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表哥做夫君(穿书)》
1. 第 1 章
景枫苑内乌云密布,气氛压抑。
隔着珠帘轻纱,微微伸出一只素白的手,十指纤纤,肤白如玉,柔美润泽,指尖泛着淡淡的粉,郎中不敢多看,放下隔着薄纱诊脉的手,轻轻的摇头:“抱歉,老朽无能为力,表小姐这脉象,全乱了。”
他站起身,身旁的小丫鬟再绷不住,跌落在地上,拉着她的手哭泣:“小姐!求求你醒醒吧,没了你翠微可怎么好!小姐——”
翠微痛哭失声,直到身旁的手指微微蜷缩,她眼中爆发出夺目的光:“小姐!小姐你醒了!”翠微一把拉住叶蓁蓁的手,珠帘叮当做响,她探头一看,正对上一双水润多情的桃花眼,因为着急,竟没有发现她眼中的震惊。
“郎中!快喊郎中回来!小姐醒了!”
**
叶蓁蓁半晌才消化完,她眨眨眼睛,缓缓起身,翠微极有眼力见儿的撑起薄纱珠帘,轻挂银钩。
翠微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小姐,你还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
叶蓁蓁陷入了头脑风暴。
她有原身的记忆。
原身与她同名,也叫叶蓁蓁,姑母是崔氏家主崔怀臻的妾室,因家中巨变,叶蓁蓁无奈携家中巨财前来投靠。一住就是九年。
叶蓁蓁也长到了十五岁。正是定亲的年纪,偏偏出了岔子。与她早有默契的表哥十日前带回一个小丫鬟。
叶蓁蓁当夜做梦,惊觉自己只是一个书中人,是他们眼中的恶毒主母,叶蓁蓁当即受不了了,想要找表哥说清楚,可不知为何,只要靠近表哥,她的脑子就不清不楚了,甚至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所作所为。
甚至当着表哥的面歇斯底里:“我和她永远不能共存,你若是不把她送走,我就死给你看!”
表哥崔清回向来受宠,虽自觉对不起表妹,但也不受威胁,他耐心解释:“表妹,我带她回来,只为报答救命之恩,绝无它想。”
……
挣扎了几天,所有的一切都和上一世一样,叶蓁蓁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她痛苦极了,明明不该是这样……终于,她承受不住,遣走下人,饮鸩而亡。
然后,叶蓁蓁就来了!
叶蓁蓁心烦意乱,原主不知道,她却明白,一切都是剧情在作怪,不然原主也不会屡屡失智,不过,这一切都和她没关系,她要回去,不能留在千年前。
可是,要怎么回去呢?叶蓁蓁一眼看见了外面的池塘……
叶蓁蓁穿好衣裳,支走翠微,快步往池塘跑去。要么回去,要么死!试试就逝世!叶蓁蓁没有半分犹豫!
“扑通——”
“快来人啊!表姑娘跳湖自尽了!”
景枫苑乱成一团。
叶蓁蓁强忍着想游上去的冲动,只是还没来得及窒息,就被身强力壮的老嬷嬷从湖里捞出来了。
不是,这对吗?!
“小姐!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四公子来了!”
像是按了暂停键,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叶蓁蓁无力的摆摆手:“都下去吧。”
身边只留下两个杏色衣裙的丫鬟,翠微和云想。
屋内的光彩瞬间暗了一瞬,风姿特秀的白衣少年带着午后细碎的光影踏进门来。
这少年美如冠玉,眼如点漆,内勾外翘的桃花眼仿如秋水盈溢,神色淡淡却格外情深,秋水为神玉为骨,任是无情也动人。
偏偏,他也不似无情,温柔的眼波几乎将旁人溺毙在其中。
他快步走来,远远瞧见一袭白衣,身姿柔弱的表妹,云想眼疾手快,拉下珠帘:“四公子止步。”
崔清回脚步一顿,虽隔着珠帘瞧不见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但那颗疯狂跳动的心总算安定下来,止不住颤抖的手的慢慢恢复正常,表妹无事,也幸好表妹无事,他稳住心神,望穿秋水,轻声道:“是我唐突了,表妹,你如何了?”
叶蓁蓁眨了眨眼,不敢多说:“无妨。”
崔清回微微垂眸,遮住眼中的慌乱:“表妹莫再轻贱自己,你若难过,可同我说,何苦折腾自己?”
见叶蓁蓁不回答,崔清回苦笑一声:“你若是怪我,打我骂我我也不会说一个不字,总归只要你开心就好,可你偏偏不肯听我解释,不肯放过我这一次,你我青梅竹马,岂是旁人能比的?我从未有过二心,表妹信信我可好?”
叶蓁蓁轻笑一声,原来人无语的时候真的忍不住,她轻轻挑眉:“怎么,我容不下你带回来的女子,便是我不肯信你?那四表哥,你来教教我,我该怎么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任凭旁人嚼舌根让我颜面扫地?”
崔清回手指微微一颤,一颗心也泛起细细密密的疼:“谁敢!”
叶蓁蓁轻哼一声:“敢或不敢,表哥比我更明白,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事已至此,解释我也无意再听,表哥请回吧。”
崔清回身子一僵,不退反进:“表妹……我可以离开,只是你别再折腾自己,我说话算话,今生今世,也绝对不会和那个丫鬟有半分不清不楚,你莫再因此事伤了自己。”
见叶蓁蓁不搭话,崔清回又接着道:“若有其他,咱们改日再说,你且好好歇着,等今日咱们婚约定下,我任凭处置。”
嫡母疼他入骨,原本就不满意他和表妹的婚事,若是叶蓁蓁再闹,嫡母怕是更不高兴了,会让蓁蓁难做。得不到叶蓁蓁的回答,崔清回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罢了,她小性儿又不是一日两日了,晚宴前再来接她就是。
叶蓁蓁伸手按了按鬓角,是了,今日的确有一场晚宴,两人会在今日定下婚约。也正因此事,原叶蓁蓁想取消,对上崔清回却说不出一个字,甚至想和那丫鬟一比高下,求得表哥垂怜。她接受不了自己变成梦中的模样,绝望之下,喝了毒药。
叶蓁蓁清楚,今晚这场夜宴,势在必行。
但她也接受不了自己成为恶毒女配啊!
还是再死一死吧!一了百了!
有了饮鸩自尽和跳池塘的前科,叶蓁蓁再想落单可难于上青天,在景枫苑走了两圈也没找到寻死的机会,叶蓁蓁真的麻了!
她在现代虽然是个病秧子,可她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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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不愿意留在此处,哪怕九死一生,她也要试一试!
“我要出门走走,翠微……你留下看家,我带云想一起去!”
翠微是原主的贴身丫鬟,从小一起长大,云想则不同,她是崔府的家生子,平日话少心细,甩开她应该……咳咳……见机行事吧。
长街繁华,琳琅满目看的人目不暇接,叶蓁蓁存着甩人的心思,买起东西来更是不手软:“这个好香啊!包起来!”
“这幅画真真身临其境,包起来!”
“这些点心,每样来一份!”
“包起来!”
叶蓁蓁原本是想甩人才不停买买买,后来纯纯买上头了!那小手,完全停不下来!她第一次买东西买的这么爽!
“小姐,东西拿不下了……”
叶蓁蓁眼睛一亮,头也不回的摆摆手:“你寻个人送到府上去,我再去前面看看还有什么宝贝!”
云想“嗳——”了一声,还没回答,叶蓁蓁就想游鱼入海,三两下没影了,云想脸色一变:“坏了!掌柜的,还请帮我收拢一下,这些东西都送到崔府景枫苑!”
云想直接拿了一两银子递过去,没等人反应,立刻循着叶蓁蓁离开的地方跑去。
“救命啊——”
懵懂的幼童手中抱着一个绣球,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疾驰的马儿撞过来。叶蓁蓁只考虑了一秒钟,就毫不犹豫的扑过去。
死就死了,她也没想活。
叶蓁蓁死死的闭上眼睛,心脏狂跳——哥哥,我回来了!!
“嘶——”
马儿长鸣一声,马蹄高高扬起,端坐其上的少年郎用力勒紧缰绳,修长的手指微微转动,马儿便极有灵性的侧转,他神色冷淡的垂眸看去,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庞,微微蹙眉:“你们没事吧。”
叶蓁蓁心跳加速,忍不住控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没事?!有驾照吗你!横冲直撞,急着赶飞机啊!”
她手脚发软,完全站不起来!她以为她无惧死亡,可当马蹄高高扬起,她真正面临死亡时,她不得不承认,她怂了。
孩子的母亲将孩子从叶蓁蓁怀里拉出来,上下看看,急的眼泪都出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姑娘,谢谢你救了我儿子,谢谢,谢谢……”
她跪在地上,叶蓁蓁一把扶住:“别,大嫂快起来,你跪我怕是要折我的寿,快起来!”
那人擦着眼泪站起来了,嘴里还是不住的道谢:“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纵马的公子神色奇怪的看了一眼叶蓁蓁,又从荷包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那对母子:“此时是我之失,这些算作补偿。”
妇人眼睛一亮,一眼看见五十两,略有些怯懦:“这,这怎么使得……”
叶蓁蓁替她接过,塞进她手里:“这是你应得的!给孩子买些好吃的吧,他受惊了。”
那公子的视线不由撇过叶蓁蓁,神色没有变化,但平静无波的眸子仿佛起来波澜。
等人散了,云想才从人群走来,向叶蓁蓁施了一礼,又转身向那公子道:“见过六爷。”
2. 第 2 章
叶蓁蓁的呼吸停了一瞬,她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抖,好似一只不安的蝶,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她眉头微动,想抬眼看,又怕动作太大,方才她说了什么,脑子里一清二楚,这位……六爷,该不会发现什么吧!
许久没听见声响,叶蓁蓁忍不住抬眸,正对上他幽深的眸子。
叶蓁蓁灵魂都在颤栗。这人——
叶蓁蓁干脆破罐子破摔:“我近来行为跳脱,神思不属,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六表哥见谅。”
叶蓁蓁仔细想了想,这位六表哥在原主的记忆中出现的次数并不多,他是崔怀臻唯一的嫡子,又是幼子,崔怀臻疼爱有加。只是不得母亲喜爱,又极少到后宅去,所以,原主对他的记忆甚少,只知道这位表哥为人冷漠,冷心冷情,刻板循礼。
崔清桓淡淡的“嗯”了一声,牵着缰绳的手微微一动,顿了一下,道:“府中之事,我已听闻,表妹需向前看才是,莫沉溺往事,伤人伤己。”
叶蓁蓁诧异的抬眸,崔清桓垂眸看她,唇角微微一动,却带不出一丝笑意。
崔清桓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命只有一条,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的生命都不值得。”
叶蓁蓁更奇怪了,她还以为高高在上的崔清桓会和古代的门阀世家子弟一般,没想到对生命竟如此敬畏,这态度,别说是古代贵族,就说他也同为穿越者,叶蓁蓁也相信。
她眼珠一转,轻叹了一口气,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我一片真心被辜负,想不开不也正常?表哥又怎能体会?”
她此时倒是不怕了,直勾勾的盯着崔清桓,不见他有任何异色,只是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
他一袭月白长袍,外罩同色纱衣,清绝的眉眼间透着一股冰雪的冷意,如云间月,峰上雪,眉如春山聚,眼似水波横,万千风月皆聚于眼低,左侧眼尾下那颗细小的泪痣,更是带着一股逼人的艳色。
叶蓁蓁的心不由乱了分寸,她连忙改口:“不过,表哥的话我也会记在心上!方能不辜负表哥的一番美意。”
崔清桓微微首颌,复又加了一句:“不可再罔顾自己的性命。”
叶蓁蓁点头如捣蒜:“我晓得了……额……”
叶蓁蓁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选择闭嘴。
崔清桓只当没听到,他看了一眼鹌鹑一样的云想:“云想护主不力,自去领罚。”
“是。”
叶蓁蓁急了:“哎!不行!”
崔清桓脚步一顿,站在原处,神色平静的看着叶蓁蓁。
叶蓁蓁连忙道:“方才我是为了救人,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你不能罚云想。”
“护主不力,自然要罚。”
叶蓁蓁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云想因为她的原因受罚,她虽然不知道罚什么,但想来不是一件好事,说不定要去半条命:“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罚就罚我吧!”
崔清桓眉头微微一动:“也可,通知景枫苑上下,皆去领罚。”
“不是——”叶蓁蓁目瞪口呆:“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我刚刚还以为你敬畏生命,是个好人,没想到你竟然要动用私刑——”
“小姐!”云想脸色一白,连忙跪下:“小姐慎言。”
崔清桓抬起手,制止云想的话:“让她说。”
云想不敢说话了,只是小心翼翼的拉拉叶蓁蓁的衣角,叶蓁蓁向下看了一眼,抿了抿唇,察觉到她好像好心办坏事了,叶蓁蓁连忙端起一张笑脸:“表哥,之前的话都是我乱说的,实在是我这两日被刺激的太过了,还请表哥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原谅则个。”
崔清桓看了一眼云想,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表哥这是……原谅我了?”
叶蓁蓁轻轻挑眉,心中颇为诧异,只是没再说什么,怕多说多错,也幸好她有原身的记忆,即使别人察觉到什么,她也能说被刺激的变了性情,总不至于被人当成妖孽烧死,至于崔清桓……他们相处甚少,他应该不会多想吧。
崔清桓又应了一声:“嗯。”
底下的云想有些控制不住的想往上面看,这,这还是那位清冷如雪的崔六郎吗?句句有回应?她莫不是在做梦!
“如此就好!表哥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像表哥这样能容人的不多了!不过……表哥,我用惯了这个小丫头,你若要罚她几文钱还好,若是拉出去打一顿,我身边就没有贴心人了。我怕我会不习惯。”
叶蓁蓁平素和哥哥撒娇撒习惯了,话还没说完,她的手已经格外自觉的去拉崔清回的衣袖,轻轻的扯呀扯,崔清桓全身一阵酥麻。
崔清桓盯着她的手指,好像能盯出个洞,头也不抬的回道:“好。下不为例。”
“好!”
崔清桓缓缓抽回衣袖,看着她,神色冷淡的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景枫苑上下,荣辱皆系于你,今日算是过了,日后,你若伤了,他们都得以死谢罪。还望表妹谨记。”
叶蓁蓁:“……”
到了府门外,叶蓁蓁依旧垂头丧气,整个人都蔫吧了。
她身子骨不好,从小到大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家里的时间更多,因为生病,更是几乎拖垮了相依为命的哥哥,她一心想着回去,就是放不下哥哥,可她三次都没有死,叶蓁蓁实在是有些泄气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崔清桓一句话,更是把她和景枫苑上下所有人的命牵连在一处……叶蓁蓁不知该怎么办了。
她全身上下写满了拒绝,闷着头往前走,崔清桓淡淡的看了云想一眼,她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下人歇息的间隙,云想偷偷的来到了崔清桓的留园。
云想施礼:“公子。”
崔清桓手中执笔,凝气静神,修长的手慢条斯理的细细描摹,他未曾抬头,看不清神色,声音清如昆山玉碎,带着一股冰雪的寒意:“她,可有何处不同?”
云想跌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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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扣头:“公子,表小姐她今日服毒自尽,本来脉象尽乱,可表小姐突然转死为生,实在可疑!”
崔清桓手中的动作一顿:“哦?”
他抬头看向云想:“你且说来!”
他直勾勾的看着云想,连手中的字都顾不得了,笔尖滴落一滴墨,很快晕染开来,只是它的主人早已将它忘到九霄云外了。
云想将今日所见所闻尽数说了,接着又道:“奴婢瞧着表小姐这次真动怒了,奴婢旁敲侧击,表小姐丝毫不欲再与四公子定下婚约。”
崔清桓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浅笑,漫不经心的挑眉:“有意思……越来越好玩了。”
他垂眸,看这写了半个时辰的字被滴落的墨浸染,不仅没有半分烦躁,反倒觉得这墨迹格外惹人,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笔,看向云想:“既然如此,那就顺势而为,左右婚约未定,家中又不止四哥一个适龄男子,她也不是选无可选。”
云想一听这话,后背立刻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这话是她一个小丫鬟能听的吗?!
再者说,表小姐即便再得人心,也不过是一介孤女,家中更是商贾,这样的家世,即便是配上四公子,那也是看着外家的关系,哪里有选择的余地!
可她不敢多言,旁人不知道,她却一清二楚,六爷对这位表小姐,总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不然也不会让她去表小姐身边侍奉。
云想垂下头,不敢看崔清桓的表情,低声问道:“六爷觉得,何人般配?”
崔清桓漫不经心的挑眉:“她选谁,便是谁。”
崔清桓不以为意的态度,让云想的心七上八下,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她一直猜错了,六爷对叶蓁蓁果真只是兄妹之谊?
崔清桓不管云想心中怎么想,他挥了挥手,平心静气的换了一张宣纸,继续写字。
景枫苑
叶蓁蓁独自一人坐在凉亭中,春日的风尚且带着一丝寒意,却让她的脑子更加清楚。
她扒拉扒拉原主的记忆,震惊的发现,她疑似负心的四表哥是崔清回,身边那个叫云裳,这些记忆和她以前看过的那本《妾室上位指南》一模一样!
而她,大概率就是那位倒霉的表妹正妻!也难怪原来的叶蓁蓁受不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一步步被一个小妾勾走,最终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更何况,叶蓁蓁可怕的发现,原本的叶蓁蓁即使知道后续的一切,也无法改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的发生。
不行!叶蓁蓁脸色微微一变,他们之间的事她可以不管,但她绝对不会做别人爱情中的女配!没了寻死的力气,她就只能接手叶蓁蓁的人生,她不可能再走叶蓁蓁的老路。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确定,换了芯子的叶蓁蓁是不是仍然会受剧情的影响,是不是同样被剧情裹挟。
此事宜早不宜迟,叶蓁蓁看着夕阳余晖,神色平静道:“随我去四表哥处瞧瞧。”
3. 第 3 章
她来的不巧了。
叶蓁蓁到时,白衣公子正将婀娜多姿的少女抱在怀里,一只手捞住她纤细的腰肢,深情款款的看着她,纷纷扬扬的梨花在半空中打着旋,悠然落在两人的身上,发上,肩头都点缀着片片白色的花瓣,仿佛风中都飘满了花香,任是无情也动人,更何况,是彼此有情的小鸳鸯呢?
叶蓁蓁整颗心揪成了一团,酸酸涩涩的透着疼,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无声的哭泣,她一把抓住身旁的树干,死死的抓紧了,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想要上前的脚步,但是走也走不了了。
脚下就像生了根一样,迈不动一点,叶蓁蓁更加不敢放开捂住小嘴儿的手了,唯恐说出什么。
她很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感觉,绝对不是来自于她,崔清回就算再怎么出众,她也不可能一见倾心,进而影响心境,可越是这样,越有意思了。
见鬼的有意思!叶蓁蓁绝望的往后挪了挪身子,想让大树把她遮起来。
崔清回若有所觉,循着视线看过来,顿时一惊,他下意识的放开女子的腰,想要解释,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他的心脏一阵皱缩,不……不该是这样……
“表妹,我……”
“崔清回,你对得起我!”叶蓁蓁一下红了眼眶,小嘴叭叭的止不住往外冒:“我还真以为你一片真心,没想到你确实一片真心要骗我!你若是喜欢她,直接娶了她就是,日后也不必来找我!”
叶蓁蓁神色越来越绝望,有一种活人微死的感觉,她实在是控制不住啊!她甚至觉得,身体被瞬间接管,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做出一系列的动作,就好像在看电视剧的观众,这淡淡的死感,她再也不想体会。
趁着说完的间隙,她好不容易取得了身体的主控权,一把抓住身旁的翠微:“带我走!快!”
翠微和云想不知叶蓁蓁想做什么,只能拉着她撤离,察觉到叶蓁蓁不想离开,云想又看了一眼叶蓁蓁:“小姐……”
“不必问,快走!”
叶蓁蓁脸色难看,若最终也只是一个没有思想的工具人,那她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左右一死,与其被人虐死,还不如识趣点,早死早超生,说不定还能回到哥哥身边!
崔清回的脚步更快,他一把拉住叶蓁蓁的手腕,手忙脚乱的解释道:“表妹,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云裳脚滑了一下,我不小心扶了一把,真没有旁的意思!”
叶蓁蓁未语泪先流,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又要被接管,狠狠的拧了自己一把,死死的咬住下唇,不敢开口。
崔清回安抚道:“表妹,我既然说了要娶你为妻,这辈子就不会再娶旁人,不论是谁,都比不过我们这么多年青梅竹马的感情,我希望你相信我,你若是真的介意云裳,等她身体好些,我就把她送出府可好?”
叶蓁蓁眼巴巴的看着崔清回,正要向崔清回讨承诺,顺便狠狠在云裳心上刺几刀,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如冰雪浸染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叶蓁蓁被声音一激,瞬间醍醐灌顶,从头顶凉到了脚底板,身子也不似方才僵硬,叶蓁蓁悄悄的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重新掌控了身体的支配权,眼睛一亮:“六表哥!”
没想到,崔清桓一句话,竟然让她冲破了方才的困境,她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两步,离崔清桓更近一些,心中稍安。
崔清回的脑子也清醒一些,他手指微微颤抖,看向回避他视线的叶蓁蓁,低声道:“表妹,我这就派人送她离开,我……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崔清回说着,隐隐有些心虚,他的确对云裳没有半分男女之情,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将她带回来,甚至让表妹看到方才那么不堪的一幕。
叶蓁蓁漾起一抹笑:“还是别了,表哥,你扪心自问,你们之间清白吗?是搂搂抱抱清白,还是同居一处清白?这样的清白,请恕我无法苟同,表哥不了解我,我心眼针尖大,眼里容不得沙子,事已至此,还请表哥前尘尽忘,重结良缘。”
崔清回震惊又痛苦:“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之间,何至于此!”
叶蓁蓁一笑,平淡到有些残忍:“还是那句话,我眼里容不得沙子。”
崔清回愣在原处。看着她慢慢离开,崔清回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这人……是他的表妹吗?
崔清桓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同样注意到他眼中明明灭灭的光,他不动声色的扬了扬眉,看来,不止他一人觉得叶蓁蓁不对劲。
崔清回仿佛自说自话,又仿佛在问崔清桓:“她以前从不会这样的,她明明知道,我对别的女子都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可她为何不信我?甚至,不怨我了?”
崔清桓唇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慢条斯理道:“许是四哥想多了。今日,她不还为了四哥跳湖?”
崔清回心中涌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原本不该有的情绪波动,让他再也忍不住,无力的后退一步,恰好倚靠在树干之上,神情恍惚而痛苦,仿佛被众生抛弃,再无人问津。脆弱的惹人心疼:“不,不该是这样……”
是啊,不该是这样,事情怎么会一步步走到这个地步?他爱的人明明就是表妹,她小萝卜头的时候便一直跟在他身后,口口声声的唤他表哥,甜甜糯糯的,就好像一只糯米团子,曾几何时,她会那般决绝的对他说:“前尘尽忘,重结良缘。”
不,怎么可以对他那么残忍!崔清回胸口一痛,喉头一阵腥甜,他察觉到不对,拿起手帕,一把捂住嘴,殷红的血,格外刺目。
崔清回神情破碎,又该死的清醒:“六弟,你说,她还会嫁给我吗?”
崔清桓唇角压了压,神色淡淡,但眼神明显冷了下来:“表妹最是爱你,应当只是一时之气。”
表妹会嫁给崔清回,如果,那个人是表妹的话。
崔清桓脸色也不甚好看,向崔清回道:“四哥何必想那么多,一切都等今日夜宴再说,时间不早了,四哥可要准备?”
崔清回恍惚之间回了神:“对,对,我要去准备准备,这副模样见表妹不好。”
崔清桓的神色瞬间暗淡:“行,那我回了。”
他慢条斯理的往前走,拢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攥着,指甲陷进肉里扔不自知,神色冰冷,如罩霜雪,他多希望,叶蓁蓁是真的变了,变成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他平素和叶蓁蓁接触不多,只知道他那位表妹胆小怯懦,偏居一隅,深居浅出,和崔家人联系都不多,只有她的嫡亲姑姑和表哥才亲厚一些,因着叶姨娘的缘故,她那位母亲和祖母对小丫头也算不错,至于旁人,不过是住的近的陌生人而已。
崔清桓心思纷乱,千万个念头在心上盘桓,若是那位表妹,会这么决绝的撂开手吗?会这么眼里容不得沙子吗?
崔清桓不敢多想,只怕想的越多,希望就越大。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叶蓁蓁装扮好,便去寻了叶姨娘,和她喝了一盏茶,叶姨娘满眼温柔:“今日后,咱们便是真正的一家人了,蓁蓁,你能和清回在一处,我这颗心也算放下来了。”
叶蓁蓁看着面前温柔似水的女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微微垂眸,低眉顺眼的坐在那里:“姑母,我觉得太急了些,其实可以等一等,我们都还小。”
叶姨娘道:“傻孩子,你年岁不大,可清回都十九了,同他这般大的都做爹了,你们的事,委实不能再拖了。”
叶蓁蓁抿了抿唇:“可我觉得……”
叶姨娘直接道:“傻孩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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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别犹豫!夫人和老夫人不止一次着急过此事,已经拖不得了,你要知道,错过了清回,日后恐怕没人护你啊,你在我跟前,我好歹能帮衬一二,若是嫁给旁人,即便进了虎狼窝,我这个姑姑怕也只能望洋兴叹。”
叶姨娘只是一个商户女,按理说她给崔怀臻做良妾有些高攀,可崔怀臻当年久久无子,不得已求神拜佛,最后算出叶姨娘命中多子,可为崔家开枝散叶,这才破格娶了叶姨娘做良妾,说来她也是个有福的,主母和善,主君对她也不错,入门一年便诞下一子,其后府中便子嗣绵延,只是除了长子,次子三子接连夭折,直到叶姨娘再度生下四子崔清回,崔家的孩子这才正常,所以崔家上下都觉得崔清回气运无双,主母更是欢喜至极,直接将崔清回记在自己名下,当做亲子来养,喜爱之情,自是溢于言表。
哪怕后来有了嫡亲的幼子,但对崔清回的喜爱已经深入骨髓,偏心早已成为习惯。
全府上下皆知,夫人待四郎比亲子还亲。
不看僧面看佛面,对上四郎的亲生母亲,崔夫人也是格外关怀,当成亲妹妹一般,关系极好。
只是,话又说回来了,叶姨娘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姨娘。叶蓁蓁明白,若真嫁给旁人,叶姨娘看顾她的可能性不大。
可是,即便如此,叶蓁蓁也不可能嫁给崔清回!
她微微垂眸,遮住眼中的深思。
既然无法拒绝,那就乘机把水搅浑吧!叶蓁蓁破罐子破摔,她倒是觉得,这辈子不嫁人也不过!背靠大树好乘凉,有崔家在,她应该不那么容易被人欺负。
打定主意,叶蓁蓁这才重新笑开了。
听风轩
下人早早的装点好了,烛光摇曳,灯火通明,听风轩内,一片光亮,表演歌舞的歌姬也早早就位,在台下舞动着纤细的腰肢。
叶蓁蓁看的出神,眼睛蓦然睁大,原谅她是个土鳖,这一个个小姐姐也太好看了吧!裙摆摇曳,衣袂翻飞,如云似雾,轻纱曼舞,格外动人,也难怪古人爱豢养歌姬,换她她也喜欢啊!
叶蓁蓁一心看歌舞,倒是对桌上的美食佳肴不怎么关注,她身子骨不好,轻易不食荤腥,饮食颇为清淡,端坐在上首的老太君在心中暗暗点头,家世虽然不如何,但仪态不错,颇有些规矩,她虽然不太满意叶蓁蓁这个孙媳妇儿,但架不住崔清回喜欢啊。
罢了,就她吧。
崔老夫人向叶蓁蓁招招手:“好孩子,你过来。”
叶蓁蓁一顿,见叶姨娘轻轻点头,叶蓁蓁这才慢条斯理的走过去,她不太会这里的规矩,只怕失礼,索性慢一些,好好想想,倒不容易出错。
崔老夫人拉着叶蓁蓁白皙的小手,轻轻的拍了拍:“今日家宴,蓁蓁也知是为何,我再问问,蓁蓁喜欢哪位郎君,我让他娶你可好?”
不得不说,崔清桓早早的将景枫苑的人料理过,他们对叶蓁蓁没有二心,所以就算是叶蓁蓁服毒自尽,又跳了一次湖,消息依旧没有传到外面去,就连崔清回,也是翠微见自家小姐为情自杀,才偷偷告诉的。
叶蓁蓁眨了眨眼睛,她眼睛转了转,看向悠闲饮酒的崔清桓,于是,叶蓁蓁当着阖府众人的面,对着那位风姿特秀,清冷如月的六郎红了脸,羞赧的开口:“我自知不配,可我心悦六郎,情难自已,还请老夫人见谅。”
一言既出,满堂皆静,众人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崔清回,见他同样震惊,这才看向另一涉事人,好嘛,崔清桓好像没有听到叶蓁蓁说什么,仍旧端着酒盏啜饮。
见一干人众都看着他,这才缓缓抬眸。
老夫人轻咳了一声:“蓁蓁,不可玩笑!你喝醉了不成。”
“我没有醉,我的确心悦六郎,情难自已。”
4. 第 4 章
崔清回慌乱的站起身:“表妹,不可意气用事。”
叶蓁蓁闻言一笑:“并非意气用事,六表哥风姿无双,才华横溢,今日又在长街惊马救了我,我心悦他,实属正常,少女慕艾,亦是人之常情,我也自知配不上他,但是,在我的眼中,从此分明,世上千万人,我只知世人与我心悦的他。”
这话说的太美,崔清回的心一抽一抽的疼,可他只能死死的抓住桌子的一角,制止自己想阻止的冲动,为了表妹的名声,他什么都不能再说。
崔清回求救似的看向崔清桓,六弟一定知道,表妹只不过是和他赌气罢了,才拉出他做筏子,其实,心中爱慕之人仍然是……
崔清回有些不确定了,表妹决绝的神色,让他后知后觉,他仿佛失去了自己心心念念,放在心上的表妹。
崔清回的眼神越发痛苦:“六弟……”
崔清桓放下手中的酒杯,修长的手指扣了扣桌子,注意到所有人都若有似无的看着他们,他这才慢条斯理的应了一声:“好。我答应了。”
崔老夫人脸色一变:“你说什么?!六郎,你——”
“我说,我接受表妹的一番情意,家里可以准备我的婚事了。”
上座的几位脸色格外好看了些,崔夫人更是一拍桌子,半点面子都不给崔清桓:“胡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说娶就娶,把我们放在何处!几句话就能把你给蛊惑了,也不知道礼仪教养都学到哪里去了!”
崔清桓脸上却没有半分变化,同往常一样,神色淡淡,只是夹杂着几分冷意:“祖母方才说了,让我娶她,怎么,您没听清?”
崔老夫人唇角微抽,她又不是个老糊涂,看在叶蓁蓁身怀巨富,可以容情,让她嫁给崔清回,左右一个不算嫡子的嫡子,没什么大不了,但崔清桓不行啊!崔家唯一的嫡子,日后要做崔家家主,怎么可能娶一个商贾之女,做妾尚可,娶妻就免了吧!
崔老夫人道:“我——”
崔清桓起身,朝崔怀臻一拱手:“父亲,孩儿觉得婚事可行,父亲觉得呢?”
崔怀臻定定的看着崔清桓,他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强压住心中的躁动,脑子飞快转动,看了看崔清桓,又看了看叶蓁蓁,最终还是点点头:“好,既然郎情妾意,那就如此吧,蓁蓁是个好孩子,你别亏待了她。”
崔夫人急了:“老爷!”
“够了!”崔怀臻声音平淡的喝了一声,眼神寂寂地看过去,分明没有凌厉的行为,却让人倍感压迫。
“就这么决定了。”
一锤定音。
叶蓁蓁好像做梦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场battle迅速落幕,有些找不着北,非常莫名其妙:“啊……不是……我……”
崔清桓似笑非笑的看过来:“怎么,表妹可是悔了?不愿与我成婚了?”
烛光摇曳中,叶蓁蓁竟然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认真,她微微垂眸,所有人都知道,叶蓁蓁最爱四郎。那崔清桓又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来截胡?
她今日问过,身旁的丫鬟都说,崔清桓一心只想入朝为官,延续家族荣耀,日日挑灯夜读,这样的他,竟然为了一个女子不惜传出兄弟阋墙的名声?别开玩笑了,又不是玉环貂蝉,怎么就非她不可了?
可她有什么值得崔清桓图谋的吗?叶蓁蓁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听见崔清桓的问话,叶蓁蓁“啊”了一声,呆愣的模样,分明还在状况之外,她好悬没从口中说出一句:“我不要!”
她不敢说,不然不知打了多少人的脸。
崔清桓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知道,表妹叶蓁蓁心悦的是四郎清回,如果她仍然喜欢崔清回,断不可夺人所爱。
如果,她仍然是表妹的话。
崔清桓思虑一瞬,淡淡的开口:“若是不愿……”
叶蓁蓁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按照翠微与云想所言,崔清桓性情高洁,眼中并没有男女之情,事已至此,她也不能立刻反口,不然崔家人怕是饶不了她,罢了,先过了这关再说,若是日后发现崔清桓实在不行,再做打算不迟,她故作欣喜,点头如啄米:“我愿意!心甘情愿!”
崔清回眼神痛苦的看着叶蓁蓁,立刻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咳嗽声,他咳得撕心裂肺,好像要把心肺咳出来才甘心,雪白的帕子死死的攥着,遮住了里面一抹殷红。
他不敢说,也不能说什么,只虚弱的道了一句:“恭喜。”
那句恭喜好像是从嗓子眼发出来的,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崔清回不敢多看叶蓁蓁一眼,唯恐失态。
等众人散了,崔清桓跟着崔怀臻的长随到了他的书房。
崔怀臻背对着崔清桓,一只手放在身前,一只手放在身后,听见崔清桓进门的声音,头也没回:“跪下!”
崔清桓掀开衣袍,身姿笔挺的端正跪着,不卑不亢,宛如青松,自是风流无瑕。
崔怀臻半晌没有听见动静,很是无奈,他转身,恨恨道:“不知你这么倔,是随了谁!说说罢,你今日为何求娶那叶氏女?你可知晓她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她岂能做得崔氏主母!”
崔清桓脸上没有一丝异色,珠落玉盘的音色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父亲可知,四弟带回一女子,叶表妹因她之故服毒跳水,践于马蹄之下。”
崔怀臻听的又惊又怒,怒火中烧,气四子,更气叶蓁蓁不能容人:“如此你就更不该娶她——”
崔清桓道:“府医虽然为她解毒,可毒性太猛,她,怕是只能到这个冬季。”
他没有再说,崔怀臻却自有见解,他不得不称赞六郎,真真是个卧薪尝胆的性子,叶蓁蓁气性大,为了那个女子,连命都不要了,今日若是再被拒婚,说不定就要离开崔家了。
她手握巨富,万贯家财,崔氏虽是世家大族,但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与其让她带着东西离开,倒不如安心留下。以尽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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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怀臻本质上也不算是个坏人,但东西落在自己手上,怎么也比落在旁人手上好。
他上前几步,亲自将儿子扶起,老怀宽慰的拍了拍儿子的肩:“罢了,委屈你了……你们的婚事便如此吧,殿试在即,你要多多上心,不过,前些日子,你舅父来信,说是圣上有赐婚之意,你……”
崔清桓神色淡淡的道:“今日之事,也源于此,公主下嫁,无异于自断前程。”
崔怀臻点点头,崔清桓聪慧毓秀,看的通透,不用他挂怀:“你心中有数便可,只是那叶蓁蓁,你要离她远一些才是。”
男女之情总是说不清,崔怀臻有些担心,儿子机关算尽,别误算了自己的心,把自己搭进去,得不偿失。
崔清桓点点头:“儿子省得。”
崔怀臻点点头,越发满意了,不过,一码归一码,崔清桓先斩后奏,着实不对,他不能惯着:“此事终归要有一个交代,你去祠堂跪满三个时辰,好好反省,静思己过。”
崔清桓拱手离开。
寻风道:“公子,老爷都答应了,为何还要你跪,他——”
崔清桓冷冷的看过去:“不可非议。”
寻风无奈的闭上嘴。
崔怀臻疼爱崔清桓毋庸置疑,但罚起来也是丝毫不手软,此事公子本没错,可还是要硬生生跪上三个时辰,他着实不明白!旁人都是严父慈母,他家公子倒好,也的确有一位严父,和一位别人的母亲!
寻风恨的牙痒痒,他遣人将崔清桓的披风取来,又带来了一卷经书,仔细的放置在桌前。
崔清桓这才跪在蒲团上,安静的抄写经书。
三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祠堂风寒,崔清桓跪抄三个时辰的经书,一双修长白皙的手透着微红。
寻风还在外面张望,公子受罚的消息铁定一早就传出去了,可是让寻风心怀忐忑的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连一片衣角都没看见,不对啊,就算是来责骂,也该来了。
“寻风?”
崔清桓又唤了一声。
寻风猛然回神:“公,公子,时间到了?”
崔清桓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淡淡的道:“将佛经收好,回吧。”
寻风连忙利落的收了,然后小心翼翼的放进一个木盒中,瞧着那熟悉的动作,不知做了多少次。又收拢了多少经文。
崔清桓见持灯的寻风多次魂不守舍的回头,微微蹙眉:“怎么魂不守舍?”
寻风小心翼翼的开口:“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夫人怎么没来问责?不会在憋着什么坏吧!”
寻风这话委实有些不客气,说得不像亲生母亲,倒像是恶毒的继母,不过,崔清桓并没有呵斥,反倒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会来的。”
该来的,总会来的。
崔清桓神色讥诮,她的宝贝儿子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她怎么可能没有任何表示。
5. 第 5 章
翌日一早
叶蓁蓁被翠微喊醒,迷迷糊糊的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云想和翠微梳妆打扮,她则合上双眼,继续睡觉,天色还早,她不习惯。
翠微在她耳畔叮嘱:“小姐今日要同叶姨娘好好解释解释,免得她心中有疙瘩,再怎么说也是亲姑侄,没有隔夜仇,小姐也只有她一个亲人了,您多卖卖乖,她会理解的。”
叶蓁蓁半梦半醒的“嗯。”了一声。
翠微见状,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小姐也忒不上心了,叶姨娘如果生气,可怎么好啊。不过,大约也只气一会儿吧,谁让她是最疼小姐的呢。
叶蓁蓁并非不上心,而是她另有想法,崔清桓和她已经有了婚约,叶姨娘即便再不高兴,也不能说什么,不看僧面看佛面,她能不满叶蓁蓁,却不能对崔清桓的未婚妻摆脸色,不过,翠微有句话说得不错,她们毕竟是亲姑侄,她是叶姨娘唯一的娘家人,叶姨娘应该不会想闹僵,在她的记忆中,叶姨娘对叶蓁蓁还是不错的。唔……的确是很不错吧。
不过,姿态要做得足。
叶蓁蓁收拾好,随着两个丫头去了叶姨娘的景和园。
叶姨娘听见叶蓁蓁来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丫头……哎……”
这都是什么事啊!
她眉头轻蹙,见叶蓁蓁来了,略有些责怪的看了她一眼:“你还来我这儿做什么?!你胆子怎么那么大!什么事都敢做!”
叶蓁蓁见她眼中虽有责怪,但更多的却是后怕,顿时明白,叶姨娘也许没有怪她,她眉头一动,顿时眼中含泪,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水汪汪一片,一看便知委屈坏了:“姑母,我也不想的……可是四表哥既然心系旁的姑娘,我又何必一门心思扑上去,君若无情我便休,也免得伤了咱们姑侄的感情。”
叶姨娘心疼的拉着叶蓁蓁的手:“孩子,你……”
她本想说你误会了,昨夜崔清回回去之后便大病一场,整个府里闹的沸沸扬扬,郎中请了一群,崔夫人更是在崔清回院子里守了一夜,她也是方才回来没多久。
可是,这些话说了还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平添烦恼罢了,叶蓁蓁成了崔清桓的未婚妻,她便和崔清回再无半分可能。
“你这么大的气性,怕是要吃亏。清回那孩子,和那个小丫鬟没什么,你怎么不问清楚就草率从事?”
叶姨娘的话中也带着埋怨,儿子为她伤怀到差点伤了身子,她怎么能不怨,但她感情实在复杂,叶蓁蓁在她跟前养了九年,比崔清回陪着她的时间还要长,她在心中几乎把叶蓁蓁当成了亲生女儿一般。
叶蓁蓁抿了抿唇,垂下头,好像在反思,又好像不知该如何解释。
翠微连忙道:“叶主子,您可误会我家姑娘了,四公子带回那姑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您也知道,我家姑娘闹了多少回,四公子又解释了多少回,可前两日闹的确实凶了些,小姐一时想不开,竟饮鸩自尽,还好府医来的及时,这才捡回一条命!姑娘她不甘心,又跳了湖,偏偏四公子只来瞧一次,嘴上口口声声说要把那姑娘送走,可一点行动也没有,我家姑娘去找他,又瞧见他们搂搂抱抱,姑娘她实在受不了,这才做了这样的事!姑娘她只有您这么一个亲人了,您若是再误会她,姑娘怕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叶姨娘一把抓住叶蓁蓁的小手,眼中含泪:“你个傻丫头!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叶蓁蓁见她眼中满是关怀,再无其他,心中一暖,反手握住叶姨娘的手,柔柔一笑,又带着几分坚强,完全拿捏的恰到好处:“我只是不甘心,我们那么多年青梅竹马的感情,竟然比不过他和别的女子短短的几月。”
她神色怅然,眼含热泪:“不过,我也想明白了,有些事,的确强求不得,姑母,你可会怪我先斩后奏,做出昨日那大逆不道之事?”
“傻孩子,我疼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叶姨娘满眼疼惜的看着叶蓁蓁:“以后可不能再做那些傻事了,咱们娘俩儿相依为命,没了你,我也活不了了。”
她只有大郎和四郎两个孩子,彼时崔夫人想着自己也生一个孩子,对他厌烦,老夫人见大郎不得崔夫人喜爱,心中担忧,便接过去养在寿安堂。
隔了两年,崔夫人仍然没有诞下子嗣,这才急了,恰逢她遇喜,四郎生下来又玉雪可爱,崔夫人爱到了骨子里,这才心甘情愿的把孩子记在名下,算作嫡子。
如此,叶姨娘虽然生了两个孩子,可一个也没捞着,为了孩子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她甚至平日里都不敢和孩子多说话,唯恐老夫人和夫人觉得孩子亲她,对孩子不好。等到叶蓁蓁前来投奔,她满腔母爱才有了存放处,她几乎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叶蓁蓁,当成亲女儿一般。
叶蓁蓁心中一酸,两人抱头哭了一会儿,身边人来劝过,才逐渐停歇。
叶姨娘抹了抹泪,拍了拍她的手:“六郎风采过人,又是正正经经的嫡子,他要娶你为妻,也是一件美事,只是你日后怕是不好自处。”叶姨娘略有些犹豫,低声说道:“我听闻,昨夜老爷罚他跪了祠堂,整整跪了三个时辰,他为了娶你,也受罪了。”
老爷平日里最宠崔清桓,把他看的跟眼珠子一样,偏生崔清桓又格外争气,天资聪颖,风姿过人,京中这一辈最夺目的便是崔氏双子,谁见了不得夸一句崔怀臻真真好命,旁人家有一个这样的孩子便能顶立门户,而崔怀臻有一双!况且崔清桓天然比崔清回的地位更尊崇,也就越发夺目。
至于崔夫人偏爱崔清回,则另有原因。
崔夫人生产之时难产,几乎死过去,等她欣喜的抱过孩子准备瞧瞧这让她九死一生的金疙瘩,又发现崔清桓生来体弱,请来的郎中都说崔清桓怕是活不过七岁,崔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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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中郁郁,甚至有一段时间想要摔死亲生子,若不是叶姨娘偶然撞见,救下崔清桓,怕是世上就没有他了,她偷偷的告诉崔怀臻,他这才知道妻子对孩子的厌恶已经这么严重。
无奈之下,崔怀臻找了个借口接走孩子,养在自己院中,至于崔夫人,则专心教养崔清回,就当没有崔清桓那个孩子,等到了七八岁上,发现孩子还活着,又想好好亲近,可崔清桓早慧,心中一清二楚,对崔夫人也是礼貌有余,亲近不足。于是就成了一对生疏的亲母子。
与之相对,崔怀臻把孩子养在身前,也算看着他一点一点的长大,生病时更是衣不解带的亲自看着,感情自然非寻常父子能比,说句不客气的,那真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是顾及着严父的标准,所以对他要求严格了些,只是罚跪三个时辰,还是头一次。
所以,叶姨娘才说,他为了娶你,也受罪了。
叶蓁蓁也想不明白,崔清桓为什么不拒绝,在她的印象中,她和崔清桓从未有过交集,只是见面时互相首颌而已。崔清桓脑子抽风了才会答应娶她。
她选崔清桓,就是为了崔清桓拒绝她啊。
叶姨娘明白她的疑惑,不过,崔清桓既然答应了,就不会无的放矢:“蓁蓁,你去留园看看吧,也算尽一份心。”
叶蓁蓁不想去,但她无法拒绝,是她连累了崔清桓:“我可以吗?若是六表哥不愿见我……”
“那你再回来不迟。”叶姨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崔清桓是什么人,她心中自有见解,不论是什么目的,他既然把叶蓁蓁拉下水,就别想干干净净的出来,她家蓁蓁这么好的孩子,绝不能让他平白利用!
“你们既然是未婚夫妻,去瞧瞧也说得过去。”
叶蓁蓁点点头,很乖巧的样子。
叶姨娘道:“不过,乖乖儿,我得嘱咐你一句,你日后可别那么冲动,不论是谁,都不可太过欢喜,没什么比得上你的命更加重要,你知道吗?”
她没有再说什么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可她眼中满满的心疼和关怀做不了假,叶蓁蓁眼眶微热,记忆中的叶姨娘和现实中的叶姨娘完全重合,叶蓁蓁这才切身感受到,叶姨娘是真的很疼她。
“姑姑……你对我真好。”叶蓁蓁撒娇的窝进她怀里。
叶姨娘一颗心都要化了,满满的都是甜:“小傻瓜,我不对你好对谁好?这么大了还那么爱撒娇,羞不羞啊!”
叶蓁蓁在她怀里蹭了两下,温香软玉,让人沉醉:“不羞不羞,蓁蓁做不了姑姑道儿媳妇儿,日后就做姑姑道女儿,蓁蓁最喜欢姑姑了。”
她声音软甜,就好像一个甜丝丝的小糖糕,叶姨娘爱到了骨子里,眼中的神色越发坚定了,谁都别想利用她的蓁蓁,她一定要好好护着她的宝贝。
崔清桓这次想干干净净的脱身,不可能!
7. 第 7 章
崔清桓修长的手指曲起,骨节轻轻的扣了扣桌子,敛眉沉思,叶家表妹同四郎清回的感情非同一般,到了崔氏,她的眼中便只能看见她的姑母和表哥了,至于旁的什么人,皆不在她的眼中。
崔清桓想到此处,勾起一丝略带嘲讽的笑,若不是他记得分明,他怕是会被她眼中的陌生蒙蔽,也会将那一段当做一场梦。
可明明不是……
那么鲜活明丽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只是他的一场梦。
他拜过神佛,见过大师,也曾在千月湖边停驻,可都杳无音讯,他有时也会怀疑,那究竟是不是一场幻境。
在他要放弃时,空了大师一句缘来缘去,自由因果,给了他一丝飘渺的希望,他抄过千千遍佛经,可眼前人已非彼时人,只是和她对视一眼,崔清桓便知晓,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认识的叶蓁蓁,自信张扬,是个爱撒娇的挑剔鬼。
嗯,对,是个挑剔鬼,也许是山中精怪,借着叶表妹的躯壳救了他。
他天生做不了好人,他日日期盼着那个挑剔鬼能再次来到他身边,哪怕只能见一面,让他能好好的道声谢也好。
可这一切终究是妄想。
即便如此,他仍然在叶蓁蓁择婿的那一刻不计一切代价的答应下来,万一呢?若是天公不作美,没有那个万一,崔清桓想,他也应该能承担的了后果,他虽然给不了叶蓁蓁情爱,但是他可以给她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诰命加身,他可以给予她尊重,给她应有的待遇。
世上男儿多薄性,叶蓁蓁嫁给旁人,他不放心,也不甘心。
云想见崔清桓半晌无言,她讷讷道:“六爷答应了婚约,表小姐心中多有忐忑,您可要做些什么,宽宽表小姐的心?”
崔清桓缓缓抬眸,漫不经心道:“虽有婚约,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日后不必再提。”
云想脸色一变,难道是她想错了?六爷不喜欢表小姐?怎么可能,若无半分它意,又岂会时时关怀,唯恐她被旁人欺负了?
会不会是六爷介意表小姐曾经心悦四爷之事?
云想一激灵,道:“表小姐已然要与四爷划清界限,她同翠微说,四爷既然不愿享受明月高悬,独独照他,那她就收回她的偏爱。表小姐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如果她发现您对她不以为意,日后怕是不会喜欢您了。”
崔清桓轻轻挑眉,神色讥诮:“我要她喜欢?”
云想抿唇,道:“奴婢明白了。”
崔清桓丝毫不在意:“你只要看着她,好好活着即可,既然她已经疑心你了,日后找人传话即可。留园不必再来。”
“是。”
云想深深扣头,心下一阵胆寒,她曾听人说,六郎最是无情,如今她算是切身体会了。
多年相护,暗中帮扶,到最后竟然成了一场空,她可怜的姑娘,以后的日子该如何啊!
云想低头退下,不敢再多问一句。
香炉中的檀香燃尽了。
寻风收拾好,袅袅的香又丝丝缕缕的飘过来,崔清桓却难得心不静,心不静,经书就没法抄了。
崔清桓道:“收起来吧。”
寻风道:“是。”
见崔清桓清眉目间带着一股收拾不去的烦躁,他宽慰道:“公子,你不要理会云想的话,她一个女儿家,自然满脑子情情爱爱,看不清旁处,您把表小姐娶回来好生荣养,已经是她天大的造化了,您没什么对不住表小姐。”
是啊,的确是天大的造化。
崔氏是多年的世家大族,在朝中无人能及,崔怀臻更是一朝丞相,族中其他人的分量也不轻,说一句世家大族也不为过,六郎清桓即便是娶郡主公主也不再话下,叶蓁蓁一个商贾之女,可谓是一步登天。
崔清桓凤眸微眯:“莫要胡言!”
寻风立刻乖巧的闭上了嘴,旁人不知,他却知道自己公子大约有一个心上人,那寺庙里的长明灯已经燃了九年,千月湖更是成了公子的必经之所,但凡去寺中,每日必去千月湖,每年捐给庙里的香油钱数都数不过来。
他一直很好奇,究竟是谁能有此殊荣,让他家公子日日念着,还亲手抄写了无数数不清的经书,那一卷卷,一笔一划精心勾勒,檀香浸染,耗费了无数心血。
可惜,他什么都不知道。
云想收拾了一下心绪,这才重新踏进景枫苑。
午膳时,叶蓁蓁对着一桌精美的膳食竟然无从下手,并非不好,实在是太好了,荤素搭配,四荤四素,连带一道汤。鸡鸭鱼肉俱全。
可就是荤腥太多,叶蓁蓁看着不仅没有饥饿的感觉,反倒觉得肚子有些隐隐作痛。只看着都有些忍受不了。
翠微替她布菜,都是按着“叶蓁蓁”平时的口味,荤素搭配,叶蓁蓁抬手:“我今日不想食荤腥,吃些素菜就好。”
叶蓁蓁向来爱荤腥,让她少吃几口都不愿意,几时会嫌肉多?
翠微有些焦急:“姑娘可是受了凉,胃口不好?”
叶蓁蓁顺着台阶下,轻轻点点头。
翠微心中怨气冲天,把招惹是非的崔清回翻来覆去的骂了几遍,等她注意自家姑娘时,这才觉得奇怪,姑娘胃口好,不拘什么菜色,只要色香味俱全,总能吃的很香,可是今日着实奇怪,她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菜,不见半分享受,反而觉得有些勉强。
翠微压下心头的怪异。
用完膳,叶蓁蓁站起身,沿着绿树成荫的池塘散步,都说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等走了半个时辰,叶蓁蓁这才在凉亭坐下。
翠微变得有些沉默,她隐隐察觉到不对,却说不清,也不敢说清。
只是沉默的看着自家姑娘好像变了一个人。
午睡醒来,叶蓁蓁一睁眼便看着翠微坐在床踏上,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叶蓁蓁懂了,她也没想瞒过翠微的眼睛,她不可能一辈子照着原主的样子活,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尤其翠微与她朝夕相处,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不过,发现是一回事,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不想被人当成妖怪烧死。无论如何,这件事都要烂在肚子里,从此以后,她就是叶蓁蓁,叶蓁蓁就是她。
翠微欲言又止:“姑娘……您之前跳湖,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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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蓁蓁点点头,不过,她没说一个字,只是道:“天意弄人。”
翠微眼眶湿润,但当机立断:“此事,莫再提了。”
原来,她的姑娘并没有那么命大,一剂毒药就将她的主子带走了。
她可怜的姑娘,为了一个负心之人丢了性命,他又凭什么可以干干净净的活在这世上!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既然天道不公,就由她代替小姐讨回公道。
翠微眼中的神色明明灭灭,她信两次寻死的叶蓁蓁不是故意而为之,姑娘芳魂消散,但是芳颜仍在,她会像姑娘还在时一样对待姑娘。
晚膳时,桌上便是六素两荤的菜色,许是特意交代过,荤菜也极为清爽,素菜更加可口,叶蓁蓁吃的心满意足。
第二日早上,也端上了她特意交代过的牛乳,处理过的牛乳,温热细腻还带着淡淡的花香。
叶蓁蓁端起牛乳轻啜几口,喝的眉开眼笑,万分满足。
翠微见她心情还不错,浅笑道:“姑娘的胃口好些了?您想吃什么菜尽管吩咐厨房,这厨子是外面招募来的,不属于崔府,姑娘尽可放心吩咐。”
叶蓁蓁惊喜:“哦?那便调整一下饮食吧,我给个方子,让他们看着调整。”
她日常饮食都是自己动手,从来不吃外面的垃圾食品,健康毋庸置疑,但味道,一言难尽,她的厨艺从没有点亮过,唯一做得好吃的,还是哥哥最爱喝的鸡汤。但是如何搭配更营养均衡,没人比她研究的更透彻。也没有人比她更懂养生。
叶蓁蓁的口味习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云想看在眼里,但她却没有直接禀报给崔清桓,她原本以为六爷对自家姑娘有意,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将叶蓁蓁的事告诉六爷,左右他不会做什么伤害姑娘的事,可她明白,她错的离谱,所以她不愿再说,只当自己没发现。
景枫苑中那个巨大的池塘,成了叶蓁蓁的心头爱,她让绣娘替她赶制几套宽松的劲装出来,日日晨跑夜跑。
叶蓁蓁非常享受奔跑的感觉,也极度喜欢奔跑过后气喘吁吁,却能唤醒整个身体的感觉,虽然累,但她甘之如饴。
她以前身体不好,从不能肆意奔跑,如今倒是圆梦了。
翠微发现叶蓁蓁喜动不喜静,就变着法的陪叶蓁蓁玩。好玩的东西不要钱的往外冒,叶蓁蓁跑了几天,又好生将养着,身子骨倒是比以前强了,小脸绯红,宛如三月的桃花,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媚色无边。
翠微有时都会有几分怔楞,原来,同一张脸,不同人展现的风情竟然截然不同,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竟不知小姐可以这般美。
在春日,自然少不得纸鸢,这一日,春日柳梢,便出现了一只燕子样式的纸鸢,恰逢东风,纸鸢飞的更高了。
叶蓁蓁来了兴趣:“你们瞧,谁在院外放风筝!”
云想道:“奴婢出去看看?”
叶蓁蓁直接道:“一起去吧!”
当然,若是知道自己这次出门会招惹到崔清桓,叶蓁蓁说什么也不会那么好奇!好奇心害死猫,说的一点都不假!
8. 第 8 章
景枫苑外
秀丽的女子手中正拿着线轴,手指灵活的拨弄着长长的线,线那头的风筝,在天空中随风飘荡。
翠微在叶蓁蓁身旁小声道:“是平姨娘所出的大小姐,崔缃灵。”
叶蓁蓁几不可见的点点头,她与崔缃灵相交不多,只是见面首颌的程度。
崔缃灵身旁的女子细声细气道:“表妹,她出来了,你唤她过来给我瞧瞧。”
崔缃灵点点头,将手中的风筝交给身旁的丫鬟,朝叶蓁蓁走过去。
“表妹,可否到前面坐坐?”
叶蓁蓁浅浅一笑,难怪在她的院外放风筝,合着是冲她来的,她倒没推诿:“好。”
崔缃灵悄悄的打量着叶蓁蓁,她以前没什么留意过叶蓁蓁,只知道她性情温和,胆子也不大,多数时候都是低着头,对人是能避则避,唯一能让她放开手脚的只有叶姨娘母子,崔缃灵见她的次数多了,也习惯叶蓁蓁就像一个隐形人,没什么存在感。
不过,上次的夜宴真真是石破天惊,这样的叶蓁蓁,竟然即将成为她的嫂嫂了。崔缃灵心中存了几分结交的心思。
她温和的道:“不瞒表妹,前面那位是谢家的表姐,她说想见见表妹,我这才唐突,请表妹过来,还请表妹勿怪。”
叶蓁蓁:“谢家?”
崔缃灵一笑:“是六哥的外祖家。”
叶蓁蓁懂了,她落落大方地走过去,并没有因为对方出身谢氏而失礼,神色坦荡,好像完全不知对方大约来者不善。
谢静姝柔柔一笑,遮住了眼中的打量,浅笑道:“叶家表妹?初次见面,你唤我谢姐姐吧。”
叶蓁蓁顺着道:“谢姐姐好。”
谢静姝好奇的看着叶蓁蓁,眼中没有半分恶意,爹娘听闻了表哥的婚事,牵挂的紧,若不是家中事务缠身,娘就亲自来看看了,她闲来无事,索性讨了巧,先替娘瞧瞧。
自然,她也有私心,和她交好的婉仪公主听闻表哥订下婚事,着实生了一番气,她不好出宫门,说了两次让她来瞧瞧,谢静姝也不能再推。不过,人好与不好,婚事都已成定局,婉仪公主的这番心思怕是白费了。
谢静姝不再多想,笑着寒暄:“我竟不知,崔家还有一位这般漂亮的表小姐,真真亏了!叶妹妹,你年岁几何啊?”
叶蓁蓁愣了一下,说实话,她虽然有原主的记忆,可也没有精确到如此地步,原主多大了?叶蓁蓁两眼一黑又一黑。
翠微适时上前一步,替叶蓁蓁倒了一盏茶,低声回道:“我家方才姑娘及笄不久。”
谢静姝轻轻挑眉,主子说话,哪里有下人插嘴的份儿,叶蓁蓁瞧着精明,规矩却不怎么好,谢静姝琢磨着,该和姑母提一提,让人找个嬷嬷教教叶蓁蓁规矩,不然恐怕撑不起崔氏门楣,不过,一想起表哥和姑母之间的糊涂官司,谢静姝又头疼了。
谢静姝道:“叶妹妹,过几日我家有个赏花宴,到时候你和表妹一起来玩啊。”谢静姝身后的丫鬟将洒金帖递给叶蓁蓁,翠微敛眉接过。
叶蓁蓁道:“谢姐姐相邀,蓁蓁自是不会拒绝。”
谢静姝一笑,看着叶蓁蓁顺眼了不少,规矩不好可以学,只要人是好的,没什么打紧,表哥既然选择了她,就有他的道理,更何况,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断没有耍人之事。
一番寒暄,三人心中暗流涌动,气氛不见得多好。
谢静姝有心与叶蓁蓁交好,言语间便流露了几分:“日后都是一家人,不必同我客气。春光正好,不如咱们四处走走?”
叶蓁蓁察觉到她的善意,眉眼弯弯:“好。”
三人踏上木桥,身后跟着六个丫鬟,谢静姝站在桥上,一眼便看见几分景枫苑的布局,轻轻挑眉,在她的印象中,叶蓁蓁应该不怎么受宠,可是她的景枫苑,可不是这么说的。
地理位置优越,冬暖夏凉,还有池塘荷叶,奇珍异草,草木葱茏,花木扶疏,可谓是一个极好的地方。甚至比崔缃灵的院子还要好上几分。
许是崔缃灵也没来过,此时瞧清楚了,她的脸色便不太好看。
谢静姝不欲挑起两人之间的纷争,含笑开口:“我以前一直很好奇,我未来表嫂会是谁,今日见了叶妹妹,觉得表哥真是好眼光,这么标志的美人,也难怪表哥动心。”
崔缃灵神色勉强,浅浅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叶姨娘福泽深厚,表妹自然也不遑多让。只是可怜……罢了,往事随风,人还是得往前看不是。”
她这话很有意思,谢静姝不知叶蓁蓁与崔清回之间的恩恩怨怨,所以完全无法理解,看出崔缃灵的不悦,谢静姝没有理会。
叶蓁蓁自然也不会冲上去找不自在,无人理会崔缃灵,她心中更不痛快,一把扶上木桥栏杆,谁知力气太大,栏杆裂了,崔缃灵收势不住,脚下不稳,跌落水中。
“啊!”
“救命啊!”
“小姐落水了!”
桥上人乱成一团,叶蓁蓁来不及思考。
“扑通——”
“啊!姑娘!”翠微和云想放生尖叫。
完了,完了!
云想撒丫子跑:“我去喊人!”
桥上乱糟糟一片,湖里的叶蓁蓁顺着崔缃灵的方向游过去,怕她抱着自己,不敢太靠近,崔缃灵惊吓过度,涕泗横流:“救命……”
叶蓁蓁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你还好吧!你乖乖的,我带你上去。”
崔缃灵哪有神志,只是伸着脖子喊救命。双手更是朝叶蓁蓁抓过去。
叶蓁蓁往后撤了一点,任由她扑腾,等确认她没力气了,这才游过去,艰难的拉着人往湖边游过去。
谢静姝在岸边看的热血沸腾,这妹妹真真厉害!丫鬟七手八脚的帮忙把人拉上来,叶蓁蓁脱力的往岸边一坐。她的身子骨太虚了,拉着崔缃灵,差点没能上来。
翠微替她擦着满头满脸的水,红着眼:“姑娘……”
叶蓁蓁摆摆手,崔缃灵脸色苍白的躺在河岸上,她有了半分力气,立刻翻身到她身边,不由分说的按压着崔缃灵的胸口,等她把水都吐出来了,这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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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得及时,应该没事了,找郎中看看就好。”
“那若救得不及时呢?”
叶蓁蓁理所当然的回答:“那就人工呼吸,十分钟大概能救。”
叶蓁蓁猛然捂住她的嘴,眼神惊惶,缓缓回头,对上崔清桓灼热的眼神。
“表妹……”崔清桓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每一步虚浮万分,如坠梦境。
叶蓁蓁打了一个寒颤,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晕吧晕吧,就当做梦,醒来就当做梦!叶蓁蓁装的心安理得。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很……
崔清桓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人捞入怀中,丝毫不介意叶蓁蓁身上的水是否沾湿了自己。
云想:“……”这难道不是爱吗?
叶蓁蓁身子一僵,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极为霸道的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温热的怀抱被冰冷的湖水隔断,叶蓁蓁觉得喘不过气来,她不由自主的推了推崔清桓的胸膛。
崔清桓低下头,把人抱的更紧,低声问道:“冷?”
还是死了吧。
叶蓁蓁放下手,不敢动,完全不敢动。耳畔传来一声声心脏跳动的声音,不断的鼓动着她的耳膜,让她的心跳也乱了节奏。
崔清桓没得到回应,神色温柔的垂下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唯恐一错眼,人就消失不见。
翠微上前一步:“六爷,男女授受不亲,还是奴婢来吧。”
崔清桓轻巧的将人抱起,淡淡的道:“事急从权,况且她是我的未婚妻,你前面带路。”
云想拉了一下翠微,忙道:“六爷脚程快些,仔细姑娘受寒了。”
谢静姝见鬼似的看着崔清桓抱着叶蓁蓁离开,催着下人把无人问津的崔缃灵送回去了。
她一直以为表哥神姿高彻,性情高洁,向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目下无尘,不染世俗,可如今看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还好她不知道叶蓁蓁和崔清回的二三事,若是知晓,恐怕才真的三观尽碎!她那个天人一般的表哥竟然会暗戳戳的惦念旁人都心上人!她怕是想都不敢想。
等崔缃灵醒来,谢静姝已经离开了。
身边的云鸢仔仔细细的将事情说了,崔缃灵虚弱的开口:“原来是表妹救了我。”
她略有些羞赧,为之前的小气汗颜:“你去准备些礼物,为我梳洗,我去见表妹。”
云鸢连忙道:“小姐,此时去怕是不方便!”
崔缃灵困惑:“不方便?有何处不便?”
丫鬟云鸢纠结了一瞬,道:“方才表小姐晕过去了,六爷突然出现,亲自将她抱回了景枫苑。”
她咬字清晰,亲自,抱回两个词格外清楚。
崔缃灵忍不住惊叫出声:“你说什么?!”
她激动的拉住云鸢的手,虚弱感一扫而空,反而空前亢奋:“六哥抱着表妹走了?!”
哦,天呐,上苍不公,她为何不能看见这么空前绝后的一幕!
抱着走了!!
那是崔清桓啊!崔氏六郎!皎皎如月的崔六郎!
9. 第 9 章
叶蓁蓁被放到床上,翠微立刻上前一步:“六爷还请移步外间。”
崔清桓深深的看了一眼紧闭双眼的叶蓁蓁:“寻风,去请——”
寻风连忙回道:“已经差人去请了!公子,您可要收拾一番?”
崔清桓“嗯。”了一声,向云想道:“好生守着你家姑娘,若是醒了,立刻差人来报,我……去去就回。”
去去就回??
叶蓁蓁脑筋打结了,这儿是她的景枫苑,而非崔清桓的留园吧!去去就回是什么鬼!哪还用他回来!
她自知说错了话,只怕崔清桓察觉到异常,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才好。
留园
“备水,沐浴。”崔清桓转身进了放置衣裳配饰的衣厢,玉簪玉佩,扳指玉扇,香囊配饰,带钩禁步,应有尽有,直教人眼花缭乱,满目琳琅。他打开一只紫檀木盒,里面摆放了十只各异的玉簪,他看了又看,终是无法决断。
转身去挑衣裳,也觉得件件不满意,眼见时间如流沙,寻风已经在唤了,崔清桓才选了一袭紫衣,并一支白玉莲花的簪子。
崔清桓将东西交给寻风:“我去沐浴,你遣人搭一些合适的配饰。各类配饰皆要,等我选一选。”
寻风愣了半晌,等崔清桓冷冷的看过来,他才陡然一个激灵:“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不正常,委实不正常,他家公子崇尚简约,身上的衣衫配饰更是能有多少有多少,如今怎么对这些俗物感兴趣了?
他不敢问!
寻风像一阵风一样飞了。
精致的浴房内雾气氤氲,香雾袅袅,乌黑的发丝披散在水中,在身旁迤逦,他的身材是标准的宽肩窄腰,看着清瘦实则格外有力,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划过精致的锁骨便浸入水中,再不见踪影。他按了按疯狂跳动的心,唇角的笑不自觉的流露出来,压都压不住。
他怕洗的时间长,又怕洗的时间短,几次想离开,又几次按耐,直到寻风出声提醒,他才慢条斯理的出了浴池。
雪白的里衣勾勒出劲瘦的腰线,身体并非孔武有力,但也不难看出是个练家子。
崔清桓低头看了一眼,眼中神色莫名。
寻风讷讷不敢言,沐浴而已,何处惹公子不快了。
崔清桓梳洗停当,紫衣翩翩的出了留园,因墨发未干,那只白玉莲花的簪子没有了用武之地,与衣裳同色的发带将青丝收拢,流苏顺着耳际蔓延至发尾。
与往日相比少了些雍容,平添了几分少年风流。
景枫苑
崔清桓离开,叶蓁蓁便睁开眼睛,翠微殷切的跑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姑娘……”
叶蓁蓁连忙道:“我没事,翠微你别担心。”
翠微道:“姑娘怎么可以那么莽撞,您若是伤到哪里了,可怎么是好。”
“好啦,我知道这次是我鲁莽了,下次不敢了,我也是一时情急,下次一定深思熟虑好不好?你就原谅我这次嘛,好不好?”叶蓁蓁感觉窝心,她很喜欢被人关怀的感觉。
翠微还能说什么,被她迅速摆平:“姑娘,水已经备好,快来沐浴!”
叶蓁蓁乐颠颠的跟过去了,这么冷的天,怕是会感冒。
没多久,府上的郎中来了,他看了看叶蓁蓁的脉象,和上一次没什么差别,他倒没隐瞒:“上回老朽替表小姐看过,她体内余毒未清,天长日久,必生沉疴,怕是过不完这个冬日。”
一句话,把屋内人都惊住了,怎会如此?!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开来,饶是一心求死的叶蓁蓁,此刻都接受无能。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罢了,这样也好。
翠微崩不住了:“你说什么?!我家姑娘她身体好的不得了,怎么可能……”
叶蓁蓁轻轻的唤了一声:“翠微!”
郎中解释道:“表小姐的身子骨是不错,可之前她饮鸩自尽,为了救回她,已然用尽毕生所学,这才压制毒性,让她勉强活了过来,可……终究是老朽才疏学浅,不能救表小姐的性命。”
翠微极力收拾好外泄的情绪,眼泪汪汪的看着郎中,让老郎中心中也不舒服:“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我家姑娘还那么年轻,她不能有事啊!您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我们绝不推诿!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
老郎中叹了一口气:“哎,老朽不是不想啊,之前六爷也做过同样的承诺,可老朽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只能听天由命。”
云想送走郎中,魂不附体的往回走,深一脚浅一脚,就好像踩在棉花上,好端端的为何会变成这样!
翠微更是哭成了泪人。
叶蓁蓁伸出一只玉白的手,纱幔撑起,翠微眼疾手快,将层层叠叠的纱幔挂在银钩之上。
她倒是很快接受了这个残忍的结局,眼神平和:“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翠微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姑娘,我好怕……”
叶蓁蓁拉过她的手,笑容浅浅:“不怕,等到了日子,我赠你金银,你可以和你爹娘生活在一起,日后也有个着落。”
“可姑娘你怎么办,你不怕吗?”
“我?”叶蓁蓁仔细想想:“我大约是不怕,反而松了一口气,毒发身亡,并非我意,那崔六郎就找不到借口发作你们了吧。”
叶蓁蓁越说越平静,正是这个理!若是想的美一些,说不得还能回去见哥哥,这般想着,叶蓁蓁倒欢喜了不少。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人生在世,总不能十全十美。
“是吗?那反倒是我枉做恶人,阻止了你的好事?”崔清桓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六爷!”
“六爷!”
一路的问安声越发近了,翠微眼疾手快,放下层层叠叠的纱幔,阻挡了崔清桓的视线。
翠微颤栗:“六爷。”
“下去!”
崔清桓声音冰冷,头也不回,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层层帷幔,灼热的目光仿佛要把帷幔灼烧。
翠微回头看了一眼叶蓁蓁,叶蓁蓁道:“你下去吧。”
等侍从离开,崔清桓身上的寒意消了大半,他上前一步,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这才控制自己没有失礼去撩动帷幔,他轻轻的搓了搓手指:“我性情温良,并非随意发作下人的主子,之前所言,不过是为了让你珍视自己的性命,你且放心,我会找寻天下的名医,定会为你解毒。你,可愿信我?”
崔清桓的语气越发轻柔,说到最后,竟然有种诱哄的错觉,叶蓁蓁与他不甚熟识,自然也不知他此时的性情与现实中相去甚远。
反倒觉得,崔清桓外冷内热,看她落水,人都温柔了许多。
叶蓁蓁道:“多谢六表哥。”
崔清桓唇角上扬:“你我之间,何用言谢。”
明明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崔清桓说出来却好似带着几分缠绵悱恻,暧昧不清。
叶蓁蓁仿佛被他的声音蛊惑,耳朵根都带着一股酥麻。
崔清桓接着道:“今日多亏了你,不然大妹妹怕是生死难测,不过,日后这些事还是交给身后的下人去做吧,你需顾好自己,以己为先。”
叶蓁蓁听着他仿佛说不完的叮嘱,心中感叹,没想到崔清桓竟然也是一位好哥哥,因为她对崔缃灵的救命之恩,他对她的态度竟然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以己度人,叶蓁蓁对崔清桓生了几分好感。
叶蓁蓁伸出一只玉白的手,勾起帷幔,崔清桓上前一步,接过纱幔,轻巧的挂在银钩之上,之后还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叶蓁蓁,只是那欲语还羞的眼神,怎么看都带着几分撩人的意味。
叶蓁蓁没在意他的小动作,却着实被眼前人惊艳到了,平素见他,头发丝都透着严谨,三千青丝尽皆束起,而今日,散下头发的他,多了几分散漫随性,亲切的仿佛邻家少年。
崔清桓并未言语,甚至有几分享受她此刻的惊艳。本就绝色的少年有意展现风雅,便更加让人沉沦。
至少叶蓁蓁片刻才回神,她耳朵通红,微微移开视线:“多谢……”
“我说了,”崔清桓打断叶蓁蓁的话,执拗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护着你的地方多着呢,难道还需要你日日向我道谢吗?”
叶蓁蓁抿了抿唇:“我自知与表哥身份不能匹配,所以,表哥又为什么答应娶我?”
她没有问是不是因为她活不过这个冬季,是不是因为她的万贯家财,可崔清桓明白她的顾虑。
崔清桓脑筋飞速运转,他略带受伤的垂眸:“是我对不起表妹,若非说为什么,我也的确存了私心,我寒窗苦读多年,今年恰逢殿试,眼看便能仕途通达,却不料舅父来信说婉仪公主有心于我。是我不好,没有先问过表妹的意思,便贸然答应了表妹的求亲。”
叶蓁蓁脸一热,身子一阵酥麻,尴尬的无以复加,是啊,说是利用,谁对谁不是利用呢?崔清桓只不过是顺势答应了而已,说到底还是她挑起事端,崔清桓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他会娶她,会为她解毒,会承担起应负的责任。
叶蓁蓁也没什么好挑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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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及家世人品,还是她高攀了。
若真回不去原来的世界,和他在一起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们两个bug相互扶持,说不定能摆脱配角的命运。
叶蓁蓁红着脸道:“表哥若不介意,此事便揭过,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
崔清桓目不转睛的看着叶蓁蓁红透了脸颊,他心中一片火热,不自觉的上前一步,声音轻而又轻,暗哑又蛊惑:“表妹可否告知我,是什么话?可是我说表妹向我求亲……”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叶蓁蓁的眼神几乎要将她灼烧。
叶蓁蓁猛然捂住他的嘴,整个人像一只煮熟的虾子,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又奶又凶:“你不许说了!”
崔清桓的唇似有若无的划过她的手心,一个似是而非的吻,让他身子陡然颤栗,崔清桓修长的手指搭上叶蓁蓁的手腕,灼热的温度让叶蓁蓁受了刺激,她下意识的抽回手,却没有抽动。
崔清桓抓着她的手腕,眼神不自觉飞过去,极为克制才控制住想要亲上一口的冲动。
他的眼神太过骇人,叶蓁蓁转动手腕,外强中干:“放开我……你,你别靠我那么近……”
崔清桓见她怕了,这才慢条斯理的放开她细白的手腕,手指轻轻的划过她的肌肤,引起一阵颤栗。
叶蓁蓁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消下来,崔清桓放开她,却并未远离,两人离得很近,且距离在不断缩短,叶蓁蓁正想后退,便听见崔清桓压低的声音:“我觉得,有些话要靠近些才好说。”
叶蓁蓁呼吸困难:“什……什么话。”
崔清桓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比如,表妹的人、工、呼、吸。”
她呼吸一滞,难以置信的看着崔清桓:“你果然有问题!”
崔清桓轻轻扬眉,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只意味深长的笑,并不搭话。
叶蓁蓁带着几分急迫:“崔清桓是早夭的命,我还奇怪他怎么活着,原来你也是穿越的!那你知不知道怎么离开这个世界?我来了几天,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你能不能帮我离开这个世界?”
崔清桓将她的话在脑中翻来覆去的拆解几遍。
其一,他本该早夭,死在九年前的千月湖中。
其二,叶蓁蓁并非他以为的山中精怪,而是穿越之人,嗯……是人,且与兄长相依为命,万分惦念。
其三,阴差阳错来到此间,且此间许有归去之法,无论落水还是寻死,都是为了归去。
其四,身旁人也许非彼时人,是与她来自同一方天地的其他人。
崔清桓瞳孔猛然一缩,心中涌起无限恐惧,老天……不会和他开那么大的玩笑……
他死死的攥紧了手,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而不自知。若她非她,他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崔清桓勉强稳住心神,旁敲侧击的试探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敛下眸中的失望,眼带愁思:“我来这儿的时间太久,以往都记不清了。回去的法子……大约是回不去了。”
叶蓁蓁失望的跌坐在床上,有些想哭。
崔清桓沉吟道:“说来,我能活着,和你关系不小。”
叶蓁蓁没有搭话的欲望,半死不活的看了一眼崔清桓。
崔清桓接着道:“九年前,我跌落千月湖,是“叶蓁蓁”把我捞出来,并且给我人工呼吸。”
他尽量若无其事的提起此事,但若是救了他的“叶蓁蓁”,她一定知道,他就是如假包换的崔清桓,那个几岁就迂腐不堪的小古董。
叶蓁蓁缓缓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你就是那个小古董?!!”
稳了。
崔清桓陡然放松下来,他眉目间染上笑意,温情浮动,仿似万千风月尽在他的眼底眉梢,容色摄人,美轮美奂。
“原来,你还记得……”崔清桓似笑似叹,倾身过去,一把抓住叶蓁蓁的手:“我……”
叶蓁蓁活人微亖,很是无奈,她就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崔清桓似是而非的几句话就把她的底细榨干了,她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崔清桓应该也不会恩将仇报吧。她再怎么说,也救了崔清桓一命不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她没有遮掩的必要。
“我自然记得。”叶蓁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当年我一度病危,魂魄太轻,阴差阳错到了“叶蓁蓁”身上,那两天的事,我一直以为是一场奇异的梦境,但是梦境太真实,一直忘不掉,原来,不是梦啊。”
那个文绉绉的小古董,那个冰冷美丽的千月湖,都是切实存在的。
10. 第 10 章
一切真相浮出水面,叶蓁蓁又好气又好笑,和心思深沉的崔清桓比起来,她稚嫩的不能再稚嫩,三言两语就全交代了,叶蓁蓁气极,说出的话也带着刺儿:“堂堂六爷,也会骗我一个小女子,还说什么来自同处,时隔太久记忆不清,你不觉得脸红吗?!”
崔清桓往前凑了一些,在她面前完美的展现那张昳丽无双的脸,声音沙哑:“那表妹好生看看,我可有脸红?”
