两层棉被,有些狼狈的从牛车上下来,站在一旁等顾梅。 顾梅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下车,浑身战战兢兢的。 听三舅说,她弟弟被她爹打了个半死,好在最后她爹松口了。 只要自个儿当着她爹的面说自个儿愿意嫁到朱家去,她爹便同意这门亲事。 想到这些,顾梅又有了些许胆气,硬着头皮跟在朱老三、朱有寿身后,掀开堂屋门口的帘子,踏进了堂屋。 自打朱老三走后,任凭赵氏如何奉承,顾连山与三叔公都是一言不发,全当他们不存在一般。 在这半个时辰里,朱家人与赵氏,尴尬的脚趾抠地,心中气恼不已。 如今看到朱老三回来,几人齐齐松了一口气,面上都带出点儿欣喜。 闫氏迫不及待的头一个站出来,将儿子拉到身边,问他路上冷不冷。 朱有寿因为身子弱的原因,很少见外人,更别提到旁人家做客。 这会子乍一到顾家,又见有外人在场,心中怯意顿生,低着头声若蚊蝇:“不、不冷……” 闫氏不放心的摸了摸他的手,跟平时一样,微凉,终于放下心来。 “别担心,我给他裹了两床被子,不会冻着他的。”朱老三比闫氏还要在乎这根独苗,自是将人照顾的妥帖。 顾梅就在朱有寿不远处站着,低着不敢看她爹,身旁的闫氏和朱老三没一个问她的。 顾连山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没有开口喊她。 朱老太见势不对,忙过去将顾梅推到顾连山跟前儿:“梅丫头,快与你爹说,说这门亲事是你自个儿愿意的!” 顾梅犹如提线木偶,心中怕的厉害,脑子里也乱糟糟的,听到朱老太的话后,便开口木讷的说了起来。 “爹,这门亲事我是自愿的。” 顾连山定定的看着她,出人意料的时,他脸上一丝恼意都没有,平静的吓人。 盯着顾梅看了许久,在顾梅快要扛不住时,顾连山终于开口:“你听好了,今儿我只问你一句,往后再不问你!你是不是非要嫁到朱家去?” 顾梅下意识想说是。 “你仔细想好了!”顾连山抢在她开口前,给了她最后的机会。 “你若反悔不愿嫁到朱家,爹今儿跟你保证,爹给你找户好人家,远远的把你嫁出去,不会让你因为流言蜚语而嫁不出去! 可你若是执迷不悟,非要嫁到朱家去,爹同意这门亲事,但爹同样跟你保证,出了这个家门,你我父女之间的情分彻底断绝!” 第176章 会掉色的银子 顾梅听不得“远嫁”这俩个字,也不相信她爹会帮她找门好亲事。 原本还有些徘徊不定的心思,此时瞬间坚定起来。 “朱家这门亲事是我自个儿选的,我欢喜的很,除了朱家五表哥,我谁也不嫁!” 听到这话的朱家人松了口气,脸上全是笑意。 就连躲在闫氏身后的朱有寿,也抬头瞅了顾梅一眼,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他这般孱弱的身子骨,是很难娶到媳妇的,除非是朱家愿意多出一些聘礼,也许能为他聘一个模样齐整的媳妇回来。 可朱家穷的一个铜子恨不得掰成十瓣花! 正常的聘礼都出不起,想要朱家多出聘礼?那只能卖人了! 朱有寿正是这道这点,所以才没反对这门亲事。 虽然他也没瞧上顾梅,但他娘说了,顾梅会带着嫁妆嫁进来。 等人进了们,他娘便将顾梅的嫁妆抓到手里,留给自个儿,不会分给他那些堂兄弟们。 就冲这一点,他也会乖乖的听从家里安排娶顾梅。 “方才你要听梅丫头亲口说她愿意这门亲事,如今你也听到了,眼下咱们是不是该商议一番成亲的时日?” 