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风再起》 第193章 小花和小翠的故事 周小花是被地窖里的惨叫声惊醒的。她贴着潮湿的砖墙挪动,铁链在青砖上拖出暗红的血痕。月光从头顶的气窗漏进来,正照在小翠和她父亲蜷缩的身影上。 "求您...宽限半月..."小翠父亲干裂的嘴唇翕动着,腕间的麻绳深深勒进溃烂的皮肉里。赵老爷的鹿皮靴碾过他的手指,镶着翡翠的烟枪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宽限?"紫檀木椅发出吱呀声,赵老爷俯身时,长衫上盘金绣的蟒蛇鳞片折射出森然的光,"李木匠,你女儿当掉的那支银簪子——"他忽然扯开父亲染血的衣襟,枯瘦的手指按在锁骨处的烙印上,"可不够利息。" 小翠剧烈颤抖起来。三天前当铺柜台后,赵家管家拨着算盘说簪子是镀银的,那时她就该察觉这是个圈套。记忆里母亲临终前攥着簪子的手突然清晰起来,青白的指节抵着乌木床沿,像要抓住最后一点人世间的暖意。 "爹!"她扑过去时铁链骤然绷直,脚踝传来皮肉撕裂的剧痛。家丁揪着她的头发往后拽,铜盆里的炭火噼啪爆开几点火星。 赵老爷的冷笑在地窖里回荡。他取下火盆里烧红的铁钳,暗红的烙铁头缓缓逼近小翠父亲胸膛。小翠看见父亲浑浊的瞳孔里映出跳动的火光,就像那年元宵节,他举着兔子灯在雪地里追她,棉鞋踩碎冰凌的脆响混着温热的米酒香。 "畜生!"父亲突然暴起,拴着铁链的右腿横扫向赵老爷。铁钳当啷落地,溅起的火星落在周小花的粗布裙上。 暴怒的赵老爷一脚踹翻炭盆,抄起铁钳直刺进父亲大腿。皮肉焦糊的滋滋声里,小翠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幼兽般的呜咽。赵老爷揪住她的发髻往血泊里按,浓烈的酒气喷在她脸上:"小贱种看好了,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当烧红的"赵"字烙上她脚踝时,小翠咬破了舌尖。血腥味漫过齿缝的瞬间,她看见气窗外掠过一只夜枭,暗青色的尾羽扫过残缺的月亮。 从这一日起,小花和小翠就一起在赵家当丫鬟。给恶人当牛做马,挨打受骂是免不了的,好在两个小姐妹能在一起起互相帮衬。 这一天,寅时三刻,祠堂的青砖地冷得像块寒铁。小翠跪在赵家祖宗牌位前,单薄的夏衣早被冷汗浸透,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她发抖的脊背上织成蛛网。 "咳...咳咳..."她慌忙用袖子捂住嘴,摊开时一团暗红在月白粗布上洇开。身后传来环佩叮当,赵夫人拈着三炷香迈进门槛,檀香混着广藿香的气味刺得人鼻腔发疼。 "晦气东西,冲撞了祖宗灵气。"鎏金袖口划过小翠凹陷的脸颊,赵夫人突然掐住她右手小指,"昨儿给小姐绣的并蒂莲,怎么少绣了一瓣?"银针扎进指甲缝的瞬间,小翠听见自己喉管里挤出的呜咽,像极了去年冬天被活埋的那窝狸花猫。 卯时的梆子声惊醒了蜷在柴堆里的小花。她摸索着藏在稻草下的半块硬馍,昨夜的鞭伤在腰后突突地跳。穿过游廊时,她看见小翠正在井边浣洗衣物,十根手指肿得像水萝卜,浸在漂着冰碴的木盆里泛起青紫。 "翠儿姐..."小花刚张开嘴就被掐断话头。赵老爷的鹿皮靴碾过她露着脚趾的布鞋,铜盆里的热水泼在青砖地上腾起白雾。"偷懒的贱蹄子!"滚烫的铜盆突然扣在她手上,小花跪倒在地,看着自己的掌纹在通红的铜器上滋滋作响。 她们常在深夜溜到后厨。小翠从灶膛灰里扒出烤得焦黑的土豆,掰开时金黄的内瓤像暗夜里的月亮。 "我爹说槐花开的时候..."小翠忽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丝丝缕缕的红,"说要把我赎回去..."话音散在穿堂风里,檐角铁马叮咚作响,盖过了柴房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暮春的雨来得急,小翠跪在绣楼前接雨水。赵小姐的绣鞋踏过她痉挛的手指,"这蜀锦是要送知府千金的,你倒好,咳血污了祥云纹!"戒尺劈开结痂的指尖时,血珠溅在小姐石榴裙上,像极了她们被发卖那日,赵家车辕上甩落的野莓汁。 小花在柴房数着墙缝透进的光斑,腕上铁链磨出的伤口生了蛆。昨夜小翠偷塞给她的槐花还揣在怀里,已经碾成淡绿的泥。她想起上元节那晚,小翠指着星空说北斗第七星叫破军,"等槐树抽新芽的时候..."话音被更夫的梆子敲碎在雪地里。 腊月十三那夜,小花蜷缩在柴房角落数窗外的雪粒。小翠被大少爷带走已经三日,她临走前塞给小花的银镯子还带着体温,此刻却冷得像块寒铁。外头忽然传来杂沓脚步声,小花透过门缝看到管家提着灯笼匆匆走过,雪地上蜿蜒着暗红痕迹。 那是小翠的簪子。 三个月前立秋那日,小花和小翠正在西跨院晾晒绸缎。小翠踮脚去够晾衣绳时,不小心将赵夫人的玉镯碰在竹竿上,裂开道冰纹。赵夫人当即让人抬来铜盆,要她跪在青石板上浣洗满盆纱衣。深秋的井水寒得刺骨,小翠十指冻得发紫,小花偷偷往盆里兑热水时被王嬷嬷逮个正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镶银的拐杖砸在小花肩头,"去佛堂前跪着,什么时候悟透了规矩什么时候起来!" 小翠要来扶小花,被赵夫人用茶盏掷中额头。血珠顺着她秀气的眉骨滑落,在月白衫子上洇出红梅。那日小花和小翠在佛堂跪到三更,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将十八罗汉的影子投在小花和小翠的背上。小翠忽然轻笑:"你看这菩萨,怎么比厉鬼还吓人?" 第二次是在腊八节。大少爷从省城回来,说要考校丫鬟沏茶的手艺。小翠端茶时袖口沾了点炉灰,大少爷突然掀翻茶案,滚水泼在她绣鞋上。小花永远记得她单脚跳着后退的模样,像只折翅的雀儿。后来小花才知道,大少爷早就在垂花门后盯着小翠梳头时坠马髻上的银流苏看了半晌。 最后一次是除夕守岁。小翠被唤去书房研墨,回来时发髻散乱,襟前盘扣少了两颗。她整夜缩在床角发抖,小花摸到她后背全是鞭痕。正月里大少爷突然说要收房,赵夫人嫌小翠八字冲撞,命人将她关进后罩房西耳室。那间屋子朝北的窗棂钉着木板,小花送饭时总听见里头有瓷器碎裂声。 惊蛰那日晌午,管家带着人把西耳房围了。小花躲在芭蕉丛后,看见他们抬出个蒙白布的担架。春阳照在那只垂落的手腕上,裂成三段的玉镯正在渗血,新抽的柳条拂过她青紫的指尖,像是在替谁拭泪。 三日后赵府办了场冥婚。死去的小翠被许配给城南棺材铺死去的傻儿子,合棺时小花瞧见小翠被换上大红嫁衣,嘴角用胭脂画着诡异的笑。夜里小花摸到祠堂后院,月光下那株老梅开得正艳,树根处新土松软,混着几缕带血的头发。 小花攥着银镯跪在梅树下,忽然想起去年中元节,小翠偷了供果给小花,说死后定要化作厉鬼索命。此刻冷风穿堂而过,满树白梅簌簌作响,倒像是她在笑。 蝉鸣最盛那天,小翠被抬出赵府后门。小花从灶上偷了把生石灰,混着眼泪抹在溃烂的膝盖上。后花园的槐花忽然簌簌地落,盖住了角门外那卷破草席露出的一绺黑发。 周小花想逃……再不逃,她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小翠。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两下,小花用生石灰烫烂了脚踝的铁链。月光在游廊的方砖上投下青白网格,她数着第七块活动的砖——那是小翠生前用咳出的血浸松的砖缝。后门铁锁挂着霜,指尖刚触到门闩,突然亮起的火把映出赵老爷扭曲的脸。 "贱种也配走正门?"鹿皮靴碾过她挂着铁链碎片的脚背,小花听见自己脚骨碎裂的脆响。六个家丁举着白灯笼围成圈,赵夫人裹着狐裘站在月洞门下,鎏金护甲拨弄着怀里手炉的铜丝罩。 祠堂的柏木梁垂下八条麻绳,小花被倒吊在祖宗画像前。画像里的老太爷握着玉如意,朱砂点的眼睛在烛火里泛着红光。"跑?"赵老爷抽出浸过盐水的牛筋鞭,"你可是你爹欠了我二十两雪花银抵给我的。你跑了,我跟谁要钱去?"第一鞭抽在旧伤绽裂的膝窝,小花看着自己的血珠飞溅到"仁德传家"的匾额上。 卯时鸡鸣穿透窗纸时,小花被扔进祠堂后的石槽。结冰的污水漫过溃烂的伤口,赵小姐提着鹦鹉金丝笼经过,忽然抓起把粗盐撒进槽里。"可别学小翠那个短命鬼。"她腕上的翡翠镯子叮当乱响,"那日抬她出去时,肚子里钻出的蛐蛐足有半掌长呢。" 当夜飘起鹅毛雪,柴房破窗漏进的风卷着槐树枯枝。小花蜷缩在霉烂的稻草堆里,忽然摸到墙角青砖上的刻痕——是五道深浅不的划痕,旁边歪歪扭扭刻着个"逃"字。她将额头贴在冰冷的刻痕上,恍惚看见三年前吊死在马棚的春杏姐,被大少爷强娶过门,出嫁那日她鬓角簪的槐花白得晃眼。 五更天巡夜家丁打盹的间隙,小花用牙齿撕开裙裾缠住血肉模糊的脚掌。东墙狗洞的积雪下埋着半截生锈的剪刀,小翠说这是当年春杏姐剪嫁衣用的。当她爬过结冰的阴沟时,忽然听见祠堂方向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接着是赵夫人撕心裂肺的尖叫。 天光大亮时,赵府正门挂起白灯笼。小花缩在城隍庙破败的神龛后,听见香客们窃窃私语:"赵家大少爷今晨暴毙,说是被祠堂祖宗的牌位砸碎了天灵盖..."她低头看掌心攥着的染血布条,上面歪斜的"逃"字浸透了冰碴,倒像是开在雪地里的红梅。 喜欢明风再起请大家收藏:()明风再起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4章 满清火器 崇祯十二年四月,盛京城。 多尔衮站在城楼上,手指摩挲着一枚奇特的弹头。这枚铅弹比寻常火铳用的要小,却更为精致,底部还刻着奇怪的螺旋纹路。三日前,探马从山东带回这支哑火的燧发枪弹,一同带回的还有令人不安的消息——宁远侯李长风的正规军已全部列装这种射速惊人的新式火器。 "王爷,荷兰使者到了。"侍卫在身后轻声禀报。 多尔衮收起弹头,整了整蟒袍领口:"带上来。" 片刻后,一个红发碧眼的高大男子走上城楼。他身着深蓝色双排扣制服,腰间别着一把装饰华丽的佩剑,身后跟着两名同样异域面孔的随从。 "范·德·维尔德,东印度公司远东事务特派员。"来人操着生硬的汉语自我介绍,行了一个夸张的鞠躬礼。 多尔衮微微颔首。这个荷兰人他早有耳闻,去年曾向皇太极提议用火器技术换取辽东的贸易特权,被朝中保守派否决。如今形势不同了。 "看这个。"多尔衮直截了当,将那枚弹头抛给荷兰人。 范·德·维尔德接住弹头,仅一眼就变了脸色。他急忙从随从手中取过放大镜,仔细端详那些螺旋纹路。 "这...这设计..."荷兰人抬头,眼中满是震惊,"比我们最新的膛线还要先进!射程起码多出三成!" 多尔衮眯起眼睛:"你们荷兰人都造不出的东西,李长风怎么会有?" 范·德·维尔德擦了擦额头的汗:"殿下,这绝非当今任何欧洲国家的技术。除非..."他犹豫了一下,"除非他能预见未来。" 一阵寒风掠过城头,多尔衮的辫梢轻轻摆动。他想起那些关于李长风的离奇传闻——精通天文地理,能造会飞的气艇,麾下战船不靠风帆也能日行千里... "本王不管李长风是妖是魔。"多尔衮突然转身,蟒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你们荷兰人要辽东的贸易权?可以。但要帮大清打造一支不输李长风的火器部队!" 范·德·维尔德眼中闪过精明的光芒:"殿下,这需要时间、金钱和...特殊待遇。" "半年。"多尔衮竖起一根手指,"明年开春前,我要三千支火枪,一百门火炮,还有会操作它们的士兵。" "这不可能!"荷兰人失声叫道,"光是训练合格的炮手就需要..." "你们的商船可以在金州、盖州自由停靠。"多尔衮打断他,"皮毛、人参、茶叶,要多少有多少。但若办不到..."他拍了拍城墙上的红夷大炮,"这些就会对准你们的帆船。" 范·德·维尔德的喉结上下滚动。片刻沉默后,他缓缓伸出手:"东印度公司很荣幸与殿下合作。" 当夜,盛京皇宫偏殿内烛火通明。多尔衮与范文程等心腹大臣仔细审阅《清荷互助条约》的汉文版本。条约规定:荷兰人提供火器制造技术和军事教官,满清则开放三处港口,并给予荷兰人皮毛、人参的专营权。 "王爷,此事是否需禀明皇上?"