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成反派前妻后》
1. 险境
寒风裹挟着利刃席卷而来,魔兽们此起彼伏的咆哮声回荡在耳边。云榆身后是万丈悬崖,身前是岌岌可危的保护罩。保护罩前是寒风中的利刃,是魔兽们带有灵力的攻击。
她发丝凌乱,面色苍白如纸,唇角渗出点滴黑色的血。身形摇摇欲坠,握剑的手隐隐发抖,俨然一副强弩之末的模样。
云榆心知肚明自己撑不住多久了。接下来无非是死在魔兽齿下被其吞噬殆尽还是死在悬崖下的万丈深渊的区别。
可她不甘心,她不该命绝于此。
一滴雨轻柔地落在她脸上,似是抚慰,又似嘲笑。
保护罩消失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片刻,云榆手一松,剑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寒风中的利刃袭来,却又在到她面前时跌落在地。
魔兽们见眼前女修垂头落寞模样,疑心她已放弃挣扎,又忌惮此人刚才出招狠厉的模样,其它魔兽死时惨烈模样仍历历在目。出于某种对危险的预知,一时都待在原地没有行动。
云榆抬起头来,唇角微微勾起,那张清冷的脸陡然出现笑容,宛如冰山融化。
她眉睫颤动着,眼睛清透明亮,声音虚弱却难掩肆意:“我云榆纵然有一死,却不该死在你们这群魔兽下。你们也休想再去攻击我的师弟师妹们。”
她就算是死也应该死在求道途中。
为首魔兽大感不妙,以惊人的速度率先冲了过来,其他魔兽紧随其后。
待魔兽靠近云榆,却见她手上快速地捏着法诀,嘴中隐隐念着什么。众兽离云榆仅一米之距,却怎样也跨不过这段距离。
它们刺耳的咆哮声震得云榆耳膜几乎破裂,耳中嗡嗡作响。云榆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手中结印速度愈来愈快,几乎让人看不清动作。
有魔兽见状不对立马往反方向旁,没跑出半米,被一阵灵力反弹回来,瘫倒在地。
突然,一阵刺眼的黄色光芒射向魔兽们的眼睛。它们发出哀嚎声,有魔兽望向始作俑者云榆。她眼中缓缓留下血泪,黄色光芒正是出自她手中的灵力团。
云榆瞬时闪至魔兽身后,她眸中平静,高呼道:“平怨剑!”
地上的铁剑剧烈震动着,飞速奔向云榆手中,与灵力团相融合,剑身周围萦绕着淡淡的黄色光晕。
云榆挥剑击向魔兽们。
魔兽们全身传来钻心的疼痛感,无力保全自己,纷纷连退数步,跌落悬崖。
云榆灵力已全然耗尽,刚刚一招已致使她金丹破碎。她吐出一大口血,手中的剑勉强支撑着她不倒在地。
云榆颤抖着从储物袋中找出一个药瓶,吞下了一颗丹药。丹药的苦涩味从她的喉咙蔓延到心中,她心绪纷飞。
忽的,她猛地抬起头,望向前方。
一阵怪风正向她的方向吹来,此风竟硬生生吹倒了旁边的一棵大树。风中飞扬的沙尘树叶和夹带的利刃刺向云榆。
她手一松,平怨剑发出悲鸣声。
云榆被怪风吹下了悬崖。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隐隐约约看见悬崖下边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云榆是被冻醒的,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的天空。
云榆下意识去握剑,却见平怨剑竟真在她手旁——是同她一起被怪风吹落下来了吗?她未多加思考这个问题,起身打量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雪地中。
这片雪地上,除了雪,再无其他东西,静悄悄的,云榆甚至能够清楚地听清自己的呼吸声。
云榆探查灵脉,幸好她及时服下了丹药,保住了部分修为。她试图施个简单的御寒决,却发现无法驱动灵力,就连储物袋也打不开。
此处应该是设了禁制。云榆放弃继续尝试催动灵力,她在原地稍稍休息了片刻,便开始寻找出口。
不知道走了多久,潺潺水声响起。云榆顺着水声走去,见到了一大片清透明亮的湖。水声却消失了,湖水平静无波,像是一面镜子。湖中央有一小片陆地,陆地上是一个类似于传送阵的东西。
云榆心生疑虑,她用剑挑起一些雪扔进湖中,雪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宛如从未出现一样。此处有蹊跷。她转身欲走,却被无形的力量推了一把,跌入湖中。
湖水短暂地泛起波澜,很快平静下来。
……
“阿榆。阿榆。”
云榆被一阵亲切温柔的声音唤醒,她睁开眼,女子眉目如画,温婉如玉,笑着唤她:“阿榆,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怎的还睡过了头?”
眼前人是她姑姑,云幽。是名医修,没有加入任何宗派,平日里常云游在外。
云榆感到一阵恍惚,她眨了眨眼睛,眼前房间挂着大红灯笼,贴着喜字,瞧着极为喜庆。
她的记忆似乎有些模糊,不确定地重复云幽的话:“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
“还真是睡糊涂了。”云幽嘴角带着笑,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她将云榆从床上扶起,“快去洗漱吧,莫要耽误了吉时。”
云幽动作轻柔地为她化着妆,叮嘱她:“虽说你与周净远的婚姻只是做个表面功夫,但毕竟收了周家的好处,今日可要给他们周家一个面子。”
周净远,她记得这人。是她的小师弟,也是她的宿敌。两人性格极其不合,对对方都深恶痛绝,奈何她母亲生前与周净远母亲关系极好,给两人定了娃娃亲,立了誓约。若违此誓,两人都会遭受誓约反噬所带来的严重责罚。
云榆和周净远作下约定,结了婚后只需做下表面功夫,若任意一方有了心仪之人,便可立即解除婚约。周净远母亲最近频繁噩梦,催着两人尽快结婚,连着几日给云榆送来了各种奇珍异宝。
周净远母亲所送来的奇珍异宝中似乎有一瓶很珍稀的丹药……是什么呢?
云榆发觉自己忽然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件事。
“小榆可真漂亮。”云幽的夸奖声唤回了她的思绪,她打量了下镜中的自己。镜中人身着红色喜服,清冷的眉眼在妆造的粉饰下多了几分艳丽,甚至显出几分妩媚来。
云幽眼神变得幽远,她想起云榆早死的父亲。眼角泛着泪光,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的秀发。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着。
外面有乐声传来——是接亲的人到了。
修仙界以实力为尊,一般是修为高的人来接亲修为低的人。若不是云榆在秘境中受了重伤,修为一落千丈,应是她去接亲周净远的。
云榆暗暗有些可惜,想到周家送来的那些丰富聘礼,又觉得没那么可惜了。
有人径直进入到房中,周净远剑眉耸立,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冷如寒潭,鼻梁高挺,薄唇微微勾起不带丝毫笑意。明明是一副新郎官的打扮,他却摆出了阎王的气势。
他抱着剑站在一旁,声音轻佻:“走吧,云榆师姐。”
宗中弟子皆唤云榆为大师姐,只有周净远每每会在师姐前加上她的名字,拉长语调这样叫她。
云榆瞧了瞧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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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剑,又望了望自己的储物袋。她沉吟片刻,从储物袋中拿出自己的剑。将剑抱在手中,果然安心了不少。
她快步上前,走到周净远前面,顿了一下后继续往前走,没有顾及周净远是什么反应。
于是众人便见两人皆手持自己的剑完成了所有的婚礼仪式,不由得感慨:剑修,结婚都要拿着剑,当真是恐怖如斯!!!
两人来到喜房,周净远进来后没待多久声称自己突然有事要处理,便离开了。
云榆想着时间还早,从储物袋拿出昨日未参透的剑诀。在烛火的映照下,认真地看了起来。
等她抬头倒水喝时,却见周净远不知何时回来了,坐在一旁,只深沉望地,一言不发。
云榆准备将剑诀收回储物袋,却发现她打不开储物袋。她不想与周净远交流,便推门欲离开寝殿。门被死死地定在那里,她费了老大的劲也没推开。
她实在没法,抬头欲将此事告知周净远,对上了他有意回避的视线,听见他轻轻的声音:“我在这间屋子里布了阵法,无法与外界联系。”
“你这是何意?”云榆秀眉微颦,心中不解。
“因为……”周净远抿唇,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了。
云榆看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腥红,疑心是烛火倒影。她没有等到周净远的回答,只等到他慢慢靠近她的脸庞,没有什么表情的模样。
对上那双凉薄双眼,云榆莫名觉得他很难过。在短暂的愣怔后,她头脑开始感到晕眩,云榆后知后觉周净远的异常。
“你……”
话还没说完,周净远的剑一下穿透了她的身体。云榆吐出一大口血,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人。
周净远慢条斯理拔出剑,垂眸,声音很轻:
“抱歉。”
“我欲证道。”
这些画面猛地破碎了,变成了一块一块的小碎片,又组成一片透明的镜子,镜子中央有一滴鲜红的血,红得刺眼。
云榆猛地坐了起来,心脏被刺穿的痛感残留在她身上。在看清眼前熟悉的这张脸后,她起身下意识提剑指向周净远喉间,周净远愣在了原地。
周围弟子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嘀咕道:“大师姐终于忍不下去了吗?”
“诶?两人还真如传言那般不合?”
“打起来!!快打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我赌大师姐赢!”
……
诸如此类的声音传到她耳边,云榆这才注意到有很多熟悉的弟子围绕在她身边,进而看清众人都待在一个山洞中——她似乎还在秘境中。秘境里十分寒冷,大部分弟子身上都有御寒的衣物,只周净远一人仅穿了件单薄的外衣。
云榆和周净远不合是宗门上下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像今日这般一言不发直接拔剑而向却是第一次。
周净远身着一身红衣,长发如瀑。他瘦削修长的两指轻轻夹住剑尖,桃花眼微微弯起,声音如蜜:“云榆师姐,这是何意?”
他停顿片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若是想要对决的话,那也得等云榆师姐伤好之后再谈。云榆师姐拖着这一幅病躯,我若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云榆刚刚醒来头脑还有些发晕,想也不想回击道:“你有哪次对决赢过我吗?”
周净远沉默。
他瞥了云榆一眼,冷笑一声,捏着剑尖的手放下,握紧手中剑,呈现出进攻的姿态,反驳的话到口中却又吞了下去。
2. 穿书
“大师姐,你终于醒了!!!”
“小师弟,我有一招还没悟明白,你快来教教我。”
在山洞外看戏的两人见状不对,飞速跑进来,一人拉走一个,分开了两人。这两人同样是剑尊座下亲传弟子,是云榆的二师弟和小师妹。
二师弟安与秋一把揽过周净远的肩膀,半推半拉地将他带出了山洞,周净远并未多加推拒,临走前看了云榆一眼。
小师妹段温玉扶着云榆慢慢坐了下来,她声音响亮,丝毫不避讳其他人:“大师姐!你伤势还未痊愈,要打也要等你伤好了再打。到时候我定将全部家当压你赢,获利分你一半。”
山洞外的安与秋听到段温玉前半句话,暗道不好,连忙伸手想要捂住周净远的耳朵,被周净远一个眼神吓缩了回去。
安与秋不自在地望天望地,试图转移话题:“哎呀呀!不是说秘境出口快要出现了吗,怎么还没出现呢?”
周净远神色晦暗,他的手摩挲着剑柄,笑了笑,一副很好相处的模样:“那我便同二师兄去一探究竟。”
在段温玉眼神的示意下,山洞中其他弟子纷纷离开,去干自己的事了。
云榆觉手下触感温软,垂眸见她坐着的地方铺了一层狐裘,这狐裘雪白,布料甚好,一看便出自于富贵之家。云榆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段温玉顺着她的眼神望见狐裘,解释道:“大师姐你一人将魔兽引走后不久我们遇到了小师弟,他得知此事,破了你设的阵法。”
“我们都在找你,到头来是小师弟从这个山洞中找到了你。这狐裘,也是小师弟从自己身上解下的。”
这狐裘竟是周净远的?
“话说这秘境怎么会出现魔兽呢?若不是有大师姐在,我们肯定都危在旦夕了。”段温玉望向云榆的满眼写着崇拜二字,拉着云榆的衣角。
云榆后知后觉自己修为倒退的事,她虽有遮蔽修为的法宝,但修为远高于她的人却还是能够轻而易举得知她的修为。周净远没有那么高的修为,却有数不胜数的法宝,想来也觉察到了她金丹破碎的事。
所以,那欲言又止的话,那一眼,这狐裘,无一不象征着他莫须有的怜悯。
狐裘变得滚烫,云榆瞬间站了起来。她握着平怨剑的手发白,心脏的阵痛感加剧了她的不适感。她想要从储物袋取出静心丹,却在储物袋中发现了一样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面澄净的镜子,在见到镜子的第一眼,成千上万的画面涌向她的脑中。
“大师姐!大师姐!你没事吧?”
云榆身形有些摇晃,段温玉扶住她的身体,焦急地唤她。云榆很快稳住身体,她勉强笑笑:“我没事。”
她想起来了。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个世界是她看过的一本小说,云榆穿越过来的身份是反派的前妻。这本小说的反派是周净远。
刚刚所经历的事情似乎都有了解释,因为那是原书中的云榆曾经历过的事情。在两人的大婚上,云榆就此惨死在周净远的剑下。
身在反派的周净远自然也没有什么好结局,他在杀妻证道不久后走火入魔,成为了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大魔头。在小说的大结局中,周净远被主角打败了,死了。
她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艰难地消化着小说的剧情。
然而在进秘境之前,她和周净远的婚期已然定下,正是三日之后。
云榆想起周净远所修的是无情道,又回忆起两人之前的种种恩怨。
“秘境出口出现了!我们快出去吧!!!”
山洞外面传来弟子欢欣鼓舞的声音,山洞内众人欢呼起来,忙涌了出去。
云榆和段温玉跟在众人身后。
从秘境出去后,云榆作为和魔兽接触过的人,被宗主叫了过去。云榆详细描述了和魔兽战斗时的相关细节,只提及自己侥幸活了下来,并未讲述她跌下悬崖及后面发生的事情。
宗主对她的行为大加赞赏,宽慰她道:“修炼之事,各有各的机缘。云榆你在剑道上卓有天赋,平日里也勤加修炼。再次结丹,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云榆只应了一声算作回答。
宗主赏赐了她许多丹药、剑诀之类的东西,将她的储物袋堆的满满当当。医修长老为她治愈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给了她一大袋药包,让她每日记得按时服下。
医修长老临走前特意叮嘱她:“你修为退的厉害,灵脉受损,至少一个月内都不宜催动灵力。”
云榆平静无波的神情因为这话泛起了波澜,医修长老深知云榆闲不下来的性格,又补充道:“看书时间也需要控制,最好一天不超过两个时辰。”
瞧着云榆耷拉个脸,一副怎么也遮挡不住的苦兮兮模样,笑着安慰她两句:“修炼重在积累,适当的休息反而对修炼有好处。你平日里太拼了,现在修养一段时间也许也是一件好事。”
云榆回到寝殿后第一件事便是给周净远的母亲传音,传音中提及自己伤势严重,婚约恐要延期。
写完信之后,她一口气喝完了放在一旁的药。嘴里弥漫着酸苦的味道,云榆险些吐了出来,一连吃了几块梨糖糕,才缓过劲来。
她一刻也没耽误,动身去了藏书阁,直奔关于器物方面的书架。一是为了知晓储物袋里多出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二者她对于突然多出的记忆也有些怀疑。
云榆记得医修长老的叮嘱,选择找两个时辰的书后休息片刻再继续找。就这样从下午一直找到了凌晨时分,从太阳高悬到月亮高照,藏书阁弟子早已走完了。
她终于从一本古籍上看见它的介绍:忘尘镜,神器,边框血红条纹,触感黏腻。传闻中此镜能够找回人丢失的记忆。
云榆瞧见储物袋的那面镜子,跟古籍上描写的一模一样。可她从未听说过神器还有强买强卖的?
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云榆师姐怎这么晚还在藏书阁?”
熟悉的轻佻语气,熟悉的称呼。
云榆将手中的书不动声色地放在一旁,偏头,见周净远一手捧书,一手执剑。周净远外面披着狐裘,瞧着与白日秘境中的极为相似。他的视线落在书上面,并未瞧向她。手中剑倒是不安分地向她的方向震动了两下。
云榆定睛一看,周净远所看的那本书书名为《霸道师弟狠狠爱》。
……这是什么东西?
“原来师弟喜欢看这种书。”
周净远合上书,在看清书名的那刻嘴角抽动了下。他变脸变的很快,挑眉,笑意盈盈,欣然承认:“修炼之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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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无趣,自然要找点乐趣。”
他将书收进储物袋,抱手靠在书架上。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直直望向云榆,转移话题:“我大晚上来这里是为找乐趣,却不知云榆师姐是何目的?”
云榆懒得找理由,冷声道:“与你无关。”
周净远平日里从来不来藏书阁的,更别说是在凌晨时分。云榆心知肚明他是来找她的,开门见山说道:“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云榆师姐的传音我母亲收到了,她十分担忧你的伤势,让我来关心一下。”周净远慢条斯理说道,语调慢了下来,“还有关于婚约的事……”
周净远见云榆那对他万年不变的冰块脸没出现半分波动,兴趣散了几分,也没再卖关子:“我母亲还是希望在三天后举行,她说她只有那天有时间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云榆默了半晌,她知自己伤势严重,若小说剧情真发生了,她还真打不过周净远。
于是,她干脆说道:“我们解除婚约吧。”
周净远嘴角的笑耷拉下来,有一瞬没有任何表情,又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惊讶道:“什么婚约?”
他笑了笑,继续说:“云榆师姐怕是糊涂了,我们不是说好结婚后依旧是各过各的生活,不受任何影响吗?”
见云榆眸中坚定,他也维持不下去自己的笑容,语含讽刺:
“云榆师姐真厌我至此?”
云榆不欲多做解释:“你自己心里清楚。”
“云榆师姐莫不是忘了违背誓约的后果?”
“此事是我违约,违约的惩罚我一人承担。你母亲所赠之礼,我也会还回去。只要你同意此事,我明日就去余雪山接受惩罚。”
周净远母亲所赠之礼中的丹药她已然服下,幸而云榆还有与那丹药同样珍贵的其他东西。
他紧追不放,眼睛微眯,是一种进攻的姿态,对她的话没有回答,问道:“云榆师姐可是有了心仪之人?”
云榆心中烦闷,又拿出了与刚才相同的话术:“与你无关。”
被长剑刺穿心脏的感觉仍保留着,新仇加旧怨,她没有心情再对周净远保持任何好脸色。
周净远沉默片刻,垂眸望地,嘴角下垂,是很可怜的模样,平静地陈述着事实:“你我三日后要大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修仙界。师姐若在此刻毁约并换个人结婚,怕是不妥。”
云榆并不觉得这算什么:“修仙界谁不知道我们两人并无感情,师弟大可放心,并不会对你名誉造成什么影响。”
周净远的剑剧烈抖动着,几乎要挣脱周净远的禁锢。周净远扫了它一眼,它才安分下来。
他一字一句慢慢道:“我不会同意此事的。”
云榆仍不死心,试图以利诱之:“我可以把上回得到的玄铁剑鞘送给你。”那剑鞘十分珍贵,几乎是每一个剑修的梦中情鞘。
周净远斩钉截铁:“不用。”
云榆靠近他,盯着他的眼睛,试图看出他的真实想法,循循善诱:“那你想要什么?”
周净远眉眼弯弯,眼底没有笑意。他慢条斯理地说道:“云榆师姐怕是忘了,我与你一向不合。如今既得知师姐如此排斥与我结婚,自然是不可能答应与你解除婚约。”
两人自是不欢而散。
3. 杀夫证道
三日后。
云榆与周净远的大婚如期举行。
宗门上下弟子皆为难得的休息时间感到开心,真诚地送上祝福。不过祝福的内容无一不是单独祝福他们两人越来越好,像是“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诸如此类的话是万万不可能出现的。
一直到进入婚房,所发生的事与她在秘境中经历的一模一样,甚至她的姑姑云幽和她说的话与秘境中丝毫不差。
不过也许是因为她向周净远提出过解除婚约,周净远的脸没有那么臭,反而一直挂着个笑脸,像是很开心的模样。
两人在完成所有仪式后回到了寝殿。
当周净远一边提出他有急事要处理一边急匆匆往外走时,云榆一剑拦住了他的脚步,她声音如往常般清冷:“刚好,我也突然有急事要处理,一起出去吧。”
周净远有些惊讶,他若有所思地望着云榆,感慨了一句:“那还真是巧了。”
云榆这次轻松地推开了门,门外扑面而来一股熟悉的香气,周净远似丝毫未察觉般,直直地往前走去。
她疑心周净远当时便是趁此机会去外面在寝殿周围布置了阵法,因此周净远往那个方向走,她就悄悄地也往那个方向走。
月光皎洁,照在两人一前一后行走的小路上,两人脚步都很轻,只余下一旁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作响的声音。
周净远一路上东拐西拐的,时不时还停留下来欣赏一下一旁的树叶。云榆对他的闲情雅致表示尊重但不理解。
不过稍微走神了一刻,眼前身影陡然消失,云榆耳旁呼吸滚烫,打在她的脸颊上。她迅速往前走了两步,远离身后突然出现的周净远。
她的警惕心呢?云榆暗自懊恼。
周净远挑眉:“云榆师姐怎一直跟在我后面,莫不是怕我这新郎官跑了?”
这下被周净远逮了个正着,云榆理直气壮回答周净远的质疑:“我也是走这条路。”
周净远盯着她眼睛许久,眼中狐疑并未消缺:“我突然想起那件事也不是很紧急,云榆师姐,你的那件事呢?”
“也不是很紧急。”
“那我们回寝殿吧。”
各怀鬼胎的两人又回到了寝殿中。
周净远抱剑站在一旁,身体紧绷。云榆在一旁斟酒,抬眸询问他的意见,“要喝酒吗?”
他面对云榆几乎称得上是示好的行为,心下疑虑更深,面上不显,反问道:“为什么不喝呢?”
“这大喜之日,我自然是要喝的。”
他接过云榆递过来的酒,却没有直接喝下去,周净远扬扬头,示意云榆:“我这人一向尊老爱幼,云榆师姐先喝吧。”
云榆淡淡瞥他一眼,干脆地一饮而尽。
周净远也像模像样地抿了一口酒。
他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在恍惚之际,隐隐约约看见云榆手中持剑,缓缓走到了他面前。
她似乎有些犹豫,收起剑,手中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你……”周净远艰难吐出一个字。
云榆的匕首抵住他喉咙:“别说话。”
于是他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血溅到她脸上,慢慢流了下来,化为血花滴落在地上。她衣玦飘扬,神情冷漠,淡淡扫他一眼。
剑“砰”地一声响,摔落在地。
他后退几步,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直直望着眼前人,交织着震惊与不解。
却听见她清冷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
“抱歉。”
“我欲证道。”
……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云榆和一少年端坐在庭院的桌子两旁,少年脸上带着大病初愈的病色,颈脖上缠着白色的绷带。他眉头微皱,身体紧绷,眼神一瞬也不曾离开云榆。
“你既然来了。”云榆自顾自地看着书,头也不抬开口,她知他有许多的疑惑,而她对于如何回答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有什么想问我的,问吧。”
他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身处此处,脑海中所有记忆竟一消而散,眼前女子偶尔来看望他,却从不与他交流。
难得又见到此人,他大着胆子坐到了云榆对面。在听到云榆的话后,他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我是谁?”
“周远。”
“我们是什么关系?”
“师徒。”
“不可能!”周净远想也不想便反驳道,但瞧着眼前人对答如流的模样,不由得又怀疑自己判断失误。
可是眼前女子如此年轻,瞧着比他还小,怎么可能是他的师傅?
“不信便算了。”云榆放下书,冷冷地瞥他一眼。转身欲离开,身形微滞,留下最后一句话,“我权当没有你这个徒弟。”
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徒留周净远一人茫然地待在原地。
赵安如往常一般来到周净远寝殿送药,却见他站在窗旁,望着窗外沉思。
赵安来到他身后,随他的目光瞧见云榆练剑的身影,又听见他的嘀咕声:“难道她真的是我的师傅?”
她轻笑道:“周公子在看什么呢?”
周净远眼神飘忽,声音坚定:“自然是在欣赏大自然的美景。”
“好好好。”赵安也不戳破周净远蹩脚的谎言,将熬好的药放在桌子上,提醒他,“快喝药吧。”
周净远皱着眉头将药一饮而尽,苦味滞留在他喉间,久久不散,叹气道:“安姐姐,你真的不能在药里加点糖吗?”
赵安但笑不语。
周净远旁敲侧击:“安姐姐,你从前认识我吗?”
赵安面不改色地回话:“自然是认识的,你是小榆的徒弟嘛。”
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叹气:“你和小榆在除妖时受了伤,若不是她及时将你送了过来……”
周净远眼中的狐疑未打消:“可是……她看起来那么年轻?”
赵安眨眨眼,信口胡说:“自然是吃了驻颜丹,小榆真实年龄的话,得有七八十了吧。”
周净远愣怔在原地。
赵安轻笑:“你脖子上的伤需要换药,我去叫你师傅来。”
话毕,转身离开。
夜深。一阵敲门声传来。
周净远心中有事,并未听到敲门的声音。
房间内半晌没有回应,云榆索性直接进入寝殿。见周净远躺在床榻上,盖着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
“你在干什么?”
她对于周净远的行为很是不解。
云榆的声音使周净远探出头,他的耳朵泛红,表情维持着平静,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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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回答她的问题,没有什么礼貌地唤她:“喂。”
云榆扫他一眼。
他说:“你真的是我师傅吗?”
云榆懒得回复他这个问题,将药瓶和换药的工具放在桌子上,吩咐他:“起来,换药。”
即便没有得到回应,周净远还是乖乖起身,坐在凳子上。
云榆在他身前,动作轻柔地解开绷带,拿起一旁器具和药瓶,给他换药。
周净远望着她长长的睫毛和睫毛下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喉咙滚动,下意识想偏头。想起眼前人的年龄,又忍不住想叹气。
“别动。”
云榆说话时的呼吸打在他脖子上,周净远有点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张嘴想要说话。
“也别说话。”
周净远闭上了嘴,耳垂红欲滴血。
等到换完药,云榆坐在另一个凳子上,瞧着周净远飘动的眼神,心下叹气:“有什么想问的问题,问吧。”
“你不会骗我吧。”周净远仍是放不下心来。
云榆答得很快:“不会。”
周净远得寸进尺:“你发誓。”
“不问我就走了。”话音刚落,云榆便作出要走的架势。
“诶诶诶!”周净远连忙阻止她的动作,迟疑片刻,选择先问出自己最好奇的问题:“你真的有七八十岁吗?”
云榆倒水的动作顿了顿,给出肯定的答复:“是。”
她沉吟片刻,为了使这句话显得更可信,补充道:“我已经七十八岁了,虚岁八十。”
“好吧。”周净远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他作出妥协,说出自己琢磨了半天的方法,“等我伤好后,我们打一架。如果你赢了,我就相信你是我的师傅。”
云榆手一抖,杯子中的水溢出,桌子上沾了点水。
果然,比试狂魔就算失忆了也只会想着比试。
“不比。”她果断拒绝。
周净远刚拜入宗派时,粘人得很,整天跟在她身后。后面不知为何性情大变,开始执着于和云榆比试。
在他们之间进行过的四十八场比试中,周净远从未赢过一次。
“那你怎么证明你是我师傅?”周净远撑着桌子站起来,靠近她,细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
云榆秀眉微颦,她稍微后仰身子。却被周净远一下子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大声说:“你心虚了!”
这幼稚鬼。
“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云榆反问道,试图换种方式让他接受两人师徒的关系。
眼前人眼神飘忽了起来,周净远坐了回去,开始分析了起来:“你在病中对我如此悉心关照……又每每来为我换药。”
他越说脸越红,瞥了瞥云榆神色,又连忙低下头来,一副娇羞的模样,慢慢说出自己的猜测:“难道我们是道侣?”
从某种方面来讲,他猜的还真没错。不过他口中的悉心关照是云榆闲着无聊才偶尔想起他来看他一下,为他换药则是因为赵安强制性的要求。
云榆蓦然笑了,眉眼生动起来,声音很温柔:“你当真这样认为?”然而她手中的杯子已然有了破裂的迹象,眼底深处一片冰冷。
周净远对于自己的猜测很是自信,云榆的反应更是让他觉得自己猜的没错。
“难道不是吗?”
4. 扶烟镇
云榆用晦涩的眼神盯着他,好一会儿,周净远被盯得心虚了,望向窗户,咳嗽两声:“我开玩笑的。”
周净远的反应与记忆中的那人截然相反,云榆觉得有些新奇。她握着杯子的手松了,沉吟片刻,叮嘱道:“你伤势尚未痊愈,需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这三个月,你就待在这里吧。”
“三个月?!”周净远瞪大眼睛,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变得圆圆的,透露出几分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幼态来。他下意识不想待在一个地方太久,即使这个环境很安全。
他摸了摸自己颈脖上的绷带,嘀咕道:“我伤势有这么严重吗?”
“有。”云榆料想到周净远会有这般反应,她点点头,继续流利说,“你我师徒在外有不少仇人,你最好少出门,要出门也记得给赵安报备,她那里有易容丹,记得服下。”
周净远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反问云榆:“那你呢?”
云榆说的理所当然:“我自是有要事处理。”
她见周净远像吞了黄连一般的苦色,斟酌道:“有空的话,我会来这里探望你。”
“你不是说你是我师傅吗?”周净远这时想起云榆的说辞了,全然忘记自己刚刚的推测,“既是师徒,哪有师傅丢下徒弟一个人走的?”
“我懂了!你是不是想抛下我这个徒弟,然后自己到处去潇洒!!!”周净远大声嚷嚷道。
云榆眉心一跳,她捏了捏自己的眉间处,见眼前人在此无理取闹。
周净远看云榆未提出其他意见,壮了胆,不依不饶地继续说着类似的话。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了,他小心翼翼瞅了瞅云榆的神色。
云榆冷淡瞥他一眼:“说完了?”
周净远偏头,“嗯”了一声。
“此事已定。”云榆起身,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周净远想拦住云榆的步伐,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施了定身诀,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榆离开。
第二日,周净远从赵安处打听到云榆住处,急匆匆赶过去,敲门声没有应道。想到云榆昨日推门而入情景,大声通知了寝殿内的人后推门而入,却见寝殿里一片空荡荡,床榻上的布褥叠的整整齐齐。
周净远扫视了一遍寝殿,轻而易举判断出云榆在昨日就已离开了此处。
扶烟镇。
此时此刻,云榆正端坐在一家客栈的角落处,阳光透过窗户撒在了她的脸上,为那张冷清的脸增加了几分暖意。
手中茶杯微凉,她毫不在意,饮下茶水。目光一直落在对面酒楼二楼的某个雅间处,神情冷漠。
对面酒楼是扶烟镇最大的酒楼,此时正是饭点时刻,酒楼里人来人往、鱼龙混杂。酒楼二楼的雅间处,一矮小瘦弱男子正笑呵呵地对对面貌美女子说着什么,貌美女子脸上也带着温温柔柔的笑容,眼中却是冷的。
男子的笑在余光瞥到酒楼外的身影时一下子僵住了,他僵硬转过头,在彻底地对上那双淡漠的双眼时,立刻转身就跑。
“跑什么?”云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随后他发觉自己便无法动弹了,就连说话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来。
那貌美女子穿着一身娇嫩粉衣,衣摆上挂着几个小铃铛。伴着“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她小步跑到云榆面前,眸中含泪,声音娇柔,对云榆很是依赖信任的模样:“此人对我心怀不轨,多亏姑娘出现,及时相救。”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靠近云榆。女子身上有股浓郁的芳香,闻之欲醉,她伸手欲攀附到云榆肩上,被一把抓住。
“姑娘这是何意?”她惊声道,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莫不是嫌弃我……”
云榆另一只手轻轻掐住她的脸,她没有错过女子眼底的复杂情绪,很平静地唤出她名字:“梅落雨。”
瘦弱男子在听到这名字时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恐惧,他的身体剧烈地颤动着。
梅落雨面上神情经过几瞬变化,最后还是露出点点笑意,她娇声道:“大师姐竟能一眼就认出我来,想必还是对我恋恋不忘吧。”
“人我带走了。”云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懒得与她掰扯下去。刚松开捏住她脸的手,又被梅落雨握住她的手腕。
“整个凌云宗都在找你和你的小师弟呢。”梅落雨对她的态度感到不满,语中暗含威胁,“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踪迹告诉凌云宗的人?”
梅落雨的力气很小,云榆随时都能挣开,她却并没有作出挣开的举动来,只说:“你不会这样做的。”
梅落雨默了,她松开握着云榆的手,冷声道:“你走吧。”
云榆一把抓起瘦弱男子,欲离开此地,又被梅落雨叫住。
“等等。”
她听见梅落雨说:“你可知周净远的下落?”
云榆眨了眨眼,有风吹起她的发丝,她好一会儿才说:“不知道。”
话毕,她将瘦弱男子带回客栈,头也不回。
“你怎会在此处?”她手持匕首,刀尖在瘦弱男子脸上滑动着。
瘦弱男子畏惧于她手中匕首,他虽其貌不扬,却是十分爱惜这张脸蛋。他喉结滚动,才道:“哎哟!云姑娘,我们少主找你好久了!这不是听人说你在扶烟镇吗?这才带着我们匆匆赶来。”
瘦弱男子是魔族少主手中部下,云榆曾在与魔族少主交锋时见过这张脸。
云榆刀尖朝内,他的脸上渗出点点血丝:“说谎。”
瘦弱男子生怕云榆不信,他匆忙道:“我发誓!苍天在上,若我所说有假,立刻暴毙!”
修仙界的誓言可做不得假,片刻过后,瘦弱男子仍安好无事。
云榆暗道倒霉。依那魔族少主的性子,若见到她,定会闹个天翻地覆,搅乱她所有的计划。
云榆没放下心中疑虑,又问他:“谁告诉你们我在扶烟镇的?”她的行程并未透露给任何人,扶烟镇是修道之人万万不愿踏足之地。她一路小心谨慎,也未遇见任何门派的人。
瘦弱男子诚恳道:“少主身为少主,自然有特别的信息渠道,怎么会告诉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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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云榆倒是信的。
云榆握匕首的手松了松,却还是没离开瘦弱男子脸旁,继续询问男子其他事:“你们来此地可还有其他目的?”
瘦弱男人如拨浪鼓似地摇起头来,生怕云榆不信他的话,做保证,“少主在离开前就告诉过我们,此行只是为了找到你,其他多余的事都不能做的!云姑娘你不信的话,我还可以发誓!”
云榆瞥他一眼,没有回答,转身坐在一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
“云姑娘啊!我来镇上可没做任何坏事!!!”瘦弱男子见云榆表情松动,趁热打铁为自己说好话,“如果你放了我,我绝对不会向少主透露半分你的踪迹。”
“我可以发誓!”他急忙保证道。
云榆听出瘦弱男子威胁之意,心中不喜,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魔族之人多狡诈利己,做出此事再正常不过了。
瘦弱男子却从这一眼中读出了不好的意味来,又换了副神色,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云榆思考着对策,似乎并未注意到瘦弱男子从衣袖中缓缓拿出一块石头。
下一秒,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瘦弱男子手中石头不翼而飞,云榆知晓瘦弱男子的小动作。但她自进门便设了屏蔽阵,瘦弱男子修为极低,身上也并无高品级法器,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任何消息传递给外界的。
听见没有人回应他,门外人又礼貌地敲了两下门。
云榆只觉头疼,她犹豫片刻,眼前此魔修身上并无太多血腥之气,想来也并未杀害过他人。
她作出了让步:“你发誓吧,发完誓后我放你走。”瘦弱男子心中大喜,飞速发完誓后便从窗户离开了此处。
云榆这才打开门,门后是熟悉的人。
周净远身着一身黑衣,脖上白色绷带尤其显眼。他手里拿着一块石头,低着头,乖巧唤她:“师傅。”
过了一会儿,对面仍没有声音。他悄悄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还是没忍住向云榆寻求夸赞:“我做的不错吧?”
云榆忍不住想扶额。
差点忘记眼前人恐怖的阵法天赋了,她设低级的屏蔽阵,对他来说破解是再轻松不过了。
她又想到另一件事,眼睛微眯,“你跟踪我?”
周净远望天望地,就是不望她。
云榆冷笑一声,便欲关门。周净远抵不过云榆的力气,勉强探出个头来,为自己辩解:“我这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全!”
“你不能这样对我。”他声音似乎有些委屈。
“哦。”
云榆应道,然后毫不留情地合上了门。
“师傅,我绷带还没换呢。”
“师傅,我一天都没吃饭啦!”
“师傅,我有点困了。”
周净远既无法进入她的房间,便选择在她房间外面待着,想要靠着一直说话以唤回她微薄的同情心。
云榆毫不受影响地翻着手中的书。
可惜,她是一个冷血的人。
5. 灵街市
云瑜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等她幽幽转醒时,窗外漆黑的天空已挂上了一轮明月。自从储物袋多出那忘尘镜后,她总是容易陷入困倦和疲惫之中。
她起身,身上外袍滑落。她拾起外袍,抬眸望向门外,犹豫片刻后开了门。
周净远坐在地上,衣着单薄,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他伸了个懒腰,见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迷迷糊糊说:“师傅,你醒了啊?”
云榆在住宿时吩咐过客栈的人如无要事不许来此打扰,周净远这副模样倒也幸好没被其他人看见。
云榆没有应声,他清醒了几分,见她手中外袍,解释道:“你在里面待太久了,我怕你出事,所以就进去了。”
他站直了身体,脖子上的伤隐隐发痛,脸上骤然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笑着看着云榆说:“但是我给你披了件外袍就立马出来了。”
眼前身影与记忆中初见时的活泼少年相重合,云榆晃了晃神,又听他说:“师傅,我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啊?”
周净远第一眼醒来见到的就是云榆,或许是出于某种莫名的雏鸟情结,也或许是因为在云榆身边他总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着云榆,既是如此,云榆说什么他嘴上应着就是了。反正云榆总不可能还要管他内心怎么想。他心底里仍然不相信两人的师徒关系。
云榆将外袍扔向他,转身又进入房间,没有关门。周净远将此视为默许,披上外袍,乐呵呵地跟着她走了进去。
云榆对周净远的态度转变难免有些讶异,明明他昨日还咬定了两人不是师徒关系,今日见到她后一口一个师傅叫的亲热。
她不冷不淡开口:“你现在承认我是你师傅了?”
周净远不自在地挠了挠头,所说的话却没半句出自真心:“昨日是徒儿脑袋发昏了,今日清醒许多,不知如何,心中便觉得你肯定是我师傅。”
云榆坐了下来,从壶中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询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扶烟镇与赵安所居的渺云山距离不远,但渺云山附近的小镇村落可不少,扶烟镇也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周净远站在她面前,伸出手来,手中有一颗豆粒大小的虫子。这虫子身体极黑,与这双白皙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它正闭着眼睛,安详地躺在周净远手中睡觉。
他半真半假地解释道:“我去你寝殿时没有见到人影,正担心你的安全,储物袋里突然蹦出了这个虫子,它在你寝殿嗅了嗅,就指引我来到了这里。”
云榆一眼认出这是寻迹虫,虫如其名,它能够通过嗅闻味道而追寻味道主人的踪迹,虫身俞小,能力俞强。
但是她倒是从未听说过寻迹虫还能听见主人心声,主动跑出来帮忙寻觅踪影的。
“你离开前和赵安说过没有?”
其实还是赵安提醒他云榆就在附近的小镇村落中的,周净远想到赵安的嘱托,选择性地说道:“说过了。安姐姐也很担心你的安全,让我赶紧找到你把你带回来。”
云榆冷笑一声。她对赵安性子清楚得很,赵安若是真说了这话,只怕是被夺舍了。
周净远自顾自地继续说:“至于易容丹的事……她说那是另外的价钱,等她和你重新商量后再谈。”
云榆冷淡地瞥了周净远一眼,没有戳破他的谎言,简单道:“你去开一间房,半个时辰后和我去一个地方。”
周净远身上法器众多,对她所行也许有帮助,更何况她也不放心周净远一人待在客栈中。
周净远眼睛亮了起来,扬眉,声音响亮:“我这就去找店小二。”
“等等。”云榆叫住了匆匆想要离开的周净远,周净远转身,见云榆从储物袋里拿出换药的工具,低下头没有看他,声音冷淡,“带了药没有?”
周净远没有说话。
云榆疑惑望他,秀眉微颦:“你不是说你绷带还没换吗?”
她有了猜测,脸沉下去:“难道你骗我的?”
“没有没有。”周净远没想到云榆还记得这事,反应过来后慌忙否认,落座于云榆对面的凳子上,卖乖道,“多谢师傅。”
云榆动作不似之前那般轻柔,伤口处传来的刺痛感让周净远的大脑格外清醒,他没有出声让云榆动作轻些,忍了下来。
那颈脖上结了淡淡的疤的伤口渗出点点猩红血液来,云榆擦去血。在换完药后,她感觉手指上残有温热血液,就像是那日她匕首划过他颈脖溅向她手指的血一般。
她低下头来,才发现是幻觉。
云榆捻了捻指尖,心中默念清心诀,面上不显。
“师傅,那我去找店小二了。”周净远站起来,话一说完就出了门,险些被门槛绊倒,站稳后匆忙离开。
待周净远离开后,云榆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卷空白书籍,她手一挥,书籍中浮现出图像和字体来。
书籍正中央的图片中描绘了一个繁华的街市,街市中人来人往,摊位众多,乍一看好不热闹。但若仔细瞅一眼,就会发现许多惊异之处,有人眼睛冒着红光,有人衣服后面是细长的尾巴,更别提摊位上冒着绿烟的大锅和带着血丝的肉了。
图片下方写的是——扶烟镇:灵街市。
在一个黢黑的小巷中的尽头,一人身着黑衣,外披黑色斗篷,将浑身上下蒙的严严实实的。他个子很矮,站在小巷尽头墙壁中央,与墙壁几乎融为一体。
突然,黑衣人身前出现两道身影,一人黑衣一人白衣,皆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面具颜色也是一黑一白。
他们走到他面前,黑衣人声音像裹了一层厚厚的沙砾,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钥匙。”
女子伸出手来,没有将手中的石子给黑衣人,而是将石子扔到了黑衣人的头上,石子从他头上穿过,没发出任何声响来,像是投入到了一个无底洞中。
片刻后,黑衣人的身体竟变成了一扇绿色大门的模样,门敞开着,里面是一片黢黑。
云榆察觉到周净远抓着她衣角的手,有些不适应,但还是默许了他的行为,侧身说道:“进去吧。”她声音低沉沙哑,全然不似曾经清澈动听的声音。
话毕,她弯腰先行进入到了里面,周净远紧随其后。
一阵短暂的晕眩过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热闹繁华的街市,他们竟传送到了街道的正中央。街道中来来往往的人对他们的出现并无太多反应,依旧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
云榆打量灵街市的同时,余光注意到周净远似乎并无太大反应,稍稍放下心来。在来之前,她只简单介绍了下他们要去的地方,让他无论见到什么都不要出声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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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净远兴致勃勃观察着周围环境,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松开了抓着云榆衣角的手,在伸手继续抓她衣角时,却发现穿了过去。
云榆走了几步,见周净远还待在原地,猜到了他的想法。袖中一闪,一条红线绑住了两人的手腕。
两人停留到了一个正常的摊位上,地上摆着各种颜色的杂草。摊主相貌平凡,躺在一旁躺椅上,慢悠悠地摇晃着手中折扇,好不惬意。他见有客人来了,也不起来招呼,全当作没有看见一样。
云榆对他的态度习以为常:“我要的东西呢?”
摊主坐了起来,阴恻恻地望着云榆,笑出声来,发出的声音是与相貌全然不同的尖利:“哎哟喂!什么东西?我可从未见过你!”
周净远闻言下意识想要握着什么东西,却只抓到两人之间的红线,云榆瞥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猴十八。”云榆唤出他名字,猴十八身形僵了僵,却还是想要毁约。他弯腰,眯着眼看云榆。猛地张开嘴巴,其张开的甚大,足足能吞下一个人的头。
他口中散发出的腥气扑到她脸上,下一秒消失了。周净远一把推开了她,冷眼望着猴十八。
此时,空中飘来一张纸,纸上写满着红字,却怎么也叫人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猴十八见到那纸,陡然变了神色。
云榆声音带着笑意:“你当真以为我毫无准备?”
灵街市上多为妖修,既没人严加管束,出尔反尔之事层出不穷。云榆上次来之前,已经提前做好了防备。这纸上正是清清楚楚记下了两人交易的内容,若是违背,自有惩罚。
他闭上嘴巴,转身去摊位旁边的木箱翻翻找找。终于,他找到了一个木盒,直直扔向云榆头部,云榆迅速接在手中。
“哼!你们人修当真是奸诈!”猴十八先表达了下自己的不满,接着不耐烦地解释,“这木盒里就是你要的东西。”
话音刚落,不知何处而来的一道雷直直地劈向他身体,他神情痛苦,慌忙继续说:“你要的东西被他人买走了!!!”
云榆的心沉了下去,冷冷望着他。
“不过这东西和你想要的效果一……差不多,只是需要搭配着息灵带一起用。”
这次雷没有落下。
云榆心中不满,却没有办法。猴十八从旁边摊位随便选了两个草,满脸不情愿,却还是碍于那张纸,递给了她,“赔偿款。”
云榆接过草的一刻,眼前摊位陡然消失,那猴十八溜之大吉了,连草的用处也不曾告诉他。
她的手腕被扯动了下,目光投向周净远,她看不到周净远的神情,但对上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的那一刻,却觉得他是在安慰她。
说来这面具还是周净远送给她的,彼时刚入门的周净远兴致勃勃地捧着面具来找她,雀跃道:“大师姐!这是我从秘境回来特意给你带的礼物。我只给你带了的,师傅和其他人都没有。”
云榆看着他脸颊上的伤疤,还是收下了这个很丑的礼物。
“又见面了。”熟悉的声音唤回了她纷飞的思绪,一粉衣女子戴着粉色面具,靠在不远处的墙壁上,挥手给她打招呼。
正是她昨日才遇到的梅落雨。
梅落雨瞥见她旁边身影,声音陡然冷了下去,厉声质问:“你旁边的人是谁?”
6. 替身
“与你有何干系?”云榆下意识往周净远那边挪了挪,想要遮住他的身影。不过周净远足足高出她一个头来,是怎么遮也不可能遮住的。
这处摊位十分冷清,两人来到此处时,周围没有一个人修和妖修,梅落雨几乎像是突然从地上冒出来的。
梅落雨视线落在两人手上绑的红线上,又见她身后男子依赖的模样,心中的几分疑虑消散,语含讽刺:“你在与他的大婚上消失,难道是为了你这情郎?”
什么大婚?情郎?
梅落雨这句中的信息量太大,周净远怔愣在原地。
她发出轻笑声:“如此说来,莫非那周净远也有了心上人,和他那心上人私奔了?”
听到“周净远”这名字,莫名的熟悉感涌来,他面具下的那张脸皱成了一团,冥思苦想半天也没想出个名堂来。
“你为何来此处?”云榆避而不答她的问题。
云榆和周净远的面具是将整张脸遮的严严实实,梅落雨的面具不同,她的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露在外面,眸中含情,勾人心魄。
她眨眨眼睛,以俏皮的语调重复了云榆的话:“与你有何干系?”
“啊,让我想想你为何在此处。”梅落雨眼神扫过周净远脖子上的绷带,满怀恶意说道,“莫非是你这情郎命不久矣,你为了救他,特地来此苦寻解救之道?”
“没想到啊。向来冷心冷血的大师姐竟然还是个情种。”
云榆敏锐地察觉到梅落雨的心情很是糟糕,不过与她无关。对于梅落雨此行的目的,她思及原书中的剧情,也没找出什么苗头来。
粉衣女子惨死在雪中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的心微微揪了起来。她提醒自己,既已达到此行的目的,便也没有必要再留在此处了。
虽如此想着,她却始终没有迈开离去的步伐。
纵然这个世界是本小说,可她毕竟实实在在生活了这么多年,对书中所谓的配角和炮灰们也产生了羁绊和感情。她无法把他们全然视作小说角色。
她与梅落雨师姐妹一场,纵然梅落雨中途选择了这条道路,但她并不觉得梅落雨就该那样潦草的死去。
或许是她停留的太久了,梅落雨也讶异起来,她说那些话虽有撒气的成分在,但更多的是想要让云榆赶紧离开。
梅落雨琢磨着要不再说些话刺激一下云榆,却听见风吹来她带着叹息的沙哑声音:
“落雨,春天快到了,有空回去看看吧。”
梅落雨只觉莫名其妙,云榆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欲走,没走动,她回首望周净远。周净远察觉到云榆的目光,回了神,老老实实地跟着她走。
梅落雨也有自己的事要办,在此遇到云榆也是计划之外。她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两人的离开。
两人回到客栈后,周净远怀着满腹疑问,云榆看出来了,但他没主动说出来也懒得戳破。
收回红线后,两人各自回到了自己所定的房间。
待她独自一人待在房间时,她打开了那木盒,木盒中央赫然是两片花瓣,一片黑如墨,一片白似雪。
她曾在书中见过这两片花瓣,自是知道它们的用处,但这也恰恰是令她头疼的地方。
这两片花瓣能够达到她想要的效果——掩盖气息,混杂魔气。但是其一,这花瓣需与息灵带一同使用,否则便无任何效果。其二,这两片花瓣相生相伴,必须要两人一同使用,才能发挥效果。
息灵带,极为稀有的法器,修仙界鼎鼎有名的四大家族中也只有两家有。不巧的是,她刚好知道周净远就有这个法器。
但是她不想带着周净远一起,潜入魔界是她一人作出的选择,她也只愿承担自己选择带来的后果。
她这几日寻遍各处,只求找到能够让她混入魔界的方法,却只找到了这两片花瓣。
云榆合上木盒,将木盒和那两片叶子放入储物袋中。她收拾完毕后,静坐床榻上。平怨剑飞到了她旁边,安静的待在那里陪伴她。
第二日。
云榆早早起床,推开门见地面铺着一层精致绸缎,绸缎上却是包的严严实实的早点,早点被红色的灵气包裹着。
周净远平日里醒得很晚,今日竟起的比她还早。
她闻到了梨糖糕的香味,开始不自觉地开始分泌口水,索性遵从内心想法,从地上一并拾起早点和绸缎。
待用过早点后,她叫上周净远一起返回渺云山。她不宜使用灵力,自不能御剑飞行,储物袋中的传送符也所剩无几,便以锻炼周净远的名义让周净远带她御剑飞行。
周净远的本命剑在他昏迷时便被她给藏了起来,她眼下依然无法信任周净远,没有将他本命剑还给他。只从储物袋中翻找出自己曾用过的剑,递给了云榆。
“以后你就用这把剑吧。”云榆说。
这是一把很简约的剑,与穿的花里胡哨的周净远难免有些不相配。
“谢谢师傅!”周净远很是喜欢,兴致勃勃接过了这把剑。前几日他见云榆练剑,早已心生痒意。他随手挥动了几下剑,看似随意,但却是熟悉的剑招。
云榆放下心来,看来即便是失忆,周净远的基本功还是存在的,御剑飞行应该也是行的,带她回渺云山应该也不成问题。所以她只简单的给周净远说了御剑飞行的注意事项。
然而事实证明——
云榆推断出错了,换句话说,不完全对。
除了最开始有些许颠簸,周净远很快掌握了诀窍,灵活的操纵着身下的剑。但是他御剑速度极快,像是在被人追杀一般。而且御剑的方向十秒一小转,三十秒一大转。
在风中凌乱的云榆被迫抱紧周净远的腰身,谁知她刚抱上,周净远耳垂迅速泛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御剑的速度更快了。
她欲提醒周净远,却发不出半点声来。
等到剑平稳落地,云榆只觉天昏地暗,几乎想要呕吐出来。她面色苍白如纸,看着比周净远这个真正受了伤的还要难受。
难受的感觉勉强缓解一二,她分出神来看了一眼一旁的周净远。周净远耳垂红色仍未消散,反而俞深。在余光看见云榆的目光后,他的手摩挲着剑柄,犹犹豫豫说道:“师傅,你既然有了道侣,那就不能对我……”
对你什么?
云榆大感不妙,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错,向来平静的神情几乎要维持不下去,又听他义正言辞说:“这是不道德的!”