朱老太将顾梅拉到身后,一副护着人的模样,笑呵呵的跟顾连山说道。 顾连山搓了搓脸,不再看顾梅,直接问道:“人你们是今儿就领回去,还是等明儿再领回去?” 这话听得朱老太一脸懵:“这嫁闺女娶媳妇可是大事!你我两家什么都没准备,哪能就这般将人领回去?” 关键是嫁妆还没谈! 今儿她算是见识了,顾连山这混蛋玩意儿新认的爹,是个家底殷实的,梅丫头的嫁妆至少得涨到五两! “俩人都睡在一起了,还讲究什么?聘礼也不要你们朱家出了,等会儿将梅丫头屋里的东西收拾一番搬上牛车。 你们连人带东西全给拉走,日后,她便是你们朱家的人,生死随你们,不再是我闺女。” 朱老太僵了脸。 咋?方才那话是说真的? 顾连山这混蛋玩意儿是真想与梅丫头断绝关系? 那可不成! 他们朱家娶梅丫头,一是看中了梅丫头的嫁妆,二是日后还想借梅丫头的手,再从顾家身上捞一笔。 若是父女俩断绝了关系,那他们朱家岂不是亏了? 朱老太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一把将顾梅从身后扯出来,让她跪下跟她爹说几句软话。 “赶紧哄哄你爹!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怎么就断绝父女关系了?要是这般,这哪是结亲?这不成了结仇?” 顾梅一张脸胀红,又羞又恼,强撑着不肯跪! 什么叫俩人睡在了一起! 这话是当爹的该说的?! 她知道她爹不待见自个儿,没想到竟是连仪式都不愿意给自个儿办! 谁家的姑娘出门子不宴请亲朋好友? 还有嫁衣嫁妆等,这些都没置办,就想这样将她打发走?! 顾梅抿了抿嘴,心中的火气不断上涌,就是不肯与她爹服软,并语气强硬的索要起嫁妆来。 “你要想今儿便撵我走,那便将我的嫁妆备齐,等拿了嫁妆,我这就走!再不登你的门!” 这话让她身后的朱老太甚是欢喜,脸上不自觉的带了出来。 等反应过来,连忙扭过头,不敢往顾连山那边看。 闫氏比朱老太贪,听到这话后,没忍住插了一句:“眼下怕是来不及置办了,不如全部换算成银子,让梅丫头贴身带着,日后这也是她的底气。” 顾梅眼眸一亮,觉得这个主意好,要是全换算成银子的话,那就是二两银子。有了这笔银子,她可以为自个儿置办几件大红的衣裳。 既然她爹不愿意为她操持出门子的席面,那她便在朱家为自个儿操办一场席面! 只要手里有银子,她还就不信了!离了她爹这席面还办不起来了? 至于她爹说的断绝父女关系,那是不可能的事,估摸是吓唬她的。 她以往不知犯了多少事,她爹骂了不计其数,撂出的狠话也是不知有多少,可最后不还是照样给她吃、给她穿的养着她? 想到这些,顾梅又支棱了起来:“我舅娘说的对!你将我那嫁妆全部换算成银子,我拿了银子后立马走人!” 顾连山定定的看着她:“成,我给你换算成银子。” 顾梅心中一喜,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就听闫氏一脸贪婪的将嫁妆银子翻了数倍。 “梅丫头是你们顾家的长女,瞧瞧你们顾家这气派的大院子,没个上百两银子的家底是盖不起来的!咱们梅丫头的嫁妆,怎么着也得……十两银子才是!” 十两银子? 看着闫氏这贪婪的嘴脸,三叔公瞬间明了,朱家估摸是知道了顾梅有嫁妆。 这一家子便打起了顾梅陪嫁的主意,闹出这一场荒唐事来。 觑了一眼顾连山,见人依旧是一脸平静,三叔公心头一颤,预感不太好。 