范文程小心翼翼地问。 多尔衮冷笑一声:"皇上病重,朝政由本王决断。"他蘸了蘸朱砂,在条约上重重盖下摄政王大印,"李长风扶持流寇,意在乱明。我们得赶在他之前拿下北京!" ...... 一个月后,山东威海卫。 周德福蹲在礁石后,大气不敢出。百步外的沙滩上,一队身着红色军服的士兵正列队操练。他们手中的火枪没有火绳,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奇特的燧石机关。 "预备!"教官一声令下。 士兵们整齐划一地举枪瞄准。 "放!" 震耳欲聋的齐射声中,白烟弥漫。远处标靶所在的礁石群碎石飞溅,顷刻间被打得千疮百孔。 周德福瞪大眼睛。他在清军营地见过火铳射击,装填一次至少要半刻钟。而眼前这些士兵,仅用十几个呼吸就完成了重新装填,开始了第二轮齐射! "第三排,前进!" 更令周德福震惊的是,士兵中竟有几个红发碧眼的洋人,操着生硬的汉语发号施令。他们与汉人士兵配合默契,显然已训练多时。 "谁在那里!" 一声厉喝吓得周德福魂飞魄散。他转身要跑,却被两个埋伏已久的哨兵按倒在地,粗糙的沙粒磨破了脸颊。 "闯王的探子?"一个哨兵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 周德福急中生智:"我...我是来找活干的流民!" 哨兵冷笑:"流民会躲在礁石后偷看军事训练?"他一把扯开周德福的衣襟,"这是什——"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队骑兵飞驰而至,为首的军官身着笔挺的深红色制服,肩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报告长官,抓到个探子!" 军官下马走近,周德福的心沉到谷底——这人他认识,正是保定徐家庄的徐铭! 徐铭盯着周德福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这不是周德福吗?李闯王派你来山东做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德福面如死灰,知道抵赖无用:"徐老爷...我..." "带回去。"徐铭对哨兵摆摆手,"别伤着他。侯爷正好想找个人给李自成捎封信。" 周德福被蒙上眼睛,带上马车。颠簸了约莫一个时辰,当眼罩被取下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宽敞的大厅里。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几艘巨大的战舰正在进港,船身上黑洞洞的炮口令人不寒而栗。 "周德福,你来了?" 周德福转身,只见一个魁梧的男子背对着他,正在墙上巨大的地图前勾画。男子转过身来,正是宁远侯李长风。此刻他身着戎装,腰间别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手铳。 "侯...侯爷..."周德福跪倒在地。 李长风示意他起来:"看到我的火器部队了?觉得如何?" 周德福咽了口唾沫:"神...神兵利器..." "比李自成的长矛大刀强多了,是吧?"李长风轻笑,"可惜我不能给他。" 周德福鼓起勇气:"为何...侯爷不是要帮闯王推翻明朝吗?" "帮他推翻明朝,不等于帮他坐天下。"李长风走到窗前,眺望海港,"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看这些吗?" 周德福茫然摇头。 "因为我要你回去告诉李自成,"李长风转身,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明年开春,我要看到他的大军攻破北京。否则..."他拍了拍腰间的火铳,"这些就会对准他,而不是明军。" 周德福浑身一颤。他终于明白了李长风的真正意图——先借农民军之手灭明,再以绝对武力收拾残局。 "还有,"李长风从桌上拿起一封信,"把这个交给他。里面是我对下一步行动的建议。" 周德福颤抖着接过信。 "去吧。"李长风背过身,"徐铭会安排船送你回河南。" 当夜,周德福被安置在一间小屋里。窗外月光如水,港口的战舰轮廓如同沉睡的巨兽。他辗转难眠,脑海中全是白天看到的燧发枪齐射和那些红夷教官。 三更时分,门锁轻轻响动。周德福警觉地坐起,只见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谁?" "嘘,小声点。"来人点亮一盏小油灯,是徐铭府上的小厮阿贵,"周大哥,我是闯王的人。" 周德福瞪大眼睛。阿贵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上面刻着"闯"字。 "我潜伏在此三年了。"阿贵低声道,"明日船经蓬莱时,会有''意外''停靠。你趁机上岸,往西走三十里有个马厩,备好了快马。" "那些红毛...也听李长风的?看这架势,他是想要自己当皇上啊?" "不该问的别问,其余的你都记下了吧。"阿贵递过一张小纸条,"这是他们的兵力部署和火器工坊位置。闯王需要这些。" 次日清晨,周德福被带上了一艘商船。当船经过蓬莱附近时,果然"意外"搁浅。趁乱中,他按计划逃上岸,一路向西狂奔。 五日后,当周德福满身尘土地出现在李自成大营时,李自成亲自出迎。 "德福!徐铭没为难你吧?" 周德福跪地呈上信件和情报:"闯王,大事不好!李长风他..." 李自成看完信,脸色阴晴不定。他召来田见秀等心腹,闭门商议了整整一夜。 黎明时分,李自成走出大帐,眼中布满血丝却精光四射。他看向东方初升的朝阳,对周德福说: "告诉弟兄们,加紧训练。明年开春,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取北京,一路..."他冷笑一声,"取山东!" ...... 与此同时,盛京城外的靶场上,多尔衮亲自试射了新铸的燧发枪。枪声响起,百步外的木靶应声而碎。 "好!"多尔衮满意地放下还在冒烟的枪管,对范·德·维尔德说,"但还不够。李长风的火枪射程比这还远。" 荷兰人擦了擦汗:"殿下,我们已经在改进膛线..." "三个月。"多尔衮伸出三根手指,"我要三千支能达到李长风水平的火枪。否则条约作废。" 范·德·维尔德欲言又止,最终深深鞠躬。他知道,东亚的这场军备竞赛,已经悄然开始。而在遥远的印度,东印度公司总部刚刚批准了一项秘密计划——向远东派遣更多的工程师和武器专家。 历史的天平,正在火药与钢铁的较量中,缓缓倾斜。 喜欢明风再起请大家收藏:()明风再起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5章 麟儿降世 崇祯十一年六月初八,山东登州,宁远侯府。 沈初莹的产房内,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划破夜空。门外负手而立的李长风猛然转身,眼中精光闪烁。侍女匆匆推门而出,满脸喜色: "恭喜侯爷!夫人诞下一位小公子!母子平安!" 廊下等候的众将官顿时欢声雷动。这个孩子的降生意义非凡——不仅是李长风第15个子嗣,更因为他母亲是那个传说中"克夫"的沈初莹。 "好!"李长风抚掌大笑,"传令全城张灯结彩,大宴三日!" 他大步走入产房。床榻上,沈初莹面色苍白却带着胜利般的微笑,怀中抱着襁褓。这位曾连续克死四位总兵夫人的传奇寡妇,如今竟为李长风平安诞下儿子。 "侯爷..."沈初莹虚弱地唤道,"妾身总算没辜负您的期望。" 李长风接过婴儿,指尖轻轻拂过那皱巴巴的小脸。孩子突然睁开眼,竟是罕见的双色瞳——一蓝一黑,宛如大海与黑夜的交汇。 "星渺。"李长风轻声道,"就叫李星渺吧。如星辰般璀璨,如大海般浩渺。" 沈初莹眼中含泪:"谢侯爷赐名。" 屋外,侍女们窃窃私语。谁不知道沈夫人前四任丈夫都是在新婚不久便暴毙而亡?有算命的说她命格太硬,专克武将。可李长风不仅安然无恙,还在短短一年内让她怀孕生子。 "侯爷果然是真龙天子,连''铁扫帚''的命格都压不住他。"老嬷嬷神秘兮兮地念叨。 ......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汉阳城,朝鲜太子府偏院。 太子妃崔氏死死咬住锦帕,不敢发出一丝呻吟。接生婆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血水,怀中婴儿已被裹在普通民妇用的粗布襁褓中。 "是个男孩..."接生婆低声道,"要报告太子吗?" 崔氏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你活腻了?"她强撑起身子,"按计划送去乳母家,就说是远亲的遗孤。" 接生婆战战兢兢地抱着婴儿从后门溜出。待脚步声远去,崔氏才瘫软在床,望着帐顶发呆。这个孩子的父亲不是病秧子朝鲜太子,而是那个仅有几面之缘就让她魂牵梦萦的男人——大明宁远侯李长风。 去年李长风支援朝鲜时,崔氏让人把他放进竹篮里鬼使神差地送进了李长风的屋子里... "李岳..."崔氏轻抚平坦的小腹,念着早已取好的名字。她不知道这个孩子将来会如何,但直觉告诉她,那个如天神般的男人,绝不会让自己的骨血流落在外。 ...... 三日后,登州侯府再传喜讯——朝鲜公主李贞熙临盆,顺利产下次子李星辞。这位政治联姻的公主,在经历十二个时辰的难产后,终于为李长风诞下第16个合法继承人。 "公主如何?"李长风问太医。 "回侯爷,公主失血过多,但性命无碍。"太医低声道,"只是...今后恐难再孕。" 李长风点点头,转身走向东厢房。李贞熙面色惨白如纸,见到他却强撑笑容:"侯爷...孩子像您..." 一旁的乳母抱着婴儿。这孩子与李星渺截然不同,皮肤白皙,眉眼细长,典型的朝鲜贵族特征。 "星辞。"李长风接过婴儿,取出一枚精致的玉锁挂在孩子颈间,"愿他如星辰般永恒,如辞章般锦绣。" 李贞熙虚弱地笑了。作为朝鲜王室送给李长风的"礼物",她完成了最关键的使命。 离开产房,亲兵统领赵德柱匆匆赶来:"侯爷,海南急报!" 李长风展开密信,眉头渐渐舒展。信中说,在海南学堂学习的另一位朝鲜公主李昭媛,虽然年仅十四尚未圆房,却在造船学堂表现优异,设计出一种新型战船龙骨结构。 "好个聪慧的女子。"李长风轻笑,"传令,将最新那艘试验舰命名为''昭媛号''。" 赵德柱领命而去。李长风站在回廊下,望着庭院中盛开的石榴花——多子多福的象征。短短数日,他多了三个儿子:沈初莹所生的李星渺,代表江东镇势力的支持;李贞熙所生的李星辞,象征与朝鲜王室的正式联盟;还有崔氏秘密产下的李岳,则是埋在朝鲜王室的一枚暗棋。 "侯爷。"徐铭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多尔衮派使者送来了贺礼。" 李长风挑眉:"哦?" "三十六张上等貂皮,一对长白山老参。"徐铭低声道,"还有一封密信。" 书房内,李长风展开那封盖着大清摄政王印的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闻君得子,不胜欣羡。他日天下,当由少年人主之。" 李长风冷笑一声,将信纸凑近烛火。火苗窜起,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多尔衮这是在暗示未来的天下将由他们的子嗣争夺吗? "侯爷,还有一事。"徐铭压低声音,"朝鲜密探来报,太子妃崔氏三日前''染病静养''..." 李长风手指一顿。他早知道崔氏怀孕的事,那个聪慧果敢的女人,果然把孩子生下来了。 "派人去汉阳。"李长风淡淡道,"找到那个孩子,暗中保护。但不要惊动崔氏。" 徐铭心领神会地退下。李长风走到窗前,望着南方星空。海南、朝鲜、山东...他的势力版图正在一点点扩大。而这三个孩子,将成为连接这些版图的关键棋子。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亲兵来报:"侯爷!威海卫急报!