两人靠的太近,几乎呼吸相闻,叶蓁蓁被眼前的美色暴击,她愣愣的看着眼前少年气十足的美貌郎君,不自觉红着脸,伸手推他:“你,你们不是讲究含蓄吗?怎生离姑娘家这么近?”
她眼神闪躲,声音小的厉害,若不是崔清桓离得近,怕是听不到。
崔清桓低低一笑,恍然惊觉一般,缓缓松开叶蓁蓁的小手,低声道:“还请莫怪,是我唐突了。”
叶蓁蓁丝毫没有脾气的横了他一眼,让崔清桓心中一阵火热,不过,他也深知不能把人惹恼了:“今日之事凶险,为了避免,我会派一个老嬷嬷和两个丫鬟过来,供你差遣,也能好好的护着你。”
“不用……”
崔清桓听不得她推辞,低声哄着:“自然是用的,你救我一命,我又岂会看着你处在危险之中?你日后有我,再也不会让你形单影只,无人依靠。”
叶蓁蓁垂下头:“你我非亲非故,不用如此。”
崔清桓听她一再拒绝,心头一阵翻涌,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不过唇边的笑意越发摄人:“可我一直想报答你,如今总算有机会了,你若是实在不能接受,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家人,我对你好,本就天经地义。况且你我成亲之后,会成为彼此最亲近的人,你要相信,我对你一片赤诚,从未有过半分恶意。”
叶蓁蓁被他毫不避讳的眼神灼伤了,她微微移开视线,勉强压抑着那颗躁动的心;“抱歉,之前在晚宴所言的心悦你,只是为了推脱和崔清回的婚事,我并不……”
崔清桓轻笑一声:“我知道。”
叶蓁蓁道:“既然如此,你不必因为那句话娶我,更不必因为之前的救命之恩对我百般容忍。”
崔清桓听懂了,叶蓁蓁这是……不喜欢他。
崔清桓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心跳一窒,即便一早就知道这种情况,他仍旧难受的厉害,他微微垂眸,状似无奈:“表妹,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多少双眼睛盯着,婚约之事岂能儿戏?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不管你是之前的你,还是之后的人,我都得娶,不然,我日后入朝为官,怕是会被人戳断脊梁骨。”
叶蓁蓁长睫微颤,脸上带出一丝红晕,略有些尴尬,她见崔清桓那般殷切,还以为崔清桓喜欢她,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叶蓁蓁低低的“嗯。”了一声:“好,我懂了。”
尴尬,真的尴尬!原来,她只是凑巧,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她,崔清桓都会这么做。她垂着头,看不见崔清桓灼热幽深,恨不能把她拆解入腹的眼神。
“我累了……”
崔清桓的手微微攥紧,不让叶蓁蓁为难:“好,那表妹先休息,我一会儿差人送人来。”
叶蓁蓁没再推诿。
崔清桓出了景枫苑,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必须要加快速度,不能给她一丝一毫拒绝的机会,至于叶蓁蓁喜不喜欢,会不会喜欢他……他得了她的人,再小意温柔,就不信叶蓁蓁不动心!
冤家路窄,拱桥上,崔清桓遇到了崔清回。
崔清回看着他来的方向,以及孔雀开屏一般的崔清桓,脸色难看,勉强一笑:“六弟这打扮,可不多见。你这是去哪了?”
崔清桓微微首颌,漫不经心的一笑:“去哪?自是去见我的未婚妻了,四哥这是去哪?”
崔清回心口一痛,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啃食:“婚约未定,六弟此时称未婚妻,为时尚早吧。”
崔清桓似笑非笑:“早?那里早?整个崔府的人都知道,她是我的未婚妻,若是换了别的称呼,才是生疏了,不过,四哥不懂也正常,你虽然虚长我两岁,但还未有婚约,自然不懂。”
崔清回目瞪口呆,又是震惊又是酸涩,崔清桓怎么说得出如此尖酸刻薄之言!他他他,他怎么好意思啊!
还虚长两岁,他今年也不过十九岁,虽然大了一些,可也是为了等表妹长大,若是他们年岁相当,早早的就成亲了,恐怕孩子都会满地跑了!
崔清回心中郁结难舒,酸涩难掩,崔清桓平素话少,几时这般长篇大论过,如今他说那么多,寻根究底不过是向他示武扬威,究其根本,不过是他仍然介意他在叶蓁蓁心中的分量。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
崔清桓若对叶蓁蓁清清白白,并无他想,也不会有今日这么一出了。他看着宛如孔雀开屏的崔六郎,心中好像喝了一碗苦药,不知何时,崔清桓竟然对她动了心!那她呢?
一想到某种可能,崔清回胸口一阵憋闷,忍不住咳嗽起来,声音愈演愈烈,喉头一阵腥甜,崔清回捞出帕子,死死的捂住:“你是何时,惦记上了我的人。”
崔清桓轻轻挑眉:“四哥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
崔清回撤回染血的帕子,随意仍在地上,嘲讽的勾唇:“你以为她会喜欢你?”
崔清桓呼吸一窒。眸色深深的看着崔清回:“你究竟想说什么。”
崔清回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希望你懂这个道理。”
他很确定,他爱叶蓁蓁,也只爱叶蓁蓁,一生一世都不会改变。所以他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崔清桓,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绝不。
崔清桓似笑非笑的反击:“这话送给四哥比较好。”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势在必得,周围满是没有硝烟的战火。
崔清回往前走,崔清桓亦往前走。
相交的瞬间,视线噼里啪啦,几乎要冒火星子。
崔清回头也不回,坚定的走进了景枫苑。
等人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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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清桓回头,站在原处看着崔清回消失的地方一动不动。
寻风福临心至,低声道:“四爷去见表小姐终归不妥,孤男寡女难免有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主子可要……去瞧瞧?”
崔清桓看了他一眼。
“不然,奴才找人过去?”
崔清桓漫不经心道:“不必,为了表妹的名誉,我自去。”
崔清桓还未走进去,便听见景枫苑内传来崔清回的声音:“表妹不肯见我,追根究底是我的错,那我便在此处等着,等你愿意见我为止。”
崔清桓眼睛一亮,微微侧身,上前一步,巡视着里面的情形。寻风唇角一抽,我的主子哎,您至于吗?咱们不是来做贼的啊!
翠微隔着门道:“我家姑娘说了,她有婚约在身,不便再见四爷,四爷即便留下,她也不会见你,您请回吧。”
崔清回眼神微微一缩,他站在原处未曾搭话,他这段时日过的糊涂,前两日病了一场,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混账事,想找叶蓁蓁解释已经来不及了。
更何况,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些行为翠微并非自己真心?他也如坠迷雾,不知缘由?
这解释更像推脱。
崔清回神色平静:“她不愿见我,那我就等,等到她愿意见我为止。”
翠微:“……”
早干嘛去了,如今摆出一副情深不悔的模样给谁看!
叶蓁蓁极力按压着想要冲出去的冲动,她的心脏狂跳不止,眼神不自觉的往外飘,躁动不安的厉害。
她死死的扣住拔步床上精致的纹路,隔着珠帘问道:“他走了吗?”
翠微偷偷的看一样,转过头:“没有。”
叶蓁蓁脸色潮红,格外激动,她快控制不住了,只要一想到崔清回在外面,她就好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不要……”叶蓁蓁艰难的出声,心脏一阵皱缩,抓着床沿纹路的指甲都劈叉了。
“姑娘,你怎么了?”
“我要去见他!”叶蓁蓁彻底控制不住了,双眼一片赤红,叶蓁蓁清醒的看着身子仿佛生出了自我意识,不过,她清楚的知道,这股力量,不是已经消散的原主,而是剧情之力。
翠微惊愕:“姑娘——”
叶蓁蓁一把推开前面的翠微,猛然打开门,乳燕投林一般奔进崔清回怀里。
崔清桓眼神陡然凌厉:“叶蓁蓁——”
你怎么敢啊!
崔清桓被寻风一把拉住,他神色冰冷的看向寻风。
寻风咬牙切齿:“公子,先看看再说!您至少要知道表小姐是个什么人!”
崔清桓的脚下仿佛生了根,一颗心被嫉妒的毒液侵蚀,千疮百孔,呼呼的透着冷风。
母亲爱他,表妹爱他,连叶蓁蓁也爱他吗?!凭什么!凭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属于崔清回!连他唯一所爱的人都爱他。
如果,这个世上没有崔清回,是不是叶蓁蓁就只能看见他了……
11. 第 11 章
惊喜来的太突然,崔清回抱着怀中的表妹如坠梦中,他压抑不住的惊喜道:“表妹!”
叶蓁蓁神色挣扎,双手推拒着,可是那只手好像有自己的情绪一般,死死的拉着崔清回的前襟,远远的看着,好像有情人之间的亲昵,叶蓁蓁愤怒的拽着他,“滚!”字压在喉咙里,几乎喊不出。
叶蓁蓁有些绝望!
崔清回心满意足的喟叹一声:“表妹,我好想你,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不知怎么,前些日子仿佛失心疯一般,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你相信我,我日后断不会如此,我喜欢你,此生也只喜欢你一个。”
翠微看着叶蓁蓁的神色逐渐迷茫,甚至泄露出隐隐的欢喜,她心中郁结,一把拉住叶蓁蓁的手腕,把她扯回来,往自己身后一挡,神色冰冷:“四爷慎言!你不要名声我家姑娘还要名声!她是六爷的未婚妻,日后是你的弟妹,四爷自己想犯浑,不要拉上她!”
叶蓁蓁的神色清醒了一瞬,她颤抖的拉着翠微,委屈至极:“帮……帮帮我……”
叶蓁蓁极度不喜欢失去控制权的感觉,好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结局如何全在旁人的手上,可是她说不出反对的话,方才那一个“滚”字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翠微心中困惑,与这位姑娘相处久了,翠微自然也了解几分,她绝对不会做出方才那种举动,也正是因为如此,翠微才会毫不犹豫的上前阻拦,她笑着宽慰:“姑娘放心,我一直都在,绝对不会让他伤你半分。”
崔清回脸色苍白,勉强一笑:“翠微,我从未有过半分伤她的心思。”
翠微看见这个伤害自家姑娘的人,恨不能饮其血,啖其肉,她没能保护好自家姑娘,让她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是她不可言说的痛,如今崔清回还要祸害叶蓁蓁,想都不要想!
“不会伤她半分?这真是我听过最好听的笑话!四爷,平心而论,我家姑娘哪里对不住你,你却为了旁人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你怎么忍心!”翠微神色悲痛,语带哭腔,不过那一丝失措,被很快的掩饰过去:“即便是死,你也绝不让你再靠近我家姑娘!”
崔清回微微皱眉:“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叶蓁蓁下意识的往翠微身后躲了躲,虽然一个字没说,但态度格外鲜明。
崔清回呼吸一滞,情真意切的保证道:“表妹,我对你并无半句虚言,你若是信不过,我可以立刻去求父亲让我们成亲,我娶你!”
叶蓁蓁的身子被再次掌管,她死死的掐着翠微,翠微察觉到不对,一把捂住她的嘴。
叶蓁蓁略微挣扎。
崔清桓慢条斯理地走过来,似笑非笑道:“四哥莫被梦魇了不成?你是不是忘了,叶蓁蓁是我的未婚妻,而非你的!!”
他双手死死的攥着,指甲完全陷入掌心,神色难看的看着叶蓁蓁,刚才她冲入崔清回怀中的那一幕,深深的刻印在他的脑海中,不停的循环,让他妒火中烧。
叶蓁蓁呼吸一轻,她察觉到身体没有那种控制不住的异样,温柔的拿开翠微的手,朝她轻轻的点点头。
崔清回丝毫不介意他的凌厉,忽视他要杀人的目光,温柔而坚定的道:“你一直知道,我们青梅竹马,心意相通,你又何必在中间枉做恶人?若是只为自己心中舒坦,你不必横刀夺爱,你想要什么,咱们都可以商量。”
“我只要她!”崔清桓死死的盯着叶蓁蓁。
崔清回倒没有惊惶,他很清楚,高高在上的崔清桓对表妹肯定不是喜欢,他目下无尘,心中只有家族盛衰,哪有儿女情长的心思,他之所以横插一脚,无非是因为叶蓁蓁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他对叶蓁蓁动手,只是想看他痛苦。
崔清回微微垂眸,神色难辨:“六弟若是要与我为难,直接来找我便是,表妹只是一个弱女子,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该牵扯倒她身上。”
崔清桓轻笑一声:“六哥说笑了,我们之间一向平和,并无恩怨,表妹求嫁,我觉得可以接受,而你,是她遗弃的过往,我们三人之间,简单明了。还请四哥不要再做什么让人误会的事,也不要来缠着我的未婚妻。”
他加重了“我的”两个字,让崔清回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崔清回神色冰冷:“看来是不能好好说了。”
叶蓁蓁直截了当:“没有再说的必要!”
两个男人同时看向叶蓁蓁。
她看也不看崔清回,坚定的走到崔清桓身边,抓住他僵硬的手,细白的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间,亲密无间,她举起两人交握的手,平静无波的声音传来:“他愿娶,我愿嫁,就这么简单!你不要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让我们之间平白生了嫌隙。”
崔清桓身体僵硬,连带着神色木然,就好像一个傀儡一样,傻傻的任由她牵着,只是心中仿佛炸起了烟花,流光溢彩,照亮了仿佛身处地狱的他。
良久崔清桓缓缓低下头,唇角溢出轻柔愉悦的笑声,耳际也缓缓爬上红晕。
崔清回如遭雷击,叶蓁蓁对他对态度好像给了他一刀,而崔清桓方才的模样,才算是真正的致命一击。
他好像喝了一碗黄连,难言的苦溢满他的全身,崔清回不得不承认,也许,有些事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了。
可是,他怎么甘心!
崔清回苦涩的开口:“你们……你们是何时……”
暗通曲款四个字太重,崔清回不忍说出口。
崔清桓却明白崔清回的言下之意,他要叶蓁蓁清清白白,绝不沾染半分污浊,所以,哪怕知道顺势承认崔清回更痛苦,崔清桓还是反驳道:“我与表妹,从来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从未有过半分私情,夜宴之事,想必四哥比我记得更清楚,我也是那时才注意到表妹。”
云想:“……”
那我算什么?!这话你说的良心不会痛吗?
崔清回勉强一笑:“原来如此……”他执拗的看着叶蓁蓁:“我问你,表妹,你是真的喜欢崔清桓吗?”
周围陡然安静下来,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了,好家伙,直呼其名。
叶蓁蓁道:“喜欢。”
她说的丝毫不心虚,如果能让崔清回死心,她乐意顺着崔清回说。
叶蓁蓁神色认真,看了一眼身旁的崔清桓,几不可见的一笑,神色温柔了几个度:“六表哥他神姿高彻,郎艳独绝,风采夺目,才华横溢,我又怎会不喜欢?”
短短十六个字,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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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清回的神色灰败,他从未见过表妹这般模样,她会这么极力的推崇一个人吗?哪怕她爱他至深时,也不过是含羞带怯的看着他,眼神崇拜,从未有过这般不加掩饰的喜爱。
崔清回道:“就这么喜欢?表妹……我太清楚你真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何模样……”
不必在他面前演着喜欢崔清桓。
叶蓁蓁似笑非笑:“是吗?”
她一把勾住崔清桓的脖颈,在他困惑的眼神中快速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吻。
崔清桓身子一僵,眼睛一点点睁大,溢满光彩。
叶蓁蓁没再理会崔清回,反倒向崔清桓道:“表哥莫怪——”
崔清桓又一次轻笑出声:“是我的荣幸,我很乐意被表妹轻薄。”
他的声音暗哑,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撩人意味,格外缠绵。
叶蓁蓁仙姿玉色的小脸也染上红霞,微微回避着崔清桓的眼神,他轻轻的捏了捏她的小手,不知是引诱还是安抚。
崔清回喉头一阵腥甜,头晕目眩,一口血咳了出来,染红了叶蓁蓁面前的地面。
叶蓁蓁猛然抬头,却被崔清桓捂住了双眼:“你莫看,我这便差人处理。”
叶蓁蓁没有意见,只是心中有些怅然若失,她不清楚,在前置剧情中,崔清回是不是真切的爱过原身,她也同样不清楚,崔清回爱上云裳,有几分真心,几分剧情。
叶蓁蓁自认她无法违抗剧情之力,那么作为男主的崔清回呢?
她不得而知。
等下人风风火火的将崔清回带回去,前面也收拾干净,崔清桓这才放下手,叶蓁蓁认真的道谢:“谢谢你帮了我。”
崔清桓凑近叶蓁蓁,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冷香侵入感官,叶蓁蓁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不防一只大手冒出来,按住叶蓁蓁纤细的腰肢。
她脸色一红,色厉内荏:“你做什么!”
崔清桓手指在身后微微示意,下人便有序的离开了,而叶蓁蓁心绪有些不稳,完全被崔清桓牵引着情绪,哪能在意这些。
“表妹真真善变,你方才还说要谢我,难道都是骗人的不成?”
叶蓁蓁微微一动,双颊边的梨涡便显露出来,她心虚的移开眼:“我没有。”
崔清桓道:“那表妹,我能不能讨个谢礼?”
叶蓁蓁低垂着头,没看见崔清桓几乎要把她吞吃入腹的眼神:“你要什么?我看看我给不给的起。”
崔清桓轻笑一声:“表妹自然给的起。”
叶蓁蓁抬眸。
崔清桓压低声音道:“我初次被人轻薄,只想轻薄回来。”
叶蓁蓁愕然,被身后的大掌一压,撞入满满冷香的怀中,绝美的脸在她眼前不断放大,极度靠近时,他动作停了片刻,见她没一把将他推开,缓缓低下头,温柔而疯狂的占据她所有的气息。
怀抱不断的收紧,崔清桓沉醉的合上双眸,遮住了眼中执拗的癫狂,他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子,好像要完全覆盖她方才沾上的其他男人的气息。哪怕此时她在他的怀中任他亲,他依旧嫉妒的发狂,叶蓁蓁抱崔清回了,她抱他了!
崔清桓紧紧的缠着叶蓁蓁,好像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才甘心。
12. 第 12 章
万籁俱寂,叶蓁蓁放下帷幔,把自己藏在床上,身边的下人也都被赶走了,她盖着被子,捂着红透的脸颊,心如擂鼓,轻咬唇瓣,丝丝刺痛,让她的脸更红了。
崔清桓就是一个登徒子!哪有这样的!
叶蓁蓁害羞的蜷缩起来,被子时不时的弓起一个弧度,里面好像包裹着不停咕涌着的爱撒娇的小猫咪。
叶蓁抿了抿发麻的唇,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要说喜欢崔清桓,但不见得,可被他亲了一阵,她却没有半分不适,反而觉得不错。她也理不清这种感觉。索性就不想了,归咎于崔清桓有一张格外俊俏的脸,让她格外宽容了些。
她还在害羞,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姑娘!快快快,崔夫人朝这边来了!”
翠微焦急的拍着门,云想道:“我差人去请六爷过来?”
叶蓁蓁连忙打开门,阻止道:“不用,也不好事事都麻烦他,崔夫人来就来了,还能吃了我不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快帮我瞧瞧,衣饰妆容可得体。”
两丫鬟快手快脚的帮她整理了一番,叶蓁蓁才走出门,崔夫人已经走到了门外。
崔氏是谢家女,鬓发高耸,风姿绰约,一举一动,皆是风华,她含笑看向叶蓁蓁:“可是我来的不巧了?让你如此慌忙?”
叶蓁蓁顿了一下,慢条斯理的浅笑,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夫人言重了,您能过来,自是令景枫苑蓬荜生辉,蓁蓁高兴还来不及,只是方才仪容不整,未曾前去迎接,还望夫人见谅。”
崔夫人轻笑一声,敛下眼眸中的厌恶,她漫不经心的揭过:“前几日夜宴之上,六郎应允婚约之事,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他性子虽冷,但也是个怜香惜玉的,见不得你被落了颜面,到底是表兄妹,这么做也是应该的。只是——”
崔夫人话锋一转,看向乖乖垂首聆听的叶蓁蓁,脸上的笑容浅了几分:“他和四郎是亲兄弟,日子自然要相互扶持,若是因为一个女子生了嫌隙,传出去平白让人笑话,叶姑娘可明白我的意思?”
叶蓁蓁神色未变,浅浅一笑:“夫人所言极是,蓁蓁明白,不过,我只是一介女流,周全自身已是不易,至于旁的什么人……”
崔夫人眼神微凉:“我明白,你不再见他们就是,天长日久,他们自然会忘记。”
叶蓁蓁不置可否。
崔夫人道:“眼见你年岁见长,细细算来,在崔家也有九年了吧,我在清风巷有一处宅子,送给你可好?姑娘家自己当家做主,也能学些本事,日后嫁人也方便些。”
叶姨娘匆匆赶来,便听见崔夫人要赶人,她连忙跑进去,平素的仪态都全然不顾了,她眼泪汪汪的喊道:“夫人开恩啊!蓁蓁一个女子,到了府外如何生存!她不能走啊。”
崔夫人对福运加身的叶姨娘很不错,听她哭闹,非但没有恼,还多了几分无奈:“我往日都是怎么教你的!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叶姨娘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帕子擦了又湿:“奴婢知道是奴婢给夫人丢人了!可是夫人容情啊!我只有蓁蓁这么一个娘家人,她在我跟前养了九年,九年啊!奴婢怎么舍得看着她去面对外面的那些豺狼虎豹!”
崔夫人的气被叶姨娘的眼泪浇熄了一半。
她对叶姨娘宽容的厉害,当年她见崔氏家风清正,男子极少纳妾,对这桩婚事极度满意,可成亲五年,久久未育,外面的风言风语几乎要戳断她对脊梁骨,她无奈之下为崔怀臻纳了一房妾,便是崔缃灵的姨娘,平姨娘,可平姨娘被抬成姨娘两年,仍旧没有消息传来,这下崔谢两家都着急了,崔夫人请来大师,算出叶姨娘福泽深厚,她才特意又为崔怀臻纳了叶姨娘,当时她年岁小,又有婚约在身,崔夫人颇感对不住她,所以对她很是宽容,等叶姨娘入府三月,便怀了孩子,崔夫人心中半喜半忧,等她生下长子,崔夫人心中郁结,对叶姨娘便不复往常,老夫人插手,把孩子从叶姨娘身边夺走,叶姨娘几乎失了半条命,崔夫人心中怜惜,便对她更好了几分。
其实崔夫人知道,若不是她不喜欢那个孩子,老夫人也不会不由分说的把孩子带走,叶姨娘至少还能见一见孩子。她对叶姨娘,终是多了几分愧疚。
后来,平姨娘多次有孕,可孩子都早早夭折,崔夫人看着,心态便平静下来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若非叶姨娘福泽深厚,说不得崔家连那根独苗苗也不会有。
直到又过了两年,叶姨娘再次有孕,怀了崔清回,崔夫人的心思才再次活络起来,在老夫人的周璇下,她养了叶姨娘第二个儿子。
崔夫人自问无愧于崔氏,她虽不能生,可能做的都做了,甚至让出了嫡长子的位置!她堂堂正正,无愧于心。
可是,她却唯独亏欠一个人。
若不是崔氏这些破事,她可以一个截然不同的生活,而不是窝在这小小的天地之中,一次又一次被人抢走自己的孩子。
崔夫人道:“不是我不通人情!你也不瞧瞧,家里被搅和成什么样了,清回那孩子为了她病了一次又一次,若再来几次,他的命还要不要啊!”
叶姨娘内心一痛,但又能怪谁,是崔清回见异思迁,对不住叶蓁蓁,她梗着脖子,鼓起勇气却哭的稀里哗啦:“清回是个男儿郎,他想清楚就好了。可蓁蓁不愿意,她一个弱质女流,没人护着怎么能行。”
“我会让人看顾她!”
叶姨娘不语,只是抱着叶蓁蓁哭的死去活来。
崔夫人脸色难看:“哭哭哭,福气都被你哭没了!”
叶姨娘哪听的进去,只一味的哭。
崔夫人心疼坏了,好好的人,哪能一直哭,仔细生病了,她无奈的道:“行行行,我再不提了!不提了!你快别哭了!”
叶姨娘抽噎,梨花带雨的睨了崔夫人一眼,泪珠子擦也擦不完。
崔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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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继续保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莫再哭了!”
“再哭我立刻把叶蓁蓁送走!”
叶姨娘立刻止住了眼泪。
崔夫人脸色这才好看:“你让她日后绕着清回走,他不能再受刺激了。”
叶姨娘乖巧的点头:“妾知道了,都听夫人的。”
崔夫人轻哼一声,看了一眼恢复平静的叶姨娘,带着人离开了。
叶蓁蓁拿出帕子替叶姨娘擦眼泪,叶姨娘心疼的握着她的手:“乖乖儿,你受委屈了,你怎么那么傻,夫人来找你的麻烦,怎么不派人通知我,若不是我今日来的巧,你可不就被欺负了!”
叶蓁蓁格外窝心,甜甜的道:“我下次就知道了,谢谢姑姑,其实,夫人说的也有道理,我的家世的确和六表哥不匹配,齐大非偶,怕是并非良缘。”
叶姨娘拉着叶蓁蓁亲亲密密的坐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叶蓁蓁的脑门:“你个小丫头,你怎么那么傻!六郎品貌出众,才华横溢,家世显赫,家风清正,是一等一的好男儿,错过了他,你就等着哭去吧!”
叶蓁蓁轻轻挑眉:“姑姑很喜欢他?”
“自然,谁让他眼光好,要娶我家蓁蓁呢!”叶姨娘乐得合不拢嘴。
叶蓁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崔清桓人不错,可崔夫人明显不喜欢她,她若是存心给她气受,叶蓁蓁接受无能啊!
叶姨娘道:“小孩子叹什么气,你呀,就安安心心的嫁给六郎,夫人那边……有我在,你且放心,更何况,我的蓁蓁那么好,没有人会不喜欢。”
叶蓁蓁不懂,这世道对女子太过不公,她嫁给崔清桓,虽是高攀,可崔家的家风比别处不止好了一星半点,崔怀臻若是借着久久无子的由头纳妾,恐怕纳上十八房,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他没有,两房妾室,比一个微末小官的后院还要清静。
至于崔清桓,目下无尘,太过清冷了些,可他对叶蓁蓁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即便没有,他也会好好对待自己的妻子。叶姨娘对他很是放心。
崔夫人养了她的儿子,她要了崔夫人的儿子,不亏!
崔夫人回去之后仍然气儿不顺,她身旁的老嬷嬷道:“夫人,就这么算了?”
崔夫人怎么甘心,眼看着崔清回为她伤了一次又一次,崔夫人哪里放得下。
老嬷嬷看出来了,眼睛一转:“不如夫人派人去瞧瞧叶姑娘还有什么亲眷,若是有人愿意养着叶小姐,再给她一门亲事,那是再好不过了。”
崔夫人轻轻抬眸:“你以为我不想,可你也瞧见了,我还没怎么着呢,叶姨娘都快把泪流干了,我若是真做了什么,她还不哭死!”
老嬷嬷道:“时间会抚平一切,她纵然伤心一时半会儿,但日子还要过下去,再者,给叶姑娘找一个合适的人家托付,叶姨娘又能说什么?”
崔夫人缓缓一笑:“好,此事办好了,你重重有赏!”
13. 第 13 章
崔清桓不知崔夫人已经派人去了扬州,妄图找人托付叶蓁蓁,不过,景枫苑之事,他已知晓。
夜长梦多,崔清桓直接去找了崔怀臻。
“什么?!下聘?!不行,我不同意!”
崔怀臻一点也不淡定了。
崔清桓道:“既然定下了婚约,三书六礼也该提上日程了,免得旁人以为我怠慢表妹。”
崔怀臻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血脉偾张:“你之前并不是如此说的!”
崔清桓道:“我说了不定亲?”
崔怀臻难以置信:“你真要娶那商户女?!”
他当初就不该松口。如今,一步错,步步错,将自己置于这般被动的境地。
“她家世太低,做不了你的正妻,你应该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其中利弊,我想你应该明白。”
崔怀臻最爱幼子,更不能把天下美好的东西都捧在他面前,又怎么能看着他拥有一份不美满的婚姻。
崔清桓直接掀袍跪下,神色平淡的道:“清桓不知,有何处让父亲不满意,如此不放心我,才会一直惦记着为我找一个强大的姻亲,成为我的后台,清桓私以为,凭借崔家此时的地位,并非非要找一位世家女与我联姻。”
“那也不该找叶家女!她一个商户女子,娶回家做正妻,不是平白给人添加茶余饭后的笑料?!四品以上的官眷随你喜欢,为父不会多说一个字!”
崔清桓一字一顿:“可我便爱叶家女。”
崔怀臻很是震动,难以置信的看着一本正经的崔清桓,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在做梦,他放轻了声音,如梦似幻:“孩子,你说什么?”
崔清桓仍旧面不改色,清冷的眉眼柔和了一些:“我心悦表妹,想娶她为妻。”
崔怀臻仿佛被人打了一拳,无力的倚靠在靠背之上,无奈一笑:“你是早有打算啊,夜宴之上,也是你们商量好了的?”
他的笑意不达眼底,心中一片凉薄,好啊,养了多年,养出来一头白眼狼!叶蓁蓁虽然未曾吃过崔家一粒米,但她在崔氏的庇佑下过了九年,整整九年!崔氏可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她?!崔怀臻气的吐血,她好大的胆子!把他的两个儿子都玩弄于鼓掌之间!最后还要成为他崔氏的主母!真真好算计。
狼子野心。
此女断不可留!
崔清桓轻轻摇头:“没有,我们之间并无私情,所以未曾商议,只是巧合。”
崔怀臻似笑非笑:“巧合!好巧的巧合!”
见崔怀臻误会,崔清桓解释道:“于她而言是巧合,于我而言却是蓄谋已久。”
崔清桓太清楚崔怀臻的手段,今日若不让崔怀臻知晓他对叶蓁蓁的心意,说不得哪一日叶蓁蓁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所以他半点没有隐瞒,反而说的格外动情。
“我喜欢她。”崔清桓唇角含笑,仿佛一说起她,便是止不住的欢喜:“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便喜欢了,可是她喜欢四弟,我便强忍着不在他们面前出现,只要她开心,我能远远的看着她就心满意足了,可是,四弟却伤了她的心,您可能想象不到,我听见她要嫁给我时,有多欢喜,所以我才不知廉耻,不择手段的趁虚而入。”
不知廉耻,不择手段。
崔怀臻心疼了:“你怎能这么说自己!”
崔清桓浅浅一笑:“我也不想,我也想做一个一生都光明磊落的人,可喜欢上四哥的心上人,我如何磊落的起来。”
崔怀臻沉默了:“你果真要为了一个女子和你四哥离心?”
崔清桓可不敢让叶蓁蓁担这个罪名,他解释道:“并非如此,是四哥让表妹伤心,他们才分开了,在他们心意相通期间,我可什么都没做!我自觉没有何处对不起四哥!是他对不起表妹才是。”
崔怀臻看儿子中毒已深,气的心肝乱颤,不过,越是生气,他的表情越是平静:“兄弟阋墙的名声终究是不太好听,叶家女若要进崔氏,只能为妾,不可为妻。”
崔清桓深深叩了一个头:“还请父亲见谅,若是如此,我便放她自由。”
崔怀臻一愣,态度转变这么大?他不信,崔清桓肯定没憋什么好屁,自己养大的儿子是什么样,崔怀臻还是比较了解的。
“你待如何?”
“既然不能娶到我心爱的人,那我此生不复娶。”
崔怀臻气笑了:“你在威胁我,你信不信,我让你去尚公主!”
崔清桓平平淡淡道:“父母之命,不敢有违。”
崔怀臻一噎!
他怒极反笑:“你要娶她,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诚心吧,去外面跪着自省,何时想明白了,何时起来。”
崔清桓看着崔怀臻:“若是爹唤我起来,又当如何?”
父子两个都是倔种,崔怀臻梗着脖子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若是呢?”
崔清桓非要寻根究底,崔怀臻恼了:“若我请你起来,我就准你娶叶氏女!”
明知道这是崔清桓的陷阱,但崔怀臻不得不这么说,他若是不松口,崔清桓肯定也会想方设法让他说出来,索性就随了他的意,他就不信了,崔清桓真能为了一个女子把自己跪死了!
崔清桓粲然一笑,明媚的几乎晃花了崔怀臻的眼,他言语间带着压抑不住的欢喜:“多谢爹爹成全!”
父子俩一个比一个倔,崔清桓磕完头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在崔怀臻的书房前跪了下来。
寻风看着着急,像一个没头的苍蝇:“公子,您和老爷究竟说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又被罚跪了!”
老爷这是怎么了,开了罚跪的头就跪上瘾了不成,他家公子不是最得宠的吗?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崔清桓一言不发,笔直的跪在青石板铺就的地上,其间连一块布料都没有,更别说蒲团了。
“公子……”
崔清桓抬手:“你下去吧。”
寻风看出崔清桓不想多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不行!公子几时受过这么大的罪!上次跪祠堂好歹还有蒲团,有时限,这次可什么都没有!
寻风打定主意,向寿安堂奔去。
一进门就开嚎:“老夫人,救救我家公子吧!”
崔清桓跪了半个时辰,双腿早已麻痹的没有知觉了,里面好像有千万条小虫子在爬一样,让面不改色的崔清桓饱受折磨,原来罚跪如此磨人。
但,无妨。
他放空自己,跪的笔直。
老太君远远的看见崔清桓跪着,脚下快了几分:“六郎,怎么回事!下人怎么伺候的,也不知道拿个蒲团!”
崔清桓道:“不怪他们,孙儿自愿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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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拍了拍崔清桓的肩膀,往崔怀臻书房走去,不过片刻,她就出来了,显然知道了缘由,她对着崔清桓轻轻摇了摇头:“你啊,怎么那么想不开!”她叹了一口气,对着下人道:“回吧。”
书房里的崔怀臻一直安静的坐着,好像忘记了外面还有一个人。
夜色深深时,崔怀臻缓缓走出来,看着依旧固执的儿子,崔怀臻平静的开口:“即便看着你跪断双腿,我也不会答应你们的婚事。身为你的父亲,我可以让你娶你喜欢的人,但是,我不止是你父亲,也是崔氏的家主。”
崔怀臻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崔清桓几乎快维持不住跪姿,但此时,他的腰杆挺的笔直,听着崔怀臻近乎剖白内心的话,他声音沙哑的开口:“儿子明白,儿子不孝。”
崔怀臻的心脏一阵皱缩,他轻轻的摇头,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翌日清晨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崔老夫人便遣人请叶蓁蓁去了寿安堂。
叶蓁蓁低眉顺眼的坐在那里,还是能感受到崔老夫人略微凌厉的眼神。
“你可知我为何找你来?”
叶蓁蓁乖巧的道:“不知。”
她和崔老夫人见面的次数不算特别多,每三日随叶姨娘来请一次安,几乎说不了几次话——自从夜宴风波后,崔老夫人便不如往常那般和蔼了,叶蓁蓁知道她心中正恼,只能日复一日的装乖巧,不敢乱说话。
崔老夫人道:“你倒是安生,你可知道,清桓为了说服他爹给你下聘,生生在书房前跪了一天一夜!”
“什么?!”叶蓁蓁猛然抬头:“怎会如此!”
叶蓁蓁震惊的无以复加,哪怕崔清桓多次表明他喜欢她,甚至亲过她,叶蓁蓁也觉对想不到崔清桓会为了她做到这一步。
这些分明是在小说和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桥段。怎么会有人真的那么傻,一天一夜啊……不是一分钟,一个小时,整整一天一夜,怎么受得了!
叶蓁蓁慌了神。
崔老夫人道:“他养尊处优惯了,怕是受不了那么大的醉,再跪下去,说不定腿都废了,可他性子执拗,我派人劝了也不听,一门心思要娶你为妻,可再跪下去,他的双腿就废了!这辈子都毁了,你可愿去劝劝他?若是能各退一步,迎你为妾,我保证,日后在后院没人能欺负的了你。”
叶蓁蓁心跳平复了,她没什么反应,轻笑一声:“娶我做妾?哦,不对,不是娶,是纳我做妾,这是崔六郎的意思?”
一出苦肉计,换一个家财万贯的美人,这算盘打的响啊。
崔老夫人见她误会,还是为她痴情的孙儿辩解了一句:“他一门心思娶你为妻,不愿纳妾。”
叶蓁蓁神色好看了两分:“我会过去,老夫人放心。”
崔老夫人立刻眉开眼笑:“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放心,你入了六郎的后院,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你。包括六郎。”
叶蓁蓁波澜不惊道:“不,哪怕不嫁给崔六郎,甚至一辈子不成亲,我也绝对不会做任何人的妾室。”
崔老夫人眸中微眯,深感棘手:“那你去做什么,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双腿被废吗?!”
叶蓁蓁眼神坚定的看着虚无:“不,他做了这么多,实在盛情难却,我想,我也要做些什么。回报他一腔深情。”
14. 第 14 章
绿树成荫的小径中,叶蓁蓁一手拎着裙子一角,疾步快走,间或跑上几步,她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小脸红扑扑,翠微和云想在她身后追着,差点没掉队,叶蓁蓁在分岔路口站住,她回过头问:“往哪边拐?”
云想一边大口的喘着气,一边伸手指了指左边,半个字也说不出,看来小姐整日锻炼身体也算初见成效,至少她们两个弱鸡儿跟不上。
云想苦中作乐。
叶蓁蓁小脸红扑扑,细细的喘着气,见崔清桓果然在树下跪着,她眉头轻蹙,快步走上前,她眸光微微一动,在他身旁站住:“六表哥,你不要跪着了,快起来吧。”
崔清桓神思不属,略有些迷茫,他看了好一会,眼神才聚焦,见是叶蓁蓁,他缓缓开口:“你为何来了?”
他一张口,两人都愣住了,平时清朗如玉的声音,如今嘶哑的吓人。
叶蓁蓁眸光微颤,手指略微蜷缩了一下,知道自己此时试探有些卑鄙,但她还是温柔的说出了口:“表哥,你怎么那么傻,我都听说了,你起来,我可以考虑给你做妾,我知道你心中有我的位置便足够了,快起来吧,仔细伤了腿。”
崔清桓眼神清明了一瞬,他心中一凉,却被叶蓁蓁眼中的不安冲淡了许多,他缓缓勾唇,看着叶蓁蓁的眼神格外温柔:“我见不得任何人伤你,包括我自己。明媒正娶,是我该给你的尊荣,我只想要一个同我并肩而立的爱人,而非一个取乐的妾室。我从未想过折辱你,也见不得任何折辱你。”
叶蓁蓁心尖一颤,眼神顿时温柔,果然,她的眼光没有错,虽然不确定崔清桓的感情,但是她很确定,崔清桓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叶蓁蓁重重的点头:“好,那你就等我。”
叶蓁蓁迈开步伐,一步一步坚定的往前走。
崔清桓连忙出声:“不,你回去!快回去!”
叶蓁蓁回头,粲然一笑:“不,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如何看着你一人受苦。”
崔清桓的心狠狠一疼,他未曾压制自己的情绪,湿润的眼眶凝结了一滴泪,如同珍珠一般滑落。
叶蓁蓁的心蓦然一颤,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崔清桓,然后转过身,站在门前等着崔怀臻唤她进去。
她没等太久,几乎下人一通报,崔怀臻便立刻请她进来。
崔怀臻道:“如果你想说你们两个的婚事,我可以告诉你,绝对不——”
叶蓁蓁含笑打断他的话:“崔公,我曾遇见一个人,他手中有炼制精盐的方子。”
崔怀臻一口气憋回去,他脸都憋红了,半晌,问道:“何谓精盐?”
“洁白如雪,细小如沙,杂质全无。”
短短十二个字,让崔怀臻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他脸色变了又变,缓缓笑开了:“你想用这个方子,换我崔氏主母的位置?”
天知道崔怀臻听到这个东西有多震惊,虽然从未见过,但是不妨碍他想象,食用的盐巴都是粗盐,盐味苦涩,易吸潮结块,甚至有的盐巴吃多了会引发腹泻脱水,可是盐是百味之首,不吃不行,官宦之家倒是会略微的提纯盐巴,可万万做不到洁白如雪,细小如沙。杂质全无,更是痴人说梦。
所以他几乎第一时间便察觉到这个东西的重要性,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利器!若是能把这个呈给皇上,加官进爵的赏赐自是不必说,更可以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再也不必饱受粗盐的折磨!
作为一个政客,他好像没有拒绝的必要了。
有力的妻族重要,但是有一个有能力的妻子,也极为重要。崔怀臻心中有些可惜,若是她叶家再兴盛一些,他就不用失望了。不过,崔怀臻心中已有决断。
叶蓁蓁淡然一笑:“并非,我只是想嫁给六表哥。”
“这不是同一个意思?”
叶蓁蓁认真的道:“自然不是,我要嫁的只是崔清桓,而非崔氏家主。”
崔怀臻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心中格外熨帖,叶蓁蓁的话,很是动人,他甚至觉得自己有几分了解,崔清桓为何会死心塌地的看上她,不过……
崔怀臻道:“你觉得,仅仅这一项,我会答应吗?”
叶蓁蓁不以为杵,含笑开口:“崔公又怎知,还有没有其他?”
这一句话,直接把崔怀臻干沉默了,他忍不住低低的笑出声,从来都是他说一些假大空的话来哄骗旁人,这还是头一次有一个女子来给他画饼。
不过,崔怀臻倒是很感兴趣。
崔氏不需要一个怯懦的商户女,但她好像并非往日表现的那般,若是一直如此果敢,又愿意维护他的儿子,崔怀臻想,他好像没有拒绝的力气了。
他透过窗子看了一眼虚弱到几乎跪不住的儿子:“他对你倒是痴心一片。”
叶蓁蓁也随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最难消受美人恩,他倒是给她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叶蓁蓁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用精盐的方子解今日之围,也不知是对是错,未来的日子也许很有趣,也许会给她带来更多的惊涛骇浪。
叶蓁蓁想,也许死在今年的冬日里,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并未留意自己的眼神,她竟然情不自禁的看着崔清桓,想起了他从眼眶落下来的那滴泪。
叶蓁蓁头也不回,问道:“咱们各退一步吧,崔公给个准话,可愿还崔清桓婚姻自主权。若是同意,我立刻将方子交给你。”
崔怀臻忍不住搓了搓手指,他的确想答应了,但又不能那么快答应,免得她以为他是一个卖子求荣之人,崔怀臻轻轻挑眉:“这有什么区别?”
他略有些得意,真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把小姑娘迷的神魂颠倒,上赶着求嫁。
叶蓁蓁顿了一下:“您说什么都好,您可答应,若是不愿,我也不勉强,我想京城有很多人会感兴趣。”
既然送上门了,哪里有往外推的道理,更何况一班的小姑娘可没她这个胆量,敢来直面他,和他讲条件。崔怀臻很是满意,方才崔清桓的话,他也听下人汇报了,左右是别不过他了,倒不如顺水推舟,崔怀臻道:“好,我愿意还他婚姻自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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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顾忌着面子,没有说答应他娶她,但他们都明白,这句话说出来,便是答应他们两个的婚事了。
叶蓁蓁脸上倒是没有多少意外的欢喜,风轻云淡道:“多谢。”
崔怀臻眉头轻蹙,不满意她的态度,但又没法子说,只是道:“我既然已经答应了,那你也要答应我,日后不可再与四郎藕断丝连。”
叶蓁蓁道:“绝无可能,您大可放心。”
事情谈完,崔怀臻一迭声地催促:“快快快,快让六公子起来!”
崔怀臻身旁伺候的长随疾步往外走,他满脸心疼:“六爷!快起来吧!姥爷让您起来了!”
崔清桓猛然一震,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老爷让你起来了!他已经答应了您和叶小姐的婚事!”
崔清桓仿佛在梦中一般,只看见他的嘴巴在张张合合,再听不到其他声音,他眼角的余光看见叶蓁蓁的裙摆,他立刻挺直了身子,跪的仪态万方。
崔怀臻在里面看的唇角抽搐,这个臭小子!
叶蓁蓁走到他身旁,温柔的垂下头看他:“表哥怎么不起来?”
她伸出手,白玉一般的手指带着莹润的光泽,含笑的眼眸在疲惫不堪的崔清桓眼中仿佛沐浴着圣光,一如多年前初见。崔清桓颤抖着伸出手,缓缓的搭在她的手上。
小手摞大手,却意外的和谐。
崔清桓缓缓起身,但跪的太久,双腿都麻痹了,完全站不住,脚下一个踉跄崴倒在叶蓁蓁身上,幸好早有准备,叶蓁蓁稳稳的接住崔清桓。
“抱歉……”
崔清桓话刚出口,便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快来人!表哥晕倒了!”
崔怀臻跌跌撞撞的往外跑:“桓儿啊……”
等崔清桓悠悠转醒,他一眼看见崔怀臻,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他太疲惫了,才会做那样的梦,崔清桓挣扎着起身。
崔怀臻连忙走过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你不好生歇着,做什么去!”
崔清桓道:“儿子去外面跪着。”
崔怀臻又好气又好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倒是知晓崔是一门总出情种,可没想到他儿子竟然对那女子痴迷到这种程度,也幸好,叶蓁蓁值得他的一片真心。
那女子虽不似儿子一般沉溺情爱,但拎的清,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知道谁值得自己付出,不是个蠢物。
崔怀臻道:“我没有虐待人的癖好,你也不必跪了,你们的婚事,我答应了。”
谁知,崔清桓脸上竟然没有一丝喜色,反倒眉头紧皱:“你究竟想做什么!你对表妹做了什么!爹你是不是威胁她了!”
崔怀臻狠狠瞪了他一眼:“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崔清桓道:“世人逐利,无可厚非。”
崔怀臻气笑了:“那你就去问问你的好表妹做了什么吧!她用一个东西把你换走了!我都没想到,我儿子值这个价,早知道多生几个!免得就你一个,惹我生气,我还不舍得罚你!”
15. 第 15 章
崔清桓并没有去找叶蓁蓁,他在安安生生的养伤,崔怀臻也派人拟了聘礼单子,只等崔清桓大好,便将他们的婚事定下来。
叶蓁蓁知道崔清桓受伤了,按理说该去去探望,可她不太了解情况,在此时的封建教条下,她可以去吗?叶蓁蓁私下问道:“我若是去探望六表哥,可合乎礼数?”
翠微几不可见的摇摇头。
“好吧。”叶蓁蓁有些无奈,但于礼不合,平白让人说,只能等崔清桓好一些再说吧:“你去库房找一些东西,给六表哥送去。”
崔清桓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不聊表心意,她自己都觉得过不去。不管她喜不喜欢崔清桓,两个人日后都风雨同舟,态度得表明。
翠微方才离开,便听云想通禀:“姑娘,崔小姐来了。”
崔缃灵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着紫檀木盒的小丫鬟,她轻笑出声,温柔的唤了一声:“表妹。”
叶蓁蓁道:“表姐坐。”
崔缃灵身后的丫鬟将东西放在桌上,她才开口:“前日落水,多谢表妹相救,本该昨日便来谢过,可姨娘不放心,让我多歇歇,还请表妹莫怪。这个是给表妹的谢礼,希望表妹喜欢。”
叶蓁蓁道:“举手之劳罢了,表姐不用放在心上。”
崔缃灵言辞恳切,满眼感激:“岂能不谢,表妹救了我,我始终记在心里。”她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看着叶蓁蓁的眼神的格外亲和:“我今日听闻爹派人拟聘礼单子了,想必表妹和六郎好事将近,咱们快成一家人了。”
叶蓁蓁一愣:“这么快?”
崔怀臻难道怕她反悔不成?
崔缃灵道:“快吗?”她掩唇一笑:“说不得六郎还觉得太慢了些,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珍视一个人,他对表妹可谓是一片真心啊。”
崔缃灵眉目间满是揶揄。
叶蓁蓁八风不动,只是悄悄红了脸。
崔缃灵有些羡慕了。
长幼有序,六郎的婚事定下来,她的婚期也该敲定了,她必定要在六郎成亲前嫁出去,哦,对了,不止是她,还有四郎。
可是,她们都没有婚约,往后的日子,怕是难了。
寒暄一阵儿,崔缃灵才问道:“表妹,一会儿我要去留园探望六郎,你可要同去?”
叶蓁蓁本就有这个打算,如今倒是巧了,不过,她略有些犹疑:“我去留园,是否合乎礼数?”
崔缃灵一把拉住叶蓁蓁的手:“这有什么,你独自去不合礼数,我陪你同去,自然无妨,况且你们即将订婚,不必如此小心。”
叶蓁蓁这才点头,带着两个丫鬟和礼物便随崔缃灵出门了。
崔缃灵对叶蓁蓁好感满满,她们同行,崔缃灵便有说不完的话,一出口便是上次跌落池塘之事:“表妹你不知道,我清醒时,听说你救了我,简直惊呆了,没想到你一个女儿家竟然会凫水,我以前可从未听你说过。”
叶蓁蓁好像在说秘密一般压低声音:“一般人家的姑娘那里会凫水,我也是偷偷的学,不让旁人知道,事急从权,若不是事发突然,我恐怕会藏一辈子。”
崔缃灵眸光微闪,满眼温柔,似笑似叹:“原来,你也会偷偷学自己喜欢的呀。”
她的手指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其实,她也偷偷学了自己喜欢的东西。
她的姨娘是崔夫人身边的陪嫁丫鬟,被择选之前,是家中豢养的备选歌姬,能歌善舞,崔怀臻很是受用,不然也不会让她连生三个孩子——在接连夭折了两个孩子的基础上。
所以,平姨娘平日里的教导间难免带出一二,崔缃灵又随她,身子柔韧,是个跳舞的好苗子。
所以,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崔缃灵练出了一身舞技,用平姨娘的话说,即便是府中最出色的歌姬,也不及崔缃灵。
幸好,她们母女虽然胆大,但也知机,没敢让任何人知道此事,不然崔怀臻得疯!
他膝下子嗣单薄,只有三子一女,唯一一个女儿不说如珠似玉,那也是千娇万宠,好好一个闺阁千金,偏偏被教了这些不入流的东西!真真滑天下之大稽!
崔缃灵看着叶蓁蓁,有些钦佩有些羡慕,叶蓁蓁行事,几乎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只随自己喜欢,而她……循规蹈矩了半辈子,怎么敢让人知道。
崔缃灵有些黯然,有感而发:“并不是所有的爱好都能登上大雅之堂,就连我也……罢了,何必说这些不开心的。”
叶蓁蓁挑眉,忍不住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所有的爱好都值得被尊重,没有什么是难登大雅之堂的!我之所以不愿意让人知道,并不是觉得我会凫水,是个异类,而是因为没有人知道我会凫水,关键时刻也行能救我一命呢!”
崔缃灵讷讷道:“可是,你不害怕旁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你吗?毕竟……”
凫水都是下人学来保护主子的手段。
叶蓁蓁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会看不起我会凫水吗?”
崔缃灵连忙解释道:“不会!我怎么可能会那么想!”
“那我姑母和表哥会因此看不起我吗?”
“当然也不会!”
崔缃灵回答的无比坚定!
叶蓁蓁道:“既然我周围在意的人都不会因此看不起我,那我又何必妄自菲薄,甚至去在意一些陌生人的目光呢?表姐,人不必把自己逼的太紧,短短三万天,对自己宽容一些,才能过的更开心。”
崔缃灵微微垂眸,叶蓁蓁的每一个好像都深深的进入了她的脑海里,但是,叶蓁蓁的观点明显和她一直以来接受的教导相悖,姨娘告诉她,男人大都喜欢在外端庄,在内妖娆的女子,她练习舞蹈,传出去不好听,但她的夫君怕是极为喜欢,不过,这终究不是能拿出来在明面上说道。
她的姨娘尚且嫌弃,更何况是别人呢?
崔缃灵缓缓抬眸,眼前这人在这一刻好像发着光,她好像从未了解过这位表小姐,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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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敢,钟灵毓秀。
崔缃灵看着她的眼神也发着光。
留园
叶蓁蓁第一次来到崔清桓的院子,和崔清桓外表的冷淡不同,留园的景色并非冷冽袭人,反倒带着几分江南水乡的婉约多情,溪流蜿蜒,岸上种着一排刚刚发出嫩芽的垂柳,偶尔有一棵巨大的绿树带来阴凉,但更多却是绿植花丛,五颜六色的花儿开满了枝头,蜂飞蝶舞,好不悠然。再往西,则是一片花树,离得有些远,看不清什么花色,只知道层层叠叠的花开满枝头,织就一片粉色的海洋,微风拂过,小小的粉色的花就在枝头摇曳,远远看去,宛如仙境。
叶蓁蓁看的如痴如醉,几乎移不动脚。
崔缃灵见她不走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你也喜欢海棠花啊,六郎也特别喜欢,想不到那么有缘!当然,这些海棠花还是你来的那年种下的,是不是非常巧合?”
叶蓁蓁道:“那是很巧了,原来,是海棠花啊。好美。”
崔缃灵道:“可不是!”
走的再慢,也终有到的时候,她们进门时,寻风已在外等候多时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没看见他那个望穿秋水的主子,他在心中暗暗摇头,也不知表小姐究竟有什么好,让公子心心念念这么久,甚至为她做了那么多离经叛道之事。
“两位小姐请随我来。”寻风含笑将人引进去,似真似假的说了一句:“我家公子等候多时了。”
叶蓁蓁和崔缃灵对视一眼,崔缃灵道:“是我们不是,被外面的繁花迷了眼,这才走的慢了些。”
里面的崔清桓听的一清二楚,端起身旁的茶盏淡淡的呷了一口,茶水入喉,浇息了心中的躁动。
两人一走进来,崔清桓便被叶蓁蓁吸引了视线,他眼角的余光没有离开叶蓁蓁半分。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她,也不知道爹有没有为难她,崔清桓有很多话想问,可他只能看着她,压下满腹疑惑。
崔缃灵极有眼色,见六郎甚至没看她,匆匆说了两句场面话,便向崔清桓道:“六郎院中的花开的极好,我想剪两支回去插花,不知六郎可否答应。”
崔清桓眸光微动:“自然无妨,让寻风跟着,也好听长姐差遣。”
“那就多谢了!”崔缃灵粲然一笑,带着人匆匆转身,叶蓁蓁正欲对她一起,崔缃灵一把拉住叶蓁蓁的手:“好妹妹,你别跟着我了在此喝盏茶,我很快就回来。”
叶蓁蓁明白了,她没说话,只是莫名的感觉脸颊有些热。
下人都极有眼色的退下了,偏厅之中,只剩他们二人。
叶蓁蓁离他很远,崔清桓眉眼微垂,以手抵唇,轻咳了几声,仿佛压抑不住,叶蓁蓁忍不住上前,轻轻的拍了下他的后背。
崔清桓这才止住咳,看了一眼身旁的椅子,低声道:“表妹且坐。”
叶蓁蓁转身欲去,崔清桓一把扯住她的衣袖,眸色清冷湿润,好似带着几分脆弱委屈:“坐我旁边,我说话也能低声些。”
16. 第 16 章
崔清桓脸色苍白,狭长的凤眼半垂,墨染的青丝一丝不苟的束在玉冠之中,自带一股凛冽古板,有些难以接近,原本生病带来的脆弱的美感,在此刻被疏离掩盖,哪怕他神色温柔,也显得难以接近。
叶蓁蓁没被蛊惑,走到崔清桓的下首落座:“表哥且说,我能听到。”
崔清桓问道:“表妹可是气我了,怪我自作主张要下聘。”
叶蓁蓁道:“生气倒不至于,只是,你为何如此着急?”
“再过两个月便是春闱,我担心横生枝节。早些定下来,也安心。”
叶蓁蓁理解,崔清桓一心入朝为官,不愿沾染皇室的公主所以早早的绝了她的心思,也没什么不对:“下不为例。”
崔清桓浅浅一笑:“表妹这话我听不懂,下次,便是说咱们成亲的日子吗?不知表妹有何见解?”
叶蓁蓁神色淡淡:“至少要过完这个冬日。”
崔清桓听的心里一沉,他不喜欢叶蓁蓁这么说:“你不信我能找来名医为你解毒?”
叶蓁蓁不置可否。
崔清桓神色认真:“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
叶蓁蓁有些意外,崔清桓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但她也知道,有些事并非人力所能及,不过,她不是一个败兴的人:“我相信你,只是,以后千万不要为了任何事伤害自己,你瞧瞧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崔清桓眼帘低垂:“你会心疼吗?”
崔清桓的声音不大,叶蓁蓁愕然的抬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见崔清桓直勾勾的目光,叶蓁蓁眉头一动:“六表哥威仪无双,何用我一个小女子挂心。”
崔清桓道:“表妹这话,也太戳人心窝子了,你不疼我就罢了,还怪我威仪摄人,我对表妹可曾有过半分权势压迫?”
叶蓁蓁想想也是,不过,这话却不能对他讲,免得他得寸进尺:“我瞧着表哥今日的装扮,倒不似之前平易近人,可不是我多想,表哥你自己说是不是!”
崔清桓低低的说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上次见叶蓁蓁,明明白白的看见她眼中的爱怜,今日去瞧,半分也没了,原来,不是叶蓁蓁生他的气,而是,上次的模样勾人。
崔清桓很是直白。
“是我的不是,表妹日后若是觉得我有何处不妥贴,直说便是,你我……终究和旁人不同。”
叶蓁蓁心思澄净,被崔清桓这么一说,罕见的有几分羞涩,她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红着脸道:“你好好歇着吧,我去找找表姐。”
崔清桓想要挽留,连忙道:“长姐一会儿自然会回来。”
叶蓁蓁似笑非笑的看了崔清桓一眼,他眼神无辜,半点不心虚的看着叶蓁蓁:“我此言非虚。”
叶蓁蓁无奈道:“时辰不早了,我要去陪姑姑用午膳,改日再来看表哥。”
崔清桓心知,再挽留就不美了,他淡淡的应了一声:“好,表妹走好。”
等人走了,寻风乐颠颠的进来了,便瞧见自己公子低垂着眼帘,沉吟不语。
寻风不明白了,他方才见了心上人,为何会不开心?
“公子……”
“你让锦绣坊的人过来,我要裁衣。”
寻风:“……”
不是,你说什么?!
崔清桓抬眸,极清极淡的一眼看过去,让寻风如临冬雪,和之前温柔的模样没有半分相似,寻风打了一个寒颤,立刻道:“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
崔怀臻既然答应了定亲,崔清桓双腿好了之后,立刻着手准备,崔夫人看着聘礼单子,面沉如水,黄金万两,白银九万九千两,各色绫罗绸缎各三百匹,翡翠玉石,金银首饰若干,项链,手镯,耳环,戒指,如意,玉璧,玉佩,玉环,不一而足,夜明珠十颗,凤钗十只,一叠的田产铺子,海外奇珍,以及各类珍贵药材,人参,鹿茸,雪莲等,奇花异草,古董字画,糕点、果品、茶叶,五谷三牲……
崔夫人看到一半忍不住了,她一把把聘礼单子拍在桌上,脸色难看:“老爷这是要把整个崔家都当成聘礼送过去不成!你瞧瞧,这些东西置办下来,整个府邸都要掏空了!你也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眼看着缃灵要嫁人,四郎也要娶妻,你把什么都给了六郎,他们两个孩子怎么办?难不成学那小门小户人家,什么都不给吗?你怎么能那么偏心!”
崔怀臻头疼:“你乱嚷什么!非要闹的整个府里都知道你才开心!”
“你以为能背着人不成?!你这些聘礼送过去,让人怎么看我的四郎!你怎么能那么偏心!”
崔怀臻气笑了:“你的四郎,你莫不是忘记了,谁才是你的亲生孩子。”
他冰冷的话好像一桶冷水,浇的崔夫人透心凉,她嘴唇颤抖着,略有些难堪,尤其站在下首的崔清桓,甚至不曾分来半分余光。
崔夫人又羞又恼又难过,她别过脸,不去看崔清桓:“反正我就是不准!老爷必须要一视同仁,四郎也是我的孩子,他们两个的聘礼价值必须相同!”
崔清桓冷了脸,语气嘲讽:“您怕是不能如愿了。”
崔夫人道:“你难道不觉得羞耻吗?举全家之力为你娶一个商户女子……”
“请您慎言。”崔清桓神色冷漠,语气凝结成冰:“即便按着常规,四哥也不该与我相同,更何况,这张单子上的东西,有九成是我的私产,您帮着您的孩子觊觎我的私有财产,不合适吧。”
崔夫人道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才不相信崔清桓的话:“你还在嘴硬,你怎么可能会有这些东西,你当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崔怀臻道:“你可歇歇吧!我告诉你,六郎说的没错,他的聘礼单子虽然丰厚,但是他自己掏空了家底,府里只出了五万两!先前大郎成婚时还花了三万两,清桓只花了五万两,算不得多!”
崔夫人知道崔怀臻的人品,所以她立刻安静了,看了看无奈又生气的崔怀臻,又看了看寒冰一般的崔清桓,终究是有些不忿:“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银子?你可别借着崔府的名头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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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崔怀臻恼了,他瞪了崔夫人一眼:“你听你这是什么话!六郎是你的亲生儿子,他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他——”
崔夫人还真不清楚,在她心中,崔清桓养尊处优惯了,如同空中楼阁远远看着还好,若想靠近,简直难上加难。她以为他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虽文武双全,可也超脱物外,不食人间烟火,这样的崔清桓,如何能赚回万贯家财呢?
崔怀臻见崔夫人看着聘礼单子皱眉,直接拿回手中:“此事赶的急,就交给管家去办吧,他在崔家那么多年,办事也妥帖。”
崔夫人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崔怀臻此时倒是平静了,心凉了,便平静了:“我什么意思?我可没什么意思,我只想让我儿子高高兴兴的把婚定了!”
崔夫人难堪至极,她气红了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直勾勾的盯着不曾抬头的崔清桓:“六郎,你也是这么想的?”
崔清桓头也没抬,淡淡的应了一声:“一切听从爹娘安排。”
崔夫人气哭了:“好好好,我生了个孽障出来!我倒要看看,你拜堂成亲时,还要不要我出面!”
崔怀臻恼了:“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你若是再闹,我也豁出面子不要了,让清桓去大舅哥那里去一趟,评评究竟是什么理!”
这句话让崔夫人彻底慌了:“哪有这么严重,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谢家对崔夫人对崔清桓的态度早有微词,见妹妹不喜他这个亲侄子,谢舅舅很是痛心,连带着对崔清桓偏爱的不止一星半点,简直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般,还时常遗憾,崔清桓有一个那样的母亲——偏偏又是自己妹子,说不得,打不得,哎,造孽啊!
崔夫人落荒而逃,崔怀臻看着聘礼单子,头也没抬的问儿子:“你就这么喜欢她?为了下聘,把自己的家当都掏空了吧。”
崔清桓不语,空倒是没空,只是没剩多少就是了,聘礼花了他五成的家业,剩下的还要想着成亲时用不用的上,最后能留在手中的少之又少。
不过,自古男主外,女主内,叶蓁蓁天生要执掌他的中馈,东西兜兜转转都要交到她手里,早一日晚一日罢了,没什么打紧。
崔怀臻看着,倒是没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等你们定亲,就让你娘忙活四郎和缃灵的终身大事,早早定下来,才不耽误你们成亲。”
“成亲?”崔清桓一惊,崔怀臻的转变太大,他一时接受不了。
“对啊,早早成亲了我也安心。”崔怀臻看着崔清桓略显茫然,轻轻挑眉:“你不会没有问她,究竟拿什么来换你们的婚事吧。”
崔清桓:“……”
忘了,那里还记得这么一茬,看见叶蓁蓁,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了,崔清桓云淡风轻道:“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崔怀臻道:“也可,结果就是,你殿试之后,便准备成亲吧。”
他卖儿子卖的半点不想听,甚至希望早点达成约定,越早越好!如果可以,恨不得他们今日就成亲!
17. 第 17 章
即便崔夫人再不高兴,半月后崔清桓仍旧下聘了,崔清回吃了半个月的闭门羹,也明了了叶蓁蓁的心意,正是如此,他眼睁睁的看着叶蓁蓁变成自己名正言顺的未来弟妹,却连一个字都没说。
是他对不起叶蓁蓁,她定是被他伤透了心,才会半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留。
六郎很好,她选择六郎……
崔清回看着面前意气风发的崔清桓,勾起一抹极为浅淡的笑:“恭喜。”
崔清桓面不改色的接下了他的祝福,两人对视一笑,眸中的笑意不达眼底。
崔清桓送来的聘礼铺满了整个院子,满目皆红,叶蓁蓁看的眼花缭乱,崔清桓好大的手笔。
道喜的下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叶蓁蓁遣人一一发了红封,这下更热闹了,祝福声一声接一声。景枫苑从未这么热闹过,今后也绝不会冷清。
“将东西细细核对,仔细收好。”叶姨娘眉开眼笑,拉住叶蓁蓁的手看过一遍又一遍,饶是她从小见惯了金银,也不得不咋舌,崔清桓所给的聘礼,算是满京城头一份了。叶姨娘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她含笑道:“六郎有心了,看他这番作态,我也放心把你交给他了。”
“姑姑……”叶蓁蓁心中一阵悸动,不过,她看着仿若泡影的一切,忍不住怀疑它的真实性,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正怅然若失,身旁传来动静。
“乖孩子。”叶姨娘拍了拍她的手:“只要你开心,姑姑这辈子都圆满了。”
叶蓁蓁心尖一颤,她接手了叶蓁蓁的身体和记忆,她并不想忘记自己的来处,可是有的时候,她也忍不住慌神,她不敢让自己沉沦在这种甜如蜜糖的疼宠之中,她怕迷失了自己,这样对她,太对不起哥哥。
送走叶姨娘,叶蓁蓁脸上的笑意淡了,略有些忧虑。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傍晚,她看着虚空,觉得今天的一切好像做梦一般,没有半点实感。
也不知是对未知的恐惧,还是日薄西山时的孤苦,叶蓁蓁满腹愁思。
“翠微,找一套文房四宝出来,再把《诗经》取来。”
叶蓁蓁循着记忆,略有些生疏的下笔,她写的很慢,一笔一划的勾勒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诗——《桃夭》,她幼时便会背诵。
如今写来,却恍如隔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最后一笔落下,叶蓁蓁看着一笔流畅秀美的簪花小楷,她眼中蓄满的泪水,终于如雨珠般落下,心绪起伏见,哭的不能自已。
她好怕,她怕自己会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变成记忆中那个循规蹈矩的叶蓁蓁,更怕她会觉得上一世就像一场梦,而此时才是现实。
可明明不是这样。
翠微担心的唤了一声:“姑娘……”
“你们先下去吧。”
“可是……”
“下去。”叶蓁蓁带着鼻音,让翠微不敢多说。
等只剩叶蓁蓁一人,她才用手虚虚的划过“灼灼其华”四个字,她低声道:“哥哥……我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哥哥,蓁蓁好想你。”
叶蓁蓁美目间眼泪涟涟,恍惚之间,她好像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等她仔细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了。
“哥哥……”
叶蓁蓁呆呆的看了半晌,良久,窗户被人敲响。
叶蓁蓁惊了一下,缓缓走过去:“谁?!”
“是我。”
崔清桓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如玉珠坠落,昆山玉碎。
叶蓁蓁缓缓打开窗户,崔清桓站在窗前,一袭红白相间的长袍,越发显得其人如玉,神姿高彻,宛如谪仙,她眼眶红红的,软着嗓子,带着浓浓的鼻音喊了一声:“六表哥……”
崔清桓的下颌绷紧,他一只手按在窗台上,一个纵身跳进叶蓁蓁房中。
叶蓁蓁后退一步,崔清桓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让她不能再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叶蓁蓁:“谁欺负你了?可是崔清回……”
叶蓁蓁连忙摇头:“不,不是,和他没关系,我今日都没见他。”
崔清桓比谁都清楚,他把崔清回堵回去了,不过也不排除他再次过来!
崔清桓抬手楷去她的泪,压低声音,温柔的问道:“那你为何不高兴,可是我给的聘礼不满意?我那里还有一些……”
叶蓁蓁见他这般,心中有些慌:“不,不用了,你给的够多了,不怪你,也不怪任何人,是我自己的问题。”
崔清桓轻轻的抓住她的手,低声细语:“你若是心情不畅可以同我讲,我会为你排忧解难,万不可闷在心里。”
叶蓁蓁沉默不语。
崔清桓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将人带着坐下,他亲自倒了一盏茶,送到叶蓁蓁手边,这才道:“我知道,你有许多秘密,不能告诉旁人,我也无意窥探,只是我不希望你把事情闷在心里,你身子骨本就不太好,若是生病就不好了。”
叶蓁蓁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你觉得,我与之前的差别大吗?”
这话,崔清桓倒是好回答:“表妹以前与我不熟,只是隐约记得性子有些怯懦,不喜与旁人交际,倒不似你这般开朗肆意。”
叶蓁蓁眼睛一亮,那颗微凉的心又暖了起来:“果真如此?”
崔清桓貌似知道叶蓁蓁在介意什么了,他连连表明心意:“自然,我分的很清楚,表妹是表妹,你是你,你要娶的是现在的你,和以前的表妹没有半分干系,我同她不熟。”
叶蓁蓁一听这话就知道崔清桓误会了,但是这误会还无法解释,甚至会越描越黑,所以,叶蓁蓁只能淡淡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崔清桓低下头,遮掩住疯狂上扬的唇角:“你放心,我以前没喜欢过旁人,以后也不会喜欢,你会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的妻子,我发誓,此生不纳二色,绝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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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对方灼热的眼神几乎要将叶蓁蓁的神魂烫伤,她被烫到一般移开目光:“你……”
崔清桓平素再君子不过的一个人,清冷端方,最是守礼,可此刻,夜探香闺是他,拉着女子的手的也是他,那些礼仪教条,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在叶蓁蓁面前的他,热情又大胆,丝毫不守规矩。
他不知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在这个世界可以留几年,何时消失。
正如上一次,他在千月湖等了她三天,可等来的,却是新入府的表妹,谦卑,怯懦,眼中再也看不见他了。也忘记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他清楚的知道,叶蓁蓁一但离开,这世上再也寻不到她的踪影。
所以,他不想将有限的时间浪费在其他地方,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娶他最爱的姑娘进门,过一日便赚一日。多的一时一刻,都是对他的怜悯。
崔清桓缓缓将人抱入怀中,见她没有推据,这才放心把人抱结实了:“我心悦你,非一日两日,一年两年,是我情不自禁,情难自已,还请你原谅我的唐突。”
叶蓁蓁眨了眨眼,可眼睛酸酸的直想哭:“你明明知道我很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崔清桓一把捂住她的嘴:“可不能胡说!你要相信我啊!”
他会倾尽一切救她,若真是天公不作美——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崔清桓心中涌起一阵剧烈的痛苦,哪怕只是想想,他就心痛的无法自已。
不,绝对不会!
叶蓁蓁的心平复了一些这个世上,好像重新投进了阳光,不再如之前那般晦暗。
崔清桓也知道以前的叶蓁蓁,并且极为热烈的喜欢着她。
也许,她不会被时光裹挟,忘记以前的自己。她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叶蓁蓁缓缓伸手,抱住崔清桓,如同抱着一根浮木。
半个月后
崔夫人派出去的人,不仅仅带回来消息,还带回了一家人。
她听完下人都禀报,心中暗恨,若是早些回来该有多好!此时崔清桓和叶蓁蓁婚约在身,想要让他们分开,简直难上加难!
“夫人,表小姐虽然和六爷定亲了,但和凤家大公子也有婚约在身!那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若是和那个凤灼纠缠不清,想必六爷就不会要她了!”
崔夫人听的直皱眉,她再不喜欢崔清桓,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若是他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他的名声就坏了!
“这种话不用再说,整治了叶蓁蓁,把六郎搭进去怎么行!”
她身边的嬷嬷道:“夫人可还记得之前舅老爷说婉仪公主心悦六爷?若是把他们拆散了,六爷娶了公主,日后这桩事再谈起来也不过是一段风流韵事,不会有什么打紧,更何况,六爷娶了公主,做了驸马爷,那四爷……”
崔夫人心头一震,放在膝上的手指一动不动,良久,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嬷嬷,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18. 第 18 章
梨花香凤家
凤修瑾惴惴不安,又无可奈何,凤家在扬州算是小康之家,家境殷实,书香门第,因叶家老爷子救过他们家老爷子,由是感激,遂与叶家定下婚约。但世事变迁,九年前叶家家主病逝,小女投奔京中姑母,一转眼都九年了,他们已经默认放弃了这门婚事。
若不是长子凤灼纨绔的名声传遍扬州,他怕是早就成亲了,何用摊上这桩事。
次子凤羽看了一眼死气沉沉的凤灼,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哥,此事摆明了有陷阱,我们如何是好?”
那人缓缓抬起头,狭长的凤眼没有半分情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凤羽愣了一下,他还是不习惯纨绔又不学无术的大哥变得这幅样子,他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我遣人打听过,半个月前,京城轰动一时,崔氏的公子给叶姑娘下聘了,事情已成定局。”
“便是如此才伤怀!”凤修瑾气的想骂人:“估摸着是崔夫人不满意她那个未来儿媳,细查之下才知晓咱们两家有婚约!要将咱们拉出来做筏子,中伤叶姑娘!”
“可若真的随了崔夫人对心意,崔六郎焉能放过我们!如今是两座大佛,我们哪一边都得罪不起啊!”
凤灼神情淡淡,冷漠道:“那我以死谢罪。”
凤修瑾气极:“你这是什么话!凤子期,你非要了我的命才甘心?!”
凤灼垂下头,又是如此,又是如此!
凤修瑾见他半死不活的模样,又是心痛又是伤怀,他想如此吗?他难道不想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可是,老天不让啊。
一个月前扬州
凤家山雨欲来,一片凝滞。
屋内刺鼻的血迹已经完全清理了,床上的少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床顶,眼珠都不会转一下。
“儿啊!你这是要娘的命啊!”凤林氏趴在他床前哭的死去活来,她的长子虽是个纨绔,可最讨家里人喜欢,前些日子一场风寒,让他彻底没了。
他们夫妻哭断肠,在他们悲痛不已时,儿子猛然睁开眼睛,死而复生。
他们还以为是老天怜见,可儿子凤灼……与清醒过来的他,并非同一人。
他们去找了大师,那人极度配合,可折腾了一通没什么用,他们认命了,想着将他当成自己另一个儿子。
他们认命了,可有些事并非他们说了算。
凤灼是个狠人,对自己更是不留一点余地。
他们放弃的第二天,夜色暗涌之时,他毫不客气的往自己大动脉上割了一刀,如今半个月过去了,伤口还没好全。
他把自己折腾的没了半条命,总算安定下来了,不过,每日死气沉沉,好像一言不合就无了。
凤羽见哥哥和爹又吵起来了,连忙道:“好了,爹,你不要生气,哥他……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莫因为旁人生了嫌隙。”
凤修瑾又羞又怒,更多的却是心疼:“我又岂会不知,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咱们只是斗升小民,对上权势滔天的崔家,若是得罪了哪个,到最后怕是连渣都不剩。”
“怎就招惹的这家杀神!”
凤灼眼睛动了动,他想,以死谢罪是最好的结局,崔家满意,他更满意。
凤修瑾见他这幅神情,顿时心绞痛:“我告诉你,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切莫胡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问原由,直接随你去了。不信你就试试!”
凤灼眼神微凉,移开视线,道德绑架?不好意思,他没有多少道德,若不是凤家看的紧,他此时怕是一具尸体了。
他心中焦灼,留在这个世界太久了,不知道妹妹怎么样了,他从未离开过她身边,分离这么久,她怕是要偷偷的哭鼻子了。
幸好他往昔拼命赚钱,此时公司里的钱还够她治疗一段时间,只是钱再多也终有花完的一天,到时,他的妹妹又怎么办。
凤羽连忙安抚:“爹!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哪里要生啊死啊那么严重!我会好好保护哥,绝不会让他出事。”
凤修瑾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凤羽的肩膀:“好孩子,还好有你,也从来都不让我放心,连死了——”
凤修瑾猛然住口,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句话不想再说。
凤羽眸光一颤,他们家的人一直都在尽力的避讳那个字,和“新哥哥”说话,甚至从来不敢高声言语,只怕哪点不顺他心意,他便作践自己。
凤灼站起身道:“我就我在这里打扰你们的家庭会议了,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再来找我。”
如果要用这条命的话。
凤灼一走,凤羽快速跟上:“哥,咱们去哪?”
凤灼回眸,清冷狭长的凤眼没有半分其他神色:“回去温书,你不是要春闱了?”
凤羽心中一暖,感动的无以复加:“哥……”
自打他被爹娘千叮咛万嘱咐的跟着凤灼,他就只能每日拿着两本书,凤灼安静时看上一眼,但凡他有什么动作,凤羽就赶紧收起来盯人,这就导致了他几乎没什么时间看书。
夜半,明月高悬。
凤灼小心的绕过酣睡的凤羽,放轻了步子,拿起屏风上的外袍往身上一搭,轻轻的打开门。
“吱呀——”
凤羽猛然惊醒,坐起身问道:“哥你去哪里?”
凤灼:“……”
“茅房。”
凤羽理所当然道:“我和你一起去!”
凤灼:“?”
他回头看了凤羽一眼,死气沉沉:“你爱去就去。”
凤羽连忙接口,笑的跟朵花似的:“我爱去!”
凤灼冷淡的眼闪过一丝极快的笑意,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吧。带上披风。”
凤羽没想到,凤灼大半夜不睡觉,竟然是躺在后面的山坡上看月亮。
“我想,你们和我都心知肚明,眼前人已非彼时人。”
凤羽头皮发麻,连忙喊了一声:“哥!你不要说这种话,你是我哥,不会有任何改变!我知道,之前爹娘的做法让你伤心了,可是,他们也是为了……大哥,哥你别介怀,咱们一家人好好的,不好吗?”
凤灼看着满天繁星,声音轻而又轻:“是我,和你们一家。此心安处是吾乡,可我的心安之处,从来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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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我有我的家人,我唯一的妹妹,没了我,她该多害怕。我在这里停留太久太久,我真的很担心她。”
凤羽嘴唇微微颤抖,有些伤心,有些无奈:“可是,哥,你确定能回到千百年后?若是没命了,可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
凤灼心中一痛,但也不得不承认凤羽这话不错,他是不确定,可是就算只有万万分之一的几率,他也该去试试,他没有回答凤羽的问题,但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凤羽道:“不如你安心等等,等我参加科举,说不得能做官,若是站的足够高,认识的人也更加神异,若有能人异士,说不得能让你圆满。”
纵然凤灼知道这不过是凤羽的缓兵之计,可他的确有些意动。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并不打算依仗凤羽,那样太慢,他寻思着,能不能想个办法,崭露头角。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凤羽一把抓住凤灼的衣袖:“哥……不,不会有鬼吧!”
凤灼轻嘲:“你一个读书人还信这些,世上哪有……好吧,确实有。”
他就是,一缕来自异世的魂魄。
“你待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瞧瞧。”
“哥……”
“闭嘴!”
凤羽安静了,凤灼循着声音缓缓走过去,一眼便看见藏在树后的受伤少年,皎洁的月光照来,少年缓缓地勾起一抹僵硬的笑:“好巧。”
凤灼轻哼一声:“如果偷听算巧的话。”
“我可什么都没听见!”少年喊冤:“而且明明是我先来的!你们在我耳边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可不是我故意要听的!”