云榆揉了揉眉心:“你什么意思?”
“唉。师傅,我都知道了。”周净远叹叹气,若有所思,“我的真名不是周远吧?”
云榆的心被提了起来,眼前人神情严肃,眼眸中不带笑意,与失忆前的周净远如出一辙,她几乎怀疑他是否恢复了部分记忆。
他信誓旦旦地说:“其实是因为你道侣名字叫周净远,而你对你的道侣爱而不得,所以你才给我取了相近的名字吧。”话毕,他转过身去,没有看云榆的表情。
云榆的心又落了回去,她有些许无语,随即转身就走。如今失去记忆的周净远智力也呈直线下降,想来也不必担心他真的发觉什么。
周净远半天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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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云榆的声音,心里认定她定是心虚了,自顾自地继续说:“师傅啊……虽然我不在乎你比我大了六十岁,但是我觉得我还是不能当那个人的替……”
“诶?”
“人呢?!!”
他转过身来,云榆不知何时早已离开。他四处寻找云榆的身影,未果,总算接受了云榆早已离开的事实。
不远处传来轻笑声,不远处的赵安抱肩,身后背着一个药箱。笑眯眯望着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声音清亮:“继续说啊,我听着呢。”
周净远面色不见惊慌,露出浅浅的笑容,一副乖巧的模样,和她打招呼,绝口不提自己刚刚说的话:“安姐姐午好。”
赵安没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笑容瞬间消失。她微微颔首,仰着头也转身离开了。然后周净远就发现自己下午的药比往日又苦了一倍。
这几日里,云榆像他初醒那段时间一样变得神出鬼没,周净远几乎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也不敢像上次一样使用寻迹虫。
云榆在这几日里依旧是一无所获,魔界的看管本就此之前严了不知多少倍,能够帮助她混入魔界的法器更是屈指可数,更别说她为了得到那两花瓣把身上特别珍贵的东西已然给了出去。
她心中暗暗有了成算,索性安分待在渺云山。在赵安一碗碗奇苦无比的药下,她受损的灵脉也渐渐得到了修护。
“你这几日怎么不找我要药钱?”云榆今日身体中的灵力格外充沛,连带着她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有了兴致询问旁边正在发呆的赵安。
赵安仰头示意云榆看窗外,云榆顺势望去,见周净远躺在不远处的树上,他扎着高马尾,身着浅绿色长袍,阳光洒在他脸上,使他硬朗的五官变得些许柔和。他嘴角噙着笑,闭目养神。
云榆很快收回目光,听见赵安调笑的声音:“前几日你徒弟看到我在给你煎药,我随口提了句你需要的药材很珍贵,然后他立马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大箱药材来。”
“当时可把我吓了一跳。”
云榆闻言却皱起了眉头,赵安轻哼一声,安抚她:“放心,我没全部拿走,再说你们剑修也不需要什么药材吧。”
云榆垂下眼睫,右眼皮颤动几下,目光移向手中的书,只道:“你把药材还回去吧,药钱我会给你的。”
“我就不知道你肯定不愿意接受周净远的好意。”赵安对她的话早有预料,手撑着头,语气满是无所谓,“没办法,我已经把药材通通用了。你自己找法子还给他吧。”
云榆翻书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她这句话。云榆不主动赶她走,赵安也乐得在这里待着。
平心而论,她喜欢和云榆待在一起。
忽的,一阵风吹了进来,云榆发丝被吹得凌乱。
赵安伸手将云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至耳后,云榆对她亲密的动作习以为常。然而,赵安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在作出亲密动作后返回原地。
云榆疑惑抬头,对上她眼底那片沉色,她的呼吸微凉,声音轻轻的:“周净远的伤……是你造成的吧?”
云榆翻书的动作顿住了,她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她只告诉过赵安周净远被意外所伤,其他的话一律未提。
赵安像是根本不打算得到她的回应,自顾自继续说:“你们两虽一向不和,但我知你性子,绝对不可能到真的下死手的地步。”
“不过,你既然已然对他造成重伤。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呢?”
她的句尾带着笑意,眼睛也微微弯了起来,像月牙一般。
话毕,她退回了原地。
7.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云榆放下手中的书,她望着眼前清丽那张清丽的脸上,瞬觉恍惚。
在原书剧情中。
赵安一向看不顺眼周净远,在得知她被周净远所杀后,从未有一刻放弃过刺杀周净远。她与原书男女主合作,共同前往刺杀周净远,却死在了半路上。
赵安在医修上天赋奇高,如果没有发生此事,她本该有光明前程的,而不是中途横死。
云榆之所以将周净远带到此处,原因之一自然是因为赵安的能力,当然也有其他缘故,比如她和赵安的关系在其他人眼里向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其他人也不可能找到此处。
然而,最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哪怕之后周净远再入魔,至少看在赵安救他一命的份上,不杀她。
云榆心知肚明如今的赵安对周净远并无这么大的恶意,但没有否认赵安的话,只道:“我留他有用。”
赵安轻哼一声:“我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
云榆转言提起另外一件事来:“七日后,我会离开此处。”
“那他呢?”赵安对云榆的话并无意外,自顾自说道,“那可说好了,如果他要留下,我可要收寄居费的。不过幸好如今凌云宗和周家的人没有再搜寻你们的下落,否则易容丹的费用我也是照收不误的。”
云榆脸上显出几分讶异来,眉头微皱。她与周净远,尤其是周净远,怎么来说在凌云宗也不算是无关紧要的人物,他们怎会如此轻易放弃搜寻二人踪迹?
赵安偏头,巧笑倩兮,摆谱道:“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诉你他们为什么不找你们了。”
云榆视线落向窗外,周净远已没有在那里,不知道跑到了何处。颤动的树叶一下一下的摇晃着,她听到了沙沙作响的声音。
然后,她肯定道:“师尊他出关了。”
能够改变凌云宗那群长老的想法和阻止周家行动的人,除了剑尊,想来也再无他人。
赵安挑眉,撇了撇嘴:“是呀。你那师尊出关得知此事后便令其他人不要再搜寻你们的下落了。”
云榆和周净远的魂灯未灭,总之性命无虞,其他人最初的担忧也渐渐消散了,只道或许是两个小辈结婚后去其他地方游历了。
云榆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她覆在书上的手指轻微颤动了两下,心下五味杂陈。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周净远清澈明朗的声音。
“师傅!该教我练剑了。”
这些天来,云榆闲暇时刻会指导一二周净远的剑招。渐渐下来,竟也成为每日的固定活动。
云榆收起手中书,望了望赵安。赵安自能理会云榆的意思,她动作干脆,起身欲开门离开。在经过周净远身边时,故意撞了他一下,扬长而去。
“进来吧。”一脸懵逼的周净远在听到云榆的呼唤后,屁颠屁颠走了进去。
云榆及直腰间的长发被一根木簪挽起,嘴角泛白,鬓角处的发丝被风吹起。她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让人看不出情绪来。
周净远脖子上的伤已经好了,只留下淡淡的疤。赵安看在他给她送了不少好东西的份上,曾提出帮他除疤。周净远毅然拒绝了这个提议,却又半天说不出个理由来。
他脸上洋溢着笑意,露出洁白牙齿,目光澄澈明亮。他见云榆并未拿着她的剑,心中不妙,面上不显:“师傅,今天天气特别好!当真是个练剑的好日子。”
云榆只问他:“我给你的那本剑谱你看完了?”
他答得很快,一副自得的模样:“看完了!”
“自己去照着练。”
周净远脑袋耷拉了下来,满脸不情愿,拉长了语调:“……师傅。”
周净远自己一人的确也练的不错,但他已然习惯云榆在一旁教他。在云榆教他时,他时不时还故意犯个错,看到云榆平静的表情因他泛起波澜,瞬觉舒畅。
云榆自是不清楚他的内心想法,只觉得是因为失忆导致他练剑水平下降,她继续说:“你先去练三个时辰的剑,之后去后山那个瀑布找我,我有要是与你相谈。”
周净远摸了摸鼻子,灰溜溜说道:“好吧。”
云榆接下来打算打坐静修,周净远却迟迟没有离开。她目光落在他身上,不解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周净远突然从身后拿出一个东西,那东西用油纸包裹的严严实实,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
“我今日见一老伯在山下卖糕点,想起师傅你喜欢吃这类食物,便特意买了来孝敬你。”
“修仙之人不宜贪图口腹之欲。”云榆,“放下吧。”
“好嘞。”
周净远这回是真真离去了。
云榆眼神短暂地在纸袋上停留两秒,没有去碰那纸袋,任由纸袋上的热气慢慢散去。
她只静心打坐修炼。
到了和周净远约定的时间,云榆稍稍收拾了下,手持平怨剑,开门便欲前往后山瀑布处。
月亮高悬,夜沉如水。
渺云山地处偏僻,到了夜晚更是静得可怕,云榆在靠近后山瀑布之际,潺潺水声伴随着剑划过空中的轻微声响,一一入耳。
她拨开小路旁垂下的树叶,瞧清了眼前场景——周净远手持那把她赠予他的剑,神色专注望着前方,额上冒着点点汗水,挥舞剑的动作迅捷。
一串剑招练下来,他注意到角落处的云榆,快步向前,来到她面前,扬起嘴角,唤她:“师傅!”
云榆难得的应了一声这个称呼:“嗯。”
周净远备受鼓舞,随口问道:“师傅,这把剑有名字吗?”
云榆轻轻说道:“无名。”
周净远眼睛更亮了,兴致勃勃提出建议:“那我可以给它取个名字吗?”
云榆握着平怨剑的手变紧,安抚平怨剑不是很美妙的心情,解释道:“我是说,这把剑的名字就叫无名。”
云榆并未给这把剑取名,一般来说剑修只会给自己的本命剑取名。周净远已有本命剑,她自然也不可能让他给这把剑命名。
“啊?”周净远愣了下,连忙找补道,“我的意思是,好听!当真是非常独特的名字,师傅你真有品味。”
云榆扫他一眼,没有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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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前几步,站在瀑布旁。横冲直撞的水流溅到云榆身上,不过并没有打湿她的裙襦。
周净远看着她的背影,听到她说:“我需要一样东西,息灵带。”
他一下便想起这是猴十八所提到的东西,一时之间没有明白云榆的意思,试探性地说道:“师傅你想要我去找到它?”
他恍然大悟:“难道息灵带就在这瀑布之中?”
云榆身形微滞,她朝着远离瀑布的地方走了两步,对他说:“你有这个法器。”
她搜寻了下过往的记忆,说:“它应该在你的储物袋中,用一个黑色纹状木盒装着。”
那个黑色纹状木盒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也是一个法器,只有法器主人才能打开。
“那我找找。”周净远对云榆的话半分没有怀疑,在自己的储物袋里翻翻找找半天终于找到了云榆所说的盒子。
他拿出盒子,在打开盒子的一瞬又马上合了起来。他的速度飞快,云榆只见到一片红色,辨认不出是什么东西。
月光照在周净远脸上,他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轻咳两声:“师傅,我觉得这不是息灵带。”
息灵带呈透明长条状,的确不是红色。
云榆秀眉微微颦起,难道她记错了?
周净远将盒子收回储物袋中,抬头望着月色,手背在后面,很诚恳地说:“师傅,如今天色已晚,不如我回去再找找?”
云榆沉吟片刻,颔首应道:“可以。”
她想了想,又说:“这东西非常珍贵,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周净远眨眨眼睛,半天没有说话。
“师傅。”周净远突然唤她,云榆应声望他,他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很久以后,才说:“你得到了这东西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你看我现在伤口已经好了,你不如也带上我吧。”
“我计划七日后离开。”云榆承认了自己的计划,又搬出最初敷衍周净远的说辞:“你内伤还未好。”
“也好了。”周净远生怕云榆不信他的话,又补充了一句,“安姐姐亲口告诉我的。”
“和你一起。”
“这就是我想要的。”
云榆的心颤动片刻,周净远望向她的眼神太过认真,一字一句非常坚定。
她偏头,不去看他,依旧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我再考虑一下。”
周净远继续说:“师傅,你如果不带上我的话,我也会想方设法跟着你的。”
“……?”
云榆莫名产生的半分触动瞬间没了,她嘴角略微抽动,记起周净远上回用寻踪虫找到跟踪她的事情。
她神情冷漠,微微昂头,冷静陈述:“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找不到我。”
“师傅,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周净远又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装模作样带了点泣音。
脑海中突然传来赵安的传音,待听清赵安所说内容。云榆陡然变了脸色,她握着平怨剑的手发白,沉下脸来,放低了声音说:“事情有变,我们现在就要离开。”
8. 客栈
周净远眉头皱起,心中不解,低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云榆望向她来时的道路,影影绰绰可以看到点点灯光,她声音很沉:“我们的仇家找上门来了。”
周净远一直以为那是云榆唬他的话,现如今才意识到云榆说的或许是真的,被气氛调动的有了几分紧迫感。
他对渺云山的地形并不了解,在养病这段时间里,赵安始终对他有所防备。
他身体紧绷,问:“那我们从哪里离开?”
“眼下我们还有更紧急的一件事。”
云榆目光沉下来,平静说道。
她手中平怨剑嗡嗡作响,手一松,平怨剑直直飞向瀑布处。
周净远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瀑布,听见她说:“你可还记得我前日教你的剑招?”
周净远点头。
“你站在瀑布上的那块石头上,使出剑招。记住,要控制好自己的灵力。除此之外,你还要记住平怨剑的动作。”
那瀑布下方有块很小的石头,大概只能容纳一人勉强站上去。那石头被瀑布冲刷的格外圆润平滑,教人疑心或许一站上去就会摔倒。
平怨剑听到云榆唤它名字,欢快地在瀑布中左右蹦跶了两下,像是在邀请周净远来找它玩。
周净远片刻也没犹豫,他脑中回放着剑招的一招一式,泰然自若地来到了瀑布旁。
瀑布声音俞大,似是对他的警告。
他充耳不闻,瀑布水猛地溅到他的身上,却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云榆见状皱眉,不容置疑的声音在周净远耳旁响起:“取下你腰上的玉佩。”
周净远刚小心翼翼迈出第一步,闻言干脆解下玉佩,毫不在意地向云榆处抛去,笑着说:“劳烦师傅替我保管了。”
在解下玉佩的那一刻,周净远被雨彻底地淋湿了。他勉强在石头上站稳,平心静气片刻,手持无名剑,开始使出剑招。
周净远动作行如流水,干脆利落,最后一剑斩破瀑布处。
瀑布处传来轰然大响,竟生生出现了一道门。他下意识地又看向云榆,有水落在他细长睫毛上,眼前视角模糊,他看不清云榆神情,听见她一如既往平静的声音:
“进入这道门,取出中间木箱。”
周净远毅然转身后,犹豫片刻,还是选择进入了,他小声说道:“师傅应该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吧。”
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的云榆嘴角抽动了下,她眼睛微眯,因这话真产生了提前离开的冲动。
不过这冲动也仅仅停留了一瞬。
周净远回来得很快,他浑身湿溜溜的,眼睛弯弯的,讨好似地将木箱递给她。很明显因为云榆还在原处心情很不错,声音雀跃:“师傅,我回来啦!”
云榆见周净远此处,突然想到周净远恢复记忆后记起自己如今的行为,会有什么的反应?
她眨眨眼睛,抛却这般没有什么意义的假设。接过木箱,打开后,拿出了一个药瓶,倒出两颗,将其中一颗递给周净远:“吞下去。”
话毕,她未管周净远的动作,便吞下了自己手中的那颗丹药。
周净远眼睁睁看见云榆身形缩小,细滑长发变得粗糙,如寒潭般的双眸失了神。短短一瞬,眼前的人变得全然陌生。
这就是易容丹吗?
周净远犹豫片刻,在注意到云榆催促的眼神后,毅然决然也吞下了丹药。
云榆满意地收回了视线,带着周净远从后山暗道悄悄离开了渺云山,离开之际,她回头望了望看似平静的居处,不过一眼,又匆忙转头离去。
赵安传音告诉她,魔族的人竟在大半夜找上了门来。那魔族少主闻晏池气势汹汹地半夜突袭,没发现她的踪迹,心下还是不信,想要赖在那里不走。
赵安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他们,只让他们找完了早点滚回去,免得在这待久了脏了渺云山。
闻晏池疑心病甚重,如今盯上了渺云山,只怕接下来的几天会时时造访此处了。她自然是不可能再继续待在此处,周净远也不行。
不过……他们怎会突然找到这里来?
难道是那瘦弱男子违背了誓约?
云榆百思不得其解,但眼下情况也容不得她多加思考。
她认真想了想,还是带着周净远来到了扶烟镇上。
此时夜深露重,镇上人烟罕至。
两人来到云榆上次所居客栈,她记得这客栈哪怕是在深夜时分也是照接客不误的。
但是两人来时,这客栈紧紧地闭上了门,周围都是黑黢黢的,里面更是悄无声息。
云榆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她和周净远对视了一眼,周净远上前敲门,很久没有回应。
云榆用灵力探查了一番客栈,惊觉客栈里半分活气都没有,于是强行破门而入。
“啪”的一声,扒在客栈大堂门前的一具尸体落在了地上。
满屋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周净远喉咙滚动,走前两步,挡在云榆身前,自告奋勇:“师傅,你别怕,我保护你!”
云榆:“你看看你脚下。”
周净远望了过去,对上地上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险些跳了起来。
云榆见他发抖的手,难得的善心大发,提出建议:“你就在此处,我去探查一下周围。”
“不不不。”周净远疯狂摇头。
云榆挑眉,索性不再去管周净远。她施了个法诀,手中浮现出一小团火光来。两人看清了整个客栈的全貌——踢翻的桌凳,客栈小二和客人的尸体,地面散落的食物。
她蹲下身来,用灵气检查了下店小二的尸体,神色严肃。
她做出判断:“这尸体里有魔气。”
周净远:“是魔族干的?”
云榆摇了摇头,沉吟片刻,对周净远说:“你我分头行动,我去后厨看看,你去楼上检查一下。”
她掏出一个传音石,给他:“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随时告诉我。”
周净远这时缓过劲来了,见客栈如此惨状也没有那么害怕,他想着要在云榆这留下个好印象,干脆应了此事。
在周净远离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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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榆并没有立刻去往后厨。她的手覆在店小二颈脖伤口处,感到一阵刺痛感,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她及时掩下情绪,来到后厨。见到厨师的尸体,不同于大堂大部分尸体惨死情况。厨师死的很安详,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他手中抓着锅铲,闭着眼睛,嘴角还带着笑,似乎做了个好梦。
云榆一如既往先用灵力进行探查,在混杂的魔气中意外发现了一丝纯净而又熟悉的灵气。
她的心猛烈地抖动起来,难道事情提前发生了?
这时,她收到了周净远的传音:“二楼没有人死亡,他们都还在睡觉。”
云榆闻言来到二楼,与周净远汇合。二楼处的确与周净远所说一模一样,二楼的客人都还在熟睡之中,也没有任何遭到攻击的迹象。
两人又回到了大堂处。
“师傅,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云榆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目光滞留在空中某处。
“师傅?”
周净远又唤她。
云榆依旧没有理他,而是匆忙从储物袋中拿出红线,往空中一抛,竟从空荡荡的空中拴住了一个木牌来。
木牌落在她手上,上面刻着三个字“凌云宗”。
云榆险些没有拿稳手中木牌,她捏着木牌的手俞紧。
莫名的熟悉感涌来,周净远脑中传来一阵刺痛。
云榆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周净远的异常,低声询问他:“你没事吧?”
周净远勉强扯起一个笑容:“没事。只是有些头疼。”
“我们今日先去其他客栈借宿。”云榆丢给他一个复杂的眼神,拍案敲定两人接下来的去向。
周净远乖巧应声。
所幸镇上另外一家客栈还开着门,两人各订了一个房间。
云榆回到房间处,在设了个隐蔽的阵法后,她坐到床榻上,腿上忽的出现一本书来。
她手一挥,书上的内容显现起来——上面正是她所记录的原书剧情。
自从想起自己的记忆后,云榆总是感到莫名的不安,因此将原著重要剧情一一记了下来。
她在大婚上带走周净远让其失忆,是为了摆脱自己死亡的命运,而她积极寻找潜入魔界的方法,则是为了阻止另一件事——人魔大战。
云榆虽恢复记忆,但也无意返回原来的世界中,她还是想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
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个正义的人,她想要阻止人魔大战更多的是为了证道。她所修的是苍生道,万物皆为苍生。
在原书剧情中,魔族侵犯人间之际,修仙界各个名门正派猛地爆发出各种各样的事情来,不少宗派弟子被魔气浸染,更有者忽然堕魔。
修仙界自然是无暇顾及人间惨状。最后之际是男女主联合出手,勉强阻止魔族行为,但人间已经死伤惨重,在之后百年时间,才慢慢恢复过来。
她既得知人魔大战可能会发生,便不得不去阻止它。
按照书中时间线,魔族的行为应是在两月后才开始,怎会突然提前?
9. 山中
凌云宗一行弟子缓缓行走在山间小道中,此处极为安静,一路上只能听见他们的鞋踩在树叶上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为首弟子凌遇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其他弟子见状也止住了脚步。
他听见了一阵哀切的哭声。
其他弟子渐渐也察觉到异常,若有若无的哭声传了过来,声音变得大了些,明明像是隔得很远却又在耳旁环绕着。
他们两两相望,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过了一会儿,队伍末尾的一位高大弟子提出自己的猜测:“莫不是有妖兽伪装成人类吸引我们过去?”
凌恩瞥了那人一眼,眼中满是不屑,眉毛扬起,冷笑道:“就算是妖兽,难道我还怕了它不成?”
那弟子哑口无言,只连连称是。
凌遇面色难得的凝重,他没有理会二人的小插曲。拿出手中罗盘,见罗盘无任何异常,神色松缓一二,厉声对其他弟子道:“不是妖兽作祟,我们继续走下去。”
其他弟子闻言也放下了提着的心,乖乖跟在身后继续向前走去。
那哭声半分没有消停,反而愈来愈大,弟子们在被搅得烦闷之际也终于隐隐约约看见了哭声的来源之处——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面,一女子躺在男子怀里,这哭声正是从男子口中传出。
凌遇抬起手来,示意其他人待在原地别动。他身体紧绷着,握紧手中剑,缓缓上前。
走进了过后,哭声突然消失了。他看清两人的脸,慢慢地松了一口气,这两人都只是普通修士罢了。
这女子面色苍白,眉头紧皱,似乎陷入了梦魇当中。紧紧抱着她的男子神情担忧,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两人看着甚是亲密的模样。
凌云宗之人,不能见死不救。
凌遇主动上前询问:“这位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周净远擦去脸上伪装成眼泪的水,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担忧地望着怀中人,唉声叹气道:“我与阿姐来山中寻找药物,谁料突遭不测,阿姐生性胆小,哪知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他的目光扫过凌遇挂在腰上的木牌,眼中一亮,声音兴奋:“你是凌云宗的人?”
完成这一套流利的表演后,他很快移开目光,望着云榆闭上眼睛的样子,在心里默默数着她的睫毛。虽说两人都吃了易容丹,周净远觉得云榆长而翘的睫毛没有什么变化。
凌遇摸了摸自己腰上的木牌,点点头算是回应。
待得到凌遇肯定的答复后,周净远露出激动的神情来,语调高扬:“那太好了!我听闻凌云宗修士皆为人淳厚善良,这山中太过危险,不知我们能否与你们一道同行?”
凌遇皱起眉头,显然有些不适应男子热络的态度,他目光有些沉,落在云榆脸上,对男子的话避而不谈:“我还是先看看这位姑娘的伤势吧。”
他的手刚伸过来,被周净远一把抓住他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凌遇一时之间无法挣脱男子的手,向周净远投来了一个不解的眼神。
就在此时,云榆幽幽转醒,她抚了抚额头,茫然无措的神色在见到眼前人时滞了滞,随即装作若无其事般继续演了下去:“发生什么事了?”
周净远这才松开握住凌遇的手。
凌遇手腕上泛起一道很深的红痕来,足以见握住他手的人有多用力。他没有太在意手腕红痕,对云榆解释道:“我与同门弟子途径此地,见这位公子在此哭泣不止,特来询问一二。”
“姑娘可还有什么不适?我们一行人中恰好有一位医修,我可以让她来给姑娘看看。”
云榆嘴角抽动两下,她有意回避凌遇探究的视线,回忆了下自己的台词继续说:“多谢,我现在感觉已无大碍,就不劳烦你们了。”
周净远察觉到云榆的异常,侧身挡住凌遇的视线,不依不饶继续拉回原来的话题:“不知我们能否有幸和贵宗弟子一路同行?”
凌遇神色犹豫,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好一会儿后才作出退步:“我可以安排几个弟子将你们二位送出山外。”
云榆拿出之前想好的理由:“我们来山中正是为了寻找极音草,如果不找到极音草,我们是不可能回去的。”
极音草,传闻中能治百病。
周净远在一旁附和,声音哀切:“我们阿弟身患绝症,只盼着这极音草能救他了。若不是偶遇一位金丹期修士告诉我们此处有极音草,我们是万万不可能来的。”
凌遇神情似有动摇。
“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云榆顺着声音暗暗望了那人一眼,右眼跳了两下,心下感慨,怎么又是熟人?
凌恩见他迟迟待在那里没有动,预料到应是没有什么危险,再加上心中本就些许担忧凌遇安危,带着一众弟子迅速上前。
凌恩从凌遇口中得知了此事,她轻飘飘地做出了决定:“那便带上他们吧,索性他们二人修为也不低,没准还能帮上我们忙呢。”
凌遇依旧是一副不甚赞同的模样,其余弟子却纷纷附和起来凌恩的话。
该说不说,这两位修士的修为比他们大部分人还高一些呢。此行本就危险,带上二人也多了个保障。
云榆趁着凌云宗弟子交谈之际,悄悄站了起来,动作之迅速,简直让人看不出来她受了伤。
在凌云宗某位弟子望向二人时,云榆慌忙扶着身后的树,一副娇弱的模样。周净远伸出的手又默默伸了回去,他衣袖中的木制哭泣状的娃娃也被他悄无声息地收回了储物袋中。
二人通过周净远的寻迹虫找到了那木牌主人的踪迹。在观望一番后,选择出现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好顺其自然地加入他们。
凌恩被凌遇喋喋不休的话说的烦躁起来,她仰起头来,拍案敲定:“我说带着他们那就带着好了,出了什么事我来负责不就行了?”
凌遇默了会,笑了笑,好脾气地说:“那便听师妹的。”
云榆和周净远如愿以偿加入了他们之中。
一行人继续往目的地走去。
二人缀在队伍的最后面,离前方凌云宗弟子有一段距离,周净远在云榆耳旁小声的说:“师傅,我发现这些弟子腰间都有木牌。”
云榆自然早就发现了这一现象,但还是点头肯定了下周净远的观察力。周净远备受鼓舞,又说:“师傅,我这就去找其他人打探一下情况!”
话毕,他上前几步,找凌云宗其他弟子搭话去了。
云榆正在思索接下来的计划,感受到有人在靠近她,抬头对上了凌遇漆黑的眼眸。
凌遇是凌云宗掌门门下大弟子,也是剑修,两人虽说见过几次面,但到底是不相熟。
只是,不知他们来此究竟是因为何事,竟还惊动了掌门独女和大弟子?
凌遇见眼前女子低着头,一副怯怯的模样,心生不忍,语气也软了几分:“在下名叫凌遇。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云榆没有说话。
因为她还没有编出来合适的名字。
凌遇将她的沉默误认为其他意思,也不在意,用着温和的语调继续说:“我见姑娘一见如故,特别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云榆心脏漏了一拍,抬眼瞥向凌遇,凌遇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也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自顾自说:“我们此行是为了解决山中一位作恶多端的魔修,途中想必是非常危险,姑娘若是有什么不适要及时说出来。”
“我知道了,多谢公子的提醒。”云榆有些僵硬,垂着头,斯斯文文的模样。
魔修?
怎会有魔修躲在这种没有丝毫灵气、对修炼毫无增益的地方?况且这一行弟子,除了凌遇和凌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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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可都是些修为在练气的外门弟子。
凌遇像是有读心术般,说:“那魔修近些日子来害了不少人,附近百姓苦不堪言,昨日还在附近镇上的客栈大开杀戒。我们得知此事后,顺着魔修的踪迹来到此处。”
“师兄!”
“你跟她说这些事干什么?我们只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不就行了?”
凌恩突然冒了出来,双手叉腰,噘着嘴,不满地瞥了云榆一眼。云榆不恼,对凌恩回了个浅浅的笑容。
凌恩撇过头去,说:“算了算了,我来找你是说正事的。”凌恩拉着凌遇来到一旁,捏了个法诀屏蔽云榆,小声说道,“那魔修的踪迹在此处便彻底消失了。”
云榆和周净远的修为在他们眼中不过才到筑基一二阶,想来正是因为如此,未多加防备。
凌遇面色沉了下来,他叫住其他弟子,让他们在原地先休息片刻,自己去前方探查情况,凌恩则紧紧跟在他身后。
云榆这才分出注意力看向周净远,周净远已经混入了一行弟子中,与他们相谈甚欢。
和失忆前的他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在意识到是云榆后,咧开嘴巴,露出洁白的牙齿来。
周净远和其他弟子说了两句话,便向她跑来。
在凌遇说完让大家先休息片刻后,云榆来到了角落处,这是个观察其他人最好的地方。
周净远的到来挡住了刺眼的阳光,他四处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说:“我打探好了!凌云宗这一行弟子都是外门弟子,几个结伴接了这任务来解决此处魔修。这魔修修为很低,他们几个来也是绰绰有余。”
“谁知那掌门独女也就是凌恩在得知这任务后,无论怎么说都要来。掌门放心不下她的安全,便让他座下的大弟子凌遇也陪着她来。”
云榆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自己的剑柄,平怨剑被敲的有些烦了,震动两下才唤回她的思绪。
她隐约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我知道了。”云榆沉声道,安排两人接下来的动向,“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见机行事。”
周净远乖巧点头应声:“好的师傅。”
凌遇和凌恩还没有回来,云榆注视着两人刚刚离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傅……”
周净远话还没说完,被云榆攥着手腕躲在了树后面,一大片紫黑色的魔气和他擦肩而过,直直地飞向前方。
有人大惊道:“这是什么?”
认出魔气的弟子语中带着疑惑与惊恐:“那魔修不是才练气期吗?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魔气?”
有胆大的弟子提出了建议:“我们要跟着那魔气去看看吗?”不过没人附和他的话。云榆认出这弟子是之前怀疑有妖兽作祟的那一位。
众人议论纷纷,由于没有主心骨的存在,半天也没下得了决定,到底是如何做。
“不如…我们还是等师兄师姐回来再说吧?”
这句话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可。
周净远手腕的冰凉感缓缓褪去,云榆松开了他的手,他却还呆呆望着手腕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榆正在观察其他弟子的反应,看了一圈后心下有了成算。示意周净远靠近她一点,然后在他耳边低声说着自己的计划和需要周净远做的事情。
周净远耳垂泛红,耳朵不自觉地抖动了两下,低下眼睛,没有看她。
云榆疑惑于他的反应,在说完之后,再三确认:“你听清楚了吗?”
周净远坚定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缓慢地走向某位弟子,途中差点被一块石子绊倒。
云榆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应该将这任务交给周净远,周净远看起来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10. 师姐
就在此时,凌遇突然从远方出现,他手中提着剑,剑尾一颗漆黑圆润的血滴滴落在地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师兄!你总算是回来了!!”
一行人瞬间簇拥了上去,在凌遇周围叽叽喳喳说着些什么。云榆给了周净远一个眼神,周净远乖乖地也随着其他弟子一起凑了上去。
凌遇抚了抚衣袖,露出招牌的温和笑容,语调平稳温和,安抚着众人的情绪。
“咦?凌遇师兄,凌恩师姐她人呢?”
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询问凌遇凌恩的踪迹。
凌遇垂下眼睫,手指有一瞬的颤动,他眸中忧色一闪而过,嘴上宽慰众人道:“师妹她有事先回去了,诸位不必担忧。”
那高大弟子身形似乎动了动,云榆看见他袖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这人看着与其他弟子并无什么不同,却老是偷偷摸摸做些小动作。
云榆见他身着灰衣,应是符修,但他手指上厚厚的茧、厚实的肌肉,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一个符修应该有的。
其他弟子仍旧围在凌遇周围,说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云榆悄悄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那高大弟子的肩膀,那人猛地回头,一瞬的惊慌之色瞬间被伪装出来的平静掩盖下去。
云榆轻咳两声,面色苍白,唇上没有任何血色,俨然一副病兮兮的模样,声音很轻:“这位修士。”
那人见云榆这幅病弱的模样,心下几分防备卸了下去,不冷不热地说:“姑娘有什么事?”
云榆头一昏,倒向那人,那人匆匆往后逃去。云榆趁机捉住他腰上木牌,她稳住了身体,手中一滑,木牌掉落在地上,“啪”的一声碎成了一块一块的木屑。
“阿姐!你没事吧?”周净远匆忙赶来,有力的手臂扶住云榆的身体,对那人怒目而视。
云榆感到身后热气,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拍了拍周净远手臂,示意他放开。
周净远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那人连半个眼神也没分向他们,蹲下身来在地上匆匆捡起木牌。
“那是什么?”周净远先那人一步一把抓起地上纸屑,质问道。
“凌云宗木牌附有灵力,绝不会如此轻易就碎掉。”凌遇走过来,见到周净远手上纸屑,面色大变,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他双手钳住那人脸颊,逼他抬起头来,惊觉那人脸上满是泪水,口中不住地喃喃道:“完了……我完了……”
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魔气,那魔气直直地朝着那人袭来。周围一行人慌忙躲避魔气,转眼间,那人竟瞬间不见了踪影,魔气也随之消失了。
除了地上残存的木屑和纸屑,便再也没有那人存在过的证明。
其他弟子变了脸色,纷纷用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人,不由自主退后两步远离其他人。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事发之时,凌遇当时一心敷衍周围弟子,再加上心中有事,没有分出太多注意在其他地方。
云榆逻辑清晰,陈述道:“我当时突然心悸,见这位修士刚好在我不远处,便想向他寻求帮助。谁知我头一晕将昏倒之时,这修士躲避我的动作,腰中木牌便跌落在地了。”
周净远抱着腰,将纸屑随意撒在地上,横眉冷笑,开始指责其他人:“你们凌云宗之人都是这么冷漠无情吗?见到人摔倒第一反应竟然是离开?”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师兄都说了,谁知道这人是不是我们凌云宗的人?”有人因刚才眼前一幕提出质疑。
他旁边女子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在听到此话后哼了一声,站出来,道:“我和阿令一同入的宗门,一直朝夕相处到现在,他怎么就不是凌云宗的人呢?”
那女子将目光移到云榆身上,带有歉意的说:“阿令他性格一向古怪,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云榆只道没事。
女子又望向凌遇,一连串的疑问脱口而出:“师兄可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阿令他究竟去了何处?难道是被那魔修抓走了?”
好一会儿没有得到凌遇的回复。
她见凌遇表情,神色哀戚,艰难吐出一句话来:“难道……阿令他真不是凌云宗的弟子?”
不是弟子,那还能是什么呢?
凌遇从地上一一拾起分散在地上的纸屑,好半晌没有说话,他抬眼,目光沉沉,射向女子,说:“我有些问题想要私下问你。”
他转过头看向云榆和周净远,温和说:“姑娘,公子,师弟师妹们拜托你们二位帮忙照看一二了。”
周净远冷哼一声,偏过头,没有说话。云榆见周净远一心沉浸在自己演技之中,只好自己站出来,温声应道:“好。”
在得到云榆肯定的答复后,凌遇带着那女子去远处交谈去了。
刚才与周净远相谈甚欢的几位弟子纷纷上前来与周净远搭话,周净远见云榆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才跟那几位弟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交谈下去。
云榆整理着脑海有些混乱的思绪,趁着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没有在她这里,她悄悄地迈步走向凌遇刚刚突然出现的地方。
她一边观察着这里的环境,一边用余光看着凌遇和女子交谈时的画面。凌遇突然面色大变,很震惊地望向女子。
云榆脚上传来一阵黏腻感,她后知后觉自己踩到了凌遇剑上滴下的那滴漆黑的血。
强烈的晕眩感传来,她下意识用灵力来抵抗,反而适得其反,愈来愈晕,最终彻底失去了意识。
周净远眼睁睁看着云榆被突如其来的魔气吞噬,他在此时爆发出了强烈的潜力,瞬间来到云榆周围。伸出手来想要阻止却被不知名的东西生生阻隔在外面,怎么也无法靠近云榆。
……
云榆被一阵窃窃交谈声吵醒,即使脑子不太清醒,她的听力依旧十分敏锐,能够将远处交谈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那些人情绪似乎十分激动,正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事。
“老大!他的身份既然已经暴露了,我们该如何处理这小子?”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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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如直接杀了他!还免得他以后告密。”
“这小子家人在我们手中,晾他也不敢告密!”
“话说那诱……”
“谁在哪里?!!”
粗犷急厉的声音传来,云榆心知自己绝不能被这些人发现。她这样想着却怎么也无法清醒过来操纵自己的身体。
她被那人一把抓了起来,那人声音中充满了怀疑和不确定:“这里……竟然还有一只熟睡着的兔子?”
兔子?
兔子!!!
云榆呆了。
“什么兔子?拿来给我看看。”熟悉的、饶有兴趣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云榆便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那语调冷冽,云榆轻而易举的认出了这声音,这声音的主人正是那魔族少主闻晏池,他怎会在此处?
他难道不应该在渺云山吗?既然他在这里,渺云山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云榆刚冒出的疑惑很快被被抚毛时的舒适感压了下去,那人手上冰冷,覆在它毛上让它抖擞了两下,但很快变得舒服了起来。
如今过小的脑容量也容不得她多加思考。
其他魔修们见他们少主这幅诡异的温情模样,心里直犯嘀咕,少主看到兔子的第一反应难道不是杀了它吗?再不济难得发个善心,也不是应该直接放走兔子吗?
其中一魔修怀念起麻辣兔头的味道来,食欲战胜了理智,斗胆出了主意:“少主,我们到现在都没吃饭,不如烤了这兔子如何?”
他想象中众人纷纷附和的画面并没有上演,还获得了少主的一记冷刀。
云榆在听到那魔修想要杀了她的话,下意识的瑟瑟发抖,直往闻晏池的怀里躲。
闻晏池抚毛的动作被打断,瞬觉不悦,又在下一瞬间被兔子往他怀里躲的动作而取悦到。
强烈的不安感致使云榆迷迷糊糊想要睁开眼睛,下一秒就感到一阵窒息感。
闻晏池的手牢牢握住兔子的脖子上,对着兔子说:“我要不要杀了你呢?”
这阴晴不定的疯子!!!绝对是闻晏池本人没跑了!
云榆眼睛彻底睁开了,一派惊慌的模样。映入眼帘的是墨黑色锦袍,她稍稍抬了抬眼睛,看见闻晏池那张被放大了的脸。
她看清闻晏池眼中自己的倒影,悲哀的承认了自己变成兔子的事实。云榆再次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闻晏池像是被兔子的反应取悦道,握在兔子颈脖上的手松开,又继续摸它毛茸茸的毛发:“算了,还是先不杀了吧。”
“少主,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有人问道。
闻晏池修长瘦削手指在兔子身上不规律地敲了两下,好一会儿才说:“先按原计划行事。”
什么原计划?!
云榆警惕地张开了一点眼睛,偏头打量了下周围环境。在闻晏池目光投过来之前,连忙又闭紧了。
她看的很清楚,那几个魔修中有她在扶烟镇偶遇到的那位瘦弱魔修。
肯定是他告了密!!!
11. 随身空间
云榆感到身上有一阵冷风,凉嗖嗖的,它的毛因这风几乎是要炸了起来。
闻晏池手停留在兔子毛茸茸的皮毛上方,迟迟没有落下,他的目光扫了那瘦弱男子一眼,意味不明地“哼”了一下。
那瘦弱男子一激灵,连忙扑倒在地,连连求饶的话到了嘴边一句也没说出,原是闻晏池给他施了禁言咒。
闻晏池目光轻飘飘落在怀中兔子上,那兔子耳朵向后,呈45°,尾巴扬起,前爪微微伸出,身体紧绷。
他无视兔子攻击的姿态,漫不经心地轻轻捏了捏兔子的耳朵,云榆心下烦闷,趁其不注意的时候,一下子张开嘴巴猛地咬住他手指。
“少主!你没事吧!”旁边最近的魔修眼见此状,伸手就要把兔子拿开,却被闻晏池喝止了。
“无碍。不过是只调皮的小兔子罢了。”
闻晏池“嘶”地叫了一声,却也没做出挣脱的样子来,笑意盈盈地看着兔子。
旁边的魔修们瞪大眼睛,心想少主定是上回被关禁闭关太久了,这不出来时精神都失常了。
云榆宛如一拳打到棉花上,气馁地松开嘴巴。后知后觉怕闻晏池心下起意突然想杀了她,如今她可连半分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周围都是魔修,想跑也跑不掉。
闻晏池轻描淡写地用手帕拂去了手指上的血珠,又将手帕收回怀里。
思及如此,她缩成一坨往闻晏池怀中里部挪了挪。
下一秒,她腾空了。
兔子被揪着脖子拎到了空中,她对上闻晏池那双眼眸,他的瞳孔是深紫色的,像是一块熠熠生辉的紫宝石。
她挪开目光,转眼朝地下望,只见其余魔修们在下面眼观鼻鼻观心,头都不敢抬个一二。
闻晏池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云榆被吸引到看向他,也是很不耐烦的眼神。
一人一兔对视了会,闻晏池弯着眼睛笑了:“小兔子,不如将你带回魔族做个宠物如何?”
太好了,那她就不用费尽心思潜入魔族了,还不用带上周净远这个隐形炸弹。
云榆眼睛亮了,短暂的心动了一下子。但想到要整天待在闻晏池眼下行动,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闻晏池很认真地一直盯着兔子,仿佛真能从那张小小的兔脸上窥见什么情绪来,哼声道:“不愿意也不行,让你去魔族当宠物是你的福气。”
云榆跨起个兔脸,没想到闻晏池还是个兔子控,话说他们魔族连兔子都没有吗?
“少主,时候不早了。”一旁的部下犹豫半晌,想起那人的嘱托,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开口提醒。
闻晏池望了望天空,估摸着时间确实差不多了。他眯了眯眼睛,对被提溜着的兔子说:“等会再见啊。”
他手轻轻一挥,下一秒,云榆就感觉自己落在了地上。
云榆抬眼想要观察一下周围环境,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画像,被高高挂在墙的正中央。
画中女子眉目如画,神色冷漠,手持平怨剑,目光直直射向前方。
???
画像上插满了飞镖。
那很合理了。
她转头看向另一边,看到一张非常大的床,床上布褥绣着金丝,极其奢华。
再转头,这一边有一片很大的泉水,咕咚咕咚冒着热气,看着就很暖和。泉水旁边还有一张长椅,长椅上放着本书。
这里想来应该就是闻晏池的随身空间了——这可是他爹专门搜罗过来给他的保命神器。
云榆第一想法是完了,随身空间只有其主人能够随时打开关闭,旁人修为再高也无法强行打开关闭。也能够容纳活物,但是不能容纳除了主人以外的其他人。
除非她突然又变成人,应该就能从随身空间中出来了。
她琢磨半天,也想不出该如何变成人,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来。
既是随身空间,那必然有很多法器啊!
云榆眼睛一亮,想着既然暂时出不去这随身空间,不如探一下闻晏池的底细。以后和他对上也有把握。
她仔细嗅了嗅,挪动着身体,慢慢来到味道最浓烈的地方。钻进床底,看到一个很大的檀木箱子,上面挂着把锁。
箱子周围萦绕着淡淡的光晕,赋有很强的灵力——她打不开箱子,伸出爪子刚碰上箱子就又弹了回来。
云榆沮丧了片刻,很快重振旗鼓,仔仔细细将随身空间找了个够,也没发现什么其他的东西来。
她最后停留在灵泉旁边,这灵泉的味道是除了箱子外最浓烈的。
云榆透过灵泉总算是看见了她如今的模样,红眼睛,白毛,短而小的耳朵,看着和普通的兔子没什么两样。
闻晏池总不可能透过这副模样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吧?
她放下心来,小心翼翼伸出爪子,刚碰上灵泉水面处,忽觉一阵灵力透过兔身传到了她的灵脉当中,温和地环绕着她的灵脉。
很舒服。
这灵泉应是对灵脉有大大的好处,看着似乎比她喝了这么久的药材还有用。
闻晏池既然把她丢到了随身空间中,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云榆不再犹豫,试探了下灵泉的深度后,便进入到灵泉中,享受着灵泉带来的灵力对她灵脉的滋补。
她感觉自己浑身都暖洋洋的,实在是太舒服了,再加上变成兔子后脑子一直晕乎乎的,她泡着泡着就睡了过去。
突地,云榆感到自己浑身似乎被电了下。再睁开眼睛时,周围的环境又发生了变化。
她爪子下软软的是泥土,睁眼看到的是粗壮的树根,抬头见到的是黢黑的天空。全然不见魔族一行人的踪影。
这里和她偶遇凌遇一行人的地方十分相似。
难道她回来了?
不可能。
云榆很快否定了这个答案。
她轻巧地跳跃了几下,开始小心翼翼探索周围的环境。
归功于出色的听力,云榆隐隐约约听到远处有熟悉的声音,却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她朝着发出声音处走了几步,声音愈来愈近,她也终于听清了那人在说什么。
“师傅!师傅!师傅!”
诶,是周净远。云榆莫名有些雀跃,他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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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焦急,很快又换了个称呼继续叫。
“云榆!云榆!”
她僵在了原地,想到周净远好像在之前就猜到她的身份了,总之他不知道自己身份就没事。
不过周净远怎么没变成动物,还能说出人话来?
云榆走累了,待在原地休息,大脑放空,静静等着周净远过来。
周净远走着走着,瞧见林中有一片雪白。心下疑惑,却没有犹豫太久,干脆向雪白处走去。
走进了些才发现竟然是只兔子。
那兔子一动也不动,红色眼睛直直盯着他。周净远感到有些熟悉,回忆起从凌遇哪里得到的消息,试探性地对兔子唤道:“师傅?”
兔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周净远眼睛亮了,咧着个嘴,露出洁白牙齿来。手中剑跌落,从地上一把抱起兔子,头埋到兔子身上,欢欣雀跃:“师傅,我找你好久了!”
云榆一爪子拍到了他的头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周净远抬起头来,也不恼,只是笑着。
云榆从他温暖的怀中跳到了冰冷的地上,爪子指了指地上的剑,周净远将剑从地上拿了起来。
周净远衣服上沾着些许泥巴,他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只看着云榆,云榆去哪儿他目光跟随到哪儿,生怕她又消失了。
云榆眨巴眨巴眼睛,疑惑望他,等着他解释。
周净远轻咳两声,组织了下语言,向云榆解释他的行踪:“师傅,在你消失之后,凌云宗其他弟子纷纷陷入了恐慌,那凌遇也愣在了原地。我及时挺身而出,去向凌遇打探了消息。”
你问他他就告诉你了?云榆不信。
他继续说:“我瞧见他袖中有一只仓鼠,便借由此事和他好好交流了下。”
哦,原来是威胁。
周净远挠了挠头,撇过脸望地,陈述道:“他和凌恩成功找到了那魔修,在和魔修缠斗之际,一团魔气忽的出现向他袭来,凌恩为他挡了下,不见了。他从魔修口中得到了些消息,想方设法把凌恩带了回来,不过凌恩变成了仓鼠,他就把凌恩踹在了袖子里回来了。”
他瞅了瞅地上的兔子,接着补充:“我让他带我来到那魔修所在地,好不容易找到了团魔气,进到了里面来。”
那你为什么没变成动物?云榆对周净远所说的话并不意外,只对这件事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或许是储物袋里那个法器生效了吧,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变成动物。”周净远像是能读心一般,先是为她解了惑。
然后靠近她几步,又把她抱到怀里,很认真地说:“师傅,你一个兔子太不安全了,还是让我来保护你吧。”
云榆一心想着周净远那琳琅满目的法器和自己寥寥无几的法器,在心中沉沉地叹了口气,暂时也没管周净远的动作。
脑海里自动播放起周净远曾经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炫耀他法器的画面,当时的无动于衷全然消失,她竟然感到有些生气——这种情绪对她来说太不常见了。
云榆趁着变成兔子的时机,伸出爪子扒拉了周净远衣服几下。
12. 兔子
周净远愣了愣,低下眼睛看他胸前雪白的爪子。
云榆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爪子,眼神飘忽不定。她“唰”的一下从周净远怀中跳了下去,轻巧地跳在一块石头上面。
周净远怀中温暖触感转瞬即逝,云榆大摇大摆走在前面,他也只好跟在其身后。
周净远一路上都没有放松警惕,时刻握紧手中无名剑,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云榆其实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她纯粹是凭着直觉走,就这样走着走着,前方没有路了,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云榆想起上回在秘境处跌落悬崖的事情,便想迈步看看悬崖下方是什么东西,却被周净远一下子喝止住了:“师傅!这真不能走了。”
周净远一把抓住她,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带到远离悬崖处的地方。
云榆只恨自己不能说话。
在被周净远放在地面上时,只气鼓鼓看着他,试图用眼神传达自己的情绪。
周净远蹲下身来,低着头看着兔子,语重心长:“师傅,刚刚前面就是悬崖,你现在又变成了兔子,太危险了。”
云榆一爪子拍到了他的头上,周净远下意识蹭了蹭她的爪子,她赶忙收回自己爪子,惊异地望着周净远。
片刻受惊过后,她又烦恼起来,她和周净远该怎么沟通呢?
周净远目光落在她爪子上,及时提出可靠建议:“师傅,你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可以用爪子在地上比划,我应该看得懂。”
云榆瞅了他一眼,一爪子拍在了地上。周净远忙不迭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张白纸,铺在地上:“师傅,你在这上面比划吧。”
话毕,他又拿出手帕,仔仔细细擦干云榆爪子上的泥巴,然后轻轻把她爪子放在白纸上。
云榆思索片刻,只简略地比划了几个字:看悬崖下。随着她的比划,纸上竟也显出了十分清晰的字来。
周净远理解了她的意思,却还是放心不下让云榆一个兔待在这里,云榆不住地用眼神催促他。
他纠结了一会儿,然后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对类似手铐的东西,先是拷在了自己手上。
云榆不解他究竟在干什么,见周净远拿着另一个手铐靠近她,她心中不妙,浑身毛炸了起来,下意识想逃跑,被一把拎了起来。
她听到周净远一边很不好意思地跟她道歉:“不好意思啊,师傅,我实在是怕我们两个人又走丢了。”
一边让手铐变大了些,不顾她的强烈挣扎,动作麻溜地将手铐拷在了她的头上。
拷完后,周净远把云榆放在隐蔽处,随即转身迅速离开云榆的视线范围内。
云榆心中对周净远有再多的不满也没什么法子马上报复,都怪现在她只是一只兔子……
就在她数地上的石子数到第四百五十颗后,周净远回来了。
他看起来状态并不是很好,对她说:“悬崖下方是一片黑色的雾,具体看不清有什么。”
他眉头紧皱,诚实说出自己感受:“但是,我感觉很不舒服。”
黑色的雾?
云榆回忆起魔族一行人的对话,知道他们的目的自然是不简单,但是这与黑雾又有什么联系呢?
就在这时,云榆肚子突然叫了一声,打破了稍微沉重的氛围。
周净远眼睛一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很兴奋:“师傅,我给你找胡萝卜吃吧!”
……?
云榆被突如其来的饥饿感袭击,因这话产生了一瞬的心动,很快被理智压下。心中无奈,这里面的胡萝卜谁敢吃?不对,这里怎么会有胡萝卜?
好吧,重点好像也不是这个。
周净远挠了挠头,意识到自己表达的意思并不清晰,补充道:“其实我的储物袋里也有胡萝卜。”
!怎么又是一个隐藏的兔子控。
她从前也没听其他弟子说过周净远喜欢小动物啊?