荷兰人的舰队突然撤离,带走了我们三名火器工匠!" 李长风眼中寒光一闪。看来多尔衮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传令登州水师,即日起加强巡逻。"李长风沉声道,"另外,让海南的''昭媛号''提前试航。" 亲兵领命而去。李长风从暗格中取出一本奇特的册子。他翻到"燧发枪改良"一章,指尖轻轻划过那段关于"雷汞底火"的描述。 "技术优势还能保持两年..."李长风喃喃自语,"足够了。" 他合上册子,目光落在墙上的巨幅地图上。三个新生儿的名字被分别标记在皮岛、朝鲜和海南,如同三枚棋子,落在历史的棋盘上。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李长风想起那个还在汉阳某处民居中的私生子李岳。这个孩子将来会知道自己的身世吗?会像他母亲一样胆大妄为,还是继承自己的野心与智慧? 喜欢明风再起请大家收藏:()明风再起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6章 以人易器 崇祯十二年三月,山东登州港。 李自成站在船头,海风带着咸腥味扑面而来。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大海,那无边无际的深蓝让他既震撼又不安。身后,田见秀和周德福等亲信同样面色紧绷,他们不习惯这种脚下摇晃的感觉。 "闯王,那就是宁远侯的舰队。"周德福指向港口。 港内停泊着数十艘战船,其中三艘巨舰格外醒目——流线型的船体,漆黑的帆布,船首像还装饰着狰狞的龙首。更令人心惊的是两侧船舷密密麻麻的炮口,像野兽的利齿般森然。 "他娘的..."田见秀低声咒骂,"这比朝廷的水师强十倍不止!" 李自成眯起眼睛。他早知道李长风掌握着海上霸权,但亲眼所见还是超出想象。这样的实力,为何甘愿蜗居山东?除非...他所图更大。 码头上一队红衣士兵列队相迎,火枪上的燧石装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李自成不由摸了摸腰间的短刀——那是徐铭当初交给李氏的信物,如今已显得如此原始。 "闯王亲临,蓬荜生辉啊。"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李长风身着深蓝便服,头发在海风中纹丝不乱。他身后站着徐铭和几位将领,人人腰间都别着那种精巧的短火铳。 "宁远侯客气。"李自成拱手还礼,"李某为天下苍生而来。" 两人对视一瞬,目光中各有盘算。寒暄过后,李长风引众人前往侯府。沿途街道整洁,商铺林立,百姓面色红润,与河南饿殍遍野的景象天壤之别。 侯府议事厅内,李自成开门见山:"侯爷,明廷气数已尽。只要再得一臂之力,我大军便可直捣黄龙。届时愿与侯爷平分天下!" 李长风把玩着茶盏,笑而不语。 田见秀忍不住道:"侯爷的火器天下无双,若能支援一些..." "火器?"李长风挑眉,"可以啊。" 李自成等人面露喜色,却听他继续道:"不过燧发枪不行,只能给火绳枪。而且——"他放下茶盏,"要用人口来换。" 厅内一片寂静。周德福站在李自成身后,看见主公的手悄悄攥紧了椅子扶手。 "何谓...以人易器?"李自成缓缓问道。 李长风击掌两下,亲兵展开一幅巨大的海图。他指向南方一块陌生的陆地:"这里叫''澳洲'',沃野万里,矿产丰富。每百名青壮,换火绳枪十支,配弹百发。" "你要流民做什么?"田见秀警惕地问。 "垦荒,开矿。"李长风轻描淡写,"总好过让他们饿死在中原吧?" 李自成盯着海图,眉头紧锁。他想起那些跟随自己拖家带口的流民,有时一天就饿死几十人。若能给他们一条活路... "侯爷要多少?" "首批五千人。"李长风眼中精光一闪,"我可以预付一百支枪。" 谈判持续到深夜。最终,李自成咬牙应下这个近乎卖人口的交易。作为添头,李长风答应派教官训练农民军使用火器,但严令禁止任何燧发枪技术外泄。 "对了,"临别时李长风似笑非笑地提醒,"孕妇和匠人加倍计算。孩童...减半。" ...... 一个月后,河南洛阳郊外。 第一批一百支火绳枪运抵农民军大营。李自成亲自试射,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和刺鼻的硝烟让围观将士既惊又喜。 "装药!"教官高声示范,"压实!装弹!点火!" 火绳缓缓燃烧,最终引燃药池。"砰"的一声,五十步外的木靶应声而碎。 "好!"农民军将士欢呼雀跃。 只有周德福注意到,这些火绳枪比他在威海卫见到的燧发枪笨重许多,射速也慢了三倍不止。更麻烦的是遇到雨天几乎无法使用。 "别不知足了。"田见秀拍拍他的肩,"总比大刀长矛强。" 当夜,农民军开始在各营挑选"移民"。按李自成规定,只选自愿者,且同村同族者尽量不拆散。但乱世之中,为了一口饭吃,报名者竟远超预期。 "去了有地种,有屋住,总比饿死强!"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汉拉着孙子报名。 李氏站在周德福身边,看着长长的队伍,眼中含泪:"当家的,这到底是救人还是..." 周德福沉默不语。他想起了威海卫那些黑洞洞的炮口,和燧发枪齐射时震天动地的威力。李长风要这么多人远渡重洋,真的只是种地挖矿吗? ...... 三个月后,澳洲北部达尔文港。 第一批五百名移民踉跄着走下舷梯,被眼前的荒凉景象惊呆了。一望无际的红土地,陌生的植被,还有那些从未见过的跳来跳去的动物。 "此地...真有活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颤声问。 "排好队!领工具!"水手们吆喝着,"识字的站左边!" 港口简易工棚里,移民们领到了铁锹、锄头和种子。几个懂医术的被单独分出来,组成医疗队。最令人意外的是,李长风竟运来了数十头耕牛和数百只鸡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侯爷有令,"李长山派来负责移民的军官宣布,"每人开荒五亩,三年后地归自己。发现矿脉者,重赏!" 夜幕降临,移民们挤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听着四周陌生的虫鸣兽吼,既恐惧又期待。几个孩童好奇地观察着南十字星——这片陌生天空下唯一的熟悉之物。 三个月过去,最初的营地已扩展成一个小镇。田野里麦浪翻滚,矿坑中叮当作响。更令人惊喜的是,这里的土地肥沃得超乎想象,种下去的庄稼几乎疯长。 "比老家强多了!"最早那批移民写信回去,"一年能收三季!" 消息传开,自愿南迁的人越来越多。李自成用这些"移民"换来的火器武装了三千精锐,在河南战场势如破竹。 ...... 崇祯十三年春,登州秘密军工厂。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李长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血泊中的工程师,后者因试图向农民军泄露燧发枪图纸而被处决。 "侯爷,已经第七个了。"徐铭低声道,"要不要减少与李自成的交易?" 李长风摇头:"继续。但要加强对移民的筛查,工匠和读书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走到窗前,望着南方。短短一年,澳洲的汉人已超过三万,建立了七个定居点。那里将成为他最稳固的大后方——远离中原战乱,资源丰富,假以时日,甚至能反哺本土。 "对了,"李长风突然问,"那个朝鲜孩子怎么样了?" 徐铭会意:"李岳小公子已安全转移到济州岛,由崔氏心腹乳母抚养。" 李长风点点头。李星渺、李星辞、李岳...他的子嗣们将继承这个横跨东亚与大洋洲的帝国。而中原?就留给李自成和多尔衮去争个你死我活吧。 "报——"亲兵匆匆进来,"荷兰舰队出现在琉球海域,疑似往福建方向去!" 李长风眼中寒光一闪:"命令''昭媛号''出击。是时候让世人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海上霸主了。" 喜欢明风再起请大家收藏:()明风再起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7章 山东火车 崇祯十二年秋,山东青州府。 "叮——当——" 随着铁锤最后一次敲击,长达三丈的钢轨稳稳嵌入枕木。王铁柱抹了把汗,望着眼前笔直延伸的钢铁长龙,仍觉得像在做梦。三个月前,他还是威海卫的造船匠人,如今却成了"铁道人"——这是侯爷给的新称呼。 "第三标段合龙!"监工挥舞红旗。 山坳间顿时爆发出欢呼。来自海南的技工与本地船匠击掌相庆,他们刚刚完成了胶济线最难啃的劈山工程。王铁柱蹲下身,抚摸冰凉的钢轨。这种带着奇异纹路的精钢,听说产自沂蒙山深处的"天工坊",每日能出铁三千斤。 "都让开!火车来啦!" 人群如潮水般退到两侧。王铁柱看见那个钢铁怪物喷着白烟缓缓驶来——这是侯爷亲自设计的"泰山号"机车,车头镶嵌着鎏金玄武纹,六对铸铁车轮足有半人高。更奇的是其后拖着的十节车厢,有运煤的敞车,也有带琉璃窗的客车。 "装车试运!"随车技师大喊。 劳工们将成捆的钢轨抬上货车。王铁柱注意到,最后一节车厢站着二十名持枪卫兵,他们腰间挂着铜制传声筒,目光始终盯着铁轨两侧的密林。 "听说昨天逮着个女真探子。"身旁的海南技工低声道,"想往铁轨下埋火药。" 王铁柱心头一紧。自从铁路开建,这样的袭击已发生七次。侯爷为此成立了"护路营",还在每段铁轨下埋设铜线,说是能听出异常震动。 "呜——" 汽笛长鸣打断了他的思绪。泰山号开始加速,车头烟囱喷出滚滚白烟。王铁柱跟着人群追了几步,看着列车消失在隧道口,突然想起侯爷在开工仪式上的话:"从今往后,山东地界,朝发夕至!" ...... 登州观星台,李长风正在审阅铁路网规划图。羊皮纸上,六条红线以登州为中心辐射开来:东至威海卫军港,西抵济南省城,南通淮安盐场,北达渤海湾铁矿。每条线路旁都标注着暗语——"甲字线"实为装甲列车专用道,"丙字线"则直通秘密火箭试验场。 "侯爷,青州段试车成功。"徐铭呈上电报稿——这是用铜线传讯的新玩意,比八百里加急快上十倍。 李长风扫了一眼电文:"告诉李昭媛,她的''减震轴承''很管用。下一批机车就用海南船厂的新钢材。" 徐铭应诺,又低声道:"朝鲜密报,多尔衮派了使团去了日本,怕是又要买火器。" "无妨。"李长风手指划过铁路网,"等''乙字线''贯通,我们的大炮可以直接运到山海关。" 窗外突然传来喧哗。李长风皱眉望去,只见观星台下跪着数百百姓,正在焚烧纸钱。几个道士打扮的人挥舞桃木剑,朝铁路方向念念有词。 "这个月第三起了。"徐铭苦笑,"百姓都说铁路斩断龙脉,要请张天师驱邪。" 李长风冷笑。他早料到会有这天——半月前,淄川县令带人冲击工地,说火车惊了当地土地公。后来在钢轨下挖出所谓的"镇龙钉",不过是女真细作埋的带符咒的匕首。 "让柳如是在《新报》发篇文章。"李长风敲了敲桌面,"就说崂山太清宫主持夜观天象,铁路乃太上老君''云车''化身,专镇北方妖气。" 徐铭会心一笑。这招屡试不爽:上月说蒸汽机是"东海龙王吐息",上上月把燧发枪说成"雷部法器"。侯爷最懂如何用神鬼之说治百姓。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二人谈话。亲兵统领赵德柱盔甲带血冲进来:"侯爷!甲三号装甲列车遇袭!" ...... 胶州湾畔,浓烟冲天而起。 李长风策马赶到时,只见首节装甲车厢侧翻在地,钢板上的弹痕触目惊心。更令人心惊的是地面上的马蹄印——深达三寸,显然是重甲骑兵留下的。 "八旗精锐。"随行的海南技工蹲下查看,"马蹄铁带倒刺,是正黄旗的人。" 李长风眯起眼。装甲列车配备四门速射炮,寻常马队根本近不了身。除非... "他们用了这个。"赵德柱递上一枚焦黑的铁球,"炸开车门后,往里面扔火油罐。" 铁球表面刻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徽记。李长风冷笑:"多尔衮倒是会借力打力。"