月光格外明亮,在月色下,凤灼美如谪仙的脸更添了几分圣洁,这一刻,仿佛天神降临,美好到少年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仙人。
凤灼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看着伤痕累累的少年,他温柔似水的问道:“你都听到什么了?”
少年心跳乱了,他讷讷道:“我……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也看到了,我伤处太多,都快疼死了,哪里还能分心听你们在说什么。”
凤灼似笑非笑:“是吗?我倒是觉得,你都听见了,你说,我是该割了你的舌头,还是要了你的命!”
凤灼向来心狠,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南柯一梦,左右也不太想活,杀个把人……他不惧。
凤羽着急了,跌跌撞撞奔向凤灼,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嘶……”凤灼疼的直抽冷气。
凤羽连忙撒手,很尴尬:“哥……哥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
凤灼咬牙切齿:“你真是我的小克星!”
凤羽端着一张笑脸道:“自家兄弟,不要在意这些,哥,你可别下手,他也很无辜,是咱们冲上来说一些乱七八糟的志异故事,这小兄弟没做什么,咱们不能滥杀无辜。要对生命有敬畏之心,不管是旁人,还是自己的命。”
凤灼笑:“你还真是单纯。”
只有死人的嘴最严。
他不知道他穿越者的身份被爆,会带来怎样的祸患,但凤羽既然不喜欢,那就算了。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他并不在意。
19. 第 19 章
凤灼转身欲走,少年连忙抬手道:“哎!相见即是有缘,救救我啊!”
凤灼回头看了他一眼,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挑:“找死?”
话音刚落,便瞧见不远处冒出几个人影,少年眼神一寒,吊儿郎当俱化为凌厉,满身威仪:“你们走吧!”
凤灼漫不经心的挑眉,眼神中闪过一丝趣味,他最是不怕死,他非但没躲,反而上前一步。
凤羽头大,一把拉住凤灼的胳膊:“哥,别闹!快走!这是真要命!”
“走得了?!”黑衣人冷笑一声,身形极快,说话间便来到三人面前。
午夜的月光照在冰冷的剑锋之上,反射出冷光,那少年道:“你们是冲着我来的,放他们离开。”
凤灼一言不发,上前几步,一把擒住那黑衣人手中的匕首狠狠的扎在他的后心上,黑衣人惊愕的转头看他,比铜铃还大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几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呆了,这个瞬间,少年也抓住机会,袖箭暗出,射在另一人的心口。三个人顿时倒下两个,最后一个黑衣人发了狠,长剑直冲少年而去,少年身形一闪,捡起地上的宝剑,和他打的有来有回。
但是,他的功力不足,不过片刻,便显露出败绩,凤灼捡起一把剑,加入战斗,不过,他从未用过这种兵器,有些不得章法,趁着黑衣人一剑砍上少年的肩膀,他迅速从地上抓了一把土洒向黑衣人,同时攻向黑衣人的下三路,他闷哼一声,凤灼一个擒拿,少年干脆利落的补上一剑。
至此,三人尽灭。
少年丢掉手中的长剑,“嗬嗬”的喘着粗气,不过嘴损的厉害:“你这手段,嗬……出其不意啊,不会把他踢废了吧。”
“我救了你,你倒嫌弃上了。”凤灼凉凉的轻笑一声。
“你自己善后。”他看向凤羽:“我们走。”
少年连忙拉住凤灼的衣袖:“哥哥,你不会吧,我伤的不轻,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一句哥哥,让凤灼彻底愣住了,他眸光微颤:“麻烦!”
“你回家,找两把锹过来。西南方那片桃花林正好,把他们埋了当花肥!”
凤羽目瞪口呆:“我来?我喊两个下人……”
凤灼似笑非笑:“要不我来?”
“哥哥哥,我来,我来,等着,我去去就回!”凤羽立刻撒丫子跑。
凤灼转身看向少年:“后面还有人追杀你吗?”
少年眨眨眼:“没了。”
“那就走吧。”凤灼一把捞起一人的衣领:“抬。”
少年嫌弃的看了一眼,强忍着道:“我受伤了。”
凤灼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少年认命一般,掏出一瓶金创药草草地洒在伤处,便认命的抬起人来。
两人搬着人过去,就见凤羽身旁跟着一个黑脸,不是凤修瑾还有谁。
凤修瑾压低声音,声音略有些颤抖:“你个小兔崽子,你平日里纨绔些就算了,你还敢杀人了?!你你你……你怎么不杀了你爹我!”
“那我以死谢罪?”凤灼不以为意。
凤修瑾憋红了脸:“老子真是欠了你的!”
凤灼抬抬下颌:“挖!”
在凤灼那受了气,凤修瑾憋屈的看着凤羽:“去抬人!还指望着他动手?”
凤羽连忙去了,那少年看着一家子奇奇怪怪的氛围,很是好奇,哪有儿子把老子拿捏的死死的,有趣,真有趣。
两个伤员看着两个人挖坑,凤修瑾憋着一股气,一言不发,下手迅速,两人挖好坑,已是午夜,凤羽“嘶”了一声:“月黑风高杀人夜……刺激——”
“刺激?!”凤修瑾一巴掌拍在凤羽的后背:“你还刺激,我让你看着你哥,竟然给我看出人命来了!你——”
凤灼道:“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们,哪怕只是路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到时候你一个儿子都没了。”
这是凤灼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凤羽极为听话,对他也是一口一个哥,乖巧懂事极了,他见不得凤修瑾骂凤羽。
凤修瑾就好像被掐了脖子一般,一瞬间气势弱了下去:“回去吧……”
凤灼抬头看了看天色,点点头,等夜里一阵雨下来,这一切都将毫无痕迹。
少年弱弱的问一句:“那个……诸位,可否收留我一晚?”
凤修瑾不辨喜怒:“怕是不便。”
少年看向凤灼,眼巴巴的:“哥哥……深更半夜,我……”
他欲言又止,凤灼道:“跟上,天亮之前,自行离去。”
凤羽目瞪口呆:“这……你,他……哥,我……”
“闭嘴!”
凤羽:“……”
你搞搞清楚,谁才是你弟弟!不过,他哥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他向来目下无人,死气沉沉,这少年有什么不同吗?
他怎么那么好说话!
翌日,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昨夜一场风雨,让所有的一切都消弭,凤羽一早便起身了,手中拿着一卷书,趁着天色尚早,多看一些是一些。
不多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公子!公子!”
凤羽打开门:“小声些!别扰到哥,怎么?”
“哎呦!我的公子啊你赶快让大公子起身吧!崔家来人了!!!”
凤灼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冰冷:“也该去会会崔家人了。”
来人是崔氏身旁的老嬷嬷,她看见凤灼,狠狠惊了一下,没想到这位凤公子是个如此出尘脱俗的人,眉目如画,比男人多了几分媚色,比女子多了几分英气,雌雄莫辨这个词,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虽然容色冷漠的几乎像是冰水里泡过一般,但姿容仪态是一等一的好。
老嬷嬷道:“你们也清楚,我家夫人为何会千里迢迢的请你们过来,也不让你们做白工,凤家今日投奔崔氏的叶姨娘,夫人会把你们妥善安置在崔家,听闻你们家二公子要参加今年的春闱,我家夫人保证,不管结果如何,凤二公子会有一个好前程。”
不请自来的少年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怎么,朝堂之上,是崔夫人说了算?我倒是不知,皇室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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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崔了不成?!”
老嬷嬷心肝一颤,这话可不敢认:“你这是什么话!大逆不道,是要诛九族的!”
“诛九族?崔家九族?”
“你放肆!好啊!凤家就是这么做事的,我回去一定禀告夫人——”
凤修瑾急了,崔家是世家大族,他得罪不起:“嬷嬷且慢!这位不是我们家的人!他年轻气盛,我今日便把他撵走!你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还请嬷嬷转告夫人,我们今日就去……递婚书……”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了,凤灼开口:“我不会去!”
“由不得你!”凤修瑾恨恨的说了一句,然后泄了气:“也由不得我,儿啊……咱们被她捏在手里了,由不得咱们不要啊。”
凤羽沉吟道:“崔六郎对他的未婚妻格外爱重,崔夫人这么做,不怕和她儿子决裂吗?”
凤修瑾道:“你想的太轻巧了,出身谢氏的娘,和出身微末的未婚妻,他知道怎么选。咱们啊,就是人家的磨刀石,磨一磨她儿子的性子。”
凤灼冷冷的道:“也不怕刀折了。”
凤修瑾道:“我知道你不满意,可是,为了咱们一家老小,爹求你……”
凤灼没再说“以死谢罪”。
“好。我答应。”
凤羽一脸忧虑:“哥……”
凤灼眸色仿佛浸了冰:“去了崔氏,好好读书,其他的,有我,我倒要看看,崔六郎究竟看重他娘,还是看重他未婚妻。”
“哥,你可别乱来,咱们忍一忍就过去了。”
凤羽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他也觉得自己在痴人说梦。
凤灼轻笑一声:“忍?呵。收拾行李,走。”
凤林氏听到消息,哭了一场:“他们怎能这么欺负人!”
然后便不情不愿的吩咐下人收拾行囊,然后,取出一张泛黄的纸:“这是叶家老太爷和咱们家老爷子立的字据,一式两份,可做个见证,算得上半份婚书。”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不止是说说罢了。
凤灼看了一眼:“收起来吧,难不成,你还真要我抢崔六郎的未婚妻。”
凤林氏恨恨:“抢了才好,让崔六郎伤怀最好!”
少年听了几耳朵,难以置信的问道:“崔夫人找你们上门,是因为凤灼哥哥和崔六郎的未婚妻有婚约?她一女许两门?”
凤林氏道:“是啊,叶家倾覆,叶小姐离开扬州九年,我们心知有婚约,却不知叶家准备如何,所以未曾轻举妄动,没想到便到了今日这番境地。”
少年眸中微垂,他见过崔六郎,皎皎如月般的人物,他长姐婉仪的心上人,前些日子长姐婉仪求他下旨赐婚,他不想毁了崔六郎的仕途,所以准备殿试之后再说,没想到,前不久崔六郎便大张旗鼓的下聘,对方是寄居崔府的表小姐,无甚根基。
他倒是很满意这桩婚事。
没想到,会牵扯到他身旁这人。
不过,他很感兴趣,他倒要看看,凤灼能带给他什么惊喜。
20. 第 20 章
凤家全家出动,少年也打算离开,临走前,他拉着凤灼走到一旁,拉起他的手,手腕上缠着的丝绷带让他愣了一下:“你受伤了?”
他略有些自责,昨日一场风波,他还觉得凤灼此人太过孤傲,没想到外冷内热,为了救他,受伤了也不怪罪他,下手虽狠,但也善良,他的心蓦然一动,拽下腰间的玉佩:“这东西你留着,若是崔家人为难你,拿着这块玉佩去悦来客栈,我会帮你!”
凤灼扫过前段时间割腕的手腕,昨日剧烈运动,导致伤口有些不好,顺便重新包扎了一下,他没有解释,干脆利落的接过玉佩,只蹦出两个字:“多谢。”
少年眼神柔了柔:“不必言谢。下次再见。”
他利落的转身离开。连个名字都未曾留下。
崔府
接到禀报的崔夫人将府门外凤家一行人迎了进来。
她含笑看向叶姨娘:“这些人既然来投奔你,咱们做主家的也不能太过薄情,就把景兰苑给他们一家住着。”
叶姨娘脸色微微一变:“不行,景兰苑与景枫苑毗邻,怎么能住男客!”
她眼神惊惶的看了一眼凤家人,不知他们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等夫人离开,她好生把人打发了,就当他们没有来过:“这样吧,我攒了不少体己钱,先给你们拿一千两,你们去外面租个院子,不比寄人篱下的强?”
凤修瑾讷讷道:“不止是为了投奔,还有多年前凤家与叶家的婚约一事,子期今年十八了,也该将婚事提上日程了。”
他拿出一张泛黄的纸,打眼一瞧便知道有些年头了。
叶姨娘颤抖着手接过,脸色难看至极:“这……此事怕是不成了,我家侄女已经被聘下了!”
她倒是忘了这一茬,若不是凤修瑾拿出自家老爷子写下的字据,她哪能记得起!叶蓁蓁离开扬州九年,她还以为两家已经默认断了,哪里想到凤家会为了此事举家上京。
“凤家大哥,说起来此事是我们不好,不过我们叶家只剩下我和一个幼女,门庭单薄,实在是无法分离,凤家和叶家的这桩事,也未曾在实处定下,不如就此作罢了……”
凤修瑾看了一眼崔夫人,有些为难:“这……”
崔夫人轻笑一声:“你糊涂了不成,方才,他们说了,他们此来,也为履行凤家与叶家的婚约。叶姨娘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隐瞒婚约!”
“我,我没有……”
崔夫人眼色一厉:“去,把表小姐喊过来!”
叶姨娘一慌,连忙跪下,拉着崔夫人的衣摆求饶:“夫人,有什么惩罚都冲着妾身来,乖乖儿年纪还小,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我,都是我的错!我没有告诉她,夫人——”
叶姨娘哭的伤怀,恐惧到极点,忍不住磕头,崔夫人眼疾手快,伸出绣鞋,垫在她的额头下,一把拉起叶姨娘:“你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叶姨娘眼泪涟涟:“夫人,还请夫人饶命!”
“骗婚骗到我崔家头上了,她如此大胆,我又岂能饶她!叶姨娘,你可想清楚了,她真的那么重要,值得你豁出自己的命和你儿子的前途?!”
叶姨娘坚定的道:“我与她,共存亡!”
“你糊涂!”崔夫人气的桌子拍的震天响,作为一个世家妇,可谓是失了颜面:“你给我滚去跪着!我倒要让你看看,你那个好侄女值不值得你这么做!”
凤灼眉心狠狠一皱,他上前一步,凤羽连忙拉住他,慌忙的在他身旁低声道:“哥,想想爹娘!”
凤灼重重地出了一口气,死死的握拳,微微别看眼。
叶姨娘跪在青石板上,叶蓁蓁步履匆匆的走过来,一把搀住叶姨娘,叶姨娘泪汪汪队望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你别惹恼了夫人,今日凤家登门哥,请求履行你和凤子期的婚事,都怪我,是我忘记了此事,反而连累了你……”
叶蓁蓁给了翠微一个眼神,两人合力将叶姨娘拉起来,云想见事不好,低声道:“小姐,我去请六爷过来吧。”
叶蓁蓁道:“不用。”
她扶着叶姨娘走进了崔夫人的门前,门外的老嬷嬷轻哼一声:“等着!”
叶蓁蓁眸子微眯,叶姨娘安抚道:“你在夫人面前乖一些,咱们同凤家好好说。”
不得不说,叶姨娘这一生太过顺遂,她完全没有想过,凤家人为何会在她订婚之后立刻出现?时间短到不足一月,这其中怎么可能没有猫腻。
崔夫人见叶蓁蓁带着叶姨娘进来,心中好受了一些,漫不经心的挑眉:“你可知道,你曾经和凤家的儿郎定下婚约?如今又让我儿下聘,你是何居心!一女许二姓,你不怕被浸猪笼吗?”
叶蓁蓁轻笑一声:“夫人,你这话,恕我不敢苟同,一来,凤家之事我并不知晓,自然没有蓄意欺骗,第二,我与令郎的婚约,不过是我随口一提,他……”
崔夫人脸都气红了:“你是说我儿上赶着不成?!”
叶蓁蓁淡淡的道:“我可没这么说,不过夫人与旁人怎么想,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崔夫人脸色更难看了,恨恨的道:“你,你怎么敢折辱我儿!你个狐狸精非要把我崔家儿郎都霍霍了你才甘心!”
叶蓁蓁唇边的笑意淡了,她冷冷的道:“夫人不要往我头上乱扣帽子,我可不敢当!”
“我与他的婚约,是崔大人亲自点头的,夫人若是不满,去问过崔大人,他若是同意,我们可立即退婚,我叶家绝不会多说一个字!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你!你以为我不敢?!”
叶蓁蓁道:“我从不会这样以为。”
崔夫人被气昏头了,她脑子一阵阵的眩晕:“以前倒是在我面前装的乖巧,如今目的达到了,你就原形毕露了!你以为除了被你迷昏头的崔六,还有谁要你!”
叶蓁蓁语带嘲讽:“夫人不是已经将人带来了吗?凤家大郎不就是要我履行婚约?由此可见,即便不进崔家,我也嫁的出去。”
她从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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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把她捧在手心里,从不肯让她受委屈,她瞧着叶姨娘被崔夫人折腾,怎么可能无动于衷,退一步,便会步步后退,往后只会是深渊!
崔夫人冷笑一声:“好啊!好啊!叶姨娘,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姑娘!牙尖嘴利,只会呈口舌之能,怎堪为妇!既然如此,我做主,你与六郎的婚事到此为止——”
“不可!夫人三思啊!”云想连忙跪下:“六爷记挂了小姐多年,您何苦这么逼六爷!”
这话一出,叶蓁蓁和翠微都向云想看去,云想这才深深叩头,说道:“之前姑娘便心中存疑,不知我是何人派来的,如今六爷与姑娘修成正果,奴婢自然言无不尽,九年前,姑娘初初入府,六爷便派奴婢去姑娘身旁伺候,往年但凡有何艰难,奴婢都会去留园,六爷嘱咐奴婢仔细看护姑娘,不可有不忠的念头,所以,尽管奴婢是六爷派去的人,可从没做过任何伤害姑娘之事,心中也早已将姑娘当成唯一的主子,还请姑娘原谅,奴婢只是不忍心看着六爷多年的喜爱之情付之东流,才斗胆说破了。”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
良久,叶蓁蓁才安抚了疯狂跳动的小心脏,她喃喃自语道:“我怎么觉得,嫁给凤子期也好过崔清桓呢。”
她有些怕,崔清桓竟然这么早就……
她看不明白,崔清桓喜欢的,究竟是她,还是原本的叶蓁蓁?多年私下帮助,说没什么其他感情,叶蓁蓁不怎么相信,可因为原本的叶蓁蓁一心爱慕崔清回,才会让崔清桓满心的痴恋无处安放,等她来了,因为有之前的救命之恩加持,也为了心上人,所以崔清桓忍着她,趁机定下婚约,从崔清回手中把人抢走……
叶蓁蓁头脑风暴格外剧烈,不一会儿,思维已经发散到她进了门,崔清桓就每日找和尚道士招魂……叶蓁蓁抖了一下,一把抓住叶姨娘:“我觉得,婚事还要再商议。”
崔夫人被震的半天没回神,她心中酸涩,没想到她冷心冷肺的儿子,竟然能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九年啊……如此隐忍的深情,崔夫人卸了力气。复杂的看着叶蓁蓁,想不通为何一个叶蓁蓁竟然能把她两个儿子都牢牢地抓在手里。
她此时真真无言以对。
“婚事已经定下,哪有反悔的道理!”叶姨娘头疼:“六郎喜欢你不好吗?虽然有些……骇人,但可谓是赤子之心,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这福气……叶蓁蓁还真不想要。
崔夫人听的满心怅然,这次,怕是真的无法拆散崔清桓和叶蓁蓁了,九年的隐忍不发,她真的能改变他的心意吗?崔夫人心中打鼓,莫说叶蓁蓁此时未嫁,即便嫁为人妇,恐怕崔清桓也会下手把人夺回来,毕竟,他惦念着年幼的叶蓁蓁九年,那九年间她可是崔清回的青梅竹马……日后的四夫人。
“我自问俱是君子行径,从未有过逾矩之举,如何骇人?”
人未至,声先至,清凌凌的声音如同冰水浸染,带着一股冰雪的气息,冷意袭人。
一目了然的不开心。
21. 第 21 章
叶姨娘一抖,下意识的拉住叶蓁蓁的手,叶蓁蓁反手握住,柔声向崔清桓道:“随口一说罢了,不必放在心上,你怎来了?”
崔清桓心中的怒火被她温柔的语气浇熄了大半,他语气沉如水,淡淡的看了凤家人一眼,然后目光在凤灼身上停驻:“我不来,等着我的未婚妻被旁人抢走不成!”
凤灼眉头都没动一下,半分没把崔清桓放在眼中,神情淡漠,眼神空荡荡,好像一切都不在他的眼中。
崔夫人道:“六郎……是她为了攀上崔氏,隐瞒了和凤家的婚约——”
“是吗?”崔清桓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格外欢喜:“如此甚好。”
崔夫人目瞪口呆:“你明不明白,她愿意嫁给你只是为了崔家的权势。”
崔清桓道:“若是如此,是我的荣幸。”
崔夫人:“……”
“你能不能清醒一些!她爱慕虚荣,攀附权贵——”
“您这话可错了,满京达官贵人多如牛毛,表妹却偏生选我,可见她也对我有意。”
崔清桓神色淡淡,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瞠目结舌,叶姨娘都呆住了,六郎光风霁月,如明月高悬,多少春闺女子求而不得的世家子,对叶蓁蓁却是这般……死心塌地,纵然知道他可能有几分故意的成分,叶姨娘还是接受不了,她悄悄的掐了自己一把,别说……还真不是在做梦。
叶姨娘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崔夫人:“你,你,她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般护着她,连自己的脸面都不顾!”
“那是我分得清孰轻孰重!”
“在我心里,她胜过一切!”
短短两句话,堵的崔夫人气都上不来了,她惊怒交加,长袖一扫,桌上的茶盏碎了一地,里里外外的下人跪了一堆。
崔清桓半点不气,平静无波道:“若是无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他一把拉住叶蓁蓁的手腕,拉着她走过凤家人时,头也不回说道:“既然是投奔叶姨娘而来,那便随我来。”
崔夫人无能狂怒:“崔清桓!你就是这么为人子的!我真是白养你了!”
崔清桓一个字也没回,带着一行人走出崔夫人的院子,一抬眸,便对上大步流星走来的崔清回,他见到一行人,脚步一顿。
叶姨娘见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叶蓁蓁,下意识的往前一步:“四郎可是来见夫人的?她方才生了一场气,你如今过去,正好让她宽心。”
崔清回薄唇微动,声音略带沙哑:“嗯……我省得,姨娘……和表妹可好?”
崔清桓侧身挡住崔清回看向叶蓁蓁的目光,在叶蓁蓁前面开口,道:“有我在,自然会让表妹无恙,就不劳烦四哥关心了。”
崔清回长睫微颤,缓缓勾起一抹勉强的笑:“无恙便好,我……也能放心了。”
眼前的两人靠的极近,崔清桓拉着她的手腕,而她并没有半分推拒,反而习以为常了,他苦笑一声,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再没有说半个字,他们此时的身份,说的越多,对表妹越是不利,崔清回微微收敛了眼神,只是与方才相比,多了满身的孤寂与落寞,身上的精神气一下子就没了。
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不敢回眸一眼。
叶姨娘心中一阵疼,造孽啊!拥有时不知珍惜,失去了再惋惜有什么用。
崔清桓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叶蓁蓁,见她不曾看崔清回一眼,顿时心中熨帖。
留园
烟雾袅袅,淡淡的檀香四溢,唯有一室静谧。
崔清桓端起茶水浅浅啜饮一口,这才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凤家父子。
崔清桓神色清冷,语气淡漠道:“我听闻,凤二公子此来,是为今年科举之事?”
凤修瑾内心直打鼓,他方才还以为这位崔六郎是个好性的,没想到一进偏厅就变了脸色,周身俱是霜寒刺骨,上位者的威压,一开口更是直接拿捏凤家的命脉。
凤羽参加科举之事,是凤家重中之重,断不能有半分影响。
凤修瑾小心的开口:“是,举家来此,这正是为了小儿参加春闱。”
“哦?”崔清桓淡淡的道:“我听闻二公子学识渊博,若无意外,该是榜上有名才是。”
凤修瑾心中咯噔一下:“还请公子明示!”
崔清桓漫不经心的挑眉:“你们也听说了,叶小姐已然同我定亲了,她少不经事,对之前那桩婚约更是完全不知晓,我不希望听见任何流言蜚语,毁她名声。”
凤灼缓缓抬眸:“你便那么笃定,是我们上赶着来履行婚约?至于她的名声好与不好,崔公子又怎么能确定是我们毁她名声,而非旁的什么人?”
崔清桓这才看了他一眼,打从叶蓁蓁说嫁给凤子期比嫁给他好,他就恨不得把眼前这人给废了!
不过,崔清桓听明白了,他眉眼一压,眸中闪过一丝阴翳:“你们是旁人找来的?崔夫人?”
一句崔夫人,让三人都愣了一下,凤灼勾一丝玩味的笑,漫不经心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崔清桓问道:“把字据给我,至于你们,想要什么?”
凤灼道:“别无所求,只要凤家平安,这张字据绝不会再现于人前。”
“不给?”崔清桓似笑非笑。
凤灼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把问题抛给他:“是你,你给吗?”
“不愿谈,那就没有谈的必要了。”
崔清桓的手指搭上茶盏,端的要送客。
凤修瑾有些急了,他看了一眼凤灼,脑壳有些疼:“崔公子不必听这小儿胡言!只要崔公子护我家人安全,凤某愿意双手奉上!”
凤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凤修瑾立刻哽住了,半晌才硬着头皮道:“你瞧我也没用!你不愿意放弃,难道心悦叶姑娘?!你若有意,我就算跪死在她门前,也一定让你如愿!”
崔清桓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凤灼先疯了:“我前脚走,我后脚就死给你看!”
凤修瑾一噎。
凤灼满脸莫挨老子,厌恶之色溢于言表:“以后莫再开这种玩笑!”
崔清桓该松一口气,可被他这表情刺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令郎倒是挑的紧。”
一句话,听不出好坏。
凤灼恶劣的一笑:“性别不对,好也不好了。”
崔清桓不动声色的挑眉:“什么意思。”
凤灼漫不经心道:“我有断袖之癖。”
崔清桓:“……”
凤羽、凤修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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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凤修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个逆子!你要气死我——”
凤灼不慌不忙的朝着崔清桓一抬下颌,凤修瑾顿时像被揪住脖子的大鹅一样,双腿颤抖着坐回去:“小儿顽劣,崔公子莫怪。”
崔清桓顿了片刻,道:“无妨。”
崔清桓看了一眼狂放不羁的凤灼,倒是没了之前的不顺眼,反而说了一句:“令郎倒是……真性情。凤先生的条件,我答应了,我保证,绝不会有任何人威胁到凤家,只要你们一心向善,不违法度,我这话便一直奏效。”
凤修瑾愉快的奉上那张早已泛黄的纸,低声道:“崔夫人那边……”
“我自有章程。”
崔清桓凤眸微眯,他已知晓叶蓁蓁和崔怀臻的交易,自然明白叶蓁蓁出手的东西有多珍贵,叶蓁蓁在下聘当日,便将方子呈上,崔怀臻找人试过,按照她的方法,所出食盐皆洁白如雪,毫无杂质。
他正打算整理一下便呈给皇上,在这个节骨眼上,崔怀臻怎么可能让人破坏。
和谈顺利,崔清清冷的面色在瞧见叶蓁蓁时,顿时春暖花开:“表妹,我同他们说好了,你不必担心。”
叶蓁蓁点点头,转向凤家人,语气温柔:“寄人篱下终究不是良策,我在京中有一处小院,你们可暂且住着,等殿试之后,再做打算不迟。”
叶姨娘怕她伤怀,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凤修瑾这才想到,面前的女子在崔氏借住九年,崔夫人又是那个性子,她虽然此时风光,可其中的心酸只有自己知道。
凤修瑾抿了抿唇,愧疚的看着叶蓁蓁:“抱歉,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叶蓁蓁柔柔一笑:“身不由己罢了,没什么打紧,凤伯父不要往心里去。”
多好的姑娘呀,凤修瑾看了一眼凤灼,这小子没福气!
凤修瑾正准备告辞,一个下人行色匆匆的走进来:“六爷,不好了!四爷和云裳姑娘闹起来,她气不过跳湖了!”
崔清桓不感兴趣:“死了?”
“死了。”下人吞了一口口水:“又活了,怕是在水里泡坏了脑子,说一些疯言疯语,让人听不懂。”
凤家父子下意识的看向眸光大亮的凤灼,他神色格外激动:“在哪里??哪个湖?!”
凤修瑾一把抓住凤灼,死死的扣住他:“不得放肆!你要清楚,你在哪里!”
凤灼道:“你拦不住我,放手。”
凤羽担忧的唤了一声:“哥……”
凤灼不在意,不在意他们任何一个人,看向崔清桓:“我想去那个湖看看!”
叶蓁蓁也道:“我也要去。”
崔清桓浅浅一笑:“好,我这就带你过去……”
他走到叶蓁蓁身旁,一个刀手——凤灼下意识的一抓。
叶蓁蓁回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崔清桓,一字一顿:“你做什么?”
崔清桓道:“你那么聪明,应该很清楚我要做什么,不是吗?”
他明明眉眼带笑,可眼神中的偏执几乎凝成实质:“你乖乖的待在此处,等我将湖填了,再放你出去可好?”
凤灼犹疑的眼神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转动,她……不会也是穿越者吧。
22. 第 22 章
一片寂静,叶蓁蓁看着他,眼神澄澈温暖:“我很感激你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只是,我……”
崔清桓一把拉住叶蓁蓁的手腕,扯着她走进偏厅,叶蓁蓁没有挣扎,挣扎除了惹恼他,没有任何作用。
崔清桓道:“我记得清楚,当年你便告诉我,你身子骨不好,日日待在医院,不曾见过外面的春光冬雪,此时能跑能跳,能在外玩耍,能做以前不能做的事,健康快乐,安度一世不好吗?!我会尽我所能,将天下美好的东西都送到你面前!此生绝不负你!你为何非要离开?”
叶蓁蓁眼神平淡,神色温柔,带着一丝追忆:“因为,有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人在啊……”
“我和哥哥相依为命,生命早已交织在一起,哥哥没有我,他会疯的。而我,也离不开他,更不愿离开他。哪怕九死一生,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想去试一下,我知道,你很好,对我更好,可是没了我,你还有家人,朋友,还有自己的理想,你能活的很好,甚至更好,可哥哥不一样,他只有一个我,我也只有一个他。”
崔清桓唇角微微一勾,却连一丝勉强的笑都勾不出,他不怕叶蓁蓁闹,打他,骂他,怨他,恨他,他都能接受,可她不怪他,甚至能极为平静的说着诛心之语,他等了那么多年,盼了那么多年,经手的祈福经书上千卷,拜过的神佛更是数不胜数。
他最初只是为了她能健健康康的过完一世,可不止从何时起,心中的奢望早已变质,他想再见她一面,想知道她好不好,想……和她在一起。
看着叶家表妹一日日的长大,他也在心中勾勒出她未来的模样,他知道,他喜欢的姑娘明媚温暖,如春日之花,冬日暖阳,柔情似水,刚柔并济。
崔清桓道:“为了他,你宁愿回去乖乖做一个病人,也不愿意留在这儿做一个身体康健的人?”
叶蓁蓁没有半分犹豫,坚定不移的道:“抱歉。”
崔清桓眼眶微红,死死的攥紧了手,唯恐控制不住的攀扯她:“若是我非要把你留下呢?”
叶蓁蓁道:“我求你。”
短短三个字,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的扎进崔清桓的心,他酸涩难当,凤眸含泪,整个人好像要碎了,她怎么能这么温柔的残忍。
崔清桓心痛如绞:“我……不愿你离开。”
也不愿见她为难。
她说,那是比她生命更重要的人。其实,崔清桓听到这句话,心中就好似翻起了万丈波澜,他喜欢叶蓁蓁,很喜欢,很喜欢,可他体会不到,叶蓁蓁说的那句“那是比她生命更重要的人。”
在这一刻,崔清桓知道,他比不过叶蓁蓁看重的那个人。不如他在叶蓁蓁心中的分量,也不如他那般爱叶蓁蓁。
他怎么舍得。
既然她做出了选择,他……只能退让。
喜欢是得到,但爱不是。
他爱叶蓁蓁。
叶蓁蓁不敢说任何宽慰之语,不敢有任何保证,她尚且身不由己,又怎么去解救崔清桓:“是我对不住你。”
崔清桓笑了,笑的苦涩又苍白:“不……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叶蓁蓁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但她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处,良久,叶蓁蓁才低声道:“此次,不成功便成仁,我有些话,要嘱咐你。”
崔清桓看着她,眼中没有多少表情,唯有一双眼睛红的吓人。
“这个世界,是我曾经看过的一本书。便是你们这儿的话本子。”
“你本不存在。”
两句话,崔清桓今年初次见到叶蓁蓁便诈出来了,此时听来,却仿佛隔了千百年,恍如隔世。
“崔清回是男主,家境优渥的天之骄子,因你早夭,他成了崔氏名正言顺的嫡子,未来的崔氏家主,原本的叶蓁蓁是他的正妻,但女主,却是他身边的下丫鬟云裳,开篇便是他高中状元,风光无限,云裳被崔夫人送进他的房中……”
不过是老一套的剧情,叶蓁蓁努力的回想着,将脑海中的剧情说与他听,直到想不起来,叶蓁蓁才闭上嘴,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崔清桓盯着她,直勾勾的眼神好像要把叶蓁蓁点燃。
叶蓁蓁一惊:“怎……怎么了?”
崔清桓喉结微动,微微移开视线:“没,再饮一杯?”
叶蓁蓁没拒绝,她伸手去拿茶壶,冷不防碰上一只修长如玉的大手,她下意识的收回手,崔清桓面色如常的取过茶壶,细细的水流坠落,只余一片流水之声。
崔清桓看着他用过的茶盏,眸中悲喜交加,今日这般,应该是他们今生最后一次亲近的机会了。
叶蓁蓁道:“崔清回是男主,有男主光环,你与他相安无事便好,若是不能,就尽量避着,凡事以自己的安全为重,若有余力,也可以帮叶蓁蓁一把,她也挺惨的。”
相安无事……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他与崔清回,注定不会有相安无事的那一天。
男主?他倒要看看,崔清回这个男主有何与众不同。
若不幸身陨,说不得他还能再见叶蓁蓁一面。
想到此处,崔清桓的眼睛微亮,不过,下一瞬便沉寂下去。
他是崔氏倾尽心力培养的下任家主,耗费无数的精力与财富,他不仅仅只是一个他。清桓可以为了他心悦的女子放下一切,追求一个不可能的可能,但崔清桓不能。
**
凤灼不管离开的两人,迫不及待向那个下人道:“你带我去那个湖边。”
理所当然的紧。
凤家父子一言不发的跟在凤灼身后。
他们内心挣扎,乱成一团。
凤羽多次欲言又止的看着凤灼,其实,他觉得这个哥哥也不错。他看向凤修瑾,见他神色郁郁,便不好多言。
下人领着凤灼来到了崔清回院外的池塘边,此时岸上还有一滩水迹,凤灼还未动作,凤羽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讷讷道:“哥……”
“唧唧歪歪像什么样子,一点也不干脆利落。”凤灼轻轻摇头,这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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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像他爹娘一样,心软的厉害:“你呀,想开点,无论如何,你哥一直都是你哥。”
凤羽眼睛一酸。
凤灼掏出少年送的玉佩,扔给凤羽:“呐,你收好,若是用得上,就去找他吧,多少是个救命之恩,让他帮个忙就扯平,也算便宜他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碧波荡漾的湖,轻笑一声:“风水宝地!”
崔清回的松风居走出一个下人,打量着他们,问道:“诸位客人站在此处良久,可是有什么事?”
凤灼轻轻挑眉,含笑道:“今日听说一桩奇事,你们这儿有一个女子落水了?非但没死,还移了性情?”
下人左右看了看:“这……”
凤羽递出一张银票,低声道:“你照实说,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
下人暗戳戳的收了,小声道:“的确如此,云裳姑娘受了惊吓,可把四爷吓得不轻,本来,四爷说为了表小姐的婚约去夫人那里说说好话,可不料四爷出门一会儿,云裳姑娘气不过就投湖了,人捞出来的时候就没气了,可四爷回来,正遇上咽气的云裳姑娘睁眼,可把四爷气坏了,这不,方才平静下来。”
凤灼眼睛一亮:“那为何说她移了性情,她可曾说过什么风言风语?”
“她说什么拍殿试句,什么吸桐,传书之类的,小的们也听不懂。”
拍电视剧。
系统。
穿书。
旁人不懂,凤灼一听就明白了,猝不及防的往前两步,纵身一跃。丝毫没有犹豫。
凤羽大惊:“哥——”
凤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沉入水中。
凤羽上前两步,凤修瑾死死的扣住他的肩膀,双眼微红:“羽儿,等等吧。”
“爹!他是我哥啊!你怎么能那么狠心!他……”
“可他不想,也不愿。”凤修瑾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死死的盯着凤灼消失的地方,安静的仿佛一尊雕像。
他们愿意接受,可凤灼呢,他从来都不愿。
湖中一片死寂,松风居的下人远远的看见,惊呼道:“有人跳湖了!”
松风居
【滴——支线任务,救下凤子期,收服探花凤羽。积分奖励:1000。】
穿越而来的云裳正观察着铜镜中的美人,柳叶眉,丹凤眼,樱鼻红唇,格外俏丽,算是一幅上佳的皮囊,她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听了系统播报,她擦着头发的手一顿【凤子期是谁?】
【凤羽的哥哥!宿主先别问了,他在湖里快凉了!】
云裳哪还有时间胡思乱想,她穿的这个角色真tmd不好干,怎么和水那么有缘!云裳要跳下去,系统赶快阻止【宿主,你疯了,男女授受不亲,你跳湖救了凤子期,还怎么攻略崔清回!派人救啊!】
云裳无语【派人救他,凤羽怎么可能记住我的恩情!那是别人救的!】
【那……等等,等他快死了,你指挥人用人工呼吸救他?】
【好!】
23. 第 23 章
凤灼面色苍白一片,被人捞出来放在岸上,浑身湿漉漉,好似阴湿水鬼,凤羽扑上去:“哥!哥你醒醒——”
云裳站在一旁,眼带怜悯,略有几分睥睨:“你这样不行,听我的!包活的!我会人工呼吸!”
凤羽连忙道:“真的?还请姑娘救命!”
云裳单膝跪地,一手捏住凤灼的下颌,凑近……
凤灼察觉到危险,一拳打出去,云裳冷不防,在系统的惊叫声中,云裳狠狠挨了一拳,顿时,一张玉容红了半边。
凤羽欢喜极了:“哥……哥!你醒了。”
凤灼眉头紧锁,缓缓坐起身,神色阴郁的能滴出水:“多管闲事。”
“你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云裳要疯了,凤灼不感激就算了,还这么对她!云裳不服气,她捂着脸道:“你就是这么报答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凤灼皱眉,难怪他没死成!国粹正要出口,凤羽一把捂住凤灼的嘴:“抱歉,这位姑娘,我哥不是故意的,还请姑娘见谅!”
【凤羽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5,请宿主再接再厉!】
【什么?我救了他的纨绔哥哥,他就涨五个好感度?!我身边的丫鬟还有五十呢!】
凤灼微微一愣,视线缓缓移过去,他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缓缓一笑:“抱歉……我只是听闻姑娘落水就换了性情,我也想尝试一番,看看纨绔是否能变成英才。”
云裳轻笑一声,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还真是异想天开。】
凤灼眸光微动,浅浅一笑:“幸而天可怜见,我觉得脑子灵光了不少。”
云裳急忙呼叫系统【凤灼是怎么回事?!他是穿越者吗?】
系统996可疑的停顿一下,它是第一次实习,业务还不太熟练,它尝试着搜索了一圈【的确有穿越者,不会就是他吧!那咱们攻略凤羽还能成吗?】
云裳知道方才的“人工呼吸”已经暴露了自己,她没有藏着掖着,直接道:“那就恭喜你了,对了,我曾听旁人说起过一句话叫,Howareyou?”
凤灼眼睛一亮,仿佛看见了光:“I''mfine,Thankyou,andyou?”
云裳【md,还真是个穿越者!】
同时,凤灼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晦气!”
两人面上言笑晏晏,都觉得对方是自己的亲人。
云裳看了一眼凤灼,低声道:“此地不宜多言,有机会再聊!”
凤灼兴高采烈的答应了:“好!”
等她转身,凤灼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凤羽连忙道:“哥……”
凤灼抬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想静静。”
凤羽乖乖点头。
凤灼坐在原地,没有移动,他想了很多,原以为,此次不论生死总要有一个结论,可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他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好像即便这具身体死亡,他也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他正emo,叶蓁蓁脚步轻快的走过来,神情跃跃欲试,直到看到落汤鸡一样的凤灼,她才犹豫的停下脚步,看着凤灼这么狼狈又哀怨,忍不住出声:“你这是……”
“我以为这儿是风水宝地,没想到也不过寻常,回去吧,不要做无用功。”
凤灼看着乖巧温柔的小姑娘,心中涌起一丝好感,多说了两句。
叶蓁蓁的脸如昙花般开落,只一瞬,神色暗了下来。她勉强一笑:“多谢。春寒料峭,你赶紧回去换衣裳吧,不然怕是要生病。”
凤灼道:“多谢。”
凤羽诧异的睁大眼睛,他几乎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何曾见过凤灼这般温柔的模样?
此时的凤灼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柔和,他只是对乖巧的小姑娘莫名的心生好感,年纪那么小,又孤身在异世,一心想着回家,这样的她,莫名的惹人怜惜,她年岁不大,甚至比他可爱的妹妹还要小两岁,凤灼想到此处,眼神暗了一下。
等着身死离开这个世界可能性不大,但若是通过云裳身上的系统呢?超越世界等级的存在,也许能够帮他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凤灼沮丧的心情好了很多,一阵风吹过,他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显然是有些受凉了。
叶蓁蓁转身离开,崔清桓示意丫鬟赶紧追上,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凤灼,正欲走,听闻身后人说道:“崔公子,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他看着凤灼,眸色深深:“如此也好,凤公子可愿去留园与我一叙?”
凤灼蹭了一下鼻子,想打喷嚏的感觉总算消了下去,他漫不经心道:“求之不得。”
崔清桓心情好,丝毫不介意他的态度,反而缓缓勾起一抹笑:“甚好。”
崔清桓带着凤灼一行人回了留园,梳洗之后,将人带进书房:“凤公子有话可以直言。”
凤灼缓缓摇头:“不是我不愿说,只怕隔墙有耳。”
崔清桓眉毛下压,清冷如月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哦?那你要如何?”
凤灼道:“我想在崔府借住一段时间,嗯……很长时间内。”
崔清桓漫不经心的挑眉:“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让你一家陌生人,住进我家里来?”
凤灼道:“就凭我能做你未婚妻的挡箭牌,不知这个理由,够不够?”
崔清桓眉峰一聚,神色郁郁:“怎么回事。”
凤灼道:“隔墙有耳,不可说。”
崔清桓淡淡的道:“凤公子尽管放心,还没有人能把手伸进留园。”
凤灼语焉不详,神色认真:“若不是呢?”
崔清桓心中一震,他缓缓地握紧手,没有反驳,因年幼的经历,他对于乱力怪神之事接受良好,莫说此时只是一个超越“人”的东西出现,就算是说天上有神仙,崔清桓也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相信,但是相信是一回事,相信凤灼,却是另外一回事。
“我为何信你?你又为何非要留下……若是松风居的云裳,我能送给你。”
“送给我?”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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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轻笑一声,眼中有些玩味:“她的目的不在我,你送给我做什么?”
那个女人不像是个好东西,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女人的眼睛却浑浊一片,看得出是一个欲/望深重的人,凤灼以前和不少这样的人打交道,甚至修炼成精的老狐狸也不少,他从未怕过,可他本身却很不喜欢这样的人!
他最爱的是妹妹那种单纯善良的姑娘,没有经历过风雨的洗礼,有一颗明媚的心。
当然,不仅仅只是单纯善良,她还是一个很坚强的姑娘,坚韧不拔,自强不息,哪怕被病痛折磨,她也依然积极向上,勇敢面对每一天,他每次觉得自己撑不下去,就会想想妹妹,他的妹妹蓁蓁,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叶灼,叶蓁蓁。
她是他作为叶灼时唯一的亲人。
崔清桓不知凤灼心中的万千思绪,他正在考虑着将云裳赐死的可能性,既然她的存在也许会伤害到叶蓁蓁,那他就将一切扼杀。
【警告,警告,宿主受到致命威胁,请宿主快速自救,若宿主死亡,将会捕捉下一宿主,请宿主快速执行,请宿主快速执行。】
系统尖锐的警报声响起,凤灼头疼的按了按鬓角,看了一眼面色沉寂的崔清桓,想不到这个恋爱脑也是个狠角色,一言不合就想大开杀戒。
他抿了抿唇:“其实,我不想离开崔家,也是为了享乐。”
崔清桓缓缓抬眸,即便他说的话有些突兀,崔清桓也没有插话。
凤灼接着道:“崔公子出身世家,自然不知我一介布衣过的有多辛苦,我记得,以前家里会有蟑螂,打不死,杀不尽,你瞧见一只,杀了,还会有下一只。”
崔清桓轻轻蹙眉,他委实不喜欢被人看透的感觉,听了凤灼暗戳戳的劝阻,不以为意道:“来一只杀一只,来两只杀一双,迟早有一日我会把它们尽数消灭。”
凤灼道:“可你如何知晓她在何处?”
崔清桓脸色一沉,半晌没说话,良久,他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凭什么信你别无易心?”
凤灼缓缓笑开了:“你应该最清楚,我所求不在此处,不然,也不会一言不合便求死了。”
他将手腕抬起,崔清桓能清晰的看见他手上新换的丝绷带,寻风一早便告诉他了,府里的郎中说,他怕是奔着死去的,但凡有一点想要活下去的意思,他手腕就不可能割的那么深。
崔清桓沉思片刻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要保证,不可同后院的女眷有半点交集,远远的看着就匆匆避开,若是违反了……”
凤灼道:“此心安处是吾乡,我的心安之处不在此,更没有心思去想其他,所以,崔公子不必担心我同旁人多说了什么,就算是天仙下凡,我也不会多看一眼,比起乱七八糟的情感牵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崔清桓心安了:“你要做什么?
凤灼道:“这也是我下一个请求。”
24. 第 24 章
“若是方便,我想请您帮忙引荐,学习医术。”
凤灼自知此时走不开,只能在这方世界沉沦,他现在不用拼命的赚钱,日子也没有盼头,索性就利用空余的时间学习医术,若有朝一日能回去……
崔清桓凤眸微眯:“你不怕惹人注意,把你当妖怪烧了吗?”
凤灼的一举一动太出格了。哪怕凤家人不计较,可若是有心之人呢?
“若能一死,倒也解脱。”
崔清桓对那方未知的世界有些好奇了,究竟是怎样的人间,才会让他们宁可死也要回去。
“难道,那里也有你牵挂的人?”
凤灼不置可否,唇边却缓缓勾起一抹笑,眼神微微放空,一看便知沉浸在思绪中无法自拔,崔清桓自觉不必再问,淡淡的道:“我知晓你的意思,想找医术高明者做师父,可你若什么都不会,反倒落了下乘,不如你先和府中的郎中学习,若是他教无可教,我再为你引荐不迟。”
凤灼诚挚的点头:“多谢,我有一句话,还请你转告你的未婚妻。”
崔清桓轻轻抬眸。
凤灼道:“附耳过来。”
崔清回顿了一下,慢条斯理的凑过去,听到凤灼的话,眉头轻蹙:“又是她?”
“什么意思?什么叫又是?”
崔清桓手上沾了一滴清茶,在桌上写了两个字“女主。”
还没写完,凤灼看懂了,直接用手一糊:“你知道的倒不少……唔,我都不知道。”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叶灼天天忙得跟个陀螺一样,不停的连轴转,恨不能一个人当成两个人用,哪里有时间看这些东西:“你原话转述,她会明白。”
崔清桓神色莫名的看着凤灼转身离开,他缓缓站起身,他走到窗边,细细的思索了凤灼留下的七个字——“云裳携系统穿书。”
因着之前的缘故,崔清桓大约能听懂他的话,至于系统……便是凤灼口中的隔墙耳吧。难怪他如此谨慎,崔清桓招来两个豢养的死侍:“影四,打今日起,你便悄悄的盯着云裳,若有易动,酌情处置,影五,明日后跟着凤子期,有何异动,速速来报。”
“是!”
影四影五着实有些震惊,也不知云裳怎么得罪了自家公子,才会让他派出影四——此人堪称杀人机器,而崔清桓口中的酌情处理,是但凡有任何异动,立刻格杀。先斩后奏,不必禀报。
景枫苑
叶蓁蓁倚靠在窗前的美人塌上,精致的小脸埋在上好的白狐皮毛的靠垫中,神情恹恹。
崔清桓抬手阻止了想要上前禀报的下人,他轻声走到叶蓁蓁身边,待道阴影投下,叶蓁蓁才回神:“六表哥。”
崔清桓低声问道:“不开心了?”
叶蓁蓁轻叹了一口气:“只是有些失望,不过,他乡遇故知,也算是……”
崔清桓伸出手指抵在她的唇边,娇艳欲滴的红唇轻轻擦过崔清桓的手,一阵酥麻直冲天灵盖,崔清桓轻咳一声:“蓁蓁慎言。”
叶蓁蓁的视线不自觉的飘向崔清桓的手,长睫微颤:“怎……怎么……”
崔清桓俊美无双的脸缓缓靠近,叶蓁蓁几乎可以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他慢慢慢慢的靠近,就好像开了慢动作一样,叶蓁蓁的心跳声,一声大过一声,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
崔清桓的脸在她的耳侧停下,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际,让她玉白的肌肤染上点点红霞,他缓缓勾唇,遮住了眼中的笑意,看来,表妹对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情谊,等叶蓁蓁要躲,崔清桓这才慢条斯理道:“凤子期让我带给表妹一句话,他说,云裳携系统穿书。我怕隔墙有耳,不敢高声言,唐突之处,还请表妹勿怪。”
崔清桓靠的越发近了,淡淡的檀香强势的侵占她的感官,叶蓁蓁忍不住往旁边一躲,不防崔清桓靠的太近,他的薄唇轻轻的扫过她的脸颊,叶蓁蓁顿时红了一张脸。
崔清桓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喉头微动,他盯着她的眼神几乎要把人灼伤。
叶蓁蓁低声道:“我,我知道了……表哥,你离我……太近了……”
她声音越来低,面前的男人这才缓缓离开,她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脑袋这才清醒,她正色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凤子期此人我们不熟,但他同我的思想相同,所以,即便他向我们抛出了橄榄枝,咱们也不得不防。偏执的人,若是能达到目的,怕会不惜一切代价。”
说句毫不客气的话,就那哥们,自杀,跳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几乎和她有的一拼,可以看出想回家的心非常迫切了——若是杀了她,便能得到回去的机会,凤子期也不知道会如何选——正如她一般。
“至于另外一位,咱们和凤子期不同,你我二人,天生站在她的对立面,很大可能无法善了,再者她有外物加持,咱们得小心翼翼才是。”
崔清桓道:“杀了她如何?”
叶蓁蓁摇头:“有些人,怕是不容易杀。只怕出手不成,反倒成了别人的磨刀石。”
“为今之计,先按兵不动吧,至少此时咱们未曾落下乘。”
崔清桓道:“好,那咱们就按兵不动……蓁蓁,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叶蓁蓁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嗯?”
崔清桓不错眼的看着她,道:“临近春闱,我们的婚事可否准备起来了?”
叶蓁蓁愣了一下:“啊?这,这是不是太快了!你有婚约在身,皇家的人不会那么不讲道理吧。”
崔清桓道:“君心难测,谁知会如何,倒不如把婚事办了,以绝后患。”
叶蓁蓁好像做梦一样,他们两个订婚不足一月,崔清桓就开始催婚了,别说是礼仪繁琐的古代,就算是讲究快节奏的现代,也没有这个快法啊!就像做梦一样。
“太快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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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清桓眉眼低垂,温润无害到软弱可欺的地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知道表妹为难……可此事已经定下了,宜早不宜迟。”
其实,成亲太早对叶蓁蓁并没有好处,她若是这个世界的姑娘,崔清桓不介意等上一年半载,让叶蓁蓁把一切打理好,安安心心的做他的新娘,可她偏偏不是,他不知道叶蓁蓁哪一天又会突然消失不见,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也极不可控,可能是一辈子,也可能是十年,五年……一年。
崔清桓等不起。
他想和自己喜欢的姑娘名正言顺的在一起,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
叶蓁蓁略感压力,她可以肯定,崔清桓喜欢上她了,不是原身,而是她,叶蓁蓁虽不知这份感情怎么来的,可崔清桓真真切切的在爱着她。
但是,他喜欢她,要名分,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倍感压力。她喜欢崔清桓吗?显然是否定的,哪怕俊美如斯,家世显赫,叶蓁蓁也没有动心。
她下意识的拉了拉崔清桓的衣袖,撒娇道:“时间太紧迫了,咱们订婚不满一月,其他事情可以先放一放……”见他不喜,叶蓁蓁不介意给点好处,安抚一下不满的未婚夫,她轻轻的踮起脚尖,双手揽住他的脖颈,往下一拉,轻轻的一枚香吻落在他的脸颊上,崔清桓躁动不安的心好像遇到了一场甘霖,眼神顿时温柔,像一只被顺毛的雪狼,他的脸在叶蓁蓁的鬓角轻轻的蹭了蹭,耳鬓厮磨,格外亲昵。
叶蓁蓁低低的说了一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日后,总归是要成亲的。”
他心中不太赞同此言,他喜欢蓁蓁,自然就希望能朝朝暮暮的在一起,今生今世永不分离,有情人不求朝朝暮暮求什么?不过,叶蓁蓁的吻,他倒是很满意,崔清桓唇边勾起一抹浅笑,嘴角疯狂上扬,温柔似水道:“那其他的先放放,我改日请人测算个好日子,可好?也好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不是。”
叶蓁蓁唇角微微一动,这哥还想着成亲呐!不过,她也没有继续反驳,反驳太多,反而会起到反作用:“好,都听表哥的。”
厮磨了半晌,崔清桓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禀告了老父亲一声,崔清桓就带着两人都名帖算了日子。
今年有两个不错的日子,一个是在一个月后,另一个,在三月后。崔清桓看着日子,半喜半忧,也不知表妹会不会喜欢?
大抵是不会的。
崔清桓很有自知之明。
但人可以慢慢哄,亲必须早点成,别以为他不知道,前段时间崔清回被下了降头一般维护那个婢女,惹得表妹伤心,最近这段时间,脑子却好像清醒了一般,日日想着和表妹再续前缘,他看着这些,也有些担忧,若是崔清回发现叶蓁蓁不是原来的叶蓁蓁,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他娶了她,叶蓁蓁就是名正言顺的崔氏少夫人,即便崔清回真的发现了什么,他也能保护叶蓁蓁的安危。这也是他急着娶她的原因之一。
23-30
23
第23章
凤灼面色苍白一片,被人捞出来放在岸上,浑身湿漉漉,好似阴湿水鬼,凤羽扑上去:“哥!哥你醒醒——”
云裳站在一旁,眼带怜悯,略有几分睥睨:“你这样不行,听我的!包活的!我会人工呼吸!”
凤羽连忙道:“真的?还请姑娘救命!”
云裳单膝跪地,一手捏住凤灼的下颌,凑近……
凤灼察觉到危险,一拳打出去,云裳冷不防,在系统的惊叫声中,云裳狠狠挨了一拳,顿时,一张玉容红了半边。
凤羽欢喜极了:“哥……哥!你醒了。”
凤灼眉头紧锁,缓缓坐起身,神色阴郁的能滴出水:“多管闲事。”
“你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云裳要疯了,凤灼不感激就算了,还这么对她!云裳不服气,她捂着脸道:“你就是这么报答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凤灼皱眉,难怪他没死成!国粹正要出口,凤羽一把捂住凤灼的嘴:“抱歉,这位姑娘,我哥不是故意的,还请姑娘见谅!”
【凤羽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5,请宿主再接再厉!】
【什么?我救了他的纨绔哥哥,他就涨五个好感度?!我身边的丫鬟还有五十呢!】
凤灼微微一愣,视线缓缓移过去,他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缓缓一笑:“抱歉……我只是听闻姑娘落水就换了性情,我也想尝试一番,看看纨绔是否能变成英才。”
云裳轻笑一声,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还真是异想天开。】
凤灼眸光微动,浅浅一笑:“幸而天可怜见,我觉得脑子灵光了不少。”
云裳急忙呼叫系统【凤灼是怎么回事?!他是穿越者吗?】
系统996可疑的停顿一下,它是第一次实习,业务还不太熟练,它尝试着搜索了一圈【的确有穿越者,不会就是他吧!那咱们攻略凤羽还能成吗?】
云裳知道方才的“人工呼吸”已经暴露了自己,她没有藏着掖着,直接道:“那就恭喜你了,对了,我曾听旁人说起过一句话叫,Howareyou?”
凤灼眼睛一亮,仿佛看见了光:“Imfine,Thankyou,andyou?”
云裳【md,还真是个穿越者!】
同时,凤灼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晦气!”
两人面上言笑晏晏,都觉得对方是自己的亲人。
云裳看了一眼凤灼,低声道:“此地不宜多言,有机会再聊!”
凤灼兴高采烈的答应了:“好!”
等她转身,凤灼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凤羽连忙道:“哥……”
凤灼抬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想静静。”
凤羽乖乖点头。
凤灼坐在原地,没有移动,他想了很多,原以为,此次不论生死总要有一个结论,可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他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好像即便这具身体死亡,他也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他正emo,叶蓁蓁脚步轻快的走过来,神情跃跃欲试,直到看到落汤鸡一样的凤灼,她才犹豫的停下脚步,看着凤灼这么狼狈又哀怨,忍不住出声:“你这是……”
“我以为这儿是风水宝地,没想到也不过寻常,回去吧,不要做无用功。”
凤灼看着乖巧温柔的小姑娘,心中涌起一丝好感,多说了两句。
叶蓁蓁的脸如昙花般开落,只一瞬,神色暗了下来。她勉强一笑:“多谢。春寒料峭,你赶紧回去换衣裳吧,不然怕是要生病。”
凤灼道:“多谢。”
凤羽诧异的睁大眼睛,他几乎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何曾见过凤灼这般温柔的模样?
此时的凤灼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柔和,他只是对乖巧的小姑娘莫名的心生好感,年纪那么小,又孤身在异世,一心想着回家,这样的她,莫名的惹人怜惜,她年岁不大,甚至比他可爱的妹妹还要小两岁,凤灼想到此处,眼神暗了一下。
等着身死离开这个世界可能性不大,但若是通过云裳身上的系统呢?超越世界等级的存在,也许能够帮他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凤灼沮丧的心情好了很多,一阵风吹过,他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显然是有些受凉了。
叶蓁蓁转身离开,崔清桓示意丫鬟赶紧追上,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凤灼,正欲走,听闻身后人说道:“崔公子,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他看着凤灼,眸色深深:“如此也好,凤公子可愿去留园与我一叙?”
凤灼蹭了一下鼻子,想打喷嚏的感觉总算消了下去,他漫不经心道:“求之不得。”
崔清桓心情好,丝毫不介意他的态度,反而缓缓勾起一抹笑:“甚好。”
崔清桓带着凤灼一行人回了留园,梳洗之后,将人带进书房:“凤公子有话可以直言。”
凤灼缓缓摇头:“不是我不愿说,只怕隔墙有耳。”
崔清桓眉毛下压,清冷如月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哦?那你要如何?”
凤灼道:“我想在崔府借住一段时间,嗯……很长时间内。”
崔清桓漫不经心的挑眉:“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让你一家陌生人,住进我家里来?”
凤灼道:“就凭我能做你未婚妻的挡箭牌,不知这个理由,够不够?”
崔清桓眉峰一聚,神色郁郁:“怎么回事。”
凤灼道:“隔墙有耳,不可说。”
崔清桓淡淡的道:“凤公子尽管放心,还没有人能把手伸进留园。”
凤灼语焉不详,神色认真:“若不是呢?”
崔清桓心中一震,他缓缓地握紧手,没有反驳,因年幼的经历,他对于乱力怪神之事接受良好,莫说此时只是一个超越“人”的东西出现,就算是说天上有神仙,崔清桓也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相信,但是相信是一回事,相信凤灼,却是另外一回事。
“我为何信你?你又为何非要留下……若是松风居的云裳,我能送给你。”
“送给我?”凤灼轻笑一声,眼中有些玩味:“她的目的不在我,你送给我做什么?”
那个女人不像是个好东西,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女人的眼睛却浑浊一片,看得出是一个欲/望深重的人,凤灼以前和不少这样的人打交道,甚至修炼成精的老狐狸也不少,他从未怕过,可他本身却很不喜欢这样的人!
他最爱的是妹妹那种单纯善良的姑娘,没有经历过风雨的洗礼,有一颗明媚的心。
当然,不仅仅只是单纯善良,她还是一个很坚强的姑娘,坚韧不拔,自强不息,哪怕被病痛折磨,她也依然积极向上,勇敢面对每一天,他每次觉得自己撑不下去,就会想想妹妹,他的妹妹蓁蓁,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叶灼,叶蓁蓁。
她是他作为叶灼时唯一的亲人。
崔清桓不知凤灼心中的万千思绪,他正在考虑着将云裳赐死的可能性,既然她的存在也许会伤害到叶蓁蓁,那他就将一切扼杀。
【警告,警告,宿主受到致命威胁,请宿主快速自救,若宿主死亡,将会捕捉下一宿主,请宿主快速执行,请宿主快速执行。】
系统尖锐的警报声响起,凤灼头疼的按了按鬓角,看了一眼面色沉寂的崔清桓,想不到这个恋爱脑也是个狠角色,一言不合就想大开杀戒。
他抿了抿唇:“其实,我不想离开崔家,也是为了享乐。”
崔清桓缓缓抬眸,即便他说的话有些突兀,崔清桓也没有插话。
凤灼接着道:“崔公子出身世家,自然不知我一介布衣过的有多辛苦,我记得,以前家里会有蟑螂,打不死,杀不尽,你瞧见一只,杀了,还会有下一只。”
崔清桓轻轻蹙眉,他委实不喜欢被人看透的感觉,听了凤灼暗戳戳的劝阻,不以为意道:“来一只杀一只,来两只杀一双,迟早有一日我会把它们尽数消灭。”
凤灼道:“可你如何知晓她在何处?”
崔清桓脸色一沉,半晌没说话,良久,他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凭什么信你别无易心?”
凤灼缓缓笑开了:“你应该最清楚,我所求不在此处,不然,也不会一言不合便求死了。”
他将手腕抬起,崔清桓能清晰的看见他手上新换的丝绷带,寻风一早便告诉他了,府里的郎中说,他怕是奔着死去的,但凡有一点想要活下去的意思,他手腕就不可能割的那么深。
崔清桓沉思片刻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要保证,不可同后院的女眷有半点交集,远远的看着就匆匆避开,若是违反了……”
凤灼道:“此心安处是吾乡,我的心安之处不在此,更没有心思去想其他,所以,崔公子不必担心我同旁人多说了什么,就算是天仙下凡,我也不会多看一眼,比起乱七八糟的情感牵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崔清桓心安了:“你要做什么?
凤灼道:“这也是我下一个请求。”
24
第24章
“若是方便,我想请您帮忙引荐,学习医术。”
凤灼自知此时走不开,只能在这方世界沉沦,他现在不用拼命的赚钱,日子也没有盼头,索性就利用空余的时间学习医术,若有朝一日能回去……
崔清桓凤眸微眯:“你不怕惹人注意,把你当妖怪烧了吗?”
凤灼的一举一动太出格了。哪怕凤家人不计较,可若是有心之人呢?
“若能一死,倒也解脱。”
崔清桓对那方未知的世界有些好奇了,究竟是怎样的人间,才会让他们宁可死也要回去。
“难道,那里也有你牵挂的人?”
凤灼不置可否,唇边却缓缓勾起一抹笑,眼神微微放空,一看便知沉浸在思绪中无法自拔,崔清桓自觉不必再问,淡淡的道:“我知晓你的意思,想找医术高明者做师父,可你若什么都不会,反倒落了下乘,不如你先和府中的郎中学习,若是他教无可教,我再为你引荐不迟。”
凤灼诚挚的点头:“多谢,我有一句话,还请你转告你的未婚妻。”
崔清桓轻轻抬眸。
凤灼道:“附耳过来。”
崔清回顿了一下,慢条斯理的凑过去,听到凤灼的话,眉头轻蹙:“又是她?”
“什么意思?什么叫又是?”
崔清桓手上沾了一滴清茶,在桌上写了两个字“女主。”
还没写完,凤灼看懂了,直接用手一糊:“你知道的倒不少……唔,我都不知道。”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叶灼天天忙得跟个陀螺一样,不停的连轴转,恨不能一个人当成两个人用,哪里有时间看这些东西:“你原话转述,她会明白。”
崔清桓神色莫名的看着凤灼转身离开,他缓缓站起身,他走到窗边,细细的思索了凤灼留下的七个字——“云裳携系统穿书。”
因着之前的缘故,崔清桓大约能听懂他的话,至于系统……便是凤灼口中的隔墙耳吧。难怪他如此谨慎,崔清桓招来两个豢养的死侍:“影四,打今日起,你便悄悄的盯着云裳,若有易动,酌情处置,影五,明日后跟着凤子期,有何异动,速速来报。”
“是!”
影四影五着实有些震惊,也不知云裳怎么得罪了自家公子,才会让他派出影四——此人堪称杀人机器,而崔清桓口中的酌情处理,是但凡有任何异动,立刻格杀。先斩后奏,不必禀报。
景枫苑
叶蓁蓁倚靠在窗前的美人塌上,精致的小脸埋在上好的白狐皮毛的靠垫中,神情恹恹。
崔清桓抬手阻止了想要上前禀报的下人,他轻声走到叶蓁蓁身边,待道阴影投下,叶蓁蓁才回神:“六表哥。”
崔清桓低声问道:“不开心了?”
叶蓁蓁轻叹了一口气:“只是有些失望,不过,他乡遇故知,也算是……”
崔清桓伸出手指抵在她的唇边,娇艳欲滴的红唇轻轻擦过崔清桓的手,一阵酥麻直冲天灵盖,崔清桓轻咳一声:“蓁蓁慎言。”
叶蓁蓁的视线不自觉的飘向崔清桓的手,长睫微颤:“怎……怎么……”
崔清桓俊美无双的脸缓缓靠近,叶蓁蓁几乎可以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他慢慢慢慢的靠近,就好像开了慢动作一样,叶蓁蓁的心跳声,一声大过一声,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
崔清桓的脸在她的耳侧停下,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际,让她玉白的肌肤染上点点红霞,他缓缓勾唇,遮住了眼中的笑意,看来,表妹对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情谊,等叶蓁蓁要躲,崔清桓这才慢条斯理道:“凤子期让我带给表妹一句话,他说,云裳携系统穿书。我怕隔墙有耳,不敢高声言,唐突之处,还请表妹勿怪。”
崔清桓靠的越发近了,淡淡的檀香强势的侵占她的感官,叶蓁蓁忍不住往旁边一躲,不防崔清桓靠的太近,他的薄唇轻轻的扫过她的脸颊,叶蓁蓁顿时红了一张脸。
崔清桓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喉头微动,他盯着她的眼神几乎要把人灼伤。
叶蓁蓁低声道:“我,我知道了……表哥,你离我……太近了……”
她声音越来低,面前的男人这才缓缓离开,她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脑袋这才清醒,她正色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凤子期此人我们不熟,但他同我的思想相同,所以,即便他向我们抛出了橄榄枝,咱们也不得不防。偏执的人,若是能达到目的,怕会不惜一切代价。”
说句毫不客气的话,就那哥们,自杀,跳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几乎和她有的一拼,可以看出想回家的心非常迫切了——若是杀了她,便能得到回去的机会,凤子期也不知道会如何选——正如她一般。
“至于另外一位,咱们和凤子期不同,你我二人,天生站在她的对立面,很大可能无法善了,再者她有外物加持,咱们得小心翼翼才是。”
崔清桓道:“杀了她如何?”
叶蓁蓁摇头:“有些人,怕是不容易杀。只怕出手不成,反倒成了别人的磨刀石。”
“为今之计,先按兵不动吧,至少此时咱们未曾落下乘。”
崔清桓道:“好,那咱们就按兵不动……蓁蓁,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叶蓁蓁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嗯?”
崔清桓不错眼的看着她,道:“临近春闱,我们的婚事可否准备起来了?”
叶蓁蓁愣了一下:“啊?这,这是不是太快了!你有婚约在身,皇家的人不会那么不讲道理吧。”
崔清桓道:“君心难测,谁知会如何,倒不如把婚事办了,以绝后患。”
叶蓁蓁好像做梦一样,他们两个订婚不足一月,崔清桓就开始催婚了,别说是礼仪繁琐的古代,就算是讲究快节奏的现代,也没有这个快法啊!就像做梦一样。
“太快了些吧。”
崔清桓眉眼低垂,温润无害到软弱可欺的地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知道表妹为难……可此事已经定下了,宜早不宜迟。”
其实,成亲太早对叶蓁蓁并没有好处,她若是这个世界的姑娘,崔清桓不介意等上一年半载,让叶蓁蓁把一切打理好,安安心心的做他的新娘,可她偏偏不是,他不知道叶蓁蓁哪一天又会突然消失不见,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也极不可控,可能是一辈子,也可能是十年,五年……一年。
崔清桓等不起。
他想和自己喜欢的姑娘名正言顺的在一起,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
叶蓁蓁略感压力,她可以肯定,崔清桓喜欢上她了,不是原身,而是她,叶蓁蓁虽不知这份感情怎么来的,可崔清桓真真切切的在爱着她。
但是,他喜欢她,要名分,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倍感压力。她喜欢崔清桓吗?显然是否定的,哪怕俊美如斯,家世显赫,叶蓁蓁也没有动心。
她下意识的拉了拉崔清桓的衣袖,撒娇道:“时间太紧迫了,咱们订婚不满一月,其他事情可以先放一放……”见他不喜,叶蓁蓁不介意给点好处,安抚一下不满的未婚夫,她轻轻的踮起脚尖,双手揽住他的脖颈,往下一拉,轻轻的一枚香吻落在他的脸颊上,崔清桓躁动不安的心好像遇到了一场甘霖,眼神顿时温柔,像一只被顺毛的雪狼,他的脸在叶蓁蓁的鬓角轻轻的蹭了蹭,耳鬓厮磨,格外亲昵。
叶蓁蓁低低的说了一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日后,总归是要成亲的。”
他心中不太赞同此言,他喜欢蓁蓁,自然就希望能朝朝暮暮的在一起,今生今世永不分离,有情人不求朝朝暮暮求什么?不过,叶蓁蓁的吻,他倒是很满意,崔清桓唇边勾起一抹浅笑,嘴角疯狂上扬,温柔似水道:“那其他的先放放,我改日请人测算个好日子,可好?也好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不是。”
叶蓁蓁唇角微微一动,这哥还想着成亲呐!不过,她也没有继续反驳,反驳太多,反而会起到反作用:“好,都听表哥的。”
厮磨了半晌,崔清桓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禀告了老父亲一声,崔清桓就带着两人都名帖算了日子。
今年有两个不错的日子,一个是在一个月后,另一个,在三月后。崔清桓看着日子,半喜半忧,也不知表妹会不会喜欢?
大抵是不会的。
崔清桓很有自知之明。
但人可以慢慢哄,亲必须早点成,别以为他不知道,前段时间崔清回被下了降头一般维护那个婢女,惹得表妹伤心,最近这段时间,脑子却好像清醒了一般,日日想着和表妹再续前缘,他看着这些,也有些担忧,若是崔清回发现叶蓁蓁不是原来的叶蓁蓁,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他娶了她,叶蓁蓁就是名正言顺的崔氏少夫人,即便崔清回真的发现了什么,他也能保护叶蓁蓁的安危。这也是他急着娶她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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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六礼已过完四礼,叶姨娘的心安稳了,可她为什么有些不明白崔怀臻在说什么?她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老爷的意思是,让他们三月之后成亲?”
崔怀臻点点头,眉目间没有半分不悦,格外平静:“六郎希望早一些,若是三月之后不成,那就得等到明年了,我想早些成亲也好,以免横生枝节。”
叶姨娘震惊却没有反驳,她也颇为赞同,六郎虽然落到了叶蓁蓁手中,但还是要尽快敲定才放心,她没有反驳的必要,反而格外赞同。
“那我催着绣娘快些绣嫁衣。”
“嗯,你办事,我放心。”崔怀臻神色淡淡的说着违心之语,叶姨娘不曾经历风霜,心性依然单纯,他见惯了朝堂上的老狐狸,叶姨娘同他们一比,简直就是一张白纸,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谈及这桩婚事,他最担心的是崔清回,怕他想差了,但为了六郎,只能委屈他了,不是谁养大的孩子谁不心疼,崔怀臻承认,他偏心偏的没边了。
他还知道虚伪……咳真切的反思一下,叶姨娘却半点没记挂着她的好儿子。
叶姨娘眼睛一亮,很是矜持的道:“老爷谬赞了。”
崔怀臻忍不住轻笑一声:“若是缺了什么,或是有何麻烦,直接找六郎就是,他娶媳妇儿,总要上心。”
叶姨娘见他欢喜,也眉眼弯弯:“谢老爷关怀。”
“嗯,时辰不早了,安置吧。”
不多时,卧房的蜡烛便熄灭了。
侍候的小丫鬟向身边人感慨:“老爷对姨娘倒还是一如既往啊。”
“可不是,不过还要是府里的家风正,你瞧瞧那些官位没咱们老爷高的,家里都莺莺燕燕一大堆,恨不能娶个十八房小妾,像府里这样的,翻遍京城也只有这么一家。”
“日后咱们表小姐嫁给了六爷,姨娘的日子会更好过!”
“可不是,似六爷那般的痴情人,才是真正少见,府内都传遍了,能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做到那一步,也算是个真男儿。”
**
婚期定在三月之后,正是五月二十,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叶蓁蓁见叶姨娘欢喜,不忍扫兴,当然,她大约也没有选择的余地,算来算去,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叶姨娘见叶蓁蓁眉眼平淡,担忧的唤了一声:“蓁蓁……你是不是不愿意嫁给六郎了?”
她忍不住握紧她的手,心中闪过千百个念头,若真是不愿,还能趁着未曾人尽皆知阻止一番……哪怕她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她也认了。
“你若是不喜欢,我去求求……”
“没有。”叶蓁蓁连忙解释:“没有不喜欢,只是觉得时间紧迫,好像在做梦一样。”
叶姨娘这才放心:“好孩子,你这是怕了,不*过也没什么好怕,你要嫁的人是六郎,只不过是从景枫苑搬到留园,左右还在一个府里,没什么可怕的。更何况女子十六而婚,即便今年不成亲,明年也一定要成亲了,否则官府都容不下,六郎知根知底,又那般心悦与你,你嫁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叶蓁蓁没想到官府还要催婚,想想也是,古代提倡女子早婚,恨不能让她们生个十个八个,来增加国家的人口,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幸好是来到了此处,若是换在寻常百姓家……恐怕就是种田副本了。
屈原一句“哀民生之多艰”就让她没了尝试的勇气。
罢了,嫁就嫁了。崔清桓长的那么俊俏,嫁给他不亏。
叶蓁蓁说服自己,心情好了很多,沿着景枫苑的湖岸走了两圈,见外面的花开的正好,来了兴致:“我们去外面瞧瞧。”
云想道:“可是一会儿会有绣娘过来给小姐量尺寸,做嫁衣。”
叶蓁蓁脚步一顿,道:“走不远,她们来了,再来通禀也不迟。”
大好春光,一直被圈禁在那个小小的院子,叶蓁蓁窥见外面的春色,很难不动心。
柳丝长,春草绿,叶蓁蓁难得来了兴致,她循着上次落水的木桥走过去,大约行了半刻钟,景色慢慢清雅起来,没了繁花似锦,处处绿草如茵。
云想道:“姑娘,这是府上的郎中开辟的小药圃,他脾气怪,喜欢亲自种一些药材,为了这些,他特地求了老爷。”
叶蓁蓁一笑:“倒是个真性情,人嘛,也该有自己的坚持,若是一成不变,生命就像一汪死水,再也没有生机了。”
草木掩映下,正在挖草药的少年身子一僵,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铲子,然后任由它掉在地上,他径自往地上一坐,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放空思绪。
类似的话,他曾经听到过。
蓁蓁在医院里呆得太久太久,他却没有时间陪她,有一天,她同病房的病友出院,她偷偷的去送,回来的时候身体便不好了。
她昏昏沉沉睡了好几天。
她昏了几天,叶灼便在她的床前守了几天,等她虚弱的醒过来,叶灼再多的责备也说不出来了,反倒哄着小丫头多吃一些,不过,她却和他想的不一样。不仅没有哭鼻子,还喜笑颜开,说她交到了朋友。
叶灼不懂,但只要叶蓁蓁高兴,那便怎样都可以。哪怕担心,他也没说一个字。
不过,哪怕只是眼角眉梢稍微露出一丝不对,叶蓁蓁也能看出来,她虚弱而温柔的笑:“哥哥……我每天都待在这里,甚至已经忘记了外面的天空是什么样子,这样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一生,真的太苦了。”
“人啊,如果一成不变,生命就像一汪死水,再也没有生机了。”
叶灼已经忘记了当初他是怎样的心情,只记得他哭的像条狗一样。
“谁在那里!”叶蓁蓁听到声音,轻喝一声。
翠微,云想连忙上前,挡在叶蓁蓁身前。
凤灼举起一只手摆了摆:“嗨……是我,我来挖两棵药材。”
叶蓁蓁眼睛一亮:“是你啊!凤公子,你还懂医术?难不成是医学院毕业的,或者家学渊源,祖上是学医的?”
这不是她那个同乡吗?!感情还是个医生啊!这必须得打好关系啊!
叶蓁蓁这个病人,对于医生有天然的好感,她生病那么多年,她身边的医生护士都对她很好。她很感激。
凤灼自嘲一笑:“家学渊源,是啊。”
可不就是家学渊源,他的妹妹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家里的时间多的多。
叶蓁蓁“哇!”了一声,眼睛都亮了,上前几步:“你在忙什么,我能帮得吗?”
凤灼见她过来,连忙出声:“停!你可别过来,若是让你家那位知道了,就要赶人了!离我远点,有多远走多远。”
叶蓁蓁有些失望:“抱歉,我只是太无聊了,好像没什么事情可以做。”
凤灼道:“前面有个凉亭,我放了两本书,你可以去坐一会儿。”
“好了,不说了,我得赶快把药挖了,不然老头子又该为难我了!”
叶蓁蓁道:“好,那你忙!我就不打搅了!”
她并没有去凤子期说的凉亭,既然他在忙,她又何必打搅,看来,这位大兄弟也是认命了,并且适应性良好。
凤灼头也没抬,继续挖药。
挖完药又要背书,那老头子的医术不错,同样不错的,是他古怪的脾气。
他对上崔家人倒是收敛一些,但对上他这个新鲜出炉的小徒弟,那是一点也不留情。非要磨磨他的性子。
直到夕阳西下,凤灼才把老头子要的东西挖好,药圃也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是俊美至极的少年郎颇有些灰头土脸。
凤羽找来时,凤灼正无力的靠在栏杆上,手中拿着一本医书,许是累了,他凤眸半阖,无精打采。
不过,翻书的速度倒是不慢。
凤羽道:“哥,你不要那么辛苦,若是累了就歇歇吧,可别把自己的身体累坏了。”
凤灼轻哼一声,不知是答应还是反驳。
凤羽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哥哥可有什么不懂的字,可以问我。”
凤灼道:“不用,我大抵都认得,你派人去街上给我买点核桃回来,我要补补脑,也不知多久没动脑子了,看个书这么费劲,都看两遍了还是背不全,真差劲!”