偏朱家人不知收敛,听到闫氏索要十两银子给顾梅做陪嫁,朱家人再也掩盖不住心中的贪欲,死盯着顾连山,希望他能答应下来。 就连赵氏也是一样,这顾家给的陪嫁越多,她便能从朱家身上撕下更多的肉来! 顾梅此时也被这十两银子迷住了眼,心中的贪婪不断地被滋养壮大,竟是再次翻倍。 “十两不够!我要二十两!你没给我办出门子的席面,对外我是没脸的!这点你得补偿我!” “对对对!亲家,梅丫头说的对。”闫氏咧嘴附和着,“姑娘家出门子没有席面是件丢人的事!在这件事上,你确实理亏,梅丫头也确实委屈,按理,是该补偿的。” 朱老太也跟着撺掇:“这话没错!这事是你理亏,二十两银子不多。” 听到这话的顾连山,原本平静的一张脸突然笑了起来:“你们朱家连半两银子都掏不出来,哪来的脸说二十两银子不多?” 这话十分打脸,朱家人齐齐僵住,又尴尬又恼火,但却一句反驳都没有。 人家说的是实话,他们朱家确实掏不出半两银子,他们朱家全部家底也只有二百个铜子。 顾梅还是有几分了解她爹的,一听她爹说这话便预感不好。 果然,顾连山瞬间沉脸,看着顾梅语气讥讽的告诉她:“二十两银子你想都不要想,顶多给你十两银子,但拿了这银子,你就必须签‘断亲书’。 若是不然,我一分银子都不会给你!你跟朱老三儿子的脏事,我也不会帮你兜着,直接请族规将你沉塘!事后我带一家老小搬离这里,顾家的日子往后照样过的舒坦!” 顾梅白了脸! 她爹要她签断亲书……还要请族规把她沉塘?! 朱家人也被这话震住了一瞬,待回过神来,立马急了:“可不能请族规沉塘!” 十两银子呢! 这一请族规他们朱家岂不是什么都捞不着了? 朱家人面面相觑,既然顾连山要顾梅签断亲书,为了这十两银子,那就先签了再说! 朱老太扯了一把脸色煞白的顾梅,附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先将十两银子拿到手,一张断亲书而已,还真能斩断你们的父女情?” 顾梅眼中重新聚起亮光,缓了缓心情,这才看向她爹,咬牙同意了这事:“好!我签断亲书!” 得了这话,顾连山一点犹豫都没有,起身到里间三叔公屋里,拿出笔墨纸砚,让三叔公代笔写,他口述。 “顾家长女顾梅,与朱家一道狼狈为奸、偷盗家中财物,并与朱家五孙私通,辱没败坏家族名声,带累家中兄弟姐妹……” 这断亲书很是出人意料,顾连山将顾梅与朱家做下的龌龊事全都说出来,让三叔公全都写上,有点像认罪书,但在最后结尾处,又确实写着“断亲”二字。 三叔公落下最后一笔,将纸上的墨汁吹干的,让顾梅上前签字按手印。 还有朱家人,都要签字按手印。 顾梅拒绝签字,她神色狰狞的闹了起来:“断亲便断亲!你不稀罕我做你闺女,我也不稀罕你做我爹!可你为何要把这般羞辱我!” 朱家人也是气的不行,同样不肯签字:“你扯这些事作甚?断亲书不是你这般写的!我朱家也不是面团做的,仍由你搓扁捏圆!这是你跟梅丫头的事,拉上我们朱家便没意思了!” 顾连山拍桌而起,先是嗤笑的问顾梅:“羞辱你?我这上面写的哪件是假的?这件件都是真的!既是真的,又何谈羞辱? 如今断亲书已写好,你若是想要那十两银子,那就签了它,签完我立马掏银子!若是不签,那我只好请族规,将你沉塘!你好生想想再说!” 训斥完顾梅,顾连山又一脸讥讽的对准朱家人:“这般脏的脏事都做下了,你们还怕人提?让你们签字是做见证人,不签?不签那就滚,人别想带走,银子也更别想拿到手!” 朱家人安静下来。 人带不带走无所谓,但银子必须要拿到手! 一家人瞬间改了主意,签字便签字,啥都没有银子重要。 