他踢了踢铁球,"让军械坊仿制五百个,装上延时引信,下次见面还给荷兰人。" "侯爷!"远处传来惊呼。亲兵从废墟中拖出半截烧焦的尸体,腰间令牌显示这是护路营的传令官。 李长风瞳孔骤缩——尸体右手紧攥着半张图纸,正是"丙字线"的隧道结构图! "全线戒严。"他翻身上马,"查最近三个月所有接触过丙字线图纸的人,包括..." 话音未落,西南方突然响起熟悉的汽笛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列未挂车厢的机车疯牛般冲来,驾驶室里空无一人! "避让!"赵德柱嘶吼。 李长风却纹丝不动。他盯着越来越近的机车,突然夺过亲兵的火铳,对准铁轨旁的信号灯连开三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轰隆!" 机车在百步外突然脱轨,巨大的惯性让它擦着李长风身侧冲入海湾,激起数丈高的浪花。 "信号灯连着岔道机关。"李长风把火铳抛还给目瞪口呆的亲兵,"通知各站,全部改为双重联锁制。" 海风裹挟着水雾掠过战场,他望向北方阴沉的天空。这场钢铁与血肉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崇祯十二年冬,泰山北麓。 李长风勒住缰绳,玄色大氅上落满雪花。身后三百亲卫呈扇形展开,火把将断崖照得通明。三天前截获的密报显示,正蓝旗一支精锐潜伏在此,专事破坏胶济铁路咽喉要道。 "侯爷,前方发现营寨!"斥候来报。 山腰处隐约可见几点火光。李长风举起望远镜——鹿砦、哨塔、甚至还有两门裹着毛毡的小炮,俨然是个军事据点。他嘴角浮起冷笑,多尔衮当真舍得下本钱。 "第一队绕后断崖,第二队封锁西侧隘口。"李长风抽出燧发短铳,"其余人随我..."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雪地里突然弹起数十条绊马索,战马惊嘶声中,十余亲卫栽落马下。两侧山林箭如飞蝗,竟是八旗特有的三棱透甲箭! "有埋伏!"赵德柱挥刀格开箭矢,"侯爷快退!" 李长风却已翻身下马。他早该想到,能精准掌握自己行踪的,必是身边出了叛徒。袖中滑出两颗震天雷,拉环咬在齿间,正要掷出时,坐骑突然惨嘶人立——一支弩箭正中马眼。 混乱中,有人猛推他后背。李长风踉跄跌出山道,耳边传来赵德柱最后的嘶吼:"侯爷保重!" 喜欢明风再起请大家收藏:()明风再起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8章 涧底奇缘 天旋地转。李长风在陡坡上翻滚,燧发枪脱手飞出,大氅被荆棘撕成碎片。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雪地上蜿蜒的血迹。 ...... "咔嚓。" 枯枝断裂声惊醒李长风。他本能地摸向腰间,却抓了个空。左腿传来钻心剧痛,借着岩缝透入的微光,能看到小腿不自然地扭曲着。 "别动。"清冷的女声从暗处传来,"你从鹰愁涧摔下来,断了两根肋骨,左腿胫骨骨折。" 李长风眯起眼睛。岩洞深处,少女正在捣药,粗布棉衣打着补丁,发间插着半截木簪。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脚踝的铁链——虽被锯断,仍留着一圈淤青。 "多谢姑娘相救。"李长风悄悄握住袖中匕首,"不知如何报答?" "把怀里的烙饼给我。"少女头也不抬,"你昏迷时心跳停了三次,该吃些东西。" 李长风一怔。这命令式的语气,倒像自己训斥下属。他摸出油纸包抛过去,趁机观察四周:岩壁上晾着草药,石灶上铁锅热气腾腾,角落草铺整整齐齐——这姑娘在此隐居绝非三日五日。 少女就着雪水啃烙饼,忽然蹙眉:"咸味不对,掺了辽东参粉?" "姑娘好舌头。"李长风瞳孔微缩。参粉是他特制的续命药,寻常人根本尝不出。 "赵家庄的厨子也爱往点心里掺药。"少女冷笑,"蒙汗药、鹤顶红...我尝过二十七种。"她忽然掀开衣袖,露出遍布针孔的手臂。 李长风猛然想起三个月前的情报:沧州赵氏为巴结朝廷,私设刑狱关押义士。难道... "你姓周?"他脱口而出。 药杵"当啷"落地。少女霍然转身,眼中寒芒乍现:"你怎么知道?" 岩洞陷入死寂。李长风借着微光细看她的眉眼,果然与周德福有七分相似。当年周家女儿被赵氏掳走,还是他亲自批示"暂勿打草惊蛇"。 "你父亲在李自成的义军。"李长风缓缓撕开内衬,露出宁远侯印信,"他以为你早死了。" 周小花浑身剧震。她倒退两步撞上石灶,铁锅翻倒,药汤泼在火堆上腾起青烟。 岩洞深处,火光在周小花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她咬断最后一截衣带,俯身时发丝垂落在李长风裸露的胸膛。男人闷哼一声,喉结在火光中滚动,汗水顺着锁骨滑入绷带缝隙。 "忍着点。"周小花将捣碎的草药按在他肋间伤口,指尖能感受到肌理下急促的心跳,"这紫珠草能止血,但会有些.…" 话音未落,李长风突然攥住她手腕。常年握枪的茧子磨过她腕内侧的旧鞭痕,惊得药钵险些打翻。 "姑娘这金疮药的手法,"他气息不稳,目光却锐利如刀,"倒像是军中医官教的。" 周小花挣了挣,发现他力道大得惊人。火堆噼啪爆响,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恍若相拥。 "赵家地牢里,我见过太多伤口。"她索性贴近他耳畔,呼吸拂过男人渗血的绷带,"侯爷若再不松手,当心这草药里多出几味料。" 李长风低笑,松劲的瞬间突然剧烈咳嗽。周小花下意识去扶,掌心贴上他后背滚烫的肌肤。那些交错的旧伤疤在她指腹下起伏,像蛰伏的龙鳞。 "别动!"她扯开他残破的里衣,却见腰腹间有道陈年箭伤正泛着青紫,"这毒.….十年前中的?" 火光明灭,李长风仰头靠在岩壁上,喉间溢出声喘息:"崇祯二年,北京城下。"他忽然抓住少女欲缩回的手,引着她按向伤疤最深处,"当时取箭的军医说,这毒入骨三分,活不过三年冬。" 周小花指尖微颤。她见过这伤一一在赵家书房偷看到的密档里,绘着"宁远侯致命弱点"的图谱。此刻这致命处却在她掌心下跳动,灼如炭火。 "侯爷不怕我补一刀?"她蘸着药汁的指尖划过伤疤边缘。 "你眼中没有杀意。"李长风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草垫上,断裂的肋骨发出脆响,"倒是有…."他鼻尖几乎贴上她的,"好奇。" 草药香在咫尺间纠缠。周小花瞥见男人领口滑出的半枚玉佩,雕着并蒂莲。 洞外忽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声响。李长风眼神骤冷,反手甩出匕首钉死一只探头的老鼠。鲜血溅在周小花颈侧,被他用拇指缓缓拭去。 "怕吗?"他指腹按着她脉搏。 "比起赵老爷的鞭子,"周小花仰头咬住他染血的指尖,"侯爷这点把戏.…." 后半句话淹没在骤然贴近的体温里。李长风扯落她发间木簪,三千青丝如瀑泻落,缠上他缠满绷带的手臂。洞外风雪呼啸,洞内却只听得到药汁滴落火堆的滋滋声。 周小花猛地推开身上的人,却被他勾住一缕发丝:"姑娘这救命之恩,本侯该以身相许呢,还是.…" "侯爷还是先想想怎么治腿吧。"她将药膏重重按在他肿胀的脚踝,"若成了瘸子,怕是要不到媳妇了。" 李长风盯着少女通红的耳尖,忽然想起海南农庄里那株倔强的木棉。他拾起地上半枚玉佩,轻轻放进她掌心:"明日此时,拿这个去登州东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马蹄声如雷鸣般逼近。周小花攥紧玉佩,看火光在那双异色瞳中燃起滔天巨浪。她知道,有些命运一旦纠缠,便再难斩断。 洞外忽传来犬吠声,由远及近。 "赵家的猎犬。"周小花脸色煞白,"他们追了我两个月..." 李长风拄着木棍起身,左腿传来撕裂般的痛。他抓起燃烧的木柴插进岩缝:"带路,我知道这山涧的暗道。" "你疯了?"周小花去扯他衣袖,"这腿再不固定就废了!" "比起废腿,我更怕废命。"李长风突然将她拦腰抱起,"抱紧!" 纵身跃入寒潭的瞬间,周小花才看见岩洞上方晃动的火把。冰水灌入口鼻前,她听到李长风在耳边说:"闭气三十息。" ...... 济南大营,徐铭盯着沙盘上失踪标记,眼中血丝密布。三日来,护路营找到二十七具亲卫遗体,唯独不见李长风。更蹊跷的是,那支伏击的八旗精锐也凭空消失。 "大人!"斥候冲进营帐,"甲三号隧洞发现血迹!" "星在参宿,龙潜深涧。" 他猛然想起李长风曾说过的星座暗语。参宿对应的方位...正是泰山北麓! "传令!"徐铭剑指沙盘,"调''震''字营封锁泰山方圆五十里,遇可疑者格杀勿论!" ...... 寒潭深处,周小花浮出水面,肺叶火辣辣地疼。暗流通向一处溶洞,钟乳石间泛着幽幽磷光。李长风正用匕首割下袍角给她包扎手臂——方才跳水时被尖石划伤。 "你究竟是谁?"周小花盯着他腕间烙印,"赵家死士?绿林响马?" 李长风不答,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火折子照亮防水地图,周小花倒吸冷气:图上标注的正是泰山地道网,某些岔路口甚至标着"洪武七年开凿"。 "洪武年间白莲教的地道。"李长风撕下地图一角,"从这里往西三里,有出口通向玉皇顶。" 周小花突然按住他手腕:"你中了毒。"火光照耀下,李长风伤口渗出的血泛着诡异青黑。 "弩箭上的蛇毒。"李长风面不改色,"还能撑六个时辰。" "你真是疯子。"周小花扯开衣领,取出贴身藏着的玉瓶,"这是赵家地牢的解毒散,但不一定对症..." 话未说完,溶洞突然震颤。碎石簌簌落下,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他们炸了暗河。"李长风侧耳倾听,"水位半刻钟内会涨到洞顶。" 周小花咬牙背起他:"搂紧我脖子!"少女单薄的身躯爆发出惊人力量,在及腰深的水中蹒跚前行。李长风能感觉到她后背的冷汗,和颈间奴隶烙印的凹凸。 "为什么救我?"他在水声中问。 "你认识我爹。"周小花踩到暗礁一个踉跄,"而且...你眼里没有赵家人那种腌臜气。" 前方出现微光。周小花加快脚步,却突然僵住——出口处站着三个持弩黑衣人,臂缠正蓝旗徽记! "放箭!"为首者大喝。 周小花旋身将李长风护在身后。电光石火间,李长风打响手铳,最前面的黑衣人喉间顿时绽开血花。另两支弩箭射中周小花肩头,她闷哼一声,抱着李长风滚出洞口。 悬崖边狂风呼啸。李长风反手抽出死去黑衣人的腰刀,刀光如练,将追兵逼退三步。周小花趁机点燃火折子,扔向崖边枯藤。 "跳!"她拽着李长风纵身跃下。 熊熊烈焰吞没追兵之际,两人坠入厚厚的积草堆。周小花吐出嘴里的草屑,发现李长风正凝视自己。 远处传来马蹄声,宁远侯的玄色大纛迎风招展。周小花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是李长风将大氅披在她身上,对赶来的徐铭说: "送回登州,找最好的大夫。" 喜欢明风再起请大家收藏:()明风再起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9章 大仇得报 登州侯府,听雨轩。 周小花从噩梦中惊醒时,窗外的雨正下得滂沱。她浑身冷汗淋漓,双手死死攥着锦被,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地狱般的夜晚——赵老爷用烧红的铁钳烙在她脚踝上,皮肉焦糊的味道混合着酒气喷在她脸上:"从今往后,你就是赵家的一条狗!" "做噩梦了?" 低沉的声音从帷帐外传来。周小花猛地一颤,直到看清那只撩开纱帐的手,才稍稍放松。李长风坐在床沿,头发还滴着水,黑色劲装透着寒意,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寅时三刻了。"他递来一盏温热的参茶,"喝下去。" 周小花机械地接过茶盏,却在李长风指尖碰到她时突然僵住。那双手修长干净,可她分明看见上面沾满鲜血。不是战场上的血,而是赵家大院里那些丫鬟小厮的血,是那个总偷偷给她塞馒头的厨娘的血... "他们该死。" 