凤羽:“……”
他直勾勾的盯着凤灼,见他翻书的速度半点不慢,心中一动,问道:“哥,你以前看一遍就能全部记住了?”
凤灼一边看书,一边回答凤羽的问题:“当然,所有的书,都没有看第二遍的必要,这脑子真笨,得浪费我多少时间!”
凤羽:“……”
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天赋,在凤灼口中,却只有一个笨字。
难道,子期哥以前,有过目不忘之能?
凤羽沉默的站在一旁,不敢出言打搅。
凤灼连看三遍,终于完全记下。又拿起另外一本,翻到另外一本书,有一张纸悠然飘落,上面的字很丑,连工整都算不上,凤羽却看的一清二楚,正是诗经中的《桃夭》。
凤羽一愣:“哥,这是你写的……字?”
不但不工整,甚至残缺不全……
他是疯了才想让凤子期参加科举。
凤灼两根手指夹住那张薄薄的纸,深深的看了一眼,珍重的放在夹在书里,就好像在放什么宝贝。
他缓缓勾唇,抬眸看他:“这么,有意见?”
凤羽摸了摸鼻子:“我,我觉得……”
“有意见憋着!”
凤羽顿时闭嘴,然后乖巧的向凤灼笑笑,说闭嘴就闭嘴,他再不敢说一个字!
另一边,崔清桓听影五禀报了他们短暂的相遇,手中的笔一顿,又听到凤灼的那一首《桃夭》,缓缓勾起一抹笑,眼中却冷如落雪:“好好好,好一个凤子期!”
影五犹豫的道:“还有一事,属下不知当不当说。”
崔清桓冷冷的道:“说!”
“子期是他的字,他名凤灼。”
崔清桓手中的毛笔终于不堪重负,折成两半。
26
第26章
叶蓁蓁来自异世,注定与旁人无法交心,哪怕是同处而来的凤子期和云裳,她也无法信任他们任何一个。而他不同,他们之间的羁绊很深,日后更会一生一世的在一起。
女子多思,他一片真心待她,早晚有一日,她会看到他的真心,他们会是最亲近的人。可偏偏,出了个可疑的凤灼。
一个心心念念哥哥,一个满心满眼妹妹。又是来自同一处,崔清桓不得不多想。
若他们果真是兄妹,那他所有的期待都会落空,今生今世,他都不会成为叶蓁蓁的唯一。
想到此,崔清桓额头生出一些冷汗。他伸出手指轻轻的点了点桌子,眼中的神色明明灭灭。
凤灼一心求死,若是他真的死了呢?那所有的不确定都会扼杀,他可以拥有一个只能看得见他的叶蓁蓁,天长日久,朝朝暮暮,只有他们。叶蓁蓁的眼中自然也只能看见他。
崔清桓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缩,心中思绪如潮。
良久,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只当你此言未曾说过,下去吧,好好看着凤……公子,莫让他死了。”
他死了才是最好的结局!
崔清桓眼里的光暗淡下来。
可……善良的叶蓁蓁救回来的人,不应该是一条毒蛇。
崔清桓见过老郎中,才知道凤灼在凉亭中读医书。
秦郎中摸着山羊胡,万分愉悦的含笑开口:“老朽还以为六爷送来的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纨绔子,没想到他真是个好苗子!我从未见过这么聪明的人!有过目不忘之能,这几天都快把我的藏书看完了!哎呀呀,真不错!像他这般的聪明人,大都靠科举去了,他竟然能静的下心和老朽学医术!多谢六爷引荐啊!好徒弟!我的衣钵后继有人了!”
寻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秦郎中在崔家日久,说一句看着崔清桓出生的都不为过,所以,他不怕崔家人,刚送凤灼过来时,他可没给六爷好脸色。那张脸拉的比驴长!
合着今儿就转性了!你瞅瞅,那张脸笑的跟朵菊花一样!
哪有这样的道理!
崔清桓淡淡的抬眸:“满意就好,想来,他未曾给您添麻烦。您觉得,凤子期其人如何?”
“俊美,聪慧,沉默寡言,有天纵之资!不论放到何处,都是极为耀眼的那个。”
寻风:“……”
看出来您是极为满意了。
崔清桓道:“甚好,还请秦老好生教导,待到日后,我会为他再访名医。”
秦郎中暗自咋舌,崔六郎还真是大手笔啊!为了要一个更好的郎中,竟然不惜亲自培养。
秦郎中倒是没有不满,反倒很高兴,子期是个好孩子,他值得!
崔清桓找到凤灼时,他正在看书,阳光洒在他的肩上,为他乌黑的发丝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他眉眼低垂,卷翘的睫毛长如蝶翼,姿容俊俏,生的极美,只正襟危坐,便自有一股世家公子的风流无瑕之意。
崔清桓的脚步声能没让凤子期抬头,他淡淡的道:“时间紧迫,你不去读书,来我这儿做甚?”
崔清桓脚步顿了一下,没在意他的态度,浅浅的勾起一抹笑:“我既然答应让你好好学医,自然要来瞧瞧可有何处怠慢,若是府中的书籍不够,你可以去街上的书肆看看,先将这些融会贯通,等你学有所成,我会为你引荐太医,只是有没有师徒的缘分,还要看你才是。”
凤灼惊讶的抬头,愕然:“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小羽。失礼了。”
崔清桓道:“无妨,听秦郎中言辞之中对你颇为推崇,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我也能放心了,若是有何需求,可以遣下人来留园,力所能及之处,不会推辞。”
凤灼缓缓放下手中的书,慢条斯理道:“崔公子这是何意?”
崔清桓道:“公子放心,本公子并无所求,只是想和公子交个朋友罢了。日后公子学有所成,也好请公子看诊不是。”
凤灼道:“原来是提前投资,好,我记下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崔清桓的话,他信了几分,只有他知晓。
寻风将凤灼身旁的石凳擦了又擦,这才请崔清桓坐下,凤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门阀世家金尊玉贵的小公子,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就连头发丝儿都带着淡香,他明晃晃的示好让凤灼眼中带着一丝犹疑。
不过,他在商海沉浮,早就练就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崔清桓愿意拉近距离,他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时机:“之前还未来得及正式道谢,六公子帮了我们不少,不问因果,终归是我们承了你的情,多谢了。”
崔清桓道:“区区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你愿意放手,我已经很感激了,我这一生,最宝贵的东西莫过于她,还要多谢子期你相让。听闻你弟弟也要参加春闱,应天书院有名师开讲,我手中恰好有多余的帖子,不知他可要去听一听?”
凤灼有些心动,但他知道,想得到什么东西,就要付出等量的代价,他好像没什么值得崔清桓图谋的,唯一特殊之处,便是……穿越。
“我无法为你做什么。”
崔清桓轻笑一声:“你多虑了,我并无所求,只是爱屋及乌罢了,所以对你们多了几分容忍,你莫要胡思乱想。”
此时的凤灼听不懂他话中的深意,直到许久之后,他们兄妹相认,崔清桓殷切地将凤兄二字换成了兄长,他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鬼主意!这哪是别无所求,这是要掏他的心肝儿啊!
凤灼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拒绝,京城的应天书院声名鹊起,屹立百年不倒,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扬州虽然也很繁华,但是与京城相比,比无可比。
去瞧瞧也好,若是有旁的收获呢。
不过,也确实有旁的收获。
凤灼被凤羽强拉着过来,还未踏进应天书院,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凤灼?”
凤灼回头一看,少年大步流星的走过来,眼睛亮晶晶:“哥哥!真的是你们啊!好巧。”
凤灼:“是你。”
少年欢快的点头:“哥哥要进书院吗?正巧我手上有多余的帖子,不如同去。”
应天书院每十日只派发六十封帖子,旁人出千金而求之不得,少年还以为凤家兄弟只是慕名而来,想要在墙头看一看——有许多学者求帖子而不得,便会这么做。
凤灼漫不经心的抽出两张帖子:“崔六郎给的,我想着让凤羽来瞧瞧,扬州和京城总归有些差距。”
少年一笑:“正是如此,崔六郎有心了,他待你们倒是不错,今日来的那位讲师,是主考官的恩师,两人倒是一脉相承,志趣相投。”
凤灼秒懂:“这次倒是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少年也忍不住咂摸一下:“传闻中的崔六可不像不助人为乐之人。”
凤灼一笑,并未说什么。
崔六郎是可疑,可眼前这人又能算得上什么好人?他看不见得。他屡次提及崔六郎,神情自若,未有半分异色,想来也家世显赫,非常人也。
他只想好好的学习医术,见机行事,若能说动云裳帮他回家,那他就万事大吉了,现在,只等剧情开始,看看云裳下一步动作。
都说说曹操曹操到,凤灼甚至没说,就听到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你能不能靠谱点啊!那么多人,我怎么知道哪一个是皇帝!】
996操着毫无感情的电子音也能听出一点无语【宿主自作主张,非要偶遇皇帝,那只有请宿主自行探索。】
云裳有些心虚,外强中干【我也是为了任务!崔清回这段时间一直醉生梦死,恨不能和酒相伴余生,就他那半死不活的还能考中状元吗?我若是不想想办法,他被刷下去了,主线还怎么进行!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还不领情!】
系统被她忽悠了,打开了搜索引擎【已探测到皇帝位置,前行五十米往右,凤子期身边那个就是皇帝。】
云裳眼睛一亮【系统,你知不知道皇帝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是单纯的,妖艳的,还是纯欲的?】
996翻遍剧情,然后不得不放弃【皇帝肆意惯了,他后宫佳丽众多,却没有太过亲近,所以,系统无法判断皇帝喜欢的类型。】
【垃圾系统,吃枣药丸!】
云裳心里骂骂咧咧,脸上带着得体的笑,身姿婀娜,莲步轻移,缓缓走到凤灼身旁,欲语还羞的看着凤灼身旁的俊俏少年:“凤公子,好巧啊!”
凤灼不置可否,特意制造的偶遇,怎么不算是巧合呢:“是啊!好巧,你也是来书院听听课?”
云裳:“哪能啊!我又不准备考状元,我只是对这里好奇,听说有算数大赛,所以来瞧瞧,看看这里的算数水平。”
凤灼的笑意不达眼底:“原来如此。”
云裳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好奇的看向少年:“你身边的这位公子瞧着眼生,不知可否介绍一下,交个朋友?”
凤灼道:“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不熟,我和他也不过一面之缘,并不熟识。”
云裳倒是大大咧咧,格外自来熟:“哪有人天生就是熟的?嗨!公子,你好啊!我是凤子期的好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眉头一动,没理会云裳,反而看向凤灼:“好朋友?”
凤灼道:“熟识。”
云裳攥起拳头,好兄弟似的给了凤灼一柔拳:“我把你当亲人哎,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伤人!我刚救了你没几天,这么快就忘记了?!”
少年眼神顿冷,他一把抓住凤灼的胳膊:“你又寻死了?!”
这个又字用的极妙,周围的人都似有若无的看过来,耳朵竖的老高。
【作者有话说】
凤.寻死觅活.灼:“人怎么能丢脸成这样!”
27
第27章
少年气急:“你不能好好的吗?死都不怕,还怕活着不成?!难道这个世上没有半分你值得留恋的东西吗?”
实话说,没有。
凤灼不在意,漫不经心的挑眉:“这不还活着?”
少年一瞪眼,凤灼不置可否。
云裳道:“你怎么能那么说话,生命无价,只有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凤灼倒是很给云裳面子,无奈含笑:“我知道了!”
语气不远不近,却偏偏透着一股亲昵。
云裳欲语还休的看了他一眼:“知道就行,不要再胡闹,在这世上我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凤灼丝毫没有反驳,唇角含笑,重重地点头:“嗯!”
【凤羽好感度减五,当前好感度零。】
云裳抓狂【他有病啊他!我帮他劝他哥哥还劝出罪来了?!】
系统滴了一声【经扫描,凤羽对凤灼好感度八十,属性兄控。】
云裳气笑了【合着是怪我抢他哥哥了!】
凤灼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身旁俊美如斯的弟弟,未曾说话。
云裳向凤羽翻了一个白眼【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已经没了,眼前这个不过是个冒牌货。】
言辞间,不乏轻视。
凤灼漫不经心的眼神微微凝滞,竖起耳朵听她和系统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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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连换人都看不出来,恐怕也是一个虚假的兄控。】
凤灼:“……”
半吊子宿主配上半吊子系统,这两人的适配度也太高了。
他眸中的光微闪,心绪飞快运转,这半桶水的系统,能为她做到什么程度还有待商榷,不过他们好像只会看表面,不会深挖,那他是不是只要表面上糊弄过去,就不会被云裳怀疑了?不过好感度是个麻烦事儿,表面功夫做的再好,可好感度不会骗人啊。
凤灼正在思考,耳边又传来云裳的感叹声【你要是能看所有人的好感度就好了。】
996有些心虚,按理说是这样,可谁让它只是一个实习系统,没有积分,打不开更多权限,而且还要等任务结束之后,才有积分结算。
【我是正规的系统!只能帮你看男主和男配的好感度。】
云裳【那崔清桓呢?他在书中本就不存在,为何会依然留在这个世上,他不是早早就没了!如果有他在,崔清回怎么上位!】
系统也不服气【如果不是剧情有bug,就不用宿主过来了,您的首要任务就是掰正剧情,你的首要任务是阻止崔清桓成亲!而不是在这里勾搭皇帝!崔清桓把崔清回的娘子都抢走了,接下来的剧情还要怎么走!】
【那能怪谁!】云裳扁扁嘴,有些不服气【是他自己不争气,连心上人都保护不了,生生被人横刀夺爱,要掰正剧情,首先要让崔清桓死,他没了,女配只能继续回去嫁给他青梅竹马的表哥!】
系统有些兴奋【宿主你真的太聪明了!那还不赶快想办法杀了崔清桓?】
【你想的太简单了,崔清桓身份尊贵,哪是一般人说杀就杀的,我要是不把皇帝勾到手,谁来帮我杀崔清桓!】
系统消音了。
凤灼内心震动,脸上的笑越发温和,他不知书中内容,但听了几次云裳和系统的对话,便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东西,至于被惦记着的崔清桓,虽然目下无尘了一些,但对他们终归不错,而且是个恋爱脑,还是个极为聪慧的恋爱脑。
若非有所求,他并不愿意搭理云裳。
凤羽刚刚减了好感度,云裳不愿理会他,也不想理会凤灼,免得又招惹了旁边的兄控!表面上看着那么乖,却小肚鸡肠,云裳实在烦。
她看着身旁的皇帝,眼中好像带着星星一般:“初次见面,我叫云裳,公子叫什么?”
少年好像没听到一般,眼神都没分给她半分。
凤灼对着云裳歉意一笑:“他性子比较桀骜,我们虽见过但也不知名字,你别往心里去。”
他眼波温柔,本就万分醉人的凤眸之中好似溢满了温情,又带着几分维护之意,看的云裳心里暖暖的,她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瞟了一眼凤羽,见他下颌紧绷,却并未出一个字,这才高兴,笑道:“无妨!谁都有点小脾气。前面有擂台,咱们去瞧瞧吧!我对算学比较感兴趣,唔……你可不要笑话我。”
凤灼连忙一笑,假装不懂她话中的深意:“怎么会!你喜欢就去看吧,我……”
云裳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带着他跑了两步。
凤羽和皇帝落后了,他摸了摸下颌:“这姑娘不会看上我哥哥了吧!”
皇帝轻轻挑眉:“瞧这倒不像是个大家闺秀,怕是身份不匹配。”
凤羽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不不,只要我哥愿意娶,娶谁我们都高兴!”
可他怎么会愿意娶呢?哪怕是天上的仙女,恐怕也不会多看一眼。凤灼一心想着离开,绝不会给自己添加任何负累,阻碍他回家的路。
皇帝轻轻挑眉:“可是他对这位姑娘明显不同。”
凤羽瞥了他一眼:“只是你的错觉。”
“对了,那姑娘一说我才想起,我们还不知晓你的名字呢。”
“吾名君清。”
“君、清。”凤羽念了一遍,这才含笑向他唤了一声:“君大哥。”
“乖。”
应天书院
作为京都第一书院,寻常书生平素难以企及的高门,今日广开大门,四面八方而来的书生在书院徘徊。
一水蓝色学子袍的书院学子亦在人群中穿梭,书生意气,少年风流。偶然说上几句,看看外界而来的书生。他们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应天书院的学子,最后大都进了仕途。是一般人仰望的存在。
擂台上,悬挂着无数未展的卷轴,此时的擂主,是一位身形单薄,清秀无双的少年郎。
又一人败北。底下人在窃窃私语。
“凌学子不愧是算学夫子最爱的学子,他的学算造诣,我是甘拜下风。”
“是啊,今年春闱,他若是考中了,进了户部,一定能大放异彩。”
“同样都是夫子教的,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谁说不是呢!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凌学子不愧是凌学子!”
“你们对他这么推崇,可是没有听说国子监的崔氏双子?他们那才是真正的才学无双!”
“怎么能这么比,世家大族举全族之力培养出来的贵公子,若是不够出色,那不是贻笑大方吗?”
“你这是什么话,一句话就把别人的努力都掩盖了,世家不少,可同崔氏儿郎那般出色的有几个!”
“要我说,咱们还是现实一些,国子监里的人,虚虚实实,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还是不要多加议论了!你们说,凌学子能守擂成功吗?”
“不好说,若是在应天书院内,凌学子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如今外界有不少人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又能说得准呢?”
君清暗自点头,可不是,他此次过来,也是为了瞧瞧有没有文曲星,一场科举,病不能将天下有才之人都尽收其中,若是有缘寻到治国理政的能人,也不枉他一番心血了。
他正瞧得津津有味,云裳独自登上擂台,台下一片哗然。
“怎么是个女人!”
“是啊!一个女子凑什么热闹!”
“别说是那么难的算学,就算是诗词歌赋,她也不行啊!”
“瞧她的衣着行事,不像是世家贵女,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也敢在无数读书人面前耍威风!”
“下来!下来!”
“下来!下来!”
“下来!下来!”
无数人在喊,不一会儿就成了口号。
排山倒海的声浪在驱逐云裳。
凤灼眉头轻蹙,他不喜欢云裳,可这些人只因她是一个女子便如此刁难,也着实有些不像话。
他挺身而出,淡淡的出声:“怎么,你们是怕你们口中的凌学子输给你们口中的女子,所以才不敢让她上台吗?”
云裳惊讶的看了一眼凤灼,心里暖暖的,没想到,凤灼看着淡然,遇到事却会第一个站出来维护她。
当即便有学子嘲笑出声:“怕?我们怕什么,区区一个女子,本来就该在家品茗观雨,打理庶务,不该跑出来抛头露面!”
凤灼向来听不得这种话:“女子怎么了,古往今来,那么打压女子,可巾帼英雄依旧层出不穷!英雄不问出处,也不该以男女论长短!”
台上的凌学子见气氛不好,立刻道:“姑娘既然上来了,就该给她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说着,便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云裳雄赳赳气昂昂的上前,实则小腿都在打颤,她随手拉开一个卷轴。
白纸黑字,明明白白。
今有上禾三秉、中禾二秉、下禾一秉,实三十九斗;上禾二秉、中禾三秉、下禾一秉,实三十四斗;上禾一秉、中禾二秉、下禾三秉,实二十六斗。问:上、中、下禾实一秉各几何?
云裳眼睛一亮,这是一个典型的方程,列个方程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拿纸笔来,我很快就能……”
凌学子看了一眼,思索片刻:“上禾一秉九斗、四分斗之一;中禾一秉四斗、四分斗之一;下禾一秉二斗、四分斗之三。”
此时,云裳刚列出方程。
云裳目瞪口呆:“……”
怎么这么快!不是说古人数学不好吗?他怎么看一眼就给出答案了!
凤灼:“……”
略有些尴尬啊。
凤羽呆呆的道:“这……这怎么可能,对不对啊!”
凤灼漫不经心的回答:“答案不错。这位凌学子,还挺厉害。”
君清微微侧目。
【作者有话说】
题目和答案都来自于网络。
28
第28章
等云裳算出答案,她才不情不愿的道:“答案是对的,凌公子厉害,小女子甘拜下风。”
此时,低下的一堆学子还在计算,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算出来了。
此起彼伏的赞美声响起,云裳失望又尴尬,本想在皇帝面前展现个人魅力,没想到适得其反,成了笑柄。
世人只知道第一,那里会记得第二,而她还不一定是第二。
凤羽眼神微亮,好奇的看着云裳,这道算数题不可谓不难,她却能这么快算出来,他方才也尝试了一下,可他直到此时也没算出答案。
【凤羽好感度加10,当前好感度10。】
云裳远远的看过来,对着凤羽粲然一笑。
凤灼没看凤羽,淡淡的道:“这只是最普通的算法,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凤羽眼神发亮:“真的?!哥你真是太好了!你真的会!”
“嗯,只是一个很常规的算数题罢了。”
“小羽,做人呢,不可过度追求旁人的追捧,君子当方而不割,直而不肆,光而不耀,静水流深。人生而不同,追求亦不相同,你性子和善,亦不是虚荣的性子,有些人,当远则远,你可明白?”
凤灼一直未曾看他,反而直视着台上的女子,唇角带笑。
凤羽见他若无其事的模样,也未曾动上半分,听了凤灼的话,认真的回答:“是!多谢大哥教导。”
他还以为哥哥喜欢云裳的性子,没想到只是逢场作戏罢了,凤羽忍不住笑了,很同情云裳,但好感度一点没上升。对着云裳笑的跟朵花似的。
云裳急吼吼的问【凤羽好感度上升了吗?】
系统996【没有哦!】
【那他朝我笑的那么好看做什么!】
【可能是觉得宿主你太厉害了。】
凤灼:“……”
他真的被这对宿主和系统逗笑了。
凤灼淡淡的留下一句:“远离她,保平安。”
短短六个字,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凤羽知晓凤灼对云裳有些不同,大约是因为他们来自同一个世界,按常理来说,大哥即便不喜欢她,也不该如此贬低,但凤灼偏偏说了。
凤羽本就对她没什么好感,如此一来,就是没有相交的必要。
凤灼竟然这么说,眼前的女子大抵会做伤害他的事,凤羽相信凤灼不会伤害他半分。
凤羽的好感度没有再动。
君清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你倒是一点都不背着我,你可知,在背后诋毁旁人,非君子所为。”
凤灼轻笑一声:“何来诋毁?更何况,我本非君子,只是小人罢了。”
“你倒诚实!”
“有何不可说?”
君清笑了:“是啊,无不可说。”
他们见过彼此最血腥的模样,杀人丝毫不手软,就算把自己伪装的再好,他们也知晓内里的模样。
君清操着一张格外单纯俊俏的脸笑道:“哥哥好像不喜欢这位姑娘呢。”
凤灼淡淡的道:“我很喜欢!是你看错了!”
如果不是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君清真相信了,他玩味的看了一眼云裳,好像很有趣呢!
云裳一回来就瞧见皇帝对她眉开眼笑【快快快,帮我查查皇帝的好感度!】
【非目标人物,系统无法识别,请宿主自行探索!】
凤灼忍不住笑了,云裳哀怨的小*眼神几乎瞬间飞过来:“你在笑我?是不是也觉得我反应很慢?!”
“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哪能笑你,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能上台就很勇敢了,你瞧瞧台下那么多人,有几个算的有你快,不用妄自菲薄,你比他们强多了。”
云裳唇边的笑压都压不住:“哼哼,哄起女孩子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上午的授课即将开始,凤灼将凤羽送走,便要去书斋。
云裳连忙喊人:“凤灼!”
“怎么了?”
“今天下午有个花宴,我准备了一支舞,你带着弟弟来看呗!算是给我捧捧场!拜托了!”云裳大眼睛眨呀眨,竟然有一些灵动可爱。
凤灼道:“好啊!我当然要去!”
“带你弟弟一起!你身旁的这位愿意一起去就更好了!多个人多捧捧场嘛!”
凤灼笑意盈盈:“你尽管放心!他就算不去,我也要拉着他去!”
他一转身,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很快湮灭无痕。
君清好奇的道:“她看着并无特殊之处,你既然不喜欢她,为何要与她逢场作戏?”
凤灼梅开二度:“我很喜欢!是你看错了!”
君清唇角一抽:“好吧!你去书斋做什么,你也要参加科举吗?”
他前几天便把凤家查的底朝天了,凤羽倒是个好苗子,凤灼……额……纨绔中的纨绔,废物中的废物。只是,与他相处下来,倒觉得他们带回来的信息都是错的,他能文能武,虽然行事荒唐,但远不是他们说的那么无用,反而举重若轻,运筹帷幄。
他若是科考……
凤灼没给他留下半分想象的空间:“不,我要学医。”
“学医?!”
“嗯哼。”
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书斋之中,书斋不算小,一眼望去全是书籍,但凤灼难免有些失望:“藏书太少。”
君清跟着点点头,的确,和皇宫里的藏书楼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书斋老板笑笑:“公子说笑了,我们书斋,算是京城最大的书斋了。”
“哦。”凤灼期待感不高:“可以坐在这儿看书吗?”
君清拉了拉他的衣袖:“要不我给你买?”
书斋老板的笑也浅了:“不行。”
凤灼看了一眼君清:“皇上也不考虑搞个图书馆?书籍偏贵,没点儿家底儿谁读得起书。”
君清心中一跳,还以为凤灼发现了他的身份,但见他只是随口说一句,便去翻阅自己需要的书籍,心中一动:“哥哥说的图书馆是什么?”
“国家出资,可免费看书,借阅书籍之处。”
君清道:“书籍得来不易……”
“正是不易,才更应该考虑家中贫寒的书生能否读的起书。宦官之家,藏书众多,贫寒书生,节衣缩食才得几本,天然便处在劣势,长此以往,贵者愈贵,寒者愈寒。当然,若真有人敢做此事,也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君清明白他的意思,正是明白,他才震惊,这是一个纨绔能说出来的话?若天下皆是这样的纨绔,何愁国家不兴。
君清很赞赏他的巧思,可也明白,凤灼终究少不经事,看不出他的想法太过想当然了,动了贵族的利益,会有多么大的阻力暂且不提,只说建立书阁,搜集藏书恐怕也要耗费巨资,书籍得来不易,全靠手抄,这也就导致了书籍的价格不会便宜。
此时河清海晏,国家兴盛,但也无法承受——他若要建立藏书馆,必定要遍地开花,只京城一处,对于其他地方的书生不也一样不公平吗?
“你的想法很好,可是,怕是不好执行。”
凤灼漫不经心道:“这本就非一日之功,罪在当时,功在千秋。”
君清:“……”
你倒是看的门儿清。
君清有些不甘心:“你真的不去参加科举?”
凤灼快速的翻遍手中的书,说话间,已经看了一遍,他这般看了五本,最后选了两本:“结账。”
掌柜的问:“这三本不需要吗?”
凤灼道:“嗯,这两本比较详细,适合我。”
他还是个不太懂的小白。
君清轻笑:“你看那么快又能看得出什么,我将这些也买给你吧,也算是之前的报答。”
**
应天书院的春日宴格外出名。
许多不出闺阁的千金小姐也愿意凑这个热闹,毕竟,应天书院的学子是择婿的好人选。
不过,也有一些人,只是为了凑热闹。
叶蓁蓁被崔缃灵拉过来时还有些懵。
“蓁蓁,缃灵,这儿!”马车里的谢静姝小声的唤着。
谢静姝道:“应天书院的春日宴三年一次,咱们要去早一些。”
崔缃灵道:“我听闻今年应天书院出了一位极为有才的公子,不知道比之四郎和六郎如何。”
谢静姝浅浅一笑:“蓁蓁觉得呢?”
叶蓁蓁道:“崔家表哥非常人所能及。”
“呵……”崔缃灵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想打趣她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能看的见六郎,后来又想起四郎也在崔家表哥之列,便没再说了:“你运道不错,说他们出类拔萃,便必定能中!”
谢静姝也笑了,她压低声音道:“表妹的婚事如何了?若是没寻到合适的人,可以借此机会寻一家门当户对的亲事。”
崔缃灵的笑浅了两分:“这种事,怕是要听天由命。”
谢静姝心有戚戚,是啊,像他们这样的人,哪里有选择的资格。高门贵族的嫡子嫡女,大都有婚约在身,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就在那个顶级的小圈子选啊选,大家里里外外总要有些姻亲在。若是不得宠爱,就算明知道对方是个纨绔,恐怕也得嫁过去。
崔缃灵此时就处在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
嫡母不管她,所以并未定下婚约。如今六郎的婚事催着,她不得不赶快找一个人嫁了。
最近,她已经参加了大大小小一堆赏花宴,今日来参加应天书院的赏花宴也算意外,平素她们大都不会过来。她来,也是为了择婿。
崔缃灵的脸色有些不好。
叶蓁蓁轻轻的握住她的手:“不如你今日便瞧瞧,可有喜欢的人,若是人品也好,也算是一桩美事。”
崔氏女子,哪怕只是一个庶女,也不是一般人能高攀的。
只要崔缃灵看得上,且家世尚可,便能一步登天。
三人还靠近,便听见一阵幽幽的琴声——赏花宴开始了。
29
第29章
应天书院足够大,也足够美,溪流蜿蜒,两岸的垂柳悬在水上,在湛蓝的天空下无端多了几分诗意。绿树成荫,繁花似锦,规整的青石板连绵不断,消失在视野之外。绿草如茵间,点缀着一条石板小路,两旁绿色的灌木丛间点缀着几多小花。
三人循着琴声,慢慢的走过一块块青石板,绿草在裙摆间若隐若现,景美人更美,引得许多学子偷偷打量。
谢静姝低声道:“这里的学子今年大都要参加科举,若能金榜题名,也算与你有半分匹配的资格。”
崔缃灵直接红了脸:“表姐!”
“不要害羞,快瞧瞧有没有合你眼缘的才是。”
叶蓁蓁也道:“正是,瞧瞧嘛,瞧瞧又不犯法。”
崔缃灵忍不住笑了:“你啊你,总是说一些精灵古怪的话。”
三人的步子不慢,不一会儿便走到了人群聚集处,三人正要找位置坐下,叶蓁蓁却忽然顿住脚步,她的眼神不自觉的看着云裳手中的筝,无意识的盯着,一动不动。
崔缃灵拉了拉叶蓁蓁,见她仍旧看着云裳,眉目间流露着痛色。
崔缃灵顿了一下,安静在原地,谢静姝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叶妹妹?”
叶蓁蓁好像失了魂魄,没有任何动静。
云裳察觉到了她的眼神,直接看过去,顺着她的眼神落到她从崔清回那里借来的筝上。
【系统,她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好像我抢了她什么东西一样!】
996也不知道,它没有权限查未知的前情,但也不好直接和宿主这么说【可不就是抢了她的?崔清回和她青梅竹马,若不是剧情崩坏了,他们才是未婚夫妻!】
【瞧你这话说的,搞的我跟多喜欢崔清回一样!要不任务不做了,我把他还给女配?】
996赶紧哄【宿主你别生气啊!古代的女子就这样,眼里只有情情爱爱,她一时接受不了也实属正常!】
【哼,就算再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崔清回还是我的,和她有什么关系!等剧情掰正,她进了崔清回的门,我一定要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云裳抱着筝放在桌上,嘱咐她找来的乐师:“这鸣泉格外名贵,你可小心着点。”
乐师的眼睛早就盯着鸣泉上抠不下来了,他急忙答应,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鸣泉:“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小心!”
叶蓁蓁听到名字,才从记忆中扒拉出这一段。
是鸣泉啊,她送给崔清回十四岁的生辰礼,虽然几年过去了,可他一直细心保护着鸣泉依旧如新,他向来当宝贝一般,轻易不肯示人,可今日……他竟然拿给了云裳。
叶蓁蓁按了按生疼的心脏,在心中暗暗安抚:“昨日之日不可留,往事随风,何须回首,你为什么总是想不开呢?”
可并没什么用,她用力扶着崔缃灵,然后缓缓地走过去,走过云裳时,叶蓁蓁还控制不住的回头了。
她很无奈啊!为什么总是这样!她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总是这样显得她很渣啊!剧情之力,真的不能违抗吗?
她又想起了崔清桓。
恰逢云裳表演。
前奏一响,周围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
格外熟悉的旋律,让叶蓁蓁忍不住挑眉。
云裳已经展开舞衣,缓缓地舞动着,身姿灵巧,婀娜多姿,配上一曲,让她的舞姿更是拔高了一个高度。好乐好筝,再配上优美的舞蹈,连叶蓁蓁都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一场视听盛宴!
如听仙乐耳暂明。
从未听过的曲调蔓延在书院上空,吸引来更多的人前来。
“这是什么曲子,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是啊!也不知是何人,竟有如此技艺。”
“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曲调到了一个小高潮,乐师不小心用错了力,惊惶之下,手中的弦——断了!
四周一片哗然!
叶蓁蓁暗自摇头:“可惜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听过故乡的声音了,今天,是第一次,却虎头蛇尾,令人唏嘘。
云裳停下脚步,无措的站在原地【系统,我该怎么办啊!】
996也没法子啊,它之前就不推荐宿主表演,男主又不在,表演给谁看!她就算得了些虚名,男主也不可能立刻转了性子。
【我也不知道啊,都说攻心为上,你非要这些名声做什么!现在好了,用这种方式出名,恐怕男主不会高兴!】
【我也不想啊——】
【你就只会指责我!你什么都不会做!】
996被戳了痛脚【你还想不想回去了!你想想你的丰厚奖励!可以带回去一个伴侣,还有五亿现金,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云裳听到这儿就没话说了【好了,是我不对,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可是这也太丢人了!神啊!救救我吧!我不想社死啊!】
凤灼眼神微闪,缓缓走上前:“还能弹?”
乐师摇头,万分羞愧:“弦断了,不能弹。”
凤灼轻笑一声,狭长的凤眼在阳光下透着一丝水光,乌黑的发丝更是镀上了一层金光,美貌的少年仿佛带着一丝神性,恍若神祇降临:“劳驾,让让。”
乐师懵懂的起身,神情自若的凤灼坐下,向云裳粲然一笑,犹如刺破乌云的阳光,照在她潮湿的心上:“姑娘,继续。”
他昳丽的眉眼低垂,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端的是风仪无双,翩翩公子,品貌独绝。素手轻拨,正是方才那首曲子,前奏一响,云裳重新舞动。只是她有些担忧,少了一根弦,凤灼该怎么把这首曲子完整的展现出来。
不过,是她多想了。
直到一舞结束,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君清眼神定定的看着凤灼,即便结束了,也没有移开视线。纨绔凤灼?不,他只是一直在藏拙。
他还未见过少年郎如他这般心性平稳,即便遇见紧急情况,也能依然保持心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十几岁的少年,却是壮年的心性。君清眼神灼热,若是能把他招揽,君清眸光流转,已有定论。
凤羽简直要疯了!啊啊啊啊啊!这是他的哥哥!!!他这么就这么厉害呢!一个人怎么能厉害到这种程度呢!过目不忘,临危不乱,举重若轻,就连弹奏一首曲子都弹的那么好。
崔缃灵也被震的半晌没回神,她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表妹!你说,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牵扯吧!这,这位凤公子最初不是来投奔叶姨娘的吗?怎么会四郎身边的丫鬟这么熟稔?难道,两人之间早有牵扯?”
细思极恐。
谢静姝看着台上的凤灼愣愣的出神,听见崔缃灵的话,才意识到她可能认识台上之人。
谢静姝脸颊绯红,低声问道:“表妹可是认识这位公子?”
崔缃灵道:“他本是扬州人士,为了弟弟参加春闱特来投奔。”
谢静姝眼神微颤,听懂了她话中的含义:“这位公子,无法参加今年的春闱吗?”
她的眼神不自觉的飘过去,俊俏的少年此时笑容浅浅,温润到了骨子里,偏生剑眉星目,眉眼间不自觉的带出丝丝凌厉,真真是刚柔并济,运筹帷幄。
崔缃灵知晓的不多,看了一眼格外安静的叶蓁蓁,叶蓁蓁心中有些难受,不过仍然淡淡的道:“我与他并不相熟,知晓的也不多,不过,他大抵不会参加科举。”
凤子期与她一样,都有一颗迫切回家的心,若不是天意弄人,他们早就回了。他怕是对当官不感兴趣,不过,后事如何,谁又能说得准?
谢静姝失望的垂下眼眸,不过,眼角的余光一直看着那位格外惹眼的少年,未曾移动。
表演结束,云裳立刻凑到凤灼面前:“多谢你帮我,我请你吃饭吧!”
凤灼“嗯?”了一声,轻轻挑眉:“怎么能让女孩子请我吃饭呢,你跳舞这么累,该我请你才对,只是不知道云裳小姐愿不愿意赏光,陪我用个晚膳?”
云裳眼神一亮,矜持的点点头:“不过说好了,下次一定我来请。”
凤灼愉快的答应:“好!”
云裳转头看了一眼乐师抱在手中的筝,有些为难:“不过,今日的晚膳应该是吃不成了,明日吧,我今天要想想该怎么去投案自首。”
她一张俏脸如同昙花的开落,在瞬间暗淡下来。
凤灼问道:“怎么?发生了什么事,我能帮你吗?”
“就是这个古筝嘛!这是崔清回那儿借过来的,听说他平时很看重它,不愿意让旁人动一下,可我不小心给他用坏了,他铁定是要生气了。”
鸣泉本是叶蓁蓁送他的礼物,崔清回本就很爱惜,两人走到如今这般境地,鸣泉甚至要成了崔清回情感的寄托,他怎么舍得借给旁人,若不是云裳一句“就当是还我的救命之恩。”
崔清回说什么也不会借。
可偏偏,出了这种问题。
凤灼道:“这东西修起来容易,不容易的是找到相同的弦。”
若他看的没错,这琴弦并非常规的材质,他一时也分辨不出。
云裳有些委屈。
凤灼贴心的道:“不如,我陪你一起去问问?”
他看着云裳,满眼温柔仿佛要将人溺毙,云裳忍不住红了脸【系统,凤灼是不是看上我了?】
【看样子是。】
996并不明白看上的标准,但是对比凤灼前后的态度转变,可以明显看出凤灼对云裳的态度好了不止一点。
云裳红着脸【哎呀!都怪我魅力太大了,不过好可惜,看不见凤灼的好感度!】
996连忙阻止云裳的思绪发散【宿主,你要攻略的是男主和男配!消灭bug,让叶蓁蓁做男主的炮灰正妻!而不是在这里想一些有的没的!】
凤灼脸上的笑意顿时没了,这死系统说什么?!叶zhenzhen,是他想的那个叶蓁蓁吗?
凤灼眼神灼热的朝那三个格外耀眼的女子看过去,中间那位,正是崔家的表小姐,姓叶……
此时的叶蓁蓁心绪有些不稳,她看着在高台上熠熠生辉的凤灼,就好像看见了哥哥。
他们家以前家境还行,哥哥很喜欢古筝,所以从小就在学。
她记得,哥哥也曾做过同样的事,在一场演出上,琴弦崩断,他却面不改色,继续将一曲终了,所以哪怕出现这么大的故障,叶灼没有得到想要的名次,也依然得到了不少人的青眼,只是后来,压力越来越大,他不得不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投身商海,为妹妹赚取足够的医药费。
父母离世,只剩他们兄妹相依为命,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他身上,他却丝毫没有怨怼,反而极为心疼唯一的妹妹。
叶蓁蓁依旧安静,她沉默的宛如一尊雕像,思绪放空,静静的的看着不远处,至于在想些什么,无人知晓。
30
第30章
凤灼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看她,同样穿越而来,同样多次寻死,只求回去原来的世界,她……会是他的妹妹吗?
凤灼希望是,更希望不是。
他脑子一片混乱,但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淡淡的道:“我有办法,你在这儿等我,很快回来。”
他极为克制的温柔着,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到叶蓁蓁面前。
云裳有些愕然的跟过去,凤灼顿了一下,但仍旧浅笑道:“我是凤灼,姑娘可还记得。”
凤灼?!
凤灼凤灼凤灼……
叶蓁蓁的耳边仿佛响起一声炸雷,让她头晕目眩,她长睫微颤,遮住了眼中极度的欢喜,她不敢说话,怕错认了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灼,灼字在前……”
“我记得!”叶蓁蓁心脏跳动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几乎要冲破胸腔跳出来。
灼字在前,蓁蓁随后。
她记得,一直都记得。
可是……
她也许活不过今年冬日了。
叶蓁蓁含笑道:“凤家的大公子,凤子期,你不要把我的记性想的太差了哦。”
“凤大哥这是……”
凤灼眼里流泻出一丝失望,他浅浅一笑:“我有个问题想问姑娘,你在崔府时日久了,可知道四郎的筝,是在何处买的?”
叶蓁蓁眸光一闪,嘲讽一笑:“知道,我若是不知道,天下就没人知道了,在流光阁。”
凤灼看着和妹妹名字同音的姑娘,无端多了几分宽容,见她有些不愉快,识趣的没有再问,想问的其他问题太多,可周围都是人,他也不好开口。
“多谢姑娘。”
走的时候还满是欢喜,回来时却满是落寞,凤灼淡淡的道:“叶姑娘说过,在流光阁。”
云裳眼睛一亮:“那我们快去吧!”
凤灼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正巧,叶蓁蓁也在看他,只是距离有些远,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对上他视线的女子并没有收回眼神,反倒是凤灼,缓缓回眸,随着云裳离开。
叶蓁蓁心中一疼,仿佛被人狠狠的拧了一把,双眸噙着点点泪,看着凤灼离开,半晌没有动静。
凤灼……
他是哥哥。
崔缃灵察觉到不对,低声问道:“蓁蓁,你怎么了?”
叶蓁蓁不想扫兴,更何况,选婿对崔缃灵是大事,她收敛了情绪,温柔一笑:“没事!咱们不是要去看看吗?你瞧瞧,可有谁看得上眼?”
崔缃灵脸一红,羞怯的嗔怪:“你就会打趣我!”
她压低声音:“人海茫茫,想寻一个合适的人,哪有这么快。”
微风拂过,崔缃灵的手微微一松,只顾着与叶蓁蓁说话,手中的帕子随风掉落。
“姑娘!”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三人回头。
那公子上前一步,又极有分寸的停下脚步,距离她们不远不近,他手中拿着一方帕子,伸出格外修长的手:“请问,是姑娘的帕子吗?”
崔缃灵脸上带着一丝绯红,羞赧的接过帕子:“多谢凌公子。”
凌学子愣了一下:“姑娘认识我?”
崔缃灵脸一红:“不,不认识,只是方才看了公子那一场比赛。”
他点点头,粲然一笑:“原来如此。”
又将手中的帕子往上一递,崔缃灵含羞接过。
她本就生的格外漂亮,两颊染上淡淡的粉,就好像三月枝头的桃花,带上点点醉人的嫣红,好看极了。
凌自清看了一眼,便飞快的移开视线,不敢多看。
这位姑娘身着绫罗,头上虽然只有一只白玉莲花簪子,但水头极好,耳上是一对相同玉石的清荷耳坠,流苏轻摇,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度,仿佛她这个人一般,不可攀折。
崔缃灵浅浅一笑:“我们先行告辞。”
凌自清这才点点头,等人转身离开,他的视线便无意识的看过去,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凌自清暗自骂了一声:“凌自清啊凌自清,枉费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非礼勿视,礼仪学到哪里去了!”
谢静姝回头看了一眼,正见他转身离去:“这位公子倒是一位正人君子,学识也好。缃灵,可要派人去打听打听?”
崔缃灵脸颊绯红:“这,哪有女子这般……”
谢静姝脑子很清醒:“事急从权,今日你看着合眼缘的公子都记下来,一一打探,若是合适,便可以准备起来了。”
崔缃灵点点头,也知道谢静姝说的方法最好。
叶蓁蓁沉默的过分。
崔缃灵轻生问道:“表妹,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叶蓁蓁嘴比脑子快:“凤灼。”
谢静姝沉默了一瞬,道:“就是方才那位公子?临危不乱,胸有成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缃灵……”
崔缃灵晃了下谢静姝的胳膊,暗自摇摇头,谢静姝不知内情,但她极为体面的闭嘴,心中涌起一股欢喜,还有一丝苦涩:“你们和这位公子很熟吗?”
叶蓁蓁平复了心情,道:“不熟,只是来投奔姑姑的人罢了,他弟弟……”叶蓁蓁抿了抿唇:“要参加今年的科举。”
说来说去还是这些,谢静姝轻轻眨了眨眼:“嗯。”
她瞧着,凤灼对叶蓁蓁倒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叶蓁蓁上马车时,崔缃灵拉着谢静姝慢走了一步,她低声道:“表姐,你莫在表妹面前提起这位凤公子,六郎若是知晓怕是要生气了。”
谢静姝的心蓦然一紧,不动声色的问道:“这是何缘故?”
崔缃灵轻咬唇瓣,谢家人格外偏心六郎,所以她并不担心谢静姝做什么,索性直言:“表妹之前和凤公子有婚约,立了字据但未定亲,六郎先一步和表妹定亲,凤公子这才退让。”
谢静姝这才明白,怅然若失的看了一眼被掩盖的马车,仿佛要透过层层叠叠的帷帐看清叶蓁蓁的表情,那样出类拔萃的公子,怎么就偏偏有了喜欢的人?还是她未来的表弟妹。
谢静姝将心间刚刚萌芽的情丝收拾干净,莞尔一笑:“多谢表妹提醒!”
**
取了琴弦,掌柜的直接要价五百两。
云裳:“你打劫啊!怎么可能那么贵!”
掌柜的道:“这是天蚕丝,由名师大家亲手制成,和鸣泉琴弦出自同一处!”
“那也太贵了!”云裳接受不了,五百两,把她卖了都不值五百两!
掌柜的道:“鸣泉到柜便是价值千金!叶姑娘拿走时更是付了上万两,怎么到你嘴里就一文不值了!一根弦,五百两,不议价!爱要不要!”
这流光阁是叶蓁蓁的产业,崔清回做的那些破事儿,在京城的叶家掌柜谁不知道!小姐还为此豢养了一院子侍卫!今天落到他手上,不拿出五百两,就休想带走东西!
非宰他一笔不可!
凤灼直接从衣袖中拿出一叠银票,随便一点,恰好是五百两。他直接递给掌柜:“把琴弦包起来吧。”
云裳道:“我怎么能用你的钱!快收回去!这掌柜的要价明显不合理!”
掌柜的哼笑一声:“简直笑话,流光阁在京城开了九年!谁说过一句咱们家的东西不地道?!这位姑娘,一分价钱一分货,你要我的极品琴弦,还想讨个低价,怎么着,世上的好事都要被你占了不成?!”
凤灼眉头一动,察觉出掌柜的似乎对云裳有些敌意,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漫不经心道:“掌柜的勿怪,把琴弦包好吧。”
“凤灼……”
云裳感动的眼泪汪汪。
他对她真好,跳舞时替她解围,她还没有好好谢过,此时又替她出了那么多银子,她看着他的眼神温柔似水:“谢谢……”
凤灼温柔一笑,仿佛有些无奈,又带着半分欲语还羞:“你我之间,不用道谢,我愿意帮你,不是亲人,胜地亲人。”
凤羽的脸立刻拉了下来!比驴脸还长。
凤灼只当没看到。
云裳脸一红:“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不过,我会还你~”
她上翘的尾音甜如蜜糖。这肯定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他们才会在茫茫人海之中一起穿越到古代,他们如果交往,凤灼肯定不会像古代人一样朝三暮四,等时机到了,他们可以一起回现代!
云裳思来想去,这是最靠谱的法子,她不可能为了一个攻略任务就留在落后的古代!现代生活的便利让她完全无法割舍。
996察觉到云裳的想法,立刻滴滴滴叫个不停【宿主,你注定要当崔清回的小妾!怎么能看上这个穿越者!】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哦,我忘了,你不是人!】
她一个好好的花季少女为什么非得给别人做妾!
【宿主若是不能矫正剧情,就会永远留在古代!】
云裳道【我会达成剧情,杀了崔清桓和叶蓁蓁,至于和崔清回在一起……】
有凤灼这么合适的人选在旁边,云裳就不想和崔清回开展恨海情天的爱情故事了。
【你注定要和崔清回在一起!你们是男女主,绝对不能崩坏剧情!】
云裳【安啦!让我好好想想!究竟怎么样才能周璇在他们两个之间……哎,如果能都收了就好了!不过,凤灼真的又帅又温暖!我还是首选他!崔清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凤灼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他细心的向云裳道:“此事已经发生,四公子那边必定要有个交代,你将盒子里的琴弦还给四公子,让他自己选择怎么做,千万不要自作主张更换,免得他更加生气。”
云裳可爱的眨眨眼:“还是你考虑的周到,我差点就想让他们换了!”
凤灼轻笑一声,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啊,怎么这么可爱!”
云裳歪歪头,眨眨眼,精致的像一个洋娃娃一般:“是吗?你的嘴真甜!肯定没少讨小姑娘欢心!”
凤灼顿了一下,道:“怎么会!你可误会我了,天天忙的连轴转,哪有时间讨小姑娘欢心。”
云裳笑的更甜了:“我们回去吧!”
凤灼立刻点头,下一刻,仿佛想起了什么:“对了!差点忘记了!我要去城西的书斋一趟,你先回去吧!我方才已经让人驾来了马车,喏,就在外面!”
精致宽敞的马车布置的格外用心,马车的四角挂着四个金玲,长长的流苏垂落在马车的边沿,微风拂过,微微摆动,层层叠叠的纱幔也格外的惹人心弦,微风拂过,飘渺如云。
云裳满心欢喜:“那我就先走了!我明日去找你!”
凤灼的眼眸瞬间点亮:“好啊!”
云裳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凤羽有些忍不住!他哥被这姑娘蛊惑了不成?!怎么,看人家跳舞便一见倾心了!
马车一消失,凤羽就出声了;“哥!你——”
凤灼脸上的笑意也在此刻消失不见,他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狠狠的擦着方才摸过云裳发顶的手掌,用力的手上都擦出血丝了。
凤羽:“……”
哥!你究竟在干什么啊!
凤灼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傻掉的孩子:“怎么了?”
说着,还用力的又擦了一通,这才将帕子丢了。
然后……又换了一方新的继续擦。
到底是有多嫌弃啊!
凤羽完全想不通,凤灼究竟想干什么。
凤灼想干什么,他想杀人。
若是能一下把云裳扎死,他就把她灭了。
他生性护短,对妹妹更是爱到骨子里。云裳口口声声要杀叶蓁蓁,哪怕明知道那个人不是妹妹,凤灼还是控制不住想灭了她的冲动!
那个叶蓁蓁,虽不是妹妹,但只听名字,凤灼都觉得足够温暖,更遑论她有时温柔的模样,还有几分妹妹的影子。
凤灼的眼神逐渐深邃。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穿为女扮男装的炮灰世子后》,喜欢的宝子可以收藏一下,下本开,爱你们~么么哒~
程景簌穿书了。
爹是位高权重的镇国候,她是女扮男装的小纨绔!
可即便她再怎么纨绔,也架不住有个好爹!
来到的当日,便接到圣旨,入东宫,做伴读!
书中的小纨绔,本就是皇帝留在京都的人质,她被东宫怠慢,缺衣少食,最后死于一场风寒。
她老爹也成为男主老爹手中的一把利剑,三年推翻朝政,最后被男主爹设计,满门抄斩。
身份暴露,死。
老爹造反,死。
造反成功,更是九族消消乐!
程景簌:不儿,现在死不知道来得及不!何必再去东宫受罪?
早晚要死,程景簌直接摆烂!
**
东宫来了一位小祖宗。
太子殿下早知程景簌纨绔的大名,斗鸡走狗,上赌场,逛青楼,为妓子和人大打出手!这世上只有他不想干的,没有不敢干的!
太子两眼一抹黑:“我也不愿意收这个烂摊子!”
只是,眼前这个粉雕玉琢,唇红齿白的小郎君可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娇生惯养,金尊玉贵了些,这算纨绔?
吃穿住用样样都要最好的!
折腾的东宫宫人四处跑!
和父皇疼爱的儿子干仗!
……
太子殿下:“哪里纨绔?景簌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
他亲手养大的伴读弟弟,才不准旁人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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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松风居
崔清回看到弦断的鸣泉,目眦欲裂:“你怎么敢!你是故意要弄坏鸣泉!云裳,你不要仗着对我的救命之恩便为所欲为!”
这是表妹送给他的生辰礼!崔清回轻抚着鸣泉,眼中的疼惜几乎凝成实质,他和表妹走到今天这一步,日后恐怕少有交集,这鸣泉恐怕是她送的最珍贵的礼物了。
他记得,表妹为了鸣泉,特意亲自去求了工匠师傅,无论是材质花色,都是她一一过目,可谓用心至极。
如今,东西毁在他手上了,崔清回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破了个洞,呼呼的吹着冷风。
云裳还没辩解,崔清回喉头一阵腥甜,他察觉到不对,用帕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只是帕子太小,仍然有一抹猩红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下人乱成一团,直喊着请郎中。
崔清回上次生病,崔夫人发了很大的火,这次崔清回再阻止,秦郎中还是不一会儿就到了。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凤灼。
秦郎中手上把着脉,口中直接道:“心思郁结,长久下去怕是会损伤根本,四公子,往事不可追,您要看开些了!老朽留下一副汤药,您先吃上三天。记住心要放宽!”
秦郎中来来回回叮嘱了两三次,崔清回无奈的应了一声:“我知晓了,劳烦您了。”
只知道有什么用啊!
回程时,秦郎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造孽啊!”
凤灼问道:“他因为何事郁结于心?不能打开他的心结吗?”
秦郎中无奈摇头,压低声音:“这也算是个公开的秘密,我今日告诉你,免得日后不小心做错了事。这崔家的两位公子,个个出类拔萃,可偏偏喜欢上了同一个人。表小姐原本与四公子青梅竹马,可就在订婚前不久,四公子带回了云裳姑娘,行为亲昵。叶姑娘呢,眼里容不得沙子,伤心之下,饮鸩自尽,此时体内还残存剧毒,只勉强压制着,怕是活不过这个冬日。六公子也是个痴心的,因叶姑娘一句心悦他,死活要娶她!生生跪了一天一夜,崔公才答应他们的婚事。”
后面的话,凤灼都听不清楚了,他只听见叶蓁蓁体内有剧毒残留,恐怕活不过这个冬日。
凤灼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也许,他要去确定一下,眼前的她,究竟是不是他的妹妹。
他的妹妹是世上最懂事的小姑娘,她曾不止一次说,哥哥,如果撑不下去了,就放弃吧,我的人生已经这样了,不能把你也拖进泥潭,你应该有一个更好的人生,我不该成为你的枷锁。
他们相依为命多年,妹妹总觉得亏欠他,可是,他只有妹妹一个亲人,他们之间,又何来亏欠?他愿意一生一世照顾妹妹,哪怕倾家荡产,他只要妹妹活着!
凤灼希望那个人是她,又怕那个人是她。
若真是她,他的妹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又受了多少委屈。
凤灼心痛的无以复加,不过,也不敢冒失的去问,她若是铁了心不肯认他,他也没有办法。
退一步说,那位表姑娘真是他的妹妹,他也要掂量掂量该怎么做。
云裳虎视眈眈,想要崔清桓和叶蓁蓁的命,她若是知晓叶蓁蓁来自异世,不知要使出什么招数。
而且,她体内的系统看着脑残,但也着实是一个祸患。
凤灼片刻间,将所有的一切都想到了,他看了一眼秦郎中,问道:“表小姐体内的毒可否根治?”
秦郎中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医术不精,暂时没有找到解药。”
凤灼点点头,当务之急,他要先确定,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的妹妹,其他的……日后再说。
**
叶蓁蓁还不知道凤灼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她从未在凤灼面前提起过,旁人也是唤她表小姐,叶姑娘,叶蓁蓁虽然担心翻车,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哥哥竟然来到了这里,当真是意外之喜,若是她能活着,就好了。
翠微见叶蓁蓁心事重重,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此行不顺?”
叶蓁蓁轻轻摇头:“不是……”
她拍了拍身旁的绣凳:“坐下说。”
翠微想推辞,可见叶蓁蓁理所当然到没有半分异色,只当主子赏座,她坐下,只坐了半边凳子。
叶蓁蓁温和道:“翠微,你可知道,哪里有名医?”
翠微眼睛一亮,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说起请郎中看病,姑娘就兴致缺缺,一幅过了今天不讲明天的模样,此时她主动提起,翠微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府中数秦郎中医术最高,除此之外,便是宫中御医,至于其他的,奴婢听闻,民间有一位神医,不知姓氏,不知籍贯,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模样,只有一点,他极为爱财,想引他出现,恐怕要黄金千两。奴婢的爹告诉奴婢,他以前曾为老爷看诊,要价黄金两千两。”
叶蓁蓁惊愕:“两千两黄金?!”
“正是。”
两千两不算多,她能拿得出来,但崔清桓的聘礼也才五千两黄金,这位郎中可谓是天价神医,一般人请不起。
叶蓁蓁倒是没犹豫:“你可知怎么找到他?”
翠微欢喜的站起身:“姑娘愿意,奴婢这就让我爹去张榜!”
她之前问了好多次,叶蓁蓁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别说要千两黄金,就算是一千两白银,叶蓁蓁也没兴趣。
他们不能私自拿钱为小姐请郎中,可他们也着实没有那么多钱。
怕叶蓁蓁反悔,翠微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叶蓁蓁无奈:“你慢点跑,小心别摔了!”
“好!奴婢知道了!”翠微挥着小手娟,速度一点不减。
凤灼站在景枫苑外的木桥上,远远的看着景枫苑内的景象,也不知那小丫鬟为何欢喜的往外跑,他掂了掂手中的药,眼眸深邃了一些。
正要往景枫苑去,却在拐角处遇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崔清桓脸上波澜不惊,漫不经心的挑眉:“凤公子这是往哪去?”
凤灼看崔清桓不顺眼,淡淡的道:“我去送药。”
崔清桓伸手:“给我吧。”
凤灼后退了一步:“不了,我还要替叶姑娘诊脉,就不劳烦你了。”
崔清桓道:“凤兄倒是聪慧,来了没多久就能替人诊脉了,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有些犹疑:“表妹那里我会派人照看,凤公子可先替旁人诊脉,精湛技艺,至于替她看病,等日后再说不迟。”
凤灼道:“我若偏要去呢?”
崔清桓脸色一冷:“凤公子可是忘记了,你曾答应过我什么?”
凤灼神色明明灭灭:“我自然记得,但我觉得,此事还能再考虑考虑。”
崔清桓神色清冷,凤眸微眯,漫不经心的挑眉:“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赌上全家人的性命?”
凤灼一笑,神色极冷:“你在威胁我?”
崔清桓不明白,淡淡的道:“我从不会威胁人。既然凤公子不遵守承诺,那咱们之间的约定只好作废。”
凤灼死死的握紧手,神色冰冷:“真当我怕了不成?有什么招数尽管使。”
崔清桓慢条斯理道:“我不会伤你,自然,也不会保你,日后如何,全凭你自己的本事。”
凤灼直直的盯着崔清桓,崔清桓自然不惧,没有半分回避,两人对视间,仿佛带着一股火药味。
良久,凤灼才收回视线,大步流星的进了景枫苑,崔清桓紧随其后。
凤灼心跳乱了节奏,他进去之后,直接扬声道:“叶姑娘,我给你送药来了。”
叶蓁蓁冷不防的听见凤灼的声音,想见他,又怕见他,向云想道:“你去把药拿回来。”
云想正要出门,她又纠结道:“罢了,我还是自己去吧!秦郎中为我看了那么多次病,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叶蓁蓁给自己个台阶下。
她尽量学着记忆中的一举一动,想要变成一个完完整整的原本的叶蓁蓁,她莲步轻移,步子与步子之间间距极小,身姿婀娜,杨柳细腰微微的摆动着,文雅入骨,仿佛真是墨香浸染的古代千金。
凤灼微微勾唇,如果叶蓁蓁一如既往,带着现代女子特有的洒脱,他还没有那么胡思乱想,如今,却好似仕女图中走出来的贵女。他眸光微闪,她如此遮掩,是在怕什么?好像不是很难猜。
凤灼没说什么,眼睛有些酸涩,向叶蓁蓁浅浅一笑:“这是这段时间的药,若是用完了,就遣人来告知一声,我会送过来。
叶蓁蓁只看了凤灼一眼,不敢多看,柔柔一笑:“多谢。”
“不谢。”凤灼仿佛并不在意,他伸手挠了挠后脑勺,绑着绷带的手腕格外明显。
叶蓁蓁眼神一凝:“凤公子,你的手!怎么受伤了!可是有人欺辱你了?!”
凤灼唇角微微一动,欲言又止的看着叶蓁蓁,偏又格外坚强:“不,不怪旁人,他们对我们……很好。”
这话就格外有意思了,很好两个字,说了不如不说。
叶蓁蓁看了崔清桓一眼:“六表哥,他们虽然投奔而来,但咱们也不应该怠慢!”
凤灼听了她的话,反而收敛了神色,眼中再没有本分欢喜,这人和崔清桓为何那么熟稔,言辞之间,竟是丝毫不客气的诘责,当然,也正是因为毫不客气,才比旁人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可是,如果她是妹妹,不该如此啊!
她性子慢热,怎么可能和一个陌生人这么快拉近关系,亲密到言辞之间都可窥见一二。
难道,真是他认错了?
【作者有话说】
小修了一下。
32
第32章
◎崔清桓没有反驳,干脆利落的应承道:“你放心,我会教训下人◎
崔清桓不仅没有反驳,反而干脆利落的应承道:“你放心,我会教训下人,绝不会让他们怠慢。”
凤灼道:“不,不是他们,是我自己……我不小心划伤了手腕,没什么打紧,这不,还活着。”
叶蓁蓁忍不住问道:“你!难道是你——”她没说出割腕自杀几个字,但他们心知肚明,叶蓁蓁心中酸涩难当,又带着痛,几乎失了方才装模作样的镇定,眼中是凤灼熟悉的心疼,她早已忘记了方才要远离凤灼的暗示,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扶着他的手腕快急哭了:“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命!”
凤灼轻笑一声,声音轻而又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了:“因为,还有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啊。不论生死,我总是回到属于我的地方,要和她在一处的。”
叶蓁蓁身子一僵。泪水扑簌簌往下落,打在他的手上。
凤灼手忙脚乱:“对,对不起,我惹你不开心了,我不该说这些话惹你伤怀。”
崔清桓脸色微沉,大步走到叶蓁蓁身前,将她挡在身后:“时间不早了,凤公子先走吧。”
凤灼利落的答应了:“好,再见。”
叶蓁蓁的脚不听使唤的跟着他走了两步,崔清桓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表妹——”
叶蓁蓁停下来,她没有回头,眼中除了越来越远的凤灼看不见其他人,用力甩开崔清桓的手,毫不犹豫的向凤灼跑过去,她拉着凤灼的衣袖,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
凤灼回头看她,本来想着晾她一会,一见她要哭不哭的样子,心软的一塌糊涂:“你想说什么?”
叶蓁蓁张了张嘴,凤灼也半晌没有动静,她讷讷道:“我,我……对不起……”
凤灼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呢?”
叶蓁蓁轻咬唇瓣:“我……我……”
凤灼见她委屈巴巴的模样,再多的不甘也没了,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温柔的安抚着:“不愿意说就不说,我不会逼你。”
其实,方才那一个眼神,他就有九成的把握,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确是他心心念念的妹妹。她啊,在他面前从来就是个胆小鬼,他多想安慰她,能再次见到她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体内毒素堆积,不是她的过错,同样,只有几个月的寿命,也不是她的错,她能好好对活着,他已经很感恩了。
他浅浅一笑,温柔的宛如清风拂面,眼神却格外的冷:“时机未到,叶姑娘好好照顾好自己,灼就别无所求了。”
有未知的系统在一旁,他们也许时刻被监视着,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不急于一时。
凤灼心中有些焦躁,其实他恨不能把软软糯糯的妹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有伤害她的机会。他摸了摸叶蓁蓁的发顶,温柔的不可思议:“好好保护自己。”
说话间,崔清桓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仿佛不经意,站在不远处。
他是习武之人,断断续续的声音飘过来,他听的七七八八。
他心里好像被火灼烧过一样,甚至隐隐生恨。
崔清桓对上凤灼的眸子,勉强勾起一抹笑。
凤灼眉头轻挑,别看眼不去看崔清桓。
他淡淡的道:“我让他给你带的话带到了吗?”
叶蓁蓁抽噎着点点头眼神怯怯的看着凤灼,发现他真的没有生气,才放下心:“你是说她?”
两人默契十足,语焉不详间交换信息:“是她,我能听见。”
叶蓁蓁震惊:“你……能听见?”
凤灼点点头:“嗯,所以,小心,你们都是被捕猎的目标。”
叶蓁蓁微微皱眉:“我……们?”
凤灼点点头:“对,你们。你,和崔清桓。”
凤灼顿了一下,认真的道:“不过,不用怕,凡事有我,你好好休养,余毒未清之事,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还是那句话,有我在。”
叶蓁蓁重重的点头,她任何时候都会无条件的相信哥哥:“你也不要勉强,凡事尽力而为就好,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好好的。”
系统作为高一阶文明的生物,带着无法估计的破坏力面对未知的系统,他们甚至不能采取任何行动,捉襟见肘。
至于杀了云裳,以绝后患,凤灼不是没有考虑过,可他只能放弃,与其以后面对未知的危险,不如把这两个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安心一些,若真到了撕破脸的时候再杀了不迟。
凤灼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好了,日后和往常一样便可,等……到时候,有些话再说不迟。”
系统是个定时炸弹,凤灼真怕那个小弱智会监控。虽然系统看着不太聪明,但毕竟也是一个系统。他从来不会轻视任何一个潜在风险。
叶蓁蓁明白,她重重的点头:“我明白的。”
纵使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但也不是说话的时机,云裳若发现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凤灼心都化了:“乖~,过两日,我再给你送药来。”
“好。”
凤灼和妹妹说完话,唇边笑意盈盈,眼角的余光看到崔清桓,脸上的笑稍微淡了点,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眼神变得格外挑剔。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句话古今通用。
崔清桓怕是一早就知道叶蓁蓁是他妹妹了。他却能一直忍着不开口,若说心里没点盘算,打死崔清桓他都不信。
今日又拦住他们相见。
呵呵,他在想什么,真以为他不知道?想独占他妹妹,做他的春秋大梦!
崔清桓:“……”
凤灼回去之后,便魂不守舍,想方设法把崔清桓在旁人中的模样打听的一清二楚。旁人还以为凤灼对崔清桓格外推崇,是他的追随者。
凤灼对得到的答案还算满意。
清冷俊美,品行高洁,才学无双,家世显赫。
配他妹妹,尚可。
之后的每一天,凤灼都不像以前一样,废寝忘食的看医书了,术业有专攻,他不会自大的以为他学十个月的医术会赶上别人一辈子的事业。
他,要做一些该做的事了。
**
叶蓁蓁看着凤灼的身影消失,这才转身,欢喜的拉着崔清桓的修长的手:“老天待我不薄,我简直太高兴了!”
崔清桓故作不知,茫然的道:“怎么?”
叶蓁蓁踮起脚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际,她小声说了一句,便欢喜的看着崔清桓,她真的好高兴,可看来看去,周围仿佛只有和他才能分享自己的喜悦。
叶蓁蓁信他,很相信。
他明明一而再的表明心迹,可当她真的要走,他宁愿自己难过,也愿意放手让她离开。
叶蓁蓁不可谓不感动。当初若是他不愿意,甚至把她拘起来,她又能怎样做呢?
幸好,崔清桓不是坏人,他是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啊。
崔清桓还以为叶蓁蓁有了凤灼,就再也看不见他了,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他耳根通红,仿佛晚霞欲上,手中也是柔软一片,崔清桓浅浅一笑:“我也很高兴。看到你开心,我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虽然他不满意有人和他抢叶蓁蓁,但能让她安心留在这个世界,凤灼绝对功不可没。
叶蓁蓁唇边的笑意比蜜还甜,中午特意吩咐了厨房,准备了格外丰盛的饭食,还殷切的留崔清桓一起用膳。
崔清桓好像在做梦一样,以前的叶蓁蓁格外守礼,他们两人何曾在一张只有彼此的桌子上用膳。
崔清桓欢喜极了,唇边带着一抹浅笑,温柔的气息几乎要从骨子里透出来了。
叶蓁蓁可没有其他意思,她完全是秉承着请人吃饭好办事,这才超规格待客,叶蓁蓁用公筷亲手给他夹了一筷子他喜欢的菜,歉意道:“本来请你去外面用膳才算正式,但我想着府中的膳食也算不错,这才借花献佛,你别见怪。”
闻弦歌而知雅意,崔清桓吃到口中,比蜜还甜的菜,顿时失了口感,味同嚼蜡,他缓缓抬眸,觉得方才格外欢喜的自己像个傻子,他唇边笑意不减,眸色一暗,笑道:“表妹,同我一起用膳,是有事要找我?”
他说找,没说求。
叶蓁蓁也不见外,道:“他如今在府中借住,我也说不上话,还请你多关照。”
崔清桓说不上来的委屈,不过他也知道,是他妄想了,他们是至亲至爱,而他,与她相交不足一月。
他长睫微抬,淡淡的道:“这本就是分内之事,你又何必特意拜托,蓁蓁且放心,此事我定会办好。只是……”
“只是什么?”
崔清桓倒是不客气,他也不想客气:“蓁蓁方才说,请我去外面用膳才算正式,我颇为赞同,不知蓁蓁何时有空,践行诺言?”
叶蓁蓁顿了一下,故意逗他:“……可你刚刚说了,是你分内之事,又何须我请你吃饭?”
崔清桓道:“你请我用膳,是你对他的维护,我所言的分内之事,却是我对你的……”
崔清抿了抿唇,脸上染上一丝红霞,炙热的目光却带着能把人燃烧殆尽的温度,丝毫不回避:“我觉得两者不能混为一谈,你做你的,我做我的。”
叶蓁蓁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示,她一紧张,直接道:“你想和我一起出去用膳?”
“我想!”崔清桓眼睛很亮,直勾勾的盯着叶蓁蓁。
叶蓁蓁小声嘀咕:“本来很正常,可这么说了,怎么好像是约会一样……”
崔清桓眼神微颤,他耳力极佳,听的一清二楚,虽然不太明白约会的意思,但约莫能理解,他坚定极了,虽然整个人害羞的两颊都快冒火了,他还是格外坚持道:“是,我想和你一起出去,一起用膳,一起约会,一起做很多事情。”
叶蓁蓁顿时脸色爆红,仿佛被点着了一般,看着他的眼神有些闪躲,害羞极了。
崔清桓也知晓有些唐突,可更加唐突的事情也做过了,她和凤灼之间的氛围着实刺激到他了,他知道,他没有资格说什么,做什么,但是,对于叶蓁蓁,他向来有无限的接受能力,既然斗不过,那就加入吧!凤灼是叶蓁蓁的哥哥,日后也是他的大舅哥,既然注定要忍受,那他就在有限的机会中牢牢地抓住叶蓁蓁的心,直到她那里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也不觉得向自己爱慕的女子剖白自己的心意可耻,反而觉得不该藏着掖着,含蓄再含蓄,含蓄能给他带来夫人吗?明显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夫人就要被抢走了!
凤灼看他的眼神,挑剔的很!
果然不愧是一家人。
叶蓁蓁被他毫不掩饰的炽热烫了一下讷讷道:“你……你们古人不是都讲究含蓄吗?你怎么这么……不知羞啊……”
崔清桓内心的炽热情感早已将他整个人都炼化了,对她,他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他看着她害羞的耳朵通红,缓缓勾唇:“那你就当我不知羞吧。你愿意和我约会吗?”
这个大概是她家乡的叫法,崔清桓说了两次,适应的极好,觉得这个词挺奇妙。出自叶蓁蓁之口的东西,他都喜欢。
叶蓁蓁害羞的不好意思抬眸看他,半晌低低的“嗯。”了一声。
怕他听不到,叶蓁蓁缓缓抬眸,认真的道:“好,我们去约会。你何时有空,提前说一声就是。”
他有空!
崔清桓抿了抿唇,矜持点点头:“好,我知晓了。”
不知羞的崔清桓也该含蓄一点,免得她不喜欢。
33
第33章
翌日一早
崔清桓今日早起了一个时辰,寻风听见声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出来一瞧,自家公子已经起了,因没有唤人侍奉,青丝未束,三千青丝皆被一只发带轻轻系着,他则专心致志的翻找着衣衫配饰。
寻风瞧见相同的情形,忍不住问道:“今儿个表小姐要见公子?”
不然哪会这么早!
崔清桓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寻风连忙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是小的多言了!”
见崔清桓又继续手上的动作,寻风在心中感叹,喜欢一个人,变化真的会这么大吗?
崔氏六郎是出了名的端方君子,清冷如玉,行为举止,皆是君子典范,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只要事关叶蓁蓁,就态度大变。
他以前是崔清桓的贴身小厮,除了吃饭睡觉,不会离开一步,可他自从和叶姑娘定下婚约,但凡他二人相处,崔清桓就把他远远的打发了,最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犯错了,结果呢!白担心一场!
也不知公子的清冷自持都哪去了!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不能私下接触?
崔清桓把东西搭配妥当,洗漱之后才开始温书,只是,越临近中午,崔清桓抬头的次数就越多。
寻风不解:“公子,您瞧什么?”
“无。”崔清桓容色霜寒,捏着书的手指格外用力。
是他理解错了?难道,表妹说的不是今日?
崔清桓的手指微微蜷缩一下,眼睛看着手中的书,只是许久都未翻页了。
寻风看着,难免起了一丝忧虑,崔清桓以往读书最是专心,如今却……
公子啊,你是不是把她看的太重了,几乎到了迷失自我的程度。
也不知叶蓁蓁给他家公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以前虽默默关怀,可她在崔清桓心中的分量,少的可怜。
如今……寻风只盼着他们两个的和和美美,平平安安,若有朝一日叶蓁蓁不在了,他都不知道公子该怎么办。
思索间,下人来报:“公子,表小姐来了!”
崔清桓站起身,一袭水蓝长袍,越发丰神如玉,神姿高彻,他清冷如玉的眉眼瞬间如冰雪消融,眸中漾着显而易见的欢喜。
寻风在心中轻叹一声:“公子果然栽了。”
还栽的格外严重。
喧闹的长街,行人熙熙攘攘,崔清桓眼中却只有身旁的女子,她眉眼比往日灵动许多,之前似有若无的愁绪一扫而空,整个人是欢欣的,透着勃勃生机。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叶蓁蓁,可是却出乎意料的顺眼,反而越看越欢喜,直觉此时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没有愁苦与悲凉,也不再受病痛的折磨,没有与家人分离的哀伤,她就是她,灵动可爱。
不得不说,崔清桓看人极准,叶蓁蓁此时的确放下了所有的包袱。她也是第一次真实的感受这个世界的热闹与喧嚣。
叶蓁蓁体弱多病,正常人所拥有的一切自由于她而言都是奢望,她甚至有时只能从小小的窗户中窥探着她喜欢的一切,如今虽然身有余毒,同样活不了多久,但是她却有一个健康的体魄,能跑能跳,她很喜欢。并且虔诚的感恩着。所以她喜欢喧嚣长街,阳光雨露,朝霞秋月,绿树红花等一系列让人入迷的东西,热切的喜欢着。
叶蓁蓁走走停停,看遍了小摊上的物件,偶尔拿上一两个,摊主个个喜笑颜开,还热情地招呼着:“姑娘来我这里看看吧!这是今年最新流行的胭脂水粉,许多姑娘都喜欢这个。香的很嘞!”
叶蓁蓁瞧了瞧,只拿了一盒胭脂水粉,递给翠微:“你们也瞧瞧有没有喜欢的,回去我来报销。”
“多谢姑娘。”翠微眉眼弯弯。
翠微瞥见前面的金楼,低声问道:“小姐可需要添些首饰,选一些你喜欢的款式。”
叶蓁蓁不是个委屈自己的性子,立即点点头:“好啊!”
她看向身旁昳丽无双的少年郎,问道:“我要去买些首饰,你若是不想去,可以在一旁的茶楼等我。”
崔清桓道:“无妨,走吧。表妹喜欢就多选一些,日后还能让他们上门,送上最新的样式。直接记账上就是。”
叶蓁蓁道:“花用还是有的,足够我买上一辈子的钗钗环环了。表哥既然愿意陪我一起去,那就不推辞了,只是……”
叶蓁蓁悄悄的看了他一眼。
“只是什么?”
“没什么,咱们快走吧。”
不知京都的女子是否含蓄,见了崔清桓会不会多看两眼。
叶蓁蓁笑的有些奇怪,和崔清桓一起走进金玉楼。
两人刚走到门前,不远处,凤灼眼神疑惑的看着他们的背影:“蓁蓁?”
君清好奇的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哥哥说的是谁?”
凤灼自从知道了君清的真实身份,他每次喊哥哥,凤灼都是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也不知这皇帝为何那么能屈能伸,喊他一个纨绔做哥哥,不觉得脸上无光吗?还喊着那么自然?!
凤灼淡淡的道:“没谁。”
嘴上这么说,双腿却格为诚实,迈着步子就跟在他们后面进了金玉楼。
金玉楼大多是女子,偶然有两个男子,还被她们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无他,大多男子不愿意陪着女子一起来,宁可大把的撒银子,也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用之事上。
崔清桓本就格外俊俏,清冷的脸庞华美至极,气质高华,眼神淡漠,自带一股睥睨之色,一目了然的与众不同。进来的瞬间,便引起无数女子争相观看,顾及着男女大防,她们并没有太过张扬,只是眼角的余光仿佛粘在他身上一样,撕都撕不下来,手中精美的首饰成了摆设,再也看不进去。
崔清桓脚步微微一动,他被旁人看习惯了,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这些女子的眼神让他格外不喜。如芒在背。
掌柜的快速迎上来:“小姐!您过来了,可要差人把最新的首饰都取过来瞧瞧?”
叶蓁蓁道:“不用,我四处看看。”
掌柜的不住答应:“好,好,那您有什么看得上的,直接拿过来就是。”
叶蓁蓁点点头,等掌柜的离开,她才轻轻挑眉,看向崔清桓:“掌柜的认识你?”
崔清桓还没回答,翠微就开口了:“小姐,这是您的产业。”
叶蓁蓁:“……”
原来牛逼的竟然是我自己。
崔清桓见她略有些尴尬,眼底流泻出一丝笑意,轻咳了一声:“表妹产业众多,记不得也有情可原。”
寻风在背后蛐蛐,表小姐记不清楚,您能记清楚不就行了!金玉楼在京城如火如荼,说一句日进斗金也不为过,不知惹多少人眼红,不过,自从公子明里暗里维护几次,就没有人打金玉阁的主意了,许多有门路的人都觉得,这金玉阁怕不是崔家的产业,自然不敢再动歪心思。
叶蓁蓁得知金玉阁是她的,选起首饰来也不手软,一套红宝石头面,还有几只金钗玉钗,还有流苏发带,耳环,上上下下,选了许多。
凤羽进门便瞧见了,目瞪口呆道:“这位姑娘还真是大手笔,这一套买下来……”
他声音越来越低,凤家是书香门第,不如叶氏家财万贯。
凤灼眉头微动:“咱们家很穷吗?”