朱老爷子暗中扯了下朱老太的衣角,示意她开口劝劝顾梅,看在银子的份上,就签了吧。 其实,也不用朱老太开口劝,顾梅贪财又怕死,得知不签就要沉塘,她比谁都跪的快。 只见她阴着脸上前,语气僵硬的说道:“我不会写字……” 三叔公顿了顿,也没说话,面色如常的执笔写上她的名字,等墨汁干透,让她在名字上按一个红色手印。 朱家人排在她后面,也不会写字,同样让三叔公代笔写下名字,学着顾梅的动作,一一按手印。 坐在交椅上的赵氏,后脊梁骨直冒冷气,看着朱家人以及顾梅毫无所知的按下手印,她轻轻的倒抽一口凉气! 这契书,名为断亲书,实为“认罪书”! 有了这断亲书,这姓顾的便可随意拿捏朱家! 还有顾梅,这可是姓顾的闺女,亲闺女! 这姓顾的竟是连亲闺女都不放过?! 赵氏越想越心惊,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姓顾的想起自个儿来。 “断亲书我签了,银子呢?你也该掏了吧!”顾梅很是迫不及待,生怕她爹反悔。 拿到断亲书的顾连山非常好说话,让顾梅在这等着,他自个儿回屋拿银子去。 可等出了堂屋,顾连山并没有回屋拿银子,而是先去了西厢找顾棠要戥子。 戥子一般是用来称银子、或是药材重量的,在顾棠这,她用来称香料的重量,偶尔才会称一称银子。 听到她爹要戥子,顾棠翻找出来递给他,很是好奇:“您不是在堂屋商议大姐的亲事?怎么突然问我要戥子?” “日后顾梅不再是你姐,她与咱家再无瓜葛!” 顾连山也没瞒着顾棠,将堂屋发生的事,全都说给她听,听得顾棠一愣一愣的。 “断亲了?” “对!断亲了,十两银子换来的。” 顾棠斜了她爹一眼,不相信她爹真舍得给顾梅十两银子:“真的掏银子?” “做什么美梦呢!问我要十两银子?她就没那命!”在顾棠面前,顾连山毫不避讳的说出心里话。 她就知道! 顾棠挑眉:“不给银子怕是不好收场,您打算如何收场?” “你跟爹来,爹给你看样东西。”顾连山示意顾棠跟他一道去东厢。 见她爹这般,顾棠顿时来了兴趣,跟在她爹身后去了东厢。 进到顾连山住的那间屋里,顾连山从一个箱子底下的暗格里,拿出两块银色石块,看起来像是银子。 “这是……”顾棠伸手捏起一块,分量还不轻,越有四五两重。 她一脸稀罕的问:“您何时藏的银子?” “银子?这可不是银子。”顾连山脸色怪怪的,掂量几下手里的“银块”,接着在脚下的石砖上磨几下,只见石砖上染了一小片银色。 顾棠一脸震惊,盯着自个儿手里的“银块”看了一会儿,蹲下学着她爹一般,将银块往地上摩擦几下。 很快,石砖上同样也染了一片银色。 “稀罕吧?”顾连山将她手里的银块收走,将上面的擦痕抹去,从外表上看,这两块东西像极了银子。 第177章 番商来的假银子 顾棠伸出手指,在染了银色的石砖上蹭了几下,很快,手指上也染上了银色。 “这是……银粉?” “只表面一层是银粉,里头不是。”顾连山将磨掉银粉的那一面展示给顾棠看。 顾棠仔细的打量着,并没有什么区别,因这“银块”里头的颜色也是银色,瞧着跟外表的银粉一模一样。 她好奇的问道:“您哪来的这东西?” “早些年咱们这边常有番商路过,那些番商心坏的很,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种银色石头,乍一看就跟银块似的。 为了看起来更像银块,那些番商在石块外面涂抹银粉,冒充银块沿路跟咱们这边的百姓做生意,不知有多少人上了他们的当,害了不少人家!” 