李长风仿佛看透她的心思,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展开。烛光下,赵家庄的平面图清晰可见,各处标记着红叉,其中正院书房的位置被朱砂重重圈起。 "今晚。"他手指点在朱砂圈上,"你亲手了结。" 茶盏"当啷"落地。周小花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那些被她刻意压抑的记忆如决堤洪水—— 赵老爷把她吊在地牢里用盐水鞭抽打;赵家大少爷醉酒后拖着她的头发往假山上撞;护院们押着她观看其他丫鬟被活活打死...最痛的是娘亲来看她被拖走那日,她隔着铁栅栏抓到的最后一片衣角。 "啊——!" 凄厉的尖叫划破雨夜。周小花发疯般抓挠自己的手臂,直到李长风一把钳住她手腕。男人掌心的温度烫得她一哆嗦,却奇异地止住了颤抖。 "看着。"李长风从腰间解下把匕首拍在桌上。精钢打造的刃口泛着蓝光,刀柄缠着防滑的鲨鱼皮。"用这个,捅这里。"他点点自己心口偏右的位置,"避开肋骨,直取心脏。" 周小花盯着匕首,突然一把抓过来抵在自己咽喉:"为什么不让我死?" 刀光一闪,匕首已到李长风手中。他单手捏住周小花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因为你的命现在是我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准你死,你才能死。" 雨声中,两人呼吸交错。周小花先败下阵来,垂下眼帘点了点头。李长风松开手,将匕首插回鞘中塞进她枕下:"睡吧,子时出发。" ...... 沧州,盐山县郊。 秋雨将赵家庄的围墙浇得湿滑如油。周小花伏在草丛中,雨水顺着蓑衣灌进脖领,她却感觉不到冷。百步外的角楼上,护院正打着哈欠换岗——与李长风给的情报分毫不差。 "记住,只杀拿武器的。"李长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全身黑衣,脸上涂着炭灰,腰间别着那把奇特的短火铳。"妇孺不杀。" 周小花木然点头。她知道李长风在说谎——三日前偷听到徐铭汇报时,明明说的是"鸡犬不留"。但此刻她不在乎,只要能看到赵老爷断气,哪怕要她下地狱都行。 "行动。" 随着李长风手势,数十道黑影无声散开。角楼上的护院突然身子一歪,咽喉处多了支弩箭。周小花跟着李长风摸到侧门,看着他往锁孔里倒了种黑色粉末。 "背过身。"李长风捂住她耳朵。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包铁侧门像纸片般撕碎。庄内顿时锣声大作,但为时已晚——黑衣死士已占据各处要道,弓弩手封锁了所有出口。 第一波护院提着灯笼冲出来,瞬间被射成筛子。周小花跟着李长风穿过长廊,鲜血在青石板上汇成小溪。远处传来女人的尖叫和孩子哭声,旋即戛然而止。 "书房。"李长风踹开月洞门。 周小花突然浑身发抖。就是在这院子里,赵老爷逼她跪着舔地上的粥;就是在那棵桂花树下,大少爷用烟杆烫她的背... "砰!" 李长风一脚踹开书房雕花门。里面烛火通明,赵老爷正手忙脚乱地往密道里钻,怀里抱着个紫檀匣子。 "小花?"老头转身时露出见鬼般的表情,"你不是死在..." 寒光闪过,李长风的匕首钉在赵老爷脚前,截断了他的退路。周小花这才发现,书房里还跪着个瑟瑟发抖的少女,脚踝上赫然戴着熟悉的铁镣。 "新买的丫头?"李长风冷笑,拔出腰间火铳顶在赵老爷眉心,"跪下。" 赵老爷扑通跪地,紫檀匣子摔开,滚出地契和卖身契。周小花捡起一张,借着烛光看清上面"周小花"三个字——那是她的名字。 "小花...不,周小娘!"赵老爷突然磕头如捣蒜,"当年是我不对,我赔钱!赔地!我把赵家一半...不,全部家产都给你!" 周小花看向那个新丫鬟。女孩最多十二三岁,脖子上还有鞭痕。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李长风要屠尽赵家——这样的魔窟,留着只会制造更多周小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拿着。"李长风将那把鲨鱼皮匕首塞进她手里,"记住我说的话。" 匕首比想象中沉。周小花走向赵老爷时,老头裤裆已经湿了一片。她想起娘亲被拖走前最后的眼神,想起自己脚踝上永远消不掉的烙印,想起地牢里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夜... "这一刀,为我娘!" 匕首精准捅进赵老爷心口偏右处,就像李长风教的那样。滚烫的血喷了她满脸,带着铜锈味的腥热。赵老爷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在曾经最卑贱的奴隶手里。 "这一刀,为小翠!" 周小花拔出匕首又捅进去。这次偏了,卡在肋骨上。她发疯般扭动刀柄,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这一刀!这一刀!这一刀!" 直到赵老爷胸口变成烂泥,直到李长风从背后抱住她,周小花才意识到自己在嚎哭。那哭声像受伤的幼兽终于咬断猎人喉咙,凄厉中带着说不出的痛快。 李长风掰开她紧握匕首的手指,对门口待命的徐铭道:"按计划办。" 当夜,赵家庄燃起冲天大火。七十二具尸体整齐排列在正院,每具尸体的心口都插着把刻"周"字的匕首。最中央是赵老爷,他的头颅被割下装进紫檀匣子,与那些卖身契一起烧成了灰。 ...... 三日后,登州侯府。 周小花在浴池里搓洗到皮肤发红,却总觉得手上有洗不掉的血腥味。侍女捧来的新衣是上好的苏绣,可她穿上就觉得有火在烧——料子与赵老爷书房的地毯一模一样。 "侯爷在书房等您。"侍女小声说。 穿过回廊时,周小花听见两个丫鬟窃窃私语:"听说了吗?沧州那边传是白莲教灭的赵家...嘘,什么白莲教,分明是..."看到她走来,两人立刻噤声。 书房里,李长风正在批阅公文。见她进来,头也不抬地推过个锦盒:"看看。" 盒中是把精致的燧发短铳,枪柄上缠着鲨鱼皮,与她用过的匕首如出一辙。 "你的了。"李长风终于抬头,"从今天起,你叫周昭雪。" 周小花——不,周昭雪抚摸着冰凉的枪管。昭雪,昭雪。为亲人昭雪,为小翠昭雪,为地牢里那些无名无姓的冤魂昭雪。 "为什么?"她终于问出憋了三天的问题。 李长风转动着手腕:"因为你和我一样。"他顿了顿,"都是不该活在这时代的人。" 窗外,秋雨又至。雨滴打在芭蕉叶上,像无数冤魂在鼓掌。 喜欢明风再起请大家收藏:()明风再起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0章 无间道 崇祯十二年三月,河南南阳府。 周昭雪——现在她又变回了周小花——紧张地拽了拽粗布衣襟。身旁的男人佝偻着背,左脸覆着大片紫红色胎记,嘴角歪斜,时不时发出"啊啊"的含糊声音。任谁看了都会躲着走的丑哑巴,谁能想到这是叱咤风云的宁远侯? "阿牛哥,快些。"她故意大声催促,同时警惕地扫视四周。 李长风——此刻应该叫阿牛——跛着脚跟上,手里拄着根破木棍。他现在的模样连徐铭都认不出来:头发蓬乱打结,指甲缝里全是泥垢,连那双标志性的锐利眼睛都用药物暂时变得浑浊无神。 "站住!干什么的?"农民军哨兵长矛一横。 周小花按照事先演练的,扑通跪下:"军爷行行好!俺们是山东逃难来的,听说闯王招兵..." "女的不要!"哨兵不耐烦地挥手,却在看到周小花抬头时愣了一下,"等等,你有点眼熟..." 周小花心头一紧。她离开李自成部队时还是个小丫头,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按理说不该被认出。但农民军中多是同乡,万一... "啊!啊!"李长风突然扑上来抱住哨兵大腿,流着口水指自己喉咙,一副急不可耐的蠢相。 "滚开!晦气!"哨兵一脚踹开他,却见这哑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献宝似的捧上。 周小花连忙解释:"俺哥说这是孝敬军爷的山东烟丝..." 哨兵将信将疑地接过,嗅了嗅后脸色稍霁:"算你们懂事。进去吧,找辎重营老王头登记。"他忽然压低声音,"要是见着周管队,别说烟丝是我收的。" 周小花浑身一颤。周管队...真的是父亲!她还记得离家那年,父亲只是个普通马夫,如今竟当上管队了? 营地内尘土飞扬,空气中弥漫着马粪和煮野菜的味道。李长风暗中观察着一切:西侧训练场上的新兵在用火绳枪练习,正是他卖给李自成的那批;中军大帐前竖着"闯"字大旗,但旁边还飘着几面不同制式的旗帜——张献忠旧部的人马。 "登记。"辎重营的老兵头也不抬,"姓名?籍贯?" "周小花,沧州盐山县人。"她声音发颤,"俺爹叫周德福,听说在营里当差..." 毛笔"啪嗒"掉在案上。老兵瞪大眼睛:"周管队的闺女?不是早死在赵家庄了吗?" 帐帘突然掀开。一个满脸风霜的妇人提着水桶进来,灰白头发用木钗胡乱别着。看到周小花的瞬间,水桶"咣当"落地,脏水泼了一地。 "花儿...?"李氏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周小花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记忆中的娘亲腰背挺直,眼睛明亮如星,眼前这个佝偻老妇怎会... "娘——!" 撕心裂肺的哭喊惊动了整个营地。周小花扑进李氏怀里,母女俩跪在泥地上抱头痛哭。李长风识趣地退到一旁,注意到帐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士兵。 "怎么回事?"一个粗犷的男声从人群后传来。 士兵们自动让开条路。周德福大步走来,铠甲上还沾着血迹,显然刚从前线回来。看到妻子怀中人的侧脸时,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猛地僵在原地。 "爹!"周小花挣开母亲,踉跄着扑向周德福。 周德福双手颤抖着捧起女儿的脸,从额头那道被赵家护院用鞭子抽出的疤,到下巴处烫伤的印记,一寸一寸地看。突然,他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这个在战场上刀劈三个官兵都没眨过眼的汉子,哭得像个月子里的娃娃。 "二臭虫!去叫你哥哥来!"周德福朝人群吼了一嗓子,那是他收养的义子,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等等,先拿五两...不,十两银子去跟伙头军换只鸡来!" 李长风站在角落,看着这家人团聚的场景。周德福老了许多,但体格更壮实了;李氏的背驼得厉害,想必是当年箭伤的后遗症。 "这位是..."周德福终于注意到李长风。 周小花心头一跳。事先编好的说辞突然卡在喉咙里。她看着父亲探究的眼神,又瞥见周围竖起耳朵的士兵,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这是阿牛哥!俺...俺的意中人!" 营地突然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和口哨声。李长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丫头临时改剧本也不提前打招呼! 周德福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又丑又哑的跛子,眉头越皱越紧:"花儿,你眼光咋..." "多亏阿牛哥把俺从赵家庄救出来!"周小花急忙挽住李长风的手臂,"要不是他,俺早被赵老爷打死了!" 听到赵老爷三个字,周德福眼中杀意一闪,但再看李长风时仍带着明显的不满意:"进屋说。" 简陋的军帐内,李氏忙着给女儿梳头,二臭虫蹲在灶台前炖鸡,眼睛却一直往小花身上瞟。干爹答应找到女儿嫁给他的。 