凤羽好像胸口中了一剑,什么叫很穷!你难道没有见过穷人吗?
“小有家资而已。”凤羽勾起一丝笑意,咬牙切齿道:“自是不能和世代从商的叶家相提并论。”
凤灼有些可惜,他本来打算把这些东西给妹妹都买下来,可是,这一世的他好像特别穷……
既无权势,又无家财,看来他仍需努力啊。
掌柜的笑眯眯,正要让人打包了送到崔府去,叶蓁蓁问道:“不先算账吗?”
掌柜的道:“姑娘……要结账?”
以前不都是直接拿走吗?
叶蓁蓁肯定的点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论是谁,买东西都要结账啊。”
掌柜的心中一跳,不过,又有些欣慰,自家姑娘长大了,那句话说的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也亏得叶家只有一个小姐,若是家中枝繁叶茂,你来我往都要记账,那不就成一笔烂账了?
姑娘既然有立规矩的念头,他们自然拍手称赞,掌柜的行事利落,算盘打得好,算盘珠子上下翻飞,不一会儿账目*就理清了,含笑开口:“姑娘,诚惠七千两。”
崔清桓回头看了一眼寻风,他立刻上前,凤灼也同时上前,甚至步子更大一些,他浅浅一笑:“无功不受禄,结账这种小事,还是我来比较好。”
叶蓁蓁听到声音,惊喜的转过头:“哥……凤……大哥,好巧啊!”
凤灼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抽出腰间的荷包,径直点了七千两出来。
崔清桓淡淡的道:“我为自己的未婚妻花钱,天经地义,还是不劳凤公子费心了。”
“哎,只是未婚妻,花你的银子不合适。”
崔清桓接过寻风递过来的银票,和凤灼同时一把拍在桌上:“结账!”
34
第34章
寻风左看看,右看看,虽然不知情况,但是毅然决然的维护自家公子准没错:“凤公子!您虽然想报答叶姨娘的收留之恩,但为我家表小姐付账,于礼不合啊!您是一个外男,若是此事传出去,让表小姐日后如何见人啊?”
凤灼缓缓抬眸看他,周围似有若无的视线飘过来,让他意识到此举确实不妥,他缓缓伸出手,按上银票,叶蓁蓁朝翠微伸手,直接将银票放在柜台上:“两位的好意心我领了,不过,我更喜欢用自己的银子买东西,花起来毫无负担。”
崔清桓和凤灼对视一眼,凤灼挑眉一笑:“怎么,你没听清?”
崔清桓看了一眼寻风,他立刻将银票收回。
他看了一眼凤灼,唇角微微一动,不知想做什么表情,正在这时,崔清桓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但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他微微拱手,还未行礼,君清立刻摇摇头,崔清桓这才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一系列的动作下来,除了两个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崔清桓眸色深深,不知凤灼为何会与皇上同行?
若非他是叶蓁蓁的哥哥,崔清桓觉对会多想。
出了金玉楼的大门,叶蓁蓁这才小声道:“之前你怎么嘱咐我的你都忘了?你怎么那么大胆?不怕……”
凤灼道:“那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和他约会?!”
他才更加抓狂好吗?他的宝贝妹妹眼睁睁的就要被这个家伙给叼走了,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况且,他们才认识多久?!凤灼严重怀疑,这小子对他妹妹不安好心,别他丫的拿妹妹当替身吧!
叶蓁蓁怎么可能说出真相,她低声道:“当然是喜欢他啊。”
凤灼忍不住了:“什么?!他有什么——”
好吧,他的确出色了些,容貌家世过人,性格也格外讨人喜欢,可这也不是叶蓁蓁喜欢他的理由啊!她才多大,妥妥的早恋!
叶蓁蓁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些!你那么兴奋做什么!”
还兴奋?!他是怒火中烧好吧!
崔清桓在一旁听的一清二楚,唇角上扬的压都压不下。
君清冷眼旁观,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有意思,他就说,凤灼可能会给他带来惊喜,看来,他和崔家这位未来少夫人关系匪浅啊。
这可太有意思了。
叶蓁蓁安抚好暴躁的哥哥,这才问道:“我们要一起去用膳,你……要不要去?”
凤灼气笑了:“当然去!”
他要好好的盯着妹妹,别一不留神被人叼走了!
不过,他转头看见身旁的君清,还是该口道:“算了,你们去用膳,我跟着你算怎么回事,你们去吧。”
叶蓁蓁惊讶的看着凤灼:“?”
“走啊,瞧我做什么?莫不是想拉我一起去?”
崔清桓淡淡的道:“我们就不打搅凤大哥了,您且去忙。”
凤灼点点头,三人走到巷子拐角处消失不见。
崔清桓见人走了,拿了手帕让寻风去借水洗了,拿起叶蓁蓁方才捂住凤灼的手,一根一根的手指都擦过,连指缝间都没有放过。
叶蓁蓁不高兴:“你这是做什么?!”
崔清桓理所当然的拿起她另外一只手,同样细细的擦过,格外淡定的道:“你方才拿过银票,怕有些不干净,擦一擦总是好的。”
叶蓁蓁耳朵一红,是她想多了,她连忙道:“病从口入,还是你想的周到!”
崔清桓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用那张帕子又擦了自己的手,主打一个绝不浪费!
并未离开的凤灼在巷子里咬牙切齿:“好啊!好啊!好一个崔清桓!我还真当是什么好东西!”
这还没娶到家呢,她摸了一下他,就要细细的擦过,真成亲了他不得让叶蓁蓁距离他八丈远啊!凤灼不能忍,正想冲出去,不防被凤羽死死的拉着:“哥!哥你要做什么啊!”
凤灼怒火中烧:“我要揍死那个龟孙子!”
凤羽茫然:“啊——哥!哥你可别胡来,他不是一般人,他是崔氏少主啊!”
“老子怕他?!”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怕!”凤羽顺毛捋:“只是他和他未婚妻亲昵一些,哥哥你那么激动做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凤灼停下动作,若无其事的摆弄了一下手中的折扇,修长的手指夹着扇子,三两下玩转了,扇子好像变成了一只蝴蝶,在他的指尖飞舞,眼神微飘,漫不经心道:“没怎么熟,只是看着合眼缘,多说了两句话,不熟,不熟。”
“是吗?”凤羽有些怀疑:“我还以为是哥哥你喜欢她了呢,不过也是,我记得你说过你有断袖之癖,应该不会喜欢上人家姑娘。”
比起喜欢上崔氏未来的夫人,凤羽倒宁愿哥哥是个断袖!也免得拉一家人去死!
崔清桓看他的未婚妻跟眼珠子似的,怎么可能容忍旁人打她的主意。
高门贵族的手段他见识一二就终身难忘了,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君清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惊恐的看着凤灼。
凤灼气笑了:“你躲什么?!凤羽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还说我能考中进士呢,你信不信!”
“信!我信!”君清点点头。
凤灼唇角一抽,不知道皇帝大人是真单纯还是装单纯:“我连个功名都没有的纨绔,你信我能考进士,还不如信我会烤地瓜。”他难得好心安抚了一句:“你放心吧,凤羽混说的,我喜欢的是女子,不是断袖。”
见君清仍旧半信半疑,凤灼无奈道:“退一万步说,我就算是断袖,也断不到你身上,你给我正常些!”
君清这才放心,他嬉笑道:“哥哥,你和崔家这位未来的少夫人很熟吗?”
凤灼撇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不熟,只是之前顺手帮了一个忙而已,无甚交情。”
所以,你也不用想着拿我做什么局。
按理说,崔清桓娶了叶蓁蓁,又非什么名门贵女,皇帝有什么可不放心的!甚至,崔清桓娶了叶蓁蓁,会让他睡的更安稳不是吗?
君清好奇的问道:“哥哥可知道他们为何成亲,难道崔清桓真是万里挑一的痴情种子?看上了她,就不顾一切要娶了?我可听说,有贵人也喜欢崔清桓。”
凤灼脑子转的极快,君清口中的贵人,应该是宗室女或者公主之流,否则也当不起君清的贵人二字。
他喜不喜欢崔清桓是一回事,别人要抢妹妹的未婚夫,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淡淡的说道:“喜欢……这种事玄妙至极,谁又能说得清,不过崔清桓大概是真的动心了吧,不然,也不会心甘情愿的跪了那么久,让他爹同意这桩婚事。”
君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哥哥那么喜欢那位姐姐,还能替崔清桓说好话,看来崔清桓的确是很喜欢她了。”
凤灼不置可否。
喜欢,的确是喜欢的。
只是,花无百日红,今日爱的死去活来,明日就可能拔刀相向。一时的喜欢,又能说明什么呢?
尤其,他们两个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
凤灼想,他真的得去坐点什么了,不求封侯拜相,只求能在叶蓁蓁遇到不公时,可以腰杆挺的笔直的为她站台。
凤灼搭上凤羽的肩膀:“小羽,你说,我想参加科举,怎么样才能更快一些?举人能买吗?不行的话买个秀才也行。”
凤羽惊讶的张大嘴:“哥!你做什么梦呢!想科举,你还得去考童生,上三年书院,再说考科的事!”
凤灼:“……”
竟然要那么久,那么久,黄花菜都凉了吧!
35
第35章
君清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他好奇的看着凤灼:“你为何突然移了心性?想上战场……你的身子骨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消,倒不如去参加科举。”
凤羽道:“君大哥,你就别说了,再说我哥要当真了!每每参加科举之人如过江之鲫,哪是那么容易出头的!哥你若真想走科举这条路,好生学习,三年之后也许能参加春闱。”
君清忍不住笑了:“你怎么就那么相信你哥?”
“自然!”凤羽毫不犹豫的点头,他哥有过目不忘之能,只这一点,都不知道甩旁人多少条街了。至于能不能榜上有名……
山外青山楼外楼,这说能说得准,别说是哥哥,就连他,寒窗苦读十余载,也不能说一定能中。
调子起得再高,金榜会教做人。
不过,考中举人,也算是有了踏进仕途的途径。
君清暗自点点头,凤灼的确聪慧过人,虽然不知他之前为何藏拙,做一个纨绔,但他的确比旁人得用,就连之前关于藏书馆的设想,他暗自考量过,的确可行,只是有些难度,非一日之功。
他看向凤灼,浅浅一笑:“前面有个茶楼,我请你喝茶?”
凤灼轻轻挑眉:“行,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小羽,走。”
他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偶遇皇帝,他也知道,凭自己的水平绝对干不过古人十几年,甚至于几十年的寒窗苦读,又不能真的和古人一样,寒窗苦读数十年,所以只能另辟蹊径。
至于能不能打动皇帝……凤灼从不担心这一点。
精致的厢房内一片寂静,香雾袅袅,置身其中,浅淡的花香格外醉人。沏茶的人被君清挥退了,凤灼慢条斯理的拿起沏好的茶倾泄而下,周围只余水流坠落之声,君清接过凤羽递过来的茶水,浅浅的呷了一口,淡淡的看了若无其事的凤灼一眼:“你前些时候提出的藏书馆,你觉得做成的几率有多大?”
凤灼轻笑一声:“为何会做不成?”
“劳民伤财。书籍造价极高,维护艰难。想要做成此事,怕是花费重多。”
凤灼却不直接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些,君清隐隐有种感觉,在他眼里的难事,凤灼早有解决的办法。
他漫不经心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上面的人都不在意,你着什么急,这种事,他们若不首肯,你就算有再好的法子,也是枉然。”
君清正色道:“我与上面有写往来。”
凤灼轻轻挑眉,露出一丝意外,但也没有立刻转变态度。
“我若是让你入朝为官,你可否能把此事好?”
凤灼没有立刻接招表忠心,他淡淡的道:“朝中能人异士众多,何须我一个无名小卒费心。”
君清听懂了,他沉吟片刻:“若许你进士加身,正儿八经的做京官,你觉得如何?可能做好此事?”
凤灼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的道:“你能做的了主?”
君清神色平静,盯着凤灼,不肯放过他的半分神色变化:“我乃当朝皇帝,自然一言九鼎。”
凤灼猛然瞪大眼睛,惊愕的站起身,衣袖扫到了桌上的茶盏,里面的茶水不多,浸湿了桌布,却没有滴落下来,他压低声音,透着震惊:“你是皇帝?!”
君清满意的点点头:“是,朕是皇帝!”
凤灼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正欲跪下行礼:“皇上……”
君清亲手扶住:“好了,在外面不用计较那么多!咱们还像以前一样相处,人后就不用行礼了。”
凤灼受宠若惊,脸颊通红,格外激动,心里夸了自己一句:“这演技,怎么说也得给他一座小金人吧。”
瞧君清满意的样子,他就知道这把稳了。
凤羽是真的吓到了,他战战兢兢的随着哥哥起来,在皇帝的招手下才小心翼翼的坐在凳子上,还只敢做了半边。
皇帝啊,活生生的皇帝!
有幸得见天颜,实在是……
君清见凤灼陡然安静,他也知晓是自己的身份吓到他了,君清浅浅一笑:“不用紧张,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拿你们怎么样。我方才说的那话算数,你愿不愿意接下建造藏书馆的重任,我可以让你风风光光的进入朝堂。”
凤灼自然愿意,不过,他格外“纯良”——毕竟,上位者最喜欢这样的人:“皇上说的,我自然不敢拒绝,只是心中实在难安,我见过弟弟读书的辛苦,自然不好因一己之私毁了另一个人的仕途。”
君清心中五味杂陈,他无奈一笑:“你辣手摧花时,为何不想那是一条人命啊,矫情!”
“这不一样,那是为了活命,你死我活,不得已而为之。”
君清心中一颤,想不到,凤灼看着纨绔,可心地善良,哪怕有青云梯在前,他也能毫不犹豫的拒绝。君清自问,所见之人极少有他这般心思澄澈之人。
他妥协了,笑道:“罢了罢了,你且听我的,我会在原录取人数上加一,你名在孙山,自然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
凤灼:“……”
就这么差劲吗?
凤灼压下心中的不甘愿,连连道谢:“是,多谢皇上!”
君清道:“好了,别喊皇上了,还是喊我君清自在。”
凤灼自然答应。
醉仙楼
叶蓁蓁点了几道菜,然后将手中的菜名帖递给崔清桓:“你瞧瞧,你喜欢吃什么。”
崔清桓倒是没选什么菜,只要了一道甜羹,一壶清酒:“这些便够了。”
两个人,八菜一汤,尽够了。
叶蓁蓁亲自给崔清桓倒了一盏茶,低声道:“我……凤大哥对我维护的紧,他若是惹你不开心了,你别往心里去。”
崔清桓眼中闪过一丝阴翳,他多希望叶蓁蓁眼中只有他!以前每次见“叶蓁蓁”一心一意的对崔清回,他都能想象得到他的蓁蓁也用相同的目光看着他。一心一意,眼中再无其他。
只愿明月高悬,独照我一人。
可……终究是奢望。
崔清桓攥紧了手,浅笑道:“我从未放在心上,我知晓,你们感情深厚,非常人所能及,我不会介意的,我会尽力让凤大哥接纳我。”
他温柔极了,半点不见平日清冷的模样。
叶蓁蓁习以为常,她知道,崔清桓的脾气很好,是一个极好的人……呃……虽然和记忆有些出入,但也许是“叶蓁蓁”和崔清桓不熟,所以才不了解眼前这人。
叶蓁蓁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算是歉意,又算是拜托:“来,我陪你喝一杯……只能一杯,多了就醉了。”
崔清桓欣喜的接过她亲自倒的酒,和她碰了一下,叶蓁蓁一饮而尽,发现那人正缓缓地喝着那一杯,速度极慢。
叶蓁蓁眼神迷茫,双手托腮,看着崔清桓品酒一般,将这一杯酒喝出了琼浆玉液的味道。
叶蓁蓁小脸通红,双眸含水,又带着几分懵懂迷茫,笑呵呵的问他:“好喝吗?”
崔清桓重重的点头:“好喝!”
“我也觉得好喝,嘻嘻……”叶蓁蓁捧着通红的小脸冲他笑,眼底带着朦胧的醉意,好像眼中只有他一个人。
崔清桓愣了一下,他低声道:“表妹?你喝醉了?”
叶蓁蓁顽强的摇头:“不!我才没有,我才没喝醉!”
她酒量不好,但也有个两三杯的量,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叶蓁蓁”可是个一杯倒。
“我……我好开心啊……我可以和哥哥在一起了……嘿嘿……喝!再来一杯!”
叶蓁蓁颤颤巍巍的给崔清桓倒了第二杯酒,想给自己倒的时候,却被崔清桓一把捂住:“这个不好喝!我给你换一换!”
叶蓁蓁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又乖又糯的应了一声:“好。”
崔清桓垂眸,没有看她那幅格外惑人的模样,慢条斯理的给她倒了茶水:“来,我陪你喝。”
同样的酒,崔清桓喝不出同样的甘甜,酒水入喉,辛辣又苦涩。
他真的恨死了这对兄妹!
可偏偏没有立场,他才是那个后来者。
崔清桓喝一杯,叶蓁蓁就帮他续一杯,别的不说,小醉鬼别的不行,倒酒绝对行。
崔清桓来者不拒,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酒水见底了,叶蓁蓁才委委屈屈的说:“没了!”
崔清桓“嗯”了一声,端起酒杯就要喝下最后一杯酒,叶蓁蓁不管不顾,拉着他的手腕就往自己嘴边送。
崔清桓愣了一下,不知抱着什么心态,手上就和泄了力一样,竟然挣扎不开一个醉鬼的钳制,顺着她的力道,将手中的酒杯凑到叶蓁面前,她就着崔清桓的手,直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对面的崔清桓喉结上下滚动,他自欺欺人一般劝:“这是我的……表妹想喝,可以用你自己的酒杯。”
叶蓁蓁哪里听得见,她茫然的看着崔清桓的喉结滚动,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咦……会动哦!好奇怪的东西。”
她透着粉色蔻丹的指甲轻轻的划过崔清桓的喉结,明明知道对方喝醉了,可崔清桓还是忍不住被对方撩/拨。
他一动不动的坐着,好像被吓傻了一般,只是眼中闪过的一丝异色,表面了他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是被吓傻了动不了,还是不愿意动,有待商榷。
叶蓁蓁的手指划过他的喉/结,下巴,摸上他绯色的唇,好奇的看着他:“哥哥,你生的真好看……”
崔清桓喉结微动,嘴上拒绝,身体却像一根木头,一动不动的任她轻薄:“表妹,你喝醉了……”
36
第36章
她眼神迷茫又无辜,无法理解崔清桓的话。
不过,崔清桓嘴上拒绝,身体却一动不动,甚至没有捉住她乱动的手腕,任由她白嫩的小手调戏似的摸他俊俏的脸庞。
崔清桓脸颊绯红,低低的唤了一声:“表妹……”
叶蓁蓁直笑,眼里完完全全是对帅哥的欣赏,崔清桓本就生的宛如谪仙,在酒精的加持下更是美的不可方物。
不过,她虽然行为轻佻,但也仅限于摸摸脸,崔清桓的眼神则不自觉的落在她水润的唇上,他还记得亲她的滋味,只是,后来很久一段时间都再没有过了。
若是她亲过来……
崔清桓忍不住看过去,见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崔清桓忍不住屏住呼吸,直到——叶蓁蓁窝进他怀里。
叶蓁蓁无辜又可怜:“我的头好晕哦。”
崔清桓忍不住笑了,他轻轻的抱住叶蓁蓁,低声说道:“那我让他们熬醒酒汤过来,好不好?”
说着,崔清桓轻笑出声,他没见过酒量这么差,却能这么可爱的人。
叶蓁蓁头摇的和拨浪鼓一眼:“不要!”
“好好好,不要。”崔清桓顺着她:“那你要不要吃一点东西?饿不饿?”
叶蓁蓁诚实的点头:“饿了!我,我要那个!”
崔清桓顺着她的眼神将她要的菜夹过来。叶蓁蓁拿着筷子的手抖啊抖,戳到了一旁:“菜菜不要跑……”
她夹不住,委屈巴巴的看着崔清桓。崔清桓心都要化了,他生怕唐突,可还是忍不住问:“我喂你,好不好?”
叶蓁蓁想了半晌,可脑子混沌一片,傻傻的点头:“好。”
崔清桓从来没做过伺候人的活,不过,做起来倒是意外的得心应手,喂她吃了菜,喝了水,自己倒是没动筷子,等她好了,崔清桓才少少的用了一些,他抬眼一瞧,叶蓁蓁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崔清桓还以为她清醒了,内心紧张,不动声色:“表妹……”
叶蓁蓁呆呆的应了一声,崔清桓这才放下心。
用过膳,叶蓁蓁深一脚浅一脚,直觉脚下打飘,她蹲在地上:“不走了……”
崔清桓垂眸看她,只能看见一个乌黑的发顶,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怎么?”
叶蓁蓁委屈巴巴的抬头:“好晕,要摔了。”
崔清桓无奈的摇了摇头,让人找来帷帽,将两人都罩住,然后蹲下/身,背上叶蓁蓁,只走了两步,崔清桓就停下脚步,这……也太亲近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际,带着一些缠绵的意味,女子玲珑的身体贴在他的后背,让他头皮发麻,全身颤栗不止。
芬芳馥郁的花香不断侵袭着他的感官,让他想忽视都做不到。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八字箴言被崔清桓念了一遍又一遍,哪怕被折腾的额头上生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他也没有放下身上的人,甚至想要奢求,这条路长一些,再长一些,背着她走上一生一世,他也甘之如饴。
景枫苑
叶蓁蓁醒来时,头疼的厉害,她按了按鬓角,依然没有减轻疼痛。
翠微快步跑过来,将帷幔挂起:“姑娘,你醒了!你可有何处不适?”
叶蓁蓁摇摇头,她不声不响,脸颊红了,喝醉后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闪现,最后定格在崔清桓在马车中将她抱进怀里,细细的安抚。
不,不能再想了,丢人丢大了!
叶蓁蓁无辜的抬眼,水汪汪的眼睛困惑的看着翠微:“我这是怎么了?”
翠微解释道:“姑娘喝醉了,也不知您喝了多少,路都走不了了,还是六爷亲自将你背回来的。”
叶蓁蓁镇定的“哦”了一声,看不出半分心虚:“没想到六表哥这么好,哎,可惜了,我喝醉了,什么都记不得了。”
笑死,明明是一点都忘不了!叶蓁蓁倒宁愿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翠微道:“不记得也无妨,奴婢煮了粥,您要不要用一些?”
叶蓁蓁的确饿了,但是,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她,她想起今日崔清桓亲手喂她吃饭,每一口,每一口,甚至她再也没能拿筷子。叶蓁蓁眼神飘忽。
翠微喊了一声:“姑娘?”
叶蓁蓁连忙道:“端上来吧。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戌时了。”
“哦。”叶蓁蓁松了一口气,按理说,她该去崔清桓处道谢,但时间晚了,她不去也说得过去。叶蓁蓁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吃完粥,叶蓁蓁又想起一件事:“翠微,咱们手上有多少银子?”
翠微一听这话,连忙问道:“姑娘遇上何事了?要用很多银子吗?”
叶蓁蓁“唔”了一声,她也没解释:“不用太多,只是用用,到时候会还回来。”
翠微哀怨的看了一眼她:“姑娘这是哪里的话,所有的银子都是姑娘的,又怎么用还,您等等,我去库房瞧一瞧。”
五千两黄金是姑娘的聘礼,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动,所以只有往年的分成,以及专做零花的铺子盈利。
不过,她手中银子一多就置办产业,所以,产业虽多,活钱却不多,翠微零零总总找出了五十万两……
翠微小心翼翼:“姑娘,够吗?不然奴婢明日去找我爹……”
“不……”叶蓁蓁简直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原身的富有是这么个富有法!
她叹了一口气,哀其不争,怒其不幸,若是没有剧情的钳制,她和崔清回青梅竹马,他权势过人,她富可敌国,怎么也能算绝配顶配天仙配。
在她的记忆中,无论是崔夫人,还是崔老夫人,平日里对待叶蓁蓁都很不错,可见她们对她的家世没有太多不满,钱财逼人,再多不满也变成喜欢了。
可惜……
哎……
“不够吗?再筹措一百万两?”
“……”
“够了。”叶蓁蓁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她是真的没有见过那么多钱啊!她哥哥是能赚,可是赚的钱都给了医院,后来成立了公司,又都投进去了,她长时间待在医院里,更是没什么用钱的地方,所以,尽管后来有钱了,两兄妹仍然过着普通的日子。
可想而知,这五十万两的震撼有多大。
叶蓁蓁道:“你取出十万两,明日悄无声息给凤大公子送去。”
翠微:“这于礼不合……”
叶蓁蓁:“不管这些了,你悄悄送过去就是,别让旁人知晓。”
翠微纠结,半晌道:“姑娘,你糊涂啊……六爷对您全心全意,未曾有半分对不起你,你怎能在私下和凤公子私相授受,纠缠不清!何况您还拿着自己的银子补贴他,他怎能这般哄骗您!”
她说着,快气哭了,她家小姐怎么都是情爱至上?难道除了男人,世上就没什么好留恋的吗?可明明不是啊!翠微看着她,好像看见了之前那个可怜的姑娘:“姑娘,您可别想不开!凤公子只有一张脸,可是个实打实的纨绔,怎么能比得上六爷霞姿月韵,风流无瑕。”
叶蓁蓁笑了:“你啊你,你想多了,我拿银子给他,并不是喜欢他,我拿他当哥哥一般,你可别乱想。”
翠微这才放心:“那奴婢明日便去,对了,姑娘,借据……”
“不用写借据!”叶蓁蓁连忙道:“什么都不用,这些银子只是给他随意花用,你且告诉他,让他安心花着,我这里还有许多。”
翠微欲言又止,不过识相的什么话都没说。
翌日
凤灼见到翠微寻他,问道:“可是你家小姐出什么事了?”
翠微连忙摇头,见他眼中的关怀不似作假,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道:“我家姑娘一切安好。她担心公子手中缺银子,特命奴婢送来一些,给公子花用。”
凤灼摆手:“我不用!你拿回去。”
翠微道:“我家姑娘说了,这些银子让您安心花着,她还有。”
凤灼何时花过妹妹的钱,自然不愿意收,但翠微不给出去不死心,凤灼不好同她多攀扯,只好接下:“好,我先替她收着,若是用的上了,直接来拿就是。”
翠微忍了又忍:“公子放心,我家姑娘不缺钱。”
整个府里都知道的事,翠微就不信他这个扬州来的同乡之人会不知道!他却因这一点小钱争执不休,翠微不得不怀着恶意揣测这位凤公子,他莫不是想着放长线钓大鱼,树立一个视钱财如粪土的翩翩公子形象好勾搭自家姑娘?
翠微回头看了一眼凤灼,道:“我家姑娘和六爷天作之合,最是相配,凤公子虽是故人,可毕竟是个男子,我家姑娘给公子送银子,只是为了同乡之谊,绝对没有其他意思,自古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凤公子自重。”
凤灼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不漏齿的标准微笑,果然,无语到极致会想笑。
凤灼抱着匣子回屋,玉容含霜,如罩冰雪,如果翠微是个男人,早挨揍了!
凤羽在一旁瞧得真真的,他犹豫了一下道:“哥,那位姑娘虽然说话不讨人喜欢,但也是实话,为了你和叶姑娘的名声,还是要注意一些才是。”
凤灼猛的将匣子放在桌上,怒极反笑:“你,过来!”
凤羽小心翼翼的上前:“哥……”
凤灼拽着凤羽的衣襟,直接把人拽到了院子里:“我瞧你嘴皮子挺利落,拳头应该也不错,来来来,咱们打一场,打赢了我就听你的!”
凤羽目瞪口呆:“可是,我……”
我就得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书生啊!
凤灼一刀子干掉一个人,他怎么能受得了!
后来,凤羽的脸肿了三天。
37
第37章
栖霞山
暮春三月,桃花春水,波光潋滟,映着两岸的桃花,格外醉人,山脚下,三三两两的人儿都在赏花。
再过几日就是春闱,三月三,上巳节,应该是才子们最后一个放松的节日,所以人来人往,踏青春游,吟诗作对,曲水流觞,比比皆是。
崔缃灵拉着叶蓁蓁走在山脚下:“可惜表姐今日身子不爽,不然也能一起出来玩了。”
“罢了,咱们多看两眼,也算不辜负大好春光。”
叶蓁蓁点点头:“好。”
说是来看景,但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任务还是瞧瞧有那家的儿郎。
崔缃灵悄悄看了几个,低声道:“姨娘告诉我,若是再找不到合适的,就要找冰人上门了,你也知道,冰人一张嘴,死的也能说成活的,我真怕……”
叶蓁蓁敛眉道:“抱歉……”
“与你无关。”崔缃灵倒是看得开:“没有你我早死了,哪有机会在这里挑挑拣拣。”
叶蓁蓁想说,实在找不到,就把哥哥赔给她,但这话不能直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你仔细瞧着今年春闱的学子,看他们品性如何,要选一个品性很好的人,至于学识,与之相比倒是没有那么重要了。”
崔缃灵沉吟片刻,道:“你说的对。”
她的婚事比较匆忙,不说嫁出去,至少要在六郎成亲之前把婚事定下来才好看。不止她,就连崔清回,最近也被崔夫人逼着相看姑娘呢。若不是他动不动就生病,家里早就举办赏花宴了。
不过,最迟也是在殿试之后。不会再迟了。
今日的人倒是多,各个书院的学子以及五湖四海的书生,到了京城都愿意凑这个热闹,可谓是鱼龙混杂。
崔缃灵正走着,抬头间,对上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她愣了一下,微微颔首,这才缓缓移开视线。莲步轻移,离开此处。
同行的学子看他发愣,喊了一声:“凌兄,你在瞧什么呢?”
凌自清缓缓勾唇:“没什么。”
他下意识的抬手按住疯狂跳动的心,潋滟多情的眸子里带着不自知的柔软与渴望。
那学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可巧,他认识:“那位黄衣姑娘是崔氏的大小姐,虽是庶出,可崔家这一辈子嗣单薄,三子一女,所以也算格外得宠。”
凌自清喃喃:“崔氏的姑娘?是那个崔氏?”
“当然!可不就是那个崔氏。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娶崔氏女*呢,且等着吧,日后崔氏的赏花宴,不知要招揽多少儿郎。”
凌自清家世不高,父亲只是一个五品京官,不过也算知晓一二:“这位崔姑娘,还未订亲?”
“是啊!不过,坏就坏在还未订亲!崔六郎五月大婚,如今已是三月,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不然,你以为多次见她是何故?怕是想寻摸一个合心意的儿郎,不过,到最后还是要崔家人看过看是,门当户对,方得长久。”
门当户对,方得长久。
凌自清缓缓勾唇,没再说什么。
知道这个消息的不止一个,有人乖乖的等着近在咫尺的赏花宴,有的,则起了坏心思。
“都交代好了?”健壮的少年因体格的关系看着比实际年龄大很多,明明是十六岁,看起来却像是二十多岁,他品貌端正,五官生的并不难看,可不知为何,凑在一起便不那么好看,只能说一声端庄。
小厮连忙道:“都交代好了,公子放心!”
姜雄安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崔氏女生的格外貌美,娶了她,美人以及岳家的助力都是他的了。姜雄安畅想着日后的快意,忍不住笑出了声。
天色渐晚,回程的马车行至山道处,茂密的丛林中窜出一行膀大腰圆的人,手持大刀,面貌凶狠:“停!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叶蓁蓁心脏猛的一抽,崔缃灵慌了,一把抓住叶蓁蓁的手:“咱们,遇上劫匪了??”
“天子脚下,怎么会有劫匪。”叶蓁蓁脑子格外清楚:“怕是来者不善。”
叶蓁蓁拿了两千两银子,递给车夫,车夫立刻赔笑下车,双股战战。
“就这么点儿,打发叫花子?!给我砸了她们的车!”
车夫见事不好,转身就跑,跳上马车猛的一拉缰绳,身姿利落,哪里还有方才惧怕的模样。
打劫的人一看,直接懵了,完全不按照他们的设想走,完了,做不好这件事,姜公子不得扒了他们的皮!
一行人连忙追上去,搭弓上箭,却不敢射中马车内的人,反而射中了疾驶中的马儿,马匹吃痛,四只蹄子乱飞,癫狂的跑起来,马夫凭借超硬的技术,硬是让马儿朝着前面跑过去,只是速度快了不止一星半点,他几乎要抓不住,下一瞬,他瞳孔骤然放大,毫不犹豫的滚下急驶的马车,一只腿狠狠的撞在大石头上,咔嚓一声,腿骨断裂。
疯跑的马儿带着车狠狠的撞向前面那棵大树,车厢四分五裂,里面的人被甩了出去,落下山崖,只能看见一道残影。
“完了!”
“快跑!”
一行人很快就不见踪影。
半个时辰前,另一边
凌自清眼睁睁的看着那群人拦住崔府的马车,一直到车夫驾车离开,他此时无比痛恨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别说是一群劫匪,就算是一个,他也打不过。他没敢冒失的往前冲,一心想着去瞧瞧也没有人能帮上忙。
可惜,时间有些晚了,该走的都走了,凌自清路上竟然没有遇见什么人,等他骑着买来的马跑到崔府时,光风霁月的少年郎已经狼狈不堪了。
他拿出银子给了门房:“求你们帮我通禀一声,我要见六公子,就说,事关叶姑娘!”
女子的名声比天大,凌自清半点不敢让旁人知晓。
下人通禀之后,崔清桓立刻遣人去了景枫苑,得知叶蓁蓁还未回来,顿时慌了,眸色深深道:“快请他进来!”
凌自清狼狈不堪,不过条理清晰:“上巳节回程时,我偶然放心崔府马车遇上劫匪,车夫驾着车往栖霞山西南方跑了!但那里是一处断壁,我实在担心,可未敢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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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清桓神色一变,手指微微颤抖:“寻风!快,召集人手,去寻……这位公子,可否请你同去?”
“自然。”
崔清桓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忽然,他脚步一顿:“寻风,遣人去凤大公子处,据实以告。”
“是!”
瞬间,整个崔府都动起来了,声势却不大,一切都在暗中进行。
崔清桓也同样顾及着叶蓁蓁的名声,他自然想叶蓁蓁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可……若是真有什么万一,他可以容得下叶蓁蓁,世俗却不能,世俗的眼光,能把常人逼死。更何况是遭遇匪徒的她们。
翠微也连忙出府,召集人手。
凤灼一听到消息,目眦欲裂,他扶着桌子,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手指死死的扣住桌子。
凤羽急忙唤了一声:“哥——”
凤灼抬起手,脑子混沌一片:“别说话!走——”
他说着走,却健步如飞的跑了起来,不过,出乎凤羽的意料,凤灼并没有匆匆忙忙的跑向府外,却转道去了松风居。混沌的脑子也逐渐清晰,他该做的不是漫无目的的找,而是搬救兵!蓁蓁,等哥哥来救你!
“崔清回!”凤灼大喊一声。
“哎呦喂!凤公子您喊什么……”
“快去通禀。十万火急。”
崔清回慢条斯理的走出来:“真是稀客,不过,我与凤公子并无什么交集……”
云裳听见声音也出来了,见凤灼额头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将手中的帕子递过去,凤灼此时倒是不慌了,他接过帕子,死死的拧紧,脸上却带着笑:“的确,我只是听闻崔府今日参加上巳节的马车遇了山匪,此时,两位小姐杳无音讯。四公子不关心便罢了,是我多事……”
崔清回变了脸色:“是,是谁?!”
两位小姐……表妹和妹妹?!
“叶姑娘和崔大姑娘。”
崔清回脸色一变:“快,备马!”
崔清回跑了,凤灼转身看向云裳:“你同我一起去看热闹吧。”
云裳格外震惊:“这,我还是不去了吧。”
凤灼道:“随意去瞧瞧,也算是你尽心了,至少可以刷一刷好感度不是?”
他的心跳声一声大过一声,终于,云裳没再拒绝。而他,带云裳出来的目的也很快达到。
【系统!要死了啊!叶蓁蓁要死了,她这条线的任务是不是要完成了!】
系统苦大仇深【她还没死!】
一句话,云裳自闭了,凤灼的眼睛亮了,他丝毫不动声色,甚至还派人给自己准备了一辆马车,拉上了云裳,自己则是和马夫一起坐在外面。
系统接着说【剧情还没开始,叶蓁蓁如果真没了,还成了麻烦。】
云裳不以为意【有什么麻烦,你不是说她是个bug?bug没了不正好?】
【系统检测到,叶蓁蓁成了崔清回的执念,如果叶蓁蓁死了,就变成了他死去的白月光,你这一辈子都别想攻略成功,永远都得不到奖励了。】
云裳这才知道怕了【好嘛,好嘛,不死就不死,哎,你说,她们两个坠落山崖,现在怎么样啊。】
系统扫描了一下【咦?】
【怎么了?】
系统憋屈,咋,闺阁千金爆改荒野求生小能手?
它暗戳戳阴阳【很好,哼,她好的很呐!】
38
第38章
两人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掉落山崖时被崖底的大树挡了一下,茂密的枝叶减缓了下落的力道,然后又透过枝叶,摔倒在树干上,此时,两人正趴在大树上大眼瞪小眼。
看着看着,叶蓁蓁忍不住笑了:“还真是倒霉,不过幸好没直接掉下去,不然就只剩骨头渣了。”
崔缃灵无奈:“你还笑的出来,咱们怎么办?就这样吊着?”
叶蓁蓁没回答,反而问道:“表姐会爬树吗?”
崔缃灵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不会,你……会吗?”
叶蓁蓁“唔”了一声:“理论很丰富,实践倒是没有。不过,眼见天都要黑了,咱们在树上说不得更安全一些。”
崔缃灵快被她一本正经的语气吓哭了:“表妹,我怕是会掉下来……”
叶蓁蓁连忙安慰:“哎,你别急,我教你!等我先下去试试!”
叶蓁蓁动了一下,这才放心全身都在痛,不过,她没时间在意这些,天色渐晚,今晚怕是回不去,她们必须要在天色暗下来之前找到安身之所。
叶蓁蓁谨慎的看了一下地上,并无障碍,她双脚朝下,小心的踩在树干上,用手紧紧的抓着枝干,慢慢的往下爬,一只脚踩踩实了,另一只脚才往下落。缓慢却有节奏,处于生手与熟手之间,天知道她从未爬高上低过,只是平时看过几个荒野求生的up主。
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崔缃灵瞧着叶蓁蓁格外灵巧的爬下树,眼里满满的都是羡慕。
她从小养尊处优,身上无一处不再叫痛。偏偏叶蓁蓁在下面招呼她:“表姐,快下来,你从这边下!”
她拍了拍树干一侧,接着指挥:“脚小心的踩在树干上,一定要踩实了,然后抱紧树干,你先顺着这个枝干往下……”
崔缃灵太怕了,但这里只有她们两个,她不敢下来,就真的下不来了。崔缃灵死死的抱着树干,娇嫩的小脸□□巴巴的树皮磨出了一道道血痕,她也不觉得疼,一个不慎,手腕内侧也俱是伤口,崔缃灵甚至想放弃,可她瞧着叶蓁蓁在下面仰头看她,还鼓励的冲着她笑,崔缃灵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咬紧牙,最后半截却完全抱不住了,顺着树干往下滑,也幸好离得不远,情势在可控范围内,崔缃灵吓得不轻。
叶蓁蓁上前看她,被她一把抱住,呜呜哭了起来:“表妹……好怕,我以为我要摔死了。”
叶蓁蓁连忙安抚:“没事,没事,我们都好好的,说不定他们明日就找过来了。”
崔缃灵闻言,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可他们会不会以为咱们死了,不再管咱们了,时间久了,我们就会活活饿死在这里!我不要,我不要死……”
说到底,崔缃灵仍然是温室里的花朵,未曾经历过一点风雨,不过,她的顾虑也对,直接断定她们死了,最为方便。
叶蓁蓁直截了当:“不会!莫说我没死,就算真的死了,他也会找过来,将我的尸骨收敛。”
崔缃灵愣了下,想起崔清桓为了娶她做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轻轻点点头:“你说的对,六弟不会放着你不管。”
叶蓁蓁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讷讷道:“你觉得,他会吗?”
崔缃灵愣了一下,察觉到了什么,她抿了抿唇:“我只知道,你未与他订婚以前,他目下无人,高不可攀,泠泠峰上雪,皎皎云间月,他像一只精致无瑕的玉人,冰雪浸染一般。可是,你想,你眼中的他,和我眼中的他,是一个人吗?”
叶蓁蓁沉默了,当然不是!她眼中的崔清桓,一直在故作冷漠,佯装着高高在上,其实心很软,甚至总有些蓄意勾搭她的小心思。她只是看破不说破。她没谈过恋爱,看着这么俊俏的小郎君为她费心,她倒是觉得很有趣。
崔缃灵心中七上八下,但和叶蓁蓁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她便直说了:“你不要想着四郎了,他对你,远远不及六郎。嫁给六郎,你日后会是世家宗妇,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是换成了四郎,虽得一时之欢虞,但他非长情之人,你还是要三思。”
叶蓁蓁道:“表姐想多了,我从来不吃回头草。”
崔缃灵笑了:“那就好。”
她忍着身上火辣辣的疼,抬头看了看,因为在崖底,天色越发暗了,她有些无措,也不敢表现出来:“表妹,我们该往那边走?”
她已经做好了叶蓁蓁回答不出的准备。
叶蓁蓁道:“往西吧,咱们去瞧瞧,有没有过夜的地方,时辰不早了,今夜……他们许是找不过来了,顺便去瞧瞧何处有水源。”
说着,她蹲下/身,一把撕开裙摆。
“你这是做什么?!”
叶蓁蓁道:“给他们留个记号,以防万一。”
说话间,手上动作不停,撕下几个布条,一路向西。
叶蓁蓁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走吧!看看能不能找些食物和水,还不知咱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崔缃灵点点头,快步跟上叶蓁蓁的脚步,明明表妹比她年幼,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表妹格外可靠,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两人的绣鞋都比较单薄,凸起的石头偶尔会抵在她们的脚心,荆棘丛生,也让她们受尽了苦处,崔缃灵踉跄了一下,叶蓁蓁一把扶住:“表姐,你怎么样?”
她们走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叶蓁蓁一直留意着周围有没有合适的山洞,都忘了身后还有个人。
崔缃灵脸颊绯红:“我,我没事,不过,咱们要走到那里去?”
你的脚不痛吗?
叶蓁蓁左顾右盼:“找个山洞,这儿晚上不知道有没有猛兽出没,咱们必须得小心些,哎,你看,那里有个山洞!”
她眼睛一亮,回头拉着崔缃灵的手往山洞走过去,走到洞外,叶蓁蓁没有急着进去,反倒拉了一把想要进去的崔缃灵:“等一等。”
崔缃灵站在原处,看着她弯腰捡了几块石子往山洞里丢,不过,幸好没有动物从山洞里跑出来,叶蓁蓁这才放心拉着崔缃灵进去,看到不平的路,她还会小心提醒。
叶蓁蓁看着山洞旁不粗不细的树,更加满意了,她细心的将山洞打扫了一通,捡了许多树枝回来,粗一些的树枝甚至能暂时防身。她又一块平整的石头擦拭干净,放在崔缃灵身边。
崔缃灵看着她忙前忙后,很是过意不去:“表妹,可有我能做的?”
叶蓁蓁道:“表姐把山洞略微打扫一下把,用这个树枝。”
她挑出一只带着不少叶子的树枝给她,又嘱咐道:“天色不早了,随意收拾就好。剩下的明天再收拾不迟。”
等两人坐下休息,崔缃灵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脸一红。
叶蓁蓁道:“天色太晚了,等明天早上,我去瞧瞧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崔缃灵连忙道:“千万让我一起去。”
她真的害怕!不知为何,她竟然没瞧见叶蓁蓁害怕,反倒有几分兴味盎然的意思。
叶蓁蓁道:“表姐放心,只要你不累,我绝不会把你一个人留下。”
崔缃灵这才笑了。
暮春的夜里透着彻骨的寒意,崔缃灵暗戳戳靠近叶蓁蓁,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叶蓁蓁没说话,直接抬手轻轻的抱住她,崔缃灵道:“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叶蓁蓁道:“没有啊!表姐是最勇敢的姑娘,你瞧瞧,你不仅没有哭哭啼啼,还独自从那么高的树上爬下来,跟着我走了小半个时辰,愣是没叫一声苦,还会帮我收拾山洞……”
崔缃灵这才笑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这些……你也都做到了,甚至比我做的好的多。”
“嗯!”叶蓁蓁欣然接受崔缃灵的夸张:“所以,我和表姐都是最最勇敢的姑娘。”
崔缃灵眸光微闪,在叶蓁蓁的颈窝处蹭了蹭,她甚至有些后悔,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蓁蓁表妹这么好!早知如此,以前一早便和她做好姐妹,如今不知浪费多少时间。
不过,幸好她发现了,以后再做好姐妹也不迟!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何时,渐渐没了声响。
清冷的月光照在崖底,不显冷清,反而多了几分静谧。
山崖下安静了,山崖上却一片灯火辉煌。
崔清桓双眼通红,崔清回也几近崩溃,反倒凤灼,状态最好。
下人准备好了绳子,盘起来有一大堆,凤灼道:“四公子,你随我一起下去,如何?”
崔清回毫不犹豫的拿着绳子往腰上系,崔清桓也上前,凤灼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留下!”
“不!”
凤灼道:“老子没工夫和你掰扯,想让你们都好好活着,那就留下!”
崔清桓道:“蓁蓁是我的未婚妻,有资格救她的只有我!”
“是,你有资格救她!你有命下没命上的玩意儿,让她上来给你陪葬吗?!”
崔清桓咬紧牙关,狠狠的看了凤灼一眼。
凤灼道:“不听话?”
他脸色冷极了。
凤灼道:“别添乱,我相信,我们能完完整整的把她带回来!况且,留着你还有用!”
凤灼走到崔清桓身旁,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崔清桓缓缓垂眸。
云裳看了一眼【系统,他们两个说了什么。】
996不知道,但它不能说它不知道【宿主是否查询?】
云裳道眼前亮起一个透明的面板【查询积分:5000】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是】、【否】。
云裳:“……”
996你穷疯了吧!
五千积分!你怎么不要一万积分啊!当她的积分是大风刮来的吗?
不知为何,她的攻略任务迟迟不动,凤羽的好感度不涨,他们相处得少,她忍了!可崔清回的好感度也像是死了一样!甚至还没有她刚来时高!自从弄坏了鸣泉,崔清回完全拿她当瘟疫一样。
凤灼安心了,这次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若我们明日日落之前没上来,你就带着云裳下去,无论用任何方法,一定让她找到蓁蓁。”
到那时,也算是撕破脸了。
不过,这一切都值得,他可以什么都不要,甚至可以容忍一个未知的敌人,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他只要蓁蓁回来,哪怕他死。
“还有,小心,云裳和系统,今夜想要你的命。”
崔清桓深深的施了一礼一字一顿道:“请凤大公子和四郎一定要带她们回来。”
说着又转向和他们一起下去的侍卫,承诺道:“归来之时,均有重赏。”
一行人,在夜色下,顺着绳索摸下悬崖。
39
第39章
火把照亮了寂静的崖底。
很轻易的发现了叶蓁蓁留下的布条,崔清回和凤灼对视一眼:“兵分两路?我往西,你往东?”
凤灼摇摇头,直接道:“她们在西边。”
崔清回点点头,手指微微颤抖,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凤灼淡淡的道:“看高矮,她们当时应当是挂在树上,才逃过一劫,目前看两人情况良好,未曾受伤,布条有三段,宛如楼梯状,说明,她们下来之后,直接往西去了。”
崔清回道:“此处难以分辨方向,她们两个弱女子难免会迷失,即便知晓她们往西去了,但方向仍然会偏离,我们仍然需要好生探查,才能不错过任何一丝可能。”
凤灼道:“行,那让他们分开找,我和你一直往西。你凭直觉走,随你走到何处。”
崔清回不解,但他不敢耽搁,夜里视线太差,一路走来,多有踉跄:“表妹!缃灵!”
“叶姑娘!崔姑娘!”
“表小姐!大小姐!”
称呼层出不穷,此起彼伏。
走了许久,崔清回站在原处:“表妹!表妹你在吗?”
“缃灵!”
崔清回有一种直觉,不过,可惜,唤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回答。
山洞中体力超支的两个人,睡的昏天黑地,陷入黑甜的梦乡。
一行人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日上三竿
山洞里的两人饥肠辘辘的醒过来,叶蓁蓁问道:“表姐,你还走的动吗?”
崔缃灵全身都在痛,尤其是双腿,酸涩的厉害,不过,她还是摇摇头:“我,我可以走。”
千万不要把我丢在这里!
叶蓁蓁道:“好,既然能走,那咱们就去找一找吃的。”
崔缃灵重重的点头,却下意识的拉住叶蓁蓁的衣袖,对于未知,她真的很怕。
尤其,肚子在唱空城计。
叶蓁蓁安抚的拍了拍崔缃灵的手:“表姐,你别东担心,只要咱们不遇见猛禽猛兽,就是安全的!其实,山野里很有趣,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一会儿遇见了多摘一些。”
崔缃灵不敢置信,她眼神陌生的看着叶蓁蓁,这人,不会是山中精怪吧!崔缃灵平日里和叶蓁蓁相处是不多,但是,她也知晓叶蓁蓁和她一样金尊玉贵,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怎么会识得山中美味。
不把自己毒死就不错了。
崔缃灵敛下外漏的情绪,挽着她的胳膊怕,松开她走也怕。
罢了罢了,就算叶蓁蓁是山中精怪,可她还没伤害自己,退一步说,她若是真想伤害她,她还真逃不了。
崔缃灵心惊胆战的抓紧叶蓁蓁。
叶蓁蓁还当她害怕,手中长长的树枝不断的在浓密的草绿草上敲过,她仔细的寻找着可以吃的东西。
万绿丛中一点,绿草如茵中,一片火红的小果子映入眼帘,叶蓁蓁弯下身仔细打量。
“表妹……这个……可以吃吗?”崔缃灵真是饿了,再不找点东西吃,她就真的走不动了,此时,她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一般。
叶蓁蓁摘下一颗果子往嘴里一塞,确实是三月泡,名称,形态,味道全都对上了。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这个叫三月泡,很好吃的,表姐尝尝。”
崔缃灵见叶蓁蓁往嘴里塞,她小心的吞了一口口水:“这……这东西……我试试。”
崔缃灵小心翼翼的摘了一颗,略微爆浆,酸甜可口,竟然比一些水果还要好吃!
她眼睛一亮,立刻多摘了几颗,又小心翼翼的吃了。
叶蓁蓁道:“表姐在这里等等我,我去摘一些桑叶,咱们可以带一些回去。”
崔缃灵犹豫了一下问道:“他们何时才寻来?”
叶蓁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了,找到水源,咱们可以存活很久,饿不死的!不过,我觉得应该很快吧。”
崔缃灵怏怏不乐:“好。”
叶蓁蓁见她不高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两人摘了一些果子,没走多远,叶蓁蓁又发现了一堆折耳根,她倒是很喜欢这个东西,拌一拌很好吃。
两人没走多远,又发现了一些吃的,叶蓁蓁眼睛都亮了:“洛神珠!这个也很好吃,表姐快尝尝!”
崔缃灵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越发犹疑了,她并不是吃不了苦,只是心中仍然疑虑:“表妹,你怎会知晓这些东西?”
叶蓁蓁愣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睛,忽悠道:“表姐也知道我以前家在扬州,那时父母健在,家里管的不严,所以总喜欢搞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不是吓到表姐了?”
“可你那时才几岁?”崔缃灵不太相信。
叶蓁蓁张口就来,不过说的也是事实:“我记忆向来不错,小时候的事,也记得不少,额……表姐不记得幼年之事了?”
崔缃灵脸颊绯红:“嗯……”
她是不记得了,不过,没什么打紧,只有眼前这人还是表妹,那就无妨。崔缃灵重新高兴起来,不过,也高兴不了多久:“表妹,还要往前走吗?”
叶蓁蓁掂了掂手中两包果子,崔缃灵怀中还抱着一小堆折耳根,按理说够她们吃上一两天了:“表姐累了?那咱们回去。”
崔缃灵眼睛一亮,拖着沉重的双腿跟在叶蓁蓁后面,眼神羡慕,表妹真的不会累啊!
叶蓁蓁怎么可能不累,她脚上估摸着起了水泡,走路的时候都尽量用脚跟走,脚尖触地就觉得疼。不过,见崔缃灵掩饰不住的恐惧,她也不好表现出不舒服,如果两个人都废了,她们又该怎么办?
两人在一条小溪处喝了水,又继续往回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山洞。
崔缃灵这才好一些,她捻起果子,安静的一粒一粒吃了起来。
叶蓁蓁叹了一口气:“有些可惜,咱们都不认识火石,想喝口汤都难。”
崔缃灵宽慰道:“无妨,表妹,辛苦你了,其实,若不是有你在,我说不定还在树上躺着呢。”她顿了一下,苦笑道:“树下也说不定。”
叶蓁蓁道:“都怪那群劫匪,你有没有怀疑的人,是谁想要置我们于死地。”
天子脚下,怎么可能有绑匪,说他们真是贼寇,叶蓁蓁一百个不相信。思来想去,她也没得罪什么人,也不知道那群亡命之徒究竟想做什么。
崔缃灵也想不出来。
她是一个标准的闺阁千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不是婚事催着,崔缃灵决计不会出门。
没有头绪,丝毫没有头绪。
此时只能等待救援。
叶蓁蓁看了看天色:“不对劲啊……这都快晌午了,他早该行动了。”
崔缃灵没听清:“你说什么?”
叶蓁蓁道:“没,没事。表姐,果子少吃一些,我担心你的肠胃受不住。”
崔缃灵点点头,虽然还是有些饿,但可以忽略不计,她只是觉得这小东西味道不错,这才多食了一些。
在前面找人的崔清回和凤灼也意识到了不对,按理说,她们两个弱女子,就算没有受伤,应该也跑不了这么远,凤灼想了想,大抵是天色很暗,可能错过了。
崖底倒是平和,没有野兽嚎叫,凤灼看着天色,索性让崔清回掉头回去。
“不能走!还没找到她们。”
凤灼:“……”
“你难道不觉得咱们走太远了?说不定已经走过了呢?把她们甩在身后?”
崔清回脸色一变:“不,不可能,咱们明明叫了,只是没人应——咱们是不是找错方向了?说不定是反方向?”
凤灼肯定的摇头:“不,我确定,她们就在西边。”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因为……”凤灼顿了一下:“因为向西是回京城的路。”
崔清回倒是没有反驳。
他们正一边呼唤一边往回赶,就看见前方有烟雾飘上来。
凤灼道:“是她们,快走!”
说着快走,凤灼竟然马不停蹄的跑了起来,崔清回也紧随其后,一群疲乏的人也不得不追赶上去。
身后有人嘀咕:“跑这么快,是不是还另说呢。”
哪个大家闺秀会随身带着火折子?!信前面是表小姐和小姐,还不如信他是皇帝!
的确,她们没有火折子。
但当叶蓁蓁意识到他们可能错过了,她就再也不能气定神闲。
她出去寻了一个质地松软的干燥朽木,然后选了一根质地坚硬钻杆,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削成合适的状态,然后又找了一个弯曲的有弓箭弧度的树枝,将衣服撕下来的细条碾成细绳,做出一把简易的“弓”。
当细绳拉着钻杆不断旋转时,崔缃灵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你你……你在钻木取火?!”
只存在于古籍字里行间的东西,一个男子尚且做不来,她一个弱女子,竟然可以?
崔缃灵不信,但不妨碍她惊叹连连,她知道,表妹的做法虽然不可能一次成功,但多试几次,稍加改良,应该可以……
“干草!快,快!”
崔缃灵手忙脚乱的将东西递过去,叶蓁蓁小心翼翼的将半燃不燃的火种挖出来,小心的放在干草上,不一会儿,干草就着了。
崔缃灵满眼震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燎不燎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咱们可能要得救了。”
看着烟雾上升,崔缃灵也格外激动,她拉着叶蓁蓁的肩膀,不断的颤抖:“表妹!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你怎么那么厉害!你也太厉害了!”
崔缃灵为了让自己更显真诚,又补了一句:“表妹竟然能厉害成这样,我都惊呆了。”
看得出来,是惊呆了。
叶蓁蓁淡淡一笑,深藏功与名。
40
第40章
等他们循着火光找来,两人正坐在火堆旁取暖,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了叶蓁蓁,她一眼便瞧见了因奔跑而红透了脸颊的凤灼,叶蓁蓁下意识跑过去:“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一句话,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凤灼一笑,眼中隐隐带着水色:“你受苦了,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运气好着呢!”
“真要运气好,也不会遇见劫匪了。”
叶蓁蓁委屈:“还说呢!也不知谁那么蠢,伪造成劫匪,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了,劫匪只是求财,不是不要命!”
“这事儿回去再说,你饿不饿?我给你……额们带了糕点!还有水!”
叶蓁蓁道:“早上很饿,不过我找到了一些野果,就一点点饿了,真的只有一点点。”
她伸手小小的比划一下。
正笑着,忽然看见崔清回从不远处走来,他眸色深深,眼神直勾勾却带着一丝茫然的看着她,明明还是一样的脸庞,可崔清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况且,他们何时如此熟稔?
莫说是同六郎,就算是和他情意最浓之时,也没见叶蓁蓁如此放松的神色。
凤灼还不知晓,他将袖中的油纸包拿出来,又解下腰间的葫芦:“先吃一点垫垫,等回去了,再吃好吃的。”
叶蓁蓁低低的“嗯。”了一声,她的心狂跳不止,好像又一次将要被剧情干预,叶蓁蓁扯了扯他的衣袖,等他侧耳过来,连忙道:“哥,我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了……”
凤灼眉头微微一动,还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崔清回便上前,一把分开两人:“男女授受不亲,表妹受惊过度忘记了,凤公子也忘记了?还请你离表妹远一些!”
叶蓁蓁眼神挣扎的看着崔清回:“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你为什么还要管我?你该在意的是云裳,不是我——”
凤灼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她,叶蓁蓁言辞之间的醋意飘了十里远。
崔清回立刻上前一步:“表妹,我——”
凤灼当机立断,一刀手砍在叶蓁蓁的脖颈上,一息时间,她就倒在了凤灼怀里。
崔清回脸色难看至极,伸手去拉叶蓁蓁:“你做什么!表妹金尊玉贵,你伤了她,有十条命也不够赔!”
凤灼小嘴跟淬了毒似的:“够不够赔,又不赔给你,让崔六来找我就是,和你有什么……”
话没说完,凤灼咽了回去,毕竟,崔清回是他找着过来的:“算了!你一个大男人至于吗?既然决定了要放手,那就痛痛快快的分开,做人要知足,既要又要,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崔清回心疼的滴血,但是凤灼说的不错,正是因为没错,他才觉*得更加痛苦。
他咬紧牙关,扯着叶蓁蓁的胳膊不愿意放开:“无论我有没有资格说什么,都不是你轻薄她的理由,你不能抱着她走,放开!”
凤灼:“我偏不放!有本事你把她胳膊扯了,我倒要看你敢不敢!”
崔清回一手拉着叶蓁蓁的胳膊,一只脚向凤灼踹过去:“你就是个不安好心的登徒子,你为什么把她打晕,就那么想占便宜?!”
凤灼抱着叶蓁蓁,难免碍手碍脚,他一转身,将“睡着”的叶蓁蓁递给崔缃灵,崔缃灵直接抱了满怀,他回踢一脚,尽管崔清回快速回撤,还是被他揣在了胳膊上。
凤灼道:“你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你有没有搞错,叶蓁蓁是崔六的未婚妻,他都没说什么,那里有你置喙的余地!”
两人你来我往了几招,崔缃灵额头上起了细细密密的汗,这都是什么事啊!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来救人的!你们是来救人的啊!”
崔清回只当没听见,他自幼学习文武艺,自然比凤灼厉害,他本就夹杂着私怨,下手一点不留情,偏偏挑人最疼的地方打,直到凤灼吐出一口血。
崔缃灵早在两人打架时就在暗戳戳的晃叶蓁蓁,希望她能醒过来阻止这场闹剧。
可惜,当她醒来时,正看见凤灼吐血的场面,叶蓁蓁大惊失色:“哥……”
一个字,让崔清回停止了所有的动作,难以置信的回头:“哥?”
凤灼吐了一口血沫:“谁是你哥!滚!”
崔缃灵亲自将野果包好了,看向叶蓁蓁:“这个果子,你还要吃吗?”
叶蓁蓁眼睛一亮:“要的!”
凤灼眉头轻皱,还没说话,叶蓁蓁立刻乖觉道:“我知道,不能多吃,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带回去少少的吃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我保证,觉对不会多吃!”
她下意识的带出撒娇的调子,小手还无意识的拉着他宽大的衣袖,扯呀扯,可爱的紧。
回去的路上,崔清回格外沉默。
他看着两人格外熟稔又亲昵的态度,一时间恍如隔世。
他安安静静的走在他们后面,再也没有说一个字。
等一行人回到上面,崔清桓最先走过来,在叶蓁蓁面前站定,眼神克制的看着她,低声问道:“可有伤到?”
叶蓁蓁眉眼弯弯,一模一样的问题,也一样让她暖暖的:“我们都没受伤,放心吧,不过,表姐可能受惊了,记得找秦郎中看看,开一副安神汤。”
“好。”崔清桓首颌,淡漠的眼神看过崔缃灵:“长姐?”
崔缃灵魂不守舍的模样,的确有些不对。
崔缃灵都快吓死了,落崖和凤灼与四郎的争斗一样刺激,一想到六郎什么都不知道,崔缃灵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
表妹啊表妹,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我若是不说,对不起六郎,我若是说了,又对不起你,我该怎么办啊!
“我,我没事,表妹说的对,回去喝上一副安神汤就好了。”
崔清桓瞧见凤灼脸上的伤,敛眉道:“辛苦凤公子了,我这儿有金创药。你涂一涂。”
凤灼倒是没拒绝,是挺疼的,他和这些名门贵族的子弟比,的确差了一截。他看了一眼崔清回,眼神很平静,没有方才的戾气:“今日之事,还是要谢谢你。”
崔清回神色暗沉,意味不明的道:“不敢居功,只是不知,表妹何时有了钻木取火的本事?”
又是为何笃定凤灼一定会去救她。
她笃定的模样,好像在说,就算全世界都放弃我,你也不会!
如此赤诚的信任,是他从未得到的,莫说是他,崔清回在心中嘲讽一笑,就连献殷勤的崔六,恐怕有没有这个待遇吧。
夜色暗涌,崔清回坐在书案前,看着摇曳的烛火出神,今日见到的那个女子,仿佛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好像一母双生,明明一模一样,却没有半分相似。
晚膳时,他去叶姨娘处问过。
叶姨娘一愣:“你糊涂了不成,蓁蓁自然没什么兄弟姐妹,你舅舅只有她一个女儿,从小如珠似宝的长大,若是有两个,我还能不知道吗?”
见崔清回不说话,叶姨娘沉吟了片刻,道:“事已至此,你们注定了没有缘分,不要再想些有的没的,不仅是对你,更是对她的放过,这世道本就艰难,一介女子,流言加身,可能这辈子都完了。你可明白?”
他们母子坐在一起用膳的机会不多,这一场,又是不欢而散。
不过,崔清回的脑子却越发清楚了。
一样的容貌,不一样的性情。
世上会有这样离奇的事吗?
不对,的确有。
崔清回俊美的脸瞬间暗沉,仿若琉璃的眸子蒙上一层浅淡的雾。
烛火摇曳间,他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他站起身,走到书柜的暗格处,拉开暗格,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把匕首。崔清回缓缓拿起,仔细看了两眼,缓缓放进衣袖中。
“来人,叫云裳过来。”
月黑风高夜,天上的星星都有几分暗淡。
云裳一边走一边打哈欠【崔清回是不是有问题啊!大半夜不睡觉,喊我做什么?】
996【男主喊你不是更好吗?宿主大大,你们可是一直没什么进展,正好良辰美景,花前月下,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云裳撇撇嘴【我可谢谢你嘞!那大少爷今儿刚救了心上人,不想着去刷一刷好感度,却来找我的麻烦,我还得谢谢他啊!】
【可是,宿主才是男主的官配啊。】
【官配有屁用!他更喜欢他的白月光表妹,尤其叶蓁蓁成了他以后再也接触不到的存在,他心里肯定会无限美化,我指望他在这种情况下对我心动?我还是洗洗睡吧。话说,你能不能看一下,崔清回究竟找我做什么?】
996的检测权限还没有打开,它根本看不到啊看不到!所以,它义正言辞的开口【宿主是否需要扫描男主?消耗积分:5000积分,是or否。】
云裳【……除了收积分,你还会做什么吗?算了算了,指望不上你,我自己去瞧瞧!】
说话间,便到了,云裳敲了敲门,在听到崔清回说了一个:“进来。”
心惊胆战的把门打开了,要不是她胆小,实在是月黑风高,他们孤男寡女,由不得她不多想。
可想的再多,也没想到,迎接她的是什么。
“过来。”崔清回声音低沉,头也没抬。
云裳暗戳戳的小碎步挪过去,一直没听他喊停,便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她来了这么久,也被罚了几次,尤其上一次把鸣泉弄坏了,她整整三天没吃到东西,若不是一个谈得来的丫头偷偷接济,她肯定生病。
云裳正胡思乱想,书案后的少年猛然站起身,刹那间,寒光一闪,冰冷的匕首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了,她甚至察觉到丝丝痛意……妈妈呀,肯定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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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系统发出尖锐的爆鸣【宿主,他想杀了你!】
云裳颤颤巍巍,一个字也说不出,情不自禁的吞了一口口水,手指下意识去碰匕首,想碰又不敢碰:“有,有话好好说。”
崔清回凤眸微眯,眼尾染上点点红,冰冷的眸中,杀意不似作假:“我要杀了你,就如同捻死一只蚂蚁。”
他手中的匕首划破云裳一层皮肉,眼神仿佛看着一个死物。
云裳第一次感觉距离死亡那么近,她眼角挤出一滴泪,两股战战:“公……公子饶命。”
崔清回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拇指轻轻的搓了搓云裳娇嫩的脸,明明没用多大的力气,可脸颊上硬是被磨红了一块。他眼神冰冷,笑意凉薄:“生死在你一念之间。”
“你来告诉本公子,这些时日,为何像换了一个人?”
“本公子的耐心不多,你想好了该怎么回答,若有半句虚言,你会死的很惨。”
云裳脑海一片混乱,她眼神乱飘,脖颈间的匕首又一次逼近,冰凉的剑锋好像下一刻就能刺破皮肉,崔清回那厮,是真的想让她死!!!
云裳不敢多想,直接竹筒倒豆子,能瞒的瞒,能说的说:“是,公子猜的没错,我不是以前的云裳,我来自千百年后。”
崔清回的手一抖。
云裳连忙道:“别杀我!”
崔清回心思动荡,心口又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仿佛万虫噬咬,喉头一阵腥甜,他勉强镇定心神,声音冰冷:“继续说。”
“这个世界,其实只是一本书,我穿越的角色,是书中女主,从一个侍妾,做到男主的续弦。”云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杀意凛冽的少年,完美的脸庞犹如恶鬼一般:“而那个男主,就是你。不过,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我没有勾搭你的意思,我喜欢的不是你,是凤灼!”
崔清回神色平静的宛如一湾死水,只有眼底深藏一丝慌乱:“续弦?那我的正经夫人是谁?我表妹……”
嫁给谁了?
“你怎么知道?!”云裳大惊失色:“按着剧情来看,你们这一世不会成亲了,你怎么知道你以前娶了叶蓁蓁?”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崔清回【系统,男主不会重生了吧!】
996扫描了崔清回,可疑的停顿了一下,好消息是,男主并没有重生。
坏消息是,男主好像生出了自我意识,打破了剧情的束缚,任务难度直接加了两颗星!
但是这话996不敢和宿主说,她一直没什么上进心,得过且过,让她知道崔清回生出了自我意识,她不得吓的直接跑路啊!
996不敢说。
云裳则是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怎么样?!】
【没,宿主放心,男主并没有重生,他只是乱猜的。】
云裳了解了,在心中惊愕,没想到男主这么聪明,竟然能抽丝剥茧发现这么多隐藏剧情!
上一世的事情都被他问出来了。
崔清回的手微微颤抖,他放下手中的匕首,转身坐回书案后,眸色深深,不知再想些什么,良久,他定定的看着她:“继续说,一字不漏,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青梅抵不过天降的老套故事,娶回来的白月光变成了白饭粒,救命恩人成了心上的朱砂痣,为了所谓的救命之恩,一步步的任由自己沉沦其中,和心上人越走越远,最后逼死了他的表妹,收敛了她的财富,和别人踩着她的尸骨你侬我侬,双宿双飞。
崔清回半晌没动静,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那,凤灼呢?扬州有名的纨绔,来到这儿却像变了一个人。”
云裳没敢隐瞒,男主不愧是男主,脑子实在太灵活,能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他们的不对劲,若是寻常人,对凤灼不过是叹一句:“浪子回头,祖坟冒青烟了。”
“凤灼也是,他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不过,他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们平日见面不多,只知道他很厉害。”
云裳说起他,唇边不由得带出笑,他又贴心又俊俏,对她也很好,他们虽然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云裳很喜欢这种似有若无的暧昧气息。
喜欢上凤灼,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他们有太多的相似处,可以算得上天作之合了。云裳抿着唇儿笑,一目了然的开心。
崔清回淡淡的道:“还有呢?”
云裳不明白,茫然的看着他:“还有什么?”,她不太明白,但崔清回好像不太满意她的回答,她只能尽力再想一些免得这个疯子一不小心把她嘎了:“哦,对了,凤灼好像认识皇帝,感觉皇帝对他很好。他弟弟以后会是探花郎,不过也不会妨碍到你,你会是状元之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你以后也会被很多女子青睐,不过没看你喜欢过谁。”
崔清回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显然对她的话还不满意。
云裳咬咬牙,看他还不满意,就接着说道:“原著里,六爷早夭,不到十岁就没了,可不知是哪里出错了,他还活着。也可能是因为他活着,所以剧情才发生了偏差,表小姐没有选择嫁给你,而是选择嫁给六爷。”
崔清回看着云裳的小嘴张张合合,任由她不断释放噪音,可说了很久,崔清回也没有听到自己想听到的那句话。
不过,原来六弟真是早夭的命格,只是不知为何活了下来,可崔清回很确定,崔清桓就是崔清桓,从未有任何改变。
自然,六郎和表妹平素少有牵扯,他和表妹青梅竹马,可六郎不是,六郎一直在主院,他们见面不多,更遑论和表妹有什么私情了。
六郎看表妹的眼神也清白的过分,从没有过任何旖旎的心思。
丝丝缕缕的痕迹,让崔清回不得不考虑,表妹……她还是表妹吗?
不过,听了很久,云裳都未曾提及表妹不是原来的表妹。
崔清回挥挥手:“你下去吧,今日之事不准对任何人提起,但凡我听到半点风声,你会死无葬身之地,还有,我不管什么男女主,然后离我远一些,我绝对不会和你有半分牵扯,好好在府中做你的丫鬟,安分守己。”
“是!”
云裳逃命了。
崔清回安安静静的坐在书案后,良久没有动静,他脑海中不断的闪现着之前的一幕幕,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会这么快熟识?换了别人也许可能,但是表妹性格内向,不喜与人交流,况且她极为守礼,向来不肯逾越半分。可他们之间,熟悉的有些过分了,甚至隐隐有些默契。
崔清回眼神一厉,凤灼和此时的表妹之间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联系。
况且六郎目下无尘,高高在上,对凤灼却宽容的紧,甚至不止是宽容了。
甚至有几分平辈相交,平起平坐的意思。
一个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和一个落魄的书香门第,绝不会出现如此诡异的相处方式。
那是为何,凤灼有什么值得崔清桓高看一眼?
“对了,凤灼好像认识皇帝,感觉皇帝对他很好……”
他想起云裳的话,又觉得有些奇怪。仅仅是因为这一点,崔清桓绝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再者,凤灼和表妹如此亲昵,崔清桓可知晓?表妹出事,他未曾通知旁人,却第一个告诉凤灼,这本就耐人寻味。
凤灼有什么本事,又有什么资格?
凤灼,凤灼……
凤灼,叶蓁蓁。
崔清回脑海中闪过一丝亮光。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叶灼,叶蓁蓁。
若是凤灼原姓叶……
崔清回心脏一阵收缩,剧烈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开,再也压不住喉头的腥甜,一口血喷了出来,撒在了书案的白纸上,点点红痕,仿佛冬日的梅花,却带着不祥的预兆。
那感觉,是死亡。
崔清回意识模糊,他仅剩的力气让他将书案上的茶盏拂落在地。
小厮听见声响,小心的敲了敲门:“公子?”
“公子?”
喊了几声均未回答,小厮连忙推开门,一眼看过去,立刻声嘶力竭:“快来人,喊郎中!”
松风居顿时乱成一团。
崔清回再次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昏暗,只有崔夫人暗哑的声音响起,那声色,想必哭了好久。
“清回,你这是要做什么呀,回回这样,不是在剜娘的心吗?秦郎中说你郁结于心,究竟有何事想不开?同我说一说,娘怎么样也会尽力做到,你何苦这么折磨自己。”
崔夫人眼眶通红,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一双美眸中尽是愁思,看着床上的少年,恨不能以身替之。
崔清回动了动嘴角,眼前这人,是他娘。
他年幼时便被抱过来养着,娘对他极好,对六弟的疼爱不及他一半,所以,他年幼时爱偏心弟弟,直到表妹来投奔,下人嚼舌根被他听到,他才知晓他的亲生母亲是叶姨娘。
叶姨娘对他不错,但崔夫人待叶姨娘更好,所以他从未怀疑过什么。
后来,他也思考过,为何崔夫人如此偏爱他,他想着,大约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有了情感羁绊,可昨日的一切,都在向他透露着另一个意思。
也许,只是因为他是男主呢?光风霁月,出生高贵的他需要一个嫡子的身份,一个爱他的母亲,所以,那个所谓的原著作者就把崔清桓的母亲抢过来给了他。
他抢了他的母亲。
他抢了他爱的表妹。
崔清回自省其身,算来算去,竟是自己对不住他。
他知道,六郎怕是爱极了那位不是表妹的表妹。
哪怕表妹不是表妹,他也无法生恨……
不,他欠六郎,却不欠旁人。
那人借尸还魂,逼死表妹,哪怕玉石俱焚,他也绝不后悔。
崔清回想起每次见叶蓁蓁,她都会装作表妹的模样,言辞之间对他颇为留恋,只是不知,是故意迷惑,还是存了勾他的心思。
崔清回收回思绪,安抚了崔夫人:“娘,我这只是小毛病,过两日就好了。”
崔夫人擦了擦泪:“你只会哄我,清回,娘什么都不求,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娘就心满意足了。”
无论是崔氏还是谢氏,都是世家大族,哪怕崔清回没什么真才实学,也能让他逍遥一生,更何况他才学过人,非常人所能及,只要崔清回有一副好身体,就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她不喜欢病秧子。
甚至,是恨死了病秧子。
可崔清回毕竟是她倾尽心血养大的孩子,和她故意疏远的六郎不同,若是放弃他,怕是会伤筋动骨,剥离血肉。
崔夫人声音温柔极了:“你好好养着,一定要好好的,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嗯?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是不是你那个表妹?我帮你把她带过来——”
“不!”崔清回立刻阻止,他虚弱的笑笑:“不是,娘误会了,我没什么想要的,只是临近考试,我心中实在难安,压力过大,这才病倒了,娘放心,我过几日就好了。”
崔夫人眸光微闪,拍了拍崔清回的手,淡淡的道:“你生来尊贵,哪怕不能金榜题名,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娘不求别的,只希望你健健康康的活着,你可记住了。”
崔清回心底闪过一丝怪异,不过闪的太快,他还没有揣摩出是何意,就消失不见了。
他微微勾唇:“娘放心,我不会自苦,儿子还等着高中后好好孝顺娘呢!以后日日承欢膝下,让娘展颜。”
崔夫人被他哄的心花怒放,脸上笑意盈盈,走的时候还喜笑颜开。
叶姨娘听说崔清回又病了,稍微收拾一下就过来了,正巧遇上崔夫人从另一条路走来,她微微一闪,等了许久,才见崔夫人满意的离开。
按理说,崔夫人对她很好,她不该躲着崔夫人,可自从六郎和蓁蓁定下婚约,崔夫人烦透了叶蓁蓁,她少出现一些,崔夫人能把她们忘到九霄云外最好。
她有些忧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方走进房间,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想来崔清回刚刚喝完药。
叶姨娘极有分寸的走过去,问道:“清回,你病了?郎中怎么说?”
崔清回浅浅一笑:“姨娘放心,我身子骨不错,过两日就好了。”
叶姨娘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挥退了下人,她轻轻的拍了拍崔清回的肩膀,低声说道:“非我挑拨离间,只是,夫人不喜欢总是生病的孩子……清回,赶快好起来吧。”
崔清回一惊,看向叶姨娘,终于明白方才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
若他的记忆没错,七岁前的六郎身子骨并不弱,只是比寻常孩子爱生病一些,但是却被批上早夭的命格。
崔夫人把他当眼珠子,可对亲生的六郎极为薄情。
崔夫人对崔清桓的态度,让崔怀臻都看不过去,本该母亲教养的孩子,愣是被他养在膝下,寻常不见崔夫人。
崔清回喉头一阵干渴,他唇角动了动,却没说话,他能说什么,又该说什么?
听天由命吧。
崔清回直接说起另一件事:“姨娘,我病的不巧,表妹坠崖,我也无法探望,她可有受惊?”
叶姨娘倒是没瞒着:“她没事,喝了一碗安神汤就好了,不过,我还不知道这孩子胆子这么大,都不像她了。”
崔清回浅笑出声:“是吗?我瞧着表妹和以前也不太一样了。”
“是啊,我觉得她聪慧了许多!还爱撒娇了,哎,这孩子年少时经历大难,性子难免唯唯诺诺,我纵使再宽慰她,她也如履薄冰,如今这样便很好了。”
她忍不住笑了,眼神发亮,选择一个对的人是多么重要!自从六郎和蓁蓁定了亲,就和变了一个人一样,她难得见她那么欢喜,叶姨娘心中的感动自是不必说,所以,她对崔清桓真是越看越顺眼,恨不能他们早早的成亲了,这样的好儿郎,就该配她家蓁蓁!
崔清回嘴里直泛苦,好像喝了一碗黄连。他看着姨娘欢喜,便把所有多一切都压在心底所有的一切,都有他来承担,姨娘不必知晓了。
他神色郁郁,拿了别人的东西总是要还的,他倒要看看,六郎和凤灼能护她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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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夜色朦胧,天空中点点繁星撒下清辉,云裳踏着夜色,来了凤灼的院子。
他听到敲门声,披衣而起:“谁?”
云裳做贼一样压低声音:“凤灼,是我。”
凤灼顿了一下,三两下把衣服穿好,稍微整理仪容,温柔含笑,打开了房门,语带惊喜的问:“云裳,你怎么来了!”