云榆摇了摇脑袋,试图甩出这些无关紧要的想法。胡萝卜的香味扑面而来,她成功被诱惑到了。
周净远递着从储物袋拿出的胡萝卜,劝道:“吃饱后才有力气去干其他事。”
也有点道理。
在把周净远赶到一边后,她开始认真地品尝胡萝卜的味道。三下两下迅速地吃完了一根胡萝卜。
接着两个人开始干起正事来,云榆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嗅觉不知从何时变得十分敏锐——她能够清晰地闻到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淡淡花香,夹杂着一股很浓烈的让人感到不详的味道。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智商受了影响,耐着性子和周净远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朝着她闻到的味道最浓烈的地方探探路。
想来也是奇怪,一人一兔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除他们以外的人或兽,平安无事地到达了一个山洞的前面。
那味道在此处愈发浓烈了起来,让人闻之欲吐。云榆反应格外强烈,好一会儿才勉强缓过来。
周净远却只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也不难受,好像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云榆猜测或许是他的某个法器为保护他起了屏蔽作用。
她在缓过来后,便选择进入了山洞。
这是一个很宽阔,很黑暗的山洞,越往前走,道路越是狭窄。
云榆现在变成了一只兔子,对她影响倒是不大,周净远在后面几乎到了是侧着身体通过都困难的程度。
云榆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背后凉嗖嗖的,她惊觉周净远的脚步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山洞里静得可怕,她只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呼吸声。
她停住了脚步,下一秒,被无形的手猛地一推,像是跌落在半空中——可是刚刚她面前分明也是平地。
强烈的失重感渐渐消退,她眼中一片模糊,看不清任何东西,耳中传来一阵喃喃声:“云榆……云榆……”
是谁在唤她名字?
云榆大脑一片空白,恍惚间又听到那阵喃喃声:“你最渴望的事是什么呢?”
平静的语气下暗藏着深深的恶意。
云榆重复道:“我最渴望的事……”脑海中不自觉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颈脖上的手铐猛地缩紧,唤回了她的部分理智。
脱口而出的话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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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咽了下去,她努力抵抗,咬牙对着那片虚无空气说,“你是何人?这又与你有何干系?”
远方传来一阵嗤笑声。
那声音直直传入到了她的脑中,带来了一阵剧烈刺痛,这痛感一直蔓延到心脏处,不断加深,她被生生疼昏了过去。
……
“阿榆,阿榆。”
她睁开眼睛,云幽坐在她床侧,很温柔的望着她,见她醒来后面露惊喜之色,伸手抚向她脑袋,关切问候,“脑袋还疼吗?”
“不疼了。”她下意识回道,听到了自己奶声奶气的声音,坐了起来,低头伸手瞧见自己稚嫩的、小小的双手。
“我都说了小孩子抗摔,小幽你还是太紧张了。”和爽朗的笑声一同到来的是一中年男子,男子相貌英俊,身材高大,声音洪亮。
云幽瞥他一眼,哼了一声:“你倒还有理了?”
随着男子一同进来的还有一女子,女子看着年近三十,眉眼温润,眼带笑意,合上门,走上前来。
云池摸摸鼻子,自觉没理,没有再说话。
云榆见母亲进来,慌忙穿上鞋子,走到巫欢面前,仰着头,一副求夸奖的模样:“阿娘!我这些日子可没一日懈怠过练剑。”
她偏过头,生怕巫欢不信她的话,指了指云幽:“姑姑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云幽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们阿榆是最勤勉的小女孩了。”
云榆闻言心中雀跃却没表现出来,只直直盯着巫欢,巫欢弯下身来捏了捏她的脸蛋,没有吝啬于夸赞:“真棒!小榆要继续坚持下去哦。”
云榆得到想要的夸赞后也没露出特别强烈的喜悦来,只是矜持的露出了个浅浅微笑,认真保证:“嗯,我会的。”
她余光看见云池坐在一旁,拿起桌上的书看起来,半点注意力没分到这边来。
于是她又跑到书架拿出昨日未看完的书,坐到凳子上,在书桌上将书轻轻放下,对着正在交谈的巫欢和云幽一本正经说道:“阿娘,姑姑,我也要看书了。”
云幽匆匆拿起一旁衣袍,披到云榆身上,语含责怪:“衣服都不穿,怕是只顾着吸引你娘亲的注意了。”
旁边的云池被云榆吸引了注意力,他放下书,扬眉,呵呵笑道:“这小丫头片子,净学我,不过不管你做什么,你娘亲最爱的还是我。”
巫欢失笑。
云榆瞪了云池一眼,头埋得更低,试图将云池彻底赶出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外。
“你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云幽怼了怼云池,转移话题提起另一件事来,“你们那边的事都解决好了吗?”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
云幽隐隐猜到事情发展并不如意,她叹了叹气,先是安慰两人:“这事本就需要从长计议,你们二人尽力就好。”
她扯起笑容,语调上扬:“你们如今回来了,今晚上我可要好好做一顿饭招待你们,谁都别缺席啊。”
云榆心中欢欣雀跃,面上平静,很矜持地说道:“姑姑,我要吃糖醋排骨。”
“好好好。”云幽眉眼弯弯。
13. 木屋
在不大不小的庭院中,一行人围坐在一起,桌上摆着丰富的菜肴。
“阿娘!你不能再喝下去了!你上回才让我督促你戒酒的。”云榆一把夺过巫欢的举着的酒瓶子,气鼓鼓地鼓起脸蛋。
巫欢笑了笑,望望自己空空如也的酒杯,叹了一声气:“好好好,不喝了。”
巫欢酷爱喝酒,酒量惊人,是属于一喝就停不下的那种,但是酒喝多了属实对身体无益,便多次下定决心要戒酒,然而每每都以失败告终。
云榆满意了,谁知余光又瞥见云池正要悄悄拿走她座位上刚刚没收的酒瓶子,一下阻止了她爹的动作。
她瞪大了眼睛:“爹爹!你也是!你真的对自己的酒量没有数吗?”
云池也爱喝酒,但酒量非常非常非常先,常常喝了一杯后就开始说起胡话来,两杯后就已经不省人事了。
云池不服气,在得到巫欢的眼神示意后,才悻悻地收回手。
云幽端着最后一盘菜来了,将菜放在桌上,坐在云池旁边的位子上,笑说道:“你们二人还没有一个孩子懂事,这次回来刚好让小榆管管你们。”
云榆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巫欢和云池互相望了一眼,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巫欢给云榆夹了一块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云池伸出碗,忙表示他也要吃,然后收获了云榆的一个白眼。
她很快被碗里的糖醋排骨吸引了注意,开始专心干饭。
桌上的三位大人热火朝天的聊着天,聊着聊着便扯到了巫欢和云池这次在外经历的事。
“这魔族之人当真是越来越猖獗了。”云幽被云池话中描写的惨状气到,将筷子狠狠地拍在桌上,满脸愤恨。
“这种事情最近发生的越来越多了。”巫欢也皱着眉头,愁绪之色久久不散,宽慰了两句,“有剑尊在,想来他们也不敢轻易进犯,总归也闹不出太大的动静来,不会波及太多人。”
“剑尊离得道成仙也只有一步之遥,怕就怕……”
她没说完这句话,但二人皆明白她的意思。
这百年来,修仙界诸位大能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修为停滞不前的更是多数。
如果没有剑尊在,想来人间早就不得安宁了。
云榆打破了桌上的平静,很认真地做出了承诺:“阿娘,爹爹,姑姑。你们不要害怕,等我长大了一定会把魔族之人打得落花流水,让他们不敢进犯。”
“哟!这丫头片子志气还不小。”
云池笑意盈盈说道。
“小榆可比我们天赋高多了,又这般努力,我看小榆是必定能做到的。”巫欢摸了摸云榆的头,鼓励的话语脱口而出。
云幽给云榆夹菜:“嫂嫂说的对,我也相信小榆。”
云榆笑呵呵吃着饭菜。
三人开始聊轻松一点的话题,桌上一派其乐融融。
……
云榆不知为何,今日醒来的格外早,外面天都还没有亮。
昨晚上三个大人精神头格外亢奋,一直在聊天。她听着听着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云榆从床上起身,穿鞋,隐隐约约听见隔壁交流的声音,但听不真切。她小心翼翼迈步走到门前,将耳朵贴近门,才勉强听清她们话中内容。
三人说话之间似乎都有意压低了声音。
“……那信中内容当真如此说?”云幽语中掺杂着疑虑。
“千真万确。事情紧急,我和云池必须今日都要离开。”巫欢语速很快,不同于往日的平和舒缓。
阿娘和爹爹怎么这么快又要走了。云榆撇下嘴巴,有些难过。
他们似乎沉默了一会儿,云幽又说:“我也要去。”
她终于听到了爹爹的声音,他似乎很愤怒,压低了的声音越说越控制不住的高扬起来:“你去干什么?这可不是儿戏!你个半吊子阵修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到时候白搭进去一条性命。”
云幽毫不相让,一字一句,据理以挣:“你们两到时候肯定要去前线帮忙,那阿父阿母他们怎么办?他们就在附近无安城里,时刻处于危险之中。我不放心,我去把他们接过来。”
云池被堵的哑口无言,却还是不服气,挂着个脸又要开口。巫欢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闭嘴,然后沉吟片刻。
“……阿幽说的也有道理,既如此,我便把小榆托付给我相熟的一个老伯手中。那老伯常年住在山中,想来魔族之人也不可能打到哪里去。”她做出了决定。
魔族之人打进来了?!
云榆心跳的很快,简直要冲破了她的胸膛,她推开门,三人齐齐惊讶望向她。
云榆捏紧拳头:“我也要去。”
尽管她此刻头发乱糟糟的,一整个没睡醒的模样,但她眼中透出来的从未有过的坚定让人半分不敢轻视她的话。
“你不能去。”
三人你望我我望你,然后异口同声给出了答复。
云榆瞪大双眼:“为什么?”
她咬牙,拿出往日里从未有过的胡搅蛮缠态度:“我不管!我要跟你们共进退!你们谁都别想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她望着最有可能心软的云幽,云幽撇过头去,有意躲避她的视线。一旁的云池则一直维持着一种“你在说什么胡话”的态度。
巫欢叹了叹气,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与她平视:“小榆,你太小了。”
云榆被这话一下子击垮了,她眸中含泪,偏过头,一副倔强的模样:“阿娘,你不要劝我。”
“我是非去不可的。”
巫欢也沉默了。她和云池深知绝不能独身事外——这是他们一向坚持的原则,但是她也有私心,她不想把云榆也扯进这些事来。
云榆一下子腾空了,云池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将她一把抓起,然后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糖。
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蔓延,睡意袭击了她的大脑,云榆在彻底睡过去之前听到她爹的声音:“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她的眼底沁出一滴泪来。
云榆再次醒来时身处一个陌生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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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她走出房间,瞧见一满头华发的老头正坐在柴火前,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伯伯。”她大着胆子叫了一声,那人没理她。
于是云榆走到窗前,透过窗户看清了外面的世界——外面正飘着雪,落到一片光秃秃的树上面,一眼望去竟没有见到一户人家。
屋子里闷闷的,她想打开窗户,手刚抚上去,却被阻止了。
“不要开窗。”
那老伯的声音竟与十七八岁少年的声音如出一辙。
云榆收回推窗的手,压下心中惊异。坐在老伯旁边的位置,那闷闷的味道愈发浓烈,简直像是从老伯身上传来的一样。
她忍住想要离开这位子的冲动,鼓起勇气与他搭话:“伯伯,你知道我的父母往哪个方向走了吗?”
过了很久,那老伯才出声,却也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我答应过你娘,不会带你出去的。”
云榆垂着头,对于这个回答她是有预料的,但她没有沮丧太久,继续问:“伯伯,你只需要告诉我我父母去的地方是哪里就可以了?”
她小心翼翼地望了旁边老伯一眼,补充了一句:“可以吗?”
老伯哼了一声,往本来就很大的火中加了一把柴火,说了一大串话:“还能去哪儿?那人间的无冤城离魔族最近,魔族大范围第一个进攻的自然是那里。依你母亲的性子,没多大能耐总想干些超过自己能耐的事,她只会去那里。”
无冤城……云榆搜索了下自己的记忆,她曾经听姑姑给她提过这个地方,好像在极北之地。仅仅一晚,她也不可能离开太远所在地方,而她现在却在偏南的地方。
老伯嗤笑道:“别说无冤城,那附近的城池也乱成一锅粥了。”
云榆先夸赞道:“伯伯你人真好。”
老伯不置可否。
她琢磨着再继续打听些消息,可无论她再说些什么,那老伯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在她肚子叫了声后,才冷冷说道:“锅里有吃的,想吃自己去舀。”
云榆心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撬不开这嘴了,她在用过晚饭后,自己一个人待了会儿。
老伯刚熄了火,听见门“吱呀吱呀”的声音,他头也没抬,做着自己的事,听到云榆小心翼翼的声音。
“伯伯,我父母会平安归来吗?”
好半晌,他拿出烟斗来,还是给出了回答:“凶多吉少。”
云榆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窗外的鸟鸣声、旁边房间传来的淅淅索索声音、心脏的砰砰声环绕在她耳边。
直到她听到了从旁边房间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她才慢慢起床,放轻了脚步,踱步来到了房间外。
云榆的呼吸声忽的停止了一瞬——门没有锁。
她轻而易举推开了门,风雪向她迎来。
她转身欲轻轻合上门,却看见那老伯站在大堂中央,她对上了那双浑浊双目。
在一片寂静中,另一个房间的均匀呼吸声格外突出。
14. 无安城
两人对峙良久,老伯手里拿着烟斗,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心,发出的沉闷声响盖住了呼吸声。
终于,他开口了,嗤笑道:“你一个小孩子打算如何去找你父母?就凭你这双脚吗。别说到不到得了无冤城,怕是一个人下山都能要了你的半条命。”
云榆扶在门上的手抓紧,她嘴巴紧闭着,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车到山前必有路。”
“我总会找到办法到那里的。”
老伯紧拧着的眉心稍稍舒展,他表情很严肃,“你今日若是走了,哪怕是后面后悔再回来,我这里也容不得你了。”
云榆见老伯没有做出任何阻止她的动作,一句话也没回转身就走,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身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她脚步停顿了下继续走,后面又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是“吱吱呀呀”的关门声。
她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那门已然紧紧闭上,门前面的地上却多出了两样东西——一个包袱和一把铁剑。
云榆的睫毛颤动了两下,有雪落在了上面。她往回走,拾起包裹和铁剑。
她走了一会儿,有些许累了,坐在一棵大树旁的石头上休息,石头冰冰凉凉的,冷的刺人。
云榆无暇顾及这些,她打开包裹,里面装的有几件换洗的和她一般尺寸大小的衣裳、有一个香囊、一些干粮和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香囊里面装的是些许碎银。
云榆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她擦掉眼角的泪,谁知越擦越多。好一会儿情绪才平复下来,然后继续朝着前方走——她并不清楚下山的路,只是凭着自己的直觉在走。
……
“小孩儿,没事别来打扰我们做生意。”柜台前的中年男子满脸不耐烦地对着前面的人说道。
眼前这小孩儿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几道划痕。他暗忖道,如今魔族侵犯人间,各处乱得很。这小屁孩一看就没有什么钱,怕是被家人遗弃了。在这里恐怕也只是来捣乱来了。
他可没有那么大的善心来帮这小孩。
他见那小孩没有什么动作,索性低头看账本去了,全当没看见这小孩。
“啪”的一声。
他抬起头来,见柜台上赫然多了一把铁剑,铁剑剑刃处还有几道干涸的血液。
那中年男子被吓了一跳,对上小孩那平静无波的双目,竟莫名生出几分惧意来。
“我是来买东西的。”
云榆直入主题,声音沙哑。她掏出香囊,一把拍到柜台上,冷声说:“我要一个高阶传送符。”
人间卖这些东西的店铺极少,她这几日走遍各处,好不容易才碰巧遇到这家店铺。
如今小道消息说那魔族已经打到了无安城——爷爷和奶奶所在的地方。修仙界各门派虽派出了一些人来阻止,却是杯水车薪,完全无法抵抗魔族进攻之势,如今已是死伤无数。
她是无论如何也等不下去了。
中年男子拿起香囊,打开香囊见到里面的碎银,心下欣喜,面上不显,叹叹气,装作为难的样子:“你这钱怕是不够啊……”
云榆挑了挑眼皮,望他,伸出脏兮兮的手来,半分不加犹豫:“那把香囊还我。”
中年男子轻咳两声,将香囊收到了口袋里。云榆见状,握剑的手发紧,眼看着就要将剑提起。
中年男子忙说:“诶诶诶,小姑娘,你这钱说白了也只够卖个低阶的传送符啊。若真将高阶传送符拿给你,那我可吃了个大亏了。”
云榆咬咬嘴唇,直到嘴唇渗出血来,才勉强停止这种行为。她低头望了望手中铁剑,又望了望腰间玉佩——那是母亲送她的生辰礼物。
她做出决定,解下玉佩,言简意赅:“加上这个,够吗?”
中年男子接过玉佩,细细抚摸着玉佩上花纹,眼睛发亮,嘴上却还是说:“这……”
他停顿片刻,摆摆手,说:“算了算了,如今大家都不容易,我勉强吃个亏,低价将这传送符卖给你吧。”
话音刚落,他在柜台翻翻找找起来,从柜台底层处翻找出一个木盒来,打开木盒,取出一张传送符,递给云榆。
云榆接过,细细检查一番,确认上面是否附有灵力。在确认无疑后,她将传送符贴身收好,手持铁剑,转身就走。
眼下仍有一个问题,她的灵力不足以让她驱动传送符,不过她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法。
云榆走出这家店铺,在道路上东拐西拐,来到了一个破庙中。
破庙里面,一个生的很漂亮、年龄很小的男孩瘫坐在地上,手上、脚上被细绳捆绑着,面上却是十分的从容。
原本云榆随便找了一截粗绳,那小少年皱着眉头一直说疼,然后从储物袋中取出细绳,让云榆用这种绳子捆绑他。
“你总算是回来了。”他本来眯着眼,昏昏欲睡,在见到云榆后瞬间清醒,看着很是依赖她的模样。
云榆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来:“那法器借我一用,我就放了你。”
云榆当时正在一个巷子里休整,见到这人被一群流氓地痞围着。刚刚的路程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精力,她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帮一下那小孩。谁知就看见流氓地痞们刚靠近他,就被无形的力量猛地弹了出去,互相惊异相望。
云榆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心中天平瞬间倾斜。她挺身而出,打走了那帮流氓地痞,然后试探性地靠近那小孩。
他身着华服,浑身上下透露着有钱人的模样,流氓地痞盯上他想来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抬起头,怯怯地对她说:“姐姐,谢谢你救了我。”
云榆靠近他后,意识到那灵力没有出现。她松了一口气,随即动作麻利的绑架了他。
期间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和精力,因为这小孩出奇地配合她,全程没有任何反抗。
云榆把他带到破庙的路上,和他谈了谈话。小孩几乎是有问必答,丝毫没有任何警戒心。
她也总算知道是因为他储物袋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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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法器,附有强大的灵力,在察觉到其他人的恶意后,会保护他。
“不要。”他听到云榆要借他法器的话,撇撇嘴,歪过头不去看她,表示拒绝。
云榆小脸皱成一团,很是苦恼,她并不想欺负小孩子。
他似乎看出云榆的纠结,轻咳两声,吸引到云榆的注意后,仰着头说话:“不过,你要是带着我一起的话,我可以勉强借给你。”
云榆应得很快:“好。”虽然不知道这锦衣玉食的小少爷怎么会突然起了心思要和她一路,但是她现在先应下就是。
至于答不答应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眉笑眼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弯弯的。轻声念了一句咒语,那法器便凭空出现在前方地上。
“你快放开我呀。”
云榆没有应他的话,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她的目光全部挪到了法器上面,顿了会儿。将法器捧在手中,然后从怀中拿出传送符。
他瞪大了眼睛,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对劲,满脸不可置信:“姐姐,你不会想毁约吧?”
云榆瞥他一眼,解释了一句:“我走之后,这绳子会自动松开的。”
他“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云榆呆住了,她踌躇片刻,揪了揪衣角处,递给他一个手帕,说:“以后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的话。”
话毕。
云榆尽量屏蔽了他的哭声,自顾自地利用法器上的灵力驱动传送符,心里默默想着自己要去的地方模样。
一阵头晕目眩后,她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
她出现在了无安城的一条街道上。
若换成往时,大街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定会惹来众人惊异的目光。如今却没有这种烦恼了,大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一家店铺开着,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
她愣了好一会儿,也许是使用传送符的后遗症,她几乎失去了任何对外界的感知。
很快,她闻到了强烈的、刺鼻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云榆低下头,看到地上蔓延的血痕,她鬼使神差地顺着血痕走去。走进了一户富贵人家,打开大门时,她对上了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看到了许多许多堆在一起、死相惨状的尸体。
她脸上惨白,胃里一阵恶心,“哗”地一声吐了出来,手中铁剑跌落在地上。
不知道吐了多久,她才想起自己此行目的来。她摸了一把不知何时流满全脸的泪水,迟钝地抬起头,一一看向每个尸体的模样。
直到没有看到熟悉的人的脸,她方才松了一口气。此时右眼直跳,心中传来强烈的不祥预感。
云榆心中安慰自己,下意识伸向腰间玉佩,捉了个空。
幸好她曾经来过无安城,她从血滩中捡起铁剑,凭借过往的记忆径直奔向爷爷奶奶的住处,一路上没有看向旁处,只直直望着前方。
她终于跑到了那房子大门前,那大门敞开着,里面空荡荡的,静得吓人。
她一时竟不敢进去。
15. 剑尊
云榆一步一步慢慢走进了庭院,她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万千画面,最后都被残存的理智压了下去。
她鼓起勇气首先来到了正庭处,然后一一检查了一番各个寝殿,幸运有不幸的是她既没有看到一个人但也没有看到尸体。
云榆高高挂起的心放了下来,她后知后觉迷茫起来。
她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就在这时,旁边柴房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陌生咒骂声。
云榆没犹豫多久,握紧手中铁剑,往柴房门口处走去,走进了些,她听清了里面的声音。
“这群蠢货!我不就恶作剧了一下吗?值得他们把我关在里面!等我被放出去之后,我一定要向……”
“谁在外面?!”
云榆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来,不知为何还是被里面的人发现了。她紧紧闭着嘴,没有说话。
她心知肚明里面那人绝不是什么善茬。
里面那人心思百转千回,想来想去会去而复返来看他笑话,又能够隐蔽魔气的只有那一个人。
他讪讪道:“少主?是你吗?我知道错了。你快放我出去吧,我后面绝对听从你的指挥!”
云榆只恨自己没有改变声音的丹药。
沉默了一阵,想要套话的冲动盖过了对危险的警知,她大声道:“我不是你少主,你知道这户人家的人去哪里了吗?”
稚声稚气的童音传入他耳,那人愣了愣,脸颊贴近门处,循循善诱道:“小姑娘,看到门口那门栓了吗?打开它,放我出来,我就告诉你。”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云榆只道:“你休想。”
“啧。那你就在这等着我同伴他们赶来吧。如果就我一个人在,我还能发发善心告诉你真相放你走。若是……少主他们回来了,那就不好说了。”
云榆固执道:“你告诉我他们的去向,我放你出来。”
她顿了下,继续说:“还有,你出来后不准害我杀我。”
那人没直接说同不同意,慢条斯理说道:“啊……让我想想。哦,我想到了。有人在我们到来的前一秒将这户人家传送走了。不过我们老大魔力无边,魔气覆盖范围很大,他们最多也只能灰溜溜跑去旁边城池去了。”
云榆默了,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她的手臂上传来一阵痒意,低下头,看见一只拇指大的、青黑色的虫子正攀爬在她的手臂上。
她不怕虫,但也不可能就放任虫子在身上爬来爬去。伸手想要拍打的一瞬间,那人开口了:“诶诶诶,小姑娘,这玩意可是有剧毒的。”
看似善意的提醒在下一秒变了个腔调。
“你想捉住它也是不可能的哦。如果你不放我出来,下一秒它就会咬你,你就会死哦。”
仿佛是为了印证那人说的话,虫子在短短几秒内就不知溜到哪里去了,速度奇快。
云榆做了个深呼吸,咬牙切齿:“你们魔族之人当真是阴险狡诈!”
“嗯哼。”
云榆捏紧拳头,伸手慢慢地打开了门栓。
下一秒,她的颈脖被一双粗大的手狠狠地抓住了。
她被迫悬在半空中,无力反抗。
云榆眯着眼睛,看清了那人的脸。他嘴巴像血一般红,脸颊上有一条红色的长纹。
在见到云榆的一刻,那人眼中发光,笑意盈盈:“哎呀呀!是细皮嫩肉的小修士啊!”
“像你这样的小孩子,可是最美味了。”
……
剑尊此次闭关修为并未有任何长进,出关之际,便闻魔界攻打人间的消息,半刻不得休息,御剑去往魔族大军所在地……圆脂城。
在即将到达的时候,下方猛地爆发出了强烈的灵力,他垂下眼睫,望向灵力所在处。
一个魔修挟持着一个小孩,不知为何,竟迟迟没有动手。
他有些犹豫,脚下安静了很久的剑上下剧烈地摇摆了几下,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声音清冷,眼中平静如水,只道:“你想去看看,那就去吧。”
于是脚下剑兴高采烈地往下飞去,速度极快。
待剑尊从剑中下来,却见那魔修瘫倒在地,小孩瘫坐在魔修身旁,看不清神情。
许是感受到了剑尊的存在,小孩慢慢转过头。眼神中充满了杀气和戾气,白净的脸颊处沾满了血,血慢慢地滑落在地上,绽出一朵血花来。
他走近几步,看清了魔修如今的惨状,魔修心脏处立着一把铁剑,铁剑上赋有强大灵力,死不瞑目。
估计是临死之前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奶娃娃上。
这孩子在危难之际竟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灵力,反杀魔修。别的不说,天赋是极高的。而且看样子也是剑修。
剑尊的本命剑更加兴奋了,猛烈地颤动了几下,简直想要脱离他手中飞向云榆旁边去。
他停留在云榆面前,看清她眼角泪水,轻描淡写说道:“别怕。”
云榆从杀了那魔修后脑子一直是混浊不清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人,那人肤白胜雪,清冷如玉。一身白衣,长发飘飘,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在尘间。
她心中顿时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仙人吗?
在听到仙人口中安慰的话后,她嘴一瘪,抱紧仙人的腰,嚎啕大哭起来。
剑尊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他的睫毛颤动着,平淡说道:“你在此处待一会儿,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此话刚落,云榆抱着他腰的手更紧了。刚刚一击透支了她所有灵力,疲惫充斥着她大脑。
此人的话让她几乎瞬间意识到了他的身份。
云榆声音轻轻的,但却显得很坚定:“我要和你一起走!”
她小心翼翼补充道:“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她想要亲自确认家人们的安全。
手中灼烧感愈发强烈,剑尊没有时间再去犹豫。他一把把云榆放在铁剑上,自己随后上去,冷声说:“抱紧我。”
在升入空中后,她死死地抱紧了剑尊的腰,生怕自己下一秒跌落下去,落得个尸骨无存。
剑在空中速度极快,几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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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她看到了缠斗在一起、成千上万的魔修和人修们。
剑尊随手挥了个法诀,绝大部分魔修突然停止手中动作,整个身躯剧烈颤抖着。
人修们投来了目光,喜极而泣的声音传来:“一定是剑尊来了!”
“我们有救了!”
……
剑平稳落在地上,下一秒飞至剑尊手中,他持着剑,抵住了突然袭击的魔族左护法一击。
剑尊冷冷地瞥了那魔修一眼,此时另一处传来攻势。魔族左护法顿觉心中颤栗,咬牙和刚刚到来的右护法一同上前托住剑尊。
云榆在人群中搜寻着她父母的踪影——她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巫欢和云池绝对在此处。
众人纷纷远离了此处,给剑尊和两位护法的缠斗留下了足够宽敞之地。这两位护法是除了魔族首领外实力最强的,想解决不难,但是也非短期之事。
云榆被一圈温和的灵力包裹着传送到了某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她四处张望着,终于找到了父母的身影。
巫欢和云池不复往日端庄从容模样,两人身上衣裳各处都带上点滴血迹。他们正被一群魔修围攻着,在魔修们猛烈的攻势下。两人似乎有些力不从心,渐渐只能一心防守而做不出攻击了。
突然,一阵强大的魔气从身后向巫欢袭来,那魔气速度太快,云榆和云池都来不及张嘴提醒。
云池闪身,只能凭借身躯抵挡住魔气。
“爹!”
云榆心中绝望,张口想要呼唤云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她现在太疲惫了。
云池倒在了地上,他眨眨眼睛,望向巫欢处。望了很久很久,然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巫欢也看到了跌落在地的云池,纵使心中有再大的悲伤,剩下魔修们的层层攻势让她根本分不出任何心力。
云榆的理智再也无法维持下去,她迈开沉重的脚步想要向二人奔去,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回原处——那是剑尊给她设下的保护罩。
云榆的手颤抖着,她好不容易掌控对身体的控制权。用尽全力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保护罩,眼睛发红,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巫欢。
她心下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保护娘亲。
怎么也出不去的保护罩,身形逐渐不稳的巫欢,这一切的一切,加剧了云榆的崩溃。
她心中开始怨恨剑尊,为什么他不早点来?为什么不尽快阻止这一切?
巫欢终于撑不住了,她握着的剑立在了地上,她的剑被某个魔修一把夺去。
那魔修拿着她的剑,然后,刺穿了她的胸膛。
“娘!!!”
远方凄切的声音传到她耳边,云榆看到巫欢的眼珠慢慢的、慢慢的移向她的方向,似乎看清了她的身影。
巫欢很艰难的扯起了一个笑容,好像在安慰云榆,让她不要太过悲伤。却又在下一秒吐出一大口鲜红的血来。她闭上了那双温和的眼眸,一滴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
云榆心中悲戚,头脑发昏,一下子晕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16. 平怨剑
“你想救他们吗?”
远方传来悠长的叹息,眼前世界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她似乎独自待在这片黑暗中。
云榆茫茫然停留在此处,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手中铁剑动了动,唤醒了她的部分理智。
不远处出现红色的微弱光芒,那光芒越来越大,向她移来,扑面而来一阵强烈的炽热感。
热。
好热。
她觉得自己被架在火焰上灼烧,全身的皮肤变得滚烫起来,脑子热的发晕。
云榆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唇角干裂。她死死咬着嘴唇,试图看清过来的是什么东西,但终究还是无用功。
眼前景象始终是模糊的,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那东西很大,像是耸立的山峰。
“想救你的父母吗?”
“把你的血滴进去。”
“我替你达成所愿。”
滚烫的呼吸打在右耳下侧颈脖处,那处皮肤瞬间红了一大片,烫的惊人。
“你是什么东西?”她的指甲几乎掐紧肉里,艰难从嘴中吐出这几个字。
它不言不语,没有回答云榆的问题。
下一秒,云榆看见眼前出现巫欢和云池的虚影,两人亲密无间的依偎在一起。
巫欢望着她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吐出的话中带有泣音:“阿榆,不要害怕,娘亲在呢。你可以相信它的,救救我们吧。”
云池手轻轻放在巫欢肩膀上,目光停留在云榆身上,没有说话。
云榆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流下,她第一时间冲到巫欢怀里,却抱住了一片空气,差点摔倒在地。
两人的幻影就此消失,她四处张望着,目及之处都是一片幽暗,不见二人踪影。
就在这时,那东西像是欣赏够了云榆的狼狈模样,说话了。
“把你的血滴进去。”
它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我便会救下你父母。”
它当真有起死回生或是逆转时空之法?
云榆不可避免地抱有点微弱的希望,她抬眼,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很大的盆,盆下面是炽热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着。
火光照亮了她迷茫呆滞的脸颊,一滴泪水夹杂着流到脸颊的汗水滑落进去,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要把血滴进去吗?
云榆慢慢抬起手,伸出手掌,望着自己的手。
或许过了一瞬,也或许过了很久。
云榆慢慢抬起手,伸出手指到嘴边。在即将咬破手指的时候,手中剑竟脱离了她的控制,斩断了她鬓角发丝。
云榆突然停下了动作。
她放下手,猛地一把抓住盆边,紧紧地握住那里。她的手被烫的发红,但始终没有松开。
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高高举起铁剑,冷声道:“你是什么邪物?”她的唇角溢出血来,云榆一把擦掉唇角的血。
云榆依稀记起姑姑的嘱托。像这种在修士绝望困苦之际,来蛊惑其心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不想救你的父母吗?”那邪物的话语终于有了起伏,好似对云榆的态度十分疑惑。
云榆反问道:“我看着很好骗吗?”
话毕,她不欲与这邪物多加争辩,手中剑意图向前刺去。
她的眼上蒙上了一层轻纱,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中,却能感受到手掌的灼烧感渐渐褪去。
耳旁传来巫欢在她小时候哄她睡觉的歌曲,那声音太温柔了,她陷入了梦境之中。
云榆隐隐感觉到额头有一双冰冷的手覆在上面,她莫名感到放松,但那只手很快离去。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剑尊一袭白衣,站立在她床边,目光落在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道:
“你可愿拜我为师?”
云榆好半天没有说话,她半张着嘴,正要给出答复,嘴中忽然多了一股咸咸的味道,那是她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
她抓着床单的手收紧,拖着发软的身躯在瞬刻之间下了床,直直地跪在剑尊身前,垂头行大礼,声音沙哑:“弟子云榆拜见师尊。”
像是生怕剑尊反悔一样。
剑尊一向冷清冷心,与宗派其他人接触甚少,更别说收徒弟了。谁知这次在阻止人魔大战的途中竟生出莫有的怜悯之心,收了个徒弟。
凌云宗众长老弟子一时对此议论纷纷,在打听过后,得知云榆不过是两名修为低下的散修的女儿,既非天赋惊人,也没有显耀的家世,更是不解。
在人魔大战彻底结束后,云榆带着那把铁剑,被剑尊带到了凌云宗。那老伯给出的书信在母亲死之后化为了灰烬,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上面具体写了些什么。
她的爷爷没等到她姑姑回去,在战中死去。奶奶在得知父母死讯后,气急攻心,也去了。
姑姑在得知她拜入剑尊门下后,望了她很久很久,什么都没说。
在几天后不告而别。
云榆在凌云宗的日子里醉心于修炼,整日里不是练剑就是打坐。
每当她躺在床上时,脑海里总会不受控制地播放着一幕幕父母死去的画面。最后的结果要么是失眠到天明要么就是从噩梦中惊醒。
一日她实在是睡不着,起床去后山处练剑,却见到了很久没见到的剑尊。
剑尊仍旧是一袭白衣,头发挽起,见到提着剑的她,颦眉,说:“不必如此刻苦。”
云榆一时之间没有找出合适的话来回答。
剑尊虽收了她为徒,但对她大多还是散养,交给她几本剑诀和修炼的书后,没过几天不知道又去哪里了。
剑尊看了看她稍显凌乱的发丝和衣裙,像是突然得知了她半夜起床的真实原因,叹了叹气,生出几分怜悯来。
他沉吟片刻:“你明日以我的名义去宗门库房取些宁神丹吧。”
云榆眼角红了一大片,她抽了抽鼻子,跪下垂首说:“多谢师尊。”
“你不必行如此大礼。”剑尊对云榆动不动跪下行礼的行为有些头疼,他正要好好说教几句,恰巧看见她手臂上的鞭痕。
云榆站起身来,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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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衣袖,下意识想要掩盖住鞭痕。
他稍显缓和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云榆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低着头不敢对上剑尊的眼睛,好半晌才选择实话实话:“这是周师兄上次找我切磋时不小心留下的伤痕,师尊放心,并无大碍。”
自拜入剑尊门下,几乎每日都有好几个以找她切磋之名来找她麻烦的弟子。日子久了,有些人觉得无趣便不再来了,但也有像周师兄这种乐此不彼、以此为趣的人。
云榆身为剑尊座下唯一的弟子没办法拒绝,也打不过这些自幼就拜入凌云宗的天之骄子们,只能忍气吞声。
用鞭的周师兄?
过目不忘的剑尊很快从脑海中搜罗出这个人,他眉头皱得更紧,轻敲着手中剑柄,没有再继续说这件事。
他随手一挥,手中出现一个长长的匣子。那匣子从出现后便一直剧烈的抖动着,被剑尊瞥了一眼,马上安分了下来一动不敢动,
“你来的正好。”他伸出手,示意道,“打开它。”
云榆犹犹豫豫上前靠近那匣子,谁知匣子中的东西嫌她速度太慢,一下冲了出去,乖巧地蹭着她的衣角。
那是一把很漂亮的剑,剑身通体雪白,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剑刃处有一朵云的形状,锋利异常。
云榆压抑了多久的心情难得的松懈了片刻,她的手轻轻抚向剑身,剑更兴奋了。
云榆仰头望着剑尊,面上洋溢着喜悦,眉眼弯弯,大声说:“谢谢师尊!我很喜欢这把剑。”
“它也很喜欢你。”剑尊眉眼带了些笑意,“给它取个名吧。”
云榆握住这剑,脑海中思绪纷飞。她的眼中亮晶晶的,泛着泪光,好半晌才说:“那就叫它平怨剑吧。”
她想要平自己心中怨愤,平天下怨愤。
手中剑上下抖了两下,很满意这名字的样子。
剑尊点点头,没有对这把剑的名字作出评价,转身欲走。
“师尊。”
他停下了脚步,听见身后稚嫩的童心:“我和周师兄约好了下次宗门大比时再切磋,我想要在那时凭自己实力光明正大的打败他。”让他不敢再来找自己麻烦。
那人在与她比试时用尽下流的语言诋毁她父母亲,若不亲手报仇,她平不了心中怨愤。
云榆修为不过才练气阶段,那周师兄却是早早筑基了,二人的差距不可谓说是天差地别。
等了好一会儿,云榆心中忐忑不安。听到剑尊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嗯。”
她松了一口气,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待剑尊走后,她开始练剑,兴致勃勃地挥舞着自己新得到的平怨剑。
自那日过后,不知道剑尊具体做了什么,但是来找云榆切磋的人一下子销声匿迹了。云榆得了个清闲,终于能够全心全意放在修炼上了。
距离宗门大比的日子越近,她越是没日没夜的修炼。就连她多了个新入门的师弟,也没多加关注。
那天终于到了。
她败在了周师兄的手下。
17. 闭关
那日风很大,乌云密布,阴沉沉的。
擂台下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擂台上是周师兄看似温和的脸。
“这云师妹当真是不自量力……”
“我瞧也是,谁不知道周师兄修为高深,就算在这一代亲传弟子中也是佼佼者。”
“哼,不过是踩了狗屎运拜入剑尊门下,仗着剑尊心软进入凌云宗,还真以为自己天赋异禀了?”
诸如此类的说话声传入二人耳中。
周师兄周识笑着,手里挥舞着鞭子,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云师妹,先请吧。”
云榆握紧手中平怨剑,没有跟他谦让,率先出剑,攻势凌厉。
周识轻而易举抵挡住了云榆的攻击。
……
云榆被一鞭抽倒在地,手中剑无力地跌落在旁。她用尽全力也无法撑起身,只睁着个眼睛死死盯着周识。
周识眉毛扬起,高高在上地从上到下望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讥笑:“若不是剑尊心软,怎会收下你这种废物?”
心脏处的刺痛感致使她闭上了眼睛。周识假惺惺的话传入耳中,语气与刚才的嘲弄截然不同。
“是我一时没掌握好分寸,云师妹没事吧?”
云榆再次睁开眼睛时,几乎以为再次来到了父母惨死那日,她环顾四周,才确定自己是回到了寝殿之中——剑尊喜静,所居之地然安山远离凌云宗宗门,连带着她的寝殿也在很远的地方。
“云师姐,可以进来吗?”
和规律的敲门声一同传来一阵清丽女声。
云榆:“进来吧。”
弟子应声而入,此人年龄看着比她小一点,穿着绿色衣裙,发髻上扎着一个红宝石发簪,生的粉雕玉琢,很讨人喜欢。
“云师姐好,我是外门弟子段温玉。”她声音清朗,率先介绍了下自己的身份。
话毕,段温玉将手中托盘放到一旁桌子上,低着头目光没有看向寝殿的任何地方。
她说:“云师姐,这是剑尊托人给灵药堂给你带来的药膏。师姐尚未辟谷,这几日我会按时送来食物。依剑尊的吩咐,师姐好好修养便是。”
云榆的心提了起来,她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有些焦躁,犹犹豫豫开口:“段师妹,师尊他可还有其他话对我说?”
段温玉站在床榻不远处,神态自若地回答她的疑问:“剑尊托我嘱托师姐按时敷用药膏。他过几日便要闭关,让云师姐这段时间只专心养伤即可,如无要事最好不要去打搅他。”
云榆提着的心沉了下去。
床榻上好半晌没有传来回话,段温玉试探性地唤道:“云师姐?”
师尊难道是对她失望了?所以连见都不想见她。
云榆的口腔弥漫着血腥味,回过神来后,先是停止了自己的行为,好半晌才张嘴说话,提起另一件事:“段师妹,你可知是谁将我送回寝殿的?”
“是安与秋师兄。”
……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
云榆想了想,一直没有找上对应这名字的脸。
段温玉补充了一句:“安师兄说他和你同在剑尊门下,同门相护本是理所应当,云师姐不必多加挂怀。”
她想起来了,这人前几日刚拜入剑尊门下,也就是她的师弟。
安与秋是剑尊故友之子,其父母也在魔族侵犯人间时丧生。不过他出生于修仙门派的大家族安家。对于安与秋这种天赋异禀的人来说,即使父母不在人世,家族中其他人也会尽力托举他。
总之在凌云宗的待遇不说是万人吹捧,至少也是无人敢招惹。
“我知道了。”云榆应声,心情没有太大的波动。
段温玉没有再说话,在原地停留了一瞬确认云榆没有其他事后,悄声离去。
云榆睁着眼睛在床榻上躺了很久很久,身体各处的疼痛和心脏处的阵痛让她久久无法入睡。
在修养的这几日里,云榆和段温玉关系稍微熟稔了些。两人年龄都小,相差不了几岁,也算是投机。
段温玉性格开朗,在这几日的相处里隐隐察觉到云榆的脾气似乎与旁人描述的大相径庭。
她在灵药堂受其他弟子排挤居多,本就在心中憋了一大堆事。现如今每日在云榆寝殿停留的时间增加,经常会分享一些有意思的事。云榆话很少,但基本上也能做到句句有回应。
这日晚上,段温玉离开后,寝殿再次陷入了一片冷寂中。
这几日里,剑尊从来没有到她寝殿探望过,今天云榆尚才知晓剑尊已闭关的消息。
她勉强下了床,轻轻抚摸着平怨剑,脑海里闪过剑尊将此剑赠予她的片段,叹了一口气。
心中烦闷事太多,云榆决定去后山处透透气。
她刚走到平日练剑的地方不远处,听到剑划过长空的声音,与一陌生少年对上了眼神。
那少年眼神冷如寒潭,鼻梁高挺,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很不好惹。
不出意外这人应该就是她的师弟——安与秋。
安与秋能将她送回寝殿,想来对她的态度应该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云榆试探性地唤道:“安师弟?”
安与秋匆匆忙忙收回剑,移开视线,一句话也没说,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步伐很快,像是落荒而逃。
云榆愣在了原地。
第二日。
云榆纠结了半天,从一堆书里挑挑拣拣,然后还是选择带着这些书去拜访她的师弟安与秋。
她在早上用膳时向段温玉打听了安与秋所居的寝殿,一路走到寝殿门口。
安与秋所居寝殿很大,看着很宏伟。寝殿门口站着一个小厮,正打着瞌睡。
见到云榆来了瞌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以隐晦的目光打量了下云榆,点头哈腰道:“云师姐好!你是来找我们少爷的吗?”
云榆抿了抿嘴,有些不自在:“是的。”
“我这就去通传一二。”那小厮说完这话迅速溜进了寝殿。
不过半晌,他出来了,很抱歉地说道:“少爷他感染了热疾,身体不适,恐过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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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给云师姐,云师姐还是改日再来吧。”
云榆握剑的手紧了紧,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修仙之人?热疾?
“多谢师弟上次送我回寝殿。”她犹豫了一会儿,将挑拣好的书本拿了出来,递给小厮,“这是师尊之前交给我的一些有用的书本,我想来或许对师弟有用,便拿来了。劳烦你帮忙交给师弟了。”
小厮接过书本,应得麻溜:“好嘞。”
她转身离去,过人的听力让她将小厮的嘀咕声听得很清楚:“谁稀罕这些书啊……果然是散修的女儿,小家子小气。呸!我看这些玩意还不及剑尊给我们少爷的十分之一。”
云榆脚步顿了顿,心中叹了叹气。随即装作无事般迈步走了,只是速度比刚才来时快多了。
她心知这新来的师弟与她不是一路人,想来交好是不可能了。于是宽慰自己,只要以后不要与他闹出太大的矛盾就好了。
等到身体恢复了个七七八八,云榆恢复了之前的日程安排,整日里不是练剑就是打坐看书,幸运的是没有再遇到安与秋。
周识也没有再来找过她麻烦,兴许是觉得腻味了吧。不过宗门中难听的风言风语仍然通过各种方式传入到了她耳中。
偶尔来找她一起玩的段温玉会给她带来一些吃食和有趣的东西,宽慰她不必将这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云榆通常只是笑笑没有作出回答。
后面段温玉渐渐也忙碌了起来,很久没有来到然安山。
剑尊依旧在闭关,据说剑尊闭关的时间少则二三年,多则几十上百年。等剑尊下次出关时,怕是应该已经认不出云榆了。
前些日子在库房中取的宁神丹用完了,她有些抗拒去宗门库房中取宁神丹,只好硬撑着,在晚上逼自己入睡。
一日,云榆在后山练剑时,惊然发现那曾经挥舞过成千上万次的剑招乱了。手中剑跌落,她呆呆地望着地上的剑,发觉自己竟然没有勇气捡起地上的剑。
平怨剑在地上翻了个身,云榆这才慢慢弯腰捡起它来,动作轻柔。
在捡起平怨剑的一瞬间,她头脑一阵晕眩,又陷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比上次更甚的灼热弥漫在她周围,她热的连睁开眼睛都觉得困难。
“云榆。”
“想替你和你的父母报仇吗?”
它的声音不再如一潭死水般泛不起任何波澜,是与周识如出一辙的、胜券在握的语气。
手中剑触感冰冷,云榆燥热的心有所安抚,她没有回答它的话,固执地保持着沉默。
“像你这般修炼下去,别说把魔族之人打得落花流水,怕是自己也是迟早要死在魔修手中。”
它的声音讥讽,在捕捉到云榆神情动摇的一刻后,话音一转,循循善诱:“不过若你与我绑定,我能让你在十年内结丹。到时候别说让魔族之人不再进犯,我能让你成为修仙界至尊无上的存在。”
云榆紧紧皱着眉头,满脸不信任,显然觉得它是在说大话。她死死咬着嘴唇,依旧没有回应它。
18. 余雪山
“那就让你看看我的本事吧。”
它轻哼道。
话音刚落,云榆周边的灼烧感开始减退,她睁开眼睛,此时不远处刚好响起一阵巨响,循声望去——一个巨大的鼎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那鼎通体呈红色,被一层层温和的灵气围绕着,鼎上花纹斑斓,一派神秘强大之状。
云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充沛的灵气,就算是在剑尊身上、在号称在“修仙圣地”的灵泉湖中,也绝无如此盛状。
她作出了判断,它刚刚说的话算不上大话。
凝神思索之际,最外层有灵气轻轻来到她身旁,随着灵气的到来,残留的灼烧感退的很快,这几日睡眠不好而隐隐作痛的头部也感到舒缓。
太过舒服了,她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她觉得自己陷入了美梦之中。
“怎么样?”
云榆猛地睁开眼睛。
“把血滴进去,”它信誓旦旦,重复着之前的话,“我会助你达成所愿。”
云榆的目光长久的落在鼎上,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垂眸,望着地上的阴暗处。
下一瞬,平怨剑直指向眼前鼎。
她目光沉沉,声音坚定:“我只相信我自己。”
脚下的地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眼前的鼎骤然消失,四周环境处于崩塌之中。
再次睁眼之际,她仍手持着剑指向前方,前方却不再是鼎,而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这小少年穿着黑衣服,与黑夜几乎融为一体。云榆看清了他的脸,他生的很漂亮,在月光下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很认真地抬头望着她。
云榆收回剑,秀眉微颦,面带疑惑:“你是谁?”她确信自己从未在凌云宗见过这号人物。
小少年一张脸皱成了一团,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大大地叹了口气:“唉!”
他双手捂住眼睛,佯作难过状,从指缝中瞧见云榆表情没什么变化,又放下手,奶声奶气地说道:“你真的不记得我啦?”
“姐姐。”
这称呼有些熟悉。云榆细细打量着眼前人,小少年眉眼弯弯,弯起的弧度和记忆中那人如出一辙。
她终于认出了眼前人。这小少年是她之前绑架并利用的那位。
“你难道专门来凌云宗找我麻烦?”云榆大感不妙,一字一句陈述着事实,“你法器我还给你了。”
这小少年锦衣玉琢,一看便家世不凡,怎的大半夜还特意来凌云宗找她?不管了,无论是什么事,绝对不能让师尊知道!
她瞅了小少年一眼,见他脸色不大好,认真思索了片刻,补充说:“我也给你松绑了。”
小少年脸黑了,嘴巴一撇,眼见着马上就要哭出来。
云榆急忙说道:“别哭。你若实在觉得我对不起你,我可以补偿你!”
他眼珠子转了转,勉为其难点点头应下此事,插着腰看她,一本正经说:“我叫周净远,你叫什么名字?”
“云榆。”
周净远上前几步,靠近她几分,扯着她衣袖,眼睛亮闪闪的,很快想好了补偿:“云姐姐,那你教我练剑吧。”
云榆迟疑了,她并不想误人子弟。
周净远的脸慢慢地沉了下去。
“哎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远处突然出现一阵女声,一道身影匆匆忙忙赶到,把周净远揽入怀中,“我跟夫人还有凌云宗众人可是找你好久了。”
那妇人抱着周净远说了一连串的话,周净远自觉心虚,半天才回了一句:“还不是那宴会太无聊了。”
妇人面色沉下来,想要说教一二,见周净远看都没看她,顺着周净远的目光望去,注意到了云榆的存在。
在看清云榆那张脸时,她的嘴巴张得很大,瞪大了眼睛,泪水瞬间蜂拥而至。
云榆呆在了原地,她眨巴眨巴眼睛,喃喃问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周净远显然也没有料到妇人的反应,在面对云榆的疑惑时脱口而出:“怎么会?”
妇人情绪好不容易平稳下来,她擦擦眼角泪水,双手轻轻扶住云榆肩膀,半蹲下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小姑娘,你可认识巫欢?”
在提及“巫欢”二字时,她声音哽咽了一瞬。
云榆望着她满怀期待和哀伤的眼睛,也有些难过起来。
这个人为什么这么难过?是娘亲的故友吗?她为何从未听娘亲提起过?
她抿嘴道:“我娘亲也叫这个名字,不知道跟你说的是不是一个人。”
妇人的手移到云榆脸颊上,细细描摹着她的眉眼,似有怀念之意:“你这眉眼,跟你娘亲如出一辙。”
云榆手指搅了搅衣角,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眼神自然而然落在了一旁周净远身上。
周净远接收到她的眼神,轻拍妇人肩膀,双手叉腰,语气老成:“梁姨,我们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娘亲肯定要把我们两人都说一顿。”
“你母亲高兴还来不及呢。”梁姨嘴角勾起,轻轻抚摸了下云榆的脑袋,温声问道,“你叫云榆是吗?”
“嗯。”
梁姨很认真地询问她的意见:“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吗?你母亲生前有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她很想见你一面。”
云榆面有踌躇,她愿意见母亲的故友,但不愿意甚至是抗拒面对凌云宗众人。
梁姨察觉到她的态度,依旧保持着很温和的态度:“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和她可以改日来探望你。”
周净远见缝插针说:“到时候我也要来!”他立刻被梁姨斜了一眼,安静下来作鹌鹑状。
云榆:“……我愿意去。”
梁姨眉开眼笑起来,牵着她另一只没有握剑的手,带着她走。
她的手被一双暖和的手包裹着,云榆紧绷了多日的心情仿佛一下子舒缓了,她快速眨眨眼睛,抑制住想要流泪的冲动。
周净远快步向前,走到她旁边,试图握手无果。对着她手中平怨剑大大地叹了口气。
这一下子吸引到了梁姨注意,在情绪平复下来后想到周净远的事,冷笑道:
“我还没问你怎么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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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地方来了?我和你娘亲可是跟你千叮嘱万嘱咐,乱跑也不能跑到然安山。怎么,山顶下那个发着光的牌子你是看不见吗?”