周德福倒了碗劣酒推给李长风:"家是哪儿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李长风"啊啊"比划着,周小花赶紧翻译:"济南府历城人,小时候发烧烧坏了嗓子。" "怎么认识的?" "赵家庄逃跑时撞见的,阿牛哥在山上打猎..." 周德福突然凑近,死死盯着李长风的眼睛:"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李长风心中一凛,面上却做出茫然状。周德福确实见过他,在登州。 "爹!"周小花急忙打岔,"阿牛哥为了救俺,从山崖上摔下来跛了腿,您别吓着他!" 周德福哼了一声,又倒了碗酒一饮而尽。这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冲了进来:"姐?!" 周小花跳起来抱住弟弟,又是一阵痛哭。李长风借机观察这个叫小栓的少年——精瘦但结实,眼神灵动,腰间别着把做工精致的匕首,明显不是普通士兵能有的装备。 "小栓现在跟着田将军当亲兵。"周德福语气中带着骄傲,"上次打襄阳,就是他带路找到的西门暗道。" 李长风心头微动。田见秀是李自成的心腹,这孩子前途无量啊。 晚饭时,周德福几碗酒下肚,话渐渐多起来:"...闯王现在有十万大军了!去年打洛阳,今年取襄阳,明年就该..."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要和那个宁远侯联手打北京。" 李长风夹菜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周小花在桌下踢了他一脚,示意他别露馅。 "那个李长风..."周德福摇摇头,"俺总觉得不对劲。他给闯王的火绳枪,比他自家用的差远了..." "爹!"周小栓突然打断,"田将军说这些不能乱讲!" 周德福讪讪地住了口。李长风却注意到,少年说话时右手一直按在腰间匕首上——那是典型的戒备姿态。看来李自成军中,对他不满的大有人在。 夜深人静时,周小花坚持要送"阿牛哥"去士兵营帐休息。一出帐子,她就低声道歉:"侯爷,我一时情急..." 李长风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黑暗中,他眼神锐利如刀,哪还有半点浑浊呆滞?两人默默走到僻静处,李长风突然一把推开周小花,同时侧身—— "嗖!" 一支弩箭擦着他耳边飞过,深深钉入身后树干。李长风瞬间判断出弩箭来向,正要追击,却听周小花一声惊呼:"小栓?!" 树丛中走出持弩的少年,脸色煞白:"姐...他不是哑巴!" 周小花急忙挡在李长风身前:"你听我解释..." "他是宁远侯的人对不对?"周小栓声音发抖,"我在田将军那见过他的画像!" 李长风叹了口气,知道演不下去了。他直起佝偻的背,抹了把脸,胎记和歪嘴的伪装顿时花了:"小子,眼神不错。" 周小栓的弩箭立刻对准他咽喉:"你来干什么?" "看看李自成把我的火绳枪用得好不好。"李长风面不改色,"顺便送周小花回家。" 少年持弩的手微微颤抖:"你...你骗我姐..." "小栓!"周小花急得跺脚,"是侯爷从赵家庄救了我!还带兵灭了赵家满门!" 喜欢明风再起请大家收藏:()明风再起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1章 再度出山 崇祯十二年腊月,商洛山生龙寨。 冬天来临前,杨嗣昌在河南实行了坚壁清野,闯王大军被逼无奈只能退回到陕西商洛山中。 李自成哈出一口白气,看着它在凛冽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霜。脚下积雪咯吱作响,远处山峦如银蛇般蜿蜒。这是十年来第一个不必在逃亡中度过的冬天。 "闯王,炭火盆给您帐里送去了。"亲兵搓着手报告,"夫人说小公子有点咳嗽..." 李自成点点头,转身走向大寨中央那座稍显宽敞的木屋。屋内炭火正旺,他的新婚妻子高桂英正抱着襁褓轻声哼唱。见丈夫进来,她急忙起身:"夫君,外面冷吧?" "比去年这时候强。"李自成接过孩子,粗糙的手指轻轻拂过婴儿娇嫩的脸颊。这个取名李来亨的孩子才两个月大,却已经会抓着父亲的手指咯咯笑了。 谁能想到?他这个被朝廷通缉了十年的"流寇",如今竟能在深山里娶妻生子,安稳过冬。李自成望向窗外,炊烟从几十间木屋升起,远处校场上,士兵们正在雪地里操练——用的是李长风提供的火绳枪。 "报!"田见秀掀开厚重的门帘,"探马从谷城回来了!" 李自成将孩子交还妻子,大步走向议事厅。路上经过士兵营房时,他看见周德福正带着几个老兵修补铠甲。这个沧州汉子自从找回女儿,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张献忠反了!"田见秀一进门就压低声音,"就在三天前,杀了谷城知县,又拉起旧部!" 议事厅内顿时一片哗然。李自成却沉默不语,走到炭盆边烤手。去年张献忠假意投降朝廷时,他就说过"八大王不是甘居人下之辈"。如今看来,这步棋下得妙——张献忠在谷城休整半年,不仅补充了粮草,还从朝廷那骗了不少装备。 "杨嗣昌什么反应?"李自成突然问。 "调不动了!"田见秀兴奋地拍腿,"清军从迁安入关,杨嗣昌急调他和孙传庭去辽东!" 李自成眼中精光一闪。难怪这两个月官军的围剿松了许多,原来是被清军牵制住了。他走到墙前,手指划过那张简陋的地图——商洛山往东是河南,往南是湖广... "闯王,咱们是不是也..."田见秀做了个杀出去的手势。 "不急。"李自成摇头,"让八大王先闹腾几天。咱们的兵,得练到开春。" 他走出议事厅,站在雪地里远眺南方。张献忠选择此时再叛,绝非巧合。那个狡诈如狐的家伙,肯定也算准了清军入关的时机。只是...将来这天下,容得下两个枭雄吗? 夜幕降临,生龙寨却比往日热闹。听说张献忠再反的消息后,士兵们自发聚在篝火旁庆祝。周德福拿出珍藏的烧酒,给每人倒了一小杯。 "敬八大王!"老兵们哄笑着碰杯,"替咱们吸引官军!" 周小花挨着父亲坐下,接过他递来的酒杯抿了一口,辣得直吐舌头。自从回到父亲身边,她每晚都做噩梦,梦见李长风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那个紫檀匣子里的卖身契烧了吗?赵老爷的头颅真的化成灰了吗? 李长风被周小栓发现身份后,知道这里待不住了,不得已和周小花告别,留她一个人在闯营。 不过,李长风答应周小花,一年后来接她过门。 "花儿,发什么呆?"周德福拍拍女儿,"尝尝你弟弟打的野兔。" 周小花勉强笑了笑。她不敢告诉父亲,她在想着李长风,自己腰间还藏着那把鲨鱼皮柄的燧发短铳——李长风给她的"嫁妆"。 "听说没?"周小栓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闯王夫人要给小公子办百日宴,要蒸白面馍馍!" 周围响起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对这些常年啃野菜窝头的士兵来说,白面馍馍比龙肝凤髓还稀罕。周小花看着弟弟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李长风说过的话:"跟着李自成,你们永远在逃命。" 远处传来马蹄声。哨兵高声喝问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回答:"老营来使!" 众人纷纷起身。来者是李自成的老部下刘宗敏,马背上还驮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他翻身下马,将麻袋往地上一扔——十几个血淋淋的人头滚了出来! "杨嗣昌的探子!"刘宗敏抹了把脸上的血,"想摸清咱们的山路!" 篝火旁一片死寂。周小花盯着那些人头,突然认出其中一个——是三天前来卖针线的货郎!那人还夸她头发黑亮,送了她一根红头绳... "挂到寨门上。"李自成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后方,"让杨嗣昌知道,商洛山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士兵们欢呼着去执行命令。李自成独自站在雪地里,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周小花鼓起勇气走近:"闯王...那个货郎..." "是锦衣卫。"李自成看穿她的心思,"他腰间藏着毒针和密信。"顿了顿,"乱世之中,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周小花握紧怀中的短铳。李长风也说过几乎一样的话。这些枭雄们,怎么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崇祯十三年春,商洛山冰雪初融。 李自成站在生龙寨最高处,望着山下集结的部队。经过一冬休整,这支队伍已从残兵败将变成了精锐之师。火绳枪队、长矛手、骑兵队排列整齐,铠甲和兵器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四千七百二十三人。"田见秀报告,"每人配发三日干粮,箭矢二十支。" 李自成满意地点头。去年秋天躲进山里时,他们只剩不到两千残兵。如今不仅人数翻倍,还有了火器和正规编制。更重要的是——有了根据地和家眷,士兵们不再是流寇,而是为家园而战的军人。 "出发!" 号角声响彻山谷。部队如长龙般向山外开拔。沿途村民纷纷箪食壶浆,有人甚至牵来自家的牛犒军。李自成骑在马上,看着这前所未见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热流。 "闯王!前面抓到个官军探马!"前锋来报。 被押来的俘虏却让李自成一愣——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穿着不合身的号衣,吓得直哆嗦。 "大人饶命!俺是南阳府的,被强征来当兵的..."少年跪地哭诉,"官老爷说山里有吃人的流寇..." 李自成示意松绑:"给他个馍,放了吧。" 少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捧着热馍馍呆立原地。李自成策马经过时,听见他小声问旁边的士兵:"你们...真的吃人吗?" "以前饿极了吃过。"老兵坦然道,"自从跟了闯王,只吃官仓的粮。" 少年眼中的恐惧渐渐变成了好奇。李自成嘴角微扬。民心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杨嗣昌们永远不会明白,为什么"流寇"越剿越多。 五日后,部队抵达河南内乡县。守军一触即溃,县令在县衙自缢。李自成开仓放粮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 "报!宁远侯李长风攻占沧州!" 议事厅内一片哗然。李自成却不动声色地展开地图。李长风已经有了天津和山东两个地盘,拿下沧州,就把这两个地盘连成了一片,听说李长风在修铁路,而天津卫距离天津不足两百余里,李长风选在这个时候出手... "闯王,咱们是不是..."田见秀做了个直捣黄龙的手势。 李自成摇头。他想起那个雪夜里,李长风说过的话:"推翻明朝不难,难的是建立一个更好的天下。" "先取襄阳。"他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让张献忠和官军狗咬狗去。" 走出县衙,李自成抬头望向北方天空。风云际会的时代已经到来,而他,将不再是那个被追得满山跑的流寇了。 喜欢明风再起请大家收藏:()明风再起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2章 残庙对 崇祯十三年冬。 杨嗣昌从四路围攻商洛山,再次击溃刚刚壮大起来的义军。 即便有李长风支援的火器也不行,几万农民军就是乌合之众,指挥不行,谋略也不行,面对官军一触即溃。 刘宗敏的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弧,两个女人的头颅几乎同时落地。