时至今日,顾连山提起这事依旧气得不行,看了眼手里的两块石头,又道:“这两块是村里人上当受骗换回来的,被认出是假银子后,这东西便扔了。 爹气不过,捡回来留着,若是有机会,想拿这石头哄骗那些番商去!可惜,这么些年下来,那些番商避开了咱们这边,不往这边来了。” 说到最后,顾连山语气十分遗憾。 顾棠的思绪早已飘到了别处,这东西的颜色跟银块非常相似,有点像她知道的铝和白铜。 当然,这东西不太可能是铝,铝矿石杂质多,没有这么颜色鲜亮,只有合成铝才会看起来非常像银子。 在古代,不太可能有合成铝。 极大概率应该是白铜。 古代对铜的冶炼还是不错的。 但也不是绝对,锰矿石的颜色也像银子。 可不管这是什么,在古代,都没有银子贵重。 上辈子还有不良商家拿白铜忽悠人,没想到在古代也有银子造假,且还这般逼真,这可真是……生财有道! “您打算将这两块石头给他们?” “对!”顾连山用戥子给这两块石头称重,十一两多些,“便宜他们了,老子多给一两!” “他们会不会认出来?银粉攥着手里不掉吗?”顾棠将石块拿过来,用力搓了搓,没搓掉?! “搓不掉的,也不知那些番商怎么做的,这石头上的银粉除非是在石头上打磨,若是用别的法子,是很难弄掉的。” 也是因为这点,当年才会有很多人上当受骗。 “这般大的银块,寻常小商户是找不开的,想花用得去钱庄换铜子,或是换散碎的银角子。 钱庄有辨认银子真假的法子,这点儿个把戏能糊弄咱们庄户人家,却骗不过人家钱庄里的老师傅。给了他们,倒也不用怕他们花出去骗了旁人。” 顾棠点头:“那就听您的,将这……‘银子’给他们吧。” 顾连山将戥子拿上,带着“银子”去了堂屋。 堂屋里,顾梅心急如焚,想着她爹若思再不回来,她便要出屋找过去。 将冒出这个念头,门口的帘子被人掀开,伴随着冷风进屋,顾连山沉着脸走进来。 见人回来,顾梅与朱家人齐齐露出笑脸,目光全往顾连山手上打量。 朱家人一辈子没摸过银子,也不知道什么是戥子,见顾连山手上只有一根小巧的称没有银子,朱家人的笑脸顿时撤了回去。 顾梅倒是比朱家人有见识些,她见过顾棠用这东西称铜子,也听顾棠根顾平安介绍这东西,说是用来称银子的。 如今她爹将这东西拿过来,定是给她称银子用! 顾梅欢喜若狂,呼吸加重。 顾连山也没卖关子,从袖子里掏出先前那两块银子,当着顾梅和朱家人的面用戥子给银子称重,十一两多一些,并让一旁的赵氏做见证。 “朱家人不认得这是什么,你应当是认识的,这两块银子重十一两,请你做个见证,以免朱家人出了这个门不认账。” 自打银子亮相,朱家人的眼里再无旁人,满眼都是银子! 听到银重十一两,他们一点也不生气顾连山会这般想他们,笑容重新爬上脸,连连说着他们不是那种浑赖之人。 顾连山不理会他们,只让赵氏看。 赵氏仔细的瞧了两眼,冲着朱家人点头:“这是称银子重量的戥子,银重十一两还多一些,确实没错。” 朱家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朱老太竟是上前去接银子:“都说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如今可不就是,嘴上说给十两,到底还是疼梅丫头,最后还是多给了一两……” 伸出去的双手却接了个空,顾连山将银子收了回去,装在一个钱袋子里。 朱老太僵了僵,没能忍住心中的贪意,继续厚着脸皮问顾连山要银子:“这是梅丫头的嫁妆,她人小年纪轻,这般多的银子可不敢放她身上……” “姥!