周净远无力反驳,选择保持沉默。
……
宗门中的宴会仍在如火如荼地举行着,里面人声鼎沸。
在梁姨携着他们二人进来后,瞬间鸦雀无声。
云榆感到周识一行人刺眼的目光,耳边似乎又响起众人议论的声音,心下不安,不知觉间咬起了嘴唇。
梁姨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松开握住她的手,覆在她肩膀上,把她半揽入怀中。
周净远察觉到周识这一行人不友好的目光,很不客气地对他们做了个鬼脸,怒哼了一声。
周识一行人收回了目光,周识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被旁边的人一把拦住。
梁姨没出声阻止周净远。
梁姨将云榆带到一个位子坐下,轻声安抚:“我不久前才给她传音,她一会儿就来。”
云榆:“好的。”
掌门坐在高位,笑得慈祥:“总算是把这臭小子找回来了。”
他目光轻飘飘落在云榆身上,没有什么情绪似的:“云丫头,你也来了?”
云榆刚想起身拜见掌门,被梁姨压了回去,梁姨面带宠溺:“净远他一向调皮,这次乱跑幸好没扰到他人清净。”
说话这话,她向众人一并解释道:“小榆是我的干女儿,我见她一人在然安山孤苦伶仃的,让她也下来凑凑热闹。”
梁姨自然知道剑尊座下首徒在凌云宗的待遇并不好,也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之前不管是因为她不知道那人就是云榆,此事与她没有半分干系。如今既知晓此事,打定了主意要为云榆撑撑面子。
这话一出,宴会的氛围更静了。云榆也有些惊讶。
“原本是我的干女儿,倒是让你占了便宜。”和响亮的女声一同到来的是一服装华丽、眉目含情的女子,她第一时间锁定宴会中多出来的云榆。
她走到云榆面前,笑眼弯弯:“罢了罢了。反正小榆以后也是我的儿媳妇。”
这时云榆和周净远都愣了。
周净远张着个嘴,呆愣着开口:“娘亲……你只有我一个儿子吧?”
巫悦没有回答周净远的话,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她落在云榆脸庞的目光温和宠溺带有怀念,声音很轻像是生怕吓到了云榆:“我和你母亲是挚友,当时可是一起去余雪山约定好了娃娃亲。”
余雪山,著名的神山,凡在余雪山订下的契约必须要履行,否则会遭遇天罚。
父亲和娘亲怎么从未提起过此事?可瞧眼前人的样子,怎么也不像在捉弄她。
“……哦。”云榆琢磨了半天没琢磨出什么来,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来。
巫悦目光转向云榆面前的餐盘,吩咐一旁的人:“换些热的食物上来。”一旁的人应声离开。
她语气中满是关心:“瞧你瘦的,真让人心疼,还是多吃点吧。”
“好的。”云榆呐呐应道。
19. 异常的
自巫悦和梁姨一行人来到凌云宗后,云榆在宗中待遇好了许多,那些风言风语再也没有传入她耳中。
巫悦和梁姨经常来探望她,周净远则会在晚上偷偷溜出来找她让她教他练剑。
云榆从其他弟子三言两语的聊天中也知晓了他们前来的目的。
周家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周净远作为这一辈中最有天赋的小辈被寄予厚望,曾经一度想要拜入剑尊门下,被多次拒绝。
眼见着先是云榆,后又是安与秋,一个接一个拜在了剑尊门下。又起了心思,专等着剑尊出关收下周净远为徒。
周家给凌云宗诸位弟子带来了礼物,给各个长老和掌门也备下了厚礼。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对于周家一行人留在凌云宗多日也未表示反对。
剑尊这次出关的很早,让人意外的是他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身旁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娃娃,那女娃娃怯生生躲在剑尊身后,腰上挂着一个小铃铛。
剑尊对旁人的亲近向来避之不及,对这女娃娃的亲近却是习以为常的,他向众人宣布这人就是他的三徒弟。
后面面对周净远拜师的请求后,沉吟片刻,选择举行武比,想要拜他为师的人皆可参与。
毫无疑问的。
周净远获得了第一名。
剑尊收下了第一名和第二名为徒,这第二名,正是云榆多日未见的段温玉。
在往后的十几年里,云榆勤勤恳恳修炼,对待宗门众弟子一视同仁,数次在秘境中救其他弟子于险境,渐渐的甚至成为了诸多弟子心中的偶像。
她在与周净远履行婚约后,二人相敬如冰,平日里照常不多加来往。不过几年,周净远遇上心爱之人,二人解除婚约。
谁知周净远在与心爱之人大婚之日杀妻证道,不见了踪影,一时之间沦为众矢之的。
面对此事,剑尊未多加置喙,只是闭关的时间更长。
云榆作为周净远的前道侣,自然没有去两人的婚礼上寻热闹,她当时在秘境里。
从秘境出来得知消息时已是二个月后了,她抛却心中莫名的感伤和怅然若失,心想,周净远修的是无情道,做出此事倒也再正常不过。只是可怜了那姑娘。
云榆专心修炼,闭关的日子也越来越长。一日她闭关出来,惊闻魔族侵犯人间的消息。除此之外,坏消息接踵而至。
各个宗派中的弟子和长老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了事,其中不乏一些少年天骄,一时之间无暇顾及人间。
更糟糕的是,剑尊他前些日子闭关了,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剑尊离得道成仙仅一步之遥,就算知道也没有人想去打扰他。
凌云宗掌门在与其他门派的掌门商量后,几个有名的门派决定派出一小部分弟子去人间帮忙,更重要的是顾全自身。倒是有几个小门派倾尽全派之力试图阻止魔族进程。
云榆原本不在凌云宗决定派去的弟子之中,她一意孤行,在一个夜晚偷偷溜去了魔族攻打人间的前线。
在那个晚上,安与秋和段温玉不知为何知道了她的计划。在路上拦住了她,却没有将她带回凌云宗,而是说要跟她一起去。
但后来的后来,安与秋被心魔所困,险些堕入魔道,清醒后果断地挥剑自杀。段温玉在战场上替云榆挡下致命一击,死在魔族左护法手上。
魔族大军来势汹汹,在短短几个月一举攻入人间内部,死伤无数。
云榆心知仅凭一己之力无法阻止魔族入侵之势,但她不可能不去阻止。她决定一人去偷袭魔族大本营,最好是把那几个最强的干掉。
不出所料的,她差点被干掉。
而且更倒霉的是,她死在了最讨厌的那人手中。
闻晏池俯视着她,宛如紫宝石的眼眸中满是讥讽,他轻蔑一笑:“云大师姐,你就这点本事?”
云榆想要说话,只吐出几个气音来。她躺在冰冷的地上,被闻晏池旁边的其他魔族一剑又一剑刺到身上。血迹模糊了她的眼睛,在濒死之际,她陷入了黑暗之中。
“想活下去吗?”
“想阻止魔族吗?”
“想救下其他人吗?”
“把你的血滴进去。”
几乎是一成不变的话术。
云榆心中嗤笑,睁开眼时那股炽热感再次扑面而来,这次感觉更加强烈,仿佛就在她周围一般。
但是云榆却觉得这炽热感没有那么难受了,她想或许是因为她这些年修为进步的原因。
在这片环境中,她的所有伤口被抚平了,浑身上下十分轻松。她说话时便暴露了,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死气沉沉:“你怎么又来了?”
它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似乎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半晌才开口也没有回答云榆的问题:“把你的血滴进去。”
“我会助你达成所愿。”
云榆闻言低头,轻轻抚摸着手中平怨剑,平怨剑早已不复过往的青涩,它与她经历了一场场战斗,和她共同成长。
云榆再一次举起剑,指向前方那巨物。
它似乎非常疑惑:“为何到了如此地步还不肯答应我?”
它语气中带着哀怨:“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云榆却反问道:“我所经历的这一切难道是真实的吗?”
这个问题,她纠结了很久很久。
它没有说话。
云榆得到了答案,肆意一笑,挥剑一斩。
挥剑时,她的身体突然迸发出强大的灵力,灵脉处似乎在隐隐作动。
云榆闭上眼睛,引导着身上灵气,不顾周围坍塌的环境。
待一切结束后,她顿觉神清气爽,睁开了眼睛,周围仍是一片黑暗,却没有那股强烈的炽热。
……?
在下一瞬,她察觉到了周围浓烈的魔气,此魔气不同寻常,想来与闻晏池一行人口中的计划有关,她必须前去阻止。
她下意识想施法看清周围,却发现身上灵力似乎消失了。
果然,储物袋也无法打开。
云榆心中叹气,感受到自己手的存在,宽慰自己,至少现在不是兔子了。
她试图回忆起进山洞后发生的事情,但记忆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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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是模糊的,完全记不清发生的事。
颈脖上传来一阵疼痛感,她低头,那手铐竟还存在她的颈脖上。
云榆默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先疑惑手铐为什么能起作用还是先去找周净远算账。
手铐突然缩小,想来是周净远出了什么麻烦。
云榆望向魔气最重的地方,轻轻摸了两下颈脖手铐,正在犹豫之际,下方有个东西似乎在一直振动。云榆心念一动,伸出手来,那东西欢快地回到了她手中。
云榆心下喜悦,夸赞道:“好剑!”平怨剑兴奋地又动了几下。
她从剑刃处看清了自己的脸,易容效果消失了,那张脸正是她自己的脸。
云榆看不清周围环境,便只能用手中平怨剑探路。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找周净远。周净远若真在此处死了,她会良心不安的。
这手铐用起来也简单,上面有一个箭头,箭头所指方向便是另一个手铐的主人所在方向。
云榆用手描绘了下颈脖手铐上的箭头方向,顺着箭头走去。
没走一会儿,她险些被地上某东西绊倒。用平怨剑轻轻在上面戳了几下,又摸了摸颈脖手铐,才确定地上那东西就是昏迷中的周净远。
“周远?”
她小声唤着自己给周净远取的名字,叫了半天也没一点反应。于是用剑柄轻拍了两下周净远的脸,犹豫片刻叫了一声他的真名:“周净远。”
此话刚落,周净远的睫毛颤动一二,似乎即将醒来。
云榆有一瞬的慌张,周净远不会想起他的真实身份了吧?她想到自己模糊的记忆,很快冷静了下来,静待周净远彻底清醒过来。
周净远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还未看清上面的人就唤道:“……云榆。”
云榆惊讶于他的视力这么好,决定等会就让周净远帮忙看下路。
她冷声道:“醒了就快起来。”
周净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仿佛站不稳一样,险些摔倒。云榆扶了他一把,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和放慢的心跳,心下大感不妙。
周净远彻底清醒过来,闻到云榆身上传来的冷香,脸颊泛红,喏喏道:“我没事的,谢谢师傅。”
“感受到魔气了吗?”云榆察觉到那魔气在不断地增强,非常的不安,决定快点交代好所有事情。
“啊?”周净远懵了,他看了看周围黢黑的环境,实话实说,“我没感受到啊。”
云榆只当他是刚醒来脑子还不大清楚,快速交代道:“五十米处有一个山洞,我检查过,非常安全。等会我把你送到那里,你在那里等我。”
周净远这幅病殃殃的模样,想来和她一起去也只会添乱。更何况,周净远顶着这张脸,被旁人发现了就麻烦了。
周净远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师傅你要去哪里?”
云榆没有回答他,抓起他的衣袖,带着他往山洞处走去。
周净远乖乖迈步跟着她一起走,不死心地继续说:“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的。”
他信誓旦旦:“我绝对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20. 巨鼎
“师傅?”
眼前人一直没有回应,周净远试探性地唤了一声云榆,被云榆扯着衣袖的手轻轻动了动。
“这事没得商量。”云榆抓他衣袖的手紧了紧,语气异常坚定。
眼瞧着逐渐变得浓烈的魔气,云榆心中不安感越来越强,走路的步伐也加快起来。
“嘶……”
云榆正要回头,就听见了周净远的解释。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被树枝刮到了,我们继续走吧。”
云榆没有再说话,只是走路的步伐稍慢了一些。
不过片刻,两人很快到了云榆所说的山洞处。
她瞧见无名剑并没有在周净远身上,斟酌了一会儿,借着平怨剑从地上摸索半天,找了个树枝。
接着用树枝扫去了一小片地方的杂物,她用剑轻轻拍了拍一旁周净远的身躯,说道:“你就在这坐下吧,好好休息。”
周净远呆站在那里,既没有坐下,也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慢慢挪步到那里,坐了下去。
云榆将刚才捡到的树枝递给周净远,嘱咐道:“这个暂时就当作你的防身武器。”
周净远接过树枝,一声不响。他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手中树枝,心中烦闷,突然感知到眼前出现了一个身影。
云榆蹲在了他面前,她说:“快把你那个破手铐给我解下来。”若是遇到了闻晏池一行人,到时候看见她这副模样可就麻烦了。
这个手铐上面并未附有灵力,像这样的法器一般不需要灵力只需要法器主人就能解开。
周净远摸了摸自己手中的手铐,触感温凉。他伸手摸索着,碰到了云榆颈上手铐,动作流利地开了锁。
“咔”的一声响,是手铐解开的声音。云榆一把将手铐从颈上取出,扔在周净远怀里。
她转身就走,听到后面周净远可怜巴巴的声音:“师傅,我手上手铐还没解开。”
她正想说你自己解开不就行了,跟我说有何用?
又听见他说:“它需要你来才能解开。”
像这种成对的法器,有些的确是需要两人互相解开。云榆想起古籍上的相关记载,迟疑了下,说:“我回来再给你解开手铐。”
她放心不下周净远,又叮嘱道:“还有,不准跟踪我。”
“要是被我发现你偷偷跟着我的话,此次出去过后,你就自己回渺云山吧。”
说完这句话,她就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了,全然没有理会周净远是何反应。
云榆朝着魔气最浓烈的方向一路走去,一路上周围的树木越来越稀少,脚下泥泞的土地变得干燥。
没走多久,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她看到了从远处传来的剧烈的火光。这火光相当之大,抬眼望去,天空也呈现出一片火红色。
她这里离火光的源头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却也能借着火光看清周围的事物。
前方已经彻底没有了树木,而是一片荒原,地上铺满了沙子。空气中掺杂着灰尘,让人止不住的咳嗽。
云榆止不住地咳嗽了两声,眼中泛起生理性泪水。她握紧手中平怨剑,撕下一片衣袍,系在脸上。然后奋力地向火光源头奔去。
越来越热的空气让她举步维艰,不得不放慢了脚步以适应这炽热的环境。
离火光越近,她脚步放的越轻,像是生怕惊动什么一样。
突然,云榆顿住了脚步。
她长长地吸入一口气,无比庆幸自己有很好的视力,这使她哪怕离那处还有一段距离也能清晰看见那边的情况。
映入眼帘的是远方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或许是夸张了,细数下来其实也就几十个人。
他们无一不神色凝重,保持着静默,目光不约而同地都望着同一个方向,像是在进行某件非常庄重严肃的事一样。
令云榆诧异的是,那些人面上连汗都没出,似乎并不受炽热火光的影响。
最引人瞩目的是人群中央那个巨大的鼎,那鼎足足有十几米高,气势赫人。
巨鼎通体呈血红色,被一层层攻击力极强、赤红色的灵气围绕着,鼎上花纹斑斓,一派诡异之状。
剧烈的火光正是从鼎身上传来。
鼎前方有一个人,那人身材高大,身体瘦削,身着墨黑色衣袍,长发如瀑,随风飘荡在空中。
隔得太远,云榆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望着那墨黑色衣袍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猜测。
那人忽然转过头来,瞥向云榆所在方向。对上那紫色双眸,云榆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却见闻晏池将头转了回去,面上神情并无太大的变化。
云榆松了一口气,她心中很快冒出了一个强烈的念头。无论魔族这一行人究竟在做什么,她必须要阻止他们。
想来她之所以变为人形从闻晏池的随身空间出去,是因为魔族一行人进入到了这里,这里的灵力限制应该对他们也是有效果的。
思及此处,云榆略微安了安心。
闻晏池突然闭上了眼睛,嘴中默念着什么。那鼎猛地缩小了体型,缩小到了两米左右。还在不停地移动着,离闻晏池越来越近。
火光照亮了闻晏池的脸,又似要吞噬他。
眼见着巨鼎周围的灵气源源不断地向闻晏池输送着,云榆彻底等不下去了。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越过魔族一行人直接上前阻止闻晏池的行为。
她咬了咬嘴唇,焦躁不安。有汗水从她额头滴落下来,落在平怨剑上的云朵上。
云榆低下头深深地看了平怨剑一眼,叹了一口气,轻轻抚了抚平怨剑:“靠你了。”
平怨剑上下摆动了两下,那模样仿佛在说靠我绝对没问题。
云榆迟疑片刻后,将剑猛地掷向巨鼎与闻晏池中间。
平怨剑飞得极快,围绕着闻晏池的魔族众人竟一下子都没能阻止平怨剑,只能眼睁睁看着平怨剑飞快地在空中飞着。
眼见着平怨剑即将到达,云榆的心脏仿佛一下子被一只巨手捏住了。在剧烈的疼痛下,她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接着她感受到了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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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巨鼎相当的强烈气息,在意识到那人即将到来的瞬间,云榆毫不犹豫拖着发软的身躯头也不回地往原处跑去。
在此过程中,她的颈脖传来细微的刺痛感,紧接着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闻晏池不同于以往戏谑的语气,声音很急很快:“出口在最南处。”
云榆匆忙赶回山洞,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
周净远一直站在山洞洞口处,以便于能够在第一时间知道云榆回来。他下意识双手环住云榆身躯,语气疑惑:“师傅?”
即使心脏的疼痛感有所缓解,云榆也没掉以轻心,她没有时间跟他解释,抓住周净远的手就往闻晏池所说的最南处奔去。
“快走。”
周净远许是听出了云榆的焦急,没有多问,拉着云榆的手与她一起狂奔。
渐渐的,云榆的速度慢了下来,后方忽然有一坨速度极快的红色灵气向云榆飞来。
云榆只觉背后一凉,那凉意在顷刻间消散的无影无踪,她的身后传来周净远强忍疼痛的闷哼声。
周净远很快说道:“师傅,别担心,我没事。”
云榆没有说话。
不知道跑了多久,两人终于来到了最南处。眼前已无去路,只有一块散发着淡蓝色光辉的墙壁,墙壁上刻着一幅栩栩如生的画作。
待看清那副画的具体内容后,云榆愣了,那画中所描绘的景物竟与她上回跌落悬崖所见到的景物一模一样。
画中主要景物是一片雪地,雪地角落处是一大片清透明亮的湖水,湖中央有一小片陆地,陆地上却不再是上次所见的传送阵而是一个小小的箱子。
她不受控制地上前,手正要抚上那片陆地,被周净远制住了手腕。
云榆陡然清醒过来,转眼望向周净远。
蓝色的光映照在周净远眼中,显得格外清澈,他眸中满是担忧,“师傅,你没事吧?”
云榆注意到周净远脸上有一道伤痕,伤口处还渗着血。不过这道伤痕的出现倒显得周净远更加英俊了。
她回忆了下,默了,问他:“你脸上的伤是刚刚被树枝划到的吗?”
周净远“嗯”了一声,低下头。
云榆难得地心中多了几分愧疚,她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正要说话时忽然感到呼吸十分困难。
云榆一把扯下覆在脸上充作面纱的裙角,呼吸困难的症状却还是没有得到缓解。
她捏紧了拳头,呼吸急促,冷声说:“快找出口。”
两人在周围搜寻了一会儿,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最后在墙壁的角落处发现了一个机关。他们商量过后,决定一起启动机关。
一声“轰隆”巨响,墙壁没有打开,但是墙壁上的画有了改变,那木箱变成了一个传送阵。
画中的传送阵越来越大,竟直接从画中出来,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周净远望了云榆一眼,云榆待在原地没有动。云榆在心中尝试呼唤平怨剑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
她面上仍是一派平静,示意周净远先站上传送阵上去,接着很快自己也上去了。
21. 颈脖上
二人回到了最开始所来的山中,四周皆是熟悉的树木。云榆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浑身上下充沛的灵气,她迫不及待地去查探一二,看到了自己重结的金丹,原本受伤的灵脉也全然恢复了。
云榆放松了下来,低头瞧见空荡荡的手,怅然若失。不死心地再次在心中唤了唤平怨剑的名字,仍然是毫无结果。
她抬头看了看周净远,周净远匆忙地收回了一直落在云榆身上的视线,将目光放到了手上无名剑上。
云榆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周净远的小动作,只注意到他的脸依旧是易容后的模样,不过被树枝所划留下的伤口仍然在。
云榆放下心来,也有了心思去询问刚才发生的事:“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周净远知道云榆问的是那件事,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我看见有一坨红色的灵气向你奔来,那灵气速度太快了。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思考和提醒,就挡了一下。”
云榆皱了皱眉,想到那灵气的主人,感到很麻烦,却又不好责怪周净远,语气很生硬地关心道:“有什么不适?”
周净远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桃花眼弯弯的,“没有没有,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云榆顿了会儿,提及另一件事:“在离开山洞过后……”
“姑娘,公子。”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云榆的话,二人一同将目光投向声音所在处,看见了正向他们走来的凌遇。
凌遇衣袍上沾满了灰尘,疲惫的脸上在看到他们二人后布满了惊喜。
云榆的第一反应是幸好易容效果还在。
凌遇快步走到他们面前来,勾起一抹笑,眼神落在云榆身上,庆幸道:“真的是你们?太好了,幸好你们没有出事。”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细细打量着二人,目光从周净远手上的手铐挪到了云榆的颈脖上。
他默了,笑容变得有些僵硬,良久才开口道:“姑娘,你这脖子上是?”
云榆以为是手铐的原因导致颈脖上留下了点痕迹,面上一派平静,淡淡说:“无碍。”
一旁的周净远目光移到了云榆颈脖上,看见那白净的颈脖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浅红色花瓣,紧紧地皱着眉。但是碍于凌遇还在旁边,也不好问些什么。
云榆转移话题道:“凌恩呢?”
仿佛是感受到了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凌遇袖中仓鼠探头出来,歪着头直直盯着云榆。
凌遇低着头,很是愧疚的模型,声音低低的:“此次是我太过大意。我会将师妹带回宗门,想来掌门他们一定会有办法将师妹恢复原样的。”
他补充了一句:“姑娘放心,其他弟子并无大碍。”
云榆:“哦。”
凌遇袖中仓鼠慢慢爬到他肩膀上,抱住他脖子,甚至还耀武扬威地揪着他的头发。
凌遇摸了摸仓鼠毛茸茸的皮毛,无奈开口:“师妹。”
仓鼠闻言,玩他头发玩得更起劲了。
凌遇抿唇,目光转向云榆身上,认真说道:“现如今既已解决那魔修,我们明日便要启程回宗,怕是不能陪你们二人去找极音草了。”
原本就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没想到凌遇记得倒清楚。
“没事。”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自行去寻找。”反应过来刚刚话说的太快,云榆找补了下。
周净远在一旁听的有些不耐烦了,索性靠在树上,抱着剑,歪头望着凌遇。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剑柄,发出一阵阵沉闷声响。
凌遇像是完全没受到他的影响,沉默了会儿,对云榆说:“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姑娘说一下,可以吗?”
云榆挑了挑眉,应得干脆:“可以。”
凌遇笑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肩膀上的仓鼠,仓鼠极力反抗但是无济于事。
他将仓鼠递给周净远,声音温和:“劳烦公子帮我照看一下师妹。”周净远对着凌遇冷哼一声,在云榆目光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接过了仓鼠。
凌遇和云榆并肩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凌遇背对着云榆,随手设了一个屏蔽阵。转过身来,目光沉沉,好半晌才吐出那个称呼来:“……云师姐。”
云榆自凌遇设下屏蔽阵时,内心便隐隐有了猜测,对于凌遇的称呼并无太多意外。
凌遇比她进门的要早得多,“云师姐”这个称呼更倾向于一个尊称。
云榆泰然自若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她自诩平日里与凌遇接触甚少,凌遇不可能对她有太多的了解。
凌遇对云榆的疑问避而不谈,转而说起其他事来:“宗门中各位弟子各个长老还有剑尊他们都很担心你。”
云榆:“你不必劝我回去。”
凌遇仍不死心:“我知道师姐你一定有难言之隐……”
云榆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凌遇的话:“没有。”
二人陷入了沉默,凌遇有些想要叹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有风吹了过来,凌遇不动声色地移了移位置,替云榆挡住风口,斟酌了一会儿,说道:“那人是周师弟吗?”
云榆自始至终没有看凌遇,她的目光望得很远,没有个定处,听到凌遇问的话斩钉截铁地否认道:“不是。”
凌遇思及那人从始至终的反应以及云榆和他的相处模式,心底的几分疑虑彻底消散了,抿唇笑笑:“我瞧着也不像。”
他又开口了:“师姐,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凌云宗。”
云榆似乎被这句话问住了,她的目光落在了凌遇身上,与凌遇对上了视线,意有所指:“你觉得凌云宗只有一个‘阿令’吗?”
阿令,那木牌作假、在被指出后突然消失的高大弟子。
云榆瞧见凌遇无话可说的样子,也没有为难他,提起最重要的一件事:“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我的行踪,哪怕是掌门哪怕是师尊。”
凌遇语气坚定:“云师姐,我会替你保密的。”
凌遇生性正直、嫉恶如仇,在书中答应旁人的事从没有没做的,云榆相信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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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
云榆转过身,走了几步,意识到凌遇还没走,回头招呼了他一下:“凌师弟,走吧。”
凌遇抬步跟在她身后。
今日天色已晚,云榆在和凌遇凌恩告别后带着周净远回到了先前所居客栈中。
两人坐在客栈大堂靠窗的位置,桌子上摆满着菜品。
兴许的确是饿了。
不一会儿,云榆将桌子上的食物一扫而光。周净远没有吃多少,他一直紧紧皱着眉,看起来一副被什么事困扰的模样。
云榆吃饱喝足,心满意足。
她拉着周净远回到了她开的那间房里,出于谨慎设下了个屏蔽阵。
然后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询问呆呆站在她面前的周净远:“说吧,你在想些什么?”
周净远犹犹豫豫说道:“师傅,你脖子上的花瓣是怎么一回事?”
他又说:“我担心这对你身体有害。”
脖子?花瓣?
云榆拿起房间中的铜镜,照了照,没有看见预料中因锁链带来的红痕,倒是看见了脖子靠右处附有一片浅红色的花瓣。
那花瓣一派栩栩如生的模样,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离开她的颈脖出现在现实一样。
她这才想起闻晏池给她传音时脖子传来的刺痛感,冷笑一声,觉得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云榆伸手抚向脖子花瓣处,温和的灵力流向花瓣处,一会儿过后花瓣完好无损地停留在颈脖处。
她捏了个法诀,颈脖上花瓣消失了,但也只是暂时被掩盖住了。
没办法,谁知道闻晏池究竟动了什么手脚,她目前没有办法彻底让这花瓣消失。
周净远目不转睛盯着云榆,见那花瓣消失后,面色也没好下去:“师傅,你不让我跟你一起去是因为这个给你颈脖上覆上花瓣的人吗?”
什么人?
云榆心下疑惑,听到他抱怨的声音:“这个人就是周净远吗?”
云榆想起周净远之前信誓旦旦的替身一说,扶额,嘴角抽了抽。她神情复杂地望了望周净远。
她也没听赵安说那让人失忆的药还能降智啊?
周净远因这一眼不知道又发散了些什么,委委屈屈地开口:“师傅,如果你实在是想让我做替身的话其实也不是……”
“闭嘴。”云榆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及时遏制住了周净远的话,抬眸瞅他一眼,冷声道,“坐下。”
周净远身子僵了僵,乖乖坐在了云榆对面的凳子上。
云榆:“手伸出来。”
他伸出手,云榆的手覆在他的手铐上面,动作麻利地为他解开了手铐。手铐落在桌子上,发出响声。
许是戴手铐的时间太久了,周净远白皙的皮肤泛起一层薄红。
他垂着眸子,望着自己的手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手中出现了一个香囊。
周净远抬起头,看着云榆,听见她淡淡的语气:“我看你闲着也是没事。你去镇上买一幅地图,顺便去找家医馆看看脸上的伤。”
22. 万容城
云榆正在床榻上打坐,听见客栈下方传来的熟悉脚步声后停止了打坐,起身,坐在床榻前的凳子上。
不一会儿,门口处果然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
云榆说道:“进来吧。”
周净远推开门,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笑容,似乎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云榆轻轻瞥他一眼,见他脸上伤口包扎着,转而问起另一件她安排的事:“我要你买的地图呢?”
周净远坐在她对面,拿出自己买的地图轻轻放在桌子上,一派乖巧状:“师傅,我买回来了。”
云榆接过地图,将它摊开。
这地图制作十分精良,地图上的每个地方都附有栩栩如生的图画,还标注了特产、美景之类的。
云榆目光越过这些图画,拿起一旁笔,抬头望了望周净远示意他过来。
周净远在她的示意下很快起身,站到她旁边,低着头细细打量着地图。
云榆用笔在地图的右上角,也就是万容城右边空白处画了个圈,她问周净远:“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云榆勾画的地方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的图画和标注。失去记忆的周净远自然是不可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诚实地摇了摇头。
“这就是我此次要去的目的地——魔域。”
云榆拿着笔在地图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下,眼神落在地图上,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魔域十分危险,魔族人也没有什么好相与的,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像你这样香喷喷的人修。此行绝不轻松,我甚至不能确保自己安全,更别说有精力保护你。”
周净远的目光从地图上收回转而落在云榆身上,开口说:“师傅……”
云榆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言,干脆说道:“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你只需要回答我去还是不去。”
周净远半刻也没有犹豫,应得干脆利落:“去。”
云榆似乎并不意外于他的回答,沉声说道:“明日我们便要出发,你今日好生休息。”
话中的赶客意味再明显不过,周净远却迟迟没有离开,一直待在他身旁。
周净远身形高大,整个人存在感很强。
云榆抬头向周净远投来疑惑的视线,恰巧对上了他的眼眸,那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此时非常沉静,整个人看着是不同寻常的稳重。
云榆秀眉微颦,见周净远勾起嘴唇,那双桃花眼弯弯的,又恢复了寻常的模样。周净远笑着说:“师傅,你看看桌子上还有什么?”
云榆顺着他的话望向桌上,见桌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此剑通体呈银色,剑面处如波光粼粼,剑刃十分锋利,剑尾处刻着一片榆树叶。
此剑与平怨剑足足有六七分相似。
云榆的手抚向剑柄,拿起剑来,随意挥动了几下,相当顺手。
周净远抿唇笑着:“我见师傅平日里都拿着平怨剑,今天办完事回来后剑就没了踪影。所以自作主张寻了这把剑来。平怨剑不在的日子里,师傅可以暂时用这把剑代替一下。”
云榆心情舒缓了几分,她面色好转,也勾起一抹笑来:“谢谢,我很喜欢。”这剑制作精良,以她给周净远的银两来看是万万不够的。
她不想欠别人人情,尤其是曾经可谓说是最讨厌的这位。
云榆在脑海里清点着自己储物袋里的东西,拿出之前所得的玄铁剑鞘来——一直没有用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平怨剑不喜欢这个剑鞘。
她不由得回忆起之前试图以此剑鞘诱惑周净远与她解除婚约,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云榆伸手将剑鞘递给周净远,坦坦荡荡说道:“回礼。”
周净远很明显地迟疑了下,才收下了剑鞘。嘴巴紧紧地抿着,显而易见没有之前那么高兴了。
他低下头,马上将剑鞘用在了无名剑上。再抬起头来,面上带着笑容:“谢谢师傅,我很喜欢。”
云榆仍在专心致志地研究着这把剑,半点注意力都没有分到周净远身上,听到他的话后,头也没抬地说道:“你回去休息吧。”
……
万容城。
这是云榆和周净远来到万容城的第七天,此处是距离魔域出口最近的地方。
他们七日前前脚刚抵达到万容城,后脚便听见魔域出口暂时封锁的消息。万般无奈之下,二人只好在万容城暂作休息。
万容城,这是一个非常繁华的地方,同样也是人口成分相当复杂的地方,有普通人,有人修,有妖修,甚至还有魔修。
不过城里有规定,能进入万容城的魔修需满足两个条件,一是从未造过杀孽,二是在进城时必须立下誓约,不允许在万容城害人。
云榆在客栈待了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修炼,很可惜的一点是客栈周围没有足够偏僻的地方让她练剑。
上回所看到的景象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每出现一次,心中不安就增加一分。
她让周净远前去打听魔域入口关闭的消息,自己的目光转而移到了万书阁上。
万书阁,号称收纳世间万书,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没有的。所去过万书阁的人对此号称从未提出过异议来,久而久之,这名号也就传遍了各地。
云榆在凌云宗中的藏书阁里也看过很多本书,但是从未在任何一本书上看见上回所见巨鼎的相关内容。她思忖着,没准万书阁里会有相关记载。
让她苦恼的是,这万书阁可不是什么好进的地方。
万书阁是梅家座下产业,想要进入万书阁的非梅家人的修士必须满足以下条件:一是对修炼段位有要求,至少也是元婴以上;二是必须帮助梅家做两件事。
显而易见,云榆一点也不占。
若是强闯进去更是天方夜谭,万书阁守卫森严,所雇的护卫随便挑出一个来拦住云榆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梅家人进入的要求相对稍低,直系的只需争取梅家长老同意便可进入,旁系则有修为要求。
或许这会是一个突破点。
云榆这些日子里偶尔去万容城最繁华的那条街上闲逛,搜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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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什么新鲜的法器,机缘巧合之下还真遇到了她认识的一个梅家人。
她端坐在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目光落在街道上一个平平无奇的摊位上。
这处摊位售卖着色彩缤纷的花朵,瞧着倒是赏心悦目,但是与旁边的摊位比起来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它右边的摊位售卖着各种各样的精品丹药,左边的摊位售卖着千奇百怪的法器……
真正吸引云榆注意的是,摊位面前的那人。
那人身材高大瘦弱,身着墨绿色衣裳,手中拿着一副折扇。看着一副文雅公子哥的形象。
云榆见那人嘴上说着甜言蜜语,逗得那清秀摊主笑得花枝乱颤。
她咽下一块糕点,不由得直摇头,梅落叶这性子一点都没变。
梅落叶从摊主那里买了一大捧花,一手捧着花一手轻摇折扇,笑意盈盈地离开此处。
云榆收回视线,专心享用桌上美食。按照她这几日的观察分析,现在绝对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等到了夜深时刻。
梅落叶醉醺醺地从酒楼里走出,刚进入转角的小巷处,后脑勺一疼,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眼前一片黑暗,感觉到了自己眼上系得很紧的黑纱。更糟糕的是,他的手和脚被绑的严严实实,完全无法挣脱开,身上灵力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的身躯不由得颤抖起来,脑子里闪过了上万个仇家名单,不住地在心里安慰自己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梅落叶上方传来了声音。
“梅小公子。”
“做个交易吧。”
在听到这声音后,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怎么会有这么难听的声音?
接着便是惊讶:“你知道我的身份?”
那人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梅落叶更震惊了,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你知道我的身份还敢绑我?!”
“别废话,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替你实现愿望,你也帮我个忙。”
这绑匪怎么还挺讲究……
梅落叶轻咳两声,鼓起勇气:“你真的诚心诚意地想跟我做个交易?”
“那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他甚至都没有耐心等到那人的回答,语速极快地说完了下句话,“你快给我把绑解开,我们再商量交易的事。”
“啧。别做梦了。”
“我劝你还是尽快说出你想要什么,要是等到后面我没有耐心,可能就会采取一些极端手段了。”
好难听的声音。梅落叶面上露出嫌弃的神情,接着才意识到了这人话中威胁之意。
他想了想自己这几日的无功而返,突然在这一瞬间惊觉这就是天意,没准是上天安排这个人来帮助他的呢。
思及此处,他犹犹豫豫半天扭捏开口:“你可以帮我找一个人吗?”
那人似乎愣住了,像是完全没想到他想要的是这个,过了会儿语调怪异地问道:“找谁?”
“我的姐姐梅落雨。”
23. 她的愿望
黑暗的环境让他感到煎熬,那人突然的沉默加剧了他的这份煎熬。想他梅家最宠爱的小儿子,竟落到了此等地步。梅落叶在心中直叹气。
他在地上咕隆了几下,试图吸引那人注意,清了清嗓子,开口大声喊道:“喂。我姐姐虽然名声不是很好,但她其实是个好人,你千万千万不要听那些传言乱说。”
梅落叶担心那人反悔不愿意帮他这个忙,毕竟他姐姐的风评实在是不太好,又匆忙解释道:“而且前些日子有人在万容城看到过她,你如果真要帮我找的话是很好找的。”
所以,梅落叶跟那摊主搭话是为了打探梅落雨的消息?
安然坐在一旁凳子上的云榆默了,反省自己对他人刻板印象是不是太重了。
一旁的梅落叶见她还没给出回复来,急了,吐出了一连串类似于刚才内容的话话试图说服她。
“闭嘴。”云榆被他喋喋不休的话语吵的脑壳痛,开口问他,“梅落雨不是已经被逐出梅家了吗?你要找她做什么?”
梅落叶急眼了,嗓门更大了:“谁说我姐姐被逐出梅家了?!”
他气势汹汹:“一派胡言!胡说八道!危言耸听!”
云榆循循善诱:“那她为什么不自己主动回来?”
梅落叶嗫嚅了,好半晌才缓慢说道:“她是怕连累……”
原本紧闭的窗户突然打开,窗外一颗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进来,重重打在梅落叶身上,打断了梅落叶的话。
“砰”的一声响,云榆前去探查梅落叶的情况,发现他竟然已经晕了过去。她拾起地上落石仔细查探。
就在此时,一阵悦耳的铃铛声从窗外传来,“叮叮铃铃”作响。
“大师姐。”熟悉的娇媚声入耳,浅粉色衣裳映入眼帘。
梅落雨从窗户一跃而进,粉色衣裳上的几个小铃铛随之作响。窗外月光洒在她脸上,姣好的容颜在月色下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轻飘飘地望了云榆一眼,哀怨道:“你怎么不来找我做交易?反而去找梅落叶这个蠢货,可让我好生难过。”
云榆着实没有预料到梅落雨此时也在万容城,更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打断她的计划,面上不由得显出几分诧异。
梅落雨看清她面上神色,撇撇嘴,娇声道:“不是大师姐让我回去看看吗,怎么我真回来了,师姐看着倒不乐意了。”
“你怎么认出我的?”
她现在依旧是易容状态,云榆自觉易容后的模样与她原样可谓是天差地别。可是这几日凌遇、梅落雨一个二个像是有透视眼一样,都能够轻而易举认出她的身份。
云榆不由得怀疑这易容丹是不是并没有什么作用。
梅落雨将手放在胸口,巧笑倩兮:“自然是我与师姐心有灵犀。”
云榆料到梅落雨不会实话实说,收起脸上诧异,思及梅落雨刚刚话中意味。
她挑了挑眉,抱着剑,目光平和地看着梅落雨,语气意味深长:“你真的想和我做那个交易?”
梅落雨靠近她几步,浓郁的花香味强势地进入她的鼻腔。梅落雨勾了勾她的袖子,吐气如兰,“大师姐不妨说给我听听。”
云榆没有理会梅落雨的小动作,开门见山说道:“我要进万书阁。”
“落雨,你能帮我吗?”她难得地叫出久违的称呼,声音也放的很温柔。
此话一出,房间内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在这片黑暗的环境中,梅落雨站在她面前,垂着眸子,教人看不清她脸上神色。
“这可真让人难办呢……”她幽幽叹了口气,垂着的眸子亮得惊人,一字一句吐道,“但话又说回来,大师姐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云榆低着头,目光落在她头发上的蝴蝶银簪,顺势问她:“那你想要什么?”
梅落雨抬起头,她直直地盯着云榆,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弯弯的,“我想见方令易一面。”
“大师姐,你能做到吗?”
方令易。
云榆愣了,认真想了一会儿才惊觉这是剑尊的名讳。
她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修仙界众人都只尊称他剑尊这一称号,敢直呼剑尊本名的人屈指可数。久而久之,知晓其本名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很不巧的是,云榆最开始得知剑尊的名讳也是在梅落雨口中。
云榆良久才吐出这么一句:“你有别的什么想要的吗?”
根据她对梅落雨的了解以及原著剧情相关描述,梅落雨最迫切想要完成的事绝对不是此事,而是另外一件与她生命息息相关的事。
梅落雨语气轻飘飘的,但却显得异常坚定:“没办法啊,大师姐,我现在所想要的只有此事。”
云榆辨别出梅落雨所说为真,握剑的手紧的发白。她紧紧的抿着唇,陷入了两难之中。
梅落雨轻笑出声,手正要抚上云榆脸颊,被云榆偏头躲开。她面上笑意未减,“师姐再好生考虑一下吧。”
话毕,她解下腰间香囊,从香囊中取出一片枯叶,递给云榆,善解人意说道:“大师姐想清楚了以后,千万记得要用这片叶子联系我。”
云榆收下枯叶,放进储物袋,见梅落雨转身欲离开,开口拦住了她:“把你弟弟送回梅家再走吧。”
梅落雨转过头,惊讶地瞪着眼睛,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你自己留下的烂摊子怎么好意思让我来处理?”
“我想看看你想要和我交易的诚意。”云榆说得坦荡,话中意味再明显不过,“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只能把他叫醒继续和他谈交易了。”
梅落雨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对上云榆双眸,过了一会儿才妥协道:“好吧好吧。”
她走到梅落叶旁边,没好气地对云榆说:“你怎么还不走?难道改变主意了想要与我一同把梅落叶带回梅家?”
云榆耸耸肩,开门离开了此处。
云榆回到了客栈中,她第一时间翻开之前让周净远所买的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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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所思地望着地图上的某处地方。
想起梅落雨所说的话,叹了叹气。
她对剑尊的态度十分复杂,但是毋庸置疑的一点,剑尊是云榆最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踪迹及目的的人。
云榆心下烦闷,索性先抛开此事。用灵力查探了客栈一下,发现旁边的客房,也就是周净远所居处空空如也。
周净远竟然还没有回来?
云榆心下不妙,轻敲桌面,拿出周净远交给她以便于二人联络的法器。
这法器名为交互纸,看着平平无奇,与一般的宣纸并无两样。但是两人将血滴进交互纸,便能通过交互纸进行交流,在交互纸上写下的字可以被另一人看见。
云榆沉吟片刻,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很快,交互纸下方显现出一行字。
她看到纸上内容,放下了心,收起交互纸和桌上地图,准备洗漱完毕后去睡觉了。
……
“师傅!”
周净远带着热气腾腾的早点和一身烟火味进入到了云榆所居客房,云榆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书,头也不抬。
周净远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把早点放到了离云榆的书很远的地方,笑着说:“师傅,我已经吃过早点了,这是专门给你带的。”
云榆和周净远之前在宗门中水火不容,性格、爱好方面更是天差地别,但他们也是有相似的地方,比如,都贪图口腹之欲。
云榆轻轻“嗯”了一声,放下书,抿了一口茶水,问起正事来:“我让你打探的消息打探的怎么样了?”
提及此事,周净远嘴角耷拉了下来,情不自禁吐槽道:“我昨日去打探消息,听到了无数个版本关于魔域出口封锁一事的原因,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观察着云榆神色,轻咳两声,继续说:“不过我经过我缜密的分析和整合,选出了比较合理的几个版本。”
“首先是魔域传出的官方消息,说是有人故意毁坏了魔域入口,因为要进行维修才迫不得已关闭的。但是这个真实性存疑,我从一魔修口中得知,他在魔域入口损坏的当天还进入了魔域的,没瞧见半点异常。”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周净远有些口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继续说:“其次呢,就是传播很广的阴谋了。很多人都觉得,魔域突然搞出个这么个动作,肯定是在偷偷摸摸谋划着什么坏事。有说魔族首领修为突破的,有说魔族得到了万年难遇的宝贝的,还有说魔族趁着这段时间准备攻打人间了……”
云榆从周净远话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果然是因为那巨鼎吗?
她眨眨眼睛,打断了周净远的话:“好了,我知道了。”
周净远乖巧地闭上了嘴,他这次易容的形象有一双狗狗眼,眼神亮晶晶地望着她。
云榆默了默,语气僵硬地肯定了周净远的打探成果:“多亏你了。”
“小事小事!师傅你还有什么让我做的事尽管说。”周净远露出洁白的牙齿,说。
24. 众声巷
云榆望向窗外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目光沉沉,沉吟片刻,开口:“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周净远雀跃道:“什么问题?”
云榆语气淡淡地陈述着:“我记得你最开始并不相信我是你的师傅。”
周净远听到这话身体紧绷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侧向前方,嘴巴紧紧地闭着,眼神落在桌上早点上。
他眨了两下眼睛,刚张开嘴巴就听见云榆说:“我不是想翻旧账。”
周净远咧开嘴,暗自松了一口气,笑意盈盈地应道:“我知道的,师傅。”
云榆皱着眉,很认真地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疑惑的事:“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那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对我这么信任。”
周净远对她的态度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搞得云榆完全无法将眼前此人和记忆中的周净远联系到一起。
周净远认真思考了下,他想,最开始的原因很简单,是想赖着云榆,不想待在渺云山。诶……怎么他后面就对云榆百依百顺,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呢?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在云榆脸上,喉结滚动,很快偏过头去,得出了结论。
哦,还是因为他不想回渺云山。
他挠了挠脑袋,选择了一个保守的回答,声音抑扬顿挫:“师傅啊,我觉得你这人特别靠谱……”
在感受到云榆充斥着浓浓不信任的一眼后,周净远轻咳了两声,话音一转,语气变得平缓:“其实我醒来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是值得信任的。”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直直地迎上云榆目光,看起来十分真诚。
云榆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下一秒,周净远故作深沉,装模作样地感慨了一句:“或许这就是我们师徒之间的信任吧。”
师徒?
信任?
云榆心知肚明这两个词在她和周净远之间从来没有存在过。两人在宗门针锋相对时各怀鬼胎,哦不,是周净远心怀鬼胎,她一般懒得搭理他。
话虽这样说,云榆心情莫名地好转了些,嘴角短暂地上扬了片刻,很快克制地抿成一条直线。
她瞅了一眼周净远头发上被风吹起的绯红发带,对他说:“好了,我要用早膳,你回你自己房间待着吧。”
“好嘞。”周净远麻溜应道,溜出了房间。
云榆将书收好,打开周净远买来的早膳的动作一顿,听到某人熟悉的声音:“师傅,我们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啊?”
她看向声音来源处,周净远探了个头出来,显然是没走几步突然想到这件事后来问她。
云榆:“你这几日好好待在万容城就行了,有什么安排我自会通知你。”
“收到!”周净远干脆应道,顺手将房间的门闭上,这回是真离开了。
云榆用过早膳后,从储物袋里翻出了梅落雨给她的那片枯叶。
她敲了几下桌面,用灵力覆盖枯叶,上面展现出来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这字倒是一直没变过。
云榆笑了笑,沉重的心情有所缓解,一眼扫了过去,记住了枯叶上所说的时间地点。
如今时刻尚早,窗外阳光洒在房间里面,云榆打开窗,听到了外面的人声喧闹。
她来到了上回偶遇梅落叶的那条街道上,穿过人群,在一个人烟稀少摊位上停下了脚步。
云榆随意扫过摊位上的花朵,指了指中间处的蓝紫色花朵,询问摊主:“这花怎么卖的?”
“姑娘眼光真好,这揽瑶花可是里面最稀有的。”摊主眉眼弯弯,露出甜甜的酒窝。
云榆掏出一个香囊,放在摊主手上,“这些钱够了吗?”
摊主掂量了下香囊沉甸甸的分量,面色微动,打开香囊,看见里面白花花的银子。
她刹那间眉开眼笑,却把香囊塞到了云榆手中,轻轻拍着云榆的手,“我见姑娘的第一眼便心生喜欢,这花全当作给姑娘的见面礼,姑娘可千万别客气。”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将那揽瑶花从摊位中取出,递给云榆。
云榆心念一动,她垂下的手指尖略微动了动,抬起手收下花,开门见山:“实不相瞒,我是想向姑娘你打探一件事。”
摊主借着帮云榆修剪花枝的名义,靠近她几步,在她耳边轻飘飘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地方。”
说完这话,她很快地低着头,全神贯注地修剪着花枝。
很快便修剪好了,摊主退后几步,浅浅笑道:“日后有缘再见到姑娘,姑娘可要请我喝上一杯。”
摊主刚刚靠近时传到她鼻尖淡淡的酒味萦绕在云榆周围,久久不散,云榆垂下眼睫,嗅了嗅手中揽瑶花的味道,轻声应道:“好。”
……
枯叶上所说的位置是在万容城最偏僻混乱的小巷众声巷中,时间是在夜半时分。
云榆的脚步停在众声巷巷口,巷子里面一片黑暗,却传来了男女老少交谈的声音。
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从巷中走出,看到黑黑的巷口伫着一个人,很惊讶地“哟”了一声。
听到老奶奶口中传来的稚嫩童音,云榆嘴角抽了抽。
老奶奶靠近她几步,仔细地嗅了嗅她的气味,惊呼道:“是活的人修诶!!!”
云榆不动声色地向后倾了倾身体。
老奶奶说完这话立马转过头,对着巷子里大声喊道:“大姑!二叔!三婶!四伯!你们快出来看!!有活的人修来众声巷啦!!!”
这是要把她全家亲戚喊来吗?
云榆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她难得的生出了几分退却的念头。
果然,老奶奶此话一出,巷子里各户人家纷纷探出头来望向她们,不少人涌向巷口。
很快,云榆面前聚集了一群人,人群组成十分复杂,上至几个月的婴儿下至上百岁的老人。
他们面带惊异之色,互相议论着什么。
云榆扫视了一遍他们的脸,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其中一人后面隐隐约约露出的毛茸茸尾巴上。
她好不容易收回目光,又瞥见角落里一动一动的耳朵。索性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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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睛,捏碎手中枯叶,下一秒,巷子深处有清透女声传来:“都让让,都让让。”
这些人纷纷噤了声,自觉地朝旁边让了几步,留出一条宽敞道路来。梅落雨从这条道路上款款而来,她惯例穿着粉衣,戴着那蝴蝶银簪。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着,铃铛声停在了距云榆一米的位置左右。梅落雨抱着腰,歪头看向云榆,语带笑意:“这可是我请来的客人呢。”
她伸出手来,作邀请状。
“走吧。”
“我亲爱的客人。”
云榆自是没有搭上她的手,走了几步,走到她前面去。梅落雨也不恼,收回手,快走几步,跟上她脚步:“诶诶!你还要靠我带路呢。”
云榆没有回话,步伐慢了下来。
梅落雨将她带到了巷子最底部的一个房间中,推开门时,门响起“吱吱呀呀”的声音,似乎是不堪重负。
云榆目光在摇摇欲坠的门上停留了一瞬,迈步跟在梅落雨身后进入房间。
梅落雨步伐很欢快,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歌谣一边点亮了桌子上的蜡烛,坐在了桌子旁边的凳子上,挥手招呼着云榆:“大师姐,快来坐呀。”
云榆坐在了她对面,摇晃的烛火映照在两人脸上,两人的神情均看不真切。
梅落雨从角落有些破损的壶中倒了一杯茶水,推向云榆所在位置,带着笑意的脸在烛火下显得有些诡异,她语调很轻松:“师姐,看吧,我还记得你爱喝茶。”
云榆的手覆在茶杯上,触感一片滚烫,她摩挲着茶杯,迟迟没有喝下这杯茶水。
梅落雨像是根本不在意她会不会喝下这杯茶水一样,一手捧着头,看着她,感慨道:“没想到大师姐会是我住处的第一位客人呢。”
“你只打算点一根蜡烛吗?”云榆看着茶杯里的茶水,问她。
梅落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啊,师姐,我也想好好招待你。可是这是我们众声巷的规矩,我可不能为了你破例哦。”
这话像是触犯到了什么规矩一般,在黑暗中,云榆看的很清楚,她看见梅落雨脑袋上冒出了一双毛茸茸的耳朵。
瞧见这熟悉的耳朵,唤醒了她不是很好的记忆,她想起了梅落雨被赶出宗门的那一天。
梅落雨像是毫不知情一般,她说道:“师姐,上回所说的交易,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云榆抿了一口茶水,压下心中万千思绪,迎上梅落雨目光:“落雨,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梅落雨:“什么事?”