云裳道:“进去说。”
说着,一把将他推进门内,然后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她立刻关上房门,然后不见外的坐下,径自倒了一盏茶一饮而尽。
“坏事了!”
凤灼正在瞧他的茶盏,闻言抬眸:“怎么?”
“你不知道男主有多聪明,他瞧出咱们不对劲了!你瞅瞅我的脖子,就是他拿匕首划的!他就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活化石!咱们怎么办啊!要不咱俩一起逃吧!”
系统刺啦刺啦的叫了两声【宿主!你不能离开,任务还没做!】
【我去你的任务!不做是死,做了也是死,继续留下只会死得更快!我还想留着我的小命呢!回不去就回不去,活一天算一天!】
云裳快崩了,她本来年纪就不大,遭遇了车祸,被系统裹挟着过来做任务,心中纵有千千万万个不情愿也不敢说,最初是挺好,她将所有人都当做纸片人,只当在玩游戏,可忽然有一天,游戏人物觉醒了!还拿着匕首指着她的脖子,云裳怎么可能不怕,她不想做任务了,只想远离这一切。
996的声音恢复成原本的电子音【察觉宿主有逃离意图,女主即将消失,主线崩塌,一刻钟后,系统将启动自曝程序。】
【喂喂喂!】云裳慌了【你自曝了,我怎么样?!】
996【宿主以及一切主线相干人员即将抹杀,为保持世界平衡,会生成新任男女主。新男女主加载中……】
凤灼一惊,抹杀宿主他明白,可一切主线相干人员范围可就太广了,毫无争议,叶蓁蓁肯定会在名册中。
凤灼连忙安抚道:“你别怕,崔清回虽然知道了,但他并没有伤害你,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你乖一些,什么都不做,只老老实实的呆着,我相信,他不会那么轻易的杀了你。”
云裳道:“可是他那么凶!我真怕一不小心就没了。”
凤灼道:“古代不像现代,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平和,歌舞升平,从来只存在于影视剧中,你如果真想离开,那就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我手下还有一些银子……”
云裳长睫微颤,轻轻的摇头:“算了,就这样吧。”
她离不开主线剧情,也离不开崔清回。云裳看着面前俊俏的少年郎,心底闪过一丝遗憾。
凤灼沉吟片刻道:“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尊重,以后若真遇到什么危险可以来找我,我永远都在你身后。”
他目光诚挚,温柔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带着丝丝缕缕的情意,织成了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引诱她无限沉沦。
云裳察觉到脸颊的热意,低低的“嗯。”了一声,她会好好做任务,矫正剧情。
她走了,凤灼着人换了一套茶具。
夜色深深,他却睡不着。
崔清回同云裳挑破了窗户纸,又怎么可能没发现叶蓁蓁的不对劲?
可他按着不说,甚至从未在云裳面前提及叶蓁蓁,可见他心中另有考量,那么,面对一个占据他心上人身体的外来者,崔清回想做什么……
凤灼额头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翌日一早
崔清桓接到下人通禀时,正在窗前温书,他放下手中的书,让人将凤灼请进书房。
凤灼没说废话,直接道:“我严重怀疑,崔清回知道了蓁蓁是外来者。”
崔清桓被打的措手不及,眉头紧锁:“你说什么?他为何会知晓?”
凤灼道:“大约是在山崖下,她和往常太不一样,崔清回离开之后,连夜把云裳和我揪出来了。”
崔清桓道:“他并未提及表妹?”
凤灼沉重的摇摇头。
崔清桓心里也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不怕他问,只怕他问也不问。
“我会派人盯着他。”
崔清桓眼神闪过一丝狠厉,若是到了不得已的境地,他不介意让崔清回消失。
凤灼道:“可以,但是,无论做什么,绝不能伤及他的生命。”
崔清桓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凤灼:“怎么,在你眼中,我是那么不择手段的人吗?”
“没有,我只是提个醒而已,毕竟,我不想为他殉葬。”
崔清桓:“……”
凤灼恶劣的一笑:“和你想的一样,他死了,我们也活不了。”
他其实并不确定他和崔清桓会不会因崔清回消亡而死去,但叶蓁蓁肯定会。
“你告诉蓁蓁,让她小心崔清回。”
崔清桓在凤灼离开后,就去了景枫苑。
天色尚早,叶蓁蓁还未起身。
“奴婢这就去唤小姐起身。”
崔清桓道:“不急。”
叶蓁蓁醒来时,崔清桓已经等了半个时辰,她慌了:“你就让他等着?傻丫头!怎么不喊我起来!”
翠微道:“六爷心疼姑娘呢,奴婢只是听话。”
叶蓁蓁脸一红,手指戳了翠微的额头:“可你也不想想,他何曾来过这么早!”
怕是有什么事!
叶蓁蓁未梳发髻,青丝只用一根紫玉簪子轻轻一挽,如瀑的发丝完全披散,身上是一套格外简约的紫衣,衬着那张莹白如玉的俏脸,格外好看。
崔清桓的目光看过去,又缓缓收敛了神色,他抬手:“你们下去吧。”
翠微看了一眼叶蓁蓁,她轻轻点头,翠微立刻带着人下去了,还极有眼色的关上门。
崔清桓走过去,低声说道:“四哥发现了。”
叶蓁蓁不明白:“什么?”
“云裳和凤灼是外来者的事。大抵对你也有些许猜测,你定要小心他。”
叶蓁蓁轻轻挑眉:“也发现我了?”
“他并未提及,想来是想留两分转圜的余地,估摸着可能要刺探你。或者已经确定,直接盖棺定论。”
叶蓁蓁倒是看得开:“无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没有任何人知晓,她有原主的记忆,哪怕崔清回真要试探,也试探不出什么,相反,崔清回知道了剧情,倒是好事一桩,他知道自己如何辜负了原主,才不好对她换嫁崔清桓生出太多怨恨,即便恨也是恨自己,怨不得旁人。
“你们都放心,我保证,崔清回伤不了我分毫。”
崔清桓有些歉疚:“是我不好,还要你担心这些问题。”
叶蓁蓁勾唇一笑:“你怎么喜欢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崔清桓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发顶,万般怜惜:“我只希望你开心。其他的都有我。”
只希望她开心。万般因果不沾身,唯有平安欢喜常伴左右。
可他好像并没有做到。
叶蓁蓁笑了,发自内心的觉得崔清桓真是霸道,不过……这种霸道她很喜欢。可喜欢是一回事,认同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不想做依靠你生存的菟丝子,我想长成一颗参天大树,可以同你并肩而立,同舟共济。”
并肩而立,同舟共济。
这八个字抵得上世间最美的情话。崔清桓的脑海里仿佛炸起了烟花,压抑不住的欢喜。
“好。”
我们一定要一生一世的在一起,并肩而立,同舟共济。
三日后
崔清回的身体好了一些,他在叶姨娘的院子外寻到了陪着叶姨娘用完早膳的叶蓁蓁。
“表妹。”崔清回轻轻唤了一声。
许是这几日病的厉害,他身形单薄,有些不稳,冷风一吹,更是有些摇摇欲坠。
叶蓁蓁低下头。脚步不停。
崔清回拦住她,浅浅一笑,笑意不达眼底:“怎么,表妹这么怕我,连句话都不敢和我说?”
叶蓁蓁眼中噙着泪,若不是她死死的压制着,恐怕又要哀怨的贴过去了,她一把抓住翠微的手,翠微立刻明白了。
翠微道:“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姑娘和四爷还是青梅竹马,更要避嫌,四爷还是让开吧,之前的事,姑娘问心无愧,你们既然已经分道扬镳,各自安好,还请四爷不要来打搅我家姑娘。”
好一个问心无愧!
崔清回波澜不惊的看了翠微一眼:“你倒是忠心,只是,你忠心的人,是我表妹,还是叶蓁蓁这个名头。”
翠微暗暗心惊,她下意识的移开视线:“六爷这话,奴婢听不懂,姑娘本就是叶蓁蓁,并无二致。”
崔清回眼角下压,显然是动怒了,他一脚踹上去,连带着叶蓁蓁也一个踉跄。
“翠微!”叶蓁蓁大惊失色,看向崔清回:“你发什么疯!”
“发疯!我干什么了?她一个奴婢,我踹她一脚那是施恩,表妹连这些道理*都不懂吗?”
崔清回往日最是温柔,如今却连最基本的礼仪都维持不住了。
叶蓁蓁上前一步,狠狠甩过去一巴掌:“你疯够了没有!”
崔清回迷茫了一瞬,转而惊愕震怒:“你敢打我?”
叶蓁蓁强压住心悸:“我不该打你吗?!我不能打你吗?是你先放弃了我们的感情,带着旁的女子登堂入室,好,我成全你们,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放弃了,可你又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啊!难不成还想要我的命!要让全天下的人都觉得,是我叶蓁蓁辜负了你,大街小巷都来传唱你的深情?!”
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就算是尽力了,也只是杯水车薪,但不妨碍她夹带私货,九分真,一分假,才更加动人。
43
第43章
她的眼神如此陌生,崔清回一阵恍惚,究竟是表妹变了,还是他做错了,导致表妹对他的态度变了?
崔清回下意识的解释:“我从未这样想过,我也未曾想过负你,只是我……”
崔清回不知该如何解释,以前的他好像被蛊惑了一般,为了一个所谓的救命之恩,对别的女子千般迁就,甚至不惜伤害表妹,他也不知为何,等他醒悟之时,事情已然这样了。
但这话听着更像是狡辩,崔清回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
他自己都不信,更遑论表妹了。
“君若无情我便休,难不成还要我和一个奴婢去争抢你虚无飘渺的心意?你未免也太看轻我了。”
崔清回被反客为主,问的哑口无言,良久,他道:“表妹可还记得,你十四岁生辰时,我说过什么?”
叶蓁蓁面上不起波澜,她轻笑出声:“说这些还有意思吗?你既然辜负了我,就不该再提当日的承诺。我宁愿从未听过你说的那些话,珍之重之,永不相负。不过都是骗人的谎话!你的喜欢,变得太快!”
明明是控诉,她的话中却满满幽怨。
一听便知有情。
崔清回心痛如绞,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原来,表妹依然是表妹,只是被他伤透了心。
当年两人私语是立下的山盟犹在,但早已物是人非。
崔清回想解释,却无法解释,他讷讷道:“若我心依旧,你还愿意与我在一起吗?”
他不敢看她,唯恐从她眼中看出奚落无情。
是他错的离谱。
叶蓁蓁眼睛一亮,她察觉到快控制不住自己,只能死死的咬住唇,一个字也不敢说。
心脏一寸寸的疼,低垂的眸子带着一丝湿润,她良久不搭话,崔清回有些失望的收回眼神:“我并非为自己辩解,只是我从未想过伤害你,我也不知为何会失心疯一样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以前的事,虽然有记忆,但他完全理解不了,以前的他为何会为了她伤害他最爱的表妹。
就为了一个所谓的救命之恩?不,就算救了他两次,三次,有的是报恩的方式,怎么可能和戏文说的那样以身相许,他又不疯傻,十个救命之恩,也抵不过他和表妹青梅竹马的情谊。若说见色起意,对云裳有别的想法,那更是无稽之谈,论美貌,才情,地位,云裳连表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他怎么可能放弃珍珠选择鱼目。
明明,他并不喜欢云裳啊。
崔清回沉吟不语,见到了云裳和凤灼这两个异类,他之前那些行为,是不是妖邪附身?不,感觉不对,他对那些事情也有模糊的印象,就好像,虽不是他的本意,但确是他所为。
崔清回无法狡辩。
这种感觉……很奇怪,说不好。
他无法解释以前的所作所为,只能对着叶蓁蓁剖白心意:“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从未变过。”
千言万语都不及这句话的杀伤力大,叶蓁蓁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她猛然抬头,眼中含泪,被感动的无以复加:“表哥——”
“四哥,这种话还是不要乱说了,即便是你不顾念自己的名声,也该想想表妹的名声不是?”崔清桓大步流星的走过来,额头上带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他神色平静,眼眸深处却带着怒火喷薄的疯感,他走上前,一把拉住叶蓁蓁的手,然后霸道的将手指细细密密的插进她的指缝间。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也不顾旁人的脸色。
他的手很热,宽大的手掌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不留一丝缝隙,像是怕叶蓁蓁会躲,所以他握的很紧,岂料叶蓁蓁看向他,唇角还带着浅浅的笑,双眸中满是柔情,带着盈盈水光,格外柔弱。
不仅没有怪罪,还有些……欢喜?
崔清桓缓缓放松了力道,但缓缓地举起两人交握的手:“四哥不记得,我不介意再和四哥说一遍,我们已经定亲,不久后便会成婚,此时,她还是你的表妹,待五月后,她便是你的弟妹,于情于理,四哥都该避嫌,而不是在这儿挑唆,企图让我们两人贻笑大方。”
崔清回道:“此事,是我对不住你……可是我……”
“既然知道对不住,你就该走远一点。”叶蓁蓁心中异样的感觉消失了,完全掌控了身体,她又行了!
叶蓁蓁上前一步,微微偏身,将崔清桓护在自己身后:“他不欠你的,我也不欠你的,我们凭什么要被你对不起!”
叶蓁蓁的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厌恶,刺痛了崔清回的心,他喃喃道:“不……你明明是心悦我的。你为何要护着他。”
叶蓁蓁道:“若是我的态度让你误会,那我道歉,我今天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和你早就恩断义绝,于我而言,你只是姑姑的儿子,我的表哥,我喜欢的人是崔清桓,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拒绝,让他心痛的无法呼吸,好像每一次胸口起伏,都带着无法忽视的痛意。
崔清回不信她如此绝情,但对方冰冷的视线昭示着她说的都是实话,崔清回心痛如绞,失魂落魄的一笑:“我,我明白了。”
我以后,不会再打搅你了。
他想说这句话,但是一颗心像是被撕裂,他完全说不出那么绝情的话。
他看了一眼朝他宣誓主权的男人,崔氏嫡子,未来的家主,可以为她带来无上尊荣的男人。
他决绝的转身离开,整个人却好像笼罩着一层阴云。
女子变心的速度不可能这么快,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叶蓁蓁会那么快喜欢上六郎?崔清回不相信。
况且,她看他的眼神并非无情,只是瞧见崔清桓来了,才变了脸色,义正言辞的拒绝他。
崔清回想来想去,也不过是地位不同罢了。
终有一日,我会像你证明,你的选择是错的。
只是,崔清回想,若是有朝一日他的地位超过了崔清桓,叶蓁蓁会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他……还有没有机会得到她?哪怕她会是他未来的弟妹……
可他想要她,也只要她。
崔清回的呼吸猛然一窒,唇角勾起一丝古怪的笑,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他明明应该期盼着叶蓁蓁和崔清桓和和美美,不会因为他而生出芥蒂。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凭什么,凭什么叶蓁蓁可以那么干脆的脱身离开?
崔清回死死的攥紧了手,冷冷一笑,终有一日,他会让一切都回归原位,叶蓁蓁是他的,永远都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叶蓁蓁正拿着帕子替崔清桓擦拭着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温柔细致的令人嫉妒。
表妹啊表妹,人怎么能坏成这样!明明只有一颗心,你为什么能爱着两个人?而且,爱他还比爱我多!
崔清回口中又酸又苦,仿佛在醋缸里泡过,又喝了一碗黄连。
叶蓁蓁替崔清桓擦着汗,小声夸夸:“你来的真及时,你不知道,每次没你在,他一靠近我,我就很难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好几次都差点闯祸。”
崔清桓微微皱眉。
叶蓁蓁道:“你不相信?你以为是我故意想和他有什么牵扯?”
崔清桓连忙安抚:“不,我相信你,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让你摆脱这种困境。”
叶蓁蓁摇摇头,有些无奈:“这种超自然现象,恐怕摆脱不了,只能劳烦你,日后来我这里多走动走动。”
还有这好事!崔清桓自然一百个答应。
44
第44章
崔清桓到时,凤灼正倚栏而坐,手中拿着一卷书,偶尔翻过一页,眉头轻蹙,时近四月,眼见便要考试,虽然君清答应了一定不会让他落榜,但凤灼还是想把答卷搞的漂亮些。
字体自是不必说,想写出一笔好字,并非一日之功,所以他干脆放弃了,难看就难看些,还是要专攻内容,不要给旁人留下话柄才是。
“凤公子。”
凤灼头也没抬,一边看着书,一边分出半分心神搭话:“你怎么来了?”
崔清桓并未在意他的失礼,低声说道:“我有一事不明,想请公子解答。”
“什么?”
“表妹和我说,她靠近四哥,便会控制不住自己……”
凤灼这才合上书:“你也知道了?”
“你也知道?”
“嗯。”凤灼放下手中的书,淡淡的道:“知道了也没用,不知为何,她摆脱不了剧情之力……通俗易懂的说,就是她身不由己,严重一些可以说是身体不受控制。”
凤灼也很是忧虑,只是没有解决的方案。
崔清桓道:“原来如此。”
他怕招表妹伤心,所以在景枫苑时不敢多问。如今才算是了解了。
“那为何有我在场时,她便可以收放自如,同往常一般?可是我与旁人有何不同?”
凤灼轻轻挑眉:“你的意思是,只要有你在,她就能摆脱剧情的控制?”
凤灼眉头紧锁,他也不出:“你有何特殊之处吗?”
本是喃喃自语,没想到崔清桓给了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原著中,我是早夭的命格。”
凤灼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崔清桓倒是没瞒着,直接道:“表妹曾和我说过,原著中,我该被溺亡在九年前,是表妹救了我……不是原本的表妹,是你的妹妹,叶蓁蓁。”
凤灼:“卧槽!”
他崩不住了,身子一下坐直了,垂死病中惊坐起也无法形容他此时的状态:“你是说她九年前来过这里?”
崔清桓点点头:“不敢胡言。”
凤灼在心里消化很久,没想到妹妹还有这番奇遇,难道是老天开眼,让她重新获得一线生机?
越想凤灼越激动,没有追究崔清桓之前的话,反而觉得有九年前的纠葛,算是一个好事。
崔清桓虽然未曾说过,但他看叶蓁蓁的眼神骗不了人,他喜欢叶蓁蓁——至少此时是真心的。
接下来,他只需要努力的往上爬,成为妹妹最坚实的依靠,这样就算了他们之后感情不睦,崔清桓也不敢动妹妹。
凤灼敲定了主意,接着道:“既然如此,你日后多照看她一些,自然,若是听见什么闲言碎语,也不必往心里去,她被剧情束缚着行为,行动难以自如,你多加海涵。”
崔清桓垂下头,唇角极快极轻的勾起,神色郑重:“哥哥这是那里话,你不觉得我唐突表妹,便是我之幸。”
凤灼缓缓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崔清桓:“无妨。”
“对了,你这儿可有历年来的科举试题与答卷?”
崔清桓一愣:“可是为了小凤公子找这些?在书房放着,若是需要,我派人去取。”
“行,那就多谢了。”凤灼倒是很平静:“不过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
崔清桓眼底难得流泄出一丝疑惑,据他所知,凤灼无功名在身,更遑论参加春闱,他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不过,不该他问的他不会问,他点点头:“好。我那儿还有一些我亲自写的手札,凤公子若是不嫌弃,我也一并派人送来。”
凤灼道:“行。”
一个月的时间,怎么也看得完。
前几日,凌自清来府中报信,她们被救回来的第二日,崔府便派人送来了许多谢礼,满满的堆了一院子,略显破落的小院都蓬荜生辉。
今日,叶蓁蓁陪着崔缃灵出门,正在长街走着,碰到了从书斋出来的凌自清。
凌自清一眼便瞧见那个在人群中熠熠生辉的女子,下意识的垂下头,却不防崔缃灵落落大方的上前,轻声唤道:“凌公子。”
凌自清耳朵一阵酥麻,红霞爬上了耳朵:“崔……崔姑娘……”
崔缃灵温柔一笑:“上次之事,还未亲自谢过公子,多谢您去报信,我们才能那么快获救。”
凌自清脸更红了,不过不是害羞,而是羞愧,他讷讷道:“姑娘不怪罪小生未曾出手相救?”
崔缃灵道:“公子一介书生,对上那么多劫匪,就算冲上去,也不过是螳臂当车,倒不如回去报信,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呢?”
凌自清缓缓抬眼,面前的女子眼神柔和,温柔到了骨子里,他眼中的羞愧略微散了一些:“姑娘不怪罪就好。你可曾受伤?”
这话问的有些唐突了,崔缃灵愣了一下,对方明亮的双眼中满是关切,眼神灼热的温度几乎要传到她的脸颊,这种眼神……好像六郎看表妹的眼神。她忽然察觉到什么,心中蓦然一颤:“没……没事……”
这神色有些唐突,崔缃灵避开她的眼神,只是告辞的话在唇齿间流连了几圈,终究没有说出口。
她唇边含笑,敛眉沉思,凌家家世不显,凌自清虽在学子中颇有才名,但三年一出的状元多如牛毛,想要爬上至高位,只能一年又一年的煎熬,这一年一年的时光过去,鱼跃龙门者不多,就此沉寂者众。
崔缃灵在心中衡量,若是和凌自清在一起……
她心中不甘。
只怕把他捧上高位,她早已人老珠黄,红颜未老恩先断,安知新人换旧人。
这实在不一笔划算。
崔缃灵是庶女,虽崔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但她也见过不少后宅阴私,她有一个小姐妹,便被嫡母逼着给侯爷做了续弦,名头是不错,但那侯爷如今三十有二,和她爹一般大的年纪。
片刻间,崔缃灵想了许多,也有了取舍,寒暄几句,崔缃灵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告辞了。”
叶蓁蓁看她兴致不高,担心的看了她一眼:“表姐,你怎么了?”
崔缃灵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问道:“表妹,你说,是荣华富贵更重要,还是一时的情动更重要?”
叶蓁蓁眨了眨眼睛:“表姐喜欢上谁了吗?对方家世不显?”
崔缃灵好气又好笑的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个鬼灵精,是我我问你,还是你问问?”
叶蓁蓁连连讨饶:“好嘛,好嘛,我错了!我不该问你!我想啊,这两者都有弊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崔缃灵道:“何解?”
“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此时家世显赫,但是以后呢?尤其在此时,惹上祸患,就是抄家灭族之罪,无论家世如何,都难逃一劫,当然,若是一世平安,自然家世好一些更好,家世显赫,郎君出众,自是姻缘美满,再说喜欢……喜欢这种东西……”叶蓁蓁一笑:“表姐你也知道,自是不必我多言了,我从不怀疑真心,但真心瞬息万变。”
崔缃灵心中一动,她忘了这茬了!她怎么就……崔缃灵懊恼极了,正欲说些什么,就见崔清桓站在叶蓁蓁身后,神色郁郁,不知听了多少。
崔缃灵更急了,她连忙道:“也并非都不可信任。你瞧六郎,对你情真意切,我看着都羡慕,满京城的儿郎,都再找不出一个同他这般出众的了。”
叶蓁蓁道:“唔……是吗?”
崔缃灵快晕了:“是啊!六郎无论家世还是样貌都是格外出众的!有这样的郎君,你还不高兴?!”
虽然亲姐姐的滤镜很厚,但叶蓁蓁也不得不承认,崔缃灵说的的确不错:“高兴啊。”
只是语气太平淡了些。
崔缃灵暗戳戳的给叶蓁蓁使眼色,但她的眼睛都快抽筋了,叶蓁蓁愣是没看出来。
崔缃灵连忙打圆场:“你也知道,他性子冷清,也就对你有点好脸色,似他这般不会招蜂引蝶的男子,行走在外也放心,他对你的心意,我在一旁瞧得真真的。”
叶蓁蓁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崔清桓几次表明心意,她也知晓,只是感觉不到崔缃灵口中的那种区别对待,她还以为崔清桓天生便是那种性子。
见叶蓁蓁不回答,崔缃灵担心崔清桓多想,连忙冲着叶蓁蓁身后道:“六郎!你来了。”
崔清桓缓步上前,美如冠玉的脸上没有半分其他表情,眼尾的那一颗小痣都带着一抹冷艳,他冷漠的首颌:“长姐。”
声音冰冷的仿佛冰水里泡过一般。
叶蓁蓁忍不住抖了一下,她眼角的余光瞥到身旁那人冷淡的神情,忍不住怀疑,崔清桓是不是听到她的话生气了。
崔缃灵见事不好便溜了。
叶蓁蓁见崔清桓没走,心下稍安,她走过去,扬起头看他:“你来多久了?”
崔清桓:“从你说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开始。”
叶蓁蓁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哦,看来来的时间不短了。”
崔清桓脸色更冷:“你是怪我来的不巧了?”
叶蓁蓁一笑:“哪的话!只要是你,就没有不巧的时候,我正盼着你来呢。”
一句话,崔清桓脸色柔和了一半。
叶蓁蓁瞧着有戏,伸出小手,小手指轻轻的勾了勾崔清桓的手。
明明手掌比她大了一号,但是一样的白皙细腻,光滑如玉,崔清桓眉头微微一动,眼中的寒冰尽化成一汪春水,寒意尽消,脸色一下柔和下来。
叶蓁蓁低声道:“可是生我的气了?”
手中捏着叶蓁蓁的手指,崔清桓那里还能说得出生气二字,唇角都快压不住了好嘛!
45
第45章
尽管如此,崔清桓还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没有。”
叶蓁蓁好奇道:“没有?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那你为何要摆脸色给我看?”叶蓁蓁惯会倒打一耙。
崔清桓无奈之下,只有解释:“我非是给你摆脸色,只是我遇见一些事,有些忧愁,与你无关。”
叶蓁蓁道:“真的?我本来还想给你解释解释,既然你没生气,那就不解释了。”
说着,她便要走,崔清桓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欲言又止的看着叶蓁蓁。
叶蓁蓁无辜的眨眨眼,故作不知:“怎么?”
崔清桓抿了抿唇,固执的看着她,既不说话,又不放人离开。
叶蓁蓁忍不住笑了:“好了,我解释就是了,我方才的话,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在说一个很常规的现象,至于意有所指或者藏着其他意思,那是完全没有的,我以前也没有谈过恋爱,这些观点都是看书上写的,或者是电视剧里演的,其实也不过是嘴炮……就只是说着玩的。”
崔清桓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眸中冰川融化,俊丽的眉眼越发好看,连头发丝都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精致的眉眼比最好看的建模还要美上几分,仿佛老天的偏爱都集中在此。
果然,崔家一代又一代的美人基因格外强大。
叶蓁蓁也乐意多哄哄他。
崔清桓压不住笑,偏偏笑意只展示在眼角眉梢,脸上还是一本正经,他轻轻的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怕你被剧情影响,对四哥……”
他可疑的顿了一下,这种想法自凤灼处离开就一直存在,他的确有些担心,担心她会喜欢上崔清回,更担心叶蓁蓁会受伤。
叶蓁蓁摇摇头,头脑格外清明:“不可能,剧情能左右我一丝,左右不了我一世,我眼里容不得沙子,崔清回这样的人,即便是死,我也不会和他有任何牵扯。”
崔清桓抿着唇笑,很满意叶蓁蓁的回答,当然,他也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崔家家风清正,和他同岁的王孙公子们家中侍妾丫鬟不少,他的院子却连一个女子都没有,干净的格外让人放心。
不像四哥,身边有那么多漂亮丫鬟,虽然不能说一定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没有人看见不是。
崔清桓敛眉沉思,四哥年纪大了,也该有几个贴心人了。
想必母亲很乐意。
时间如流沙,日子也一天天的走过,转眼便到了春闱之期。
叶蓁蓁早早的洗漱好,昨日同崔清桓说好了,要送他去考场。
方才走出府门,她便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路线直接偏离了崔清桓的马车:“凤灼!”
凤灼回头:“你这是去哪?”
“我送他去考场……”
凤灼顿时酸了:“同人不同命啊,瞧瞧,旁人还有专人陪着一起去考场,我却什么都没有……”
叶蓁蓁道:“你不是送凤羽?”
还来指责她送崔清桓去考场!
凤灼道:“你眼神蛮好的嘛!你瞧瞧,我们手里几个篮子?”
叶蓁蓁闻言看过去,可不是,一人拎了一个,叶蓁蓁迟疑:“你也去?!”
“嗯哼。”凤灼淡淡的应了一声。
叶蓁蓁连忙认错:“我不知道,都怪我,我该送送你!”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我倒是不知,表妹何时和凤公子这么熟悉了?六郎,你不觉得困惑吗?”
崔清回和崔清桓两人被崔怀臻叫去嘱咐,这才刚到府门外,就听见叶蓁蓁和凤灼说话。
崔清桓眼底冰冷,淡淡的道:“四哥怕是看错了,他们不过只是说了几句话,如此而已。”
崔清回缓缓勾唇,漫不经心的挑眉:“怎么,六郎防我跟防贼一样,对凤公子却如此宽容,莫不是六郎只针对我一人?还是,表妹和凤公子早已熟识,确实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凤灼点点头:“正是。”
崔清回凤眸微眯,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你什么意思?”
凤灼道:“我们的确有些你不知道的事,就比如我是断袖,我还能特意告诉你不成?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时候,多找找自己的原因,是不是说话做事太出格,才会那么不招人喜欢。”
叶蓁蓁一听见熟悉的句式,顿时忍俊不禁,笑声不大也不小,但对崔清回的杀伤力不可谓不强。
崔清回深深的看了一眼叶蓁蓁:“表妹听的很开心?”
叶蓁蓁不置可否,甚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对着他一笑,全凭他自己去猜。
凤灼淡淡的道:“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叶蓁蓁看着他转身离开,有些担忧,神情还没有收拾干净,崔清回已经走到她面前,他难得愣了一下:“你这是在担心他?”
叶蓁蓁眼尾压了压,神情淡漠:“不劳你费心。”
崔清桓的声音适时传来:“表妹,咱们该走了。”
叶蓁蓁毫不犹豫的转身上了崔清桓的马车,车帘将人严严实实的遮住,不留一丝缝隙。
崔清桓随后也上了马车。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崔清回的眼神几乎要凝成实质,穿透车帘,只是,两人都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崔清回盯着马车,直到它走到转弯处,彻底消失不见,他才不甘的转过头。
参加科举是吗?他会将他们全部踩在脚下,三元及第,状元之才,他会让叶蓁蓁知道,谁才是真正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马车上,崔清桓正襟危坐,叶蓁蓁闲散的倚靠在车厢上:“科举成绩不代表一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和崔清回同一批科举,名次大约不会有他的好。”
崔清桓缓缓道:“表妹这是不信我?”
“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更相信剧情。”
注定了崔清回要有一个三元及第的风光开篇。
崔清桓道:“我偏不信。”
他活着,就是对剧情最有力的嘲笑。
他才华横溢,清冷孤傲,一心想着拔得头筹,叶蓁蓁都有些担心了,若是不能取得满意的成绩,崔清桓会不会气病了。
叶蓁蓁道:“那你答应我,不论结果如何,你都要用平常心对待,你要记得山外青山楼外楼,切不可争一时之气。”
崔清桓无奈笑了:“蓁蓁,在你眼中,我究竟有多蠢笨?”
叶蓁蓁道:“不,你从来都不蠢,你是我见过最最聪慧的人。”
崔清桓心中蓦然一颤,轻咳了一声:“既然如此,表妹便不用担心了,何况,我也不是气量狭小之人,不会因为旁人都名次在我之上,便会心生不甘,我懂你的忧虑,也请你信我,我能好好把握自己。”
叶蓁蓁这才笑了:“好,之前是我不好——”
崔清桓抬起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唇边,低声说道:“我知道,表妹都是为了我好,这才殷勤叮嘱,我心中甚是感念。”
亲生母亲都不闻不问,连遣人来说一声都不曾,叶蓁蓁如此关心他,他又怎能不高兴。哪怕明知道他可能不会有那个名次,她也半分不嫌弃。
但是,崔清桓只能闷着头往前走,和这个所谓的剧情之力斗一斗。
他生来便荣华尽享,若论家世,他是崔氏的嫡子,谢氏的外甥,就算是皇子王孙,也得给他三分薄面,若论才学,他才高八斗,才子之名传遍京师。这一次,他若是输了少不得要成为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料,若是状元是崔清回,那更是天大的笑话。
家世,地位,这些都决定了,他绝不能被崔清回压一头,不论是何种方式。
叶蓁蓁看他眼中斗志昂扬,便知道自己说再多都没用了,她缓缓靠过去,馥郁的花香顿时侵袭他的感官,崔清桓缓缓侧头,叶蓁蓁正闭着眼睛缓缓靠过来,他一动不动,任由她的唇落在他的唇上。
叶蓁蓁愕然睁眼,这触感不多啊——
她还没来得及离开,崔清桓便一把按住她纤细的腰肢,双唇在她的唇上不断辗转,试探性的轻咬一口,又温柔的划过她的贝齿。
叶蓁蓁嘤咛一声,缓缓启唇。
崔清桓的气息扑面而来,满满的都是他身上浅淡的荷香。香远益清,令人沉沦。他温柔又克制,但丝毫不愿意放过这得来不易的亲昵,情迷意乱间,几近失控。好想,好想把她吞吃入腹,这样的话,再也没有人能把他们分开。
耳边传来的细微水声让叶蓁蓁越发不好意思,只能软着身子任他索取,直到确实呼吸不了了,叶蓁蓁才忍不住把他推开。
崔清桓倒是极有君子风范,叶蓁蓁稍稍推拒,他就极有体面的退开了,不过,他眸色深深,越发觉得日子难捱,只想着快一些,再快一些,他恨不能立刻把表妹娶回家。
到时候,芙蓉帐暖,鸳鸯交颈,她就再也无法拒绝,而他也不会被她推开了。
两人无言,一直到了贡院门外,叶蓁蓁也没有抬头看崔清桓。
他怎么会突然转头!怎么会!
还亲的那么羞耻……
叶蓁蓁只是想想,就觉得脸颊烧的厉害。她本来只是想亲一下他的脸颊,安慰安慰他而已,没想到……叶蓁蓁的脸更红了。
看着那么君子,怎么那么孟浪!
崔清桓下了马车,唇角还是止不住的上扬,肉眼可见的心情好。
他轻轻的抿了抿唇,上面还残留着表妹口脂的香气,是玫瑰花,难怪如此香甜。
进了号舍,崔清桓才慢慢恢复平静,也幸好今日不用考试,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平复心情。
可是,依然欢喜的快要飞起来了。
他好喜欢表妹!
崔清桓的唇角很久都没有下去过。
46
第46章
经过春闱,又过了殿试,今年的科举也算是告一段落。
御书房
主考官将择好的考卷呈递给皇帝,一共五份。
“一甲的文章已选好,另外两份,有一份是下官替凤灼书写,另一份,是他自己所书。”
说来也算惊世骇俗,自开国以来,皇帝从不会插手科举之事,偏偏上坐这个出手干预,甚至公然让他帮忙作弊,他心中有再多怨言,也只能压下。不过此时若是让言官知道了,恐怕要血染当场,在宣政殿死谏。
不过,答卷收上来,他特意看过,心中一阵惊骇,难怪皇上不顾世俗的眼光也要将他引入朝堂,他写的一笔烂字,但是内容却鞭辟入里,天马行空,想旁人之不能想,写旁人之不能写。
他提出了一系列改革措施,整顿吏治、培养,选拔人才、发展经济、改善民生,支持广开言路,选拔和任用贤能之士,他只是看了一遍,便被他犀利的言辞吸引住,虽然文笔,笔力都不行,但只说内容,绝对是上上之选。
所以,他一并将文章送过来了,况且他有强烈的预感,即便是他不送过来,估摸着皇帝也要找他要。
皇上对这位,啧,不简单啊。
他向来眼里揉不得沙子,却甘愿为了他大开后门,还让他也牵涉其中,不得不说,他对凤灼印象极深,日后,他步入朝堂,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才华横溢,又有君主的偏爱,真真好命。
皇帝被他那笔丑字吓退了,先拿起前面那三份文章洗洗眼睛,不久便被文章的内容吸引,忍不住拍案叫绝:“好好好!针砭时弊,一针见血,这是朕瞧过最好的文章!朕来瞧瞧……崔清回……”
太过熟悉的名字让君清愣了,看来崔氏两位公子,都是栋梁之材。等他拿起下方崔清桓的答卷,眼底浮现出一丝兴味,等把三人的文章都看了,君清倒是安静了,一言不发的拿起凤灼的文章,漫不经心的撇了一眼,直觉伤眼,不过,他还是耐心看了下去,越看眼睛越亮:“凤灼!好一个凤灼!担得起这个名字!只是这字也未免太差了。”
否则,名次再高一些也使得。
底下的大臣听了,就知道自己这件事做对了!凤灼的文章本就极好,再加上皇帝的偏心,若是正经考上来的,就算皇帝点个状元他也不奇怪。
“那*,他的名次……”
“名在孙山便可,压一压他的性子,免得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
主考官眸光微闪,听着熟稔的语气,他又重新审视了一下凤灼的位置,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也不知是何等人物,能如此得陛下青眼。
的亏他没见过,他若是见了凤灼在朝堂之上的风姿,又要气的心口疼。
凤灼此人有大才,但也是一等一的鬼才,气死人不偿命,偏偏皇帝看好他,他们只能一边不服,一边看着他青云直上,羡慕不来。
君清稍加思索便有了决断:“你将传胪的文章拿过来给朕瞧瞧。”
主考官小心的从衣袖中掏出另一份答卷。
君清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下方的人,偏生他低着头,看不出什么,他漫不经心的敲敲御案,淡淡的道:“爱卿还真是知朕甚深。”
他连忙跪下:“微臣不敢,微臣只是觉得一甲两人同堂,怕别人稍有微词,这才带着传胪的文章过来,想请皇上圣鉴。”
君清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清冷的眼神一派睥睨之色:“起来吧。”
他翻看了传胪的文章,略微有些失望,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略微有些偏差,也在可接受范围内,他暗自点头,心中已有定论。
放榜当日,崔家几位女主子端坐一堂,叶蓁蓁眼观鼻,鼻观心,头也不抬,如此还是能感觉到上头灼热的视线,崔夫人意味不明的眼神,仿佛带着刺,她安安静静的坐着,崔夫人看她的眼神却越发凉薄。
“报喜的人来了!”底下的下人高喊一声!
崔夫人连忙让人进来:“快说说!”
下人却是一顿,他瑟缩了一下。
崔夫人道:“瞧你这出息,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可是府中的少爷没中一甲?”
下人见状,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回夫人,六爷高中榜首,三元及第。”
崔夫人本以为状元是崔清回的囊中之物,如今听下人这么一说,脸上的笑稍微淡了点,不过仍旧言不由衷的夸赞:“六郎是个好孩子,才学不错。”
还没等人顺着她的话恭维一二,顿时话锋一转:“那四爷呢?他成绩如何?”
下人头垂下去,小心翼翼的回答:“四爷是二甲第一,是谓传胪。”
崔夫人脸上的笑意顿时没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脸拉的好像旁人欠了她一堆银子。下人见状抖了抖,他就不该贪几文赏钱。
不过话又说回来,夫人这心都快偏到嗓子眼了,明明六爷才是她的儿子,可她对六爷却如此薄情。
若不是四爷比六爷大许多,恐怕早就有换子的传闻了。
等下人离开,崔夫人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将人都打发走了,本该是其乐融融的欢聚一堂,却因为崔夫人难看的脸色而草草收场。
崔夫人脸色难看至极。
嬷嬷道:“夫人,您且放宽心,不要这么生气,若是六爷看到了,难免伤怀。”
崔夫人声音凉薄,轻笑一声:“他在意谁?他才不会为我的态度伤怀!皇上怎么偏点了六郎做状元!”
嬷嬷连忙道:“夫人,这话可不兴说,传到六爷耳朵里,他恐怕要伤心了,他毕竟是您肚子里掉下来的肉,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您可别想着把他往外推!”
崔夫人神色郁郁:“那是我把他往外推,清回文采风流,才名远超清桓,怎么就错失了状元之位,三元及第,光宗耀祖啊!”
嬷嬷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崔清回给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也要好好对这个儿子,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过,嬷嬷跟在她身边久了,大约也能摸的清楚,她不过是看崔清桓早夭,所以吝啬付出一点点感情,与其日后难过,不如从未付出感情。
她爱崔清回这个儿子吗?
也不见得。
她爱的是能给她带来无限荣光,听话乖巧的儿子,至于这个儿子是谁,也没那么重要了。
追根究底,她爱的只是她自己。
只是可惜,状元之位若是给了崔清回,也能让她脸上有光,可偏偏,状元不是崔清回,而是崔清桓。
崔夫人想了想,不由叹了一口气,她不傻,反倒有几分聪慧。
皇上将状元给了崔清桓,也算在预料之中。
状元之名,对于崔清桓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可皇恩浩荡,偏偏要给崔清桓的康庄大道上再铺一层鲜花,谁让他是崔怀臻的嫡子,谢氏正儿八经的表少爷呢!皇帝都给几分薄面。
不管崔夫人高不高兴,叶蓁蓁是高兴的,她派翠微去打听了,凤灼凤羽两兄弟考中了!凤羽甚至中了探花——和原著中一模一样。
她却不太在意凤羽,比较关心的是凤灼。
哥哥好帅!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来到这里没多久,就能考中进士,虽说是名在孙山,但范进只是中举就能高兴疯,她哥哥这样的,怎么能不骄傲!
叶蓁蓁眉眼间俱是笑意,她看向翠微:“去取些银子来,公子高中,给大家伙也沾沾喜气。景枫苑上下,每人五两银子。”
翠微立刻道:“是,奴婢这就去。”
云想在一旁抿着唇笑,六爷对小姐不没想到小姐对六爷也是一片真心。
瞧,一听见公子中了,立刻就上了心,忙着派发红封,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可以花很久了。
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出了名次,最高兴的莫过于凤家,祖坟冒青烟都达不到着效果!估计祖坟得烧着了!
凤老爹乐的合不拢嘴,将院里的下人大大小小赏个遍,不过,他还私下派自家下人整装行囊,等他们一回来,就说一说离开之事,科举事了,他们也该离开了。
琼林宴前,一袭红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端坐在高头大马上打马游街,昳丽无双的眉眼仿佛被霜雪浸染,冰冷如玉,偏偏眼底眉梢间风月无双,谪仙面,冰玉心。
惊起多少深闺女子。
茶楼上,眉眼精致的少女坐在轩窗前,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神不断的追随者他的身影,直到走到长街的尽头,再也看不见了,她才收回视线,怅然若失。
“公主?”身旁的宫女小声唤道。
婉仪公主浅浅一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走吧,咱们换一条路,希望能赶在他前面。”
她还想多看看她心悦的少年,自他订婚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光明正大的看着她了,他名正言顺的属于另外一位姑娘,和她再也没有可能了。
今日,怕是最后一次光明正大的看着他的机会。
47
第47章
她抄近道去了另外一条街,等她到了茶楼上,便瞧见一位熟悉的女子,她目光微闪,又看了看她身旁那张陌生的脸,婉仪公主巧笑嫣然,语气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崔小姐。”
崔缃灵寻声望去,陡然一惊:“参见……”
婉仪公主一抬手:“在外无需多礼。”
“是。”
叶蓁蓁不知那人是谁,但随崔缃灵一起站起身,她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样貌并非倾国倾城的漂亮,但也明丽大方,是个少有的美人,婉仪公主对上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微微有些怔楞,这少有的清澈眼神在深宫之中很是少见,她心中微微升起一丝好感,含笑问道:“这位姑娘看着眼生,可是你新交的好友?”
崔缃灵头皮一紧,勉强一笑:“这位是我的表妹,叶姑娘。”
婉仪公主笑容一顿,眼中略过一丝错愕,叶氏,表妹,崔清桓的未婚妻。
原来,他喜欢的人,是这般清澈干净的一个人。也难怪他会喜欢。
不过,婉仪公主并非圣人,明知缘分玄妙,怨不得别人,可她看叶蓁蓁总归多了两分打量,但她自幼的教养不允许她做出更出格的事,只难免多看两眼。
她不开口,崔缃灵和叶蓁蓁也只能正襟危坐,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隔壁小娃娃的声音成了唯一的声响:“我不要吃这个糕糕,我想吃枣枣!”
他娘宠溺的一笑:“好!吃枣枣!一会儿看状元游街,小宝也能考状元!”
“好,吃枣枣,考状元!”
叶蓁蓁看着温馨的一幕,唇角带着浅浅的笑,真好。她对于爸妈的记忆,早已经湮灭了,在她的人生中,好像只有哥哥。
她一边瞧着,一边注意着下方。
崔清桓一心想着高中,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没想到,剧情之力在崔清桓面前竟完全不值一提,不仅能解救她,还能打破既定的剧情,夺了状元的位置,让崔清回开篇就惨遭滑铁卢。
崔清回虽然是二甲第一,但和一甲简直是天壤之别,和高中状元,三元及第更是完全没有可比性。
叶蓁蓁甚至有些期待,他们以后都不再被剧情左右,云裳无法完成任务,他们便能安稳。
底下传来一阵喧哗与骚动。
“小宝!小宝你怎么了!”
叶蓁蓁听到急促的声音,连忙转头,方才那个小孩脸色青紫,肉眼可见的不对劲,他双手放在喉咙处,说不出话,见状她忍不住开口:“他怎么了?是不是噎住了?”
妇人仓皇的点头:“是,是噎住了……他刚刚在吃枣——啊,小宝,救命啊!谁来救救——”
叶蓁蓁立刻上前:“我来,你让让!”
崔缃灵急了:“蓁蓁!”
这是要命的事啊!她若是失手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叶蓁蓁顾不上回答,一只手握成拳状,拇指侧放在孩子腹部正中线、肋骨下方大约两横指的位置,然后另一只手抓住拳头,并快速向上向内施力……
重复多次,她额头上泛起细细密密的汗,孩子也终于吐出了一颗大枣,想必是刚刚吃的太急,一不小心咽下,卡在喉咙里。
妇人六神无主,看着叶蓁蓁一系列的动作,直到他把大枣吐出来,才灵魂回归,一把抱上去:“孩子!”
掌柜的见自家姑娘一出手就平复了一场风波,擦了擦头上的虚汗,又沏了一壶茶过来,送上几样点心:“姑娘慢用。”
他好奇的看了一眼叶蓁蓁,心中有些奇怪,自家姑娘何时学会了医术?
妇人连连道谢:“多谢姑娘救了我儿!多谢姑娘!”
叶蓁蓁道:“不必谢了,孩子还小,好生照顾,可能伤到嗓子了,回去休养两天就没事了。”
“多谢姑娘!”
妇人千恩万谢的走了。
婉仪公主打方才她救人起,眼神就变了,此时双眸晶亮,语气温和许多:“你还会医术?”
叶蓁蓁摇摇头:“久病成良医……”
翠微连忙拉了她一把,叶蓁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浅笑解释:“是我言过其实了,只是比旁人多看了两本医书罢了。”
崔缃灵在一旁瞧得一愣一愣的,闻言直勾勾的盯着叶蓁蓁,她也太谦虚了,这哪是多看两本医书的事!她以前曾经见过一个小丫鬟,也是噎到了,郎中在一边急的乱转,但最后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憋死了。
一点法子都没有。
她因此还特意问过秦郎中,得到的答案也不如人意。
没想到叶蓁蓁竟然有这本事!
楼上的热闹逐渐平息,叶蓁蓁才忽然想起她来的目的:“呀,表哥不会过去了吧!”
崔缃灵茫然的“啊”了一声:“完了!怎么忘了这一茬!游街啊,这一生只有这一次!不知道过去没!”
“状元郎啊,方才就过去了。”
掌柜的有些不好意思:“方才状元郎还往这里瞅了几眼,看着还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你们约好了……”
叶蓁蓁顿了一下:“他,瞧过来了?”
“是啊!看了好几眼!可是大家都被方才那个孩子吸引了,状元郎什么也没瞧见!”
叶蓁蓁:“……”
“我们回去吧!”
叶蓁蓁急了。
婉仪公主慢悠悠的喝了一盏茶,见她真急了,这才道:“你回了,也见不着他,今日琼林宴,他回府时应该入夜了。”
此时,她倒是能心平气和的提起崔清桓了,叶蓁蓁虽然家世不高,但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感情的事,无法勉强,她认了。
“你不会后悔了吧,若是不救那个孩子,你就能看见状元打马游街的风姿了。”
叶蓁蓁看着她,眼神格外认真:“这两者根本没有选择的必要,人命关天,就算重新选一百次,我也会选择救他,命只有一条,无论何人的生命,都重于泰山。”
婉仪公主这才真的笑了,眼中都带着笑,她也同样郑重的道:“也许,我明白了崔清桓为何会喜欢上你。你很好,不止他,我也喜欢。”
崔缃灵被镇在原地。
叶蓁蓁道:“多谢,我也很喜欢我自己。”
她眨了下眼,俏皮又灵动。
“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崔姑娘,你家这个表妹,可真是个妙人啊!叶姑娘,你喜欢喝什么茶,让他们换了来,我请你品茗。”
婉仪公主直接笑出声,心中郁气全消。
叶蓁蓁倒是没推辞:“那就多谢这位姑娘了。”
“好说,对了,我姓君,你就唤我君姑娘吧!”
叶蓁蓁愣了一下,君这个姓氏并不多见,她只记得那个喜欢跟在哥哥身后的少年也姓君,看他们年纪差不多大,不会是一家人吧。
“姑娘也姓君?”
婉仪公主言笑晏晏:“也?叶姑娘还见过君姓的旁人?”
君姓是随了她母后,君家那一堆,都和她有些关系,她倒是来了兴致:“不知姑娘认识的是君家那位?”
表兄弟还是表姐妹?她端起茶盏浅浅的呷了一口。
叶蓁蓁道:“是君清公子。”
“咳咳咳咳……咳咳……”
婉仪公主强忍着没把茶喷出来,她的手帕死死的按在唇角,因为咳嗽的缘故,眼尾都染上淡淡的红,她顾不上难受,震惊的看着叶蓁蓁:“君清?你认识君清?!”
“是啊。”叶蓁蓁声音下意识的轻了几个度:“有什么不对吗?”
婉仪公主又咳咳几声,按在唇角的帕子一直没放下去,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有什么不对!不对大发了!君清是她弟弟,她还不了解他的性子,眼睛长在了头顶上,从来看不上选进宫的女子,导致他今年都十六了,后宫还是空无一人,她母后一直想往后宫塞人,可他冷脸一摆,说,我才不要那些庸脂俗粉,您能把她们放进后宫,还能把我绑进后宫不成。”
一句话,就让母后歇了心思。
也怪父皇太过多情,后宫的妃子一茬又一茬,他们母子四人在后宫中没少被人欺负,当时父皇最宠皇贵妃,还有两个妃位的妃子,她都不明白,她那个多情的父皇,是怎么同时爱上三个女人的,还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皇后皇子被人践踏!二弟一心想着往上爬,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幸好,他天资过人,历经十年的韬光养晦,看他们争得你死我活,暗中推波助澜,一直到最后,把父皇属意的孩子都熬死了,这才光明正大的成了太子,一年不到,父皇就驾鹤西去,他理所当然的成了皇帝。然,他当了皇帝以后,对后宫佳丽提不起半分兴趣,只想寻一个女子,安安稳稳的过上一世,免得后宫再争斗不休。
她的三弟则更简单了,他只想逃离皇宫,做一个闲散王爷,要不是他今年才十四虽,就早早的离开京城,逍遥山水去了。
家事糟心,她们也不好强求。
如今猛然听叶蓁蓁用如此熟稔的语气提起弟弟,婉仪公主的眼睛都亮了。
她不动声色的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好奇,旁人都说君清太过冷清,我还担心他一直交不到朋友,没想到你竟然和他认识,你们很熟吗?”
叶蓁蓁摇摇头:“姑娘误会了,他是我……”她顿了一下,接着道:“是我同乡的朋友,去找过他几次,我只是恰好遇见,我们并不熟识。”
婉仪公没有错过她的停顿,还以为叶蓁蓁欲盖弥彰,她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心态良好:“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没朋友,那就请你……的同乡,多多包涵了。”
48
第48章
婉仪公主言笑晏晏,看着叶蓁蓁的眼神越发满意,多了几分崔缃灵看不懂的意味,言辞间更是多了几分亲昵:“君清他脾气不好,但人不错,人品,样貌胜出同龄人许多,只是他不太会表达自己,有时难免惹朋友不开心。”
婉仪公主字字句句透着关怀担忧,叶蓁蓁连忙道:“君姐姐放心,我……那同乡,很讲义气,气量又大,您别担心。”
婉仪公主暗自点头,难怪君清另眼相待,这姑娘她也喜欢。只是,她有些担忧君夺臣妻的名声到底不好听,也不知道那小子要别扭多久,才能看清自己的心意,她记得叶蓁蓁和崔清桓的婚事定在下月二十,眼瞅着没几日了,不行,她得去问问才放心!
婉仪公主对叶蓁蓁的态度简直翻天覆地,崔缃灵在一旁瞧得茫然无措,良久,崔缃灵才下定决心道:“姑娘,今日我家有些忙,我们怕是要先走一步了。”
婉仪公主顿了一下,笑道:“是我欠考虑了,你们回吧,我就不多留了,有缘再见。”
崔缃灵这才放心,拉着叶蓁蓁匆匆忙忙的走了,就好像身后有狼追。
叶蓁蓁有些喘不上气了,她一把拉住崔缃灵的胳膊,奇怪的问道:“表姐……你怎么了?!”
崔缃灵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直觉有些不对,方才那位姑娘,不是普通人,是……”
崔缃灵顿了一下,她说破婉仪公主的身份,就等于说破了皇帝的身份,这些事岂是她一个小女子可以掺和的?
“你明日问六郎吧,还是让他告诉你比较好。”
一直到了夜间,崔清和崔清回才回到府上,月色明亮皎洁,照在两人身上,却带着几分凉薄。
崔清回此时还是懵的,他一向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从未将状元当做囊中之物,可云裳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他,他是书中的男主,开篇便高中状元,打马游街,风光无限。
他忍不住信了,可现实却给了他狠狠的一击,莫说状元之才,一甲三名都没有他的影子。
他的脑子却更加清醒,虽然失去了状元之位,但那也足以证明云裳是个骗子,她口中那些超越自然的东西,也许只是她引人注意的手段。他所在的世界,并非她口中的话本,而是一个真真切切存在的世界。
崔清回心情压抑,三观也崩裂了。他安静的走在崔清桓身旁,罕见的没有开口。
终于,走到了岔路口,崔清桓正要迈步岔开,崔清回忽然开口:“六郎,你能告诉我,你为何答应与表妹的婚事吗?”
崔清桓回头:“四哥,有些东西,不是你的,你怎么也得不到,所以,你不必再费心了,我和表妹如何,都是我们之间的家事,和四哥没有关系。”
崔清回轻笑一声,借着明亮的月色注视着他的神色,漫不经心的挑眉:“哪怕表妹不再是表妹,你也没关系?”
崔清桓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但今日委实变了脸色:“子不语乱力怪神,四哥还是修身养性,少想一些有的没的。”
崔清回脸上的笑意顿时没了,他淡淡的道:“怎么,六弟心虚了?”
他的手忍不住颤抖,一颗心也在疯狂跳动,他方才并没有提到借尸还魂之说,若是正常情况,崔清桓该直接说:“人都在变,你不也变了心?”
可偏偏,他说,子不语乱力怪神。
最不该出自他口的一句话。
崔清回的脸色瞬间灰败。
49
第49章
四月十五
今日是崔夫人拜佛上香的日子,她将将摆了早膳,就有下人禀报,崔清回过来了。
崔夫人道:“请他进来。”
她虽然不满崔清回的名次,但木已成舟,她没什么说的了。不过,崔清回背靠崔谢两家,就算只是一个传胪,也比往年的状元好的多。
她温柔的招招手:“清回来了,快,添副碗筷,来陪我一起用膳。”
崔清回含笑道:“好。”
崔夫人心中欢喜,亲手夹了他爱吃的菜:“你瞧瞧,可还合口味。”
崔清回:“娘这儿的饭菜自然是极好的。儿子怎么吃都吃不腻。”
崔夫人被他哄的轻笑连连,往日沉寂的气氛一扫而空。
用过早膳,崔夫人身旁的嬷嬷禀报:“夫人,前面都准备好了。”
崔夫人微微点头,看向崔清回:“清回,娘今日要去朝泉寺烧香,你回去好好休息,这些日子为了科举着实忙了些。”
崔清回连忙道:“娘,儿子不累,儿子这次未曾考中一甲,让您失望了,心中实在愧疚,我想着,今日陪您一起去烧香,多走走,陪您散散心。”
崔夫人心中熨帖:“傻孩子,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即便没有一甲,你也考中了二甲头名,娘怎么会怪你,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不管你是什么名次,你都是娘的好儿子,娘知道,你尽力了。”
崔清回眸中水光潋滟:“我就知道娘最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我陪娘一起去上香!”
“好好好。”崔夫人一叠声的答应。
崔清回唇角带着浅浅的笑,眸光流转间,却带着几分冷意,今日,他势必要将一切都弄清楚。
到了朝泉寺,崔清回道:“娘,我听说空玄大师解签特别准,我想去试一试。”
崔夫人笑意浅了两分,不过还是道:“你去吧,不过,不要太久,记得回来。”
崔清回口中的空玄大师,与他颇有渊源,初次见他,是借了崔夫人的面子,可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他帮了空玄大师的小徒弟,也算结下善缘。两人慢慢有了交集,平日里,空玄大师最爱和他下棋。
崔清回立刻点头,然后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嬷嬷道:“夫人,怎么瞧着公子似乎是特意来寻空玄大师的?”
崔夫人道:“无妨,年纪大了,我也不必事事管着他,他自有考量。”
她开始反思,是不是果真管的太过了,不然,他何至于来个朝泉寺都要借着陪她上香的名义过来?
“你说,我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嬷嬷连忙应承:“夫人都是为了公子好,您管着他,不是怕他学坏了?这都是您的一番慈母心。”
崔夫人笑道:“就你会哄我开心。”
巨大的梨花树下,空玄大师正在打坐,他双眼微阖,手中的佛珠不断地转动,哪怕听见声响,空玄大师也没有睁开眼。
良久,崔清回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大师可是不愿意见我?”
他终于忍不住了。
空玄大师缓缓睁开眼睛,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既然明白,今日可否归去?”
崔清回怎么可能放弃,他垂下眸子:“我知道大师神通广大,一直未曾打搅,今日,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困惑,特来求解。”
空玄大师道:“施主心中早有答案,又何须自欺欺人?”
崔清回心中一震,他上前一步:“还请大师帮帮我。”
空玄大师无悲无喜的眸子看过来,淡淡的道:“施主,非是我不愿,只是万事万物皆有它存在的理由,木已成舟,施主不必自苦,也无需强求。”
“若是偏要强求呢?!”
空玄大师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有违天和,伤人伤己。”
崔清回道:“可是凭什么!大师,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旁人鸠占鹊巢,让我心爱的人饱受折磨?您慈悲为怀,求您帮我这一次。”
空玄大师缓缓闭上眼睛,一时间周围再也没有声音。
崔清回见他不理,掀袍跪下,身姿笔挺,宛如青松翠柏,满天风雪也压不弯他的腰肢。
良久,空玄大师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认真的道:“若要让你付出生命的代价,你也不悔?”
崔清回甚至没有半分犹豫:“某绝不后悔。”
只要表妹好好的,他就算是死也甘心。
空玄大师道:“贫僧只能一试,成与不成,贫僧无法保证。”
崔清回甚至没有思考,便立刻答应了:“我答应!”
哪怕只要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不介意试一试,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还没来得及亲口对表妹说一句“对不起。”还没来得及告诉表妹,他和云裳真的什么都没有,他爱的人从来只有表妹一个。
空玄大师叹了一口气:“真真冤孽。”
命里有时不知道珍惜,命里没有,却偏要强求,空玄大师也知道自己此举有些不妥,可是那人,他无法拒绝。
万事皆有因果,合该是他欠了他的。
空玄大师拿出衣袖中早早备好的荷包,交给崔清回:“你将里面的符纸埋在她院墙的东南方,只需三日,便见分晓,成与不成,只看命中注定。”
崔清回眼睛一亮:“多谢大师!”
“此间事了,崔公子莫要再来,我也,不再见你。”
逆天而行,无论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而他要付出什么,一切未知。
至于崔清回……可惜,可惜。
情深缘浅,薄命红颜。
他若是放下还好,若是放不下……
空玄大师几乎不忍窥探先机。
罢了,此行,也算给他们一丝机会吧。
50
第50章
正式进入朝堂前有几日假期,崔府也乘着这个间隙,举办了一场赏花宴。
虽未明言,但所有人都知晓,此行所为何事。
崔缃灵有些焦躁,她往外看了几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丫鬟瞧了瞧天色:“快巳时了。”
崔缃灵闻言不语,她看了看铜镜中的身影,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总想着是不是够妥帖了。
她今日装扮极美,遗传自平姨娘的娇媚动人,以及常年的养尊处优,让她宛如水中莲花,虽娇且美,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如云的青丝梳了一个灵蛇髻,一套碧玉头面装点,长长的流苏在她的耳边颈间轻轻摇晃,带着一丝灵动,指如削葱,口如含朱,严妆嫩脸花明,教人见了关情。含羞举步,袅袅娉娉。
她方才出门,远远的看着叶蓁蓁和崔清桓一起走来。
崔缃灵心中稍安,她含笑而立,轻声细语道:“六郎陪着蓁蓁一起?”
崔清桓倒是没否认,没在意长姐揶揄的眼神,轻咳一声:“这几日有假,无事可做。”
“行。”崔缃灵微微首颌:“你往日忙着读书,也该好好瞧瞧书房外的人。”
崔清桓向来不喜与他人结交,自带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劲儿。
崔清桓微微首颌。
叶蓁蓁瞧着精心打扮的崔缃灵,忍不住叹了一声:“表姐,你今日好漂亮!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崔缃灵失效,声音却温柔了几个度:“你啊,就喜欢寻我开心,你瞧瞧,这说谎眼睛都不眨了,你日日照镜子,看不出你比我漂亮?”
叶蓁蓁上前拉住崔缃灵的胳膊撒娇:“表姐~你可别取笑我了。”
那铜镜模糊的能照出个什么,反正她在水中的倒影可没多惊艳,好想念以前的镜子,别的不说,至少能知道自己长什么样。
说话间,三人来到了花园中。
崔氏作为数一数二的门阀世家,几代流传下来,花园已经美的犹如仙境,巨大的后花园一眼望不到边,各色花朵争奇斗艳,却又错落有致,四季都不缺花朵绽放,此时正处初夏,各色的花更是不甘示弱的绽放光彩,一时间更是美不胜收。
三五成群的少年少女在花丛中格外显眼,广袖长衫,宽衣博带,随着清风拂过,发带与青丝纠缠不休,眉目如画的少年郎比花园里的花更耀眼几分。
叶蓁蓁蓦然瞪大眼睛,一时间被吸走了神魂,非是为了好颜色,只是,格外震撼,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古装美人。
崔清桓脸色未变,声音轻而又轻,仿佛浸了蜜糖,他低声问道:“好看吗?”
叶蓁蓁毫不犹豫的点头:“好看,太好看了,我从来没见过……”
她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缓缓回头,好像一个犯错的孩子:“表哥……”
崔缃灵见事不好,连忙笑着开口:“哎呀,那边的花开的挺好,我去折上两支,回去插花!”
好熟悉的借口!
叶蓁蓁想要拉住崔缃灵的衣袖,可她跑的太快,叶蓁蓁只抓到了空气:“喂……”
表姐,你要抛弃我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崔清桓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淡淡的开口:“表妹有什么话还是留着和我说吧,长姐忙,不要去打搅她。”
叶蓁蓁下意识的勾唇一笑,乖巧的厉害。
崔清桓捉住叶蓁蓁的手,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远远的根本瞧不清,他也不担心会传出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只拉着叶蓁蓁往无人处走,直到叶蓁蓁“哎哟!”一声。
崔清桓这才停下脚步,他回过头,脸上半分笑意也没有,甚至有些冷:“怎么?”
叶蓁蓁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乖巧但是又有点小脾气道:“我的脚疼。”
崔清桓下意识的往下看去,但旋即移开视线,耳尖通红:“你……你没伤到吧。”
见崔清桓害羞的样子,再没了他之前的冷淡,叶蓁蓁就好像一只偷到小鱼干的猫咪,无声的笑笑,只是嘴上还委屈巴巴的说着:“疼的,你方才走的太快了,我跟不上。”
她撒娇的拉着崔清桓的衣袖,整个人又软又甜,好像一块香香软软的小蛋糕,还没有吃进嘴里,就觉得带着丝丝缕缕的甜,崔清桓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眼神不自觉的盯着叶蓁蓁的手,脸色温柔了几个度,方才叶蓁蓁拉着长姐时,他便一直想着,蓁蓁若是能拉着他,那该有多好。
如今……这感觉,确实很好。
崔清桓的唇角压都压不住,心里甜丝丝的,只是嘴上不饶人:*“哦?只是走的脚疼,不是因为你看不到旁的俊俏公子,才不愿意离开?”
叶蓁蓁心中一动,原来,是吃醋了瞧瞧,也不知是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隔着十里都闻见了酸味。
叶蓁蓁故作不知,她万分无辜:“什么俊俏公子?你是说今日来赏花宴的那些人?我真是冤枉啊!六表哥,你可知道,花园之中,最俊俏的人是谁?”
崔清桓忍住想同她置气的冲动,眼底冰冷,只是语气一如往常:“表妹看的倒是仔细,还知道谁是最俊俏的公子。”
哼……崔清桓简直气笑了,是他对叶蓁蓁太过纵容,所以,她半分不将他放在眼里,也丝毫不在意他的感受。
崔清桓心里泛酸,整个人好像喝了一碗醋,又酸又涩,他什么都不想管了,恨不能把她抱进怀里,死死的扣住她,耳鬓厮磨,极近缠绵,如此,她便知晓她是谁的人了,再也生不出半分看别的男人的心思!
他眼底泛起细细密密的黑,仿佛被恶念侵蚀,他死死的攥紧了手,只是握着叶蓁蓁的那只手,半分力气也没敢用,只怕伤到了面前的美人。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崔清桓都不想叶蓁蓁受到一点伤害,她纯洁无瑕,不应该被他伤害。
只是,还是好气!
长的好有什么用!他家世显赫,文采风流,又是三元及第,状元之才,他敢保证,今日来的所有人都比不上他,也不知道那个狐狸精究竟是什么人,只是看一眼就让表妹喜欢。
真是该死啊!
崔清桓微微首颌,遮住了眼中的恶意,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唯独她不可以。
表妹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叶蓁蓁忍俊不禁:“自然啊,他昳丽无双,风华灼灼,自然第一眼就瞧见了,看到了他,便觉得其他的人都是庸脂俗粉。”
崔清没忍住,手下猛的用力,叶蓁蓁“啊……”惨叫一声,他连忙松开。
叶蓁蓁埋怨的看着他:“你力气怎么那么大啊!都把我弄疼了!”
崔清桓垂眸看她手腕上的红痕,薄唇紧抿,下一刻,缓缓抬起她的手腕,然后在那道明显的红痕上吹了吹。
叶蓁蓁的肌肤极为白皙,所以一圈青紫格外可怖,崔清桓眼里的后悔快凝成实质了,他闷闷的道歉:“表妹,对不住,都怪我……”
是我控制不住自己,让我陷入了妒忌之中。
叶蓁蓁哪里还敢逗人,连忙道:“没事,我这里只是瞧着可怕,不疼的!你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疼。”崔清桓越发后悔了。
叶蓁蓁道:“真没事……原本是有一点点疼的!表哥吹过,就不疼了。”
崔清桓手指微微颤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叶蓁蓁。
叶蓁蓁继续道:“方才我说的那人,表哥不好奇?”
崔清桓没说话,只是不愿听,又想知晓那人是谁,所以他低下头,并未打断叶蓁蓁的话,然后,他就听见了那句仿佛在做梦一样的话:“那个人就是表哥你啊。表哥是这里最最好看的人,我瞧他们,只是没有见过如此多的少年少女齐聚一堂,有些恍惚——”
崔清桓拿起她的手腕,继续吹了几下,然后清淡的吻落在她的伤处。
温柔似水,轻柔如梦。
他亲完,缓缓抬眸,长如蝶翼的睫毛缓缓掀起,他从下往上看她,仿佛带着无限的爱恋,又仿佛心甘情愿的臣服,只希望能得到她片刻道怜惜。
方才阴暗的心思,早已消失不见。
叶蓁蓁心中微微一颤,然后一声又一声的剧烈跳动起来。
眼前这人,透过她的眼睛,被她一点一点的描摹着,刻进她的心底,她的身子缓缓前倾,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但是崔清桓不敢动一下,他瞧着她一点点靠近,瞧着她漂亮的眼睛里只能盛的下他的身影,他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一切都在昭示着他的不平静,可他不敢动,他怕惊醒了叶蓁蓁。
直到,轻轻柔柔的吻落在他的脸上,他才缓缓地闭上眼睛,享受着她难得的主动。
这一切,温柔的好像一场梦,但如果真的是一场梦,他只愿长醉不复醒。
他欢喜至极,直到,身子陡然一重,崔清桓缓缓睁开眼睛,未语先笑:“表妹——来人!快去喊秦郎中!”
三魂七魄都要飞了。
不知何故,叶蓁蓁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倒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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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第51章
赏花宴还在继续,崔清桓早已抱着昏迷不醒的叶蓁蓁回了景枫苑。
秦郎中把完脉,眉头紧锁,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表小姐脉象细微,神志不清,本是之前剧毒入体之照,本来用药护住了心脉,以防不测,可不知何故,突然陷入沉睡,昏迷不醒,不过剧毒未侵入五脏六腑,此时不用担心,只是昏迷之事,颇为蹊跷,脉象上无甚变化,且等两个时辰,看她是否醒来……若是公子实在担心,可请御医来瞧瞧。”
怎么可能没事!
她突然昏厥在他怀中,绝非寻常。崔清桓心中不满:“你在此处看好表小姐,我去去就回。”
崔清桓匆匆离去,封锁了消息,所以府中仍是一片歌舞升平,无人知晓景枫苑内的一切,倒是他离去之后,崔清回缓缓从拐角处走出来,他站在木桥上,看了一眼沉寂的景枫苑,唇角似笑非笑,缓缓勾起,手中紧握着木桥的栏杆,用力的几乎要嵌在其中,他眉眼上挑,漫不经心:“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法子救她,偷了别人的东西,终归要还。”
他又看了一眼虚无,语气喃喃恍若情人之间的低语:“表妹,回来吧,我一直在等你。”
此次归来,我们便一生一世在一起,永不分离。
崔清桓派人去请了御医,他又亲自去了凤府。
“你家大公子可在?”
门房道:“公子来的不巧,我家大公子被圣上宣进宫了,已经两日没回了。”
崔清桓立刻转身就走,又快马加鞭赶到皇宫。
一层层通报,许久才到了君清面前,他轻轻挑眉:“他来做什么?”
“奴才不知,不过听宫人说,有些许着急。”
君清摆摆手:“行。”他看了一眼正在画草图的凤灼,轻咳了一声:“子期,你先避一避?”
凤灼正画图画的不知天地为何物,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既然要创办图书馆,他就把所需的东西先画出来,交给工匠打磨。
还有所需的一些边边角角的东西,大到设计通风防潮的书楼,减少自然损害,活字印刷术,小到改进分类方式,建立目录索引,以及合理的公共借阅制度,因为之前从未有图书馆的存在,所有的一切都在摸索阶段,而他只能将自己记下来的一些简单的归纳整理,希望能让他们少走弯路。
谁知道君清简直就是个牲口,完全把人当畜生使,他已经被拘在这里两日了,手腕都在发酸,还好他还算有眼色,看凤灼即将暴躁,连忙把手里的活儿接过来,凤灼口述,他亲自记录,姿态做得足足的。
君清心里跟明镜似的,凤灼桀骜不驯,好像一匹野马,真把他逼疯了,恐怕会适得其反。他希望成为一代明君,流芳百世,所以明知凤灼有才,他不介意做小伏低,即便给他几分颜面又何妨。说不得凤灼还真能助他走上光明坦途,青史留名,留下一段明君贤臣的佳话。
凤灼晃了晃有些混沌的脑袋:“那我歇一会儿吧。”
这两日高强度的工作,着实有些累。
以前他可是拼命十三郎,连续加班一个月也能一切如常的去看妹妹,可到这里就不行了,哎,人的惰性根。
话说,自从搬离崔府,已经有几日没见到可爱的妹妹了,他琢磨着,用什么名头再去一次崔府才好,不知道他好好工作,皇帝过多久能给他升职加薪,他真的很想拥有一座毗邻崔府的宅子。
凤灼到了偏殿,闭目养神,单手支颐,恍惚之间,他好像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很快,皇帝身边的公公走进偏殿,笑吟吟道:“凤大人!快,皇上有请!”
凤灼不喜欢意料之外的麻烦,他眉头微微一动:“怎么,皇上不是在召见大臣吗?”
“是崔府的六郎,他求见陛下——”
凤灼下意识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不等他说完,就立刻一阵风一样的跑出去,人未至声先:“出什么事儿了?!”
凤灼的心脏几乎停跳,他记得上次崔清桓来找他,还是妹妹掉落悬崖的时候,他这么一想,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崔清桓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上座的皇帝,微微垂眸,未曾搭话。
等凤灼来到身前,他一个箭步冲到崔清桓面前:“你说话啊!来找我就是扮演木头桩子的?!”
他态度极其懒散,甚至没有敷衍的见个礼,完全把上座的皇帝忽视了,他担心皇帝怪罪凤灼,出声道:“皇上,凤大人狂放不羁惯了,不懂礼数,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君清见凤灼着急,连忙道:“朕都知晓,是朕让他不用在乎礼数,你瞧他都急了,你直说便是。”
崔清桓微微首颌,下一瞬便红了眼,略微失态,直接道:“蓁蓁突然晕厥,一直昏迷不醒,府医找不出缘由。”
凤灼绷不住了:“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太医……皇上,太医——”
“朕这就下令让太医随你们过去!”君清连忙冲身旁的太监挥手:“快请太医去崔府!”
凤灼直接转身离开,崔清桓施礼告退,然后迅速追上去。
皇帝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太监:“找个侍卫去崔府门前盯着,有什么消息速速来报!”
可是这一等就等到了宫门下匙前,他们传回来的消息并不好,只说崔府没什么动静,太医也没查出什么缘由,凤大人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景枫苑
凤灼看着脸色苍白,毫无知觉的叶蓁蓁,连忙问把脉完毕的太医:“怎么样?”
太医摇摇头:“老夫才疏学浅,看不出什么。”
身旁的小太监见状,谄媚道:“小人再去请几个太医过来?”
凤灼点点头:“多谢。”
他的眼神瞬间不肯离开,他没有责问崔清桓究竟如何,若是超自然现象,崔清桓也无能为力,他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额头,双眸微合,轻轻的道:“妹妹,你快醒醒吧。”
崔清桓微微移开视频,万分自责,都怪他,没有保护好蓁蓁。
太医来了一堆,但一个个都是同样的说辞,只说她表面看着与常人无异,压制的剧毒也未曾侵入心脉,不该昏迷不醒,可实际上,叶蓁蓁已经睡了两个时辰,没有一点声响,若不是还有呼吸,他们还以为……
不过他们只是在心中想想,没有一个人敢这么说,也不知这位凤大人怎么进了皇上的眼,虽然官位不高,可留宿宫中两日,宫中早已传遍了。
再看皇帝身旁的太监对他的态度,他们一个个更是提心吊胆,小心侍候着。
崔清桓缓步过来,看着床上憔悴的表妹,心痛如绞,不过不是伤怀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把表妹救回来,他低声道:“凤大哥,可要去问问那位姑娘?”
凤灼深深的看了一眼妹妹,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不傻,若这一步踏出去,有些东西再也无法掩盖,只怕……”
两人都没有说话,若只是关于人的争斗,他们自然不惧,可那不仅仅是人,那是更高一维度中的产物,只怕行差踏错,他们会被秒。
又等了一个时辰,叶蓁蓁依然安睡。
凤灼缓缓站起身,拍了拍崔清桓的肩膀:“你在这儿好好盯着,等我回来。”
此时,景枫苑的消息瞬间传了出去,叶蓁蓁无端昏迷,崔清桓请了满满一屋子的太医,仍然没找出什么毛病,一时间,府中一片哗然。
崔怀臻都被惊动了,他来到景枫苑,往日衣衫整洁的宝贝儿子长衫上都带着几丝褶皱,他眉眼间带着丝丝憔悴,神情略微萎靡。
崔怀臻轻轻叹一口气:“你这成何体统,她还没诊出毛病,你倒是把自己折腾的不成样子了,听说你把宫里的御医全请来了?你怎可如此荒唐……”
崔清桓冷冷的眼神看过来。
崔怀臻连忙解释:“爹不是怪你给她请御医,只是你阵仗太大,难免给人留下话柄,你还未曾进入朝堂,若是被人抓住尾巴参你一本,你日后的仕途可怎么办!”
崔清桓微微垂眸:“无论什么,在我眼前都不及她的安危重要。若是连这点风浪都经不起,我也不必进入仕途,只做一个闲云野鹤的富贵闲人罢了,免得断送了家族。”
崔怀臻气笑了:“你就这么维护她?容不得我说她一个不字?!”
崔清桓此时没有争吵的心情,他也不想开口,直接一句话堵死了父亲的责问:“请所有御医的人不是我,是凤大哥。我只请了一个。”
太医院医院首。
崔怀臻愣了一下,不只是因为凤灼的大胆,更是为了崔清桓对凤灼的称呼,都说知子莫若父,这句话对他们绝对适用,这世上没有人比崔怀臻更了解他养大的小崽子有多么心高气傲,目空一切,遗世独立。他本就才华横溢,天资卓绝,也有自傲的资本,所以他从来不觉得儿子如此有什么不对,可他听到了什么,他品性高洁的儿子竟然这么殷切的喊一个人大哥??
他连自家哥哥都未曾这么亲呢过!
老大也好,老四也好,六郎同他们从来都是兄友弟恭,守礼有余而亲昵不足。
不过……凤灼能为了崔清桓请出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也算是个可结交之人,六郎难得有看得上的人,如何交友就随他喜欢吧,他这个当爹的也不好干涉。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崔怀臻也不为难他,既然没有为了她留下把柄,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见儿子万分在意叶蓁蓁,崔怀臻也不介意对她释放善意:“这玉佩你拿着,可行使我的权利,你如今也进了朝堂,早些给你也没什么,至于你的未婚妻,实在不行就张榜求取一些能人异士,总归会好的,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崔清桓勉强勾勾唇:“我知道,多谢爹爹关怀。”
平心而论,崔怀臻的确是一位很好的父亲,崔清桓由他一手抚养长大,两人之间本就非一般父子之情所能比拟,他对儿子期望高,管束严格也在情理之中。
崔怀臻亲自来看叶蓁蓁,哪怕是为了责问他,也未曾说过她一字不好,崔清桓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乱糟糟一团,又委屈又难受,还有一些说不清的感动,崔怀臻走出门的瞬间,崔清桓轻轻的喊了一声:“爹……”
崔怀臻回头一笑,心里也沉甸甸的,儿子向来坚强,几时见过他这副模样,他心脏猛然一痛,挥一挥衣袖:“走吧,去守着你的小未婚妻。”
走出景枫苑的大门,崔怀臻立刻沉下脸:“来人,彻查最近何人来过景枫苑!”