你胡说些什么!”顾梅阴着脸扯了朱老太一把,声音尖利:“这是我的嫁妆银子!除了我,谁也不准碰!” 朱老太脑子清醒了一点,忙对着顾梅赔笑:“你岁数太轻,没管过家,姥怕你拿着银子乱花,还是姥给你保管着,你若是有事要用银子,姥再给你,或是问你婆婆要……” 听到这的闫氏顿时生了恼意,老不死的果然会算计!既想霸占了银子,又惦记起自个儿的私房! 呸!真当旁人是傻的! 闫氏心念一转,与顾梅站在了一起:“娘,你这是作甚?这是梅丫头的嫁妆银子,我这个做婆母的都不眼红儿媳妇的嫁妆银子,你这个做姥的,怎么做出这般糊涂事来!” 被儿媳妇当众下面子,朱老太当即黑了脸。 还没等她开口训斥闫氏,就听顾梅极其恼怒的嚷嚷出来:“你要是这般惦记我的嫁妆银子!那我便不嫁了!有了这些银子,我就是名声坏了也能嫁出去!” 这话一出,朱家人齐齐变脸。 朱老爷子直接冲着朱老太骂了起来:“眼皮子浅的玩意儿!那是梅丫头的嫁妆!谁家会贪媳妇们的嫁妆?!传出去脸还要不要了!” 朱老太被骂懵了,但此时她也知道自个儿方才急了,惹怒了顾梅,让她生出不嫁的心思来。 脸一抹,朱老太能屈能伸,竟是自个儿给了自个儿一巴掌,低声下气的跟顾梅服软。 “姥没见过银子,一时迷花了眼做下这糊涂事,你别跟姥一般见识。这嫁妆银子是你的,你赶紧接过去,姥保证不会再犯!” 见婆母还知道轻重,闫氏松了口气,也赔笑着劝了两句:“你姥是个糊涂的,咱别理她,只看在你五表哥的面上,咱可不能再说不嫁的话,会伤你五表哥心的。” 听到闫氏提起朱有寿,顾梅脸上的神色缓了缓,眼神往朱有寿那边瞟。 朱老三察觉到顾梅的眼神,急忙将儿子推到人前,“你五表哥可是一直念着你,不然,这般冷的日子也不会跟着咱们过来。” 朱有寿有些无措,黄白色的脸上,微微有些泛红,语气喃喃的叫了声:“梅表妹……” 朱有寿遗传了闫氏的容貌,模样清秀,腰背挺直,在瘦脱相的朱家人里,他不胖不瘦,模样便越发强上几分,有点读书人的韵味。 顾梅相中的就是这点。 瞥了朱有寿一眼,顾梅没再说不嫁的话,但她十分享受朱家人低声下气捧着她,便又放了几句狠话出气,使得朱家人越发没了脾气,只不断地赔罪说好话,话里话外都在巴结吹捧着。 享受完朱家人的吹捧,顾梅心情好了许多,伸手去接钱袋子,却撞上她爹看过来的眼神,好心情当即消减一半。 平静无波的眼神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让顾梅非常不舒服。 抿了抿嘴,她一把拽过钱袋子,当着她爹的面打开,将里面的银块倒出来,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看过银子,她将银子装回钱袋,不再看她爹,转身对着朱家人颐指气使,让他们跟着去东厢,帮她收拾衣裳被褥等。 她屋里的东西,她要全部带走! 朱家人自是没异议,顾家家底殷实,家里的姑娘穿的用的都是能入眼的,比他们朱家强。 等将那些东西带回去,没准还能从顾梅手里捞些看上眼的。 朱家人这会子眼里只有顾梅,将赵氏忘了个干净。 赵氏眼睁睁的看着朱家人将她遗留在屋里,脸色阴的能滴水! 哪有事成之后将媒人抛到脑后的? 朱家日后别想再找她保媒拉纤! 深吸一口气,赵氏缓了缓心中的火气,起身跟顾连山、三叔公告辞。 这事说起来与赵氏也没什么关系,顾连山也没迁怒她,冲她点了点头,送人出去。 