剑尊那日对梅落雨决绝的态度、冷漠的目光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云榆一字一句、坚决道:“绝对不能伤害到师尊一分一毫,明面上不能,暗地里也不能。”
她握着茶杯的手很紧,直直地盯着梅落雨的眼睛:“如果你不能答应这一点的话,此事免谈。”
梅落雨垂下眼睫,原本微微颤动着的毛茸茸耳朵一动也不动。她沉默了,嘴角惯带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神色在烛火的照耀下晦暗不明。
25. 话本
静,太静了。
整片房间中只余下了二人的呼吸声。
梅落雨终于开口了,她的睫毛一颤一颤着,声音很轻,似乎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中:
“你放心,我不会害他。”
“我只是想见他一面。”
“仅此而已。”
她蓦然笑了,抬起眼睫,“相信我吧,大师姐。”
云榆没有说话。
梅落雨对云榆的反应早有预料,从储物袋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拍到桌子上:“我知道大师姐肯定是相信我的,但是这个还是要更保险。”
云榆借着烛火看清了那张纸,辨认出是修仙界中签订契约的纸,但是却与平常用的似乎有点不一样。
梅落雨看出云榆的疑惑,笑着给她解释:“这个更高级一些,需要我们双方都滴血。像那些寻常的契约纸,修为高的人轻而易举就可以违约,这个可不一样。”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纸上右上角,右上角有一个小小的雪山,在梅落雨指尖抚上去时,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晕。
梅落雨轻哼道:“余雪山出品,必是精品。”
云榆想起了曾在关于余雪山的书籍中看到过这张纸的相关介绍。
余雪纸:契约纸,非常稀有,签订契约双方无论任何修为皆不能违背誓约。余雪山每年产二十张,十张供余雪山使用,另十张送与外界。
这所谓的外界,书中并没有道明具体地点。
云榆正思考着,被梅落雨的话拉回了思绪:“不过还有一点,大师姐,我没办法让你进入万书阁。”
梅落雨伸出四个手指举到耳边,诚恳说:“但是我保证,我会亲自进去然后将你想要知道的信息全部告诉你。”
云榆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她最开始绑架梅落叶也没想过让自己进入万书阁,她微微颔首,应道:“可以。”
梅落雨放下举着的手,嘴角带着浅浅笑意:“所以说,大师姐,你想进入万书阁是为了什么?”
“大师姐写在上面也可以。”她分辨出云榆脸上迟疑之色,并未多加为难,将纸和笔往云榆所在方向推了推,“关于我们约定的内容我大部分也写在上面了,你顺便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
云榆拿起那张薄如蝉翼的纸,细细扫过每一行字。在这张纸的倒数第二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梅落雨不准以任何方式伤害方令易一丝一毫。
最后一行字则写着:双方必须保持诚信,如实遵循以上条约。若梅落雨违背以上任何一条,修为尽废;若云榆违背以上任何一条,天道自有责罚。
她的目光在最后一行字上停留了片刻,但并未说什么。
云榆拿起那竹笔,在空白处补充了自己让梅落雨为她查探的消息具体内容,写完最后一个字,纸上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蓝色光晕。
她将纸递给了梅落雨,梅落雨看清云榆所写内容,微不可微地轻轻皱了皱眉,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
确认过二人纸上内容都没有什么异议后,二人同时间内将血滴在了纸上。那蓝色光晕顷刻间变得很大,几乎照亮了整个房间,很快又消失了。
桌面上的余雪纸变成了两份。
云榆收下其中一份,她站了起来:“等我确定好时间地点后再告诉你。”
梅落雨挥挥手,显然没有挽留的意思:“师姐慢走啊。”
云榆走出梅落雨房子,眼前小巷一片漆黑,甚至连进入时听到的说话声也全然销声匿迹了,只余一片死寂。
她回头望了望梅落雨房子,只瞧见了一片黑暗——梅落雨不知什么时候将那只蜡烛熄灭了。
云榆回到客栈,一路上寻思着该如何跟剑尊措辞,在经过楼梯转角处被突然看见的人影吓了一跳。
周净远抱着剑杵在她门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简直像是来寻凶的一般。
他看到云榆身影,眼睛一亮,露出了个腼腆的笑容:“师傅,我感受到你没有在房间,怕你出事……”
云榆点点头,迈步走到他旁边,留下了一句:“我没事,你尽早回房间休息吧。”
接着便打开门,径直进入了房间,然后动作麻利地关上了门。
周净远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
第二日,周净远照常给云榆送了早餐,瞧见云榆眼下难得的有一片青黑,琢磨着想要关心两句时,被云榆开口打断了思绪:“你去客栈旁边的那条街上的珍书店帮我买一本书。”
“好的。”周净远下意识应了一声句,反应过来后问了一句,“什么书?”
云榆告诉了他书名,接着便被云她催促着拿着钱袋子走出了客栈。
他在客栈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走去云榆所说的珍书店。
周净远向老板说了书名,老板说店里面没有存货。奈何周净远给得太多了,瞧着白花花的银子,老板立马拍胸保证:“我这就去仓库给你找存货,劳烦公子帮我照一下店了。”
周净远点了点头应下此事。
老板亲自去找周净远所要的书了,珍书店生意并不是很好,店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在。
他抱着剑,百无聊赖地扫着店铺里的书籍,目光忽然停留在了店书架中央处的一本书。
那书封上的画栩栩如生,画上一白衣清丽出尘女子和一玄衣男子并肩而站,书封上面印着书名《无望的爱》。
他盯着书封上的女子,不知是心理原因作祟还是什么原因,越看越觉得这人眼熟。
就在此时,老板带着他要的书回来了,顺着周净远的目光望去,笑呵呵地推荐:“哎哟!公子,你可真有眼光。这可是我们书店最畅销的话本,眼见着这不只剩下一本了,要不,我也给你一并包起来?”
听到“话本”二字,周净远起了几分兴趣,这段时间里不是看书就是练剑,最开始还好,现在他感觉整个人都麻了,也只能偶尔出来逛逛街、透透气。
这话本,似乎是不错的一个消遣途径
他转头看向老板,兴致勃勃地询问:“这话本讲的是什么?”
老板瞧了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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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确认过没人后小心翼翼靠近他了几步,小声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话本讲的是剑尊座下大弟子和那魔族少主的故事。”
周净远反问了一句:“剑尊座下大弟子和魔族少主?”
老板点头如捣蒜。
他心生疑虑:“听这两人身份,似乎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他们的话本为何会这么畅销?”
老板听到他话面上显出几分讶异来,但还是耐心为他解释:
“魔族少主对云姑娘情深根种、一往情深这事可早就传遍修仙界了。想当年,魔族少主曾为了见她一面,被硬生生打断了腿。可哪怕如此,硬是拖着那条瘸腿在夜晚偷偷溜进凌云宗。”
老板抚了抚自己长长的胡须,做出了总结:“因此很多人对他们二人的故事十分感兴趣。”
周净远自听到“云姑娘”这个称呼后便一直没作声,整个人十分安静。
老板见客人半天没有回应,抬头望了望他,见他一副阴沉沉的模样,眉毛紧紧的拧着,眼神透露出几分凶狠,瞧着颇为吓人。顿时一句话也不敢说了,手中收书的动作也顿了下来。
“那云姑娘的名字是什么?”
他一字一句慢慢问道。
……
周净远回来的路上,旁人见他手里捧着一大堆书,纷纷投来讶异的神色。
客栈老板坐在大堂的一个桌子旁,瞧见这位大客户回来,正笑呵呵地想套个近乎,看到他阴沉沉的脸色后赶紧把要说的话吞了下去。
周净远步伐很快,一路上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任何人。只是在进入云榆房间时,在门口停留了下,整理了下面部表情后才慢慢地敲了敲门。
得到云榆的应声后,他迈步进入房间,用灵力关了个门,走到桌子旁边直接将书“啪”地一下放在了桌子上。
云榆揉了揉眉心,轻轻放下手中笔,问他:“我记得我没有让你买这么多书吧。”
周净远没有坐下,仍然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语气生硬:“其他的书是我要看的。”
他补充了一句:“也是我用自己的钱付的。”
云榆瞥他一眼,总算是意识到他的情绪不对劲,想着他这几日表现不错,耐着脾气问了一句:“你心情不好?”
他余光瞥见窗台处蓝紫色的花朵,感觉心情更不好了,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没有。”
云榆挑了挑眉,便真的没有问下去了,提到另外一件事:“我这里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周净远眨眨眼,坐在了云榆对面的凳子上,问道:“什么事?”
云榆:“你明日去万容城旁边的烟雨峰,寻一些药草回来。”
“一些?”周净远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
云榆将桌上的纸拿了起来,给周净远看了一眼,说道:“要找的药草我都写在上面了。”
他在门口处控制好的表情此刻又有些不受控制了,眉毛皱起,声音带了些委屈:“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云榆语重心长:“我这是为了锻炼你。”
26. 梅家家主
周净远垂着头,俨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云榆见他这副模样莫名有些心软,索性撇过头将目光移到周净远带回来的书上面。
那堆书最上面的那本书封瞧着有些熟悉,她看清书封旁边的书名,自己怎么可能会对这个感到熟悉?
她这样想着,右眼皮跳了两下,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周净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抬起头望着那本书,在她身后幽幽问道:“师傅,你知道这本书的内容是关于什么的吗?”
云榆顺势问道:“关于什么?”
“这是你和魔族少主的同人话本。”
……?
这勾起了云榆惨痛的回忆,闻晏池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之前某次偶然间云榆破坏了闻晏池的计划,并且打败了他。
于是,闻晏池深感耻辱,然后死死地记住了云榆的名字和脸,想方设法寻着各种方法针对她。一见到云榆,简直像狗见到了骨头般,恨不得立刻撕咬上去。
关于话本的事……那就大有来历了。
那次某人拖着瘸腿想要杀了她,结果见有弟子赶来,心念一动,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与她告白。这事过后,闻晏池暗恋云榆的事被那个大喇叭弟子传了出去。
闻晏池大受启发,雇了很多人写他们两个的话本再大肆传播,试图以此搞坏云榆的名声。
小师妹段温玉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买了一堆他们两个的同人话本,甚至一度还想要读给云榆听。结局是那些话本全都进入了垃圾桶。
“师傅,我听说魔族少主对你情根深重啊。”周净远长叹一口气,语气幽怨,最后几个字语速放得格外慢。
“你在想什么?”云榆皱着眉,不解地望他一眼,嗤笑一声,语气斩钉截铁,“我和魔族之人势不两立。”
周净远听到这回答眼睛一亮,暗自松了一口气,犹犹豫豫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师傅,那你颈上花瓣不会是他弄的吧?”
“不是。”云榆面不改色地否认了这件事。
“哦。”周净远平淡的应了声,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了些。
他心情转缓,从云榆手中接过那张纸,斗志昂扬:“师傅,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快找到这些药草的!”
“我不着急。”云榆顿了下,继续说,“我的意思是,烟雨峰景色不错,下面的烟雨镇常年卖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可以在那里多待几天。”
周净远见她面色如常,压下心中狐疑,只应道:“好的。”
他轻咳两声,不经意间走到窗台旁,对着窗前的花感慨了一句:“哇!这花好漂亮啊。”
云榆将视线移到窗边的的揽瑶花上,蓝紫色的花瓣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随着微风的到来轻轻颤动了两下。
周净远站在揽瑶花旁边,半蹲着靠向花,看着极其喜爱此花的模样,征求她的意见:“师傅,你可以送给我吗?”
“喜欢便拿去。”云榆轻敲桌面,面上一派云淡风轻。
她记得在宗门中周净远对这些花花草草可是从来不感兴趣的。
周净远兴高采烈地拿着花走了,走到一半被云榆叫了回来,云榆指了指桌上成堆的书:“你的话本,不要了?”
周净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自己买来的话本放入储物袋中,跟云榆招呼了一声便离开了。
回到房间后,他刚把话本从储物袋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随即毫不犹豫地立刻用灵力把云榆和魔族少主的同人画本烧碎后扔到垃圾桶里。
……
第二日,周净远前脚出发去了烟雨峰,云榆后脚去了众声巷。
与夜晚的喧闹不同,白天的众声巷异常的安静,静得连针落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按理来说,进入众声巷是有相应要求的。但是云榆上次被梅落雨亲自带了进去,也就成了例外,轻而易举便进去了。
浓郁的酒香味入鼻,她没走几步就看见某个房子面前的台阶上,几个年龄一般大的小孩围坐在一起划拳,摆在他们面前的是摆满一整排的酒壶。
那几个小孩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专心致志地玩着。
云榆全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走了几步,瞥见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小孩转过头来,正是昨日把他全部亲戚叫来看戏的那位。
云榆挑了挑眉,还没开口,小孩像是遇到了洪水猛兽般转身就跑。
梅落雨莫不是说了她什么坏话?
她心下疑惑,继续走了一会儿。在路上险些被绊倒,定睛一看,才看清有人用尾巴当枕头躺在巷子路口中间位置。
那人穿着和地面颜色一模一样的衣服,头发颜色与地面也是如出一辙,睡得正香。
云榆默默绕过了他,走了一段时间终于总算是走到巷子尽头,轻轻敲了敲梅落雨房子的门。
好半晌,门内传来一阵警惕的女声:“谁?”
“是我,云榆。”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小缝。一片白色映入眼帘,梅落雨今日难得的没有穿着粉色衣裙、没有戴蝴蝶发簪,就连腰间从来不离身的铃铛也不见了踪影。
她头发散乱地披在身后,靠着门,抱肩看着云榆,略显苍白的脸蛋上笑意盈盈。
云榆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幼年时期梅落雨笑着让她帮忙梳头时的情景。一瞬恍惚过后,她回到了现实。
一个小纸团向梅落雨处飞来,她轻而易举接住纸团,打开它看了两眼便将纸团收好了。
“大师姐办事还是一如既往的速度,既如此,我也不可能辜负了师姐的一片信任,我明日就回梅家。”
她掰着纤纤玉指数了几下,闭上眼睛片刻,睁开眼睛目光沉沉望着巷子前方位置,轻声说:“让我算算时间……大概一周内,我能带来你想要的消息。”
梅落雨恰巧挡住了云榆的视线,云榆看不清她房间内的任何情况,再回忆起上次蜡烛的事。
她心知肚明梅落雨有事想要瞒着她,所幸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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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好奇心旺盛的人,也没有什么兴趣知道梅落雨的秘密。
在听到梅落雨给出的回答之后,云榆微微颔首,公事公办地询问她:“到时候我们怎么联系?”
梅落雨将碎发别至耳后,嫣然一笑:“我到时候去客栈找你啊。”
她给云榆抛了个媚眼,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大师姐放心,我对你的行踪可是了如指掌啊。”
云榆对她的试探充耳不闻,她了解梅落雨的性子,补充道:“到时候你不能出现在他面前,最好也不要让他发现你在。”
“不能让他发现?”梅落雨瞪大眼睛,身体站直,满脸不可思议,“大师姐,你不会真把我当成什么大罗金仙了吧。”
剑尊修为极高,世上绝大部分法器对他不起作用。这也就导致,几乎任何事情在他眼中都是无所遁形。
云榆明白自己有些强人所难,沉默了一瞬,她解释道:“你还记得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吗?”
梅落雨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她捧着心口,语气夸张:“师姐原来是担心我的安危啊,我太感动了。”
她擦去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脸上带着笑,语气冷冷的:“不过师姐大可放心,我自有打算。”
云榆觉得自己仁至义尽,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此处。
一直走了很远,她才隐隐约约听到身后处传来的轻轻“吱呀”声。
“姑娘,我们公子想见你一面。”刚走出小巷,一人高马大的护卫出现一把拦住了她。
云榆低头看清他腰上腰牌上的“梅”字,轻轻皱了皱眉。她抬起头,淡淡扫了那护卫一眼,很不客气地说:“不见。”
说罢,她绕过那护卫快步想要离去。护卫一把抓住她手腕,云榆反手挣脱他控制。她举起手中剑,与护卫相对,平静的陈述着事实:“你打不过我。”
这人看着不过筑基修为,好大的口气。
护卫眉头紧皱,握紧手中剑,紧紧地抿着嘴巴。想起公子的嘱托,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说:“姑娘,我家公子说了,只要你和他见上一面,他愿奉上中品法器一件。”
云榆瞧见远处蠢蠢欲动的十几个护卫,听清护卫的话,心念一动,放下手中剑,问他:“你家公子叫什么名字?”
“你不知道我家公子的名讳?”护卫像是听到了什么不了得的话一样,满脸不可思议。
云榆彻底确认了心中猜测,脸上扬起淡淡笑意,慢慢眨了眨眼睛,不急不缓地吐出那人名字:“梅落雪。”
梅落雪,梅家现在的家主。
她很快改变了主意,轻拭手中剑,语气轻松:“好吧,那就见一面吧。”
护卫听到这毫不出乎他意料的话,面前显出几分轻视,快步走到她前面几步,说:“姑娘,跟我来吧。”
云榆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被护卫带到了一个酒楼的雅间里。
他端坐在窗户旁边,身形极薄,身着一身素白衣裳,墨黑色长发挽起,气质清冷出尘。
27. 师尊
“公子,我把人带过来了。”
那人应声转过头来,迎上云榆视线。
梅落雪生的一副好相貌,眉色和瞳孔都是极浅的颜色,鼻梁高挺,薄唇唇色很浅。整个人呈现出一副不好接近的模样。
云榆大大方方地任由梅落雪打量,抱着剑,挑眉回望过去:“不知梅公子找我有何事?”
梅落雪垂眸,敛下眸中奇异神色,转而吩咐一旁的人退下去。
顷刻间,雅间内只剩下云榆和梅落雪二人。
梅落雪桌上食物大多都十分清淡,唯有离他最远的位置有一道甜食和辣子鸡,而他对面空空如也的位置摆着一副碗筷,
梅落雪开口了,声音如和风细雨一般温和:“我听说,姑娘你见过小雨?”
这梅家人当真是奇怪,一个二个表现得这么在乎梅落雨,就像当初急于与梅落雨划清界限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云榆记得在原书剧情中,梅落雨的死去如一滴水落入大海中,全然未掀起任何波澜。
她一时之间没有给出答复。
梅落雪身子似乎极弱,雅间窗户未关,一阵凉风吹了进来,他掩嘴轻咳了两声。
风停了,云榆走到窗前,一阵风忽的又来了,比刚才的风大的多。一片枯叶随着风进入到了雅间,飘到了梅落雪前方地面位置。
云榆眸色微动,不动声色地合上窗,转身对着梅落雪说:“梅公子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小雨。”
梅落雪拾起地面落叶,沉沉的望了落叶一会儿,然后合起手,轻轻碾碎了它。他挥了挥手,碾碎的落叶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梅落雪直起腰,话音一转:“姑娘有所不知,我弟弟前些日子被一歹人拐走,身子骨受了伤,被歹人吓得恍惚不清,至今仍在床上卧病。”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皱了皱眉头,不急不缓地继续说:“家中几个长老得知此事心疼得不轻,非要我找出那歹人给我弟弟一个交代……姑娘觉得此事该如何是好?”
梅落雪的话槽点太多,云榆一时之间不知该从哪里吐槽起,且不说她那日未曾对梅落叶造成任何伤害。
梅家几个长老心疼梅落叶?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自是家事,自然有梅公子自行定夺。”云榆听出梅落雪话中威胁之意,语气有些不耐烦。
梅落雪默了。
云榆瞥他一眼,刚好瞧见他那张冰块脸勾起淡淡的一抹笑。
“既如此,也罢。”梅落雪好声好气地说,“相逢即是缘,姑娘不如坐下和我一起吃顿饭?”
云榆听到这话,突然丧失了所有耐心,转身就走,却在推开门之际听到了身后声音。
她停住了脚步,在短暂的权衡利弊后转过身坐到了梅落雪对面的位置上。
……
云榆和方知易所约时间在夜间时刻,云榆在傍晚时分早早地来到了和剑尊约定见面之处——万容城城外万容山中的某地平坦处,此处离周净远所去之处相隔甚远。
云榆在出门之前犹豫了会,还是选择以易容后的模样前去赴约。
不知道等了多久,当那熟悉的白衣映入眼帘后,云榆赫然跪下在那人身前,俯身说道:“弟子云榆拜见师尊。”
身前那人沉默许久,风带来了他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云榆听见他一如既往淡漠声音:“起来吧。”
云榆却没有如他而言起身,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动作未变,艰难地吐出一句:“弟子有罪,请师尊责罚。”
前方传来“嗡嗡嗡”的声音,方知易手中剑一瞧见云榆便兴奋得不得了,跃跃欲试试图挣脱主人的束缚。
方知易轻轻敲了敲手中剑,它不情不愿地安分了起来。他的目光转而落在云榆身上,重如千钧,轻如羽毛。
他沉思片刻,只问道:“你可后悔?”
似乎有灰尘落到了她的眼睛中,云榆睫毛颤动了两下,语气坚定:“弟子不悔。”
方知易对她的回答早有预料,他从云榆小时候的模样便窥见了其固执的性子。对于她所坚定的事,她只会选择不撞南墙不回头。
方知易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只说道:“既然不悔,那就起来吧。”
云榆慢慢地起身,却还是垂着眼睫,眼神没有落到方知易身上。
方知易没有询问周净远的下落,也没有询问云榆的目的,甚至他注意到了云榆手上的剑并非他之前所赠平怨剑,也没有多问一二。
他只就事论事问道:“你找我有何要事?”
云榆握着剑的手发紧,她好不容易才开口,声音艰涩:“弟子前些日子偶然见到一巨鼎,除此之外,还遇到了魔族中人,心生不安,特想向师尊询问一二。”
“是魔器。”
方知易简单直接地下了定论。
云榆大脑一片空白,刚刚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重重地落了回去。她抬起头,看清方知易的脸。
他们离上次相见似乎隔了很久时间,却好像又隔得不远。
方知易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发间自梅落雨被赶出宗门后生的白发多了些,脸色苍白了些。
云榆对上方知易那双淡漠如雪的眼眸。
她对魔器所知甚少,但她记得宗派长老每每谈起魔器便讳莫如深的模样。
她好半晌又问道:“师尊有何打算?”
方知易轻飘飘地收回了目光,反问道:“那你呢,你有何打算?”
云榆还没来得及给出回答,听见他说:“潜入魔族?找梅家人打探魔器消息?”
方知易竟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他竟然知道魔器现世的事情。
云榆从不少人口中听说过方知易的神通广大,她一向觉得师尊被传得未免太过神乎其神了。
如今却是切切实实体会到了他的神通广大。
她一时竟不知道是先质问方知易知道魔器现世为何不作为还是先为自己偷偷让梅落雨在暗处见他一面而道歉。
云榆身体紧绷,她紧紧地抿着唇。
方知易却似乎并不想在刚刚的话题上停留下去,转而问起了与刚才相似的问题:“云榆,你当真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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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榆应得很快,不假思索地回道:“弟子所修众生道,所做一切皆是出自自己的本心。”
“弟子不悔。”
她的最后一句铿锵有力。
他沉沉地看着她,云榆觉得自己的一切在这道视线下展露了出来,无所遁形。
方知易手中剑在两人对峙之际突然挣脱方知易的控制,飞到云榆身旁,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衣角,好像在安慰她一样。
方知易扫了它一眼,剑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不情不愿地慢慢飞回方知易手上,彻底的安分了。
方知易轻抚剑身,意味不明地说道:“若是得道成仙与此事相违背,你还会做吗?”
云榆的心仿佛有一瞬停止了跳动,她握着剑的手紧得发痛,不可置信地望着方知易。
月光皎洁,照在他脸上,显得他的肤色洁白如玉,目光柔和似水,难得的呈现出温和的模样。
他说:“有些事,是注定要舍弃的。”
云榆哑然失声,握着剑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方知易目光落在云榆身后幽暗处,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先回去了。”
方知易转过身,却没有立刻就走,他留下了一句:“若有要事,可以联络我。”
云榆鼻子一酸,涌起一阵莫名的伤感。她想起二人初见时的情形,勉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叫住了他,大着胆子问道:“师尊,你知道梅落雨也在此处吗?”
方知易身形微滞,他轻轻摩挲着剑柄,回答道:“她不在此处。”
云榆心中一惊,想了想还是问出自己困惑已久的问题:“师尊,你恨她吗?”
方知易反问道:“我为何要恨她?”
如果不恨的话,为什么不顾众人劝阻执意将梅落雨妖修身份昭告天下,间接导致其落得个万人唾弃的下场。
如果不恨的话,为什么在赶她出宗门时放下狠话,扬言若再见到梅落雨,会亲自杀了她。
云榆第一次见到方知易对一个人有如此浓烈的情感,她并不相信方知易的回答,却又想不出方知易骗她的理由。
她低着头,呆呆地望着地上落叶,脑海里思绪纷飞,再抬起头时,眼前已是空空如也。
方知易不知何时离开了。
云榆心中烦闷,索性在山中闲逛了起来,走到某地时,停下了脚步。
此处地上有非常多的叶子,散乱地落在地上,奇怪的是,地上许多叶子瞧着明明是刚长出的新叶一般。
她拾起一片嫩叶,看清叶子上划痕。
云榆在此处各个地方察看了一二,轻而易举得出了结论。
有人在这里练了很久很久的剑。
是梅落雨吗?
可是据她所知,梅落雨在被赶出凌云宗后,再也没有用过剑。
云榆心中默默叹了叹气,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提起了手中剑。
云榆在山中练了一晚上的剑,心中闷色方才消解一二。在天将亮未亮之际,回到了客栈中。
哪曾想在客栈楼梯转角处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28. 天才医修
云榆着实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看到周净远,毕竟她给周净远的单子上写着的灵草各个相隔甚远,而且有些其实还并不在那山上。
更何况烟雨镇最近正过着节,街上热闹非凡,新奇有趣的事物想来也是层出不穷。烟雨镇镇民十分热情,尤其是对年轻俊美男子。
她估摸着,周净远这么爱热闹的人指定会受到诱惑,想来他至少也会在那里待上两天。
云榆轻咳两声,迈上楼梯。周净远缓缓抬起头,打了个哈欠,眼皮子底下赫然有个大大的黑眼圈,没精打采地说:“师傅,你回来了啊。”
按理来说修仙的人不睡觉也没事,不过周净远伤势未愈,对睡眠时间的需求较大。
想说的话被周净远先一步说出来。
云榆想起赵安说的让周净远好好养伤的话,她脚步顿了顿,若无其事地继续迈步走到房间门前,低头“嗯”了一声。
周净远在她旁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云榆瞥了他一眼。
“你不用管我的,师傅。”周净远委委屈屈地抬眼望了云榆一眼,在云榆注意到后飞快的收回视线,垂头丧气,“你知道的,即使你骗了我,即使你有秘密,即使你故意想为难我,但是我都不会怪你的。”
……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云榆推开门,冷着个脸说:“说完了?”
周净远答得理直气壮:“没有。”
云榆默了:“……”
周净远动作麻利地进了云榆的房间,给自己给了个台阶下:“好吧,那我们进去再说吧。”
云榆身形微滞,在周净远后面进了房间,关上了门,抱腰好整以暇地看着刚进门就毫不客气地坐在凳子上的周净远。
她皱了皱眉,语气很认真地问他:“烟雨镇不好玩?”
周净远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语气幽怨:“师傅,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那种只顾玩乐的人吗?”
他控诉完之后,从储物袋拿出自己在烟雨峰比对着单子一一找到的灵草,指着灵草说:“看吧。我可是每个都找到了。”
云榆顺着他的动作,望了望桌上的灵草,很快收回视线,将话题拐了回去:“我记得我说过,你可以在那里多待几天。”
“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周净远抿唇说道,语气更委屈了,他望着云榆的眼神就像是望着负心汉一样。
难道一个人失忆前后真的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云榆被望得有些不自在,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走过来,坐到周净远对面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她将桌上灵草收好,语气缓和了些:“辛苦你了。”
收完灵草,云榆抬头一看,周净远正幽幽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云榆默了默,又说:“你快回去补觉吧。”
周净远嘴角抽动了下,他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却只是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云榆:“?”
云榆正要开口询问他还要干什么,就见周净远有了行动,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大袋东西放到桌子上。
然后,周净远耷拉个脑袋,语气低沉:“师傅,这些都是我在烟雨镇看到的稀奇玩意,想着你应该喜欢,就给你带了回来。”
末尾,他补充了一句:“唉。谁叫你是我的师傅呢。”
难道不是你喜欢这些东西吗?
云榆望了望布袋,又望了望周净远,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在烟雨镇受什么刺激了吗?”她的语气十分真诚。
周净远身形僵了僵,冷笑一声,没有回答云榆的疑惑,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师傅,我先走了。”然后转身离开了云榆房间。
云榆暂且放下心中疑惑,打开布袋,瞬间一大堆东西散落在桌上,有形状怪异的木偶、五颜六色的水、六芒星状的丹药、看似平平无奇的草等。
等等。
这草?
云榆目光定在草上,心上涌起一股熟悉感,她凝眉思索着。
“师傅。”
她的思绪被打断,抬眸不冷不淡地望了门口处去而复返的周净远一眼。
周净远靠在门上,很快站直了身体,走到她面前,伸出手示意她看,说:“这是我在烟雨镇找到的最有意思的东西,于是决定拿来给你看看。”
他说:“你要实在喜欢,我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云榆目光刚移到他手上,身体瞬间僵住了,她听到了自己突然变得极快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跳着。
周净远口中最有意思的东西与她那日所看到的巨鼎几乎是一模一样,通体呈血红色,被一层层赤红色的灵气围绕着,鼎上花纹斑斓,一派诡异之状。
她看见那赤红色灵气在往下缓慢的移动,几乎要与周净远的手掌融为一体。
云榆很快反应过来,动作迅速地从周净远手中夺过缩小版巨鼎,转手甩在桌子上。
谁料那鼎刚被扔在桌子上,下一秒就消失在两人眼皮子底下。
云榆觉得头疼,忍不住扶额,甚至想叹气。
她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周净远,收回目光,目光停留在桌上繁杂的东西上,说:“你最好保证你找到的这些有意思的东西都没什么问题。”
周净远温暖炽热的手掌掌心忽的感受到一点冰凉,冰凉感转瞬即逝,他忍不住想要合手留住那点冰凉。与此同时,莫名的焦躁感和怅然若失的感觉一同涌了上来。
他也瞧见鼎忽的消失的过程,联想到上次魔气致使云榆消失的事,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周净远勉强抑制住了焦躁感,伸出四个手指,及时认错:“对不起,师傅,我错了。”
他见云榆没有理他,挪步坐在她对面位置上,决定用行动证明:“我这就一一检查桌上的东西有没有问题。”
“打住。”云榆及时制止了他的行为,冷声吩咐他,“伸出手。”
周净远乖乖地伸出了一只手,一丝冰凉感停留在了他的手腕上,焦躁感隐隐消失了些。
云榆在赵安那里学了点皮毛功夫,她用一丝灵气顺着周净远的脉象查探,在感受到他身体中平稳蓬勃的灵气后,松了一口气。
她收回手,想了想,保守起见,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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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看,说:“你待在这里别动,好好想一想在烟雨镇具体经历了什么,我先去找个人来给你看看。”
说罢,她也不管周净远究竟有没有回应她的话,在这个房间设了个防护罩,转身去找万容城那位大名鼎鼎的医修赵和。
赵和医术的确高明,相对应的,他看病所要求支付的代价也极高,找他看病的人向来不多。
他正坐在店里打盹,感受到一股强势的灵力,赫然睁开眼睛,见一女子提着剑站在他不远处。
莫名的熟悉感涌来,赵和瞧了瞧女子陌生的脸蛋,若有所思,漫不经心地问她:“姑娘所来何事啊?”
云榆开门见山说道:“我知道赵安的下落。”
赵和眯了眯眼,身体坐直,紧紧地捏着手上医术。
……
云榆带赵和回了客栈,将周净远带回他所开的客房中。
赵和给他好生检查了一番,得出结论:“这位公子身体有些外伤带来的灵力虚弱,不过大体已经痊愈了,好生修养两天就没事了。”
云榆:“就这?”
“就这。”赵和斩钉截铁回道,后知后觉地有些无语,语气中充满着怀疑和不可置信,“我,赵和,无人不知的天才医修,你把我找来就只是为了这点皮毛伤?”
云榆彻底地放下了心,想了想,反正将赵和请来了,索性用的更彻底。
她示意赵和跟她一起出去,将赵和带到自己所开的客房中,伸出手,理直气壮:“你也给我检查一下吧。”
赵和:“……”
赵和有一瞬间想拂袖离开,想到云榆所说的话,忍住了这股冲动。不情不愿地开始给云榆检查身体。
他刚把上脉,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你之前金丹破碎过?”
云榆不置可否。
赵和不可置信:“你怎么这么快重结金丹了?”而且重结的金丹怎么比之前还要好?
云榆提醒他:“我是来让你看病的。”
赵和耸了耸肩,收回手,好声好气地说:“好吧好吧。你身体并无大碍,重结的金丹灵力很强,基本上修复了之前灵脉所受的伤。唯一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修为有些不稳,吃点丹药调理一下就好了。”
话毕,他拿出一瓶丹药,递给云榆。云榆接过丹药,见他苦恼模样,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赵和实话实说:“我在想要不要更改我们之前的约定,让你告诉我你重结金丹的秘密。”
“你是吃了什么丹药?还是获得了什么大机遇?”赵安见云榆神色并无波动,试探性问道。
云榆言简意赅:“后者。”
赵和整理了下衣襟,正色说:“那我们还是保持之前的约定吧。”
机遇这方面还是得看一个人自身的运势。
云榆从赵安口中早就知道了赵和这性子,并无太大意外,她的手轻轻抚过颈上皮肤,那片花纹显现起来。
她指着自己的颈脖,问赵和:“你能把这东西弄消失吗?”
赵和收回视线,摸了摸鼻子:“这个我还真做不到。”
29. 灵草
赵和意识到自己答得太快,苍白地解释道:“我之前见过这种花纹,当时认真研究了几个月也没找出让花纹消失的办法。”
云榆望了他一眼。
赵和觉得自己的能力受到了质疑,他摸了摸泛红的耳垂,很生硬地回了一句:“这不是我的问题,你让赵安来,她也指定没有办法。”
云榆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没再继续问下去。
她递给赵和一幅地图,嘱咐道:“你顺着这张地图走就能找到赵安了。”
赵和眼睛一亮,打开地图查看了一二。在确认过没有问题后,合上地图,仔细收好。
他刚张口想要问些什么,就听见眼前女子很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赵和心下不满,意识到她不会对他多说些什么。于是将想说的话吞了进去,摆摆手,识趣的转身离开:“回见啊。”
他走出云榆房间,却发现旁边房间大门敞开着。
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起了身,那人靠着门,紧紧的握着剑柄,皱着眉头,满脸不悦地望着赵和。
赵和感知到周净远身上散发出的攻击性,他心念一动,停住脚步,笑着跟周净远招呼了声:“回见啊。”
周净远冷着个脸没有回应他,在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后。他才低下头,不情不愿地吐出两个字:“回见。”
赵和笑了笑,挥了挥手,脚步飞快地离开了此处。
云榆在目送完赵和离开后,目光投向站在门口的周净远。
周净远察觉到云榆视线,抬起头,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师傅,没想到你还挺担心我的。”
云榆自动忽略了这句话,示意周净远跟着她:“过来吧。”
周净远跟在云榆身后进入她的房间中,合上门,转过身。他看见云榆正坐在凳子上,皱着眉望着鼎刚刚消失的位置。
他自觉理亏,迈步走了过来,坐到云榆对面凳子上,试探性地唤道:“师傅?”
云榆头也没抬,问他:“说。”
周净远语气诚恳:“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我当时刚从烟雨峰找完灵草,在去镇上的路上碰到了一个摊贩,在那个摊贩上看见了那东西。当时觉得那东西挺有意思的,于是就花了一吊钱买了。”
云榆追问道:“那摊贩长什么样子?”
周净远挠挠头,仔细回忆了一下却发现怎么也想不起那摊贩的模样,简直像是被人故意抹去了记忆一般。
他眉头紧皱:“我想不起来了。”
云榆有规律的一下一下敲着桌面,神情平淡,言简意赅地说道:“钱拿出来。”
周净远拿出钱袋,放在桌子上,云榆用灵力检查了一番后让周净远收好钱袋。
是挑衅?还是别有用意?
云榆心情有些沉重,她怀疑自己和周净远已经被人盯上了,更不妙的一点,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行踪的。
思索片刻,她将注意力拉了回来,挥了挥手,刚刚被隐去身形的东西纷纷显现了出来。
周净远小心翼翼问道:“师傅,这些东西没问题吧?”
“没问题。”云榆微微颔首,回答了周净远的疑问,然后从中间拿起那平平无奇的草。
她想起来那股熟悉感的来源了,之前和猴十八交易后,猴十八因为违约给了她两根这样的草,然后溜之大吉。
既然当时灵街市判定这草足够为赔偿款,想来用处也不小。
云榆问他:“你知道这草的用处吗?”
周净远:“那摊主说这是他们妖族的特产妖草,虽说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每根妖草的作用是不一样的,但论这根草的话,好像是……可以化形?”
“摊主将这草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还说这草可以化形为任何动物、植物,并且修为再高也识别不出来。”
云榆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放下草:“你花了多少钱买的?”
周净远说出了一个恐怖的数字,比他们这些天在万容城的吃穿住行所花的钱多的多。
云榆指了指那个木偶,问他:“这个多少钱?”
周净远说出了木偶的价格。
哦,比灵草少一点,但是在灵草那恐怖的基数下少这么一点还是多的吓人。
云榆不死心地又连着问了几个,都得到了相近的数目。
烟雨镇的物价都这么高了吗?云榆怀疑自己小时候被父母带着去的是假的烟雨镇。
她噎住了,好半晌才慢慢问道:“……你有这么多钱?”
周净远答得很快:“其实没有多少。”感受到云榆充满怀疑和不信任的目光,他补充了一句,“但是我法器挺多的。”
行吧。
云榆扶额,开始赶客:“你带着这些东西回去吧。”
周净远:“师傅,这些都是我专门给你买的。”
云榆无动于衷。
这不像周净远送的那把剑,这么多东西加起来的钱,她反正是无论如何也还不起的。
周净远咬牙放了句狠话:“如果你不要的话,我就都扔了。”
突然的困意涌了上来,云榆打了个哈欠,应了一句:“行。”
过了一会儿,周净远仍坐在她对面没有动作。
云榆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好吧。师傅,如果你想要的话记得随时找我。”周净远大大的叹了一口气,主动退了一步,将桌上的东西收到储物袋,委委屈屈地离开了。
周净远走后,云榆休息了片刻,在夜深之际悄悄离开客栈,去了众声巷,然后扑了个空。
索性安安分分在客栈待了好几天,期间经历过一次赵安的传音轰炸,然后赵安说着说着自己先气消了,拉着云榆谈起其他事情。
这天,周净远一如既往地送来了早餐,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师傅!我给你讲,一路上我听大街小巷都在讨论同一件事,说梅家找回了失踪十几年的幺女。”
云榆擦剑的动作顿了顿,若无其事地问道:“那幺女叫什么名字?”
“梅落水。”
云榆若有所思地望着手中剑,淡淡回道:“我知道了。”
周净远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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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欲言又止。
云榆收好被擦的锃光发亮的剑,注意到周净远的神情后,开口说:“有话就说。”
周净远道出了自己的疑惑:“师傅,我们上回在灵街市遇到的女子是梅家人吗?”
云榆大大方方承认了这件事:“嗯。”
周净远接着问道:“那人就是梅落水?”
云榆回答的含糊不清:“是也不是。”
周净远没有再多问,随后云榆便打发他离开了。
晚上,夜沉如水。
云榆在看书之际,忽然听到窗户处传来轻轻的敲击声。她正要去窗户间查探一下,门口处敲门声响起了。
周净远在门外问道:“师傅,我可以进来吗?”
云榆还没回答,就见窗户被打开了,梅落雨动作麻利地翻身进来了。她今日穿了一身黑衣,腰间原先挂着的铃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墨黑色锦囊,她的头发上没有任何装饰。
倒是云榆从来没有见过的打扮。
梅落雨看热闹不嫌事大,眼睛一亮,在云榆耳旁吐气如兰:“师姐,你是想见我还是见你那个私奔对象啊?”
云榆退后几步,对着门外的人说道:“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哦。”门外人不情不愿地应了声,随后云榆听到了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和关门的声音。
她想了想,出于谨慎,还是设了个屏蔽法阵。
梅落雨捂嘴轻笑,眨了眨眼睛:“师姐果然还是更喜欢我呢。”
云榆瞧见她掌心划痕,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合上书,直接问道:“有消息了?”
“师姐当真是没趣。”梅落雨抱怨了一句,然后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她捧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云榆:“放心吧,我才不会违约的。明日我就要去万书阁了,师姐可要早早备上好酒好菜招待我。”
云榆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说话。
就在梅落雨以为云榆不会给出答复的时候,听见风带来她轻轻的声音:“好。”
梅落雨讶然探头。
云榆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问她:“怎么了?”
梅落雨抿嘴笑了笑,语气意味不明:“师姐对我可真好。”
她假情假意地叹了口气:“唉,既然如此,那我更不可能辜负师姐的信任了。”
云榆语气肯定:“你就是梅落水?”
听到这名字,梅落雨眉头皱起,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果然这名字无论听了多少遍还是觉得难听,梅落雪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审美水平。”
在吐槽完后,她的声音弱了下来:“梅落水活不了多久的。”
此话刚落,梅落雨腰间锦囊“嗡嗡”地震动起来,她露出了一张苦瓜脸,嘴角下垂:“啊,说曹操曹操到。”
她站了起来,走到窗户处:“我先回去了,师姐。”
梅落雨动作麻溜地打开窗户遁走了,留下了最后一句:“记得等我好消息。”
云榆轻轻的“嗯”了一声。
30. 诀别
周净远咧着个嘴,桃花眼弯弯荡漾出一片笑意,伸出手作发誓状:“师傅,你放心,我明天保管不打扰你和你朋友。”
他放下手,眼中笑意未减,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刚才找你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下你明天想吃什么。”
云榆话刚到嘴边,听到周净远小声嘟哝:“不过现在也没必要了。”
云榆轻轻抿了抿唇,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起身说道:“我先回去了。”
周净远注视着云榆离去的背影,在门合上后,收回目光,望着桌上茶盏,若有所思。
云榆一大早去附近的街市买了些新鲜的蔬菜和肉,借用了客栈的厨房,自己动手做了一桌家常菜。
房间内的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她思考了一瞬,从储物袋翻出不知是几年前从小师妹段温玉那里搜刮来的好酒,然后将酒摆在桌面上。
看着这一大桌子,她总算是觉得满意了。
剑尊自收下她为徒后,整日里不见个人影,只给她留下了数量不少的辟谷丹。
云榆久而久之,习惯吃辟谷丹了,只偶尔在夜深人静时,想念姑姑做的饭菜。
但不久后,段温玉和梅落雨成为了她的师妹。这二人跟云榆熟稔后,吵着闹着要师姐给她们做饭吃。
云榆闲暇时刻便学了一下做饭,偶尔给她们做几顿。周净远和安与秋知晓此事后,经常跑来蹭饭。
就这样,剑尊闭关两年后出关,发现他的徒弟们竟都染上了口腹之欲。
窗外阳光正烈,高悬的太阳发出耀眼的光芒,照得人眼泪直流。
云榆估摸着时候尚早,开始吐纳打坐,修炼片刻。
这一打坐,就从正午到了日落。太阳光芒逐渐暗淡下来,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群山上几寸位置,将落不落。
云榆的目光长久地落在窗外,眉头紧皱,心中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啪”地一声,桌上酒壶竟凭空翻落,打碎在地上,一片狼藉。
云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顾不得收拾此处,拿起旁边的剑就准备离开。
她要去万书阁。
云榆的脚步停了一瞬,转身返回房间,从储物袋拿出交互纸,提笔写下了一行字。很快,纸上下一行显现出了一行字。
她收好交互纸,朝着纸上所写位置走去。
此去万书阁凶险,周净远储物袋里法器没准会派上用处。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云榆一眼就注意到了穿着浅绿色衣袍的周净远。
虽说周净远现在并没有长着她熟悉的脸,但一个人的外貌再怎么改变,他的动作、神态始终是相似的。
她穿过人群走到他旁边,拉着他就走。
周净远感受到手上熟悉冰冷触感,转头还没细看,就被那人拉着走。他摸了摸鼻子,乖乖跟着走。
他甚至连话也没多问,手中还提着一包糕点。云榆拉着他往那个方向走,他就往那个方向走。
直到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后,云榆示意周净远先上去,周净远上了剑,后知后觉问道:“师傅,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吗?”
云榆也上了剑,站在周净远前方,催动着术法驱动脚下剑,闻言只道:“保持安静,听我指挥。”
周净远应得爽快:“好的。”
云榆御剑前往万书阁所在方向,在她专心御剑一会儿后,身后人突然抱住了她的腰,头放在她肩上,沉甸甸的。
身后触感让云榆心神一分,剑中途不稳,周净远险些跌落下去。
还没等云榆质问周净远,他先开口了,在她耳边委屈巴巴地说:“师傅,我好害怕。”
热气打在她的耳畔周围,云榆不自在地别过头,冷声说道:“你要是害怕的话,我现在就放你下去。”
周净远默了一瞬,衡量了一下。像小狗一样忍不住嗅了嗅她的味道,才收回放在她腰上的手和靠在她肩膀的头,不情不愿地往后慢慢挪了半步。
云榆望见万书阁面前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在稍微远离此处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放轻脚步,带着周净远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人群最外围处,隐蔽于人群中。
云榆缓慢地眨了眨眼。
梅落雨在人群中央,她身着一身素衣,面色苍白,浑身上下没一点装饰,手上紧紧地握着一把平平无奇的铁剑。
在她对面的是梅落雪,梅落雪依然是那副清冷出尘的模样,只是衣袍下轻微发抖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翻涌。
周围最近的几个长老面上皆是恼怒之色,不忿地望着梅落雨,俨然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模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梅落雪开口了。
“你当真要走?”他的声音如潺潺流水一般平静缓和,嘴角平起,望着梅落雨的眼神如同一往,叫人窥不出半分情绪。
梅落雨偏了偏头,下意识回避他的视线,却又很快抬起了头,直直对上他的目光,坚定道:“是。”
“你这次若是走了就永远也不要回来了。”
他顿了顿,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梅家,和你,再无任何瓜葛。”
“好。”梅落雨似乎犹豫了片刻,又好像没有犹豫,大声应道。
梅落雪在听到这话后,微不可微地叹了口气,他垂下头,好半晌没有说话。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面色都变了变。云榆前方几位弟子紧紧皱着眉,满脸不赞同的模样。
一位长老往地上啐了一口,怒骂道:“当真是个冷血无情的废物,梅家白——”
他旁边那位长老闻言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梅落雨说完这话,往前大步走去,对此地毫无留恋的模样。她在经过梅落雪旁边后,被他大力地捏住了手腕。
梅落雨眼睛发酸,她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试图阻止眼泪落下来,轻轻唤了一声:“哥……”
梅落雪松开了她的手腕。
她哽咽着,小声说完了最后一句:“对不起。”
梅落雪看都没看她一眼,声音如寒冰般令人胆寒:“让她走。”
几位长老面露不虞之色,为首长老面色沉了下去,威胁般唤他名字:“梅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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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落雪闭上眼睛,语气坚定:“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此话一出,梅落雨前方人群纷纷散开,只云榆和周净远站在人群末尾。
梅落雨呼吸一顿,脚下步伐未停。
在走到云榆旁边后,停下了脚步,勉强勾了勾唇角,却是要哭出来的模样:“我们走吧。”
云榆点了点头,带着二人离开此处。
三人回到客栈的路途中,云榆突然有些急事,先行离开,让周净远将梅落雨带到客栈。
梅落雨进入云榆房间,看到满桌子佳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情舒缓了几分。然后毫不客气地倒在云榆房间床上,甚至还滚了几圈。
周净远收拾完地上狼藉,起身就看见了这一幕。
他抱着腰,眉头紧皱,浑身处在低气压中,厉声说道:“这是我师傅的床。”
“哦。”
“等等,师傅?”
梅落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她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周净远,像是要把他盯出个洞来。
就在此时,云榆回来了。
梅落雨听到云榆脚步声,捞起床上枕头埋在自己脸颊中,闷声说:“我今天太累了,那些事我明天再跟你说。”
云榆见到梅落雨躺在她床上的模样,不咸不淡地说:“你想睡觉的话,我再给你开间房。”
周净远点头如捣蒜,颇感赞同。
梅落雨放下枕头,撑起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云榆,撒娇说道:“师姐,我想和你一起睡嘛。”
“师姐?”周净远一怔,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梅落雨的话。
梅落雨抢答道:“是前师姐啦,不过我就喜欢这么叫她。”
末了,她补充一句:“师姐也喜欢我这么叫她。”
梅落雨插着腰,撇撇嘴,转问云榆:“师姐啊师姐,你眼光怎么越来越差了,选择收这人为徒?”
周净远“哼”了一声,讽刺道:“就你?也敢质疑我师傅的决定?”
他幽幽说道:“我师傅选择收我为徒,自然是喜欢我,但是像师妹这种身份嘛……师傅可是没有选择的。”
话到最后,周净远应景地叹了口气。
梅落雨一下子起身坐到床上,指着桌上饭菜,一扫刚才的悲伤,只想和这不知好歹的人挣个高下:
“看到了吗?这些都是师姐亲自给我做的。那盘辣子鸡丁,这可是我最喜欢吃的菜,师姐还一直记得我的喜好。喏,师姐给你亲自做过饭吗?”
周净远望了望饭菜,向云榆投来了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嘴上功夫半点不让:“我当然吃过,还是师傅主动提出给我做的。”
这话一下子戳到了梅落雨的痛处上,梅落雨望向云榆,眼中充满着狐疑。
想当年,她和段温玉软磨硬泡磨了好久,云榆才勉强答应偶尔给她们做饭的。
云榆觉得头疼。
果然,性格不合的两人再次相遇还是会吵起来。
诶,话说她怎么越看周净远越顺眼了?
云榆陷入了沉思。
31. 交易
“你先回自己房间。”云榆回过神,对周净远说。
周净远低着头,闷声说道:“好的。”然后垂头丧气地走了。
坐在床上的梅落雨得意洋洋地仰着头。
“等等。”云榆瞧着周净远失魂落魄的神情,忽然忍不住开口,叫住了他。
这话一出,云榆自己也愣了。
她抿了抿嘴,对上那双瞬间变得明亮的眼睛,硬着头皮说:“你把桌上饭菜热一热,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吧。”
周净远嘴角翘了翘,大声应道:“好的,师傅。”他两步跨三步走了回来,用灵力热好了桌上饭菜。
周净远是火灵根,在这方面自然是得心应手。热完饭菜后,他回自己房间搬来了一个小板凳,乖巧地坐在桌子末处。
梅落雨撇撇嘴,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选择先收敛几分,不情不愿地起床,坐在了靠窗的离周净远最远的位置。
云榆见二人都坐好了,自然而然坐在了剩余的那个位置上。
梅落雨夹着筷子去夹辣子鸡丁,被周净远一筷子拦截了:“我师傅还没开始吃呢。”
梅落雨冷笑一声:“蠢货,这是我夹给我师姐的。”
她趁机夹着那块肉飞速地放入了云榆碗里,巧笑倩兮,温柔似水地说道:“师姐,快吃吧。”
肉上夹带的一个辣椒映入眼帘,云榆在两人的虎视眈眈下,不动声色地放下了筷子,转移话题:“你上回泡的茶还有吗?”
周净远回得很快:“有的,师傅。”他注意到桌上酒壶,语气犹疑:“你现在要喝吗?”
云榆袖中一挥,碗中肉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说:“不用了。”
周净远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云榆的动作,对答如流:“那我等会把茶叶拿来,这样师傅你想什么时候喝就可以喝了。”
云榆实在是怀念那茶的味道,颔首应了下来。
梅落雨将二人反应收入眼底,不耐地轻哼了两声,却什么也没说,埋头认真吃饭。
倘若是单单吃饭还好,云榆余光瞥见桌上酒壶不知何时消失了,抬起头来看见梅落雨捞起酒壶就是猛灌。
梅落雨放下酒壶,嘴唇和眼睛都是亮晶晶的,脸上爬上一层绯红色。她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这酒还有吗?”