无论是蛊,是毒,还是其他的阴毒手段,雁过留痕,总会有突破口。
52
第52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崔清回虽然心中欢喜,但半分没有表现出来,不仅不欢喜,反而格外沉郁。
主子不高兴,松风居的气氛也格外凝滞,沉闷的几乎能把人压死。
云裳跑到外面偷得浮生半日闲。她倚靠在一棵巨大的花树下,崔清回虽然看她不顺眼,但并未刻意刁难,加之松风居上上下下都知道她是崔清回的救命恩人,所以她的日子过得颇为松快,干干活摸摸鱼,只要不让她往崔清回身旁凑,她觉得她能干到老!
凤灼在树后探出头,轻轻的拍了一下云裳左边的肩膀,然后坏心眼的躲在了右边。
云裳往左一瞅没人,又往右边一看,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彩:“凤灼!!!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凤灼温柔一笑:“这不一回来就来找你了,你这些日子可好?”
云裳叹了一口气:“好?可是我不喜欢这里,我好想回去。”
凤灼漫不经心的挑眉:“回去,如何能回去,有什么法子啊!”
云裳张了张嘴,但是一个字也没说,她……不能告诉凤灼。
不能。
【宿主,只要掰正剧情就能回去了!】
云裳有些挫败【我也知道啊,可是……崔清回娶不到叶蓁蓁,剧情怎么办。】
系统也哑巴了。不过,它还是格外坚强的开口【所以才要宿主过来。】
【咦……不对啊!叶蓁蓁好像要凉了。】
凤灼身子一僵,竖起耳朵听着。
【什么,她怎么突然要死了!】
系统扫描了一下,不过没什么发现【统子也不知道咩!】
云裳:“……”
996绝对是世界上最最废物的系统,没有之一!
凤灼:“……”
五味杂陈。
他微微垂眸,有些颓废。
云裳道:“你怎么了,好像有些不开心?”
凤灼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是我,是崔清桓,他的未婚妻不知何故突然晕厥,我奉命带着御医来替她看诊,只是瞧不出所以然,有些抑郁。”
云裳道:“结果对你很重要吗?”
很重要!
凤灼几乎要破口而出了,他强压住心中的悸动,好似并不在意:“重不重要又能怎么样?我奉命带御医过来,但我又不是郎中,怎么也怪不到我头上,只是……我们初来乍到,在崔府住了一段时间,什么忙都帮不上,有些愧疚。”
云裳懂了【统子!有没有办法能救她啊?】
996沉默了一瞬【可她注定了要死,如果她没了,剧情虽然有些崩坏,但你找其他人补上叶蓁蓁的缺,也能操作,而且,你攻略崔清回也会更方便。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叶蓁蓁没了你更容易上位。】
云裳原本只是因为凤灼不高兴才问996,经它这么一提醒,才明白叶蓁蓁根本不能死!
比白月光本人更难战胜的,就是死去的白月光。
云裳打定主意【我们得救她!】
996没有直接答应,有些支支吾吾。
【你怎么不说话!】
【还是别了吧!你的积分不够啊。】
996眼睁睁的看着价值一百积分的凝魂玉露在系统商城的第二页。
灰色状态。
再便宜也买不了啊!
凤灼眼中闪过一丝焦灼,恨不能立刻把人找过来,让云裳刷好感度,可惜只能想想。
云裳有些失望【那怎么办!】
996查阅资料,翻书的声音不断响起【我查阅了一番,解铃还须系铃人,叶蓁蓁不愿回到这方世界,谁也解决不了。】
凤灼心中一跳,蓁蓁怎么会突然离魂?
在云裳这儿得不到答案,凤灼只能告辞,景枫苑内死一般的寂静,直到凤灼出现,才打破了这种氛围,他挥退了所有人,神色严肃,眼神冰冷的看着崔清桓:“你对她做了什么?!”
崔清桓不明白:“兄长此言何意?”
凤灼没回答,只直勾勾的盯着崔清桓:“她魂魄离体,不愿归来!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崔清桓见凤灼怀疑,连忙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发誓,我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表妹,以及违背表妹意愿之事!若有虚言,不得好死!”
凤灼眼神未曾移动半分,眼中的怀疑一点不少:“大哥仍不信我?”
他唇角微微一动,看着昏迷不醒的叶蓁蓁,低声道:“等她醒来,若说我有半分对不住她,我任你处置。当务之急,是将她找回来!”
崔清桓知晓凤灼在叶蓁蓁心中的分量,也许他喊不回叶蓁蓁,但凤灼不一样,他一定可以!
崔清桓心中激荡,只能靠着这个念头捱过叶蓁蓁昏迷不醒的时刻,他不接受任何其他情况。
“大哥!你喊喊她,她最听你的话了。”
崔清桓话语中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眸色沉痛,目不转睛的看着叶蓁蓁。
如果在演戏,凤灼不得不承认,他被骗过去了。
凤灼移开视线:“离魂之事,本就神异,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你可知晓,哪里有得道高僧,或者闻名于世道士?”
崔清桓眸光一亮:“我这就派人去请!来人——”
等把事情吩咐下去,凤灼已经满脸疼惜的坐在了她的床边:“你说你,怎么不论到哪里,都这么倒霉?”
“蓁蓁,快回来吧,哥哥在这里等你。”
他微微垂着头,看不清神色,长长的发丝在眉尾处留恋,落寞的垂下,周身的孤寂几乎要凝成实质。
崔清桓也在旁边看着,直到胃部因为饥饿一阵绞痛,他吩咐下人准备了一些流食:“大哥,你先出去用膳吧,我来守着她。”
凤灼摇了摇头,一个字也没说,心中的焦躁不安越来越重。
时间一点点流失,转眼已经到了第二天正午。
下人极为为难的回来禀报:“主子,朝泉寺的空玄大师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让主子顺其自然,他爱莫能助!”
守了半天一夜,凤灼心中的焦躁不安已经到了临界点,他死死的攥紧拳头,免得做出出格的举动,他脸色难看,笑的跟个鬼似的:“看来,你崔公子的名头也不好使啊!”
崔清桓神色郁郁,脸色也不好看。
“老秃驴!好大的威风!”
凤灼恨恨的骂出声!
此时,距离叶蓁蓁昏迷,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崔清桓沉住气,问道:“那北边的清音道长呢?那边如何了?”
“他还未曾回来!”
崔清桓沉吟片刻:“大哥,我亲自去朝泉寺一趟,蓁蓁……”
“你放心!”
崔清桓顾不上说什么,微微一点头:“快备马!”
朝泉寺
小沙弥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请回吧,空玄大师说,最近不见外客。”
崔清桓缓缓勾唇:“谁都不见?连崔氏家主都拒之门外?大师确定?”
小沙弥道:“施主何必强人所难?”
崔清桓从怀中拿出崔怀臻给的玉佩,递给小沙弥:“劳驾,再替我通报一声。”
都是出家人六根清净,但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他们有感情,断情绝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空玄大师未出家前,曾是谢氏一族的子弟,崔夫人是他嫡姐,按着凡俗的规矩来说,崔清桓应当唤他一声舅舅。
当年出家的内情崔清桓并不知晓,但他知道,空玄大师说是六根清净,但对崔夫人,还是颇留几分颜面。
他报崔怀臻的名号,空玄大师怎么也得给一分薄面。
果然,崔清桓进去了。
空玄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崔清桓道:“大师应当知晓我来的目的,还请大师出手。救苦救难。”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崔公子何必如此。”
崔清桓道:“她于我而言,重于生命,若是不能救回她,我此生难安。”
空玄大师缓缓的垂下眼帘,仿佛在思考:“儿女情长,前路更长,你该看开。”
“大师无需再劝,只希望大师救一救我的未婚妻。”
空玄大师缓缓闭上眼睛,手中的佛珠不停,半晌,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时机未到。公子改日再来吧。”
看来,空玄大师是铁了心不愿意和他走了。
崔清桓道:“大师不愿去?”
空玄大师缓缓睁眼:“你果真想救?”
“自然!”
“明日卯时起,孤身徒步上山,连续三日,我便下山看看,成与不成听天由命。”
说完,空玄大师再次闭上眼睛,不去看崔清桓的神色。
三日,那离魂符应该起作用了,到时候,正主归来去,崔清桓也就没时间来朝泉寺了。
冤孽,都是冤孽。
他此时隐隐有些后悔,不该在天道轮回中插手,所有的一切都该顺其自然。
只希望这场风波赶快过去才是!
一条羊肠小道,一个道人牵着一匹骡子点缀其上。那道长嘴里咬着一根狗尾巴草,他喃喃道:“贫道才没有那么傻,插手不该插手的事!空玄啊空玄,都说你六根清净,可为什么偏偏生了私心?糊涂哦!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他昨夜夜观星象,早已乱成一团,剪不断,理还乱。
53
第53章
回到景枫苑,凤灼快速迎上来:“如何了?”
崔清桓道:“他答应三日后过来。”
寻风道:“那老秃驴才没有那么好心!”
崔清桓喝了一声:“寻风!”
寻风不服气的闭上嘴。
凤灼皱眉:“怎么?你说!”
寻风道:“那老秃驴非要让我家公子接连三日上山求他,徒步上山,那朝泉寺在山巅,我家公子虽习武,可也金尊玉贵,何时走过那么远的山路,那双脚还要不要了!偏偏他刻意为难,当时,初初见到公子他便一口回绝,怎么都不愿意见,若非恰好家主的玉佩在公子身上,恐怕连那老秃驴的面都见不到……”
崔清回瞪了他一眼,寻风又悻悻的闭上嘴:“是凤大公子让奴才说的,可不是奴才想说的!”
他家公子就是个闷葫芦,只做不说,想娶人家妹妹,为她做了多少一字不提,要他说,就该让他这位未来的大舅哥看看,他家公子对叶姑娘的一片真心。
凤灼微微首颌:“委屈你了。”
“大哥这么说就折煞我了,我心悦蓁蓁,为他做什么都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凤灼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看他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罢了,妹妹能遇上一个把她放在心上的人,也是一桩幸事,这门婚事他是彻底同意了,再没有半分挑剔。
凤灼淡淡的道:“你只管三日后将人请来,到时,我自有办法,让他不做也得做。”
崔清桓心中也有了章程,但是听他这么说,还是乖乖的点头,他低头不语,眸中闪过丝丝寒光,空玄不来就罢了,若是来了,就由不得他救不救人!
午后的阳光还带着灼热,崔清桓和凤灼在外间布了棋局,他来自异世,于围棋一道,无甚所知,既然准备留在这方世界,琴棋书画必不可少,也为了排解心中忧思,便寻了两本棋谱来看,崔清桓愿亲自教习,凤灼没有推脱。
正学着,寻风突然来报:“主子,府里来了一位公公,说是要寻凤公子,此时正在门外等着。”
凤灼漫不经心的抬眸,透过轩窗,看见皇帝身旁的大太监正站在烈日下,遇上他的目光,连忙一笑。
凤灼道:“请他进来吧。”
云公公进门先笑:“凤大人,皇上差咱家来瞧瞧叶姑娘如何了,若是好些了,皇上的意思是先让您回宫,有什么问题再让太医来禀报……”
君清之前稍微翻了翻他留下的手札,后来有事便放置在一旁,今日一早来看,嘿,他竟然看到了凤灼所书的印刷术,洋洋洒洒写了半张纸,后来又提笔写了活字印刷术几个字,便被喊出宫了,君清不是个蠢人,他从那短短五个字中带出一份不切实际的幻想,他这才急忙差人找他回宫,想要完善活字印刷术,他想着先由工部实验,若是可行便可推广,如此一来,书籍的成本可大大降低,绝对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大善之事。
凤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手中的棋子转了两下,他漫不经心的开口:“回不去了!”
云公公愣了:“嗯?”
他这是在抗旨?
“叶姑娘一直昏迷不醒,我实在走不开,请了大师来瞧,那位空玄大师三日后才有空,且等三日后再说吧,她醒了就万事大吉,她不醒……我这个朝廷命官也做到头了,烦请你回去告诉你家陛下,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凤灼漫不经心中又带着一点吊儿郎当,完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又能拿我怎样!就算是皇帝也不鸟你。
云公公大惊失色:“哎哟,凤大人您这是哪儿的话!何必为了这点小事置气,奴才这就回去禀报,凤大人可别说气话,皇上还在等着您回宫呢!”
凤灼丝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云公公心中叫苦,这凤大人就是个刺儿头,旁人一个个都拜服在圣上的威严之下,唯恐触怒龙颜,偏偏他就不一样,整日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寡汉模样,好像没有九族一样!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勇气,真不怕皇上一时生气把他砍了?
哦,他好像听皇上说过,如果杀了他,那才是对他的奖赏。
这就难办了!
云公公只能这般禀报,君清头疼:“谁又惹到他了!”
“三日就三日,朕等着就是,他又何必说这些话!”
云公公眼观鼻,口观心,一动不动的好像一只木头桩子,他宁愿自己没长耳朵,没有听到皇上这般迁就的话,你醒醒好不好,我的皇上啊!
“你可听清楚了,他的确说三日后空玄大师若是救不活叶蓁蓁,他就不做官了?”
“奴才听得真真的!未曾有一字虚言!”
难搞!
君清无奈扶额:“派人下去找清音道长,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救回叶蓁蓁!”
好不容易发现一个治世的鬼才,他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留下来!
他毕生的梦想,就是开创一个海清河晏的盛世!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
君清看着凤灼留下的手札,眸色深深。
云公公道:“是!”
那凤大人真真是个小祖宗啊!让皇上都这般迁就!
云公公每次以为凤灼已经触碰到皇帝的底线,没想到那底线还能一次次降低,甚至到了现在,他怀疑凤灼有什么魔力,能让皇帝陛下如此迁就!莫不是后宫之中要多一位男妃了?
君清看着他的脸色不断变化,轻咳一声:“还不去?”
云公公立刻跑走了。
果真如寻风所言,崔清桓的确是个没吃过多少苦的贵公子,他虽是习武之身,但连爬了三天高山,脸色一天比一天憔悴,寻风看着他的脚都磨出血泡,心疼的直*掉泪:“他怎能如此折磨公子!”
崔清桓已经没多少力气了,他闭上眼,双腿宛如千斤重,身子骨都要散架,他疲惫的开口:“无妨,这一切都值得。”
寻风咬着下唇,细心的帮他按着腿,嘴上不再说一个字,但是心里早已把那个老秃驴骂过千千万万遍。
“公子你早些睡吧,明日还得早起去爬山。”
崔清桓摇摇头:“不,子时过,你便立刻喊我起身,我要在天亮之前到达山门外。”
能早一些便早一些。
“可是您的腿——”
“我撑得住!记得喊我起身。”崔清桓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声音都消失了,寻风抬眼去看,不知何时,他已然昏睡。
寻风跌坐在他床边的脚踏上,仔细的替他捏着小腿,哪怕双手都麻木,他也未曾停歇,只想着他多捏一会儿,能让公子好受一些。
转眼间,子时过了。
寻风心中不忍,还是把昏睡的崔清桓喊醒:“公子,公子时间到了!”
崔清桓睁开眼睛,身子骨酸痛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他面不改色:“更衣。”
夜色深深,空中点点繁星拱卫着一轮明月,照亮的不甚明亮的夜空,由于天色太晚,崔清桓并非独自上山,两队护卫守护在他的前后左右,手中掌灯,将崎岖的山路照亮。
崔清桓前两日上山已经耗费了大量的体力,今日是第3次,走走停停,速度越来越慢,他身边的侍卫看不下去了,低声道:“主子,属下背您上去。”
崔清桓额头带着细细密密的汗,手中的帕子早已沾湿过数回,他摇了摇头:“不必,我必亲自走上去。”
心诚则灵。
侍卫不再说什么,氛围越发沉寂,只剩下崔清桓粗重的喘息声。
不过,山门已经在咫尺。
他敲响了门:“崔六前来请玄空大师。”
小沙弥早就认识了人,崔清桓这几日日日过来,想不认识也难。
玄空大师听到他来了,深深的报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看来,事情有异,那位女施主还没醒来,可不该如此,三日时间,足够让她抢回身体的掌控权……
除非——
她不愿醒来。
又或是已入轮回。
不论是哪种情况,都格外棘手。
罢了,天命如此,也许,异世而来的叶蓁蓁,便该存在与这方世界之。
空玄大师下山了!
消息很快传到皇宫,君清草草的结束早朝,直奔崔府,可他还是来晚了。
崔府
空玄大师看着昏迷不醒的叶蓁蓁,安静的站在原处,手中的佛珠不断的拨动:“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姑娘,该醒了!”
五个字,好像带着能够穿透人灵魂的力量,可是床上的那人悄无声息,安静的就像一尊完美的玉像。
良久,空玄大师闭上双眼,又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这位姑娘,怕是沉浸在梦魇之中,不愿醒来。”
凤灼道:“可有破解之法?我们该做什么?”
空玄大师道:“遣人去门前……”
“大师!”门外突然传了一声爆喝,打断了空玄大师的话。
空玄大师看过去:“阿弥陀佛,崔施主,你该放下了。”
崔清回脸色有些憔悴,不过他的眼睛很亮,带着一丝亢奋:“我不懂大师是什么意思!表妹只是累了,让她多歇一歇,会醒过来的!”
凤灼恨不能指着他的脑袋骂:“歇一歇?你的眼睛没用我就给你抠出来当泡踩,她这是睡着了吗?她昏迷不醒,你还让她歇,准备让她睡一辈子不成!呸呸呸……”
崔清回道:“凤公子不过是一个外人,我们家的事就不劳公子费心了!请你离开!”
崔清桓似笑非笑的开口:“四弟好大的威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崔氏是你当家作主了,怎么,要不要把父亲的家主之位让给你来坐!”
崔清回颤抖的嘴唇:“我并非此意……”
“那你就给我闭嘴!还请大师施救!”
空玄大师顿了一下,摇摇头:“怕是,救不了……”
54
第54章
崔清桓拱手一礼:“我信大师,还请大师试上一试。”
他脸上带笑,态度强硬。
空玄大师道:“阿弥陀佛,不是贫僧不愿,只是她昏迷三日便该醒来,可今日已经第四日了。”
崔清回慌了:“什么?!”
空玄大师眼神悲悯,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叶蓁蓁:“她昨日就该醒过来了。”
凤灼连忙问道:“那她为何还不醒!”
空玄大师缓缓道:“她的魂魄不愿归来,另一魂魄亦不愿,这具身体,无人肯要。”
崔清回奔溃了:“怎会如此!大师,求你一定要救救表妹,她不会不愿意回来,是她回不来——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埋下了符纸,表妹一定会回来的,求求你,帮帮表妹——”
凤灼一把揪住崔清回的衣襟,恶狠狠的冲他脸上来了一拳:“原来是你在搞鬼——”
他拳拳到肉,崔清回好像不知道疼,只看向空玄大师:“求您救她。”
翠微听见声响,连忙跑进来:“凤公子!这是怎么了!”
崔清回一把接住凤灼道拳头,看向翠微:“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自家姑娘被人占了躯体都不告诉我……”
他三两下甩开凤灼,不防被他狠狠揪住衣领:“还想跑。”
空玄大师看着混乱的一幕,有些头疼:“有话好好说,你们还要不要她活过来!”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凤灼也将人放开。
空玄大师叹了一口气:“此事是我之过,贫僧不该插手你们之间的因果。”
“你亲自将离魂符取回来。”
崔清回道:“我若宁死不去呢?”
玄空大师道:“那死的就是她。你所求的人既然不愿意回来,那这一世都不会回来,你若是不取出离魂符,她们都活不成。”
崔清回低低的笑了一声,眼神略有些疯癫:“表妹不能活,她就跟着一起死吧!”
翠微忍不住道:“你果恶心透顶!你现在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你以为我家小姐还愿意再看到你吗,她恶心透了你,恨不得今生今世再也不见,你当我家小姐为什么会死,她说他做了一场极为逼真的噩梦,梦见你和一个丫鬟纠缠不清,辜负了她,与其重蹈覆辙,不如一死了之!所以她宁可饮鸩自尽,也绝不再选择嫁与你为妇!你第一次害死了小姐的芳魂,还想再害死小姐的身体吗?!她到底哪里欠了你,要被你如此折磨!”
崔清回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翠微道:“是真是假,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我家小姐性烈,你又如何不了解?我求你,离她远一些吧!换个人祸害可好?”
崔清回后退了一步,熟悉又陌生的翠微,好像变成一只会食人的野兽,不过他倒宁愿被野兽吞吃入腹,也不想听到如此残忍的答案。
表妹一早便知他会和别人纠缠不清?
崔清回心痛如绞,他的脑袋格外清醒,若是之前表妹依然选择嫁给他,他应当仍然陷进云裳的温柔乡内无法自拔,也许所有的一切都会如云裳所说的剧情一般……
表妹的梦,果真只是一场梦吗?
崔清回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叶蓁蓁,他喃喃道:“是我对不住你……”
他怎敢再奢求她回来。恐怕,表妹只盼着生生世世与他不复相见。
崔清回把离魂符挖出来,空玄大师亲自烧了,他叹了一声:“姑娘,该醒了。”
叶蓁蓁仿佛仍旧没有魂魄一般,一动不动。
最坏的结果出现了。
果然,方才不是他的错觉,两位叶姑娘都不肯要这具躯体,不愿活下来。
空玄大师的心乱了!手中的珠子拨动不停,他就不该……
罢了,出家人何来悔恨。
等了片刻,凤灼回头问道:“大师,我……叶姑娘何时醒来?”
空玄大师缓缓道:“她,怕是醒不过来了。”
崔清桓脸色冷的吓人:“大师,莫要玩笑。”
空玄大师道:“阿弥陀佛,离魂符消,魂魄归位,可她不愿归来,自是不会醒了。”
凤灼如丧考妣,勉强一笑:“大师,那她会去往何方?”
“自来处来,当回来处去。”
凤灼心下稍安,上前一步:“那就请大师也将我送回来处。”
空玄大师道:“贫僧无能为力。”
凤灼不耐烦听他这些屁话,手中寒光一闪,匕首已经架在空玄大师道脖子上了:“大师,我想你一定有法子,对不对?”
空玄大师眼睛蓦然睁大:“你——”
凤灼道:“我自知不对,大师将我送回我之后,我当日日三炷香为我的失礼告罪,若是我回不去……”
他缓缓一笑,俊美无双的脸上满是冷意,但笑容越发侬丽,仿佛一朵食人花,带着致命的毒。
“就劳烦大师先一步羽化成仙,说不得日后还能再相见!”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凤灼动了杀意,崔清桓心口堵了一块大石头,压的他喘不过气,原来,这就是凤……哥哥的法子,玉石俱焚,即便今日之事善了了,他也会在空玄大师那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崔清桓一把拉住凤灼道手:“哥哥,莫要和空玄大师玩笑,大师神通广大,能让表妹陷入昏迷,自然也能让她醒来。”
凤灼漫不经心的挑眉:“是吗?”
崔清桓浅笑安然:“大师说呢?”
空玄大师:“你们在威胁我?”
凤灼道:“我从不唬人,自然,也不会威胁你。”
空玄大师口中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公子动手便是。”
凤灼眼神一厉:“老秃驴,当真以为我不敢?!”
他扬起寒光闪闪的匕首,猛的刺下去!
崔清桓站在原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哪怕空玄大师即将血溅三尺,他也未曾动作,甚至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哥哥且慢!”门外的君清惊呼出声。
凤灼眼尾一片红,显然已经陷入癫狂,君清道哥哥,让他清醒了一瞬,匕首停在他的脖颈处,好悬没有扎下去。
君清快步上前,一把将空玄大师拉开,小心的安抚道:“哥哥,你们有什么事好好说,戾气太重伤身。”
凤灼眼中杀意波动:“做错了事就该付出代价。我陪他一起死就是。”
空玄大师心绪平稳,虽然方才几乎殒命,但他仍然淡然处之,听见做错了事,他的心跳才乱了几分。
“施主说的对,此事的确是我的不对,不过,贫僧说无能为力,并不是推脱之言,贫僧解了离魂符,她不愿归来,贫僧也没法子。”
凤灼道:“那你就送我回去和她作伴!”
空玄大师叹了一口气:“出家人慈悲为怀,不可伤人性命,还请施主见谅。”
凤灼嗤笑一声:“老秃驴,你还真是虚伪至极,你口口声声说着不可伤人性命,背地里却联合崔清回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害的我妹妹不知所踪,我不追究你做的这些,只希望你把我送到她身边,你还百般推诿,怎么,我们两个上辈子刨你家祖坟了,你这么针对我们!!今儿你要不送走我,要不就活她,要不老子送你下地狱。”
君清心中骇然,不过可没打算放手,他连忙道:“哥哥,你先冷静,我一定给你把事情办妥了!空玄大师无能为力,还有清音道长,朕已经遣暗卫去找了,当然,他们若是都不行,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的能人异士,他们一定能救回你妹妹,你放心就是!”
君清顺毛驴一样顺着凤灼的毛,周围的人都看呆了,随君清一起过来的婉仪公主更是瞪大了眼,她心脏砰砰直跳,她还以为弟弟出来是要看叶姑娘,谁知道叶姑娘都快死了,他也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对叶姑娘的兄长如此关怀!
哪能如此!
皇帝不会是断袖之癖吧!
不过,这些猜测都在皇帝娶妻后打破了。
婉仪公主真是长出了一口气。
空玄大师被他指责的红了脸,都是出家人六根清净,他却做出这种事,也难怪被人指责的哑口无言。
“阿弥陀佛,是贫僧之过,此间事了,贫僧当自省反思,闭门思过。还请公子见谅。”
凤灼却没有那么好说话,他浅浅一笑,眼神冷极了:“我见谅?呵……你伤我家人,还要我见谅,你哪来的脸,但凡她伤了分毫,我都会要你丝毫不差的还回来,她若是回不来,我就放火烧了你的朝泉寺!”
空玄大师眉头一动,总算触动了他平静的心弦:“此事皆因我而起,公子请勿迁怒于人。”
凤灼笑了,这下是真高兴了:“原来,你不是一块大石头啊,你在乎朝泉寺……好,好啊……”
“施主……”
“别那么大声,我听得见。”凤灼眉眼弯弯,眼中遮不住的恶意让空玄大师心惊,他淡淡的道:“僧人本该六根清净,不该插手凡尘俗世,不过,没关系,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我等看着你体会我痛苦的那一天。”
55
第55章
君清是一场及时雨。
他来了没多久,清音道长就被他身边的暗卫带来了,清音道长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空玄大师,有些奇怪,高高在上的空玄向来目下无尘,超脱世俗,今日怎么那么颓。
对,就是颓。
和他毫无关联的一个字。
清音道长看了半晌,回头看了一眼空玄大师,难怪他这么颓,他无奈的问了一句:“你做的?”
空玄大师没有否认。
君清见凤灼又要炸,连忙道:“可还有解救之法?”
清音道长道:“尚有一丝挽回的余地。”
空玄大师缓缓道:“她既不愿归来,又如何能救?”
清音道长笑了:“她不愿归来,是因你驱逐之故,可你没发现,他们都对这位姑娘格外疼惜,但凡她有半分留恋,三日之后就会醒来。”
空玄大师轻轻摇头:“不会。她若有留恋,方才便会醒来。”
清音道长只是一笑,并未再解释,人是一个复杂的生物,并非三言两语能解释的清的,这位姑娘被他驱逐,想必也是怀了几分看原主能不能回来的心思,所以未有任何争抢之举,但是他不明白,直以为是那姑娘也不愿回来,他在一旁看的分明,这两位公子对叶姑娘都格外疼惜,人心都是肉做的,相辅相成,他们如此牵挂这个姑娘,这姑娘就绝不可能毫无半分留恋。
所以,且等三日后,但凡她的魂魄在此间,最迟三日,必定醒来。
清音道长看向凤灼:“最迟三日这位姑娘便会醒来,若是不醒,她便会永远消失,至于公子,我会帮你达成心愿。”
凤灼心中稍安,他自然想妹妹醒过来,他不愿意回到现代去,并非贪图富贵,只是现代的科技救不了妹妹。
想到此处,凤灼连忙问道:“道长,叶姑娘身中剧毒,不知您可否能解毒。”
清音道长摸了摸胡子:“这个……贫道并不擅长。”
凤灼一笑:“那可否请您介绍一个擅长的来?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但凡我做得到,无有不应。”
清音道长自然相信,皇帝对凤灼的态度他看的一清二楚,只是,他虽然眼馋凤灼的承诺,但他可管不了他死心眼的好友,贪财,懒惫,好酒,一根筋。
“我不能保证,我只能说帮你问问,成与不成,我也不知,毕竟这姑娘体内的毒复杂,谁也说不准。”
凤灼脸色不便:“那就多谢了。”
崔清桓心中微微一动,淡淡的道:“道长,若是能救我表妹,愿以千金谢之,自然,也会重金酬谢道长。”
清音道长道:“我倒是无妨,不过,黄金千两,想必他会考虑考虑。”
崔清桓道:“三千两!”
他愿意出三千两黄金,把所有的产业都卖了,应该能凑够三千两黄金。
清音道长吞了一口口水:“三,三千两……好吧,我去试试。”
也幸好君清已经被请下去喝茶了,不然,听到三千两黄金,不知会做何感想。
即便是凤灼,都被这么多的黄金震了一下。
不过,这一切都值得,只要蓁蓁好好的,什么都不重要。
三日后
叶蓁蓁昏昏沉沉的醒过来,床边趴着一个憔悴的小丫鬟,正是熬红了眼的云裳。
她一动作,云想就醒了:“姑娘!姑娘醒了,快,快去告诉凤公子和六爷,姑娘醒了!”
她冲着外面喊,然后看向一言不发的叶蓁蓁:“姑娘饿了吧!炉子上有白粥,奴婢这就去盛出来!”
叶蓁蓁心中满是疑惑,不过她也确实饿了,什么都没说。
56
第56章
叶蓁蓁醒来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她一碗粥方才喝完,崔清桓和凤灼就来了。
不过,他们都等在外间,翠微替叶蓁蓁洗漱更衣,收拾了许久,一出门便看见了他们,叶蓁蓁道:“听翠微说你们都急坏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不好。”
凤灼瞬间心疼,对崔清回的厌恶又多了几分:“你莫自责,不怪你,是崔清回的错。”
叶蓁蓁也没想到崔清回竟然会这么做,不过这样也好,有这么一遭,崔清回只能认命了,她淡淡的道:“这次就算了,我相信他应该不会再做这样的事。”
凤灼轻哼一声:“你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才是,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关心了妹妹两句,看了一眼身旁的崔清桓,他未曾言语,只是关怀的目光一直忍不住看过去,凤灼浅浅一笑:“罢了,我先去工作,改天再来看你,你们俩好好说说话,我就不当这个电灯泡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叶蓁蓁看的一愣一愣的,翠微也极有眼色的退下,崔清桓上前一步,还没来得及关系,叶蓁蓁便诧异道:“你给我哥哥喝了什么迷魂汤,他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就凭凤灼护犊子那个劲儿,这就不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崔清桓浅浅一笑,轻轻的抓住叶蓁蓁的手:“你可误会我了,我如何能给哥哥灌迷魂汤?不过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罢了,我真心待你,哥哥自然瞧见了。”
崔清桓一口一个哥哥,比叶蓁蓁叫的还顺畅,叶蓁蓁看了他一眼,好像知道他为何会这样了。
叶蓁蓁扬起头,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是,你值得。”
“我听翠微说,崔公子一掷千金,心中感激,只是,怕传到旁人耳朵里只会横生波折……”
崔清桓淡淡的道:“一切有我,你只说,你听了,可还欢喜?”
他眸色格外认真,不计较旁的什么,只关心她是否欢喜。
叶蓁蓁心尖猛然一颤,看着他极为专注的眼神,浅淡的眸色中倒映着她的脸庞,好像眼中只有她一人,叶蓁蓁心软的一塌糊涂,用力回握他的手,唇边的笑比蜜糖还甜:“我自然欢喜,与你相遇,是我之幸。”
短短几个字,宛如一颗石子打破了平静的水面,崔清桓心中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他伸手抚了抚她鬓边的发丝,轻轻的别在她的耳际。
其实,遇见叶蓁蓁,才是他的幸事。
当年,他年岁尚小,心中期盼母亲的疼爱,虽然嘴上不说,但知子莫若父,崔怀臻心中焉能不知,所以他便让崔清桓陪着妻子去朝泉寺上香,可没想到崔清桓年少,被崔夫人伤的不轻,心中抑郁,悲愤之下,跑到了千月湖,失足落水。
在将死之际,崔清桓甚至想着,要是他死了,也许崔夫人会为他留下一滴伤心泪。
可是,他遇见了救她出水的叶蓁蓁,方才知道,这世间有人全力以赴的想要活,拼尽一切努力。
“不要不在意自己的生命,这世上,只有活着最重要。若是觉得世间无趣,没有活着的必要,那就带着我的份儿一起活下去吧,就当是为我看看这大好山河,锦绣山川。”
“我是没有机会了。”
“幸好有你。”
不,是幸好有你。
莫说一掷千金,就算让他付出任何代价他都愿意。
崔清回瞧瞧来看,下人发现,便禀报了崔清桓,崔清桓道:“我这四哥,活得太顺遂了。”
寻风气不过:“那就看着他在这里蹦哒吗?”
崔清桓漫不经心的道:“不会,铺纸研墨,我给舅舅写封信。”
既然不想过安稳的生活,那就不要留在京城了。
没多久,任命下来。
崔清回被派到了湖州一个偏远贫瘠的县城。
不知中间有多少人出力。
崔怀臻知晓了,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崔夫人得到消息天都塌了,她怒气冲冲的责问:“你嫉妒心怎么那么强!为何偏偏容不下你四哥!”
崔清桓漫不经心的垂眸道:“儿子不知何事惹母亲不高兴了,让您随便扣个帽子给我?”
“你少装模作样,你四哥为什么会被调到湖州去你心里有数,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哥哥,你不该把手伸的那么长,毁了他的仕途!”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崔清桓浅浅勾唇,眼神清淡到有些冰冷的地步,看着对面的妇人,不像是对着自己的母亲,反倒连陌生人都不如:“我并未做过,问心无愧。”
“又不是你打招呼,你舅舅怎么可能连我也不见,就这么草草的把他安排到那么偏远的地方任职!”
“母亲慎言!舅舅身为吏部尚书,您这句话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戳他的脊梁骨,说他以权谋私,这种话能是乱说的!我看你才是要毁了他的仕途,其心可诛。”
崔夫人快气疯了,她涨红的脸指责他:“好啊,我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连你的母亲都敢编排了,你喂的那个小狐狸精,做了多少蠢事,5000两的聘金,3000两的诊金,你也不怕旁人指责崔家收受贿赂,中饱私囊。”
崔清桓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冲着她身旁的嬷嬷呵斥道:“还不赶快把你家夫人拉走,也不瞧瞧她说的什么混账话!”
崔夫人脸色难看:“你敢!你今日不把你四哥安排在京城,那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此言一次,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连寻风都悄悄的看崔清桓的脸色,可惜,他什么都没发现。
崔清桓不怒反笑,眉眼间带着一丝冰雪消融的笑意,他淡淡的应了一声:“若是母亲所愿,儿子不敢违逆。还不快请夫人离开!”
他平素冷淡,便是三分笑意,也与往日不同。
看到他笑了,崔夫人如坠冰窖,她“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身边的嬷嬷连忙安抚着把人拉走了。崔夫人心正冷,惊怒交加下,顺着嬷嬷的力道离开了。
她心中一阵空落落,回到自己的院子,才惊惶的坐下,手止不住颤抖:“你可听见了,那个逆子!他是不认我这个娘了吗?!”
嬷嬷连忙安抚:“母子间哪有那么多隔夜仇,六爷是个孝顺的!他怕是心里也不好受,您可别往心里去。”
虽是这样说,可她忍不住叹气,也不知夫人喝了什么迷魂汤,对亲子一般般,对个妾生的儿子那么上心!她听了一些风言风语,叶姑娘这次大病一场,就是四爷搞的鬼,要她说,六爷还真是好性儿,还能放四爷安生的去做官。
崔夫人走了,书房内也安静下来,寻风一句话都不敢说,他小心的奉上一盏茶,崔清桓直接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半晌,安静的书房又响起一阵脚步声,崔清桓凤眸微阖,淡淡的道:“不是让你下去?!”
叶蓁蓁脚步一顿,轻声道:“是我。”
崔清桓抬眸,唇角微微一动:“表妹……”
叶蓁蓁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取出一碗粥和两道爽口的小菜,这才道:“我听寻风说,你午膳没用,我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一些,你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崔清桓接过她递来的筷子,低声道:“你用膳了吗?”
叶蓁蓁道:“用过了,你快尝尝。”
崔清桓这才慢条斯理的用了,只是心中不悦,吃到嘴里也味同嚼蜡。
叶蓁蓁道:“这儿的世界本就不符合常理,有些事情,你要不要往心里去,即便是正常生活中,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疼爱自己的子女,凡事都要讲求一个缘分,情深缘浅,强求不来。”
崔清桓低低的说了一声:“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知道是一回事,心中伤怀也是另外一回事。
他自幼便知道母亲不爱他,如今年岁渐长,本以为不会因为此事伤怀,可没想到还是会因为她的话难过。
你今日不把你四哥安排在京城,那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你今日不把你四哥安排在京城,那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不认你这个儿子。
这些话就像是魔咒一样,让他想忘都忘不了。
既然那么不喜欢他,又何必把他生下来。
叶蓁蓁轻轻的握住他的手,温热的感觉,让他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温度:“我以后没有母亲了。”
叶蓁蓁的心针扎一样,她轻轻的拍了拍崔清桓的手:“你还有我,日后,我会是你都家人。”
崔清桓缓缓抬眸,漂亮狭长的丹眼中仿佛含着一汪秋水,眸光闪闪:“你这话我可当真了日后不论发生何事,你都不能离开我,不然,我要闹了。”
叶蓁蓁失笑:“好,我不离开你。”
崔清桓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心里的缺口越来越小,最后好像被这一股温暖填满了。上天是公平的,关上了一扇窗,便会为你打开一扇门。
母子缘浅,夫妻情深,倒也没什么不好。
叶蓁蓁见他心情好了许多,便同他说起其他事,扰乱他的思绪:“你可知道赵大人的嫡次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崔清桓道:“可是长姐托你来问的?”
叶蓁蓁一笑:“哪儿啊,她害羞还来不及,怎么会让我来问,我只是有些不放心,不知他的人品如何,可是良配?”
崔清桓可疑的顿了一下。
叶蓁蓁顿时慌了:“怎么?他人品不行吗?”
崔清桓道:“是我疏忽,一时忘记了长姐的赏花宴,等七日后,婚约已经定下了。赵家家世不显,只有二品官位,根基不稳,至于他家的那位公子,性情纨绔了一些,喜爱斗鸡走狗,不爱读书习武,虽算不得败坏门庭,但也算是个废材。日后怕是只能借着他爹的名头做个微末小官,或是富贵闲人。”
叶蓁蓁和他的关注点不一样,并没有当即流露出嫌弃之色,反倒问:“他可曾留连风月场,可进过赌场?”
崔清桓摇摇头:“倒是不曾,赵家的家风还算清正,加之他一心只爱斗鸡走狗,后院连半个通房都无。”
叶蓁蓁眼睛一亮:“这么一说,倒是可以调教,不算太差。”
崔清桓眉头微微一动,当初怕叶蓁蓁自责,怕她想着因她之故才忽视了长姐的姻缘,未曾想到她竟然是这个态度。
崔清桓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问道:“他有何处好?”
“不沾女色,不爱赌博,已经胜过许多人了,更何况,不做官也没什么不好啊,官场中那么多尔虞我诈,远离官场不见得是坏事!对了,你可听说过一位姓凌的公子,他名次如何?”
崔清桓道:“凌自清?”
叶蓁蓁眼睛一亮:“你知道?”
本来不知道,但他记忆力不错:“二甲第二。”
就在崔清回之后。
“哦。”叶蓁蓁点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崔清桓道:“你怎么想起问他?可是,长姐……”
叶蓁蓁连忙摇头:“不不不,表姐对他没意思。”
比起凌自清,她应当更喜欢门当户对的赵公子。
叶蓁蓁好奇的看着崔清桓,伸出手指头晃了晃:“最后一个问题。”
“问!”
“赵公子长的俊俏吗?”
崔清桓直勾勾的盯着叶蓁蓁,半晌没说话。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叶蓁蓁无辜。
崔清桓轻轻挑眉:“表妹觉得,样貌美丑重要吗?”
叶蓁蓁重重的点头:“当然!”
“那表妹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喜欢我这张脸?!”
这下,轮到叶蓁蓁安静了,她放下手,两个手指对了对,低声问道:“这重要吗?”
崔清桓哼笑出声,看着她的眼神意味深长:“原本不重要,倒是我听了表妹的回答,觉得很重要!”
叶蓁蓁不愿意说假话,更不愿意说真话,直接道:“你怎么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你也不想想,世上俊俏公子那么多,我只偏偏喜欢你都容貌,那不还是证明我喜欢你吗?不然我怎么不喜欢别人的脸?!”
崔清桓气笑了:“合着我还得谢谢表妹只喜欢我这张俊脸了?”
叶蓁蓁见他炸毛了,连忙哄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内在美也一样重要啊!我不仅仅喜欢你俊俏的脸庞,更喜欢你内在的灵魂!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喜欢你的方方面面,任何一方面改变了,就都不是你了。”
崔清桓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娇柔的女子便落入他的怀中,被他抱个满怀:“我可以不在乎你喜欢我什么,只有你喜欢的是我,我就不会计较……但是,如果表妹不喜欢我了,那我可就不依了。”
叶蓁蓁连忙挂上笑:“哪能啊,我最喜欢的就是你……”
红唇开开合合,动人的情话不断,可偏偏崔清桓只要一想到怀里的女子更喜欢他俊俏的脸庞,他就有些恼怒,万般心绪涌上心头,崔清桓盯着她的眼尾都染上了点点红,像是被气狠了,又像是委屈。
叶蓁蓁眨了眨眼,双手揽上他的脖子,红润的唇一点点靠近,然后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离,崔清桓连忙追上去,耳鬓厮磨,卿卿我我,心中再多的火气也消于无形。
只有怀中柔若无骨的姑娘,哪里还顾念着其他。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分开,崔清桓抱着她须臾不愿意分开,他嗓音沙哑,*低声呢喃:“我好想早早的将你娶回来。”
叶蓁蓁细细的喘息着,闻言轻轻的拧了他一下,杏眼一瞪,颇有几分媚眼如丝之感:“你是不是忘了,还有大半个月咱们便成亲了。”
崔清桓蹭了蹭叶蓁蓁的鬓角:“哪能,只是这大半个月的每一日,我都度日如年啊,你不知道,我……”
他喉头微动,有不愿唐突了表妹,最后只有一句:“我想娶你……一时一刻也不想多等。”
57
第57章
转眼间,到了赵二公子下聘的日子。
叶蓁蓁同崔缃灵坐在闺房。
叶蓁蓁问道:“一直未敢问你,表姐可喜欢赵公子?”
崔缃灵温婉一笑,她亲自倒了一盏茶,细细的水流声让人心更加宁静。
她眉眼淡然,眼中漾着浅浅的喜悦:“他家世不错。倒是匹配。”
只一句,叶蓁蓁便明白了,她眉眼沉寂了几分。
崔缃灵一看,便知晓她误会了,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傻丫头,我这样的身份,没什么比门当户对最重要,我可以选择一个身份不高的寒门学子嫁了,可我的孩子日后的路怕是不好走,于情于理,我都不能那么自私。”
赵公子虽然纨绔,但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即便不入仕途,也能做一位富贵闲人,孩子日后也有赵大人和崔家扶持。
她是个庶女,可也是崔家唯一的女儿,嫁给二品之家嫡次子,算是低嫁,赵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得罪她。
崔缃灵衡量多次,这的确算是一桩不错的姻缘。
她没什么不满意。
叶蓁蓁唇角微微一动,没说扫兴的话:“表姐开心就好,只要你欢喜,我就放心了。”
崔缃灵浅浅一笑:“表妹,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无非是觉得你们婚期太紧,致使我不得不尽快择婿。”她眼神平淡,没有半分怨怼之色:“其实无妨,虽然时间紧迫,但人选也是精心选过,大抵便是他了。其实,我一直都很感激你,若不是你救了我,我连命都没了,又哪会有今日。”
崔缃灵说的是实情,但也存了几分其他心思,说出来的话格外动听。
看着叶蓁蓁单纯善良的眸子,崔缃灵心中升起一阵羡慕,她以前虽然不受重视,可叶姨娘对她也是真心疼爱,虽然情路坎坷,可六郎对她,却是一片真心,她阅人无数,却不得不承认,六郎对她的好非常人所能及。
哪怕向来洁身自好的崔氏一族,也难得见如他这般深情的少年。
让人如何不羡慕。
两人正说着话,丫鬟禀报:“小姐!婉仪公主来了!”
崔缃灵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叶蓁蓁,连忙道:“快,去迎接公主大驾!表妹……公主对六郎有些其他心思,你要不要避一避,免得公主找你麻烦。”
叶蓁蓁道:“没关系,我觉得婉仪公主是个好人,你瞧,她上一次那么和善,人应该不错。”
崔缃灵见劝不走她,便不说了,婉仪公主对叶蓁蓁的态度太过古怪,她一时看不清婉仪公主的目的,只能小心对待。
婉仪公主能有什么目的,她只是想给弟弟找个媳妇儿罢了。
见叶蓁蓁来了,她未语先笑,招招手:“蓁蓁到我身边来。”
崔缃灵心中一突,招来下人:“你去留园,告诉六郎,就说婉仪公主来了。”
上次她倒是在崔清桓面前提过婉仪公主暧昧不清的态度,可他们都不知婉仪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能见招拆招。
叶蓁蓁施了一礼:“参见婉仪公主。”
婉仪公主稍稍打量着叶蓁蓁,道:“你何必这么见外!你既然知晓我的身份,那君清的身份……”
叶蓁蓁道:“君公子是皇上,我们自然也知晓。上次多亏皇上,民女才得一线生机。”
婉仪公主仔细看了看,见她眼神坦荡,眉眼清正,没有半分女儿家的娇羞,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位叶姑娘,对皇弟好像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也能理解,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爱上皇帝,崔六郎皎皎如月,她不想放弃崔六郎进宫去,也有情可原。
不过,总得试一试才知道。
“叶姑娘,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婉仪公主格外平易近人,没有半分高高在上的样子,叶蓁蓁还以为她天生好性情,毫不犹豫的点头。
崔缃灵见状,只能识趣的离开。
她正着急,崔清桓过来了。
“长姐。”
“六郎快来!婉仪公主也不知要和表妹说什么,把我们都撵出来了,我也不敢靠近。”
崔清桓道:“长姐稍安勿躁,既然如此,咱们等等便是。”
他并不急。
他们没几日就要成亲了,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婉仪公主身为一国公主,自然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可他若是知道婉仪公主说的什么,绝不会那么淡定!
“我那个弟弟,身旁从未有什么女子出现,旁人都说,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可他身边连一个知心人都没有,你是第一个他如此看重的女子,蓁蓁,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叶蓁蓁长睫微颤,压下心中的震动,勉强一笑:“公主殿下可能误会了,我不过和他萍水相逢,君大哥在意的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凤灼,至于我,不过是沾了凤灼的光,因为凤公子看重我,才会让公主殿下因此误会了。”
“凤灼?”婉仪公主微微皱眉,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君清身旁的这个新晋红人。
“正是,我与凤公子格外投缘,他就像我的亲哥哥一般想,对我格外关怀。”
婉仪公主愣了一下,她眼神复杂的看着叶蓁蓁,但是眼中的失落一览无余:“果真如此?”
“果真。”
婉仪公主顿了一下:“可惜了。”
可惜君清与叶蓁蓁之间没有私情,也可惜叶蓁蓁要成亲了,若是还未订亲,说不得能把她和君清凑成一对。
她这个弟弟太过挑剔,也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他的眼。
她一心想着皇帝的终事大事,对崔清桓的感情倒是放下了,甚至有些埋怨崔清桓和皇帝抢人,离开时,看到站在外面的崔清桓,婉仪公主怎么都看不顺眼,反而眼不见心不烦,他来见礼,还被瞪了一眼。
不过,婉仪公主并没有放弃,她悻悻的离开后就回去找了皇帝,君清听到婉仪公主的问话,简直要炸毛了:“皇姐!你可别拿我开玩笑!这话若是让凤灼听见了,他肯定跟我没完!”
婉仪公主不解:“那你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叶姑娘?若是不喜欢,你为何对她这么好,还劳师动众,派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过去替她诊脉?”
君清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别想那么多了,你只要知道,我没喜欢任何人就好!你也别整日沉溺……”
君清顿了一下,察觉到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连忙挽救道:“好了,我的好姐姐!不立业何以成家,朕现在只想好好的治理国家,让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让这个国家在朕的治理下蒸蒸日上,河清海晏,万国来朝!”
君清豪情万丈,无论是崔公献上的食盐方子,还是凤灼提出一个个天马行空的想法,这些东西,都在给君清鼓舞,也许,他真能走出一条旁人都走不出的坦途!
他想看着他的百姓温饱,过上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日子他想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让旁人提起他都只能仰望,而生不起半分比较的心思,他想……
他想做的事情很多很多,可是其中却没有感情的存在,他日后会娶妻生子,不是因为他想,而是因为这个天下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的人生,有这个国家已经足够了,再不需要旁的东西点缀!
君清担心婉仪公主一门心思的撮合他和叶蓁蓁,细心的嘱咐道:“朕对所有的女子都没有半分非分之想,皇姐不必多费心,到了年纪,我自然会选一个做我孩子的母亲,凤灼是朕的肱骨之臣,洒脱不羁,放纵爱自由,朕为了招揽他,废了不少心思,皇姐可别因为一个女子让他伤怀,他既然如此看重叶氏女,咱们便只能纵着,给她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皇姐也不要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皇姐可明白朕的意思?”
这话,不仅仅是让婉仪公主不再撮合他们,还有一层其他意思。
婉仪公主点头:“我明白了,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你放心,我以后会把那个小丫头当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这样,你可放心了?”
君清心中格外满意,微微首颌:“我相信皇姐能处理好。有皇姐在,我很放心。”
朕与我之间转换的颇为丝滑,皇帝与弟弟亲疏分明。婉仪公主听罢,心中五味陈杂,又带着一些欣慰,看了,她弟弟长大了。
玉雪可爱的小团子已然长成了芝兰玉树的少年郎,如今,又成了胸有沟壑的少年帝王,婉仪公主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步一步的改变,欣慰非常。
她也许帮不了君清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添麻烦。少年帝王心中只有天下,没有红颜,她也不能满心只想着儿女情长了,他有自己的规划,她就不必再多言了。
不过,婉仪公主已经确定好下一步的动作了。
和叶蓁蓁交好,替他笼络凤灼。
额……向来都是旁人上赶着追捧她,怎么和人交好……还真难住婉仪公主了。
58
第58章
崔缃灵的婚约之事解决,便只剩下崔清回了。
他书房中的美人图已经快堆不下了。
崔夫人郁结难当:“事已至此,你需要尽快选择一位家世相当的女子与你为妻,如此才能尽快回到京城。”
崔清回道:“圣旨已下,儿子不日便要赶往湖州,怕是没时间关心我的终身大事……”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崔夫人生气:“你若不尽快则选一门有力的姻亲,到了湖州更难!京中心慕你的女郎不在少数,你必须要选择一位门当户对的赶紧把婚事定下来!到时间直接回来成亲便是。”
崔清回哪儿有成亲的心思,表妹因他辜负,宁死也不愿嫁与他为妻,可是在他心中,他的妻子从来只有表妹一人,除了她,这世上在乎他在意的女子,他不愿意也不可能娶别的女子。
他不奢求表妹的原谅,他只希望若是有缘再见,能同表妹再续前缘——哪怕她恶心透了他,纵使死也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他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奢望。
他不会娶别的女子,上一世,他娶了表妹,那么表妹生生世世都是他的妻子。哪怕无法再续前缘,不能相守,他也绝不会让旁人占了表妹的位置。
得一世夫妻之情,他愿意用生生世世来偿还。
“儿子不愿。”
崔夫人疾言厉色:“混账!你想忤逆不孝?!”
崔清回站起身,老老实实的在崔夫人面前跪下:“儿子并无娶妻的心思,求母亲成全。”
崔夫人道:“我若非要让你娶呢?”
崔清回缓缓低下头:“求母亲成全。”
崔清回向来乖巧,几时这么忤逆过,崔夫人怎么劝都不听,她狠狠的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她?想替她守身如玉?!”
言辞之间颇有些讳莫如深。
可他们都知道,崔夫人口中的那个她是谁。
崔清回道:“儿子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与他人无关。”
没有否认便是默认。
崔夫人气急:“混账,你真真混账!”
早干嘛去了?木已成舟了知道哭了,还不愿娶别的女子为妻,一派赤诚给谁看?叶蓁蓁那丫头搭上了崔清桓,怎么可能再回头看他一眼!
崔夫人虽然偏心崔清回,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亲生儿子被他老爹教养的极好,原本崔清回也是个好的,可这段时间不知怎么,好像患了失心疯一样,做尽了怪事,把自己唾手可得的未婚妻推到了别人身边,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一派情深。
若不是她知晓这段时间崔清回都做了什么混账事,她还真会为了他的痴情感动。
崔夫人劝了没用,便无奈的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等人走了,嬷嬷连忙问道:“夫人,此事就这么算了?”
崔夫人唇角一勾,嘲讽之色立显:“怎么可能,四郎院那里的那个丫头可还在?”
嬷嬷脑子一动,便知道是谁了,她连忙点头:“在!四爷并没有撵她出去。”
崔夫人忍不住讽笑出声:“呵,好一个情比金坚呢,他便是如此向她表衷心的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处理事情拖泥带水,我竟然不知,我亲手养大的儿子,这么优柔寡断,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她微微侧头,看着嬷嬷,但身旁的嬷嬷一个字也不敢说。
崔夫人攥着帕子的手越来越紧,可是,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无法挽回。
她和六郎,终究是母子缘浅。
她只能管好自己选定的儿子。
崔夫人打定了主意,冷冷的道:“木已成舟,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执迷不悟下去,你遣人熬了汤,今晚给四郎送去,和四郎院里的那个丫头说,若是不能成事,我就把她杖毙了!”
嬷嬷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夜色朦胧,云裳刚刚躺下,便听到敲门声:“谁啊?”
“云裳,夫人身边的嬷嬷找你!”
云裳愣了一下,连忙打开门:“嬷嬷……”
嬷嬷看都没看云裳一眼,淡淡的道:“夫人有命,让你去伺候四爷,若是做得好重重有赏,若是做的不好,即刻杖毙!”
云裳眼睛蓦然睁大:“我不要!”
嬷嬷一把揪住想要逃跑的云裳:“夫人的命令,由不得你要不要!”
云裳惊慌失措:“嬷嬷,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我不喜欢四爷啊!”
嬷嬷讥讽的一笑:“你喜欢?哪有你选择的余地,你若是不老实,命都没了!还管什么喜不喜欢,简直笑话!”
云裳慌了【系统,我们怎么办啊!】
996倒是喜欢【你顺势而为吧!左右是崔夫人让你去伺候崔清回,到时候就算他发怒也不该找你,毕竟你也是个受害者不是,你们有了肌肤之亲,也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谁要和他在一起!】云裳急了,她口口声声说喜欢凤灼,虽然那他当挡箭牌的意味更大一些,但也确实有一些好感,如果非要选择,她倒是宁愿和凤灼在一起。
崔清回眼中可没什么法治,真一刀把她送上西天,她哭都没地哭。
【我不要……】
嬷嬷见云裳不说话,立刻给身旁的小丫鬟使了一个眼色,她立刻点点头,然后取出一个褐色的药丸,上前一步,掰开云裳的嘴,往她嘴里一塞。
动作快的云裳都没反应过来,她不由自主的吞了下去,花容失色:“你给我吃了什么!”
嬷嬷道:“没什么,只是让你好好照顾四爷的药!快快快,把她带过去!四爷的汤也该喝完了。”
云裳化身尖叫鸡【系统!系统救命啊!】
996不以为意【救什么命!你不就是为了攻略崔清回吗?我觉得挺好!】
【好你妈!你不帮我,我就不做任务了!】
996都懒得说,它是不行但是它这位宿主更垃圾,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被那个凤灼蛊惑,做任务的热情大大的降低,能躺平就躺平,它早就受不了了,这次的突发情况也好,说不定宿主就一心一意的攻略崔清回了呢!
云裳知道得喊冤了,她哪里是被凤灼蛊惑了,她对崔清回没什么好感,被他挟持一回,把自己的老底都掀了,还差点一命呜呼,她是真的怕了,若说她对凤灼,更是三分真情,七分假意。友情以上,恋人未满。
比起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她更想好好的活着,活着回到她的世界。
云裳一直没听见系统说话,有些绝望【我是不是回不去了,我今儿睡了崔清回,他明儿一早就得送我上西天!996,求求你,救救我好不好,我想活着回去。】
996的数据错乱了一瞬【不能攻略男主,你这辈子都回不去。】
当然,若是男主自愿身死,这方世界没了男女主,会自动生成新一任的男女主,到时候云裳这个一心想要回去的外来者自然而然就能被它传送回自己的世界。
996一直没说,因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男主是气运之子,天命所归,即便是一时不顺,日后也会一片坦途,落落起起起起起起起起起起。哪里会甘愿自绝。
云裳【我知道了,那你能不能帮帮我,把我的药效解了。】
996【我没有解药。】
云裳【……】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废物的系统。
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酸软着腰肢被人半拖半拽的推进崔清回的书房。
书房内的烛火早已熄灭,但莹莹的月色照亮了书房的一角,少年无力的蜷缩在美人塌上。
嬷嬷一把将人推进去:“四爷可别辜负了夫人的一番好意。”
书房内一片寂静。
她也不在意有没有得到回应,派人守好书房,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崔清回死死的咬住下唇,一股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他目光深沉,死死的盯着云裳。
云裳连忙道:“不是我要来的,我说了我不喜欢你……不怪我。”
少女雪肤花颜,身姿婀娜,眉眼莹莹,月色入户,照亮了她昳丽的眉眼,月色美,她亦美。
崔清回的心跳乱了节奏,他缓缓站起身,眼前这人就好像一块极为可口的点心,软糯香甜,可口极了。
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喘息声越发明显。
云裳怕了:“你,你不要过来……唔……”
他一把抱起惊慌失措的女子,捂住她的嘴一步一步走向书房内平日用来休息的美人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云裳的耳际,她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只是眼角的泪不断的往下落,好像断线珍珠。
崔清回将人放到塌上,粗/重/的/喘/息格外口口,声音却仿佛浸了万年寒冰:“想活命,你就乖乖听话。”
云裳毫不犹豫的点头:“唔唔……”
崔清回直接道:“会叫吗?”
云裳立刻红着脸点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没实践,可是理论知识丰富啊。
“那就好好叫。”
崔清回跌坐在一旁,□□格外猛烈,方才那一番举动,已经浪费了他所有的自制力。
他怎么也没想到,母亲竟然会这么做。
思绪翻滚间,耳畔突然传来一阵让人酥麻酥麻的声音,魅惑到他几乎破功。
他伸手堵住耳朵,任由靡靡之音在书房飘散。
体内燃起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的自制力焚烧怠尽,可是他不能,不能动床上的那个人。
表妹本就恨透了他,他若是再和那个女子有什么牵扯,怕是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表妹。
时间一点点过去,云裳已经说服996替她解了媚药,不过仍旧格外尽心尽责的表演着。
只要崔清回不动她,一切都好说。
59
第59章
书房内,声响渐渐平息,外面守着的下人离开了,崔清回才翻窗离开,他身形有些不稳,头晕目眩的走到了院内的池塘,悄没声的滑下去,一直到体内的热意尽消,他才恢复理智。
不过,他没有半分想离开的心思,甚至一步一步朝池塘中心走去。
不知何时,乌云蔽月,透不出半点光,黑漆漆一片,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
万般思绪涌上心头。
今日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无法忤逆崔夫人,更无法违背自己的内心,和旁的女子颠鸾倒凤。
表妹生/性/爱/哭,他若是和旁人在一起了,表妹可能要哭死……也不一定。
崔清回长睫轻颤,正如翠微所言,也许表妹厌恶他透顶,不愿再见他一面,甚至不惜一死,也不愿同他在一起。
他无法为表妹上一世到自己辩白。正如他无法解释这一世的自己为何和云裳纠缠不清。
他甚至不知道,这一世的他和云裳纠缠不清,是因为所谓的剧情之力,还是男人的劣性根,他知道在这个世上,表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是他,除了他,表妹再也没有其他的选择,毫无退路,所以他才敢这么随意的践踏她的真心。
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觉,表妹是无法离开他,可是她可以选择不要他。
表妹对他失望至极也是他的报应。
“我真的错了……”崔清回在夜色下喃喃,他声音破碎,那张脸却隐匿在夜色之中,看不出神情。
他泡在凉意沁人的水中,到了第二天一早,才被到处寻不到主子的小厮喊人捞出来,彼时,他已经没有了意识,浑身滚烫,高热不断。
崔夫人听了,心中并无怜惜之情,反而越发觉得崔清回失了分寸,为了一个女子要死要活,不成气候,她向身旁的嬷嬷道:“你去告诉叶姨娘,让她劝劝四郎!”
嬷嬷道:“可是主子这么做,不是把四爷往她那边推吗?”
崔夫人哪还有心思想这么多,她此时心中的确有一些懊悔,若是知晓崔清桓能活,她何苦去教养别人的儿子。
还那么不争气。
不过到底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她即便厌烦也不忍太过苛责,如今她过去,不过是在他身上发一阵邪火,还是等她平复片刻,让叶姨娘先去。
见她不说话,嬷嬷就知道夫人心中另有打算,便去请了叶姨娘。
叶姨娘听闻此事,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又何苦折磨自己,左右今生无缘,倒不如尽快放下。
皇上开恩,让崔清回在崔清桓大婚之后走马上任,此时看来,都不知是福是祸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崔清桓听了此事,不置可否,崔清回想做什么,他也不好阻拦,只要他不闹到叶蓁蓁面前,随他怎么。
婚礼在即,虽然不知在忙碌什么,可叶蓁蓁确实陡然忙碌起来。这日,叶蓁蓁才用过早膳,崔清桓便来了,他眉眼柔和,笑意盈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今天开始挑选宅子了,昨日翠微才将她名下的宅院整理出来,她看的眼花缭乱,心中暗暗咋舌,第一次对富可敌国产生了实质性的认知。叶蓁蓁正看的入迷,听了崔清桓的话放下手中的资料,问:“去哪里?”
崔清桓道:“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叶蓁蓁一笑,站起身,方才走过去,崔清桓便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根根宛如美玉,她低头看了一眼,在崔清桓似有若无的目光下牵了上去。
崔清桓察觉到手中的温度,唇角扬起一丝极为浅淡的笑容,不过,一想到三日后叶蓁蓁就要搬走,并且接下来的十天都不能见面,他又不欢喜了。
大手握住她的小手,不断地收紧。
叶蓁蓁没注意到他的奇怪,好奇的问道:“你今日怎么神神秘秘的,究竟要去哪里?”
崔清桓看着她,低声道:“不是我不说,是我不能说,不过,我保证,你会喜欢!相信我?”
叶蓁蓁牵着他的手笑:“我相信你!”
崔清桓这才放心,他若是提前给叶蓁蓁透了口风,凤灼不会饶了他,况且,他也想看叶蓁蓁高兴。
她应该会很高兴。
很快,到了一个叶蓁蓁意想不到的地方——崔氏的祠堂。
庄严肃穆的祠堂香雾缭绕,带着一股压迫感,叶蓁蓁垂眸跟着崔清桓,眼观鼻,鼻观心,一语不发。
祠堂内的贡品已经摆好,崔怀臻与凤修瑾也在,凤灼站在凤修瑾身旁,见崔清桓带人来了,连忙上前:“蓁蓁。”
叶蓁蓁见了凤灼,格外安心,低声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凤灼道:“我想和你结拜为兄妹,不知蓁蓁可愿?”
他语气平静,波澜不惊,可双眸带着欢喜,亮晶晶的眸子让人忽略不了。
叶蓁蓁心中涌起一股酸涩,眼眶也湿润了,她重重地点头:“我愿意!”
眼泪涟涟,泪珠不断地落下,凤灼连忙拿了帕子给她:“傻丫头,哭什么。”
她傻,凤灼又能聪明到哪里去?她这个哥哥,是天下最傻的傻瓜。
也是天下最好的哥哥。
她明白,凤灼做这些,只不过是想名正言顺的做她的哥哥,名正言顺的背着她上花轿。
两人跪下,凤灼早已将流程倒背如流,她只需要随着凤灼的一举一动动作,凤灼道:“今日,你我结为兄妹,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心同德,不离不弃,天地为证,日月可鉴。”
叶蓁蓁重复了一遍。
手中的香插进香炉,算是礼成。
“妹妹。”凤灼唤了一声,声音平静,心跳却像是快要跳出来一样。
叶蓁蓁眼一酸:“哥!”
凤灼满足了,他只求这一世能与妹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着就好,其他的,他从不奢求。
晚上便开了一场宴席,也算是正经的认过人。
不过,这一次很多人都满腹心事。
叶姨娘虽然已经知晓,可一时接受不了,她去了松风居——她不聪明,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崔清回不一样。
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叶姨娘回来后,浑浑噩噩过了几日,很快就来到了他们的婚期。
叶蓁蓁本来打算随处选一个院子待上十日没想到会和凤灼成了光明正大的兄妹,索性就将房子挑在凤灼此时居住的那条街上。
转眼便到了大婚之日
叶蓁蓁早早的便被人拉起来梳妆打扮,周围忙成一团,很快便到了傍晚,她正襟危坐,头上带着龙凤呈祥的喜帕,入目一片红,直到外面传来一阵欢快的叫喊声:“新郎来迎亲了!”
时间过得极慢,叶蓁蓁心脏不停的跳动,声音大的自己都能听见,心绪繁杂,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凤灼走到她身前蹲下:“妹妹,我背你出嫁。”
叶蓁蓁低低的“嗯。”了一声,语气有些闷,叶蓁蓁小心的趴在他的肩上,眼中却无端泛酸,有些想哭。
凤灼低声道:“乖。”
能看着妹妹出嫁,凤灼也很高兴。他目光坚定,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他心中明白,说再多也没什么重要,他只能一步一步的往上爬,走到所有人能仰望的地步,才能成为妹妹最坚实的依靠。
坐上花轿,火红的队伍绕着京城走了一圈,这才回到了崔府,只是花轿已经进了许久了,源源不断的嫁妆还没有看到尾巴,十里红妆,风光大嫁,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原本还有人不解,崔清桓前途无量,家世显赫,怎么会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为妻,可今日他们才算了解了,那女子虽然家世不高,但是却委实有大财呀!谁家嫁女能这么风光!
夜色越发深了,叶蓁蓁慌乱的坐在喜床上,无声的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平复激动的心,可是狂跳不止的心如何也平静不了,甚至连腿都在抖,周围一片寂静,她甚至能听见烛火噼里啪啦的声响,心中乱糟糟。
腹中也有些饥饿,生生的透着疼。
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一阵开门声。
“你们都下去吧。”崔清桓饮了几杯酒,一双醉人的凤眸中透出点点水光,脸上也仿佛擦了一点胭脂,红艳艳若三月桃花。
喜娘连忙道:“公子莫急,还未饮合卺酒。”
崔清桓眼神清明了一瞬,脸上更红了,直勾勾的眼神也不再只看着床上红衣胜火的姑娘,他低低的“嗯。”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走上前,慢条斯理的模样,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即便这样,喜娘也不会忘了方才他急吼吼赶人的模样!不过,她都懂,谁不是年少时过来的呢。
崔清桓轻轻揭开她的喜帕,正对上叶蓁蓁笑盈盈的眼,见崔清桓失了分寸,她倒是没有那么怕了,因为怕的人好像不止她一个,这么一想就放松了。
在喜娘的指引下完成了大婚最后的流程,周围的无关人等都下去了,崔清桓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摩挲了两下:“夫人,许久未见,我终于娶到你了……”
叶蓁蓁直接红了耳朵。
崔清桓看的眼睛都快直了,他忍不住凑上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叶蓁蓁直接伸手,顶住他越发靠近的身子,连忙道:“我饿了!有没有吃的?我一天都没吃饭了。”
崔清桓一把握住她顶在他胸口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仿佛情人低语一般缠绵缱绻:“夫人且等等,我让他们送吃的过来。”
说着话,眼睛还不忘直勾勾的盯着她,一双凤眼中好像燃着火焰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人燃烧殆尽。
叶蓁蓁仿佛被他的目光烫到了,害羞的低下头。
崔清桓浅浅勾唇一笑,这才起身,招呼下人过来摆膳。
心中有些不满,那两个丫头是怎么伺候主子的,竟然让她饿了整整一天。
满满一桌子饭菜很快摆好,不等下人上手,崔清桓便亲自替她舀了一碗粥,又夹了一些她喜欢的菜肴,叶蓁蓁脑海中不期然的想起了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连忙摇摇头,把脑海中荒诞的想法摇出去,她怎么能这么想呢!也太不识好歹了!可是……可是,崔清桓方才的眼神……
叶蓁蓁一想起来,觉得全身都在燃烧,不,不行……吃了别人的,都是要还的。
她连忙拿起手边的公筷,同样替他夹菜舀汤,别提多殷勤了,崔清桓唇边止不住的笑意,心里更是甜滋滋的。
用完膳,被下人伺候着梳洗,雪白的里衣包裹住玲珑有致的身材,半干的乌发搭在肩上,翠微拿着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想要把发丝擦干。
崔清桓慢条斯理的走过来,淡淡的道:“你下去吧。”
翠微心里一紧,连忙将帕子放在叶蓁蓁身旁*,快速的退下去了。她还未曾婚嫁,也不曾见过旁人如何大婚,所以虽然被赶了几次,翠微也只以为是寻常。
可跟着叶蓁蓁一起来的老嬷嬷倒是笑的意味深长:“又被赶出来了?”
翠微万分不解:“是啊,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不过,姑爷也太粗心了,姑娘的头发都没擦干,若是晚上顶着半干的头发睡去,说不得明日一早又要头痛了。”
老嬷嬷道:“你个傻丫头,你懂什么,日后姑爷让你出来你就出来,总归他们两个在,人多了碍眼。”
不过也是刚成亲,新鲜劲儿还没过,等到了一年半载,自然就好了,也不会觉得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碍眼了。
60
第60章
喜房内一片寂静,崔清桓走上前,拿起一块新帕子,认真的替她擦拭着发丝。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伺候人的活计,却不妨他有一颗爱人的心,所以动作极为温柔,唯恐力的大一点就把她扯疼了,正擦拭着,他看见了一团打结的头发,放下手中的帕子,温柔而又专注的料理着那一小团头发,直到把它全部解开,崔清桓才再次拿起手帕温柔擦拭。
叶蓁蓁原本紧张的心跳也慢慢平复,心跳声不如之前那么大了,崔清桓实在是骨子里都透着温柔,让她怕不起来,只是油然而生出另一种害羞的情绪,她低垂着头,脸颊烧红,连带着耳朵根都发红。
崔清桓看的眼热,等发丝几乎干了,他这才缓缓蹲下身,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夫人,可还有什么要忙的?”
叶蓁蓁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脸色更红了,她垂眸时正对上他含笑的眼,几不可见的摇摇头,低声道:“没有。”
崔清桓眼睛一亮,循循善诱:“那我们安置可好?”
叶蓁蓁刚点了一下头,崔清桓便刷的一下站起来,直接将人抱个满怀,大踏步的走向床榻。
叶蓁蓁被突如其来的举动惊的差点出声,小手立刻抱住他的脖子,心脏狂跳不止,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温柔的放进了鸳鸯戏水的床榻之中,崔清桓下意识的摸向她的衣带,叶蓁蓁一把抓住,崔清桓温柔一笑,低声道:“莫怕,我不会伤你。”
叶蓁蓁羞的不敢看他,闭上眼睛,然后将一只手搭在眼睛上,漆黑一片。
崔清桓低低笑出声,将她的手移开,微凉的唇印上她红润的双唇,辗转反侧,直到叶蓁蓁忍不住他的磨蹭,缓缓启唇,崔清桓这才忍不住攻城掠地,凶猛的占据她所有的呼吸,霸道的清荷香弥漫在她的四周,霸占了她所有的感官,她仿佛一直待在的羔羊,被身旁的男人完全掌控。
叶蓁蓁听之任之,任由他为刀俎,她为鱼肉。一直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崔清桓才愿意将她放开,只见了一点光
崔清桓大手一勾,重重叠叠的帷幔落了下来,他又快速的吻了上来,鸳鸯交颈,耳鬓厮磨,不停晃动的遮住了满室春光。
不过片刻,所有的声响都消失了。
叶蓁蓁的声音随之响起:“没……没关系,你不必在意……”
崔清桓一口气出不来,差点没被气死,但是他不知该如何,也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又该怎么面对这幅情景。
老天还真是给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不过,他怎么能甘心。他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见叶蓁蓁有些不安的安慰他,连忙抱住身旁的人,低声道:“你放心,我没有多想。只是有些对不住你,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若是早知如此……”
他说不出不娶她的话,哪怕一早就知道自己是这幅模样,他恐怕也难以放手,不过,崔清桓此时心绪繁杂,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阆中能不能看得好这病症……
他从未有丫鬟通房近身,也从来未招惹过外界的桃红柳绿。
洁身自好,不贪美色。
所以他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
叶蓁蓁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无妨,你要不要再试试?”
崔清桓的心猛然痛了一下:“你不必如此迁就我,我……”
“不是迁就,你……”
话音未落,便被崔清桓吞了回去。
这一次,直到半个时辰,所有的声音才逐渐消失。
崔清桓让下人送来了水,抱着怀中睡去的佳人离开凌乱的床榻。
他本打算明日一早就去看郎中,如今看来,还是等等吧,这情况有些诡异,他弄不明白,也不想闹了笑话。
翌日一早
叶蓁蓁听见耳旁的喊声,皱了皱眉头,缓缓的睁开沉重的眼帘,身子还有一些酸疼,原本以为崔清桓不行,可是后来的情况完全不是如此,他可太行了!叶蓁蓁想起昨日安慰他时羊入虎口,忍不住双腿打颤。
她甚至有些怀疑,崔清桓是不是故意装的,想为自己讨更多好处?
她直勾勾地盯着床上早已醒来却未曾起身崔清桓,一派神清气爽的模样,和她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叶蓁蓁动了动也发酸的胳膊,小手在他的胸口戳呀戳:“昨天你是不是故意的!”
崔清桓脸有些黑,他更害臊:“夫人!你能不能把那些都忘掉!”
好吧,就这一句话,叶蓁蓁明白崔清桓不是故意的,瞧他这模样,怕不是把之前那事引为自己的黑历史了。
“嗯,我不再说了!快起身了,还要去敬茶,别晚了。”
崔清桓道:“无妨,我早早的便把你唤起来了,放心,绝不会晚了,等你回来再继续睡。”
叶蓁蓁嗓子也有些痛,不过无伤大雅,她低低的“嗯”了一声。
崔清桓抱着她,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耳鬓厮磨,好生亲昵了一番,这才放人起身,收拾停当,换下人进来替她梳洗打扮。
叶蓁蓁今日穿了一身桃红的衣裙,白皙如玉的脖颈在红色的映衬下越发细白柔嫩,眉目如画,风姿绰约,三月枝头的桃花也比不上她的美艳。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
崔清桓见她款款走来,顿时一笑,熟悉的大手又伸了过来,叶蓁蓁抿唇一笑,牵了上去。
崔清桓对她本就温柔,如今更像是化成了一汪春水,脸上带笑,一目了然的欢喜。
等他们到时,崔怀臻与崔夫人正端坐高堂。
感受到崔夫人高高在上的目光,叶蓁蓁并无半分异色,两人跪下,端起茶盏,一前一后的递给上坐的两人。
崔怀臻接过茶盏,笑意盈盈:“好,来人!”
下人立刻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是一沓纸,和一对羊脂白玉的玉佩。
叶蓁蓁脆生生的道了一句:“谢谢爹。”
崔怀臻心中熨帖,原本不赞同他们的婚事,可是看儿子的模样,再多的不悦也被压在心里,此时听见叶蓁蓁喊爹,那点不愉快也没了,身世不高就不高吧,他们小辈之间的事,他冷眼旁观就是。
轮到给崔夫人敬茶了,她先接了崔清桓的茶盏,到了叶蓁蓁,崔夫人未曾动一下。
叶蓁蓁敛眉,再次喊了一句:“娘请喝茶。”
热气透着茶盏不断传来,不知是不是有人特意吩咐了,这盏茶格外烫,叶蓁蓁不动声色的换了一下手指,只是原本的食指已经染上了一抹红。
崔夫人不语,崔清桓抬眸看她,清冷的眸子仿佛带着透骨的寒意,他眸光浅浅,声音轻而又轻:“母亲不愿接夫人的茶,可是觉得她不够恭敬?”
崔夫人还以为他要责问,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和风细雨,想来对叶蓁蓁不算看重,她大发慈悲的点点头:“正是,新妇入门,自当恭敬。”
崔清桓道:“举案齐眉,方显对母亲的恭孝,还不快把瑶盘呈上。”
下人看了一眼崔夫人。
崔清桓似笑非笑的开口:“怎么?”
下人一颤,连忙恭恭敬敬的接过叶蓁蓁手中的茶盏,妥善的放在瑶盘之上,再次递给她。
没有的灼热的温度,叶蓁蓁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将瑶盘举至眉梢:“娘请喝茶。”
崔夫人见崔清桓维护她,眉眼一压,有些不悦,崔怀臻淡淡的开口:“夫人!”
崔夫人这才不情不愿的端起茶盏,灼热的温度让她有些端不住,只用唇碰了茶盏,便立刻放下,将手指笼在袖中,用了搓了搓。
叶蓁蓁还真能忍!这么烫竟然没把东西扔了,好能好生的端到她面前,崔夫人不耐烦的挥了一下手,下人送上来一只玉镯,成色平常,就是首饰铺中的寻常样式。
这样的成色,送给家中的小辈都要被嫌弃,更遑论要送给新进门的儿媳了。
崔清桓眸光越发冷淡。
崔怀臻唇角微微一动,终究没当着一干人面说什么。
崔清桓带着叶蓁蓁一一认识家中人,叶姨娘神思不属,浅浅一笑,尽显温婉,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反而带着几分打量与哀婉。
崔清回一言不发,看着表妹那张脸愣愣的出神,这个人占据了表妹的身体,他本该怨恨,可也是因为她的存在,才让表妹的身体没有长眠地下,让这朵花依旧能在枝头绽放。
他应该感激。
即便有再多的不甘心,他也应该感激,感激她可以让他看到表妹出嫁的模样,还有她嫁为人妇的容光。
崔清回清浅一笑,笑容清淡到风一吹就散了,他的身体状况怕是不好,将将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等崔清回把咳嗽声压下,他才歉意的一笑:“弟妹,让你见笑了,祝你和六郎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崔清桓言笑晏晏:“多谢四哥。”
四哥不语,只是眼角的余光再也没有离开他身旁的女子。
不过,再看也变不成你的!