鲜血喷溅在雪地上,像两朵怒放的红梅。他跪在妻子尸身前,铁塔般的身躯微微发抖。 "弟妹...走好。"周德福别过脸,喉结上下滚动。 刘宗敏抹了把脸,起身时已恢复冷硬:"烧。" 火把扔向粮车,烈焰瞬间吞没了他们最后的辎重。三百轻骑静立在风雪中,看着赖以生存的物资化为灰烬。这是唯一的生路——明军四路合围商洛山,唯有弃重突围才有一线生机。 "闯王到哪了?"刘宗敏哑声问。 "前日过了黑石渡。"周小栓勒住焦躁的战马,"田将军带着火枪队断后。" 刘宗敏点点头,最后看了眼燃烧的营帐。那里有他亲手给妻子打的白玉簪,有周德福女儿绣的平安符,有兄弟们攒了半年的军饷...如今都成了迷惑追兵的诱饵。 "走!"他翻身上马,"去河南找闯王!" 马蹄踏碎积雪,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如幽灵般穿过官军防线。他们不知道,三百里外,改变他们命运的一场相遇即将发生。 ...... 破庙残垣在风雪中瑟瑟发抖。李自成蹲在漏风的殿角,就着微弱的火光查看腿上箭伤。三个月前他还是拥兵数万的"闯王",如今身边只剩十七骑。杨嗣昌的四面围剿像梳子般扫过商洛山,把农民军梳得七零八落。 "闯王,找到些干柴。"老亲兵抱着几块朽木进来,"还逮着个书生。" 李自成皱眉抬头。亲兵押着个青衫男子进来,那人约莫三十出头,面容清癯,虽衣衫褴褛却掩不住一身书卷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挂着个碎了的砚台,墨汁染黑了半边衣袍。 "学生只是避雨..."书生苦笑拱手,声音却清朗如泉。 李自成突然笑了:"举人老爷也落难?" 书生一怔,随即坦然道:"杞县李信,因作《劝赈歌》得罪乡绅,被革了功名。"他看了眼李自成腿上的伤,"阁下箭伤溃烂,学生略通医术。" 火堆噼啪作响。李信处理伤口的手法娴熟,用的是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李自成打量这个落难举人,发现他十指修长却布满老茧,既有读书人的儒雅,又有干过农活的粗糙。 "先生为何写《劝赈歌》?" "见不得百姓易子而食。"李信系紧布条,"阁下为何造反?" 庙内霎时安静。亲兵们手按刀柄,只等闯王一声令下。李自成却哈哈大笑:"问得好!因为朝廷不让百姓活!" 李信眼中精光一闪:"所以阁下就带着他们抢?抢完东家抢西家,如蝗虫过境?" "放肆!"亲兵拔刀出鞘。 李自成抬手制止。他盯着李信看了半晌,突然问:"那依先生之见?" "取天下如烹小鲜。"李信从怀中取出一卷皱巴巴的纸,"不可操切,不可懈怠。首要者——"他展开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均田疏》三字,"让耕者有其田。" 李自成接过细看,越看眼睛越亮。这纸上写的不正是他多年来想说却说不出的道理?免赋税、均田地、肃贪官...条条切中时弊。 "先生大才!"他猛地抓住李信的手,"可愿随我共创大业?" 李信不答反问:"阁下可知为何历代农民起义皆败?" "请先生指教。" "因为没有纲领。"李信指着破庙外漆黑的夜,"如这风雪夜行,无灯无火。抢粮吃饱是一时,分田立制才是根本。" 一阵穿堂风刮过,火堆剧烈摇晃。李自成突然觉得腿上的伤不疼了。他想起商洛山中那些追随他的百姓,想起沿途饿殍遍野的惨状,想起自己颠沛流离的十年... "闯王!"哨兵慌张冲进来,"发现官军斥候!" 李自成抄起大刀就要起身,却被李信按住:"学生有一计。" 片刻后,庙内火堆被扑灭。李信脱下染墨的外袍挂在醒目处,又让众人将马蹄裹布,反向而行。他们刚离开不到半刻钟,一队官军就冲进破庙。 "有墨香!"斥候队长捡起破袍,"是那个写反诗的举人!往北追!" ...... 黎明时分,李自成一行躲进山洞。李信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张干饼和一块墨锭。 "闯王见谅,学生只剩这些。" 李自成掰开干饼分给众人,突然问:"先生可愿改个名字?" 李信挑眉。 "李岩。"李自成目光灼灼,"如岩石般坚固,做我大业的基石。" 李信——现在该叫李岩了——郑重拱手:"愿效犬马之劳。" 洞外风雪渐止,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李岩取出碎砚,就着雪水磨墨,在洞壁上写下"均田免赋"四个遒劲大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欲取天下,先取民心。"他转头对李自成说,"我军所到之处,当开仓放粮,赈济贫民。不杀降卒,不掠妇女。如此,百姓必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周小栓忍不住插嘴:"那军饷从哪来?" "取官仓,征富户。"李岩微笑,"明朝藩王个个富可敌国,福王府中藏粮够十万大军吃三年。" 李自成拍腿大笑。他想起洛阳城里的福王,那个体重三百斤的胖子,连走路都要人抬。若拿下洛阳... "报!"哨兵冲进山洞,"刘将军找到了!带着三百弟兄!" 刘宗敏满身是血地进来,见李自成无恙才长舒一口气。他警惕地看了眼李岩:"这位是..." "我的张良。"李自成揽住李岩肩膀,"从今往后,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众人面面相觑。周德福悄悄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书生,发现他虽文弱,眼神却坚定如铁。更奇怪的是,闯王整个人似乎都不一样了——那种流寇特有的焦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沉稳的气度。 三日后,一支奇怪的队伍出现在汝州郊外。他们打着"闯"字大旗,却不抢不烧,反而开仓放粮。更令人惊讶的是,队伍中有个青衫书生站在高处宣讲: "闯王仁义之师,只诛昏官,不害良民!均田免赋,三年不征!" 起初百姓躲在家里不敢出声。直到有个瘦骨嶙峋的老汉颤巍巍接过粮食,跪地高呼"闯王万岁",人群才如决堤洪水般涌来。 李自成骑在马上,看着这一幕,突然对身旁的李岩说:"先生,我好像明白你说的''民心''了。" 李岩笑而不语,从怀中取出一卷新的《均田疏》草案。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支军队不再是无根浮萍。那些领到粮食的百姓,会成为最好的宣传者,将"闯王仁义"之名传遍中原。 夜幕降临时,周小栓好奇地问李岩:"先生,您这样的读书人,为何要跟我们一起造反?" 李岩望着篝火,轻声道:"因为在这世上,有些人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他看了眼不远处正在给伤兵包扎的李自成,"你们闯王,就是这样的人。" 远处传来马蹄声,新的情报送到了:张献忠在四川大败官军,杨嗣昌急调湖广兵力西进。河南,空虚了。 李自成与李岩相视一笑,火光映照着两张同样坚毅的脸。他们知道,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喜欢明风再起请大家收藏:()明风再起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3章 九字真言 崇祯十三年冬,河南宜阳县。 李岩掀开帐帘时,扑面而来的酒气让他皱了皱眉。帐内昏暗的油灯下,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正抱着酒坛独饮,脚边散落着几张墨迹淋漓的宣纸。 "牛兄,闯王到了。"李岩轻声道。 男子醉眼朦胧地抬头,露出一张本该儒雅却被岁月蹉跎的脸。他摇摇晃晃起身,腰间革带上的铜扣叮当作响——那是举人功名的象征,虽然已被官府革除。 "李...李兄..."牛金星打了个酒嗝,突然一脚踢翻酒坛,"三年了!整整三年没人叫我一声牛举人!" 酒液汩汩流出,浸湿了地上的纸张。李岩弯腰拾起一张,上面墨迹狂放地写着《讨明檄》三字,内容字字如刀: "...朝廷无道,苛政猛于虎狼;藩王奢靡,朱门酒肉臭..." 帐外传来脚步声。李自成带着刘宗敏等人走了进来,目光立刻被李岩手中的檄文吸引。 "好字!"李自成脱口而出。他虽然读书不多,却识得这笔力透纸背的狂草绝非寻常书生所能写。 牛金星眯起眼睛打量来人。眼前这个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的汉子,就是名震中原的"闯王"?与他想象中杀气腾腾的流寇头子不同,这人眼神沉稳如潭水,甲胄下的蓝布衫洗得发白。 "学生牛金星..."他刚要行礼,突然脚下一软。 李自成箭步上前扶住,却见这醉醺醺的书生顺势抓住自己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闯王可知,为何历代农民军皆败?" 帐内霎时安静。刘宗敏的手按在刀柄上,周德福皱起眉头。这醉书生好大的胆子! "请先生指教。"李自成不动声色。 "杀人太多!"牛金星突然提高声调,"陈胜吴广杀秦吏,黄巢杀门阀,李自成..."他猛地顿住,意识到失言,急忙改口,"我是说,他们杀人如麻,失了民心!" 李岩急忙打圆场:"牛兄的意思是..." "九字真言!"牛金星挣脱李自成,踉跄到案前抓起毛笔,在纸上重重写下:少刑杀,赈饥民,收人心。 墨汁飞溅,九个字却力透纸背。李自成凝视片刻,突然抽出佩刀递给周德福:"刻上去。" "啊?"周德福愕然。 "就刻在''杀官救民''旁边。"李自成指着刀身上的旧铭文。 牛金星酒醒了大半。他看着这个农民军首领当真要在随身兵器上刻自己的话,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刻刀与钢铁摩擦声中,李岩轻声讲述牛金星的遭遇:出身书香门第,少年得志中举,却因酒醉得罪权贵,被诬"抗欠赋税、强占妇女十八人",功名革除,充军回乡。若不是李岩偶然在卢氏县遇见他,恐怕这满腹经纶就要埋没在乡野了。 "牛兄表面放浪形骸,实则..."李岩话未说完,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报!洛阳急件!" 探马冲进来,呈上一封密信。李自成展开一看,眉头渐渐舒展:"福王府的管事暗中联络,愿做内应。" "不可轻信!"牛金星突然清醒过来,"学生曾在鲁王府当差,深知这些藩王属官最是狡诈。" 李岩却道:"机不可失。洛阳城中粮草堆积如山,若取得,可赈济整个河南饥民。" 两位举人目光相接,帐内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射。牛金星抓起酒壶灌了一口:"敢问闯王现有多少兵马?" "八千精锐,三万新附。" "那洛阳守军?" "探报说五千,但城墙坚固。" 牛金星突然将酒壶摔得粉碎:"那还等什么?直接打襄阳!" 众人愕然。他却已抓起毛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大圈:"襄阳守将左良玉刚被张献忠击溃,城中空虚。取襄阳则可控汉水,南下湖广,西进四川..."酒气混着墨香在他周身缭绕,"何必在洛阳一棵树上吊死?" 李岩摇头:"襄阳太远,我军新附者多,长途跋涉必生变故。洛阳近在咫尺,福王府中金银粮草..." "够了。"李自成突然抬手,"两位先生所言皆有道理。"他转向牛金星,"先生九字真言深得我心,不知可愿屈就军师一职?" 牛金星愣住了。三年前他还是阶下囚,戴着枷锁在卢氏县衙前示众。如今竟要被奉为军师? "学生...学生..."他声音突然哽咽,扑通跪地,"愿效犬马之劳!" 李自成扶他起来,发现这书生掌心全是老茧——那是充军期间做苦力留下的痕迹。 当夜,军营篝火通明。李自成下令按"九字方针"整肃军纪:擅杀平民者斩,奸淫妇女者斩,私藏赈粮者斩。