……有也不能给她喝了。
云榆放下筷子,不冷不淡地问道:“你吃饱了?”
“饱了。”梅落雨摸了摸自己尚且还平坦的肚子,毫不犹豫地在酒和饭之间选择了酒。
正在美美吃饭的周净远被二人动静吸引,停下动作,体贴说道:“师傅,那我把剩下的饭菜打包到自己房间,你们好好聊会。”
他想通了,两人早点聊完梅落雨早点离开。
周净远面前的几盘菜早已空空如也,云榆真情实意地发问:“你还吃得下?”
周净远腼腆笑了下,一双桃花眼在灯盏的照耀下流光溢彩,张口就是彩虹屁:“师傅做的太好吃了。”
云榆默许了周净远打包的行为。
待周净远离开,房间只剩下她们两人独处。
梅落雨良久没有得到云榆回复,趴在桌子上埋着头,一副熟睡的模样。
云榆想着将梅落雨带到床上,走到她旁边,注意到她微微发抖的身躯,心中叹了一口气。只半蹲下来,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
梅落雨抬起头,眼尾泛红,眼中盈着泪水,迟迟没有落下。
两人对视片刻,梅落雨一把抱住了她,头埋在云榆肩膀上,哽咽着唤她:“师姐……”
肩膀一片湿润。
云榆没有说话,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脊背。
梅落雨刚拜入剑尊门下时,年龄尚小,认床,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常常跑到云榆房中,让云榆哄她睡觉。
当时的每一夜,云榆也是这样轻拍着她的脊背。
后知后觉的痛苦涌上心头,梅落雨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呜咽着发出小兽般的叫声。
第二日。
云榆早早的醒来,在外面逛了一圈才回房,她推开房门,看见梅落雨身着素衣,披着头发,坐在窗户旁边的凳子上发呆。
梅落雨听见门发出“吱呀”的声响,转过头,莞尔一笑。
“师姐,我们聊一聊你让我办的事吧。”
云榆脚步顿了顿,随即关上了门,落座在她对面。
梅落雨撑着脸,歪头看着她,拖着嗓子撒娇:“师姐……我昨日在万书阁里找了好久好久才找到和你描述相符合的信息。”
云榆驾轻就熟地回道:“辛苦了。”
梅落雨撇撇嘴,很快正色,直起腰,神情是难得的严肃,将自己所查到的信息一一如实道出。
两人两两相望,沉默了很久。
云榆哑着嗓子问道:“古籍中可有记载破解之法?”
梅落雨摇摇头,示意云榆靠过来一点。云榆靠近她的方向,听到梅落雨在她耳旁的低语:“那东西存在不知道几万年了,要是能够毁灭不至于现在还在世上。”
“想来也只能封印了,不过师姐你可千万别逞强,单单封印的话,剑尊出手都不一定能够成功。”
云榆面色沉了下来,只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
梅落雨打断了她的话,笑语晏晏:“我知道被那物缠上后的解决方法。”
云榆抓紧手中杯子,听到她说:“礼尚往来,师姐也告诉我一件事吧。”
云榆不加犹豫地问道:“什么事?”
梅落雨一字一句:“我想知道,你徒弟的真实身份。”
云榆对上她饶有兴致的眼眸,不耐地皱了皱眉。
梅落雨连连叹气,善解人意般说道:“唉,师姐不愿意告诉我就不告诉吧,我能体谅师姐的。”
云榆对梅落雨性子了如指掌,并未出口,果然等到了她的下文:“但是,这个消息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
“哦,对了,严格意义上讲,这个消息我不是在万书阁找到的,所以也不在我们契约范围哦。”
云榆看着梅落雨昂首挺胸、兴味盎然的样子,几乎怀疑梅落雨昨日在她怀里默默哭泣的场景只是自己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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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权衡了一下利弊,说:“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
梅落雨赖在云榆房间不走了。
周净远对此十分苦恼。
自那日和云榆接回梅落雨后,她一连在客栈待了好几天,老是缠着云榆,不让云榆和他接触。
这也就罢了。
梅落雨现在怼他的频率减少了,只是常常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拖着嗓子在三人都在的时候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找他比试,在胜利后得意洋洋地嘲笑他——不过梅落雨只有第一次比试赢了,第二次输了过后再也没有找过他比试了。
周净远私下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云榆聊天,暗戳戳问了一下梅落雨什么时候走。
云榆沉默了半晌,才说:“看她心情。”
周净远被这话噎住了,索性摆平态度,尽量理智的对待梅落雨,甚至还从梅落雨口中套出了云榆道侣的消息。
梅落雨在私下里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云榆对她道侣一往情深、爱极生恨,两人的羁绊非常人所及,末了,还让他不要试图插足两人感情。
周净远对此自然是嗤之以鼻的,都爱极生恨了,那必然是孽缘。
他皱眉着头听着梅落雨讲的云榆和她道侣的故事,越听越不对劲,充满怀疑地问道:“你昨天讲的不是这个版本吧?”
梅落雨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面不改色地责怪他:“你记忆力太差了。”
周净远心中有了成算,自此梅落雨在他心中的可信度跌倒了谷底,对梅落雨的话大部分选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这一日,万容城举办节日,夜晚的街道上华灯溢彩,一片繁华。
街道的叫卖声顺着窗户进入了梅落雨耳中,梅落雨忍不住了,拉着云榆出来陪她逛,周净远跟在二人身后。
云榆多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他就忍不住买下那样东西。梅落雨最先倒是兴致勃勃,过了一会儿后先不耐烦了,嚷嚷着让周净远一个人逛去,拉着云榆走进了人群。
云榆默许了梅落雨的行为。
周净远想着要听师傅的话,老老实实地一个人逛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人潮散去,他慢慢迈步准备回客栈,在回客栈的路中经过了一片湖。
湖水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一人孤身站在湖旁,月光洒落在她身上,更显孤寂。
周净远鬼使神差地止住了脚步,那人慢慢转过头来,他看到了戴在那人脸上的狐狸面具。
半晌,她揭下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师……”周净远的话卡在嗓子里,半天说不出来。
他看清了云榆神色,与她身后的湖水一般平静,一如既往,似乎永远掀不起任何波澜。
周净远垂下头,不知如何生出几分恐慌,一时竟不敢直视她太久,也因此注意到了云榆莹白如玉的手泛起了一片红,因为她手中蝴蝶发簪捏的太紧了。
云榆平和轻柔的声音顺着风传了过来,她说:
“她走了。”
32. 万魔城
烈日当空。
炽热的阳光照在下面的人群,不少人面上露出了不耐之色,数着还有几个人才轮到自己。
魔域入口前排满了长长的队伍,有两个男子守在魔域入口旁,一一盘问每一个要进去的人。
这两人身上魔气浓烈,面色严肃,想质问的人看清这两人的模样,纷纷悻悻地闭上了嘴。
之前进入魔域只需要通过魔域入口的传送阵传送进去即可,传送阵会自动排查能够进去的魔修。
哪知道那魔族首领突然下令安排这两人守在魔域入口,想进魔域的人首先要通过这两人的排查,才能在传送阵进行第二次排查。
今日是魔域入口重新打开的第一天,过几天是魔域的盛节,魔修们巴不得早日回去,也就导致了魔域入口前排上了长队的情况。
队伍末处,一瘦弱女子畏畏缩缩排在队尾末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现在只有两位大人守着,听说后面还会增加呢。”
“那可不得了,这两个盘问一个人都得盘问半天,等会到我了不知道要被盘问多久。”
“没办法没办法,要不是快过节了,我才不会回来,在人间待着多好玩啊。诶,对了,我听说等会右护法也会来。”
“右护法整日管着魔域的事物,还有空来这?”
……
魔族右护法,西北,这位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云榆排在队伍的末尾,前面两人的聊天内容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感到有些棘手,凝眉沉思着,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唤道:“姑娘?”她心神晃了晃,后知后觉这声音有些熟悉。
云榆转过头,她身后多了一个人排队。这人生的其貌不扬,属于那种丢进人群里很快就找不到的那种。唯一比较特别的一点是他太瘦了,瘦的宛如一个骷髅架。
云榆认出此人是向闻晏池通风报信的那一位,马上低下头作怯弱状,小心翼翼地望了那人一眼,声如蚊呐:“有什么事吗?”
周净远闻声也转过头,抱腰默默望着男子,也不说话,只是盯着。
那人嘴角不明显地抽动了两下,神情很快恢复正常,左望望右望望,用手挡住嘴巴,低声说道:“姑娘,实不相瞒,我并不是魔修。”
云榆脑子里闪过千万种可能,独独没想到那人会这么说,她张着嘴巴面露惊讶,将计就计配合道:“啊?”
周净远没见过这人,也没听到两人的对话,但从云榆的反应中意识到了此人的不对劲。紧绷着身子,眉头紧皱。
他话锋一转,得意洋洋道:“但是我有亲戚在魔域。”
云榆很不走心地“哇”了一声。
男子轻咳两声,继续说:“姑娘,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这话引起了云榆的注意,她牢记人设,咬着嘴唇,纠结半天才扭扭捏捏道:“什么交易?”
“我带你插队提前进入魔域,你收我为徒,教我魔修的修炼方法。”
这话周净远听得清清楚楚,几乎是“收我为徒”这话刚一出,他就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呈攻击状,表情控制不住地流露出几分不满。
云榆预料到周净远反应,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安分下来。周净远压下自己的情绪,听话地往后挪了几步挪回了原来的位置。
男子的话的确让云榆有几分心动,他们排队的时长越久,对他们越不利。云榆和周净远用了幻魔瓣和息灵带,成功掩盖了两人气息,身上也混杂魔气。
想来瞒过传送阵是可以的,能不能经过魔修的仔细盘查还真说不定。
不过这人满嘴谎言,拜师怕只是个借口,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突然,颈脖上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刺痛感,片刻后便消失了,仿佛只是错觉。
颈边花纹这段时间挺安分的,她放不下心,经过了多次检验确认过花纹只是装饰,上面没有附加任何魔力,索性就没再管它。
不过花纹的存在让云榆想起了闻晏池,心中有了猜测。
“姑娘,你意下如何?”男子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眼前人的回复,也看不清她的神情,耐不住问了一句。
云榆头抬了一点点,秀眉微颦,苦恼道:“我修为低下,恐怕不足以教你。”
男子不假思索回道:“姑娘你谦虚了,你可是金丹期修士,教我一个还未入门的新手可是轻而易举。要不是我亲戚太忙了,也不至于来麻烦姑娘。”
他顿了顿,做出保证:“姑娘你放心,只要你收我为徒,我就给你当牛做马,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云榆半天没有说话,咬着嘴唇,似乎在做挣扎,怯弱道:“你来历不明,我害怕被骗。”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李异。姑娘,你收我为徒后,其他你想知道的事,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榆这次没沉默太久,她退后几步,扯了扯周净远的袖子,对李异说道:“这是我弟弟,等会可以带他一起插队吗?”
李异抿嘴笑了笑,将云榆的话当做默认的意思,显出几分腼腆,他说:“那是自然的。”
他伸手想要扯住云榆的衣袖,被一把拦住,抬眼看到云榆的弟弟幽幽说道:“你走在前面。”
李异也不恼,收回手,施施然走到前面,带他们插队去了。
奇怪的是,队伍中见他们三人径直走到队伍最前面,竟无一人发声阻止。魔域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脾气?
那两位魔修正在盘问一高大健硕男子,见三人上前,止了话头,右边那位率先发问:“有什么事吗?”
只见李异从口袋掏出一个令牌,递给二人查看,然后小声在右边魔修耳旁说了什么。话的内容收到了干扰,导致云榆二人离得这么近也听不清内容。
两位魔修对视一眼,冷声道:“进去吧。”侧身给他们露出一条通道,然后继续盘问刚才那个人。
三人一个接一个站在传送阵上,在一阵晕眩后,第一下注意到的就是彻骨的寒冷。
然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数不清的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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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草,黑黢黢的地面以及黯淡的天空。空气中一片静悄悄,只偶尔传来怪鸟嘶哑的叫声,感受不到一丝活气。
这就是魔域。
周净远被云榆捏的手腕发疼,他还没有缓过劲来,刚睁开眼睛身形就不受控制地摇晃了几下。
云榆被其反应拉回注意力,松开不知什么时候捏住的手腕,扶了他一把,谁曾想周净远就这样直接晕了过去。
……不是。
这就晕了?
周净远的头靠在云榆颈边,一下又一下的热气打在她颈边花纹的位置。云榆不自在地调整了下他的头的方向。
周净远眉毛紧紧皱成一团,控制不住地撕咬着自己的嘴唇,似乎深受什么东西的困扰。
云榆顺手捏住周净远的下巴,让他张开嘴,以防他继续自残。
幸好李异没和他们传送到一起。
云榆找出件事情安慰自己,然后任劳任怨的将周净远背到了背上,带着他去附近的城池里寻住处去了。
最近的城池正是魔域的主城——万魔城,进了城池,眼前景物与刚才的荒凉相比有了变化,有了活气,也有了鬼气。
云榆目不暇视地来到一房子面前,掏出一袋子魔币晃了晃,对着柜台上的头说道:“住宿,两间上房。”
头紧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头上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晃了晃,他直直地盯着魔币,垂涎欲滴。他张开嘴,一股恶臭气息传来:“钱给我。”
云榆面不改色地说:“先签契约。这些钱,够我们两个人住两个月了吧。”
头眼珠子晃了晃,头脑飞速运转了下。瞧着这两人的修为,也不敢轻举易动。
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蹦跶到了柜台旁,嘴巴咬住抽屉的把手,然后抽屉中的一张纸飞到了柜台上,接着纸旁边的笔在纸上写下一些内容。
“签字。”头没有张嘴,声音却和刚才发出的声音如出一辙。
云榆扫了一遍纸上从头到尾的内容,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字。纸停留在原地没有动静,她将魔币放在纸上。
然后纸兴高采烈地飞到了另一边抽屉前面,在空中朝着头的方向晃动了下。头一边不耐烦地去打开抽屉一边说:“自己去找房间。”
房间在刚刚纸上写的清清楚楚。
云榆背着周净远上了二楼,到了二楼尾处,手覆盖在房门上,房门感受到她的气息,顷刻间便自动打开了。
在她进去后,房门自动关闭了。
里面的布局和在万容城住的客栈大不相同,这间房子里有大堂和两间房子。这也是云榆选中这家客栈的原因之一。
魔域之行凶险,她需要保护好周净远的安全。
云榆驾轻就熟地推开一间卧室的房门,将周净远放在床上。看他睡得沉沉的模样,索性施了一个法诀,给他换了一身衣服,然后盖上被子。
做完这些事情后,她却停留在床边,迟迟没有离开。
外面猛地传来一阵巨响,唤回了云榆的思绪。她没有迟疑,转身离开。
33. 摆摊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停了半分钟后,又开始敲了。
周净远被敲门声惊醒,头仍然在隐隐作痛着。于是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起床。
他打开房门,大堂一片空空如也,目光在另一件房间门口滞了滞。
第三阵敲门声唤回了他的思绪,于是在第四阵敲门声响起来之前开了门。周净远面上阴沉沉的,他倒是想看看谁这么锲而不舍地一直在敲门,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
门外李异笑得灿烂,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我来找我师傅。”
周净远堵在门口,听到熟悉的两个字后神情闪过一丝怪异之色,很快便被漠然盖了下去。
他抱腰站在门口,半分没有想让李异进去的意思,语气咄咄逼人:“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李异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这不是有关系吗?于是托人帮忙打探了一下。”
周净远留下冷冰冰的一句:“她没在,你改日再来吧。”
话毕,便迅速地合上了门,转身就看见云榆刚从房门中出来,两人对上了视线。
门外传来李异高昂的声音:“那你知道师傅她去哪里了吗?”
周净远低着个头不说话,闷闷叫了她一声:“师傅。”
门外声音并未消停:“还在吗?师傅弟弟。”
云榆视线从身体微僵的周净远身上移到门外,思考了一瞬,然后上前几步绕过周净远开了门。
李异看清开门人后,站直了身体,神情严肃,在下一刻抱拳九十度弯腰,声音洪亮:“师傅好!”
云榆耳膜一震,余光瞥见对面一位住户打开门缝观察着这边的情况。转过头见李异仍弯着腰,扯着他的袖子一把把他拉进了房门,然后关上了门。
云榆转过身来,见周净远正扯着李异的袖子,心生疑惑:“你在干什么?”
周净远收回手,用帕子擦了擦,理直气壮说:“他衣袖有点脏了,我给他洗洗。”
李异没有反驳周净远的话,只关注着一件事:“师傅,我们什么时候行拜师礼呢?”
周净远冷冷瞥了李异一眼,紧紧攥着手中帕子。
李异的目的几乎是昭然若揭。
若这拜师礼真完成了,对双方都有制约,双方必须履行师徒的义务,师傅可以适当惩戒徒弟,但绝不能危及性命。徒弟也必须尊敬师傅,不允许以任何方式伤害师傅。
但如果徒弟做了什么欺师灭祖的事,也能被随时逐出师门,不再受规则的制约。
云榆想起上回在李异手中吃的哑巴亏,怀疑李异有某种方式不受规则制约。如果真是如此,那这拜师礼……
李异仿佛全然察觉不到气氛的微妙,举起手中的一大袋东西,乐呵呵地介绍:“这些都是我从压箱底里翻出的宝物,特意来献给师傅的。”
云榆没有说话,脑子飞速运转着,接着他的话问下去:“有什么宝物?”
李异兴致勃勃地回道:“那可多了。有隐身衣、昏睡丹、玄铁匕首……”
周净远越听越烦,察觉出云榆面上为难之色,意识到云榆应该不会阻拦他的行为。
于是一边扯着李异后面的衣服把他带进了自己房间一边说道:“拜师这事先别着急,我这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您。”
房间内两人的谈话传入云榆耳中。
“我们姐弟二人来魔域来的不多,有很多事情想要请教一下您。”
“哦哦,原来如此,我自然是乐意效劳的。弟弟您下回给我说一声就行了,不用把我硬扯进来的。”
“谁是你弟弟?”
“师傅弟弟……”
“别废话,你先给我介绍一下你知道的魔域的事情。”
“……”
两人谈话一直持续了很久,等到李异口干舌燥,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周净远才放过他。
两人走出周净远房门,大堂里空空荡荡的。周净远显然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他敲了敲云榆房间的门,里面半晌没有任何回应。
他垂着眼睫,掩下眸中情绪,显出几分落寞。
李异皱着眉毛,怀疑自己的眼睛和情绪感知出了错。下一秒,眼前人抬起头,扯起一个笑容,那双含情桃花眼中淬了一层冰:“她走了,你还要留在这?”
李异喉结微动,识相地准备离开,没走几步被周净远叫了回来:“把你的东西也拿走。”
李异试图据理以争,想了想放弃了,拿着自己的一大袋东西灰溜溜地离开客栈。
此时的云榆正坐在街道的两边摆摊,摊位上的东西都是一些不值钱的玩意,胜在新奇。
这些东西都是从前二师弟安与秋从各处搜罗过来的,硬要送给她。她放了很久一直没找到用处,今日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云榆等的昏昏欲睡,被储物袋的声响震醒。她瞧了一眼,交互纸在里面震动着,不知道周净远找她有什么事。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摊位上。因为终于有人停留在了她的摊位上,那人生的浓眉大眼,三只眼睛炯炯有神。
他的目光扫了一遍摊位上的东西,眉头紧拧,指着中间的东西,幽幽说道:“这是蛇?”
男人口中的蛇,不过手掌大小,“嘶嘶”吐着信子,瞧着和蛇一模一样,但是其实只是仿真的玩具蛇,
云榆实话实说:“这是仿真的玩具蛇。”
“废话,我当然知道。”男人瞪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地说,“送给我。”
……?
云榆几乎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直到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没听到吗?我说送给我。”
男人辨认出云榆面上怀疑之色,心中不屑,勉强解释了一句:“等会左护法大人发现你竟敢偷偷售卖与蛇相关的东西,十条命也不够你活的。”
偷偷?云榆打量了下周围,附近的摊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光了,只剩下它这一个。
还真是偷偷。
男人继续吐槽道:“亏你也想的出来,在这荒凉的地方摆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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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云榆好像发现了摊位没人的真相,试图套话:“这里很荒凉吗?我刚刚还看见这里有很多摊位。”
男人的耐心消失殆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一味执着于玩具蛇:“你一个人护不住它的,快送给我。”
云榆从摊位上拿起玩具蛇,蛇的信子吐在她手上,凉丝丝的。她没有如男人所料将玩具蛇递给他,只放在手中把玩。
男人的视线牢牢锁在玩具蛇上。
终于,云榆开口了:“我可以免费送给你,但你要回答我三个问题。”以男人的性子来看,三个问题怕是极限。
果真,男人脸上流露出几分不满,但还是勉强忍了下去:“快问,我没那么多时间耽搁。”
云榆不紧不慢问道:“第一,左护法大人为什么不允许各个地方售卖蛇或者是蛇的仿制品?”
男人不耐地回答道:“自然是因为他怕蛇。”
“啊?”
“哼,魔域之中谁人不知左护法大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蛇,你究竟是不是魔域的人?”
瞧见男人眼中怀疑之色,云榆连忙接着问了下去:“第二个问题,左护法大人这规定怎么实施下去的?其他人没有反对吗?”
男人认真思考了下,答道:“右护法大人当初反对了的,不过魔域的事自然是首领做主。有首领的支持,其他人再不满也只能接受。”
云榆观察到在提到右护法时,这人脸上隐隐露出了几分狂热之色,心中有了猜测:“唉,右护法大人……当真是可惜了。”
男人脸色露出不忿之色,却还是嘴硬道:“可惜什么?虽然右护法大人的宠物蛇们都死了,他现在的宠物实力还是非常强劲。”
左护法和右护法?云榆知道这两人一向不和,她想起原书中二人最后反目的剧情,心中有了定数。
云榆打探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直接将手中玩具蛇递了过去,言简意赅:“送给你。”
男人愣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听见云榆温和解释的声音:“我看您十分面善,这第三个问题就不问了。”
男人犹犹豫豫收下玩具蛇,马上将玩具蛇藏的严严实实,却没有立刻走。他见云榆开始收拾摊子,不解地问道:“你不摆摊了?”
云榆着实没想到他还没走,随便想了个理由敷衍道:“您不是说这边很荒凉吗?我换个地方摆摊。”
出乎意料的,男人回答了云榆先前的问题:“也不是说荒凉吧……只是大部分时间段没有什么人,只有稍早一点的时间段人比较多。一般过了那个时间段,其他人都会选择去东边那里摆摊。”
云榆挑了挑眉:“谢了。”
男人轻咳两声,最中间的眼睛滴流滴流转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又说道:“这段时间首领闭关了,左护法大人在东边那里管的特别严。”
“你小心一点。”
说完这话,男人就溜了。
云榆没有太在意这个插曲,想着自己摊位也收拾好了,准备先回客栈休息片刻。
34. 阳谋
云榆回到客栈后,意外地没有看见周净远的身影。她和周净远唯一的联系渠道是交互纸,但是交互纸在魔族并不方便使用。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找他的时候,周净远回来了。
周净远浑身上下和之前的打扮一模一样,除了额前发丝有些湿漉漉的,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进来后看了云榆一眼飞快垂下眼帘,一如既往乖巧地唤她:“师傅。”
云榆一心想着刚刚和男人的对话,言简意赅问道:“你当初在烟雨镇买的妖草还在吗?”
周净远从储物袋里找出了妖草,一声未吭,伸出手将妖草递给云榆。
云榆接过妖草,余光瞥见他莹白的手腕处浅浅的疤痕,愣了一下,很快若无其事般收好妖草,说:“妖草我最近有急用,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我会把你买妖草的钱还给你。”
现在不还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她确实没钱了,想到自己钱袋子所剩无几的存蓄,云榆忍不住想叹气。
听到这话,周净远下意识心头涌起一阵不满,头部轻微的疼痛转移了他的部分注意力。他无意识地捻了捻指尖,什么也没说。
云榆着实没有料到周净远的态度如此平静,他竟然既没有反对她的说法也没有询问她的目的。
这放在他失忆前和失忆后的性格来看都是相当不合常理的。
在周净远失忆前,最擅长的事就是跟云榆唱反调,无论云榆说什么,他总能以最刁钻的角度挑出刺。而在他失忆后的之前种种表现更是不用多说了。
细细想来,似乎从刚来魔界一切都有了变化……一个大胆的猜测涌现了出来,云榆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旁敲侧击问道:“你身体还有什么不适吗?”
周净远:“没事。”
云榆停下敲击桌面的动作,没有追问下去,只简单嘱咐了两句:“你这几日好生在客栈修养,如果李异来了,无需多加阻拦。”
说完这话,她朝着自己房间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云榆抿了抿嘴,不放心地补充道:“切记,千万要低调。”
后方传来周净远闷闷的声音:“知道了。”
“……师傅。”
第二日,云榆早早地起床了,却见门缝里有一张折叠的纸条。
她打开纸条一看,里面内容基本上都是记录的魔域有关的事情,尾处有一个署名远。
云榆顿时联想到昨日周净远拉着李异在房间里聊了半天的事。
昨日之所以没有询问周净远这事,一是因为她自己长年累月积累了许多关于魔域的信息,二是因为她不相信李异会给出太多有用的消息。
不过眼下看来,她的推测并不是十分准确。
云榆下意识就想动手毁了纸条,纸条的内容她已然铭记于心,留下来并无用处。
在一瞬呼吸之间,她将纸条收到了储物袋里,放在了妖草旁边的位置。
夜晚时分,她回到客栈。推开门俨然看到大堂处的桌子上放着一块油纸包,周围散发着热气。
周净远刚好推开房间的门,望向她,解释道:“师傅,这是我给你买的早餐。”
魔域食物与人间大多天差地别,即便是有味道相似的,且不说是难找,价格方面也十分高昂。
似乎是料到云榆的想法,他继续说:“我尝过了,这个和你最爱吃的那间早餐铺味道差不多。”
云榆沉默片刻,艰难地从油纸包上移开了目光,难得说了一大串话:“我原想着魔域食物大多与你我口味不相符,正好趁此戒掉的,毕竟修仙之人实在是不宜贪图口腹之欲……不过你能找到和人间食物差不多的也是一种本事,你不用戒了。这份食物你自己拿去吃吧。”
周净远“哦”了一声,却呆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动作。
突兀的敲门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云榆打开门,门外果不其然是李异。
李异今日穿了身黑衣,眼睛黑沉沉的,几乎与身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脸上扬起个笑容,张嘴唤道:“师傅好。”
云榆面上神色没有变化,侧身让李异进来,然后合上门,转身走到大堂中央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李异本想跟着站在云榆旁边,被站在自己房门前的周净远横了一眼,不动了。
云榆:“你们两个都坐下吧。”
周净远快走几步动作麻利地坐到了云榆旁边,瞧见李异没有动作,暗含威胁:“没听见我姐让你坐吗?”
李异摸了摸鼻子,坐在了云榆对面的位置。
云榆想了想平日里最常见的开头,张口问道:“吃饭了吗?”
李异诚实说道:“没有。”
云榆轻轻颔了颔首,再就没有了下文。
李异摸不准云榆的意思,余光看见不远处桌子上的油纸包,暗暗揣摩了一番,轻咳两声,正要开口,收到了一阵传音:“别打油纸包的主意。”
于是一阵咳嗽差点没喘过气来,眼睛上蒙上了一层雾气。
周净远走前两步,一只手递来一杯水,另一只手则重重地在他的背上拍了又拍。
李异接过水,抿了一口,放回桌子上,连连摆手道:“我没事了。”周净远这才回到原位上。
云榆则趁此注意到了李异腰腹处深红色痕迹,皱了皱眉,直言相问:“你受伤了?”
李异语气寻常:“昨日回去与我亲戚切磋时受了点小伤,并无大碍。”
云榆似乎只是随便问了问,很快又提起别的话题:“今日怎么没有带那么多东西?”
李异腼腆地笑了笑:“我想着先来看一下师傅您这边的情况,走的匆忙,忘带了。”
“哦。”云榆应了一声算作回答,然后又说,“我不会收你为徒的。”
李异面露惊异之色:“啊?”
一旁的周净远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勾了勾。
云榆坦坦荡荡开口:“我是为了利用你早点进魔域才答应收你为徒的,如今我已达成目的,不想再履行诺言了。”
李异之前也违背了和她的诺言,如此说来,两人只能说是扯平了。
云榆:“曾经有个人违背了和我的誓约,而那个人,跟你长得很像。”
李异沉默了,垂着眼睛,嘴巴动了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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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副被打击到的模样。
他好不容易才接受眼下丝毫不在计划之内的情况,嗫嚅着开口:“我……”
云榆没有错过李异听到她话时眼中闪过的一丝懊恼,这帮助她确认了心中的猜测。
当真是阳谋啊。
闻晏池……
想到这人的名字,云榆感到一阵牙痒痒。生平这么多年来,闻晏池算是难得的一个让她这么头疼的人。
云榆直接打断了李异的话,一派为难之色:“你不会找你亲戚特意刁难我们吧?”
李异扯起一个笑容,顺着她的话回道:“当然不会,只是”
“那就好。”云榆起身,轻轻拍了拍旁边周净远的肩膀,“弟弟,送客。”
“好嘞。”周净远应得爽快,“礼貌”地送走了李异。
偌大的大堂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里只剩一片寂静。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门外关于李异的灵气彻底消失了。
云榆打破了空气中的寂静,没有打算隐瞒周净远,直截了当说道:“魔族少主知道我来魔域了。”
周净远却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神色,很快反应过来:“李异是魔族少主的人?”
“嗯。”云榆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她轻轻摩挲着杯壁,望着水中烛火的倒影,好一会儿才轻轻说了一句:“见机行事吧。”
这几日里,云榆多是在外查探消息,魔族平日里聚集最多的几个地方去了个遍,确认过那个人给的消息无误。
不仅如此,也多了很多新收获。甚至还偶遇了一次魔族左护法东南,如传闻般一样嚣张。
而李异第二日就跟没事人一般,晚上带着那一大袋东西又上门找上了他们,语气十分诚恳:“师傅,只要你肯收下我为徒,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周净远原本连门都不想让李异进,一见到门外是李异,飞速地合上了门。是云榆让他开门,才不情不愿地打开了门,让李异进去了。
三人聊天一般是李异张嘴在说,云榆极少时候才会开口理两句,周净远出声一般都是在呛李异。
前几日李异来的相当频繁,后面可能是实在受不了两人的态度,也可能是因为他来的很多时候云榆都不在,眼瞧着隔了好几日都没有来了。
今日倒又登上了门。
云榆计划筹谋的差不多了,只待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因此今天一天都呆在客栈休息。
李异一来到客栈就带来了一个大消息:“师傅,您听说了吗?魔族少主正在招聘贴身护卫,魔族众人都可以报名,不限年龄不限外貌不限性别,只需要通过面谈就行了。”
周净远这几日纠正过无数次李异的称呼问题,李异秉持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原则,硬是不改。后面云榆跟周净远聊了聊,周净远就没再提过这件事了。
云榆放下手中书,像是被这番话引起了兴趣。
李异鼓起勇气说出了原本定好的台词:“我觉得您和弟弟整日里在客栈无所事事也不是个事。”
云榆按下了旁边蠢蠢欲动的周净远,等待着李异的下文。
35. 东南西北
李异嗫嚅半晌,一咬牙,干脆说道:“要不我帮你们报个名?”
“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
云榆默了一瞬,忽然勾唇笑了笑,和风细雨般说道:“好。”
李异惊讶的抬头望她,不可置信地发问:“啊?”一旁的周净远保持着沉默,只是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
“怎么?不愿意帮我们报名?”
“怎么会呢!”李异笑得灿烂,“师傅,你快告诉我你和弟弟的姓名籍贯,我保证明天妥妥能够将事情给您办好,一周……哦不,三天后你们就可以直接去面谈了。”
“明天啊。”云榆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李异的话,没有多作评价,转而说道,“我叫张三,我弟弟叫张四,籍贯嘛,我们都是x地人。”
周净远煞有其事地在一旁点头应和,看着李异被噎住的模样,语气低沉:“怎么?你不相信?”
云榆叹了叹气:“我们家中父母都是乡下人……”
“我知道了,师傅。”李异匆匆打断了她的话,讪讪一笑,“我这就回去准备一下报名的事情。”
话毕,他站起来转身就走,步子越来越快。从背影上看,简直像是落荒而逃。
想到轻轻松松的办妥了少主的要求,李异一路上一直保持着好心情。第二日神清气爽,早早地来到了客栈。
客栈里两人的气息消失了。
他询问大堂处的头两人的踪迹,得知云榆和那男子从昨晚到今天一直待在客栈里没有出过门。
李异大感不妙,找头拿了钥匙开了门,房间里早已空空如也。
他灰溜溜地离开了客栈。
夜色高悬。
这里充满了黑色的高大树木,只中间留下一条仅供一人通行的小道。小道上布满了落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一身着深红色长袍的男子,正大摇大摆地在小道上走着。他身形中等瘦削,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身后。
在听到前面的叶子发出声音后,不耐地踢了叶子两脚,冷笑道:“我还没踩上去。”叶子安分下来了。
男子生得一副艳丽容貌,细长的眼睛眼尾上挑,眉间一滴向着东南方向的红色水珠,平添几分诡谲。
“是谁?”远处传来淅淅索索的微弱声音,东南猛地一回头,瞧见一条四米长的巨蟒正飞速向他爬来。
原本泛着淡淡红晕的脸一下子就青了。
东南头也不回地往后跑,谁知刚刚踢过的落叶突然飞起。挡住了他的眼睛,害他险些跌倒。
“我……”东南的脏话到了嘴边被活生生咽了下去,他一把扯下眼睛上的叶子,干脆碾碎。
忽然之间,他感受到了身后“嘶嘶”的吐信子声,僵在了那里一动不敢动。
东南慢慢地回过头,对上那巨蟒眼睛,被吓得一下子瘫倒在地。
他浑身颤抖着,紧紧闭上了眼睛,眉间红色水珠位置微不可微地向旁边移了移。
东南松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又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他仰着头,去看那突然出现的人:“你多管什么闲…事?”他余光瞥见了巨蟒尸体,声音抖了抖。
西北穿着一身黑衣,几乎与身后黑夜融为一体,只眉间向着西北方向的红色水滴异常夺目。
面对东南的诘问,他什么也没说,持着还在滴血的剑,沉默地将巨蟒的尸体收到储物袋里。
东南彻底松了一口气,施施然起身,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灰尘,抱肩质问站在一旁的西北:“喂,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心虚了。”
他恍然大悟:“难道你背着我偷偷养蛇?”
东南撇了撇嘴:“谁准你养蛇的?!小心我将这件事告诉首领。”他认定了西北偷偷养蛇,故意借此机会吓他一跳。
他瞧着西北半天没有回应,顺着西北的视线望去,看见远处黑黢黢的树木,树叶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着。
“首领闭关了。”西北冷不丁开口,陈述事实。
东南怒了。
“不是我。”西北再次开口,回答了东南先前的那个问题,默了默接着说,“我送你回去吧。”
西北这人身上有一箩筐的缺点,唯一的优点是诚实。自打两人认识以来,东南从未见过西北说谎。
东南轻哼一声,心中狐疑消了大半,但还是怀疑西北没安什么好心,又思及刚刚突然出现的蛇难免有些害怕。
于是经过一番艰难的心理斗争后,东南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在西北走到他身后几步后,大摇大摆地继续往前走去,心里嘀咕着明天一定要派人四处巡逻将潜在的蛇一网打尽。
西北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将东南送回了住处。
两天后,他正在专心致志地批阅公文,忽而听到窗外隐隐约约的鸟鸣声。起身打开窗,窗外飞进一个纸鸟,叼着一封信,憨态可掬的模样。
纸鸟将信放在了他靠窗的桌子上,西北刚伸出手。纸鸟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伸出指尖,在信封上方停留了两瞬,然后轻轻拆开了信封,信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一行字:想要养蛇吗?
“右护法,少主找您。”门外传来一阵声音。
西北面无表情地撕毁了信,转身开门,微微颔首,冷淡吩咐:“走吧。”
魔族地域广泛,但真正属于魔族首领统治下的区域却并不多,有一部分区域是魔修们被千叮嘱万叮嘱不能进去的。
在几十年前,新上任的魔族首领斗志昂扬地意图将这部分区域占为己有,据说遭到了惨痛的教训。
在失败过后,魔族首领长期派魔修把守这部分区域的出口——一个小小的山洞。但这些魔修最终都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到如今,这区域荒凉得彻底,方圆五里了无人烟。
而云榆正在这部分区域里。
传闻总是有夸大的成分,云榆干脆利落一剑砍掉了一个半夜扰她清眠、足足有四米高、生的青面獠牙的怪物的头,这般想着。
她戴着绿色的狐狸面具,身形纤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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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刮到。
此时刚好传来一阵猛烈的大风,风中呜呜声作响。云榆在风中岿然不动,手中剑紧紧握在身侧,望着远处黑暗夜色,似乎陷入了沉思。
她没有在外面多待太久,很快动了动脚步,一步一步走的极稳,来到了一个小木屋的门口,推门进去。
这小木屋倒也是奇怪,在这般大风的攻势下,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云榆取下面具,显现出一张陌生的脸蛋。自那日离开客栈后,她带着周净远来到了这里,两人换了一张易容面庞。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唯一的弊端,大概就是偶尔会有些畸形野兽找上门。但对她而言,还是相对安全的。
云榆原本打算进入魔域后,在这里安顿下来,但是当时周净远忽然晕倒了,便带着他就近来到了附近的客栈中。
自从李异一事之后,云榆行事更是慎之又慎,嘱托周净远最好是少出门。
结果他这些日子里出门的时间不减反增,还常常挑着云榆出门后的时间再悄悄出门,晚上卡着比她早一点时间回来。
有一天被云榆抓了个正着,云榆跟他聊了聊。他嘴上答应得爽快,承诺以后会少出门的。行动上倒是没有什么改变,无非是更加谨慎了一点。
这不今日,云榆难得回来的早了一点,果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云榆抿了一口热茶,指尖滚烫。她心念一动,放下茶杯,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字迹工整、有些秀气,上面写着时间和地点。
门口响起一阵“吱呀”声,云榆转了转手腕,手中纸条消失了。
周净远身形僵了僵,反应过来后关上了门,挪步到她身前,垂着脑袋,唤她:“师傅。”
云榆没有理他,低着头写着什么。周净远就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
云榆抬头望了他一眼,周净远神情有些懊恼和委屈,耷拉着脑袋,紧紧抿着嘴唇,像一只害怕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坐下吧。”
周净远闻言肩颈微松,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乖巧地拉来一旁的凳子,就要坐下,此时又听见云榆冷淡平静的声音。
“你以后想出去就出去吧。”
周净远性子一直都是爱玩爱闹,想来她硬是把人拘着整日待在小木屋里,反而会适得其反,也没有什么必要。
周净远弯了一半的身体猛地直了起来,攥紧了手指,嘴唇欲张又在下一秒紧紧地合上了,安静地等待命运的审判。
云榆语气认真:“只要你能确保自己的安全,隐藏好自己的身份。”
周净远坐了下去,闷声道:“师傅,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也不会暴露我们身份和目的。”
云榆很轻地“嗯”了一声,低着头继续写着什么。
两人的氛围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周净远出声打破了沉默:“师傅……我们师徒关系是不是不大好?”
36. 小木屋
外面呼呼风声似乎一下子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跳动着的心跳声。
云榆抬起头,手中笔放在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你记忆恢复一些了?”
倘若记忆全部恢复,周净远绝不可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和她谈话。
“没有。”周净远语气寻常,紧接着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倒是想早点恢复记忆。”
云榆未从他的神情发现什么异样,但心中隐隐感到不安,搜索着这段时间的记忆,试图找出一些端倪。
周净远打断了她的思路,状如撒娇般提醒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飞快地眨了两下,然后直勾勾的盯着云榆,像是在期待她的回答。
“是。”
“我们关系不好。”
“当时收你为徒也并非我个人所愿。”云榆顿了顿,似乎是为了佐证前一句话,补充道。
她坦然地直视他的眼睛:“你如果后悔了想回去,趁早和我说。等到后面再临时反悔,我顾不上你。”
云榆心想,她和周净远成为师姐弟本就是意外,她这话不算说谎。
周净远的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望着那张怎么看也看不腻的脸蛋,情不自禁埋怨,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下怎么会有这样的铁石心肠。
他固执的重复了好几遍相同的话:“我不后悔。”
“我才不会后悔。”
云榆不置可否。
周净远有些恼了,站起身来,偏过头去看窗外景色。窗外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蒙蒙,仿佛身处一片大雾之中,什么都看不真切。
他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
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使他猝不及防地发问:“师傅,你以后会将我逐出师门吗?”
云榆愣了,抬起头,看到周净远清隽的侧脸,连连眨动着的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周净远一出口就后悔提这个问题了,奈何话已经说出来了。他身体紧绷,忐忑不安地等待云榆的回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了,握紧了拳头,正要开口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忽然闻到空气中飘来一股浓重的烟草味,两人不约而同望向门口处,大门被关的死死的。
一个满头华发的老伯拿着烟斗站在门口处,不知道站了多久。
老伯拿着烟斗敲了两下门,轻哼道:“怎么?我打扰到你们聊天了?”
听到那与其模样截然相反的清澈少年音,周净远还是有些不适应,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心头一颤,庆幸、遗憾和难过种种情绪掺杂在一起,辨不真切。
云榆的表情缓和了不少,勾起了个浅浅的笑容,声音柔和:“伯伯,你回来啦。”
老伯从喉咙里憋出了个“嗯”字,然后挪步走到柴火处,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又忘记点火了?”
云榆的笑容僵住了。
“哼,你们年轻人身体还真是硬朗。”老伯一边嘀咕着一边拿起一旁的工具准备点火。
此处不同于其他地方,显而易见的便是异于常地、非常非常低的温度。
然而,更不寻常的一点是他们无法用灵力避寒。
换而言之,此地的寒冷是直冲骨髓、深入灵脉的,任何灵力对此似乎都无甚作用。
周净远起初不信邪,什么驱寒丸、生暖丹、驱寒符都用了个遍,最后还是倒在了残酷的现实下。
老伯话一出口,周净远打了个寒颤,云榆面上神情如旧,只是默默往老伯生火的方向挪了几步。
“你不过来?”老伯没好气地望了一眼周净远,周净远闷着脑袋不出声,直愣愣地挺在那里。
老伯小声嘀咕道:“看来还是地铺打的不够多。”
云榆清晰地听见了老伯的声音,不由生出几分愧疚,原本打算不理周净远的主意动摇了。
小木屋只有两个房间和一个大厅,两个房间都比较狭小,一张木床占了绝大部分空间。
老伯习惯一个人住,扬言周净远要是敢来他房间,他一定会把周净远扔出去喂那些怪物。若是要让周净远睡房间他师傅打地铺,他也是绝当不干的。
于是只能自己找个地方打地铺睡了。
最开始周净远是在大厅打地铺的,不过有次云榆半夜起床,看见周净远在大厅睡觉时的可怜模样,心软了。
之后周净远打地铺的地方就换到了云榆房间,一个大高个,每晚上可怜巴巴地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睡觉,腿都伸不直。
“伯伯,这你就不懂了,睡地上有助于修行。”周净远的嘴唇冻得有点发紫,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嘴上功夫半点不肯相让。
熟悉的语调让云榆有些恍惚,她回过神来,没有看他,只说:“过来一起坐吧。”
周净远一听到这话,就不自觉地挪了几步,像狗看到了骨头一般。反应过来后及时制止了自己的行为,认真发问:“师傅,你是在叫我吗?”
直到听到云榆肯定的回答,他才搬了个椅子过来坐下。
老伯半眯着眼睛,似乎困乏了,云榆和周净远识相的没有开口打扰老伯的平静,谁知老伯冷不丁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周净远卡壳了,在记忆里翻翻找找半天才想起云榆曾经告诉他他的名字,一本正经道;“周远。”
老伯眼睛一下子全部睁开了,他眉头轻皱,身体前倾,细细打量着周净远,正要开口,眼前突然换了个人。
云榆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刚好挡住了老伯望向周净远的视线。她神情自若,温声提醒道:“伯伯,你该睡觉了。”
老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句话也没说,拿着自己的烟斗,起身慢悠悠地走回自己房间,在离开之前提醒他们:“别忘记把火灭了,我教过你们如何灭火的。”
云榆轻声应和道:“我知道的,伯伯。”下一秒在看到老伯进入房间后,转而对周净远说,“我先去睡了,别忘记把火灭了。”
“……知道了。”
云榆放心地回到了房间休息。
周净远独自在那里坐了很久,火苗一直没有熄灭,他也一直没走。直到听到老伯房间里传来的均匀呼吸声,才熄了火,回到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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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他记忆向来很好,将房间的布局和装饰记得一清二楚,因此不会产生什么磕撞吵到其他人。
周净远轻轻关上门,却没有第一时间躺在角落处睡觉,反而是静静地在床边站了会儿,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睡不着?”
静悄悄的房间突然出现了声音,周净远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话也不敢说。
云榆睡得并不安稳,在半梦半醒之间猛然看到床边有一个人,被吓清醒了。很快反应过来那人是周净远,心头那点戒备很快散了。
想着地板上那么冷,周净远睡不着也是情有可原。
她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声音闷闷的:“地上睡不着就上床睡吧。”
或许是没有睡醒的缘故,一向清冷的声音带了点软,像是无意间在撒娇,令人耳垂泛红。
说完这话,云榆的呼吸很快变得规律了起来,显而易见是睡着了。
周净远耳垂的红色一直蔓延到颈处,然后带着地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爬上了云榆的床。
也不敢离云榆太近,就睡在床边,看着随时随地都能摔倒在地的模样。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失眠,却很快陷入了熟睡中。
“阿远,该起床了。”
周净远睁开眼睛,床头处站着一个美妇人,她穿着华丽的服装,妆容艳丽、眉目含情。
女子点了点他的脑袋,提醒他:“你不是告诉我今日有重要的邀约吗?昨日可是千叮嘱万嘱咐让我叫你起床的。”
“谢谢娘亲!”周净远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唰的一下从床上蹦起来,赶忙跑去收拾了。
周净远收拾的很快,却在找衣服上陷入了纠结,来来回回选了半天,才挑了一件浅蓝色服装。
镜子中的容貌生得极好,剑眉耸立,长长的睫毛随着一眨一眨的眼睛像把小扇子在空中扑腾,鼻梁高挺。
这般艳丽的容貌与这简易的服装并不是很搭,虽然无损于他的容貌,却也起不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一旁的女子显而易见也看出来了,问他:“你不是最喜欢色彩鲜艳的衣服吗?怎么今日换了个风格?”
周净远抿唇,苦恼问道:“不好看吗?”
女子自然是连连夸好。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周净远乐呵呵地离开了寝殿,一路经过众多穿着相同服饰的人,简单应了应他们的招呼,迫不及待地直奔目的地。
一颗心雀跃的欢跳着。
忽然之间,他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睛时,周净远看到了浅蓝色的衣袍上覆上大片的血,看到了胸口处插着的那把剑。
那是一把很漂亮的剑,剑身通体雪白,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剑抽了出来,他看清了剑刃处有一朵云的形状。
周净远感觉到自己的眼睛雾蒙蒙的,他艰难地抬起头,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她的眼中一片冰冷,犹如千年不化的寒冰。
云榆的嘴唇动了动,好像在说些什么。
他听不清,也看不懂。
37. 交易
周净远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冷汗涔涔,胸口在隐隐作痛,梦中的场景在脑海中久久未消散。
“云榆。”
他低低地唤着这个称呼,眼眶泛红。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类似的梦。
从来到魔域的第一天起,周净远几乎每晚都会被这些梦困住。在梦里,他和云榆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他一度告诉自己,这只是梦。
但是他知道,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是他失去的记忆。
口中愈发浓烈的铁锈味唤回了周净远的神智,他松开死死咬住的嘴唇,舔了舔唇角殷红的血,侧头望向一边。
云榆已经走了。
周净远伸出手摸了摸床边,只剩一片冰冷。
她很早就走了。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这句话,覆在床边的修长手指忽然动了动。
周净远不再犹豫,缓缓靠近云榆睡过的枕头,在离枕头一纸之隔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挺拔的鼻子动了动,轻轻嗅着云榆残存着的味道,眼中万般情绪化为一片浓稠的黑色。
半晌,从喉咙里挤出一阵喟叹声。
此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紧随其后的是门打开的“吱呀”声。
周净远猛地抬起头望向门处。
黑木林。
漆黑的天空笼罩了这一片地方,黑色的高大树木轻轻摇动着,片片叶子落在地上,规律地铺在道路上。
几片叶子瞧着落着的位置不对,慢慢挪到自己应该待在的位置上。
在慢慢挪动的过程中,一片叶子突然被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了。它来不及为自己辩解,就在下一秒化为了碎片,消失得无影无踪。
西北轻轻拍了拍手,直直地站在一棵巨大的树旁边。他的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冷漠,只有微微颦着的眉头透露了他的不耐。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
他无法容忍这样被浪费时间。
“西北。”
猝不及防出现的声音大大地缓解了他的情绪。西北顺着声音望去,却只看到一棵树,树身纤弱,绝不可能在后面藏着一个人。
西北盯着树干,波澜不惊问道:“你人在哪里?”
那人装神弄鬼般说道:“我就在这里。”
“我不和连面都不敢露的人做交易。”西北冷声说道,话音刚落,手中突然出现一条鞭子,攻向那棵树。
顷刻之间,树轰然倒在地上,地上的叶子和黄沙被击得飞向半空中,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了地上。
“右护法果真如传言般谨慎。”
身后传来一阵动听声音,西北转过身。
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一片明晃晃的白色。
一白衣女子站在不远处,微风轻轻吹过,她的衣摆和发丝随风晃动着,手中提着平平无奇的长剑,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离去。
飘飘然恍若仙人。
她戴着白色面具,歪了歪头,似乎在笑。
“我出现了。”
“现在可以谈谈交易的事了吗?”
在风出现几秒后,左护法望了周围空气一眼,暗暗释放着威压,风很快就停止了。
风带来的清凉感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云榆有些遗憾。黑木林这地闷热阴沉,待久了怕是要让人生出心理疾病。
她注意到西北看着她的面具的时间有些长,指了指自己的面具,无奈耸肩道:“没办法,这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
西北收回目光,语气肯定:“你服用了高品阶的易容丹。”
云榆若有所思:“你也有需要?”
不待西北回答,她直言相告:“那不行,想要的话你要给另外的东西。”
西北嘴角抽了抽。
“蛇带来了吗?”西北很快转向今日的正题,语气寻常,毫无打探其他无关消息之意,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那是自然。”云榆语带笑意,“但是我想要的东西,你能给我吗?”
西北:“我需要确认你是否真的带了蛇。”
云榆“唔”了一声,看着很为难的模样,却在下一秒向西北的方向扔了一个东西。
西北下意识迅速后退了几步,待看清地上东西后,紧绷的身体稍稍松懈了下。
“那上面有蛇的气味,你应该能够感受到,这气味是在一刻钟之前甚至更早留下的。”
西北弯腰确认过云榆所说的话无误后,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起身时早已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神色。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说:“我想跟你聊一聊,关于蛇的事情。”
“可以,但是我也有一些事情想要和右护法大人聊一聊。”
“你想怎么样?”
“不如我们一人问一个问题?”
西北沉吟片刻,应下此事:“可以。”
他没多久犹豫,率先发问:“这蛇是什么品种的?”
“杂种。”云榆脱口而出,对上西北怀疑的眼神,补充道:“这是实话,它的品种…嗯,很不一般,据我所知,它不符合目前已知的任何品种。”
“好了,换我了。”
“右护法大人今日工作怎么样?”
“还可以。”西北下意识回答道,然后顿了一下,改口道:“无趣。”
“它有多长?什么花色?”
“这是两个问题。”云榆平静地陈述着这个事实,西北心头一跳,却又听见她说:
“不过,我心情好。先回答第一个吧,六米长。淡蓝色花纹,很漂亮。”
她笑意盈盈地问着下一个问题:“你今天心情怎么样?”
西北答得诚心诚意:“不错。”
然后问起了自己比较关心的问题:“有什么特殊的饲养方式吗?”
云榆:“它不挑食,只是比较喜欢吃新鲜的肉类,右护法的肉也可以。”
在回答完这个问题后,云榆短暂沉默了一小会儿,冷不丁开口问道:
“是因为我吗?”