见了一圈礼,收获了满满当当的礼物,叶蓁蓁很满意,不论崔家人对她的态度如何,但明面上没有人敢与她为难——除了崔夫人!
崔夫人看崔清桓都不顺眼,她就更不能强求了!
在叶蓁蓁的记忆中,以前的崔夫人格外和蔼可亲,对她也好,不过,那些都是建立在她是崔清回未婚妻的基础上。
叶蓁蓁不稀罕。
此处距离留园不远,没一会儿两人就回去了,崔清桓道:“你先坐下!寻风,取些烫伤药过来!”
叶蓁蓁心中一暖,没想到崔清桓竟然注意到了:“我没事……”
方才她将崔怀臻送的羊脂白玉的玉佩捏在手中降温,此时已不是很疼了。
崔清桓拿起她的手,细细的检查了半天,那一抹红痕在玉白的手指上格外刺眼,他低声道:“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叶蓁蓁反手握住崔清桓的手目光柔柔:“你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的夫君,你我夫妻本就是一体啊,怎么能说是连累呢?还是说,你根本不拿我当一家人……”
崔清桓一把捂住叶蓁蓁的嘴,柔软的唇瓣在他的手下,触感格外明显,他忍不住心猿意马,眼眸深邃,直接落到他的手上,嘴上还在控诉叶蓁蓁的话:“我只说一句,偏你就有那么多话来堵我的嘴,还说的那么狠,夫人,你这是在剜我的心……这种话可不能再说!”
叶蓁蓁没注意到崔清桓略显怪异的模样,红唇微动,擦过崔清桓的手心,她伸手去拂崔清桓的手,不防被他紧紧握住:“夫人,白日还是莫要作弄我了,我,我怕失了分寸。”
叶蓁蓁不明白崔清桓这话的意思,她困惑的眨眨眼,男人在她困惑的目光中摸上她盈盈一握的细腰,酥麻的感觉让叶蓁蓁瞬间领悟到崔清桓的言下之意,她一把抓住崔清桓的手,红着脸瞪了她一眼:“登徒子!”
崔清桓喉结微动,叶蓁蓁不知这一眼的威力,他却被撩的浑身像是着火一把,略有些狼狈的别开眼:“我,我去看看寻风怎么还没过来!他太慢了!”
崔清桓狼狈逃离。
叶蓁蓁一愣,等她意识到崔清桓是故意跑走,忍不住笑出声,这人也太纯情了些。
昨日在床榻间完全就是一个衣冠禽兽,为了一雪前耻,愣是生生折磨了她半个时辰,怎么求饶都不管用,她看见他方才的样子,还以为他想做什么,没想到直接被她吓跑了。
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叶蓁蓁正取笑着,唇边的笑意还没消失,崔清桓已经顶着一张红脸进来了,他本就生的格外俊俏,如今害羞的红晕更是添了几分艳色,叶蓁蓁本来自顾自的笑,这下完全看呆了,双眸瞧着俊俏的郎君,脑海中浮现出昨夜红烛罗帐中一幕幕鸳鸯交颈,翻云覆雨的模样,那还有心思取笑旁人,一颗心砰砰砰跳个不停,垂下眸子,不敢抬眼去瞧崔清桓,唯恐被他瞧出什么不对。
崔清桓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走上前,单膝跪在床前,拿起她那根细长如玉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处理着几不可见的红痕,眼中满是疼惜:“日后我去上值,母亲若是磋磨你,你尽可翻脸回来,凡事有我在,切不可让自己受委屈。”
他小心翼翼的挑起一些膏药,细细的涂抹在烫伤处,等药膏抹匀了,他又小心的吹了两口,缱绻缠绵的目光似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密不透风的将她包裹在其中,叶蓁蓁不是圣人,她受不住这样的眼神,也受不住崔清桓臣服似的单膝跪在她脚下。
“还疼不疼?”
叶蓁蓁心中蓦然一动,身体比脑子更快,她两根手指抬起崔清桓的下巴,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吻了上去。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叶蓁蓁喃喃道:“不疼了,你这么关心我,疼也不疼了。”
好甜,真的好甜。
崔清桓喉结微动,声音仿佛被堵住了,等他泄露出一丝声响,便只说了一句:“夫人,再像方才那样,亲亲我。”
叶蓁蓁脸色微红,红唇微勾,整个人比蜜糖还甜,她缓缓凑近,喃喃着上前:“如你所愿。”
叶蓁蓁自上而下的亲了上去,只不过,这次被崔清桓微启的唇舌引诱,须臾不肯离开。
崔清桓缓缓起身,即至同她一样高时,直接坐到了床边,按住叶蓁蓁纤细的腰肢,狠狠的压进他怀里,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空隙。
直到叶蓁蓁喘不过气来,小手不停的推搡崔清桓的胸膛,他才意犹未尽的放开叶蓁蓁:“我好像越来越贪心了。”
起初只是想见她,后来心悦她,前几天也不过是想娶她,如今却恨不得时时刻刻和她腻在一起,交颈缠绵。
只怨白日太长,春宵苦短。
从前读到“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他还嗤之以鼻,如今却明白,是他当时太年少。他很感谢皇上给了他半个月的婚假。
叶蓁蓁不明所以,红着脸窝进他怀里,手指捻着他的一缕发丝,不断的搅啊搅,殊不知一举一动落进崔清桓的眼中,好似邀请。
崔清桓心知不能再留下去,他得赶紧走,偏生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记得你昨夜喊疼,如今怎么样了,还疼吗?”
叶蓁蓁手下猛的一用力,崔清桓“嘶”了一声,叶蓁蓁连忙放手,崔清桓见状,一把捉住叶蓁蓁的小手,完全笼在自己手里:“可是吓到你了,是我唐突了,我也只是担心你……身体不适。”
叶蓁蓁低低的说了一声:“嗯……”
崔清桓轻轻挑眉:“嗯是什么意思?”
他微微侧头,贴着她的耳际低声问道:“是疼还是不疼?”
叶蓁蓁红着脸瞪了他一眼。然后伸出双手扯了扯他的脸皮:“我瞧你的脸这样俊俏,怎么偏生这么厚。”
“是厚是薄夫人说了算。”崔清桓不仅不怪,反而沉溺在她偶尔的顽皮之中:“不过,想来是没有夫人的脸皮薄。又香又软,格外惹人。”
叶蓁蓁目瞪口呆,愣了一瞬,忍不住放下手,斗不过,真的斗不过。
崔清桓见她放手,捉住她的小手在唇上亲了两口,不过,他也明白了叶蓁蓁的意思,不疼两个字就像烫嘴一般,想来是疼的。
他揽在她腰上的那只手轻轻的替她捏着:“夫人劳累,为夫也该略表心意,我替你好好捏一捏,一会儿再给你上药,好不好?”
叶蓁蓁又羞又怒的瞪了他一眼,不过一个字也没说,只是暗自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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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不自觉的眼神碰撞都能让叶蓁蓁红了脸颊,也许为了一雪前耻,崔清桓每每尽心尽力,让她不堪回首,一见他看她的眼神,便忍不住脸红心跳。
偏偏巧了,每次看都能碰上崔清桓在看她。
崔缃灵在一旁瞧着,有些艳羡,崔氏男儿对妻子向来专情,后院很是清静,可如他们这般如胶似漆,视线片刻不离的,根本没有。
她以为,最好的感情便是举案齐眉,没想到却见识到另外一种夫妻的模样。
她想起今日便要离开的四郎,想着要告诉表……弟妹一声,如今看来,不用了。
四郎离开也是最好的选择,两个人的感情,如胶似漆。三个人的感情,一团乱麻。拿得起,放得下,也是极好。
崔缃灵眼瞅着六郎的眼神时不时飘过来,自觉碍眼,对着叶蓁蓁一笑:“我忽然想起赵公子约了我出去走走,我先回了。”
说完,不等叶蓁蓁说话,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追一样,迅速离开。
崔缃灵到了正门,对上崔清回宛如星子熄灭的眸,微微有些心疼,她款款上前:“今日一别,怕是许久不见,四郎珍重。”
崔清回微微拱手,浅浅一笑:“放心,待到你成亲之时,我自会归来。”
崔缃灵脸一红,他们几兄妹的感情不亲近可也不疏远,兄友弟恭,算是和睦,被打趣的羞赧过了,便只剩下淡淡的伤感,她轻轻的点头,期盼着一年后的再次相遇,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日一别,竟成永诀。
崔清回上任第一年末,河水决堤,在修建堤坝时为了救一个落水孩童,溺水身亡。
不过,这一切都还没发生。
日头逐渐转动,眼看着便要启程,崔清桓终是姗姗来迟,他的身后跟着低眉顺眼的叶蓁蓁,她娇小的身子几乎被崔清桓完全挡住,崔清回看到了熟悉的眉眼,眼睛又亮了起来。
崔清桓抿了抿唇,有些不高兴,浅浅一笑:“山水迢迢,四哥一路顺风。”
崔清回这才收回眼神,拱手回了一礼。
崔夫人不阴不阳的开口:“好大的架子,瞧瞧都什么时候了,我还以为你们都不打算来了!”
她虽说着你们,但是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叶蓁蓁,神色郁郁。崔清回连忙道:“娘,许是六弟在忙,你也知道,他刚刚接手事物,难免慌乱,儿子都没有怪罪,娘可别往心里去。”
崔夫人轻哼一声,算是接受了崔清回的话,她上前一步,拍了拍崔清回的肩膀:“你独自在外,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等过个一两年……娘等你回来。”
她心中郁郁,眸中带泪,和崔清回难舍难分。
叶蓁蓁微微垂眸,轻轻的握住崔清桓的手。
他的手,凉的厉害。
崔清桓道:“夫人不必担心。”
接受母亲不爱自己,并非是一件难事,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可能再起波澜,不过,瞧着叶蓁蓁这么怕自己难过,崔清桓清冷淡漠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一丝难过,他眼尾微红,看着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需要夫人亲亲抱抱才能好。
叶蓁蓁拉着他的手,一直到人走了都没发现。
崔夫人盯着他们交握的手,眼睛都快滴血了!
这个小丫头逼走了她的儿子,还能如此坦然的和崔清桓卿卿我我,好不要脸!
崔夫人道:“男儿当志在四方,你初入仕途,不学着处理公务,偏偏和内宅女子卿卿我我,缠缠绵绵,像什么样子!”
崔清桓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挑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先有小家和睦,才能去关心朝野大事,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不爱重,又怎会在意旁人?”
崔夫人道:“你!你是不是就不允许我说她一个字?!”
崔清桓也不反驳:“母亲向来不将我放在心上,以前如此,如今也是如此,希望以后更是如此,我们夫妻一体,都不碍母亲的眼。”
不等崔夫人再发难,他拱手一礼,牵着叶蓁蓁的手大步离开。
崔夫人怒极反笑:“好啊!我还真是有个好儿子!咳咳……早知如此,我当时就该掐死他!”
崔怀臻听了,脸色一冷:“这是你一个当娘的说的话?!你日后不准将手伸到留园,既然不喜欢他们,日后就离远一些,各自安好!不要让我知道你故意为难。”
他袖子一甩,转身离开。
崔夫人面色青白一片,极为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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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叶蓁蓁正在浇花,翠微满脸喜色的跑来:“小姐!大喜!”
叶蓁蓁放下东西,连忙道:“你慢些,不要急,慢慢来,怎么了?”
翠微脚下不停,脸上笑开了花,道:“小姐,那郎中找来了!他约小姐明日看诊!”
叶蓁蓁心中蓦然一动:“真的?!”
“自然是真的!那郎中就是之前为老爷看诊那位神医!姑娘有救了!”
叶蓁蓁眼睛一亮,唇角的笑比蜜还甜:“太好了,谢谢你们替我奔波。”
“小姐这是哪里的话!只要小姐好好的,奴婢做什么都愿意。”
翠微眼中含泪,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完全压抑不住心中的欢愉,只是想起她家姑娘,心中难免伤怀。如今,可以看着姑娘的脸,看着她安稳一世,也算是另类的圆满吧,只求下一世她家姑娘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小姐,姑爷那里可要先行告知?”
叶蓁蓁连忙摇头:“不!等事成之后再说不迟。”
她怕极了空欢喜一场,也经历过许多次的希望到无能为力的绝望,她不愿意让崔清桓也经历这些。
翠微不明白,但是翠微听话,她点点头:“是。”
时间退回一个时辰前。
官衙内,崔清桓正在处理公务,寻风突然进来,低声道:“公子!您找的那个人有消息了!他来了京城,下面的人正盯着呢!”
崔清桓手中的笔掉落在桌上也顾不得了,他猛的站起身,面色平静的告了假,直到走出去,他才问道:“他现在何处?”
“在醉仙楼用膳!想必此时已经快用完了!”
崔清桓点点头:“走!”
他们本想去醉仙楼,天公作美,在半路便遇见了。
寻风就像是安了雷达,一见他,连忙道:“公子,就是这个老头!”
崔清桓心脏一阵悸动,上去一步,拱手施礼:“神医。”
老头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眼神略微有些警惕,问道:“你知道我?”
崔清桓将人请到茶楼,寒暄了一番,才直抒胸臆道:“不知先生是否有空,在下想要请先生过府,若是先生能治好我家夫人,在下愿出三千两黄金酬谢先生。”
齐神医早已料到,他淡淡的道:“以你的家世,恐怕宫中的御医也使得,却找到了我这儿,想必她的病情有些棘手。”
崔清桓微微一拱手:“瞒不过先生……”
“我此人向来随性,但凡疑难杂症,一年之内只救一人,我今年的名额已经用掉了,你来晚了,明年再来吧。”
崔清桓脸色未变,唇角扬起一丝微笑,淡淡的道:“神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家夫人恐怕等不到明年了,在下极想尊重先生的规矩,但也无可奈何,所以愿意再加黄金千两,只求神医出手,救救我家夫人,在下感激不尽。”
齐神医道:“你还想强迫我不成?你以为我会怕?”
崔清桓言辞谦卑,神情淡然:“岂敢,在家从未想过对神医不敬,这是救人心切,还请神医不要见怪。”
齐神医向来不爱救达官显贵,偏生他们太有钱,这些银子又可以救助无数百姓,所以他捏着鼻子定下一年只救一人的规矩,既全了他不想救人的心思,又能让他有银子帮助更多人。
他知晓眼前这人的身份后,着实有些震惊,但也从未想过破例,医者和旁的东西不一样,靠的是他这一身医术,所以他从来不怕别人恐吓,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既无家人,又无挚友,已经没什么能威胁到他的了。
齐神医不仅不答应,还留下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公子若是拿这些银子去救百姓,也许能救活上千人。”
崔清桓脸色都没变一下,好像被人贴脸开大的不是他,他正襟危坐,神色优雅:某私以为做一个为百姓请命的好官,好过给他们银两度过一时艰难,在下拿银子救夫人,和为百姓安身立命,并不冲突。”
“狡辩。”
齐神医撇了撇嘴,却不得不承认崔清桓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银子易得,一个好的官员却极为难得,不过,他哼笑一声:“你又怎么能那么笃定你是一个好官呢?但凡你们家清正廉明,就绝对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为你夫人治病,四千两黄金,你当时四千两白银呢?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看来你们家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寻风猛然喝道:“放肆!”
崔清桓微微抬手,神色略微有些冷淡,崔家是门阀世家,可也是官员中一股清流,无论是宰相还是皇后都出了许多位,甚至还有一些爱好武学的族人做了将军,家境殷实自然不可小觑,他非要将几百年的积累强加到搜刮民脂民膏上,崔清桓自然不愿,这话传出去,崔家的名声只怕荡然无存。
“还请慎言。”崔清桓神色冷淡:“崔氏子为官,但求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神医若非要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们头上,还请拿出证据来。”
若真有证据,恐怕他们早死过千回万回了。
齐神医噎了一下,见崔清桓神色不好,直接道:“看来你也不是很想救你家夫人,连一句逆耳的忠言都听不惯。”
崔清桓道:“我自然想救我家夫人,可家族的声誉不容侵犯。”
他和叶蓁蓁是夫妻,即便同生共死他也愿意,哪怕真的治不好,他陪她一起去,路上也不孤单,可这人却要他拿家族千百年的声誉任他凌辱,崔清桓却做不到。
若真是如此,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齐神医本就是有意为难,他看不惯这些达官显贵,哪怕是一直以家风清正著称的崔氏,他也知晓崔氏出清官,可崔清桓张口便是四千两黄金,他怎么可能不多想,更何况,果真是至清的官员,怎么可能在朝堂的泥潭中生存下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既无与为伴者,便该早早覆灭,又如何能绵延千百年,一直到今日?
话不投机半句多,齐神医直接转身,崔清桓漫不经心的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齐神医还没走出去,门外立刻出现两个侍卫,拦住了他的去路。
齐神医回头,怒极反笑:“怎么,你还想强买强卖不成?!我说了不治,即便你把我软禁起来,我也绝对不会治她!”
崔清桓漫不经心的道:“您多虑了,并非软禁,只是想请你到我家住一段时间,神医此时想不开无妨,也许偶然有一日便想开了呢。”
我想开你个头!
齐神医怒目圆睁:“你敢!你敢动我一下,我这辈子都不会给你的妻子看诊!”
崔清桓唇角微弯,没有搭话,直接挥挥手,侍卫很有眼色的带着骂骂咧咧的齐神医离开了。
寻风道:“公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崔清桓神色肃然一冷:“若是放走他才是愚蠢!一日不看诊我便关他一日,三月不看诊我就关他三月,夫人若有任何闪失,那我就拉他陪葬!”
62
第62章
齐神医没想到自己不过听到了两千两黄金的悬赏来京城跑一趟,就被人捉起来了,因为他本身艺术高超,所以格外受人尊敬,但凡求他看看诊的病人一个个都把他奉为上宾,讨好他还来不及,没想到刚来到京城没两天,就被人直接捉了起来,都说天子脚下一派升平,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大胆。
齐神医有些后悔,不是后悔没有答应他去看病,而是后悔来京城趟这一趟浑水,区区2000两黄金……好吧,并非区区,2000两确实很多,可也不至于把自己都搭上。
只要有他在,多少银子都能赚回来。
但是他这辈子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更不愿意受胁迫,所以崔清桓这主意算是打错了,他绝对不会给她看病,出再多银子也不行!
他倒要看看,究竟谁能熬得过谁。
听他言词间传来的讯息,崔清桓的夫人活不过今年,他就不信崔清桓还能稳如泰山。
一个乐得自在,一个按兵不动,两个人谁有不曾低头。
崔清桓倒是三不五时的过来,追问齐神医愿不愿意去看病。
可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崔清桓这两日心情不太好。
叶蓁蓁更是挫败。
翠微道:“那个齐神医怎能如此,他明明已经答应了为小姐看诊,为何无故离开!”
叶蓁蓁浅浅一笑,眼神中难免有一丝失落,不过心怀坦荡,倒是没太过伤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她早已被命运安排的明明白白,她尝试过,挣扎过,不过好像一切都无济于事。
她此时只有些庆幸,幸好没有将消息告诉旁人,若是凤灼和崔清桓都知道了,难免要白高兴一场,他太清楚有过希望的绝望,比一直没有希望更难受。
叶蓁蓁道:“他既然不愿,咱们也不好强求。”
翠微难受:“可凭什么呀,明明已经有机会了,咱们已经都和他商量好了,愿意拿出2000两的诊金,这还不够?!”
叶蓁蓁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不*必难过,你也记着,这件事千万不要跟旁人提起,免得让他们更加伤怀。”
翠微心中生恨,明明已经有希望了,却眼睁睁的看着希望被打破,她怎么能甘心:“是!小姐放心,奴婢不会跟旁人提起。”
说是这么说,可翠微早已暗中将能支配的所有人都派出去寻找齐神医的踪迹,可不知为何,他就好像人间蒸发一般,怎么也找不到,都说雁过留痕,可他好像从来没有在京城停驻过。
崔清桓心中有事,并没有发觉叶蓁蓁状态有些不对,他一心想着如何能让齐神医屈服,身形都有两份消瘦了。
但崔清桓的确是个狠人,他像是圈养宠物一般养着齐神医,时不时的要出府看上一眼。
齐神医可不太喜欢崔清桓如此关照,虽然他每每面对他都眼神平淡,但是齐神医知道眼前这人恐怕是个平静的疯子,最初相见,崔清桓就是一个优雅贵公子,看起来人畜无害,没想到反手就把他抓起来了,甚至软禁了好几天,都没有一个人管他的死活,齐神医在心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招惹了这个杀神,他以前是不愿意给他夫人看诊,如今就更不愿意了。若是一个看不好,恐怕他这辈子都在搭在里面。
崔清桓神色温柔,声音平淡:“齐神医在想什么?”
齐神医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立刻收回视线,唇角一勾,出口便是嘲讽:“崔大人还真是好大的官威啊,连我在想什么都要管,你那么厉害,要不把我的脑子打开看看我在想什么?!”
崔清桓也不动怒,浅笑道:“齐神医言重了,你日后缺了什么,只管找管家,他会为你添置,想必齐神医可能还要再次住上一段时间。”
齐神医脸色一阵扭曲:“你到底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崔清桓轻笑出声:“神医这是什么话,我何时禁锢过你?不是神医自己把自己关起来的吗?想何时离开,哪儿有我说话的份儿。一切都听神医的。”
齐神医强压住心中想骂人的冲动:“你这么做,觉得我会给你的夫人看病?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话不论放在任何情景都适用,我敢保证,你不会希望我给你的夫人看病。”
崔清桓听到他威胁的话也不生气,反而笑道:“我自然知晓,所以并没有打算强迫神医,知法犯法之事我不会做,毕竟我可是个良民。”
“非法拘禁还不算犯法?!”齐神医简直就要气吐血了。
崔清桓笑容不变,眸色深深:“您这是什么话,我只是请你来住上一段时间,齐神医若是不愿意,又怎会同我一起回来呢?”
齐神医:“******”
心中的脏话都要冲破天际了,可崔清桓软硬不吃,对他更是以礼相待,哪怕是做着这么可恶的事,也能言笑晏晏,仿佛是一个好人。
崔清桓问候过后,便转身离开了。
齐神医问身旁伺候的人:“你家公子向来这么无法无天吗?!”
那人格外无辜,脸上笑的跟朵花一样:“神医说笑了,我家公子是端方君子,皎皎如玉,最是遵纪守法,对人更是以礼相待,是京城出了名的世家公子,您可不要冤枉好人啊。”
齐神医:“……”
疯了,都疯了!他骂都骂不动了!
崔清桓对他并没有半分苛责,甚至是格外优待,可正是如此,齐神医才在心中暗暗打鼓,别看他医术高明,实则就是一个战五渣,崔清桓真想让他有来无回,他恐怕能死上一百次。
齐神医旁敲侧击的打探:“你家公子既然要让我为他夫人看诊,为何不带我回家去,偏要找个小院子把我养起来?”
下人笑道:“我家公子这不是还没有取得您的答复吗?主子他向来讲求两厢情愿,不会勉强任何人做任何事。”
两个重音的任何,成功的让齐神医脸黑了。
“你家公子一直如此让人两厢情愿吗?”拘禁,豢养?
不是,他有病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金屋藏娇呢!”齐神医怪声怪气:“不过就算他想,我也没有那么大的福分!”
下人收敛了笑:“神医慎言,我家公子爱重夫人,这种玩笑话,千万不能说。”
他平日里跟在公子身旁伺候笔墨,自然知道公子对夫人一片赤诚,若是听见了齐神医的话,铁定要恼了。
齐神医眼睛一转,总算是明白崔清桓为何这么迂回,还非要让他心甘情愿,原来他这么看重自家夫人。
齐神医轻轻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他甚至有些期待崔清桓的假面破碎,高高在上的端方君子,死乞白赖的求他给夫人看病是何模样呢?
不治,一定不治。
下人见到齐神医的眼神,忍不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好事多磨,这事儿恐怕可能不会如公子所愿了。这位齐神医,真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
崔清桓去的勤,三两天总得去一次,每每也不多说,只是对他格外关怀。格外,关怀。
时间久了,齐神医心中都有一些犯嘀咕。
那些逞凶斗狠的人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那些表面和善,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的人,他敢肯定,如果没有他夫人的病,崔清桓恐怕一早就把他给撕了。
齐神医道:“你来再多次,我也不会改变主意,我已经答应了替别人看诊,就绝对不会再替你的夫人看,一年只看一人,这条规矩绝不变。”
崔清桓端起茶盏啜饮了一口,然后又轻轻的刮了刮杯沿,神态悠然:“我尊重,我也理解。”
齐神医忍不住掏了掏耳朵,这小子什么时候转性了:“那你何时放我离开?”
“我说了,离开与否,决定权并不在我。”
齐神医:“……”
有时候真的挺无助的。
齐神医气笑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这辈子都不会替她看!”
崔清桓安安静静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一句重话,浅浅一笑,微微点头:“我知晓了。”
他看着齐神医,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凤灼之前差点没宰了那个老秃驴的模样,暗暗摇头,还是不能如此激进,治病救人,下毒害人,都只在医者的一念之间。
他甚至可以在多年后才让体内的毒发作。
轻易得罪不得。
他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杀意,很快便遮掩下来,如往常一般温润无害:“无妨,御医说,她的毒冬日才会发作。在此期间,齐神医都有改变主意的机会。”
齐神医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不对,神色有些警惕:“你想做什么?若她不好,你想做什么?”
崔清桓的笑容更深了,眸子却深邃的可怕,直勾勾的盯着齐神医,让他汗毛耸立:“你不会想知道。”
齐神医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他的言行,比直白的威胁更具有杀意。
崔清桓多次去找齐神医。
陪伴叶蓁蓁的时间都少了。
晚间用膳时,叶蓁蓁亲自给他夹了一道他喜欢的菜,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最近很忙?”
崔清桓顿了一下,思绪飞快,瞬间便回答:“并无……抱歉,夫人,可是我最近回来的晚,让你多想了?”
“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尽早回来,绝不让夫人担心。”
叶蓁蓁道:“哪儿的话,我只是担心你有什么事瞒着我,这几日,你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崔清桓眼神略微有些遮掩,粲然一笑,拉住叶蓁蓁的手道:“我能有什么事瞒着夫人,你我之间,自当坦诚相待,我只是初初入职,有些不习惯罢了,过些时候便好了。”
崔清桓在心里暗暗的说了一声对不起,他当然想和夫人坦诚相待,但是此事不比旁的事,他不想让叶蓁蓁失望,即便日后齐神医答应去看诊,他也不会告诉叶蓁蓁齐神医一定能救她。
这话说不得。
他希望叶蓁蓁能好起来,他也一定会让她好起来,不论是以任何方式。崔清桓眼中飞快掠过一丝暗芒。
齐神医过得太滋润了,他过段时间一定要好好照应照应这位不知好歹的神医。
崔清桓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丝冷笑,叶蓁蓁下意识地回握住他的手,道:“我信你。”
崔清桓心中熨贴,牵起她的手轻轻的亲了一下,眼前的晚膳也没心思多用了,看着她的眼神温柔的能将人溺毙。
心中越发坚定了让齐神医松口的想法。
这日,翠微垂头丧气的回府,刚走到朱雀大街上,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寻风跟在他身旁。
翠微心中一突,前两日小姐还在说姑爷最近公务有些忙碌,要想办法给他做些好吃的。
可这是公务忙碌?
都忙到大街上来了吗?
翠微一言不发的远远跟在他们身后,就见两人走进了一处院落,此处还有一个格外好听的名字叫梨花巷,旁人不知,翠微时常跟外界有联系,所以对这地方倒很清楚,梨花巷都是达官显贵用来圈养外室的好地方。
她又震惊又愤怒,崔清桓日日与小姐情意绵绵,嘴上也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小姐,没想到这也只是嘴皮子功夫,和那些拈花惹草的官员也没什么不一样,家中有着妻室,还在外面拈花惹草,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翠微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生气的跺跺脚离开了。
不过她没有回府,转道来了一处庄园。
之前叶蓁蓁想要养一些打手,翠微很快便让她爹落到了实处,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巨富之家,没过多久便组建出一支不弱的队伍,他们便被圈养在此处。
翠微敲门,门房一见她,顿时笑开:“翠微姐!您来了,快进来!”
翠微道:“傅晏呢,我有事找他。”
“傅大哥正带着他们训练呢,我去喊他过来。”
说完便匆匆跑走了,不多时,一个清俊劲瘦的黑衣少年走了过来。他是叶家的家生子,和翠微算是一同长大。两人熟的不能再熟。
翠微也不废话,直接道:“找两个轻功厉害的人,替我去查一个院子,瞧瞧他里面有什么秘密。”
“让他们千万小心些,那人位高权重,千万别惊动了他。”
傅晏沉默的厉害,什么都没问,径直点点头,只是说了三个字:“很重要?”
翠微道:“很重要!那人是姑爷。”
姑爷,梨花巷。
傅晏轻哼一声,男人呐,一个个都不知足。
他道:“你放心,到时候给你消息。”
翠微道:“好,那我先回去了,太晚了小姐要担心。”
傅晏沉默的看着她离开。
翠微回去之后倒是没有在叶蓁蓁面前嚼舌根,凡事都要讲求一个证据,在没有任何证据以前,她不能空口白牙的挑拨他们之间的感情。
只是,崔清桓再过来时,翠微不自觉的流露出打量的神情,崔清桓对旁人的视线格外敏感,他眼神淡淡的看过来,眉头微微一动:“你下去吧。”
翠微连忙低下头:“是。”
走出门,翠微在心中暗暗唾弃了一下自己,明明做亏心事的是他,为什么她这么心虚!
崔清桓这才收回视线,在叶蓁蓁身后轻轻的抱住了她,模糊的铜镜中顿时出现了两人耳鬓厮磨的模样,他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耳朵,顿时一片酥麻,叶蓁蓁忍不住动了动:“你别,我在梳头……”
崔清桓声音暗哑,唇似有若无的扫过她的耳朵:“夜深了,夫人明日再梳吧。”
叶蓁蓁道:“我不……”
崔清桓不理会她的欲拒还迎,一把将人抱起,叶蓁蓁手中的梳子掉落在地上,伸手揽住崔清桓的脖子。
崔清桓轻笑一声:“为何不说不了?”
叶蓁蓁用力拉了一下他的脖子,媚眼如丝的瞪了一眼,崔清桓立刻亲了上去,大步流星的抱着她走到了床榻边,直接将人压进床榻间,崔清桓手一扬,烛火熄灭了。
翠微在外面瞧得分明,一时欢喜一时愁,她竟然拿捏不准,姑爷是真喜欢自家姑娘,还是演技太好,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
她希望姑娘一世平安顺遂,迫切的希望着。
自古男儿多薄幸,希望姑爷不是其中一员。
七日后
翠微又寻了一个由头出府,去找了傅晏。
傅晏鼻子都快气歪了:“你可来了!你不知道,姓崔的那厮估摸着真的金屋藏娇,梨花巷的看守可紧着呢,我派去的人,想尽法子也没能进去,最后买通了一个送菜的,接了几天他的差事,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打探到有用的消息,后头根本进不去,里面的人嘴可严了,一丝消息都打探不出来,我们的人还差点折在里面。”
翠微很生气,她被云想的甜言蜜语蛊惑,一直听着她说六爷被自家姑娘多么看重,多么喜爱,甚至默默关注了她好多年,一声不吭的替她摆平了许多事,翠微听了颇为感动,没想到这些都是骗人的把戏。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痴情人,大都是一时新鲜,得到了就不在乎了。
傅晏更不服气:“咱们怎么办?可要告诉小姐?”
翠微连忙摇头:“不——”
小姐一直沉浸在他的温柔之中,若是突然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象,小姐恐怕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说是要说,只是向谁说。
翠微不到片刻便做出了决定。
“且先看着,那边也派人留意一些,他愿意做戏,那最好就做一辈子戏,不然总有一天要露出狐狸尾巴,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神医。”
傅晏重重的点头,的确,男女之情重要,小姐的命更重要,他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姐离开。
崔清桓忍不住动了动眉,觉得身后有些凉。
他放下手中的笔,合上公文,这才问道:“梨花巷那边如何了?”
寻风恨恨的开口:“那厮长了一副铁石心肠,任凭咱们的人怎么劝说,一直风雨不动,奴才瞧着,他怕是铁了心了,主子,您可不能坐以待毙啊,眼瞅着都没几个月了,他若是不能行,您也好早做准备。”
崔清桓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闭嘴,齐神医医术高超,自然能行,不行也得行。”
他私下里也在派人找着其他郎中,可那些全都是庸医,一听解人间至毒,一个个都哑火了,憋红着脸不敢说话。他能如何。
不过,寻风说的也有些道理,要想法子让齐神医松口了。
再养些时候,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崔清桓道:“后面这几天,好生招待着,务必让齐神医看到咱们的真心。”
寻风憋屈死了:“可他只会得寸进尺,你给他再好也没用!”
崔清桓冷冷一笑:“无妨,我会好好养着他,只要夫人在一日,他便在一日,且等着,有他的好日子过。”
寻风闻言不敢说话了,他自幼在公子身旁伺候,比旁人更清楚公子有多爱重夫人,他根本无法想象,若是没有了夫人,公子还能不能活下去。
大抵是能活。
公子最是孝顺,极有担当,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爷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倾尽一家之力培养出来的嫡子若是英年早逝,不啻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他应该会活着。
也仅仅只是活着吧。
寻风不敢问,只是越发怨恨齐神医。
他号称天下第一圣手,却没有一颗慈悲心肠,千金万金捧到他面前也不愿意去救治一个弱女子,真真可恨。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崔清桓出入梨花巷的次数多了,自然会被旁人遇见,难免传出一些风言风语。
翠微还没去告状,凤灼先听说了。
恰逢休沐,他带着一篮皇帝送他的锦绣黄桃到了崔府。
崔清桓听了下人禀报,连忙走出书房,正遇上迎面而来的凤灼,崔清桓一拱手:“兄长。”
凤灼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找你,且去忙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崔清桓被他落在身后,脑子飞快转动,想了一圈,这段时间他的确没有开罪凤灼,这才放心。
然后跟在凤灼身后进了后院。
凤灼回头看他:“你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我有话和妹妹说。”
崔清桓浅浅一笑,眼神略微有些探究:“我最近并未开罪兄长吧。”
凤灼笑了,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开不开罪的,我只是有些话想同她说,你……不太方便听着。”
崔清桓这才松了一口气,立刻点头:“清桓明白,那我先去忙了,我半个时辰再过去?”
凤灼可有可无的点头。
等崔清桓真的转身离开,他才收起脸上的笑,知人知面不知心,崔清桓表面上一副爱极了叶蓁蓁的模样,让凤灼一时间都有些恍惚,喜欢一个人的眼神藏不住,凤灼不得不承认,崔清桓的确还在喜欢着叶蓁蓁。
可有道是,喜欢一个人的眼神藏不住,喜欢两个人的眼神一定要藏住了。
他不否认崔清桓喜欢叶蓁蓁,但他又没有在喜欢叶蓁蓁的同时喜欢旁人?是否有过动摇,这一切都有待商榷。
凤灼身为一个男人,更明白男人的劣性根,也许会很喜欢一个女子,可说不准也会在喜欢她的同时开小差,对别的女子有瞬间的心动。
他不知道旁人能不能忍受,但他知道,他绝不可能让妹妹受委屈,但凡崔清桓有半分不对,他就回头也不回的带着妹妹离开。
君若无情我便休,感情里容不下一丝瑕疵。绝不妥协。
63
第63章
叶蓁蓁见凤灼站在不远处看她,径直走过去,巧笑嫣然:“哥,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凤灼眨了眨眼睛,一派纯良:“我只是突然发现,你好像长大了。”
叶蓁蓁低低一笑。带着数不尽的温婉。
凤灼问道:“你这段时间过的还好吗?崔清桓对你好不好?崔家人呢,可有为难你?”
凤灼不放心,一直养在眼皮子底下的妹妹突然住进了别人家,他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明明身边都是人,可他还是觉得很孤单。
叶蓁蓁道:“哥哥放心,夫君对我很好,至于旁人,我和他们的交集不多。为难不到我。”
凤灼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要太相信别人。”
叶蓁蓁顿了一下:“哥,怎么了?”
两人实在太熟,凤灼一句话,叶蓁蓁就明白了。
凤灼道:“我在外面听见一些风言风语,担心你。”
叶蓁蓁轻轻挑眉:“不会有人说崔清桓在外面拈花惹草吧。”
凤灼无奈一笑:“瞒不过你,的确,旁人都说,他在梨花巷养了一个外室。”
翠微连忙跪下:“正是!小姐,奴婢亲眼所见!姑爷三不五时的就往梨花巷跑,院子里的那个女子被他藏的格外严实,奴婢一直没有找到人。”
凤灼和叶蓁蓁都看向翠微,叶蓁蓁忍不住问道:“你亲眼所见?”
翠微立刻重重点头!
凤灼这才变了脸色。
叶蓁蓁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你们都误会了。”
凤灼连忙道:“真的?”
叶蓁蓁很笃定:“真的!”
翠微道:“小姐见过那人?知道姑爷藏了谁?”
叶蓁蓁:“……”
这倒没有。
不过,证据是拿不出来了,叶蓁蓁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没见人,但是我相信崔清桓,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她眼神有些闪躲,凤灼挑了挑眉,没再追问,只要叶蓁蓁相信他,他也信他。
“那就好,外面总是有些人喜欢捕风捉影,你别往心里去。”
“皇上送了我一些黄桃,给你尝尝,翠微。”
翠微立刻接过来,满满一篮的锦绣黄桃水润饱满,格外新鲜,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拿下去洗净切好。
凤灼只尝了一块,就不乐意吃了:“凑合两口算了,不喜欢就别吃了。”
和后世琳琅满目的各类果品相比,这桃子品相尚可,但味道却不怎么好吃。
叶蓁蓁点点头,她也不是很喜欢:“这时节,荔枝正是快下来的时候。”
凤灼点了下她的额头:“小丫头,荔枝就别想了,除非我带你去岭南,不过那地儿现在应该处于未开发阶段,为了一口吃的不值当。”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即便是达官显贵,想吃一口荔枝也难。
叶蓁蓁点点头:“也是,我就那么一说,也没有想吃。”
凤灼但笑不语,若是有机会,定要弄一篮荔枝过来才好。
要想富,先修路,看来,得想办法先完善一下交通问题,路通了,财就通了。
不过,很多东西都是靠祖祖辈辈的努力才能见成效,就算他干上几十年,这里也比不上前世的百分之一。
两人说说笑笑,崔清桓慢条斯理的走过来,他温柔浅笑,眸光潋滟,敛下了眼眸深处的异色。
叶蓁蓁一见他就笑,娇嗔道:“你忙完啦?”
崔清桓道:“嗯!”
凤灼看了一眼神色坦荡的他,在心底暗哼了一声,这么有崔清桓这样的!都说他君子如玉,端方持重,没想到他也会听墙根。
崔清桓神色格外坦荡,见凤灼看他,很无辜的问道:“兄长怎么了?可是我有什么不对?”
叶蓁蓁顺着他的话看过去,凤灼道:“没有,你多虑了,吃桃。”
崔清桓看着几乎满满一盘的黄桃果肉,神色莫名,这种品质的锦绣黄桃已实属上乘,虽是宫中的贡品,可他们每年也得不少,只是没有凤灼那么迅速,这东西恐怕是他直接从皇宫拎出来的。
对他们家来说虽然寻常,可换到其他官宦人家,那可是不可多得的美味,而他们……言辞之间颇为轻慢,仿佛寻常之物也比这东西好了不少。
崔清桓心中微堵,他一直觉得,他能让叶蓁蓁跟着他过上好日子——他不想说的那么俗,可事实就是如此,可偏偏不遂人愿,他的蓁蓁好像并没有过上好日子,甚至可能拉低了她的生活水准,崔清桓郁郁了。
凤灼那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见他的目光几乎不离叶蓁蓁,唇边也时常带着笑,他心中稍安,没一会儿便告辞了,崔清桓带着叶蓁蓁回房,他的话比平时少了不少。
叶蓁蓁道:“你是不是听见了我哥哥和我说了什么?”
崔清桓头也没回,低低的“嗯。”了一声,他正自责内疚,郁郁寡欢。
叶蓁蓁牵着他的手,低低的说了一声:“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我相信你,你不要生气,也不要怪我哥,他是为了我好。”
崔清桓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酸涩不安:“你会不会后悔留在这里了?这里的日子是不是让你很勉强?”
叶蓁蓁道:“怎么会!你在想什么,哪里勉强了?一点都不勉强,我很喜欢这里!”
崔清桓眸光微微一动:“真的?”
“当然!”叶蓁蓁毫不犹豫:“这里有你,有哥哥,就是世上最好的去处。”
崔清桓心软了,将她抱进怀里:“有你在,这里的确是世上最好的去处。”
“不过……夫人,你怎么不吃醋啊?”
崔清桓有些酸:“你听说我养了一个莫须有的外室,你竟然不生气。”
崔清桓的语气格外哀怨。
64
第64章
叶蓁蓁一笑:“你还有别的心力养外室?”
意有所指的话,让崔清桓秒懂,他眼含深意,低声呢喃:“夫人知我,我对夫人向来尽心竭力——”
叶蓁蓁一把捂住他胡说八道的嘴,小脸通红:“你!你混说什么!”
“我可没胡说,我对夫人,字字句句皆出自真心,夫人可莫要冤枉我才是。”
崔清桓拿着捂在唇上的手,叶蓁蓁身上的香味一如既往的令人沉迷,他忍不住轻轻的亲了一口,叶蓁蓁手指瑟缩了一下,她不信那些谣言,正是因为崔清桓这幅模样,他日日沉迷妻色无法自拔,恨不能夜夜笙歌,如他所言,从来都是尽心竭力。
他怕是无心也无力养外室。
“我信你,可是……你分明有事瞒我……”叶蓁蓁顿了一下,低眉敛目,略感伤怀:“自然,若是不方便告诉我,也没关系,你放心,我不会多想。”
心口不一,被叶蓁蓁演绎的淋漓尽致,崔清桓哪里还说得出拒绝话,他沉默片刻,便道:“不是我不愿告诉你,我只是不想让你失望,你我本就一体,没什么不可说。”
于是,崔清桓便将所有的都说了,包括他如何派人找齐神医,如何将人养在梨花巷,又如何圈禁——自然,他用词可委婉多了。
“我只是请齐神医小住些日子。”
叶蓁蓁听的目瞪口呆,她抬手摸了摸崔清桓的脸颊,满眼温柔:“我知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谢谢你……”
崔清桓心尖一颤,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暖意,一把抱住叶蓁蓁,紧紧的抱着,几乎要将人嵌入怀中:“我还以为你会说我滥用私刑。”
叶蓁蓁轻轻一笑,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怎会,我是如此不知好歹的人吗?不过……夫君,你可曾想过,那个请齐神医诊治的人……”
崔清桓打断她的话:“旁人如何与我无关,我不管他如何,我只要你好好的!你也不用有任何负担,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日后即便有什么业障让我承担就是。”
叶蓁蓁张了张嘴,崔清桓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然后逐渐深入,不给她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让她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旁人如何,他不在意。只要能让叶蓁蓁平安,哪怕要他付出生命,他也在所不惜。
良久,叶蓁蓁才得了说话的机会,她的小手揪了一缕崔清桓的发丝,在白皙的玉指间缠绕,眸中仿佛带着一汪水,明眸善睐,媚意惑人:“夫君,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齐神医要看诊的人,是我?”
崔清桓:“……”
“是你?”崔清桓几乎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如果是这样,那他做了什么?
“是我。”叶蓁蓁点点头:“我们已经和齐神医商议好了看诊的时间,可是没想到人丢了,怎么也找不到,没想到竟然被你关起来了。”
崔清桓难得认真:“如此,是我对不起夫人……”
叶蓁蓁一把捂住他的嘴,连忙道:“不要这么说,你也是为了我好。”
“可若不是我,你说不得都好了。”
“可是,如今我也不差啊!”
叶蓁蓁的眼神格外认真,她一字一顿,字字句句都是真心:“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欢喜还来不及,虽然看诊的时间晚了一些,但却让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不是吗?”
崔清桓哪里说的出不是那个字,抱着怀中人,怎么也不舍得松开。
他眸子微垂,遮住眼中的异色:“齐神医性子古怪,若是知道你是我的夫人,难免会再起波澜,我会找人探探口风,若是实在不行,会让看守松懈,给他逃出去的机会,到时候,你莫以我夫人的名义看诊,想必他一时半会应该不会知道。”
叶蓁蓁有些不赞同:“你夫人怎么了!我就是你夫人,他看不看,我都是你夫人!”
崔清桓没搭话,低垂着头,抿着唇笑。
见叶蓁蓁执意如此,他又道:“还有一个法子,你可愿听一听?”
叶蓁蓁抬头,怎么看都觉得崔清桓透着几分算计,不过还好,被算计的人不是她。
梨花巷
院子里一片宁静,可齐神医知道,这些都是表象,其实周围隐匿着许多侍卫,好像看管犯人一样。
“扣扣扣……”
一阵敲门声响起。打碎了小院的宁静,周围三三两两的人走出来查看,多是年轻俏丽的丫鬟。
“开门!快开门!”
翠微声音冰冷,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周围的门关了几扇,不过,一个个都在门后看着呢,来这里的夫人,大都是捉奸的,想必又有一场好戏看了。
门敲的震天响,不一会儿就进来一个姿容秀美的女子,齐神医眼睛一亮,三两步走出去,偏偏要做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问道:“你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眸,正对上翠微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是你?!”
翠微先声夺人:“当然是我!不过,你怎么在这儿?!齐神医,你也太不讲信用了!你明明答应了替我家姑娘看诊,为何出尔反尔?你可真叫我好找!今日必须得给我家姑娘一个交代!”
齐神医眼睛一亮,他故作镇定道:“看诊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能将我带离梨花巷,我即刻便可为你家小姐看诊!”
叶蓁蓁一笑:“简单!来人……”
隐藏在暗处的侍卫对视一眼,然后跳出来四个,堵住了四个方向:“我家主子有命,请齐神医在此小住——”
翠微喝了一声:“瞎了你们的眼,连夫人都敢拦!我可告诉你们,夫人的兄长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你们惹夫人不高兴,就是惹公子不高兴!”
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略有些踌躇。
翠微又道:“要不我带你们去府上说个清楚?!”
话音刚落,翠微身后的人便立刻冲上来,抽出冷剑,无言对峙。
叶蓁蓁好似没看见一般,含笑开口:“你们主子那里,我会去说。”
就这一句,几个下属都收了兵器,眼睁睁的看着叶蓁蓁带着齐神医离开。
齐神医脚步虚浮,心绪有些不稳,不是……这就出来了?没有争斗没有流血,就一句话的功夫,就把他带出来了?崔清桓看他比看眼珠子还重,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让人离开?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齐神医:“哎,翠微姑娘,你家公子这么厉害?”
翠微道:“那是自然,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放心,有我们在没人敢对神医你动手。”
齐神医感动极了,他心知胳膊拧不过大腿,看崔清桓一副恨不能和他同归于尽的架势,他还真以为这辈子到头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他的主顾竟然不怕崔清桓。
三人在叶氏的客栈安置好*,齐神医果然信守承诺,手指一搭脉,眉头微微一动:“你……服过毒?”
叶蓁蓁也不曾回避,万分坦荡道:“正是,体内毒素堆积,许多人都说是无解之毒。”
齐神医嗤笑一声:“什么无解之毒,分明是他们学艺不精,医术毒术不分家,既然能下毒,便能解毒,只是……”
叶蓁蓁眼睛发亮,心跳的快蹦出来了,她从未有过健康的身体,可齐神医的话,为她带来了希望,她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手指死死的扣住桌角,认真的道:“齐神医但说无妨,只要你能救得了我,无论是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绝不推辞。”
齐神医点点头,他自然相信,两千两黄金的价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开的出来的,不过,他老头子虽是个贪财之人,可也有自己的追求,否则也不会放着崔清桓开出的四千两的高价不要,偏偏要诊治一个两千两的病患。
“我初来京城,便听说姑娘在状元游街时救了一个被噎住的孩童,但是并未施针,只是普普通通的拍打了几下?姑娘可否为我解惑?”
原来如此。
叶蓁蓁一笑:“这有何不可,我告诉你……”
叶蓁蓁把自己记得的海姆立克急救法完完整整的告诉了齐神医,小老头并未因为叶蓁蓁是一个年幼的女子而有任何轻慢,脑海中更是随着她的话不断的模拟着,到了最后,竟然恨不得能遇见一个同样症状的孩子,让他试试。
不过,想归想,他什么也没说。
叶蓁蓁见他一心求知,心中蓦然一动,想来齐神医是一个心怀大义之人。
所以,她并未藏私,倒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全部告诉了齐神医。
齐神医听的胡子都不摸了,看着叶蓁蓁的眼神越来越亮。
65
第65章
此次京都之行,虽有波折,但收获颇丰。
齐神医感叹一声:“若是旁人知晓这些救人的法子,只怕要代代相传,成为绝密才好,没想到你这姑娘,就这么告诉我了。”
叶蓁蓁一笑:“既是救人的法子,发扬光大,能救更多的人,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齐神医眸光软了几分,他阅人无数,叶家父女,却是少见的良善之辈。
“姑娘何时方便,我来替姑娘诊脉。”
叶蓁蓁眼睛一亮:“随时恭候。”
叶蓁蓁体内毒素堆积,虽不致命,可日积月累损害五脏六腑,时日久了,只会油尽灯枯。
齐神医把完脉,沉吟片刻道:“老夫心中已有定论,只是你体内本就是剧毒,寻常的法子怕是治标不治本,要想根治,只能以毒攻毒,但……”
叶蓁蓁道:“您但说无妨。”
“毒物终究对身体有些伤害,况且之前并此等病症,所以具体实施会有些风险。只是不论结果如何,都不会比此时更糟。”
叶蓁蓁明白了,她顿了一下,道:“这毒的时间……”
“越早越好。”
叶蓁蓁微微垂眸,问道:“先生有几成把握,可让我痊愈?”
“七成。”
叶蓁蓁犹豫了一下,然后重重的点头:“那就有劳您了,需要什么东西,直接吩咐便是,何时可以解毒,派下人来通禀一声就好。”
崔府
叶蓁蓁刚进房门,崔清桓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盏走过来,拉着她的手问询:“夫人,齐神医怎么说?”
叶蓁蓁没瞒着:“大约有七成把握。”
崔清桓手下猛的用力。
叶蓁蓁“嘶”了一声,崔清桓立刻放松了力道,轻轻的揉了揉,眼中闪过一丝疼惜:“很疼吗,都怪我……”
叶蓁蓁回握住他的手,轻轻摇头:“无妨,夫君不必放在心上。”
又怎能不放在心上,崔清桓不语,只是自责的看着她手上的红痕,眼眸低垂。
七成的把握。
按照常规来说,并不少,但事关叶蓁蓁,哪怕有一丝丝其他可能,崔清桓也不愿意接受,他希望和她一生一世的在一起,承受不住半分失去她的可能。
叶蓁蓁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故作轻松:“哎呀,无妨,你不要这么闷闷不乐,能治是好事啊,总比待在病床上等死强。”
崔清桓一把捂住她的嘴,这样不吉利的话也是能说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夫人定能长命百岁。”
叶蓁蓁一笑,纤细的手指摸了摸他的眉心,仰着小脸看他:“那你不要不开心,瞧这眉头紧锁,都快成小老头了。”
崔清桓一把抱住她纤细的腰肢,用力的仿佛要把她嵌入骨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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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神医很快集齐了所需的毒虫毒草毒花,他将叶蓁蓁所中之毒取来,用小动物一一测试,直到第三只小白鼠存活,他才终于安心,又观察了数十日,这才派人通知叶蓁蓁。
齐神医看着叶蓁蓁单薄的身形,有些不忍,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此毒可解,但过程有些痛苦,还请你忍一忍。”
叶蓁蓁顿了一下,她细声细气的问道:“不能用麻沸散?”
齐神医摇摇头:“若有法子,老朽也不会故意让你吃苦,借住其他,只会影响药效。”
叶蓁蓁乖巧的点头:“好。”
齐神医更多劝解的话被憋了回去,他还以为这姑娘要多纠缠两句:“既然如此,那就开始解毒吧。”
窗外的雨骤然而至,带起丝丝缕缕的寒意,说不清是冷还是怕,叶蓁蓁忍不住瑟缩了几下,过了这么久的舒坦日子,疼痛早已在记忆中模糊。
服下那颗漆黑的药丸,叶蓁蓁很快被疼痛席卷全身,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泛着丝丝缕缕的疼意,可那感觉,比想象中要轻一些,较之在病床上躺着的日日夜夜,这感觉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她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疼痛慢慢加剧,叶蓁蓁硬是咬着牙不吭声。
齐神医在一旁看的叹为观止,他准备的那些东西好像都没用了,照着她这幅状态,绝对可以硬抗过去,也不怕她咬到舌头。
仿佛一场支离破碎的梦境,叶蓁蓁眼前泛起一阵又一阵的白光,她再也忍受不住,陷入昏迷。
翠微急道:“夫人——”
齐神医连忙道:“无妨,让她睡吧,药已见效。”
翠微连连道谢:“多谢神医,多谢——”
齐神医微微首颌,摸了摸胡子,给叶蓁蓁诊了脉,对药效满意极了。
“不必谢我,这一切,都是她的福报。”
齐神医之所以在崔怀臻面前咬死了不松口,便是这个原因。
叶家乐善好施,救济百姓,他以前收了叶老爷两万两黄金,大多数都还于百姓,叶老爷感念他的善举,又拿出黄金万两修桥铺路,买米施粥,叶家人,一脉相承的心善。
他在师父面前立过誓言,每年最多只能看一次天价诊,若是答应了崔家,叶蓁蓁只怕再无一丝生还的机会。
他含笑的眉眼添了一丝忧虑,崔清桓不会对他打击报复吧。
走进院子,齐神医一边喝茶一边叹气。
叶蓁蓁脸色苍白,神情萎靡,听见叹息声,心中蓦然一动,虚弱的道:“先生何故叹气?”
“你的问题解决了,老头子不知道能不能全须全尾的离开京城……”齐神医摸着山羊胡,眉头轻锁。
叶蓁蓁顿了一下,道:“不敢瞒老先生,之前与先生为难之人,是我夫君。”
齐神医猛然一用力,瘦骨嶙峋的手上带上来几根白胡子:“你说啥?!”
叶蓁蓁被喊破的嗓音吓得一颤,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齐神医,你别激动——”
齐神医阴阳怪气:“我激不激动又怎样?我的小命不就在你们夫妻手里捏着吗?”
叶蓁蓁无措:“是我错了,没有提前告诉你。”
齐神医气咻咻,但眼中却没有恶意,雷声大雨点小:“那你此时告诉我,是吃定了我不敢对你怎么样?你信不信我能毒死你!”
“我自然相信。”叶蓁蓁心中稍安,浅笑安然:“可是我知道,您不会这么做。”
“您是一个好人,一诺千金,救死扶伤,我从未怀疑过您的人品。”
齐神医能拒绝崔清桓的威逼利诱,记着和她的约定,哪怕被囚禁也没改变,足以见他的人品。
齐神医撇撇嘴:“真信我,就不该治好了才告诉我!”
叶蓁蓁失笑:“在我看来,早晚并无区别,自古医毒不分家,您能救我,也能要了我的命,我不告诉您,是为了我夫君安心,此间事了,我会带他过来向您赔罪。”
齐神医不置可否,不过,他可不想再见崔清桓,道歉就免了吧,别再见就是最大的善良!
叶蓁蓁回去调养身体,还没两日,就听闻齐神医暗自离开了。
崔清桓知道消息,立刻去宫中请了太医,也幸好叶蓁蓁体内毒素排出,不然他怕是要把京城都翻过来。
叶蓁蓁莞尔一笑:“你怕是吓到齐神医了,他才会那么着急离开。”
崔清桓抿唇:“是我之过——”
叶蓁蓁轻轻的拉住他的手,苍白的脸上盈满笑意,崔清桓顺着她的力道在床边坐下,看着她像一只猫儿似的,抓着他的大手在香腮上轻轻的蹭了蹭,依恋之情溢于言表,除了欢喜,再不见其他神色。
崔清桓轻生言语:“你不怪我?”
叶蓁蓁整个人缩进被子里,柔软无害的“唔”了一声:“怪你?我还能怪你太关心我?”
崔清桓的心蓦然一动,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骤然捏住叶蓁蓁小巧玲珑的下颌,叶蓁蓁失措:“你——”
崔清桓俯下身,将叶蓁蓁未出口的话尽数吞进口中,疾风骤雨的吻落下来,用力的仿佛要将身下人吞吃入腹。
灼热的气息仿佛带着灼烧一切的温度,叶蓁蓁头晕脑胀,呼吸不畅,只能随着崔清桓的力道沉沉浮浮,他是名门望族子,世家的教养刻进骨子里,清冷如玉,风度无双,可在床帷之中,就好像变了一个人,热气的让人招架不住,没过多久,叶蓁蓁就喘不过气了,她的小手推拒着崔清桓,果然,那人很快离开她丰润红艳的唇瓣,辗转往下。
叶蓁蓁抱着他,小声嘀咕:“好生说着话,你怎么突然……”
崔清桓声音暗哑,磁性的音色仿佛带着小勾子一般:“夫人,专心。”
叶蓁蓁抿了抿唇,死死的咬着唇瓣,唯恐唇齿间流泻出一丝半点不合时宜的声响。
她老老实实的让他亲够本,很快就结束,若是给他点回应……
叶蓁蓁看了看青天白日的天色,立刻熄灭了这个想法,她还病着呢。
崔清桓也知道,所以,他平复了一会儿,才正正经经的坐好,他们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叶蓁蓁的身体更重要。
不过,他心中的暖意没有半分减少,夫人是这世上最最贴心,最最温暖,最最甜蜜的女子。
他好像饮了一盏蜂蜜水,心内甜滋滋。
他一心为夫人好,原来夫人都知道,并且还这样夸他。崔清桓唇边的笑意收都收不住。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原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如此美好。
叶蓁蓁见崔清桓不停的笑,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夫君,夫君……”
崔清桓捉住她的手,轻轻的亲了一口,然后放在自己脸上,略有些无辜:“怎么?”
叶蓁蓁道:“你在想什么,笑的那么……”
“好看。”叶蓁蓁吞下那个不太雅观的词。
“我在想你啊,见不着想,见着了,还是想。我何其幸运,能娶你为妻。”
认真的神色,像叶蓁蓁昭示着崔清桓赤/裸/裸的真心。
叶蓁蓁心软的一塌糊涂。该说幸运的,是她。
遇见崔清桓,是她此生的幸运。
完结&番外
66
第66章
叶蓁蓁体内毒素清除了,崔怀臻得到消息,在书房枯坐了一个时辰,良久,书房内才传来一阵沉重的叹息,事已至此,只能听之任之。
叶蓁蓁家世不高,是他心底的一根刺。
崔夫人等下人通报完,进了书房,方才坐稳,立刻道:“老爷可听说了,叶丫头的毒,清了。”
崔怀臻漫不经心的端起茶盏:“怎么,夫人想为她庆祝一番?”
崔夫人一噎:“老爷你这是什么话!当初明明说了,看在那丫头命不久矣的面子上才勉强同意他们的婚事,可她的身体好了,就不合适了!”
崔怀臻脸色微微一变:“夫人慎言!他们既然已经成亲,断没有分开的道理。”
“可她的家世——”
一个商贾之女,给崔清桓做妾都不够格。
崔怀臻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夫人和儿子的关系向来不好,她心中根本没有崔清桓的位置,当年她做过的那些事,也终究被崔清桓日日夜夜的惦记着。
往事不堪,母子缘浅。
即便如此,崔夫人也丝毫没有半分悔意。
崔怀臻道:“你若是不在乎你儿子的死活,不管他是不是能安稳快乐的度过余生,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崔夫人梗着脖子,丝毫不心虚:“我是为了他好!明知是错的,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直错下去?!”
“是错是对,他自有决断,答案不在你我,在他。”
“你若是还想要你这个儿子,就不要插手他们之间的事。”
崔夫人万万分的不服气。
崔怀臻漫不经心道:“况且,她的身份也不仅仅只是一个单纯的商贾女子。凤灼简在帝心,如日中天,待叶氏宛如亲妹,你又有何不满意的?”
崔夫人再多话都被崔怀臻一一堵回去了,哪里还有说话的余地,只能不情不愿的离开,寻根究底,她不能真的和崔清桓撕破脸皮,儿子对她早已不满,她若是敢触霉头,又何必来这一趟。
崔怀臻见她走了,垂下眸子,继续伤神,方才的话,宽宽崔夫人的心罢了,这桩婚事,他也不看好,此时情深义重,觉得千般好,万般好,可时日久了,可还会如此?他不怕崔清桓不后悔,只怕他后悔。
不知该如何,只能把一切都交给时间。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纯纯多余,他很庆幸,他的担心多余。
叶蓁蓁静养了一段时间,太医便宣布她的身体恢复正常,与常人无异,他一边看诊,一边在心中感叹,这名不见经传的崔少夫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头,不仅崔公子万分挂心,就连皇帝和公主都问过几次。
至于那位凤大人——别提了,凤大人更积极,有时他也会茫然,不知他的病人究竟是崔公子的夫人,还是凤大人的……
这话可不兴说,不然把人都得罪了。
几人欢喜几人愁,自然不用多说。
崔夫人盘算着,指望崔清桓休妻怕是不成,那就选几个家世不错的女子入府,给崔清桓当做妾室——不求她们能给崔清桓带来什么助力,只要能让他们夫妻离心,便是极好。
这日,崔夫人便带着女子的画像到了留园。
叶蓁蓁脸上的笑意淡了,瞟了一眼画像上的美人,笑意不达眼底:“娘这是何意?”
崔夫人道:“你们成亲已有大半年,如今入了腊月,眼看着一年就过去了,你的肚子还没有消息传来,于情于理,该为清桓纳妾。填充后宅,开枝散叶。”
叶蓁蓁手指微微一紧,险些要把手中的帕子撕烂了,她淡淡的道:“娘可曾问过夫君的意思?崔氏家风清正,夫君与那些见异思迁的贱人可不一样,怕是没有纳妾的心思。”
崔夫人脸色一变,猛的一拍桌子:“你放肆!这是你一个闺阁女子说出来的话?!”
什么见异思迁的贱人?
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怎么纳个妾就成了……贱人?
这话,骂的委实有些脏。
叶蓁蓁浅浅一笑,冷意蔓延。之前不知崔清桓如何同崔夫人说的,她极少管留园之事,至于晨昏定省,也能免则免,两方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楚河汉界分明,这次,是她第一次插手他们之间的事。
直接投了一颗炸雷。
“你真以为我不敢罚你?!你给我跪下!”
“今天的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叶蓁蓁轻笑一声:“我与夫君同心,他若答应,我自然不会反对,他若是不答应,恕我也难以从命。娘有逼迫我都时间,不防先去问问他。”
崔夫人捏紧帕子,皮笑肉不笑:“你在威胁我?”
叶蓁蓁笑:“我怎么敢,我不过是说实话罢了。怎么,娘无法说服他,所以便来找我?那我倒想问问,娘是给夫君纳妾,还是给我纳妾?”
崔夫人目瞪口呆,叶蓁蓁的所作所为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小嘴吧嗒吧嗒就好像淬了毒一般,对她这个婆婆更无半分惧怕,简直是要翻天了!
谁家媳妇儿像她这般不识好歹。
崔夫人身子颤抖,抬手指着叶蓁蓁,那手指颤的,可见气的不轻:“你的教养呢!这是你一个女儿家说出来的话?”
非常熟悉的话让崔夫人气血上涌,她看了看左右的嬷嬷:“你们都是摆设不成?来人来人来人,给我好好教教少夫人规矩!”
崔夫人气极,头上的步摇都摆出弧度了,她今天非要给她点颜色瞧瞧,不然都不懂得尊敬婆母!
翠微连忙上前,挡在叶蓁蓁前面:“夫人且慢——”
崔夫人冷笑一声:“我要罚她,要你一个小丫鬟出头?!还不来人,给我好好教教少夫人规矩!”
她身后的老嬷嬷上前一步,叶蓁蓁看了一眼身后木头桩子一样的两位丫鬟,她们立刻闪身上前,左手边的丫头扬起巴掌,掌风凌厉,转眼间到了老嬷嬷脸上。
“啪——”
清脆的巴掌声,盖过了一切声响,崔夫人惊掉了下巴:“你,你敢对我的人动手,叶蓁蓁,你信不信我让我儿子休了你——”
叶蓁蓁还没开口,便听有声音传来:“我永不休妻。”
崔清桓逆着光,走进来,清冷端丽的眉眼间带着一丝冷意,口上半分不留情:“莫说她无错,即便有错,那也是我的不是。母亲既然以前多我不闻不问,如今也不必多言,我们夫妻如何,也与你无关。”
崔夫人气极,脸上勾起一丝勉强的笑:“你这是什么话,咱们毕竟是亲母子——”
崔清桓道:“若是能选,我宁愿不是。”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不得不说,在以仁孝治国的境遇下,这话可谓是大逆不道。
不过,那又如何。
他们之间的关系,如履薄冰,早已被人熟知。无论是崔家还是谢家,都知他们虽有母子之名,但缘份浅薄,也不怕更难看。
崔夫人被下了面子,要和崔清桓发脾气,她身旁的嬷嬷偷偷的拽了拽崔夫人的袖子,这才找回几分理智,崔夫人怒极反笑:“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我倒要看看,三年两载之后,你是如何践踏自己的话!你又能爱她到几时!”
崔夫人带人离开,崔清桓立刻遣退了下人,握着叶蓁蓁的手,惶恐又殷勤地道:“夫人,你相信我,我不会变,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我永远不会辜负你!”
“你千万不要被我娘的话误导了,她居心不良,挑拨离间……”
叶蓁蓁见他急了,浅浅一笑:“好,你放心,我不会听她的,你别着急。”
崔清桓一把将人抱进怀里:“我怎么能不急,我可就你一个媳妇儿,你若是听了她的话,我可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叶蓁蓁哭笑不得,轻轻的捶了下他的胸口:“我是这么偏听偏信的人吗?不过,此事皆因你而起,你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听娘的……”
崔清桓低下头,在她脸上轻咬了一口,被陡然袭击的叶蓁蓁惊叫一声:“啊——你在搞什么?”
“惩罚你!罚你不信我,罚你故意气我。”
叶蓁蓁理亏的窝进他怀里:“是我不好嘛……”
崔清桓又爱又怜,见她这幅模样更是生不起半点气,光洁的下巴亲昵的蹭了蹭叶蓁蓁的发顶,低声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再让今日之事发生。”
叶蓁蓁乖巧的点点头:“我相信你。”
不知崔清桓找崔夫人说了什么,叶蓁蓁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好像之前的波澜是一场梦。
不过,她很喜欢此时安稳的日子。
岁月静好,时光安然。
【完】
第67章 番外
崔氏与谢氏联姻,可谓是轰动一时的大事,因崔氏家风清正,男子少有妾室,谢氏女几乎被满京城的女子羡慕。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在这种情况下,美好的仿佛一个谎言。
时间过了一年,两年……
不知过了多久,旁人在崔怀臻这个年纪,孩子都已经满地跑了,可是崔夫人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流言四起,崔怀臻想压都压不住,不过,他也没有逼迫妻子,孩子之事全凭缘分,缘分不到,急也没用。
直到有一日晚归。
饮了酒的崔怀臻照例去了夫人的院子,翌日醒来,却发现床榻上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崔怀臻声嘶力竭,崔夫人却哭道:“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我也是迫不得已!一个指外面的人怎么说我?善妒剽悍,命中无子!我恨啊!除了如此,我还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还能如何!”
又一年,平姨娘也没有消息传来。
流言更是甚嚣尘上。
崔氏与谢氏都急了,找人算出了一个气运极佳的女子,送入崔怀臻的房中。
“在她之后,我不会再接受其他女子!”
崔家人眼中只有家族盛衰,哪会沉溺女色,似他这般娶了三个,已然算多了。
谁知,就这一个,崔怀臻膝下便添了子息,几年后,他也迎来了此生唯一一个嫡子。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崔清桓生来体弱,大师说他有早夭之相。
崔夫人不愿意理会注定早亡的儿子,崔怀臻只能亲自教养,一个大男人,养着不足岁的儿子,虽然有下人,奶娘,崔怀臻还是废了不少心血,时日久了,对崔清桓自然格外不同,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他日日被大师的箴言压着,深知崔清桓命中有一死劫,求了无数高人,才有一人给出一线生机。
他将求来的佛珠带在儿子手上。只求能躲过一劫。
日子便一天天过去,他也一日日的长大,七八岁的孩子,少年老成的令人心疼。
崔清桓自小便知道,他的母亲不喜欢他,甚至有些厌恶之色。
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有一个爱他们的母亲,他却没有。母亲爱的不是他,是他四哥。
想起崔夫人厌恶的责骂,小小的孩子只想远远的逃开,却不想遇见了一群小孩。
“羞羞羞!”
“就是他!刚刚他娘把他骂的可惨了!”
“咦,你瞧他身上的宝石,好漂亮!哥,我也想要!”
“喂!小孩,把你身上的东西交出来!”
崔清桓脸色苍白,偏偏一副大人模样,紧紧的抿着唇:“我的东西,为何给你们!”
“嘿——要拿你点东西,还敢不给?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对对对!打死他,他娘不要他!打死了也没人管。”
崔清桓见事不对,心中一沉,他身体不好,看着比同龄人要小,一群熊孩子,他真真打不过,见事不好,他撒丫子跑了。
不知那帮下人都去哪里了!崔夫人身旁的下人向来不那他当回事,早知如此,他就该多带几个贴身侍从,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几个孩子推搡着,一个不慎,崔清桓仰到到了湖中。
“扑通……”
溅起一朵水花。
岸上的孩子见闯了祸,一溜烟跑了。
叶蓁蓁正茫然的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她缓缓抬头,看着刺眼的阳光,恍如隔世的感觉扑面而来,她已经忘记了有多久没有看见过阳光,她眨了眨眼,视线下移,看到了刺绣精美的衣饰,不对劲,十分有十二万分的不对劲。
叶蓁蓁伸出手,眼睛蓦然睁大,短促的惊叫一声:“啊!”
她还没来得及平复心情,便听到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叶蓁蓁顾不上奇怪,连忙看过去,就见一个小娃娃在湖水里扑腾。
她向来敬畏生命,顾不上多想,便快步走过去,还没等她找到合适的树枝打捞救人,湖中的小家伙已经沉了下去,只剩下一个黑黑的头顶。
叶蓁蓁跺了一下脚,一咬牙跳了下去,她小时候学过游泳,虽然已经过去了许久,但是最基本的要领还记得,她在湖中扑腾了几下,找到熟悉的感觉,然后朝那个小家伙游过去。
小手一捞,捞了个空。
……
忘记了她变成了一个小人儿了,叶蓁蓁又往他身边游了一些,然后抓起他的衣襟,往岸边游过去。
不知这小家伙才几岁,瘦的跟个竹竿似的,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看着就要噶了。
久病成良医,叶蓁蓁用这不太熟练的手法救小家伙。
崔清桓察觉到唇上湿润的奇怪感觉,缓缓睁开眼睛,蓦然,他瞪大了双眼。
叶蓁蓁粲然一笑:“你醒了!小孩,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对劲?还能动吗?”
崔清桓抿了抿唇,一张脸红透了:“你……你怎能……”
叶蓁蓁连忙解释:“我是为了救人啊!你可别误会!”
崔清桓虽然没有听过谁这般救人,可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的确确救了他,他微微别过脸,不自觉的抿了抿唇,然后站起身,身上的水不断往下流,他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来日必当结草衔环。”
叶蓁蓁连连摆手:“不用!你个小家伙,还真是少年老成,快回去吧,把湿衣服换了,免得生病。”
崔清桓点点头,然后取下腰间的玉佩:“这块玉佩是我从小带在身上的,今日就送给妹妹,若有需要,可到京城崔丞相府上寻我,我是他的六子。”
叶蓁蓁脑袋快要打结了,一把抓住小孩的手腕:“你说什么?崔丞相?我的天,这是给我干哪来了!你没跟我开玩笑,这个世界,有皇帝?!”
古代?!
叶蓁蓁好像被雷劈了一样,有些找不着北。
崔清桓顾不上离开,连忙安抚这个好像快要崩溃的小姑娘:“这儿自然有皇帝,当今圣上贤明,是难得的明君,百姓多有称赞,你……不知?”
崔清桓缓缓垂眸,遮住了眼中的探究。
叶蓁蓁诚实的摇摇头,随即解释道:“我……我住的偏远,年纪又小,所以不太了解,当今的年号是什么?”
“广明三十五年。”
是一个没有听说过的年号,叶蓁蓁死心了,她失落的垂下头。
崔清桓沉思片刻道:“你可知你的家人在何处?”
叶蓁蓁哪里知道。
“姑娘若是不嫌弃,先去我的院子里换一套衣衫?”
叶蓁蓁有些焦躁,最重要的不是换衣衫,而是怎么才能让她回去,她真的好想哥哥,不知道他会急成什么样。
见叶蓁蓁不回答,还以为她在避嫌,解释道:“我住的禅院离得不远,也有许多小沙弥,可以为你寻找家人。”
寺庙啊。
叶蓁蓁眼睛一亮。
丞相家的公子来的寺庙,绝不可能是随随便便的庙宇,说不得会有些真本事,叶蓁蓁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两人回到禅房,崔清桓找了一套没有穿过的衣衫给叶蓁蓁:“我这儿没有女眷的衣物,你先将就一二,我这就派人去山下买。”
叶蓁蓁摇摇头,衣衫柔软丝滑又带着丝丝凉意,一看便知不凡:“不用了,一会儿我把衣服洗了,这天儿很快就干了!”
不知崔清桓想到了什么,他犹豫了一下便点头答应:“好,委屈姑娘了。”
叶蓁蓁看着眼前的小豆丁一口一个姑娘,一举一动,活像是礼仪教条一笔一划勾勒出了的,年少老成,忍不住笑笑,转身去了另一间房。
她左看看右看看,好不容易把这层层叠叠的衣裳穿好了,推开门走出去,便听见一阵指责声。
“你看看你,哪里有半分君子之风,能不能对得起自己的姓氏,竟然和别的孩子一起去玩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在你爹面前一派正经,道长外面就成了一个皮猴!真该让你爹瞧瞧你这幅模样!免得他总是被你骗!有人该让你爹请家法,好好治一治你这身皮骨!”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带你过来!有你这个儿子,简直是我的不幸!我若只有你四哥一个孩子就好了!你连他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娘……我没有,是他们……”
“你还敢顶嘴!”
“他们都和我说了!是你非要和他们一起玩水,还非要下去凫水,你这身骨头迟早被自己折腾散架!也不怕掉里面淹死了,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就想给我找不痛快,让你爹和我置气!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那么恶毒!来人,今天一天都不准给他一粒米,一口水,我要让他好好的反省反省。”
年轻的贵夫人一句解释也不听,施施然离开了,她刚走到门外,便有个小郎君迎了上去,抱住她的胳膊,格外亲昵,贵夫人摸了摸他的肩膀,替他整理一下略微有些凌乱的衣衫:“你呀,你个皮猴,这是去哪里了?瞧这小脸红扑扑的,让下人仔细着伺候,免得中了暑热,若是病了,娘怕是要心疼死。”
叶蓁蓁在背后看的分明,这人一前一后,简直是两幅面孔,怎么会有这么偏心眼儿的娘!
按理说,即便是偏爱,也是该偏爱幼子,怎么她对着大儿子就爱的不行,对着小儿子,却恨的不行?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一句话,在两个小郎君身上展示的淋漓尽致。
叶蓁蓁有一个和谐的家,虽然父母早亡,但在她的记忆力,爸妈对她和哥哥一样好,甚至因她体弱多病,全家人都有些偏爱她,哥哥更是最偏爱她的那个。
叶蓁蓁缓缓走过去,小郎君愣愣的看着那位夫人离开的背影,半晌没有回神。
叶蓁蓁小心的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
崔清桓抿着唇不说话,叶蓁蓁拉着他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千月湖边花草丰茂,两人坐在凉亭中,耳边尽是蝉鸣。
叶蓁蓁看着泪汪汪的崔清桓,爱怜的摸了摸他乌黑的发顶,低声劝慰:“你不要太伤心,毕竟,这世上不是每一个娘亲都能担得起那个称呼。”
小孩眼中的泪意更重,他仰着头,不让盈满眼眶的泪珠落下,稚嫩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和困惑:“可是,她是我娘啊……”
叶蓁蓁心疼了,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小孩:“人呐,终究是要讲究一个缘字,缘分不到,哪怕是亲母子,也难以成为彼此重要的人,情深缘浅,理应看淡。爱人先爱己,她不爱你,你要学会爱自己啊。”
崔清桓幼小的心灵受到了重击,原来,哪怕是亲母子也要讲究一个缘字,可是他真的不明白,明明他和四哥都是娘的儿子,她对他们为何有这么大的差距。
叶蓁蓁见不得小孩伤心,连忙哄道:“她不喜欢你也没关系啊!我听她的意思,你爹喜欢你啊!你要把感情放在值得的人身上,她不喜欢,你不要强求啊,毕竟,什么病都有药,唯有偏心,与生俱来,无药可医。”
崔清桓眨了眨眼,泪水如珍珠一般落下,哑着嗓子重复道:“与生俱来,无药可医。”
“是啊。”叶蓁蓁轻轻的帮他擦眼泪,这小娃娃哭的太可怜了,简直让人心疼,她家都是大孩子了,哪里见过这么惹人爱的小娃:“你别哭,别哭啊……”
她手忙脚乱,崔清桓倒是止住了眼泪。
一天后
叶蓁蓁今日好说歹说让崔清桓答应帮她找方丈,她拉着仍旧有些飘忽不定的崔清桓出门,他直到此时,也不明白叶蓁蓁说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知道,叶蓁蓁不能留下陪他了,她要去找她的家人。他,也愿意帮他的恩人。
不过,两人刚走到千月湖,叶蓁蓁猛然站定,她觉得一阵晕眩,这感觉……和她来时格外相同,叶蓁蓁一把拉住崔清桓:“小家伙……姐姐我要走了。”
叶蓁蓁心中的预感格外强烈。
崔清桓一愣:“什么——”
叶蓁蓁昏倒,崔清桓想接住她,却不防力气太小,被带的一个踉跄,小女娃摔在地上,手指一勾,崔清桓手腕上的佛珠断裂,四散落下。
崔清桓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心中隐约有些猜测,他站在叶蓁蓁面前,等着她睁开眼睛,眼中的希冀被她一句话打散了:“哥哥……你是谁呀。”
崔清桓遣人随叶蓁蓁一起去找了她的随侍,本以为两人再无交集,可没想到,没过两日,崔氏多了一位投奔而来的表小姐。
留园的下人知道,自家主子对这位表小姐多有照拂,只以为他是怜惜幼女,却不知她借了旁人的光辉。
宴席散,崔清桓看着另一处叶蓁蓁离去的背影,低声道了一句:“姐姐……”
崔怀臻低头:“桓儿,你说什么?为父没听清。”
崔清桓牵上崔怀臻的手:“并无……爹,走吧。”
今生无缘再见,只盼姐姐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