牛金星醉醺醺地站在高处宣读新规时,有个老兵嘀咕:"这酸秀才懂什么打仗..." "唰!" 李自成佩刀出鞘,刀身上新刻的"少刑杀"三个字在火光中清晰可见。老兵立刻噤声。 "军师的话,就是我的话。"李自成环视众人,"明日开拔,目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故意停顿,看向两位军师。李岩微微点头,牛金星则大手一挥:"洛阳!先取粮饷,再图襄阳!" 众人哄笑,气氛为之一松。李自成暗自点头,这牛金星看似狂放,实则懂得进退。酒醉心明,是个妙人。 夜深人静时,李岩独自来到牛金星帐中。书生正在油灯下重写《讨明檄》,哪有半分醉态? "装得辛苦。"李岩笑道。 牛金星头也不抬:"不装疯卖傻,早被那些乡绅弄死了。"笔锋突然一顿,"李兄,你真觉得这群流寇能成事?" "不是流寇了。"李岩指向帐外,"自从按你那九字方针行事,沿途百姓箪食壶浆。这,就是民心。" 牛金星沉默片刻,突然在檄文末尾添上一行小字:"天道无常,唯德者居之。" ...... 三日后,大军行至洛阳郊外。斥候来报,城中守军突然增加,福王府的内应也被抓了。众将领帐中议事,争论不休。 "必是走漏风声!"刘宗敏拍案而起,"该杀几个探子立威!" "少刑杀。"李自成敲了敲佩刀,转向牛金星,"军师以为如何?" 牛金星这次没喝酒,眼中精光四射:"将计就计。既然他们防备洛阳,咱们就..."手指突然移向地图另一处,"打汝州!" 李岩抚掌:"妙!汝州知州贪婪成性,仓中粮食却堆积如山。破汝州可赈济灾民,更能诱使洛阳分兵来救。" "然后回马一枪,直取洛阳!"周德福恍然大悟。 李自成大笑,当即下令改道汝州。出帐时,牛金星落在最后,从怀中掏出个小酒壶抿了一口。 "军师不是醒着更清醒吗?"周小栓好奇地问。 牛金星眨眨眼:"醉眼看世人,愈醒愈伤心。" 次日清晨,大军开拔。沿途逃荒的百姓听说"闯王来了",竟然拖家带口跟在队伍后面。有个瘦得皮包骨的老汉拉着孙子跪在道旁,高喊:"闯王万岁!" 李自成正要下马搀扶,牛金星却抢先一步扶起老人,从自己干粮袋里掏出块饼塞给孩子:"老伯,闯王有令,不跪不拜。咱们是子弟兵!" 老人热泪盈眶,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小老儿没什么能给军爷的...这是祖传的治刀伤方子..." 牛金星郑重接过,转身时对李自成低声道:"民心如此,何愁大业不成?" 远处地平线上,汝州城墙已隐约可见。更远处,朝阳为洛阳城镀上一层金边,仿佛在等待真正的主人到来。 喜欢明风再起请大家收藏:()明风再起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4章 福禄劫 汝州被虚晃一枪,义军便拿下了空虚的洛阳。 崇祯十四年正月二十,洛阳福王府。 李自成踩着朱漆大门碎片踏入王府时,琉璃照壁上的仙鹤纹饰正淌着血。福王朱常洵被五花大绑按在汉白玉阶前,三百斤的肥肉堆在地上像座肉山,锦绣蟒袍被撕得稀烂。 "闯王饶命!本王...不,奴才愿献所有家产..."福王涕泪横流,镶金的门牙在说话时闪闪发亮。 李自成没有答话。他望向殿内——紫檀木架上摆着纯金打造的稻穗,翡翠盘子里躺着腐烂的水果,后殿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喊声。那是刘宗敏在"清点"福王家眷。 "报!"周小栓飞奔而来,脸色煞白,"地窖里发现...发现..." 地窖入口掀开的瞬间,腐臭气息冲天而起。李自成瞳孔骤缩:成堆的麦子已霉变成黑色,腌肉长满绿毛,铜钱串结着蛛网。而地窖角落,赫然蜷缩着几十具瘦骨嶙峋的孩童尸体——都是试图偷粮的饥民。 "畜生!"李岩从后面冲上来,儒雅的举人竟一脚踹在福王脸上,"洛阳易子而食的时候,你竟把粮食藏到发霉!" 福王杀猪般嚎叫起来。李自成弯腰拾起一粒霉变的麦子,指尖微一用力,粉末簌簌落下。他忽然想起商洛山里饿死的弟兄,想起那个用最后半块饼救了他的老妇人... "拖到院子里。"李自成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架锅。" 当直径丈余的铁锅架起时,连久经沙场的老兵都变了脸色。刘宗敏亲自牵来头梅花鹿,刀光一闪,鹿头落地。滚烫的鹿血溅在福王脸上,这肥胖的藩王竟吓得失禁。 "等等!"牛金星踉跄跑来,"闯王,此人乃万历皇帝亲子,杀之恐..." "剥干净。"李自成打断他,"和鹿肉一起煮。" 福王的惨叫持续了半个时辰。李岩站在廊柱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看见刘宗敏带头舀了碗肉汤,看见周德福把肉块分给饥民,看见牛金星躲在角落干呕...最后他的目光与李自成相遇,后者眼中那片冰冷的杀意让他不寒而栗。 "李先生觉得我残暴?"深夜庆功宴上,李自成把玩着福王的金印。 李岩强自镇定:"《尚书》云''抚我则后,虐我则仇''。福王该杀,但烹煮之刑..." "你知道我见过什么。"李自成突然掀开衣襟,胸口狰狞的伤疤扭曲如蜈蚣,"七年前我受伤逃荒,看见个妇人用瓦片刮孩子腿上的肉——那是她亲儿子!就为换福王府半碗麸皮!" 烛火噼啪作响。李岩突然明白,那锅"福禄宴"不是给将士吃的,是给整个河南百姓吃的——吃下这口恨,才能记住为什么造反。 "报!"哨兵打破沉默,"清点完毕,得金银一百三十万两,粮食七万石!" 李自成拍案而起:"留三万军粮,其余明日全部分给百姓!"他转向牛金星,"写告示:闯王仁义之师,均田免赋三年!" 次日清晨,洛阳城沸腾了。饥民从四面八方涌来,在福王府前排起长龙。李岩亲自监督分粮,看见一个老妇领到粮食后,突然跪地朝"福禄宴"的大锅磕了三个响头。 "闯王万岁"的呼声传遍全城时,李自成却在城楼上远眺东方。那里有座更大的城池——开封。 ...... 庆功宴持续到第三夜。牛金星喝得酩酊大醉,突然跳上桌子:"此时不取北京,更待何时!"他手中的酒壶泼向地图,正好溅在开封位置上,"先取开封,再沿运河北上!" 李岩急忙劝阻:"我军新附者众,当先巩固河南..." "迂腐!"牛金星大笑,"崇祯小儿现在连勤王军都凑不齐!" 酒碗碰撞声中,李自成盯着被酒水浸湿的开封标记,眼前浮现出福王地窖里那些孩童尸体。他突然将佩刀插在开封位置上:"打!" 这个决定,将让农民军付出一万八千条生命的代价。 ...... 崇祯十四年,二月的开封城外,朔风如刀。 二十万闯军如黑云压城,营帐连绵数十里,旌旗猎猎,刀枪如林。李自成勒马立于高岗之上,独目微眯,眺望着那座被围如铁桶的城池。开封城墙高耸,箭楼森严,守军严阵以待,但城中粮草已尽,饥民易子而食,破城只在早晚。 "闯王,陈永福那厮仍不肯降!"刘芳亮策马而来,铁甲铿锵,眼中杀意凛然,"昨夜又派死士出城袭营,折了咱们几十个弟兄!" 李自成冷哼一声,左颊上的刀疤微微抽动。他抬手抚过腰间的雁翎刀,刀鞘上的漆早已斑驳,却仍透着森寒杀气。 "传令下去,"他声音低沉,却如闷雷滚过,"本王亲自去城下喊话,看他陈永福还敢不敢负隅顽抗!" 刘芳亮脸色一变:"闯王,陈永福阴险狡诈,城上弓弩手众多,若放冷箭……" 李自成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他若敢射,本王便让他亲眼看着开封城破,血流成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正午时分,李自成亲率三百精骑逼近开封城下。 他身披黑甲,猩红战袍在风中翻卷,胯下乌骓马昂首嘶鸣,铁蹄踏得尘土飞扬。城上守军见状,顿时骚动起来,无数弓弩手探出垛口,箭簇寒光闪烁。 "陈永福!"李自成提气高喝,声如洪钟,"开封已断粮半月,尔等困兽犹斗,徒增伤亡!开城投降,本王饶你不死!" 城头沉寂片刻,忽见一面"陈"字大旗扬起,守将陈永福身披铁甲,冷面如霜,立于敌楼之上。 "李闯!"陈永福厉声喝道,"尔等流寇,祸乱天下,也配谈招降?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李自成骤然察觉城头一道寒光闪过—— "嗖!" 一支黑羽箭破空而来,快如闪电! 李自成本能侧身,却仍慢了半步—— "噗!" 箭矢深深贯入他的左眼! 剧痛如烈火焚身,他闷哼一声,眼前骤然陷入一片血红。箭头上竟淬了毒药,伤口处如万蚁噬咬,灼烧般的痛楚瞬间蔓延至半边头颅! "闯王!!" 亲兵们怒吼着冲上前,盾牌高举,箭雨叮叮当当砸落。李自成咬牙攥住箭杆,猛地一拔—— "嗤!" 箭簇离体,却带出一颗血淋淋的眼球! 他左眼已成血窟窿,毒液渗入血肉,半边脸迅速肿胀发黑。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独目圆睁,狰狞如恶鬼。 "陈……永……福!"他嘶吼着,声音如地狱恶鬼,"本王……必屠你满城!!" 闯军大营,军帐内血腥弥漫。 李自成仰卧榻上,左眼缠着染血的麻布,毒伤让他面色铁青,冷汗浸透战袍。军医颤抖着为他敷上解毒药膏,却仍止不住毒素蔓延。 "闯王……箭上淬的是砒霜和蛇毒……"老医者声音发颤,"若再晚半个时辰,毒入心脉,神仙难救……" 刘芳亮暴怒,一脚踹翻案几:"陈永福狗贼!老子这就带兵攻城,活剐了他!" "慢!"李自成低喝一声,独目如刀,"强攻……徒增伤亡……" 他强撑起身,毒伤让他浑身发抖,但眼中凶光更盛。 "传令……"他喘息着,声音嘶哑,"停止强攻……挖壕筑垒……断其粮道……" "闯王是想……" "困死他们!"李自成狞笑,嘴角溢出一丝黑血,"本王要让他们……饿到吃人肉!啃城墙!" 帐内众将噤若寒蝉,此刻的闯王,已不再是那个优柔寡断的义军首领,而是一头被激怒的独目凶兽! 当夜,李自成高烧不退,毒伤折磨得他几近癫狂。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无数亡魂在帐中游荡——有被他斩杀的明朝官吏,有战死的义军兄弟,更有饿殍遍野的开平民…… "滚!"他暴怒挥刀,刀光劈碎油灯,帐内骤然陷入黑暗。 黑暗中,他独目如血,低声嘶吼: "陈永福……开封城……" "一个……不留!" …… 李自成第三次仰望这座坚城。护城河已被尸体填平两处,城墙上的火炮却仍在咆哮。最精锐的老营兵在云梯上成片倒下,沸油浇下时的惨叫声三里可闻。 "鸣金。"他哑着嗓子下令。 退兵号响彻战场。李岩拖着中箭的腿一瘸一拐走来:"闯王,新到的探报...孙传庭率秦军来援了。" 李自成抹了把脸上的血污。三次围攻开封,折损近两万精锐,却连城墙都没摸上去。他想起牛金星酒后的豪言,想起自己轻率的决定,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报!"周小栓骑马飞驰而来,声音带着哭腔,"洛阳...洛阳丢了!刘将军他..." 原来刘宗敏留守洛阳后,日日拷掠富户取乐,甚至纵兵强抢民女。半月前城中暴动,残余明军趁机反扑。曾经箪食壶浆迎闯王的百姓,如今竟帮着官军守城!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李自成站在雨幕中,任凭冰凉的雨水冲刷铠甲上的血渍。他想起离开洛阳时,那个朝"福禄宴"大锅磕头的老妇。民心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整军。"他转身走向大帐,"去湖北找八大王。" 帐内,牛金星正在写请罪折,见李自成进来扑通跪下:"学生误判形势..." "不怪你。"李自成扶起他,"是我被胜利冲昏头。"他看向李岩,"先生当初劝我先巩固根基,是对的。" 李岩却摇头:"闯王,我军虽败,却得了更宝贵的东西。"他取出一叠文书,"这半年河南百姓私下传抄的《讨明檄》,比我们刀枪走得还远。" 文书上墨迹斑驳,却清晰可见牛金星当初写下的"均田免赋"四字。李自成突然明白,他们输掉了开封,却赢得了整个中原的人心。 "整顿兵马,与张献忠合兵。"他眼中重新燃起火焰,"下次再来开封,我要让守军自己开门!" 喜欢明风再起请大家收藏:()明风再起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