“什么?”
茫然的语气不似作假。
云榆笑了笑,换了个问题:“左护法今日工作很忙吗?”
西北挥了挥手中的鞭子,冷言相告:“我不想你提无关的人。”
云榆难得执着:“可是我就想问这个问题。”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终于,西北在云榆催促之前开口了:“是,他今天工作很忙。”
云榆握着铁剑的手发白,她身体紧绷,面具下的脸已然全无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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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声音却带着笑,看似随意般问道:“你是在拖延时间吗?”
她叹了叹气:“这是我们两个的交易,你要是找其他人来,我会伤心的。”
西北还没张口,剑刃已经对准了他的喉咙。透过面具,他看清了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似乎有些熟悉。
西北有一瞬晃神,眼前的剑稳稳的停留在他喉前两寸,一动不动。
云榆冷声说:“别让东南来。”
西北轻笑出声,眼中隐约显出几分兴味。他毫不在意云榆话中威胁之意,手中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向铁剑。
“啪”地一声,剑碎成了好几截。
不过如此。
西北抚过颈脖渗出的点点鲜血,颈脖瞬间恢复成了原样。没想到眼前女子趁此时机,挥剑攻了上来。
西北游刃有余地应对着云榆的攻击,在应对之际望了一眼地上被摔成几截的剑,又看了看云榆手中与刚才一模一样的剑,眉头轻皱。
“啪”地一声,这把剑也碎了。
云榆毫不在意,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了新的一把铁剑,攻了上来。
“……你到底有多少把一模一样的剑?”在应对云榆攻击的间隙,西北不禁发出疑问。
云榆老老实实回答:“记不清了。”为了不暴露身份,她特意囤了几箱子的铁剑。
“……”
“啪”地一声,这已经被打断的第十把剑了,满地的残骸几乎让两人无处下脚。
眼前人似乎永远不会疲倦,面对一波又一波的攻击,西北的耐心在逐渐丧失。
诚然,她的剑法不错,但是修为和武器上面的差距是万万弥补不了的。或许的确没有必要叫东南来。
不应该再浪费时间了。
西北客观冷静地分析着,然后一鞭又挥断了一把剑。他凝心操控着鞭子,没有收回鞭子,反而让其转了个方向迅速向云榆攻去,紧紧地缠在了她身上。
眼前女子先是剧烈地挣扎了两下,然后垂着头失魂落魄的模样,似乎彻底放弃了挣扎。
西北心情愉悦,原本想直接操控鞭子把云榆绑过来的念头消散了,慢悠悠地迈步走向云榆,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疑点,还没等他细细想来。
“啪”地一声,他倒在了地上。
地上铁剑的碎片狠狠地扎在了他身上的每一处,不痛,但实在烦人。更烦人的是,一时之间他竟然无法从地上起来。
西北的鞭子见状马上松开了对云榆的束缚,马不停蹄地朝西北飞来,却被云榆一把握住,毫无挣扎的余地。
云榆偏了偏头,眼睛亮晶晶的,提着剑刺向他心脏方向,剑尖停留在他心脏前一寸之处,她嘴角带着笑:“右护法,现在告诉左护法别让他来,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
西北借着月光看清了那把剑,此剑通体呈银色,剑面处如波光粼粼,剑刃十分锋利,剑尾处刻着一片榆树叶。
全然不似之前的铁剑。
她是认真的。
西北心中突然燃起了一把火,他笑了,直视着云榆的眼睛,说:“好。”
他大大方方地透露了这个鲜为人知的秘密:“看到我额前的水滴了吗?这是我和他联系的渠道。”
云榆心中猛地一跳,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38. 第三个人
“他能够用这个感应到我的位置。”西北自顾自地继续说,嘴唇微微上扬,暗示般说道:“你提剑刺伤了这里,他就无法来了。”
云榆只牢牢地握着剑,一言不发,望着他的眼神隐隐约约闪过一丝怜悯。
“我不……信你。”她顿了顿,在出口前忽然改变了主意,语气堪称温和:“如果你好好配合,我们在东南来之前谈好合作,我不会伤你。”
云榆:“为什么不听听我想要的东西呢?”
“不好意思,没那时间。”西北眼中闪烁着诡谲的光,他礼貌地笑了笑,征询云榆的意见:“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云榆大感不妙,忽然浑身上下被一层蓝光笼罩,无法动弹。
只见西北缓慢有力地抬起那双鲜血淋漓的手臂,握着云榆的剑剑脊处,直直地刺向自己额前。
小木屋处。
老伯直直地杵在门边,手里拿着烟斗,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唯独望向周净远的眼神透露了其复杂心绪。但是很快被茫茫黑暗掩埋了下去,化为了一片平静无波的河流。
周净远惊讶地望着他,后知后觉感到有些羞赧,若无其事般起身下了床,唤他:“伯伯,你有什么事吗?”
老伯也不说话,拿着烟斗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地面,听着徒徒惹人心烦。
周净远听着这声音,却久违地感到了平静,隐隐作痛的胸口、纷乱的思绪、紧绷的神经似乎都一下子被抚平了。
“巫悦是你母亲?”
周净远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巫悦。
好熟悉的名字。
梦中的美妇人形象一下子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愣了愣,语气诚恳带着点点无措:“我不知道。”
“罢了。”老伯闭着眼睛,喟然道:“罢了。”
周净远心知这是个打探的好机会,正琢磨着用词时,老伯突然睁开眼睛,说:“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你跟榆丫头说一声。”
周净远琢磨好的话就这样被迫咽了下去,见老伯仍直勾勾盯着他,点了点头,应下他的话:“好的,伯伯。”
老伯得到他的回复后,转身就走,没有半点留恋似的。
待周净远收拾完毕来到大厅处,却看到小木屋的门都没有关紧,留着一丝缝隙,往里呼呼吹着风。
周净远上前几步合上小木屋的门,动作却忽然顿住了,手停留在关好的门上面,久久未动。
他突然感受到了储物袋里传来的剧烈波动,一下一下跳动着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着。
他深吸一口气,连忙打开储物袋查看。
黑木林。
西北闭着眼睛,安静地等待那刺骨般的疼痛,在下一瞬猛地睁开了眼睛,震惊地望着前方。
云榆身上分明依旧被蓝光笼罩着,无法动弹,可在他额前一纸之隔的位置,他无法再挪动剑剑脊半分。
云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被平静盖了下去,她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啊,右护法,我可能当不了替罪羊了。”
她心知肚明,西北无非是想借她的手毁掉额前水滴,然后拉着她去魔尊面前顶罪罢了。
额前密密麻麻的汗水流了下来,嘴角处咸咸的味道传来,面具下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下压了压。
云榆的声音依旧是冷静的,锲而不舍地再次提出建议:“真的不听听我的……诶!”
西北松开剑,从地上一跃而起,反手从她手中夺过鞭子便毫不留情地攻向云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榆大声道:“东南会在三年后死去!”
西北一惊,手微微颤抖,鞭子落在了云榆旁边处,激起大片叶子飞向空中。
他眼尾泛红,额间水滴红欲滴血,是气的,咬牙切齿地望向她:“你说什么?”
理智告诉他不该听信这人胡言乱语,趁早解决完她查清楚她身上的事情才是关键,情感却迫使他停下了攻击。
“你会在明年叛出魔域,三年后东南会因你而死。”云榆语气笃定,仿佛亲眼目睹了此事一般。
她这话不算作假,西北的确会在明年背叛魔尊离开魔域,这也是她第一时间想要找西北合作的原因。东南也的确会死——但是怎么死的,她其实并不清楚。
西北嗤笑道:“一派胡言。”
“你不想知道妖草是怎么来的吗?不想知道为什么无法控制这把剑吗?”云榆一边拖延时间,一边趁着西北慌神之际暗暗挣脱灵力的束缚。
“把你杀了,剖出来你的金丹,只要有你的金丹在,我自会有办法知道。”
西北冷静下来,先是回复了云榆的话,然后咬破指尖,伸出指尖到额间水滴处,只见指尖血与额间水滴混在了一起。
他闭上眼睛,默念了一句话,通知东南不必前来。
西北睁开眼睛望向云榆,看到围绕在她身上的灵力变浅,忽然勾起一丝笑,硬朗冷峻的五官变得柔和,眼睛半眯着,轻声开口:“但是我突然不想杀你了。”
西北承认,他最开始的确因妖草忌惮此人,所以事先通知了东南,打算与其一起合作解决。可与此人接触下来,心中怒意占了上风,他只想亲自杀了这个人。
现在,他有了个更有趣的想法。
云榆心尖一颤,果断决定放弃继续和西北沟通的想法,紧紧地握着剑,加速催动着储物袋的那样东西。
不妙的是她灵力受到了制约,催动的速度不可控地一直在减慢。
而西北远比她预料中的更加敏锐,几乎是眨眼之间,鞭子已经飞向了她的位置。
云榆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着最后几个数,她有把握在鞭子伤害到她之前脱身。
三、二……
眼见着即将数到最后一个数,她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般一下一下地颤动着。
忽然之间,她失去了对灵力的控制。
离她近在咫尺的鞭子,同样滞留在了空中。
云榆没有错过西北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解。
还有第三个人。
两人几乎是同时之间冒出了这个确切的答案。
云榆用余光瞥见了一抹黑色,尽管那黑色在黑夜中并不显眼,但是突然就直愣愣地闯入了她的眼中。
那片黑色逐渐变大,她终于看清了。
一高大瘦削的黑衣男子从树上一跃而下,飞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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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向目标,扬起一阵风,吹乱了云榆的发丝。
云榆嗅到了风带来的甜丝丝的味道,是梨糖糕的味道。
她的心情在瞬间就变得平和甚至是愉悦起来。
但是这份平和很快就被打破了。
她的腰间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拢紧。
只见男子单手搂住她的腰侧,然后带着她飞走了。
云榆:“……?”
甚至在离别之际,不忘跟从头到尾被忽略的右护法西北挥了挥手,留下一句:“后会有期咯。”
然后扬长而去。
西北:“……”
男子离开不过两分钟左右,西北就恢复了行动,在恢复行动后,他迅速地准备追上去。
却被刚刚赶到的东南拦了个正着。
东南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狐疑地望着他:“你要去干嘛?”
西北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我不是让你别来了吗?”
东南没想到西北竟会如此回复,瞪大了眼睛,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想来吗?要不是看在……”
他说到一半哽住了,松开了抓紧西北肩膀的手,接着说:“哼。你既然不想我来,我自然是不能遂了你的意。”
“你深更半夜在这里干什么坏事呢?小心我告诉魔尊参你一本!”
“魔尊闭关了。”
“那我就告诉少主!”东南被噎住了,很快反应过来提起另外一个人,西北无奈地望着他。
在西北无言的攻击下,东南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太过幼稚,想要开口找补几句,突然感受到手中滑腻腻的感觉。
他低下头,看清了手上血迹,脸上神色大变。
东南抬起头来,终于注意到了前方满地的铁剑残骸以及西北乱糟糟的衣服各处显现的血迹——他起先以为那些是衣服上的花纹而已。
东南沉下脸,眉宇阴鸷,咬牙切齿问道:“谁干的?”
西北觉得有些头疼,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将东南哄骗好,让东南相信这只是一个意外。
东南对自己的性格一清二楚,他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很聪明,很容易被人哄骗。但是这会儿论西北怎么说,心中疑心迟迟不消,最后也只面上装作一副信了的模样。
尽管西北说了无数遍身上伤并无大碍,东南强硬地拉着他叫起了正在好眠中魔域最好的医修,逼着对方爬起来给西北诊治。
与此同时,成功逃脱的云榆却与那人陷入了僵持之中。
那人正是周净远。
两人相对而站,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了云榆苍白的面具上,周净远黑色的面具一半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半隐没在黑暗中。
云榆透过面具望着周净远,突然记起曾经也有这么一天,她以为她早就忘却了,却陡然发现只是被她掩埋在了记忆深处。
那一天她望向的那双含情桃花眸盛满了悲伤,正如此日一般。
云榆生出了几分后悔情绪,后悔自己刚刚出口太过伤人。
在她这么想着时,却听见周净远涩哑低沉的声音:
“你总是这样。”
“你从来没有想过信任我、依靠我。”
她对这些指责哑口无言。
39. 回忆
眼见着西北这一条路暂时走不动,云榆只能将目光投向了别处——闻晏池。
尽管她打心底里不想跟闻晏池接触,奈何目前也只有这一条路行得通了。
魔器现世的消息半分没有透露出去,最有可能接触该核心消息的只有魔尊、闻晏池、左右护法四人。
东南看着蠢笨,但实际上对魔尊再忠心不过。她从来没有想过接近此人。
而接近闻晏池,最好是趁早,趁早赶在魔尊出关前。
云榆心里有了成算,先是和周净远易容回了最先进魔域的模样,然后第二日便准备离开此处了。
在离开之际,她和老伯私底下聊了一下。
老伯站在窗边,听到她即将离开的消息,好半晌没有说话,神情没有什么波动,只摸着自己的胡子。
外面下了雪,窗户开着,有雪飘了进来,落在了他的烟斗上。
他随意地擦去了烟斗上的雪,清澈的少年音飘飘然传到她耳边:
“不要忘记你之前承诺过我的事。”
云榆陡然愣了一下,回忆起往事后,抿嘴笑了笑,作轻松状:“伯伯,你放心,我每年都会来陪你一段时间的。”
云榆和老伯的重逢并不是意外。
云榆在凌云宗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一度认为,自己会永远待在凌云宗,只能在闲暇时刻偶尔被师妹师弟拉着下山短短玩几天。
但是意外的到来总是猝不及防的,总而言之,她借着历练的名义离开了凌云宗两三年,期间回到了故地。
她将那里的山头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记忆中小木屋的模样,到处打听询问他人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关于老伯的消息。
机缘巧合之下,她去了魔域,被困在了传闻中骇人听闻的地方,几经生死,性命垂危,被老伯捡了回去。
云榆醒来后,看到床边的老伯的第一眼,眼眶一下子盈满了泪水:“伯伯,你没死,真的是太好了。”
老伯眉头皱成一团,毫不客气地弹了弹她的脑袋,说道:“别诅咒我。”
云榆泪水“啪”地一下落了下来,很快爬满了全脸,哽咽着说:“对不起,我没有送到那封信。”
老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的。
在巫欢死的那一刻,他正坐在书桌上,思考着这荒唐的一生,余光突然瞥见被点燃的密封着的信纸,心尖一颤。
他立刻拼命地想要去阻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信纸被烧灭殆尽。
云榆的泪水打湿了眼眶,她眼前只剩一片模糊,心也在隐隐约约作痛。突然间,有一双温暖粗糙的手覆在了她的脑袋上,她听到了老伯的喃喃低语:“没事的。”
声音如两人初见时一般清澈。
于是她心上疼痛似乎被安抚了下去。
自那以后,云榆在小木屋待了一段时间,两人偶尔会聊天。
老伯会跟她讲母亲和父亲过往的故事,但从来不会过问她为什么来到魔域又经历了什么,也没有告诉她自己为何被困在了这里和自己过往的经历。
云榆没有待多久就离开了,只是在离开前承诺每一年都会抽时间来陪他一段时间,老伯当时只轻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云榆知道,老伯是开心的。
换做她被困在那样的地方——白天只能看到漫天的白雾,夜晚只有野兽的嘶鸣声作陪,整日里没有人可以交流,待久了也是要疯的。
云榆和老伯告别后,带着周净远回到了原先的客栈中。
客栈一楼大厅的头当时正在打瞌睡,看到他们两人时一下子就惊醒了,张大个嘴巴,险些跌落了下去。
不过很快做好了表情管理,从柜台一跃而下,笑呵呵地滚到门口来迎接他们两了。等到二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连忙通风报信去了。
云榆在来之前和周净远已经说清楚了接下来暂时的计划,两人在房间大堂相对而坐,静等着李异到来。
“砰”的一声,门直接被踢开了。
周净远正在为云榆泡茶,陡然听到这声响,手一抖,滚烫的热水落在了手上,白皙的皮肤瞬时间红了大片。
“不好意”
李异看清眼前一幕后,不假思索地马上道歉,被人匆匆打断。
“快去冲水,你储物袋有个紫色盒子,里面应该有烫伤膏。”云榆连忙拿过水壶放到一边,眉头微颦,担忧之色毫不掩饰。
“没事的,师傅。”周净远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瞬间被抚平了,手上的伤也不火辣辣了,心情好的想要哼一只歌。
在回完云榆的话后,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起身去找冷水去了。
在经过李异旁边的时候,周净远笑了笑,拉长了语调说:“没关系,李兄弟。”
“……”
房间内只剩下李异和云榆二人,李异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存在感。
想刚刚他刚进来的时候,两人眼睛扫都扫没往他这里扫一眼,一个只顾着看对方的伤势如何,一个目光像拉丝了一样含情脉脉望着对方。
话说真的有这样的亲姐弟吗?
李异被自己回忆的场景吓得一激灵,抖了抖,面对云榆疑惑的眼神,尴尬地笑了笑。
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实呢。
他掩面轻咳两声,突然间一个滑跪跪倒云榆面前,眼泪说流就流,一下子泪如雨下,声音哽咽:“师傅,你可担心死我了!”
“你先起来。”云榆手一抖,杯中水差点撒了出去,然后放下杯盏,垂眸看着李异,伸手扶他起来,语气温和:“放心,我没事。”
李异顺势站了起来,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云榆:“那日我和弟弟突然有急事就先行离开了,劳烦你担忧了。”
李异尬笑道:“师傅你们二人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们遭遇不测了。”
“嗯。”云榆简单应了一声,毫无征兆地问起了别的事:“你上次说的报名的事怎么样了?”
李异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师傅你放心,我已经办妥了!”
“可是,这面谈的时间已经过了……少主大人日理万机,平日里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李异大大地叹了一口气,眼神闪烁,面露为难之色。
云榆看着他,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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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异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云榆的回复,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继续说:“但是这不是巧了吗!少主大人今天刚好就有空,师傅如果想去的话,我这就带着你和弟弟一起去。”
“好。”
云榆应下得太过干脆,让李异准备好的满腹劝说的话语毫无发挥之地。
两人在大堂安静等待周净远的到来。
周净远很快步履匆匆地赶回来了,望着云榆的眼神中带着笑:“师傅,我回来了。”
云榆微微颔首,余光瞥见他手上的伤被绷带绑的严严实实的,没有多问,只简单概述了一下李异说的话。
周净远一本正经地点头应和:“李兄弟说的对,我们整日待在客栈无所事事可不大好。师傅,我们快去吧。”
突然被提起的李异:“……”
他都忘了自己还说过这话,只能讪讪一笑,“我们快走吧。”
李异带着云榆和周净远往着东南方向前进。
期间不乏遇到魔域众人,大部分人看到李异后第一反应是低着头不敢多言的模样,只有少数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三人。
而更少的人——东南选择直接拦下了他们三人。
东南正在酒楼里寻欢作乐,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吹嘘着往事,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一下子站了起来,下楼乐呵呵去找乐子了。
“右护法大人。”李异低了下头,很规范地行了个礼,面上一派平静,仿佛对东南的出现毫不意外。
跟在身后的云榆和周净远也随着李异行了个礼。
东南摇着折扇,站在那里没个正形:“你带着这两位是要去哪儿?”
李异言简意赅:“是少主大人的吩咐。”
东南焉了,忙摆摆手示意三人快走。
等到三人走了一阵,突然叫住了他们:“等等。”
东南走到他们身旁,这次却将目光落在了云榆身上。他细细打量着云榆,颦着眉,张口就来:“你不像魔修啊。”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魔域以外的地方见过此人。
云榆心尖一颤,正要开口解释,却被李异挡在了身后,语气不咸不淡:“右护法大人莫要误了少主的事情。”
哼。
狗仗人势的东西。
“滚吧。”他厉声道。
东南一向瞧不起李异,不知哪里跑出来的野东西,使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没过多久就成了闻晏池的心腹。
他转身回了酒楼,暂且把此事抛到了脑后去。
除了这个小插曲,李异带着云榆和周净远算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雁池殿门口。
李异先进去通报了,两人在外面等待。
雁池殿最大的特点就两个,一是奢侈豪华——造殿用料之奢侈,随便摆放看似平平无奇的雕像放到外面也是要被人抢破了头的。
二是戒备森严。自进门之始,李异带着他们绕了半天才走到门口处,期间遇到了好几批护卫,修为个个不低。尤其是殿门口站着的几个,身上散发出的威压令人心颤。
云榆合理怀疑,闻晏池他爹是把魔域修为还可以的都抓来给闻晏池当护卫了。
40. 诚实木偶
一会儿,门外走出来一个体型高大、身着深色长袍的男子,微微颔首,声音冷淡:“少主大人让你们进去。”
云榆和周净远二人暗自交换了个眼神,云榆稍稍在前,周净远紧跟其后。
两人被男子拦住了,男子半仰着头,看着两人手中的剑:“把武器留下。”
在刚踏入大门时,门口护卫原本就有人想要拦下他们没收武器,不过被李异拦住了。
现在可没有第二个李异来拦住此人。
此事的发生在二人预料之中,云榆干脆利落地将剑交给了男子。
周净远交剑的动作慢了一瞬,他挑了挑眉,在男子耳旁漫不经心地轻声开口:“记得保管好我们的剑啊。”
男子没有说话,只侧了侧身,示意让两人进去。
刚踏入雁池殿,云榆就感受到了脚下触感不同,似乎格外柔软,垂眸看到地下铺满了雪白异兽毛发,散发着点点金色光辉。
“抬起头来。”
远方传来那人低沉而带有磁性的声音。
两人应声抬起了头。
云榆眼睛被闪了一下,这才看清了眼前景物,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碧辉煌。
书桌是金色的、凳子是金色的、墙壁是金色的,就连墙壁后的书架摆放的种种装饰也是金色的……
云榆眉心一跳。
闻晏池身着绣着金边的黑色长袍,头发散乱地披在腰后。一手撑在桌面上,扶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另一只手覆在桌子上的兔子头上。
从二人进殿时,他的目光就凝在了那片白色上面。
待二人靠近他后,闻晏池看清了云榆的白裙裙摆上面绣了一些金色的花纹,满意地眯了眯眼睛。
他的目光在云榆的颈脖上不动声色地停留了两秒,很快移到她脸上。云榆正半垂着眸子,冷淡地望着地面。
闻晏池暗暗猜测云榆内心不知怎么编排着他,语带笑意发问道:“好看吗?”
云榆并不是很想回他的话。
闻晏池旁边站着两个侍卫,左边的耐不住性子想要厉声质问,右边的——也就是李异轻声咳嗽了一声。
闻晏池也不恼,仍旧笑眯眯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云榆面不改色地说道:“好看。”
闻晏池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出声了,笑得半天停不下来。
旁边两个人依旧沉着个脸,表情没有一点波动,像是习惯了闻晏池的这般做派。
雁池殿回荡着他一个人的笑声。
终于,他的笑声止了下去。
然后一把提溜起手上的兔子,冷不丁问她:“姑娘,你觉得这兔子可爱吗?”
“可爱。”云榆这回真情实感了不少。
“唉。”
“?”他又在叹什么气。
“实不相瞒,我曾经养了只非常合我心意的小兔子。”
云榆眼皮一跳,心中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
闻晏池幽幽说道:“但是一不小心就让它跑掉了。”
“这位姑娘。”
果不其然,闻晏池点到了她,他意味深长地开口:“若是未来你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办呢?”
云榆正准备说几句好听的,余光瞥见闻晏池前面桌上东西,斟酌片刻选择了实话实说:“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
闻晏池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看到桌上东西并无反应,突然冷笑出声,提溜着兔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于是兔子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他这才回过神来,随手把兔子扔给左边的护卫:“带下去吧。”
左边的护卫安抚着可怜的小兔子,将它带下去了。
云榆没有错过李异投来的自求多福的眼神。
她摸摸鼻子,挣扎了一下要不要开口尽力挽回局面。
闻晏池却将注意力移到了她的后方——周净远的位置,例行公事般问他:“你的选择是什么?”
周净远抿了抿唇,悄悄望了云榆一眼,被时刻盯着的闻晏池一下子捉获,毫不客气地点破:“看她干嘛?她脸上有答案?”
周净远将云榆的答案一字不差地搬了过来:“顺其自然。”
“说谎。”
几乎是同样的时刻,闻晏池桌前的小木偶在桌上蹦蹦跳跳地挑起了舞来。
闻晏池一把按住了小木偶,恶劣地开口:“跳的丑死了。”他丝毫没有给周净远一个眼神,似乎刚刚的话只是随口而出而已。
云榆轻轻颦眉,清楚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在小木偶安分过后,闻晏池随手将小木偶放在一边,眉毛上扬,转而恶狠狠地威胁周净远:“你要是再说谎的话,我就把你嘴巴缝了赶出魔域去。”
周净远对闻晏池的威胁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只淡淡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会想方设法将兔子抓回来。”
闻晏池冷着的脸发生了波动,唇角微微勾起,语气辨不出喜怒:“你跟我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周净远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闻晏池站了起来,迈步走了下来,直直地向周净远的位置走去。在快要靠近二人时,突然顿住了脚步。
他看到云榆不同声色地往男子的前方挪了两步,似乎想要遮挡住男子的身影。而这人更是不知廉耻,竟然还轻轻扯了两下云榆的衣袖。
闻晏池冒起了一阵无名火,他攥紧了手指,眉宇间掠过阴霾,声音里裹着寒霜,丝丝往外冒着冷气:
“但是我最讨厌跟我想法一样的人。”
雁池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
他不会认出周净远了吧?
云榆右眼皮猛跳,闻晏池虽然性格一向阴晴不定,但一般懒得动真格,也不会注意到无关人士的情绪。
现如今,出现这种突然无端产生的恶意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
但如果,他知道此人就是周净远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毕竟两人恨得险些杀死过对方。
想到这里,她有些无奈地望着闻晏池。
在云榆堪称温和的注视下,闻晏池浑身躁动的血液奇迹般地被安抚下去了。
他不自在地偏过头,大声吩咐道:
“你们都退下去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殿内的护卫们听令依次退出了殿内,云榆刚转过身,就被某人一把攥住了手腕,与温热触感一同传来的那人别扭的声音:“你又不碍眼。”
此话一出,殿内还没离开大门的护卫的脚步都顿了顿,凭借着良好的职业操守很快装作若无其事般退了下去。
周净远看到两人相叠的手腕,紧皱着眉,然后被李异拉着袖子,不情不愿地跟着退下去了。
最后退出的侍卫识相地合上了门。
终于,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殿内的窗户紧紧闭着,一丝光也照不进来,只余下盏盏灯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金色的光辉落在闻晏池的侧脸上,与黑袍上绣着的金边相得益彰,原本英俊凌厉的五官显得柔和了起来。他似是注意到云榆的注视,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这份柔和一下子被打破了。
云榆:“……”
闻晏池不笑了,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设了个结界。
他轻咳两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奔主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干掉我爹?”
“……?”
她是错过了什么对话吗?
此话一出,云榆确认周净远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对危险的预判让她下意识一把擒住了闻晏池的手腕。
“我就不信你不想干掉我爹。”闻晏池不躲不闪,乖乖让她擒住,眼睛亮晶晶的,哼笑道:“还有,我知道你来魔域的目的。”
“哦。”云榆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闻晏池不可置信:“……你就这反应?”
云榆顺势问他:“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干掉我爹啊。”闻晏池理直气壮回了一句,然后循循善诱道:“我们可以合作。”
“你帮我干掉我爹,我帮你达成你的目的,我们互惠互利。”
云榆:“哦。”
“……我手腕疼。”闻晏池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睛,用近乎撒娇般的语气开口。
虽然没想到话题怎么突然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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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疼方面的,云榆犹豫了一秒,还是松开了擒住闻晏池的手。
闻晏池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嘟囔道:“下手真狠。”
他的皮肤很白,是一种常年不见日光的白,眼下手腕一圈都泛着红,甚至带着点紫,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这是我干的?”云榆没好气地反问道,她清楚自己的力道如何,肯定不至于把闻晏池手腕掐成这模样。
倘若她真有这本事,早就让闻晏池不敢来找她麻烦了。
闻晏池讪讪一笑,熟练地转移话题:“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弯腰缩短了和云榆的距离,闻到熟悉的淡淡茶香味,满足地眯了眯眼睛,补充道:“要不要和我合作?”
云榆无动于衷,甚至后退了两步。
“你知道的,我对我爹恨之入骨。”闻晏池丝毫没有被打击到,兴致勃勃地继续说:“你要做的事情肯定能让他不开心,这样我就开心了。”
他顿了顿,缓缓说道:“而且我当上魔尊后,我可以许诺你一个好处。”
“一个……你绝对无法拒绝的好处。”
云榆来了几分兴趣,问他:“什么好处?”
过了一会儿,闻晏池的表情沉静下来,一字一句说道:“魔域众人百年不侵犯人间。”
他将云榆眼中一闪而过的动摇看的一清二楚,向前两步弯腰再次靠近云榆,炽热的呼吸打在她耳旁,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你想拒绝我吗?”
云榆没有后退,偏过头撞入他深邃的紫色的眼眸:“为什么要选择和我合作?”
“因为,我只相信你呀。”闻晏池笑了,抿着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毕竟大家都知道,我对你,情根深种。”
云榆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闻晏池退了回去,撇撇嘴:“开个玩笑嘛。”
“所以,合作吗?”
“大师姐。”
他抱着肩懒洋洋地开口,在最后玩味地唤了一声这个称呼。
云榆没有回答他。
闻晏池却好似胜券在握,走回了书桌旁的位置,拿出一张纸拍在了桌上:“来签契约,有这个你总放心了吧。”
云榆走到书桌旁,刚注意到右上角的雪山标识,就听见熟悉的话语:
“余雪山出品,必是精品。”
她的手拂过契约纸,确认过这的确是余雪纸,但仍未放下心,再次问道:“你真的知道我的目的吗?”
话音刚落,余雪纸上浮现出了一行行字,首行便是:魔修闻晏池需尽全力助剑修云榆毁掉魔器,剑修云榆需尽全力助魔修闻晏池当上魔尊。
最后一行字则写着:双方必须保持诚信,如实遵循以上条约。若二人违背以上任何一条,修为尽废。
闻晏池所许诺的好处,也完完整整地写在了上面。
云榆抬起头,说:“再加一条。”
闻晏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说看。”
云榆说出了自己的条件:“你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说出她的身份,这样我也方便行动。”
“可以。”闻晏池应得爽快,将这条内容加在了余雪纸上面,轻声问她:“放心了吗?”
“李异不受契约制约。”云榆用肯定的语气讲出了自己的顾虑。
闻晏池对答如流:“只是一定程度而已,而且仅限于他自己。”
云榆眼中防备并未消失,闻晏池见状耸了耸肩,重新拿出一张纸,思索片刻,在上面写了一行字。然后行云流水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滴上了自己的血。
他理直气壮地说:“来问我一个问题。”
云榆思索了片刻,随便挑了个问题问他:“你知道周净远在哪里吗?”
闻晏池愣了一下,不确定地开口:“知道。”
下一秒,桌上的小木偶突然飞向云榆,稳稳当当落在了她的手上。小木偶歪着头,一条横线的嘴巴弯了弯。
与此同时,那张纸也飞了过来,上面写着:魔修闻晏池需在剑修云榆下一次提问时说谎,若违约,诚实木偶的主人将自动转交给云榆。
闻晏池含笑的声音随之一起到来:“喏,给我亲爱的盟友的礼物。”
41. 周密计划
闻晏池一边向她解释,说花瓣能够掩护她的行踪,除以之外对她没有任何坏处。一边卖惨,说自己目前灵力不够没有办法去除花瓣印记。
但是在云榆的强烈要求和威胁下,闻晏池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将花瓣印记去除了。
至于平怨剑的行踪,在两人签订完契约后,云榆提起了这件事。
闻晏池绘声绘色地跟她描述:“可惜你没亲眼看见,当时闻疏一看到你那把剑,气的胡子都要烧起来了。那表情,可丰富了。要不是你那把剑毁不掉,你别想再看见它第二面了。”
云榆:“所以,它现在在哪里?”
“被他带走了呗。”闻晏池耸了耸肩,提出合理的猜测:“没准正在跟魔器相依为命呢。”
或许是从云榆看似淡漠的神情里窥见了什么,闻晏池连忙补了一句:“放心,凭我的本事,肯定能帮你找回来。”
云榆敷衍地“哦”了一声。
闻晏池看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言。
有人匆忙进殿,全程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去,声音颤抖:“左护法有急事想找少主。”
闻晏池面色沉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拂袖离去。
两人的对话就此中断。
不久,李异进殿,弯了弯腰,笑呵呵地通知云榆:“师……张姑娘,少主吩咐我带你去寝殿。”
云榆刚从护卫手中拿回剑,正在检查剑上有没有什么异样。
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头也不抬地问道:“他就是你在魔域的亲戚?”
事到如今,两人的身份几乎已经是挑明了。
李异自觉理亏,笑笑,什么也没说。
云榆:“张四呢?”
李异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张四是谁,挠了挠头,腆着笑说道:“少主托人把他送回客栈了。”
云榆:“……”
李异带云榆出了殿,右转走了几分钟,就在一座规模和大小与雁池殿差不多的寝殿前停下了脚步。
李异:“这以后就是你的寝殿了。”
她的寝殿?
一个贴身护卫的寝殿,和少主差不多。
云榆抬头望了一眼,勉强控制住了想要转身就走的脚步,冷静发问:“几个人住?”
李异:“你一个人住。”
云榆转身就走,被李异一把拉住:“诶诶诶,别走啊。”
云榆冷着一张脸说:“不走可以,给我换个地方住。”
李异东望望西望望,确认过周围没有可疑的人出没后,才小心翼翼靠近云榆,轻声说道:“这是少主周密计划中的一部分。”
闻晏池的计划?
云榆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决定信闻晏池一回,跟着李异进了寝殿。所幸的是,寝殿内部并没有雁池殿那么繁华,整体设施的布置都是偏简约的。
然而很快,云榆开始后悔选择相信闻晏池。
闻晏池口口声声说要干掉闻疏,但对具体的计划缄口不言,只说让云榆当时候配合他就行。
提起为什么不让周净远留下,先是顾左右而言他,见实在糊弄不过去,小声嘟哝道:“我不喜欢他。”
注意到云榆黑下去的脸色后,他一本正经道:“开玩笑的,我只是不想多余的人参与我们的计划。”
云榆怀疑自己上了一条贼船。
可眼下后悔也没用了。
连续几天,闻晏池基本上都在殿内处理公务或是写写字画会儿画,偶尔心血来潮去街上东逛逛西逛逛凑凑热闹,甚至还一度想要云榆陪他喝酒。
在酒楼的时候,闻晏池告诉云榆这是他最爱喝的酒,宣称云榆不喝这酒会后悔一辈子。云榆看了看他一本正经的脸,又看了看酒杯里绿色的液体中漂浮着的漆黑色不明物质,表示敬谢不敏。
接着,闻晏池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
云榆:“……”厉害。
在街上闲逛的时候,但凡云榆的目光扫过某个地方。闻晏池下一秒就跑到那地方,随手拿起上面的东西,笑意盈盈地问她喜不喜欢。
当然,云榆的回答并不重要。就算云榆说不喜欢或者是沉默,他都会装作没听见转而买下那东西。
在日常处理公务的时候,他也不忘把所有人赶出去,殿中唯留云榆一人。但云榆一开口,他又让云榆别打扰他工作。
于是云榆就被打发到雁池殿后面的空旷处练剑去了。
没过几天,少主对新来的贴身护卫情根深种的事已经传遍了魔域大街小巷。
“可是少主不是喜欢凌云宗那位大师姐吗?”
“那人说不定都已经死了,少主移情别恋再正常不过了。”
“别提那人,真够晦气的!”
“话说你们有见过那位贴身护卫吗?我可真想好生瞧瞧那人生的什么模样。”
“诶!我还真在前两日见过那人一面……”
“说到贴身护卫,我认识一个大人物可不得了……”
……
眼见着话题已经歪到九霄云外,周净远悄悄从人群中退出,提着热乎乎的梨糖糕回客栈去了。
“一、二、三、四……”客栈大堂处的头正美滋滋地数着自己抽屉的钱,看到冤大头客人回来,正要上去打个招呼。
一抬头对上那张冷冰冰的脸,满嘴的吉祥话瞬间噎了回去。
周净远径自上楼回到了住处,先是取出储物袋里珍藏的茶叶泡上了一壶热乎乎的茶,然后透着窗户看了一会儿外面的景色。
随即推开了云榆那间卧室的门。将梨糖糕放到了云榆卧室的桌子上,在油纸包上覆了一层灵力以维持其温度。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离开云榆的卧室,反而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执着地嗅着那人早已消失得差不多的气味。
想到云榆过会儿会来,心中翻涌的暴戾情绪被压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敲门声响起,周净远才恍然惊醒,心中藏着几分窃喜,快走几步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他细细打量着眼前人。几日不见,她的一切都如往日般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眉目间似乎多了几分愁绪。
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只闷闷唤道:“师傅。”
云榆:“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周净远闻言“哦”了一声,侧身留了位置让云榆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迟钝的思绪开始运转,周净远问道:“师傅,你怎么提前来了?”
云榆事先通过交互纸告诉过周净远自己今日回来,但眼下的确比说好的时间早了半个时辰。
“计划有变。”云榆走进房间,一股甜香味顺着空气传了过来,紧绷的大脑得到了放松,“你这几天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周净远抿嘴一笑:“师傅你放心,我没事。闻晏池他没有为难你吧?”
云榆轻轻摇了摇头,她想起之前答应周净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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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吐露了一些内容:“我和他目前是合作关系。”
周净远垂着眼睫,看不出什么情绪,直挺挺地站在云榆身前,问她:“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云榆抿了一口茶水,心彻底静了下来,她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嗯。”
周净远唰地一下抬起了头,一双桃花眸亮晶晶的,显出几分稚气来:“师傅,你尽管说!”
面对周净远陡然转换的态度,云榆哑然失笑,很快正色道:“我需要你这段时间帮我注意一下大街小巷的消息,着重关注一下与魔尊、闻晏池,和左右护法有关的消息。”
“我需要你”这四个字在周净远脑海里循环播放着,一不小心把自己整害羞了,脸颊泛着红。
回过神来后,他轻咳了两声,大声应道:“我知道了,师傅,有什么情况我随时通知你。”
“还有其他需要我做的事吗?”周净远没有丝毫的不满,满眼都是希望接到更多任务的欣喜。
“唔,如果有空的话,传送阵的相关事情可以稍微打探一下。”云榆绞尽脑汁想了想,终于想起一件事来。末了,又补充道:“但是记得保护好你自己的安全,这是最重要的。”
“好的,师傅。”
不知道为什么,云榆觉得周净远的情绪似乎低落了下来。
明明他的声音依旧高昂,嘴角翘起,笑的弧度也没有什么改变,却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
云榆颦了颦眉,犹豫了下要不要追问。
在她思考犹豫的时候,周净远突然转身走向了她的房间,再次出来时,手里捧着热乎乎的梨糖糕。
他将油纸包递给云榆,眉眼弯弯:“师傅,趁热吃。”
云榆的心底升起了一股暖意,也弯了弯眼睛,接过油纸包。
云榆:“谢”
两人的指尖在不经意间碰到了,周净远像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猛地一下收了回去,将手藏到身后。
云榆说到一半的道谢塞了回去,手里拿着油纸包,微微仰着头,茫然看着他。
周净远偏过头,窗外的光打在他泛红的耳尖上,他用拙劣的话语转移话题:“……师傅,话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啊。”
“还有一个时辰吧。”云榆没有过多纠结他的反应,估摸着时辰回了他的话。
她此次出来便是借着回客栈收拾东西的名义,就这个理由,磨了半天闻晏池都没同意。直到她的剑架到了闻晏池的脖子上,闻晏池才松口应下此事,但还是规定了她回来的时间。
云榆对此感到无可奈何,但是没办法。迫于形势而言,她暂且不能和闻晏池撕破脸皮。
“传送阵”有关的内容涌入脑海,周净远心情有些低落。但是他认真想了想,还是不愿意放弃自己原本的安排,鼓起勇气开口道:“那你可以教我练剑吗?”
还没等云榆给出答复,他一股脑说道:“我偶然在附近发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很适合练剑,而且很近,来回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师傅,你放心,那地方荒无人烟,一般不会有人去那里的。”其实是因为他花了大价钱租下了那地方,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说完这些话,他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云榆的回答。
“好。”
“其实不可以也没关系……”
反应过来的周净远瞪大了眼睛,偏头对上云榆笑意盈盈的眼睛,耳旁响起了清晰跳动着的心跳声。
42. 练剑
周净远突然提起练剑一事,云榆第一反应是惊讶的。
不过细细想来,自她诓骗周净远自己是他师傅后,尽到师傅责任的次数少之又少,大概也只有在渺云山的那段时间了。
趁着这次有空,教他练剑也未尝不可。
云榆将未吃完的梨糖糕收好,拿起放在一边的剑,疑惑地看着呆愣在原地的周净远:“还不走吗?”
周净远恍若从大梦中惊醒,连声应道:“走走走。”
两人一同来到了周净远所说的地方。
此地的确僻静,静得只能听见淅淅索索树叶被吹动的声音。天空被层层叠叠的树叶遮住,只从缝隙里透露出些许光亮,照在泥泞道路上。
这里灵力充沛,人烟稀少,的确是个练剑的好地方。
不过这样的好地方怎么会没有什么人在这修炼?
云榆用灵力探查着周围环境,确认过这片地方的确没有其他人在,心生疑虑。她偏过头,对着刚刚跟上来的周净远说:“你不会被人坑骗了吧?”
周净远再三保证绝对不会有诈,自己也没有被人坑骗。
云榆才勉强放下心来。
云榆问他:“我之前给你的那本剑谱,你学的怎么样了?”
“基本都熟悉的差不多了。”周净远眼睛一亮,谦虚回答道,迫不及待就想给云榆展示一下自己练剑的成效。
自从他发现并租下了这个地方之后,每天都会抽空在此地练剑,不曾懈怠过。
云榆没有错过周净远眼里的迫不及待,回忆了下那本剑谱里的内容,让周净远演练一下第三式和第七式的内容。
周净远站到离她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目视前方,举起剑,神色认真,不见任何轻慢之色。
他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了前方,离他百米远的大树在剑的威压下颤抖了下。
一系列剑招行云流水地使了出来。
在整个剑招即将结束的时候,左边空气突然传来异动。在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危机的预感迫使他的剑先迎了上去。
哐当一声,剑与剑瞬间相交。周净远对上云榆的眼,不同于往日的平静淡然,她的眸底深处,多了一份令人难以察觉的兴奋。
这份兴奋似乎从云榆这里以百倍的形式传给了他,使他热血沸腾。
就好像,他们内心深处都在期待着与对方的比试。
百般思绪从脑海中划过,云榆的剑险些伤到他脖子,幸好他闪躲及时,只堪堪砍断他的几根发丝。
周净远没有再浪费任何心神去想其他事,而是全心全意投入到了这份比试中。
比试的时间越长,两人的差距暴露的越明显。
云榆所用的剑招都是剑谱上所记载的,只是她对其熟练度极高,根据两人的比试情况能够游刃有余地切换不同的剑招攻击他。
再加上云榆的修为比他高,尽管她在攻击中有意收敛,却还是让周净远感到忌惮。
周净远几乎只能勉强应对云榆的攻击。
然而,就在云榆的剑直直刺向周净远的胸膛时,周净远不迎反上,趁着云榆慌乱收回剑招之际,剑刺向了她的颈脖。
剑在离她一拳之隔的地方停了下来。
云榆身形一晃,竟是要摔倒的模样。
“师傅,你没事吧?”周净远匆忙收回剑,连忙上前几步,手刚刚扶住云榆身子,脖子一凉。
他低头,云榆的剑正贴在他颈侧,他的耳旁传来她清冷的声音:“记住,以后不要轻易被敌人迷惑,保持警惕心。”
“我知道了,师傅。”周净远抿了抿干巴的嘴唇,垂着头,像是在认真反思。
结果下一秒,他突然抬起头,扬起笑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师傅,你好厉害!”
云榆收剑的动作一顿,剑差点滑落出去,她还是适应不了这样夸赞她的话,尤其这话还是从周净远的口中吐出的。
如果周净远恢复了记忆,回想起这些事情,怕是真忍不住要动手跟她拼个你死我活了。
她摸了摸鼻子,选择性忽略了周净远的夸赞,转移话题道:“你第七式的一个细节动作没有做好……”
周净远耐心地听着云榆点出来的问题,点头如捣蒜。
“但是整体还是学的不错。”
末了,云榆总结道。
周净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云榆从储物袋拿出一本散发着浅黑色光芒的剑谱,递给周净远。
周净远想也不想地接过剑谱,在云榆的示意下打开剑谱看了看,映入眼帘的是全然陌生的招式,完全不同于之前云榆给他的那本剑谱。
“这本剑谱只需要学好前三式,再将你的灵力融入剑招,就已经足够在魔域自保了。”云榆耐心嘱咐道,“切记,后面的不能学。”
周净远的眼睛黏在了剑谱上,头也不抬地回道:“我知道了。”
云榆斟酌了下,从他手中一把拿回剑谱。她的手覆在剑谱上,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不知道为什么,自她给出剑谱后,心中有些惶惶不安,于是思来想去,索性对剑谱后面的招式加了个禁制。
待加完禁制后,云榆睁开眼睛,看到周净远正愣愣望着她。很快,周净远若无其事地撇过了头。
周净远生的一双桃花含情眸,五官立体而深邃,于是看谁都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云榆并不在意这个插曲。
她把剑谱再次递给了周净远,示意周净远再翻开看看。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说话声。
云榆抓住周净远的手腕,迈着轻盈的脚步带着他闪身躲在了不远处一棵大树后。
此处比较隐蔽,旁人很难注意到,茁壮的树根也足以遮挡住两人的身形。
但是为了稳妥起见,两人挨得极近。
近的可以看清对方脸上的绒毛。
周净远喉结动了动,下一秒就被云榆捂住了口鼻。
云榆屏住呼吸,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周净远在短暂的愣神后放慢了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远处的声音逐渐加大,两人渐渐听清了交流的内容:
“哎哟,右护法,小人真的知错了。少主他日理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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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这种小事就不用惊动少主了吧。”
“那人只是金丹修为,此番找到他说清楚。这地保准归您管,小人绝对不会再做半分干涉。您要是不放心的话……小人一定会暗自里托人把那人处理干净,绝不会闹到明面上来。”
“您上回所说的那东西,我可是一直记挂在心上,前不久还传来消息说——”
一道冷厉而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那人的喋喋不休。
“闭嘴。”
“嘴巴不想要了迟早说。”
那人识相地闭上了嘴,心里却窃喜,清楚这件事基本上已经过去了。
两人的对话内容并没有全部落到两人耳中,但也能听得清个七七八八。
云榆右眼皮跳了两下,然后左眼皮也跟着跳动了两下。
她颦着眉,西北怎么会来这里?
周净远本来也纳闷得很,听到两人的对话后想通了几分,他不假思索地轻轻拉起云榆的手。
云榆她疑惑的望着他,他勉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只低着头,在她掌心上面一笔一划写下了两个字“卖主”。
云榆很快想通了整件事的大概,眼下来看,这两人是冲周净远而来,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云榆很快有了成算,放下捂紧周净远口鼻的手。她的眼中多了几分坚定,做口型道:“走。”
说完这话,她坦然地从大树后走了出来,周净远紧跟在她身后。
不巧的是,西北和那位卖主刚好就在不远处。
几日不见,西北额上红色水滴更红了,仿佛被血沁过一样。
那位卖主一见到云榆,脸上的笑夸大了几分:“这不是……”在看到后面那个人后,笑容垮了下去。
云榆的目光从西北身上移到了卖主身上,她很快从记忆里搜寻出了这个人的身影,挑了挑眉,唤道:“周大人。”
前不久,闻晏池带着她去喝酒的时候,便偶遇了这位周大人。
此人刚出现在酒楼的时候身边围满了人,看着颇受欢迎。但是人一离开,周围人便换了一副模样,肆意议论着他的相关传闻。
他并不是魔修,而是普通人。
按理来说,既然是普通人,哪怕使劲了各种招数,也是不可能出现在魔域的。
但是他的身份却有些特殊,他是周家人。
周家的祖辈意外救了魔尊一命,后来在人间混不下去了。在魔尊的默认下,开始在魔域展开生意,渐渐也有了一席之地。
最开始大部分魔修对此持不齿的态度,几次提出要将周家人赶出去。后面周家从人间搜罗了一些好东西,低价卖给他们。
既是既得利益者,他们明面上的态度自然是好多了。
周大人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没想到张护卫还记得我。”
他并没有忽略一旁的右护法,紧接着低声说道:“右护法,这人是少主新收的护卫。”
他后面的声音更低了,像是生怕让云榆听见:“就是最近传闻中的那一位。”
将周大人的话听的一清二楚的云榆:“……”
他怕是忘了修士和普通人的区别。
43. 品茶
西北轻飘飘扫了两人一眼,女子相貌普通,属于那种丢进人群很快就找不到的那种,只是眉宇间的淡然与常人甚是不同。
她身体向右方微微侧了侧,有意遮住身后男子的身形。这名男子长相同样平平无奇,但是胜在身姿挺拔,眼神锐利,正直直地看着他,毫无怯意。
怎么看也不像是愿意被其他人护着的模样。
修仙人士在日复一日的修炼中,随着修为的精进,大部分人的相貌也会变得愈发出众。
这两人……不简单。
西北似笑非笑地说:“久仰大名。”
云榆颔了颔首,嘴角噙着笑:“右护法果然如传闻般俊逸非凡。”
“我和家弟刚刚隐隐约约听见什么说清楚,什么找东西,好像……还和少主扯上了关系。”她颦着眉,看着有些苦恼,“这些事和家弟没有什么关系吧?”
男子在她身后温顺地低下头,一副全凭女子做主的模样。
听到“家弟”二字,周生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他既不想得罪西北,也没有那个胆子去惹少主身边的人。
或许,这张三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受少主欢迎?
周生尴尬地笑了笑,张了张嘴没说出半个字,做鹌鹑状一动也不动。
“自然没有关系。”
终于,右护法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只是周老板昏了头,将官方的土地租给了其他人,后果由他一人承担。”
周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被卖掉了,心里憋屈,却不敢说出口,只连声称是。
云榆:“那之前家弟的钱……”
周生咬牙说道:“张护卫,您放心,当然应该是我来赔。”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唉声叹气道:“这位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次实在是我昏了头。唉,一不小心被身边人给骗了。”
周生见没有人理他,有些不好意思,正准备自己找个台阶下,就听见了云榆的声音:“周老板日后多注意一些便是,对吧,右护法?”
过了好一会儿。
西北就这么望着云榆,云榆浅浅笑着,丝毫没有觉得尴尬。
云榆身后的周净远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眉毛已经拧成了一团。他想要开口,却被察觉到的云榆暗自制止。
只能当个哑巴站在这里。
就在周生以为西北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开口了,语气不咸不淡:“张侍卫说得有理。”
周生松了一口气,越看张三越觉得顺眼。于是转身侧向周净远方向,拱手作揖道:“总归是我有所疏漏,张公子,你还需要什么尽管说。”
周净远沉吟片刻:“我听说周老板在人间囤了一批好茶叶。”
“好好好,我待会儿就差人将银钱和茶叶一同送过去。”周生喜笑眉开。
魔域的修士大多都不喜欢饮茶。他囤茶叶,一是因为自己喜欢,二是因为魔尊和少主偶尔兴起喜欢品品茶。但大部分茶叶还没有寻到卖主,想来也只有低价卖出去了。
若是送给周净远一些,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试探性说道:“周护卫,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这么点儿小事就不用惊动少主了吧。”
“那是自然。”云榆抿嘴笑了笑。
周生刚松了口气,耳边响起云榆含笑的声音:“我现在雁池殿当差,阿弟怕是要劳烦周老板多加照看了。”
“应该的应该的。”周生连声应道,侧头小声说:“右护法,您日理万机,眼下事情已经解决了,不如我们先行离开?”
西北理都没理周生,看着云榆,悠悠说道:“我似乎未曾在魔域见过……”
“姐姐。”周净远突然出声,扯了扯云榆的衣袖,打断了西北的话,“时间快到了。”
他从侧边望过去,看到云榆耳上泛起了一层薄红色,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追问道:“姐姐,没听清吗?”