送到廊下,顾连山便停了下来,院子里停放着朱老三的牛车,赵氏直接坐上牛车,一点也不客气,将朱有寿来时包裹的被褥裹在身上,冷眼瞧着东厢那边的动静。 三叔公紧跟其后出来,一道在廊下站着,嘴唇微动,低声问顾连山:“那银子有问题?” 顾连山顿了顿,扯了扯嘴角心情好了些,低声回道:“就知道瞒不过您,那银子确实有问题……” 三叔公睨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他就说嘛,这便宜儿子的脾性倔的很,吃软不吃硬,顾梅胳膊肘往外拐,跟朱家站在一起算计家里,他这儿子是最容不得这种行为。 可人不但没将顾梅打一顿,依了顾梅的意不说,竟还真掏出十两银子来! 方才他就一直琢磨这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头,总觉得这里头有鬼。 果然,这还真让他猜着了! 难得除了闺女还有人能猜中自个儿的心思,顾连山很是高兴。 又道:“我把梅丫头养到这般大,如今又如了她自个儿的愿,让她嫁进朱家。我这个当爹的,也算是仁至义尽,日后就当她死了。等我再将来安那小子送走,往后就咱们一家子四口安生过日子……” 三叔公斜了他一眼:“一家四口?你往后不续娶了?” 顾连山今年才三十有四,岁数不算太大,正是身强体壮的年纪,模样长的也是能数得上号的,还有个能挣钱的闺女在家。 人又从村尾那边的顾家过继出来,而这边的家中没有婆母,只有一个名声极好的公爹,若是想说亲续娶,黄花闺女都能娶一个回来。 如今没人登门,不过是张氏被休一事还没大范围传开,再过些时日,等外头将张氏被休一事全都传个遍,给顾连山说亲的人,能排长队! 想到这些,三叔公有些不确定,不知道儿子会不会续娶。 “你若是想……” “打住!”顾连山瞪大了眼,声音都拔高了一节。 “我可不敢再娶!您自个儿想想,我这先后娶了两个媳妇,好家伙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毒!这要是再娶一个毒妇回来,咱这一家子还能有个好?” 这话噎的三叔公没话说,确实,他这儿子先后娶的朱氏、张氏那真是让人一句好都说不出来。 “不娶就不娶吧,这事你要想好,可别突然领一个媳妇回来。” 顾连山呵呵两声,他要是敢一声招呼不打,突然领一个媳妇回来,别人他不知道,就他二闺女那脾气,闹个鸡飞狗跳都是轻的! 说曹操曹操到,顾连山将想起顾棠,余光便瞟到人从西厢出来。 恰好这时,顾梅也收拾好了东西从东厢出来。 就这样,姐妹俩一个站东厢,一个站西厢,远远的盯着对方。 顾棠不想搭理她,只瞥了一眼,后便沿着长廊往堂屋去,殊不知她这番作态,又惹到了顾梅。 顾梅阴着脸,脚步一转同往堂屋去。 或许是即将离开顾家,又或许是签了断亲书,顾梅便觉得,日后自个儿再不是顾家人,不用再受顾棠的气,也不用再怕顾棠揍她,往后朱家会站在她身后帮她撑腰! 想到这些,顾梅头回腰板发硬的跟顾棠叫嚣:“四丫,好歹咱俩做了十几年的姐妹,怎么一见了我就走!” 顾棠冲她翻了个白眼:“对,咱俩确实做了十几年的姐妹,每回我烧香拜佛时,便时常问满天神佛,我上辈子是造了多少孽,才罚我与你做姐妹?若是让我选,我宁愿投生做个猫狗,也好过与你做姐妹!” 这话是一点儿没给顾梅留脸,顺便还骂她猫狗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