“少主找我还有事,我们就先回去了,不叨扰两位了。”云榆极力忽略衣袖上存在感极强的手,面不改色地对对面二人说道。
西北没有多说,只点了点头。
云榆和周净远转身离开,由于没走两步,闻晏池一直在不停地催促着云榆。两人很快就分开,一个回雁池殿,一个回客栈了。
风卷起了阵阵落叶泥土,飞向两人。有泥巴进到周生嘴里,他“呸”了一声,注意到西北不虞的脸色,连忙噤声。
“我再给你一周时间,休要再拿那些子虚乌有的情报糊弄我。”一旁的西北浑身上下仍然是干干净净的,他冷着脸,声音里裹着寒霜,丝丝往外冒着冷气。
“如果再找不到那东西,别怪我把你的事情抖落干净。到时候别说你,你们周家也不可能再在魔域待下去。”
周生攥紧了手,额头冒出阵阵冷汗,他极力扯起一个笑容,声音颤抖着:“右护法放心,我一定会在一周内找到那东西。”
西北拂袖离去,徒留周生一人在原地。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神色晦暗不明。
而离去的西北,径直回到了寝殿,召见了他的亲信。他坐在高堂上,把玩着手上的玉器,轻描淡写:“我要你帮我查两个人。”
殿中央的那人穿着一身布衣,埋着头,瞧不清什么模样,闻言毕恭毕敬应道:“右护法尽管吩咐。”
雁池殿。
“哎哟,张护卫,你总算是回来了。”李异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俯身小声说道,“少主等你许久了。”
云榆险些没有认出李异。
李异一向不怎么注重穿着,平日里穿着平平无奇,也不大爱收拾。今日却穿了一身白色锦衣,衣服上绣着鹤,乱糟糟的头发梳了一个整整齐齐的高马尾,显出几分少年意气。
云榆打量了一下李异,觉出几分不对劲来,突然问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李异怔了一下,老老实实答道:“二十岁。”
“诶,李异,原来你比少主还小啊?”陡然出现的第三道声音吸引了二人的注意,那人刚办完事回来,正准备去找少主汇报,冷不丁听到李异的话,下意识回了一句。
哦,想吃烤兔子的那位。
云榆想起了并不是很美好的记忆,抿着嘴不想说话。李异扯了扯嘴角,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没有说话。
那人全然没有意识到气氛的诡异,笑呵呵地走上前打招呼:“这就是新来的张护卫吧,你也是来找少主的吗?要不我们一起进去吧。”
李异一把把人扯了回去:“王琰,少主让你去拿的茶叶呢?”
王琰瞪大了眼睛,猛拍脑袋:“幸好你提醒我了。那个,张护卫,你先进去吧,不用等我了。”急匆匆说完一番话,他飞快地溜走了。
“那我先进去了。”云榆说完这话后,就进了门,一路畅通无阻进入了雁池殿。
殿内只有闻晏池一个人。
他穿着深紫色长袍,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正伏在案上看书。似乎是看得太过投入了,连开关门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云榆放轻脚步走近几步,才看清闻晏池是伏在案上睡了过去,眼睛闭得紧紧的,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拧着眉。
她望了两眼,转身就往后院的方向走了。
“云大师姐。”
她回头,对上了他的紫色双眸。
他一只手撑着头,眸中含笑,假模假样地叹了叹气:“怎么都不给我盖个披风?”
“哦。”云榆敷衍地回了他一句,“之前你去渺云山是干什么?”
闻晏池眉眼弯弯:“当然是找你。”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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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颦眉:“你知道我跟赵安的关系?”
闻晏池笑而不语,随手拿起一旁的披风,给自己披了上去,靠近云榆:“你不是要去后院吗?走吧,我去看你练剑。”
云榆一动也不动,突兀地问道:“闻晏池,我们是盟友吧?”
闻晏池愣了一下,眼里仍带着笑:“那是当然。”
“告诉我你的计划。”
今日碰到西北实属计划之外,西北此人心思缜密,肯定会派人去查探她和周净远的身份……到时候,可不好办了。
云榆厌倦了闻晏池的含糊其辞,她只想也必须快速解决完这些事。
闻晏池拢了拢披风,垂下眼睫,似乎在认真思考。蓦然抬起头,无奈道:“好吧。”
……
“你想利用我把闻疏引出来?”云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轻轻皱着眉。
闻晏池真是疯了。
“他当日强行闯入封禁之地,伤势至今未愈。越早把他引出来,我们计划成功的可能性越高。”闻晏池耐着性子解释。
他骄傲地挺起了胸膛,眼中闪烁着眸中奇异的光芒:“纵然他闻疏老谋深算,我也准备了千万种对付他的办法。”
云榆冷笑反问:“我疑惑的只是这个?”
闻晏池摸了摸鼻子,不再装傻充愣:“闻疏认定了我和他一样是个冷心冷血的人,若听说我对…你情根深种,他一定会想要来看戏。再加上接下来的谣言发散,他绝对会按捺不住出关。”
闻疏,冷心冷血?
云榆挑了挑眉。
闻疏年轻时可是个著名的多情浪子,常常四处留情。放眼四海,几乎每个地方都有他的情人。
但是他很讨厌小孩,不允许任何一任情人怀他的孩子。
据说曾经有一个情人偷偷生下了闻疏的孩子,而闻疏得知此事后,竟活生生掐死了那小孩。
想起闻晏池的母亲,云榆识趣地没有接着提这件事。
她勉强接受了他的解释,问道:“东南和西北,你打算怎么办?”这两人绝对是他们计划中的最大绊脚石。
闻晏池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轻笑出声:“那可太好办了。”
“你放心,交给我就好。”
云榆接着问了一些其他事情,闻晏池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省略了一些关键内容。
了解完闻晏池的大概计划后,云榆暂时松了一口气。
在讨论这些事情,为了不被其他人打扰。两人来到了后院,相对而坐。
眼下所有事情都说完了,云榆站了起来,准备去练剑。只是闻晏池仍在这里,她不方便练剑。
云榆看着他,希望闻晏池最好识相些。
闻晏池一动也不动,仿佛全然看不见她的暗示。过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问道:“问完了?”
云榆正想回答,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她陡然问道:“你和李异是怎么认识的?”
“秘密。”闻晏池只当云榆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暴露,宽慰道:“他跟着我很久了,对我忠心耿耿。而且,他需要我,不会背叛我的。”
闻晏池的语气再笃定不过了。
云榆不置可否:“我要练剑。”
闻晏池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云大师姐,别急着练剑嘛。我可是吩咐人带来了上等的好茶,专门来招待你的。”
他指着后院树上干枯的树枝和黑黢黢的天空,睁着眼睛说瞎话:“看,天气和环境这么好,最适合品茶了!”
云榆:“……”
云榆拂袖离去。
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到了晚上,茶叶被送过来了。当着王琰的面,闻晏池硬是拉着她去后院品茶。
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修仙界的八卦。
44. 蠢蠢欲动
这段时间,云榆安分地待在闻晏池身边做好贴身护卫的本分。
不过,闻晏池是不大安分的。
知道闻晏池的计划后,面对闻晏池猝不及防的行为,云榆一概冷眼相对——闻晏池直夸她做得好,特别符合人设。
这所谓的人设,便是魔域少主对贴身护卫一厢情愿、死缠烂打,而贴身护卫无动于衷的人设。
闻晏池声称自己看过无数本话本,他们如今的人设放在话本里也是绝对会大卖的。
云榆:“哦。”
闻晏池:“……”
放在话本里能不能大卖云榆不知道,但是云榆知道,她和闻晏池的绯闻在这些时日里,愈演愈烈。
雁池殿的各个守卫看她的眼神愈发不对劲。
即便是王琰这种相当粗神经的人,在面对她时,态度都小心翼翼了不少。只是没聊几句,一不小心就会原形毕露,然后在身边人的提醒下,又老老实实装鹌鹑了。
闻晏池最近变得异常忙碌,李异更是神出鬼没,有时候甚至一天都看不到人。但是每当闻晏池需要他的时候,他又会及时出现。
云榆怀疑两人是否有什么可以互相联系的法器,闻晏池否认了她的猜测,开玩笑般说道:“唔,硬要说的话,可能是心有灵犀?”
李异腼腆地笑了笑。
闻晏池理直气壮:“如果真有这种法器,我肯定要用在你我身上。”
云榆:“大可不必。”
闻晏池:“……”
李异掐准时机拱手道:“少主,我还有事未办,先退下了。”在得到闻晏池的允许后,李异脚步飞快地离开了雁池殿。
云榆:“天色已晚,我回去休息了。”
闻晏池想也不想说道:“你不准走!”
云榆:“?”
闻晏池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今天还没练剑。”
“练了。”云榆,“你睡觉的时候我练的。”
闻晏池腆着脸说道:“好吧。其实我是想和你比试一下。”
云榆不解地问道:“比试?我们之间交手的次数还少吗?”
两人相识当天,在同辈中可谓是战无不胜的闻晏池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他败在了云榆剑下。若不是他的护卫及时赶到,怕是会输得更难看。
闻晏池发誓,绝对要打败云榆一次。
所以后面只要听说云榆去了那个地方,便屁颠屁颠赶去,非要找人家比试。云榆不答应,他就用同门弟子的性命威胁云榆。
所以他们比试的次数还真挺多的。
可惜,他几乎是屡战屡败。
“之前那是因为我没有发挥出全部实力。”闻晏池找补道:“今时已不同往日,我这次绝对能够打败你。”
云榆相信闻晏池的话,魔器给契主带来的力量是常人难以估计的。
但是她不想跟闻晏池比试,因此只是敷衍道:“哦。”
闻晏池却好像较上了劲:“你不会不敢吧?”
云榆沉默了片刻,短暂考虑后给出了确切的答复:“等一切结束后,可以。”
闻晏池的嘴角翘了翘,很快被强行压了下去。他作勉为其难状:“好吧,既然云大师姐这么想跟我比试,我就勉强同意吧。”
下一秒,他又说:“你不是要回去休息吗?怎么还不走?如果你硬要留下来的话……”
没等他说完,云榆转身就走,全然没有给闻晏池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云榆回到了寝殿,短暂地歇息了一会儿,然后从窗户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她有东西落到了老伯的小木屋中,此去便是取那样东西。
在经过一片树林时,远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听不真切,似乎是用了什么法器遮掩。
云榆在原地犹豫不决,她本意是取完东西速战速决回来。就在此时,左眼皮猛地飞速跳动着。
她不再犹豫,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向声音的源头。
越近越感到心噤——她辨认出来,其中一个声音的主人是李异,只是那声音浸满了冷意,与平日里的朴实温和截然不同。
声音是从一个小木屋中传出来的,云榆慢慢靠近木屋的门,屏住呼吸,紧紧地握着手中剑,透过门的缝隙观察门内的情况。
门内两人呈对峙状,一人是李异,背对着她,看不清神情。
另一人相貌陌生,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表情狰狞,透露出几分疯狂:“李异!你真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我当时是瞎了眼才……”
男子的话并没有说完,他被李异卸了下巴。李异拿出袖中手帕,开始细细擦拭自己的手指。
嫌弃之情不言而喻。
他收好手帕,声音却变得温和了起来:“蠢货,你还是继续在这里呆着吧。”
说完这话,李异转身欲走。
在骤然之间,男子一下子挣脱束缚。拿着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勒住了李异的颈脖。
李异面色惨白,竟毫无反手之力。
云榆不假思索地一脚踹开了门,飞快地砍断了勒住李异颈脖的绳子,然后剑停在了男子脖子旁边。
死里逃生的李异滚到一旁,一下接一下地咳嗽着。
就在云榆想要开口询问男子的时候,突然,男子脸色变得苍白,唇角溢出血丝,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云榆急忙上前去探男子的呼吸。
男子的呼吸已经消失了,他眼睛瞪得极大,好像在不甘心为什么就这样死了。
云榆在余光中看清了李异的神情——他的脸上没有出现一丝慌乱与震惊,淡漠地看着男子的尸体。
云榆心中一寒。
李异在此时突然站了起来,沉重而有力的脚步声落到了两人耳中。
脚步声消失了。
云榆转头看他。
他揉了揉僵硬的脸颊,扯起一抹笑,嘴唇颤抖着,唤她:“师傅。”
对上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云榆哑然无声。
“他活该的。”李异咬牙说道,狠厉的目光刺向地上尸体。
他慢慢偏头望向云榆,扯着她的衣袖,声音哽咽:“师傅,相信我,好不好?”
李异低下头,他的的声音放得很低:“每个人都有秘密,但是我不会害你和少主的。”
或许过了很久,或许只过了几分钟。
他的耳旁终于响起她的声音:“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李异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他松开扯着云榆衣袖的手,闷声说:“谢谢。”
他相信云榆既然已经答应替他保守秘密,便不会把此事告诉任何人。
云榆转身就走,却在踏过门槛时停下了脚步。
李异攥紧了拳,一瞬之间脑中闪过万千想法。下一秒,她的声音和风一起传了过来:“好好安葬他的尸体吧。”
说完这话,云榆便离开了,一下也没有停留。
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听到李异的回复。
云榆披着风雪来到了小木屋的门前,“吱呀”一声,她走了进去。
老伯合上手中书,抬眼看她,对她此行的目的一清二楚:“东西没动,去拿吧。”
“好的,谢谢伯伯。”云榆在经过老伯旁边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书上——书封上泛着黄,上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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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体有些模糊了,看不清具体的字是什么。
云榆从房间找到自己落下的东西,收到了储物袋中。
再回到厅堂的时候,那本书的踪影已经消失了。老伯坐在窗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烟斗。
云榆:“伯伯,那我先回去了。”
老伯闭着眼睛,对她的话毫无反应。
云榆早就适应了老伯的脾性,见状也只是无奈笑了笑,便准备离开了。
老伯却叫住了她:“等等。”
“怎么……”迎面飞来的纸张打断了云榆的话,云榆扯下覆在脸上的纸张,满脸茫然。
她只注意到纸张上有些陌生的红色字符,刚想仔细看一下。那纸却很快挣脱了她的手,直直飞向她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了上面。
神奇的是,那纸张竟凭空消失了,似乎与她的衣服融为了一体。
老伯一句也不解释,开始挥手赶人了:“快走吧。”
云榆呆呆地“哦”了一声,然后不由自主地就转身离开了。直到已经离小木屋很久了,云榆才回过神来。
现在回去也不来不及了。
云榆摸了摸鼻子,匆匆赶回了寝殿。
短短几日过去,忽然之间,大街小巷多了个传言——魔尊受了重伤,命不久矣!所谓的闭关只是为了养伤罢了。
不过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无稽之谈。
魔尊修为这么高,放眼四海,能伤到他的人绝不会超过十个,又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受了重伤?
云榆自然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她只是有些疑惑,闻晏池忙了这么久就只放出了这个传言。
不过很快,周净远这些日子陆陆续续带来的消息化解了她的疑惑:
东南明日下午会离开魔域。
部分地区的小首领开始蠢蠢欲动。
关于魔尊受伤的消息有好几个版本在暗自流传。
早不离开晚不离开,偏偏这几日离开。
这消息一传出去,岂不是坐实了魔尊受伤的谣言?
要知道,东南可是因为魔尊的实力,才甘愿屈之于下的。
这魔域怕是要变天了。
明明目前的形势皆有利于闻晏池,云榆却莫名感到心慌,连续好几日心神不灵。
她在床上打坐,不过一直静不下心。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的是稀稀落落的雨声。
云榆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床边立着的银色铁剑,剑尾处的榆树叶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她想,她必须得跟周净远见一面。
这雨来得太突然了。
起初是稀稀落落的小雨,很快就变大起来了。一滴一滴的雨砸落在地上,溅出点点水花。
破落的屋檐下,一黑衣男子手持铁剑,静站在此处,任由水花溅到他的衣服上。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如一片汪汪春水。不过此时,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笑意,那片春水便被冻住了,只余冷意。
自上次和云榆见面后,周净远很快搬离了客栈,搬进了一间位置偏僻无人的小木屋里。
客栈那里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他的去向了,不利于他的行动。
当然,他时时刻刻把云榆的话记在心上,关注着大街小巷的消息,各个地方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是第一个知道的。
他将所查到的信息,几乎是全部都告诉了云榆,除了一些对于云榆来说无关紧要的消息。
无关紧要。
回想起刚才的一幕。
周净远的眼中冷意添了几分。
就在刚刚,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45. 雨夜
他是周净远。
是那位传闻中与云榆相看两厌的师弟。
也是与云榆举办过道侣大典,天地为鉴、堂堂正正的道侣。
可为什么,云榆要骗他呢?
有雨顺着屋檐滴落下来,落到了他的脸上,那股凉意从脸上一路蔓延到了心中,却奇迹般地缓解了心上的刺痛感。
他望着雨景,望着远方。
周净远已经连续几天没有睡觉了,不知道为什么。自上次与云榆一别后,做梦的频率越来越高。
他开始讨厌做梦,所以便不愿意入睡。反正修士不睡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梦中内容大多是从前梦见过的,重复最多的是平怨剑刺入胸膛的情景。
似乎是梦中能告诉他的信息只有这么多了。
他迫切地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想要知道自己的过往,想要知道自己和云榆的关系。
所以除了时刻关注着各地的风吹草动以外,他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传送阵周围——直觉告诉他,传送阵是他频繁做梦的诱因。
近些时日,传送阵每日传送进来的人越来越少,据说是闻晏池所下的命令。周净远隐约察觉到魔域的暗流涌动。
只是不知道这种暗流涌动对云榆是好是坏。
周净远如往日一般在人头攒动的小茶馆里待了会儿,不动声色地套出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然后静悄悄地后退几步,淹没在人群中央。
后面突然传来一道嗓门很大的声音,响彻在整个酒馆。他顿住了脚步,改变了主意,坐在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哼!你这算什么?!不过是见了个无名小辈便让你得意成那样,见识浅薄!”男子插着腰,额头上有一道巨大的疤,正气势汹汹地争执着。
对面男子睨着眼,很不服地反驳道:“无名小辈?!那你说说,你见过什么大人物?”
疤痕男一一列举道:“那可太多了,新一辈的什么云榆、周净远、梅落雪等等,我都见了个遍。”
“你竟然还活着?”周围围观的群众中冒出了一个声音,众人哄然大笑。
在这小酒馆内,大家的修为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差,所以喜欢报团取暖。要是遇上疤痕男所说的任何一个人,基本上都是毫无还手之力。
再说,谁不知道这些人有多么的讨厌魔修。
疤痕男满脸通红,辩解道:“我又没害人!我可是个有道德准则的魔修,不像你。”
小酒馆内的嘘声此起彼伏,各处传来不满和抱怨的蛐蛐声。
对面那人猛拍桌子,桌上黑黢黢的酒水撒在了桌子上,站起来厉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疤痕男梗着脖子不说话。
那黑黢黢的酒水从桌上一直蔓延到地下,流到了周净远脚边。
他沉沉地看着疤痕男,心中犹豫不决,但天平已经隐隐有了倾向。
“你说你见过这几个人,那周净远是否如传闻中和我们少主一样俊美啊?”人群中突然有人发问。
疤痕男顺着台阶而下,这次说话倒过了脑子:“那自然是不如少主俊美的,只能说勉强入眼,五官锋利,看着颇为凶残。只是有一双桃花眼,给人俊美的错觉……”
疤痕男正侃侃而谈,突然被人掐住了喉咙,他惊恐地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
酒馆里的人大多数都是欺软怕硬的,看到此状,也没有人上前阻拦,只调笑道:“哟,仇家找上门了?”
疤痕男觉得眼前人如厉鬼一般,骨节发白,手臂上青筋凸起,一双眸子黑沉沉的,让人胆寒。
他慢慢地放下了掐着他脖子的手,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你再说一遍,那周净远长什么摸样?”
疤痕男的肩膀耸动着,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男子表情没有什么波动,冷着脸看着他。
疤痕男哆哆嗦嗦地补充道:“我……我想起来了!他……他后脖子有个红痣!”
周净远怔在了原地。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这里的了。
又是一道雷响。
周净远终于回过神来,他舔了舔唇角渗出的血丝。在短暂的茫然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得将今日得到的消息告诉云榆。
他连忙从储物袋中找出交互纸和笔,却发现自己握着笔的手在颤抖。
他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平静地将得到的信息写在了上面。
写完这些后,周净远的笔顿在了纸面上。
有雨滴落在纸上,很快被纸淹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净远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想要询问的勇气。
他想,他们暂时不要见面为好。
他正准备收起交互纸和笔,纸张上面却浮现出一行字:我等会来找你。
周净远握紧笔的手发白,布满着红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纸张的字,直到字消失。
在短短的几秒内,他的心中竟无法控制地闪过一丝嗜血的杀意。
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拒绝和云榆的会面。他不确认在见到云榆后,自己的理智还会支撑多久。
但是情感告诉他,他想要见到云榆,非常非常想。
口腔的血腥味愈发浓烈,哗啦啦的雨声不停地在耳边响着。
终于,纸上的字显现了出来,赫然就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好字。
云榆知道此刻突然提出见面有些太仓促了,但是时间不等人,她无法保证后面还能抽的出时间见周净远。
幸好周净远那边没有在忙,云榆握紧手中物件,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好像很快下定了决心。
她拿出一把伞,朝着周净远所告知的位置走了过去。
此处的确偏僻,她一步一步踩在泥泞的土地上,走了一会儿后,眼前出现了一个简陋的屋子——与周净远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周净远依靠在门前,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一明显的特征是他嘴里叼着那根绿油油的草。
周净远一直在关注那条泥泞的道路,在见到云榆后却匆匆移开了视线。
他只看了一眼,云榆的打扮却清晰刻在了脑中。
或许是为了不引人注意,云榆难得地穿着一身黑色锦袍,长发用一根黑色的发簪简单挽起,称得她肤色洁白如玉,从脸蛋到颈脖,都白得晃眼睛。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打扮,偏偏她容色惊人,看着也别有一番风味,让人见了一面便无法忘却了。
云榆的目光移到周净远的脸上,不由得愣了愣神。眼前的周净远无论是神情还是姿态太过熟悉了,与过往的他几乎是一模一样。
周净远似乎注意到了她,毫不犹豫地跑了过来,三步两步就来到了她的伞下,带来了一阵清爽的凉意。
他笑着说:“师傅。”
这句称呼一下子将云榆唤回了现实。
她抿了抿嘴,有点不适应两个人过近的距离。注意到周净远湿漉漉的发丝,她没有拒绝周净远的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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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只是轻声说:“进去再聊。”
周净远乖乖点头。
两人进入了房间,周净远着手点燃灯盏,云榆则简单设了一个屏蔽阵。
两人相对而坐,周净远为云榆倒了一杯茶水,还冒着热气。
云榆问道:“你没有易容丹了?”
在两人上次分别之前,云榆留了几颗易容丹给周净远。赵安给的易容丹有限,眼下其实剩的不多了。
周净远轻轻点了点头。
云榆颦了颦眉,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瓶易容丹,递给周净远,说:“在魔域的时候,最好还是服下易容丹。”
周净远手指颤了颤,却没有动。
她并没有注意到周净远的动作,满心想着该怎么组织语言。
“周远。”
听到这个称呼,周净远抬起了头,那人很平静地陈述着事实:“魔域后面会很乱,我没办法顾到你。”
他好半晌才轻轻“啊”了一声。
是想抛弃他吗?还是又想一个人承受所有?
他说:“我可以顾好自己,必要时刻也可以帮到你。”
云榆平静地说着伤人的话:“但是我怕你会破坏我的计划。”
周净远沉默了。
他看见云榆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块小小的令牌。
她将令牌放到了桌子上,推向他。
他见过许多类似的令牌,但是这令牌细微之处跟其他的不一样,上面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芒,刻着一个小小的“池”字。
“最近在限制其他人离开魔域,这是通行证。有了这个,你什么时候都可以离开魔域。”
他该开心吗?云榆虽然想让他离开,但是也在认真为他的事作安排,担忧他的安危。
“离开魔域之后,你可以回渺云山安顿,赵安会保护你的。如果不想回的话……也行,只要小心行事就行。”
“云榆。”
周净远突然出声,打断了云榆的话。
云榆默了,看着周净远,他的脸在灯盏的照耀下忽明忽暗,看不清神情如何。
她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对你来说,我算什么?
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这句话,只是突然笑了一下,桃花眼弯弯,然后说:“没事,师傅。”
周净远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空中颤动着。他收下那张令牌,手中传来一阵强烈的灼烧感,烫得惊人。
他说:“我都听你的。”
云榆张嘴欲言,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她晃了晃神,饮下杯中茶水。茶水清新爽口,但是或许有些凉了,咽下时只余一片苦意。
两人相对无言。
窗外的雨似乎变小了,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到耳中。
杯子见了底,她放下茶杯,转头透过窗户望着雨景。
她看到泥泞的土地上截然不同的两道脚印,看到阴沉沉的天空,看到湿漉漉的树叶。
云榆的心慢慢地静了下来。
周净远没有看雨,他一直在看云榆,直到注意到云榆将要偏过头,他才收回视线。
云榆似乎叹了口气,很小声地说道:“罢了。”
……罢了?
下一刻,云榆手上出现一个长长的盒子。这个盒子看着十分精致,上面有着斑斓的花纹。
云榆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把剑。
周净远心一跳,一股难以描述的感觉涌上心头,猛地瞪大了眼睛。
46. 她一直是这样
此剑绝非凡品。
剑身萦绕着刺眼的白色光芒,斑斓复杂的花纹从剑刃延伸到剑尾处,通身透着寒气。
剑突然剧烈地颤动着,嗡鸣声作响,似乎想要挣脱束缚。
云榆轻轻抚上剑柄,剑不动了,也不叫了,甚至乖乖地蹭了蹭云榆的手,然后安分地回到了原处。
周净远莫名生出几分羞赧,摸了摸鼻子。
她拿起这把剑,轻轻挥了挥剑,剑身挥动时流光溢彩。
云榆看着剑的目光是沉静的,隐隐带着一丝怅然若失。
她将目光转到周净远身上,将剑递给了周净远,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她想了想,只是嘱咐道:“非必要时刻不要用这把剑。”
自这把剑出现后,周净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一直黏在剑上面。云榆的话也没有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接过剑,油然而生一股满足感,与此同时,心里陡然出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叫嚣着要破坏什么。
他压下种种感觉,对上云榆清澈的双眸,获得了短暂的宁静。
周净远问道:“师傅,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云榆默了会儿,选择如实相告:“斩欲剑。”
斩欲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似乎很高兴的欲望,上下晃动了下。
周净远低声重复了一遍剑的名字:“斩欲剑。”
云榆的心跟着斩欲剑一同颤动了下,只是斩欲剑兴奋地发出了“嗡嗡”声,而她,内心一片平静,只是淡然地看着。
云榆并未多留,将重要的事情转告给周净远后,便准备离开。
周净远开口挽留她,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声音有些哑:“师傅,再陪我一会儿吧,好不好?”
云榆抿了抿嘴,刚才喝下的茶水苦涩味泛了上来。
她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情况,只是说:“时间不早了。”
周净远沉默地站在原地。
待云榆推开门走出去,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周净远跟了上来。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在短暂的沉默后,小声唤了一句:“师傅……”
一股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云榆回头望了周净远一眼。月光照在他脸上,眼下似乎有一滴晶莹的泪珠。
客栈那一眼很短暂,她只看清了他眸中那团化不开的浓雾。
她微微颔了颔首,最后说道:“珍重。”
周净远一言不发。
云榆转身离去。
周净远在屋檐下待了很久。
他看着云榆离去,看清了她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背影,也将雨水落在她的雨伞上的声音、鞋子踩在泥泞土地上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他内心在隐隐期盼着什么。
但是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云榆好像一直是这样,来去自由,凭心而动。天地之大,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束缚她。
她能够平静地接受故友的离去,淡然地筹划着危险的行动,毫不犹豫地独自扛下本不属于她的责任。
她一直是这样。
一道闪电劈开了厚重的乌云,照在了周净远诡谲的红色双眸和惨白的脸颊上,宛如恶鬼一般。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炸响。
周净远转身回到房间,拿起角落里的斩欲剑,回到了雨中。
密密麻麻的雨水被凌厉的剑气撕开一道道转瞬即逝的缺口,转而又被更多的雨水补上。冰冷的雨水砸在他的脸上、颈间,带来阵阵寒意,却让神智愈发清醒凝练。
剑身上映出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只能看清那双锐利的深黑色眸子。
云榆乘着夜色归来,寝殿却多了一个人。那人大摇大摆地坐在她常坐的位置上,悠哉悠哉地吃着桌上的糕点。
看到她回来后,嘴里的糕点还没咽下,他含糊不清地说道:“你总算是回来了。”
“这糕点太腻了,我不爱吃。”
云榆:“……?”
她沉默地关上了门,坐在了闻晏池对面,望着满桌色彩缤纷,看起来很正常的糕点,陷入了疑惑之中。
“剩下的给你吃好了。”闻晏池自顾自地做好了决定,“我明天就带你去吃万魔城最好吃的糕点,有一家味道特别绝,你绝对会喜欢的。”
云榆:“你不是不爱吃这些吗?”何止是不爱吃糕点,据云榆所知,闻晏池对人类的食物几乎是深恶痛绝。
在尚未筑基的时候,他基本上都是在魔域生活,大多吃的都是魔域那些奇形怪状、没有什么味道的食物。
闻晏池在人间第一次尝试人类的食物,就被诓骗吃了一款奇苦无比的食物。导致后来他认为人类的食物都是类似的味道,绝不愿尝试第二次。
云榆当时亲眼看到,食物一入口,闻晏池脸都青了。但是在看到她后,神色转眼间转换成了一副享受的模样,热情邀请她一起来品尝。
其用心之险恶。
回想起记忆中那物的味道,闻晏池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埋怨的话在嘴里转了个弯咽了回去。
他并没有回答云榆的问题,直接将一盘小巧的糕点移到了云榆周围,满脸真诚:“这个好吃。”
闻晏池在云榆这里并没有什么可信度而言,她望了望那盘软乎乎的糕点,又望了望闻晏池。
她颦着眉没有行动。
突然,殿内的烛火被熄灭了。
同一时间,云榆握紧剑,迅速站起,望向殿中央处。
闻晏池泰然自若地坐在原处,一动也不动。
“闻晏池。”
熟悉的声音穿到两人耳旁,下一秒,殿内的部分烛火重新燃起,照亮了那人冷若冰霜的脸颊,殷红水滴上渗出了点点血丝。
云榆心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想着自己贴身护卫的身份,尽职尽责地上前几步,走到闻晏池前面,提剑询问:“左护法深夜不请自来,有何要事?”
西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身后的闻晏池,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云榆的话一般,用肯定的语气质问道:“是你放出的消息。”
闻晏池翘着嘴唇,慢悠悠地回道:“这重要吗?”
他意味深长地唤着这个称呼:“左护法。”
在听到这个称呼后,西北的眸中闪过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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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茫然之色。他的肩膀松了松,眉眼之间是无法掩饰的痛苦。
闻晏池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起身,走到西北旁边,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直截了当说道:“要合作吗?”
西北半垂着眸子,敛下眸中情绪。
他挑了挑眉,颇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难不成你半夜前来,只是为了质问我?”
闻晏池面色不虞。
西北冷静了下来,直言道:“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和少主谈事。”
在一旁看戏的云榆识相地准备离开:“少主,我先退下了。”
闻晏池面上的神情变了又变,轻“哼”一声,不情不愿地开口:“那你先退下吧。”
云榆转身欲走,突然听到闻晏池说:“把糕点带上。”于是云榆又转过身,带着闻晏池极力推荐的糕点离去。
在离开前,听到西北意味不明地开口说:“少主还真是喜欢这护卫。”
殿门一关,殿内所有的声音被隔绝了,静得吓人。想来是其中一人设了屏蔽阵。
云榆望了望盘里的糕点,口腔内开始分泌口水,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嗅了嗅糕点的味道,确认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后,才吃下糕点。
口感绵密,入口即化。
闻晏池竟然没有诓骗她?
云榆心中讶异,想起闻晏池刚才的模样,哑然失笑。
自己住的寝殿回不了,也不可能就这样去闻晏池的寝殿。
于是索性留在殿门口守着,望着高悬的明月,莫名想起那滴没有看清的泪珠,心中感慨万千。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等所有事情结束后,要尽早和周净远解除婚契。
这个念头短暂地在脑海里停留了片刻,脑海里很快被魔域种种事情塞满。
她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哐当”一声巨响,门打开了。
里面传来闻晏池惯有的散漫声音:“进来吧。
云榆闻言进殿,合上殿门。
闻晏池坐在主位,西北坐在他旁边。两人神色平静,看来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闻晏池紫色双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说:“右护法答应和我们合作了。”
西北对着云榆礼貌地点了点头,显然是知道云榆也参与了这次合作。他神色如常,刚才的失控仿佛是错觉一般。
闻晏池轻仰下巴,吩咐道:“还不坐下?别耽误时间,我们一起来商讨接下来的具体事宜。”
云榆坐在西北对面,突然想起许久未见的李异,问道:“李异呢?他不来吗?”
闻晏池耐心地解释道:“他有其他安排的事情要办,放心,他知道我的大概计划,到时候会配合我们行动的。”
云榆沉默了片刻,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将上回遇到李异的事情说出来。
三人开始商讨具体的计划安排以及一些人员调动。
直到天色将明,西北才率先告辞离开。他身份不方便光明正大的出现,商讨计划也只能趁着深夜而来。
47. 出关
西北朝着寝殿的方向走,在半路转了个弯,来到了东南的寝殿门外。
东南坚信魔域没有几个人可以伤到他,因此寝殿外并没有安排人守着。
西北抬起的手顿了顿,还是轻轻敲了敲门。半晌,门里仍是一片寂静,似乎没有人在。
西北挑了挑眉,却没有离开的打算。转眼之间,他手中多了一条蛇状尖齿装的物品。
他正要把那物品插进门锁里,身后赫然出现一阵抓狂的声音:“啊啊啊,你怎么会有钥匙?!还把钥匙做成了这么恶心的形状!!”
西北转过身。
东南正站在殿门前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穿着一身深绿色长袍,头发束起。正瞪大着圆滚滚的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西北若无其事地收回了钥匙,企图回避这个问题:“我听说你今天下午就要走了。”
东南难得见西北这副模样,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简单应道:“嗯。”
看清西北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之色,他很快反应过来,坚定立场:“等等!我不管你钥匙怎么来的,你必须把它的形状改一下!”
“哦。”西北,“我来送你一趟。”
东南狐疑地望他一眼,戒备心丝毫不减:“你不会想趁着我不在取代我的位置吧?我告诉你,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西北哑然失笑,脑海里闪过两人初见时东南的模样,顺着他的话接道:“那你记得早点回来吧。”
到时候事闹大了,魔尊是无论如何也要把东南召回来的。想到闻疏,西北心中多了几分悲凉。
不过,闻晏池是怎么说服东南离开的?
他旁敲侧击道:“你怎么突然打算离开?魔尊知道此事吗?”
东南:“关你什么事?”
西北没有再追问下去,拿出一个锦盒,递给东南:“离别礼。”
他补充道:“我之前所在的地方有这么一个习俗,故人离开前需送一份礼,祝他平安归来。”
东南站在原地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抵过心中的好奇。他倒想知道,西北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
他伸手接过盒子,微微仰着头,勉为其难道:“那我就勉强收下吧。”
收下盒子后,东南想了想,还是透露了一点内容:“我离开是为了找一样东西,少主告诉我,那东西对魔尊有用。”
西北沉默着,没有说话。
东南认为西北肯定是觉得不公平,顺口安慰了两句:“此行危险,毕竟我比你修为高一点,让我去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西北嘴角微弯,只说:“此行务必小心。”
东南瞪了他一眼:“少诅咒我。”然后绕过他开了门,大摇大摆走了进去。走到一半突然回头,问他:“你不进来?”
西北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转过身说:“我就不进去了。”
东南皱起了眉,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
突然,眉间水滴闪烁了两下。
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内容,西北面色霎时间变得凝重,但是很快恢复了一派平静。
东南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抱腰问他:“魔尊找你有什么事?”
西北面上带着笑,只摇了摇头,说:“没事。”
东南最见不得他那万年不变的公式化笑容,“哼”了一声,大手一挥。门发出了一声巨响,被关的紧紧的。
西北摸了摸鼻子,轻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多留,匆匆转身离去,方向竟是朝他来时的方向一模一样。
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讨论了半天,云榆都有些疲惫了。
闻晏池仍然精神焕发,乐此不彼地让云榆尝一下剩下的糕点,非要云榆选出那款最好吃。
然而云榆在商讨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吃了不少糕点,嘴巴里现在都是一股甜味,只好转移话题道:“你是怎么说服西北合作的?”
听到这个问题,闻晏池眸中闪过一丝嘲弄,避重就轻道:“哼。闻疏那家伙一向狂妄自大,还真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天衣无缝?”
“我只不过是把他做的事情透露给了西北罢了。”
回想起原书剧情,西北原本是明年才叛变魔域,如今看来是西北知道这件事的时间提前了。
是因为她的缘故吗?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云榆心中却莫名生出几分担忧,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突然,两人的目光齐齐望向殿门,西北竟是去而复返。
他说:“魔尊后日就要出关了。”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
殿内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三人心中各怀鬼胎。
打破沉默的是闻晏池的一声冷笑。
他眼睛微眯,嘴角上扬,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兴奋:“没想到闻疏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闻晏池泰然自若地说道:“无非是提前一下计划罢了。右护法,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两个就行。”
西北自然没有推脱,干脆离开寝殿。
明日一早,雁池殿前围满了人群。
人群中央是一位矮小瘦弱的男子,他跪在地上,连磕了好几个头,嘴里嚷嚷着请少主务必要出来见他一面。
有人认出了男子,惊呼一声,当即告诉了周围的人。
瘦弱男子修为不俗,前年堕为魔修。不久前才受魔尊招安,来到魔域做事,不过并没有受到什么重用。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议论纷纷。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说要让少主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多。
门口护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面露为难之色,不情不愿地去通报了。
闻晏池就这样在千呼万唤下走了出来,云榆身为他名义上的贴身护卫,自是跟在他的身后。
一见到闻晏池出来,男子鬼哭狼嚎着说道:“少主啊!您终于出来了,这些天大家都非常担心魔尊的安危!小人实在是抵不住心中的担忧,这才出此下策。”
“胡言乱语。”闻晏池紧紧皱着眉,面露不悦之色,厉声说道:“我父亲好好在闭关,能出什么事?”
“少主有所不知,最近大街小巷都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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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魔尊受了重伤,修为大退。我们也是担心魔尊啊!”
闻晏池冷笑,反唇相讥:“既然这么担心?那你为什么不去魔尊闭关的地方守着?偏偏来我这闹事!”
瘦弱男子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小人哪儿敢啊,按说以小人的身份,那也是万万不合适的。思来想去,只有少主您去关心魔尊,才是最合适的。”
闻晏池沉默了,一言不发,似乎在纠结应不应该去。
人群中纷纷传来一句又一句的应和之声,催促闻晏池去见闻疏,突然有一道高昂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少主如此纠结,莫不是魔尊真出了什么事?魔域向来以强者为尊,魔尊若出了事,也正好给我们其他魔修一个机会!”
此话直接道明了众多人潜藏的野心,但很快有人斥责道:“魔尊就算真出事了,也是少主来当,哪轮得到你这个无名之辈!”
人群中炸开了锅,诸多言论涌入了耳中,好几个人争论得面红脖子粗。
殿门外的两个护卫上前制止,但是无济于事。
闻晏池沉着一张脸脸,阴恻恻地开口:“若是我带着诸位一同去探望父亲,你们可就会放心了?”
人群中哑然无声,都不想去碰闻晏池的霉头。别的不说,闻晏池性格是真随了魔尊闻疏,阴晴不定、心狠手辣。
谁要真开口,说不准会被闻晏池怎么对待。
好半晌,那道高昂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是自然。”
许是有人带了头,闻晏池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附和的话语一声接一声的响起。
闻晏池揉了揉眉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很是为难的模样:“张护卫,看来我是不得不去了。”
云榆面无表情地说着台词:“少主也是担心魔尊身体,他会体谅的。”
闻晏池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把玩着手中圆珠,语气颇为为难:“既然如此,那我就带诸位一起去探望魔尊吧。”
他转头望向云榆,弯了弯唇,声音温柔似水:“张护卫,你记得去街上把我之前看上的东西买回来。自己看上什么东西,也随便买。”
众人面面相觑,少主果然是移情别恋,色令智昏了。
云榆被闻晏池看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强撑着应道:“是。”
闻晏池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往闻疏闭关的地方去了。
待所有人离开,云榆才慢悠悠地抬起脚步,去街上闲逛了。
尽管两人对赵安炼的丹药有百分百的信心,但是为保险起见,两人说好,云榆还是尽量不要在闻疏面前露面。
云榆来到了万魔城最繁华的街道,她去了闻晏池最常去的酒楼。许是大部分都去看戏了,酒楼里这个时间没什么人。
因此,她坐上了二楼的雅座,透过窗户,街道上的情况一览无余。
她从来不喝魔域的酒,只点了一些正常点的茶水和糕点。
“咔嚓”一声,杯子碎了。
滚烫的茶水灼烧着云榆的皮肤,她却像浑然感觉不到一样,死死地盯着街道上的某处。
48. 意外
李异怎么会和那人在一起?
李异和那人在屋檐下谈话。那人穿着白色长袍,大部分面庞被风帽覆盖,只看得清他惨白的嘴唇。
仅凭那小半张脸,云榆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
她绝对不会认错。
此人伴随了她整个童年时期的梦魇——在梦中,他杀了她的父亲,间接导致她的母亲惨死的画面一次又一次地重现。
影子。
闻疏最信任的人,追随闻疏几十年,闻疏当上魔尊的最大助力者。
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在耳旁回荡,垂下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云榆握紧剑的手用力过度,泛起了青筋。她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理智,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冲上去。
就在这时,李异微微偏了偏头,与她对上了眼神。
脸上的讶异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他很快偏回头,对着影子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转身离开,竟是朝着云榆的方向。
他一直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云榆脑海里闪过万千想法,最终只能确定的是,她不能离开。
一阵又一阵的闷响声传来,云榆知道,那是李异上楼的脚步声。
终于,脚步消失了。
短短十几秒后,敲门声响了起来。
云榆闭着双眸,吐出一口浊气。
再睁开眼睛时,李异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他垂着眸子,显出一副恭敬而又陌生的模样,说:“张护卫,魔尊有请。”
李异说出的话打破了她所有的侥幸心理,云榆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抿了一口茶水,瞥见门外竟然还有一群魔修守着,为首的就是影子。
当真是好大的排场。
待茶水下肚,云榆才不紧不慢地起身,提剑走到李异旁边。
李异只觉脖子一凉,清冷的声音传来:“抬头。”
房间外守着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冷眼看着房间内的两人。
李异抬眼看她,云榆的眼同她的剑一样冰冷。
或许是早就预料到云榆的反应。
他喉结微动,心中一派平静,例行办事般说道:“魔尊有所吩咐,如果张护卫不想去,他会亲自来请。”
云榆气极反笑,料到李异不会吐出任何信息,慢条斯理地收回剑,干脆转过身:“走吧。”
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闻疏闭关的地方是在魔云山。
魔云山是历代魔尊闭关的地方,就在万魔城城门外不远处,以便于出现什么意外后,魔尊能够在第一时间抵达。
以闻晏池为首的一行人刚到山下,就撞见一女子从山上跑了下来。
有人惊呼道:“这不是李若歌吗?”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呈戒备状态,几个耐不住性子的险些直接冲了上去。
李若歌,闻疏曾经的情人,是传闻中被闻疏亲手杀掉的孩子的母亲,也是在修仙界鼎鼎有名的散修。
鼎鼎有名一是因为那个广为人知的传闻,二则是因为她本身实力就不凡。
李若歌曾经从不参与名门正派与魔域之间的斗争,在与闻疏恩断义绝后,性情大变,手中沾了不少魔修的血。
两人早在二十年前恩断义绝,今日李若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二人竟是旧情复燃了?
人群中部分人的面色变了又变,显然是有所猜测。
李若歌“啊”了一声,撩了撩头发,岁月并未在她较好的容貌上留下任何痕迹。漂亮而妩媚的眼睛微微弯了弯,颈上红色痕迹十分惹眼,让人不由得脸红心跳。
她直勾勾地盯着闻晏池,声音含笑:“好热闹啊。”
闻晏池:“……”
她真的靠谱吗?
“哦,你们不用担心。”李若歌打了个哈欠,转向众人,和风细雨般说道:“我和闻疏没有任何关系,出现在这里纯粹是巧合。”
众人:“……?”
挑衅,绝对是挑衅!
“快上去捉住她!”有人大声说道。
众人按捺不住,想要一拥而上,却被闻晏池拦下。
闻晏池抬起手,制止了众人的行动,他颦着眉说道:“毕竟是父亲的客人,若真有什么闪失……”
他转头冷眼望着人群:“你们也担待不起。”
这下没人敢说话了。
闻晏池向身后使了个眼神,早就安排好的两个护卫连忙上前,走到李若歌旁边:“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李若歌对着闻晏池和众人摆了摆手,随意说道:“有缘再会啊。”然后就跟着两个护卫走了,其他人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恶狠狠地看着她离去。
待三人的背影远去后,闻晏池带着众人来到了一片空旷之地,此处有五个魔修守在这里——为了保护魔尊的安全,魔云山分别有七重防护,上百个魔修守着。
这也不过是第一重防护。
五人看到这么多魔修前来,面上露出了讶异之色,为首之人上前询问闻晏池:“少主,这是何意?”
闻晏池并未开口,身后护卫上前,在护卫耳旁耳语了几句。
为首之人顿时神色数变,最终只是沉声道:“属下这就去禀报,劳烦少主多等片刻。”
那人转身欲走,走了几步,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闻晏池隐隐感到不安,在莫名的驱动下,他转身,对上了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紫色眼睛。
闻疏的紫眸颜色很深,紫的发黑。让人瞧了两眼,便觉得仿佛被吸了进去,不由得心生怯意。
闻疏长身玉立,面色红润,瞧着似乎并无大碍。他见到众人也不惊讶,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在感慨什么:“这倒是巧了。”
闻晏池面色如常,弯腰唤道:“父亲。”
很快,他直起腰,解释道:“今日雁池殿前围了不少人,他们都很担心您的身体,托我来看望您。”
“哦?”闻疏歪了歪头,耐心地顺着他的话头问道:“所以你就来了?”
闻晏池垂着眼,睫毛在空中一颤一颤,意味深长地说道:“毕竟,我也很担心您。”
闻疏轻笑出声。
闻晏池问道:“父亲,您可有什么不适?”
闻疏:“自然是没有。”
话音刚落,突然有一道银光直直地向闻疏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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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大惊,望向闻疏处,却惊讶地发现,闻疏脸颊竟然被划伤了,渗出了点点血丝。
闻疏修为极高,换做以前,这种攻击绝对不可能伤到他。
传闻难道是真的?!
闻晏池反应很快,几乎是在银光袭来的下一秒,就从人群中逮住了那个发出攻击的人。
闻疏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口,看着手指上的血丝,神色晦暗不明。
那人被几个护卫牢牢控制住,满脸怒色,嘴里嚷嚷着:“闻疏,你不配为魔尊!你这个背信弃义、阴险狡诈的小人!!”
闻疏眨了眨眼睛,很不解地问道:“阴险狡诈对我们魔修什么时候成贬义词了?”
那人愣住了。
下一秒,一团深黑色魔气穿过他的身体,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胸膛处漫出的鲜血,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闻疏拍了拍手,轻描淡写地说道:“蠢货。”
人群中蠢蠢欲动的人瞬间安分了下来,一时之间不敢作出什么多余的动作。
望着面色各异的人群,闻晏池眼中掠过一丝嘲讽。
不过该埋的种子已经埋下,这已经足够了。
他打破了沉默,对着人群冷声说道:“诸位既已经知道父亲并无大碍,还不离开?”
并无大碍?开什么玩笑?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没有人愿意当出头鸟,相继准备离去。
毕竟魔尊就算受伤了,也没有人敢当场质问。
“等等。”闻疏突然出声,阻止了他们的行动。
他走到闻晏池面前,居高临下般打量着他,亲密地唤着他:“阿池。”
听到这个称呼,一阵恶心袭来,闻晏池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极力压抑着那阵翻涌。
他像是完全察觉不到闻晏池的反感一样,追问道:“我听说你最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还安排在身边当护卫?”
语气寻常,仿佛只是随意问问。
闻晏池简单答道:“是。”
闻疏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想见见她,想见见这位……嘶,我未来的儿媳?”
闻晏池身形一僵,正想着怎么敷衍过去,又听到闻疏的声音:
“大家也别着急离开,一起来见见未来的少主夫人。”
魔尊一发话,众人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更没有人出声说已经见过了之类的话。
闻晏池一言不发。
闻疏并不在意他的反应,给了他个台阶下:“阿池想必是害羞了吧,没关系,我亲自派人去请。”
闻晏池回得很快,婉言拒绝:“她胆子比较小,还是我找人去请她来吧。”
如果是他派人去的话,至少能让云榆有所准备。
闻疏假模假样地“啊”了一声,作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无奈说道:“可是我已经派人去请了呢。”
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闻晏池面上表情,却发现他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他太了解闻晏池了,将他眼底的怒意看得一清二楚。
闻疏靠近了闻晏池一点,伸出手,拂去了他肩膀上的落叶。
喟叹般的声音在闻晏池耳旁响起:“乖孩子,听话。”
49. 背叛
乖孩子?
真是令人作呕的称呼。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半晌才扯了扯嘴角,说:“让大家一直在这里等着不大好吧?不如父亲回去后,我再让她来见见您。”
“你们不愿意在这里等着吗?”闻疏扫过人群中的一张张脸,和风细雨般问道。
恐怖的威压袭向了众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在这里的大部分人修为都不算高,碍于闻疏的淫威,没有人说话,但是不少人心里泛起了嘀咕。有些修为较低的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眼看站都站不稳,马上就要晕倒了。
终于,威压渐渐消失了。
几乎是威压刚消失的一瞬间后,人群中附和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怎么会呢。”
“自然是愿意的。”
“哈哈,小人也想亲眼见一下未来的少主夫人啊。”
“少主多虑了。”
……
闻疏释放的威压对闻晏池倒没造成多大影响。
只是看着众人的反应,他脸上的笑挂不住了,索性就冷着个脸站在那里。
他心中不满,于是偏头去吩咐身后人:“王琰,还不快去搬个凳子。魔尊大人刚出关,别把他累着了。”
王琰愣了一下,满脸困惑:“嘶,少主,这附近有凳子吗?”
闻晏池瞥了他一眼。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王琰身子抖了抖,摸摸鼻子,连忙开口。
他头也不回地去找凳子了。
王琰果然如传言一般粗神经,没看到魔尊的脸都黑了吗?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都识相地保持着沉默。
闻晏池突然叫住了王琰:“等一下。”
闻疏挑了挑眉,以为闻晏池改变了主意,就听见他理直气壮地说:“搬两个……哦,不对,搬三个,我和未来的少主夫人也要坐着。”
来就来。
他就不信,这闻疏不就闭关养伤了这么一段时间,怎么会突然就能透过易容丹知道别人真实相貌了?
闻疏:“……”
果然跟他猜测的不一样。
王琰麻溜地应道:“好嘞。”然后摆了摆手,飞速地溜走了。
王琰干惯了这种事,动作麻利,很快提着三个凳子回来了。
他将两个放在了闻晏池那里,剩下的一个搬到了闻疏旁边,还不忘笑眯眯地提醒了一句:“魔尊快请坐吧。”像是生怕把他累到了。
闻疏嘴角抽了抽,深深地看了王琰一眼,王琰也一脸真诚地看着他。
闻疏:“……”
他“嗯”了一声,然后坐了下去。
此时此刻,云榆一行人正在来魔云山的路上。
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偶尔响起的鸟鸣声和树叶被吹动发出的簌簌声。
就连之前看着相谈甚欢的李异和影子,也一言不发。如今看着,也不像是很熟络的模样。
云榆被围在中间,前面是李异和影子,后面是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将她围得严严实实的。
一行人看着在心无旁骛地赶路,其实都在暗自盯着云榆。就连她打个哈欠,其他人目光都会立马望向她,唯恐她跑了一样。
云榆只想叹气,这阵仗,就算她长了翅膀也跑不掉啊。
她可没周净远那么多法器……
周净远?
云榆怔了怔,她很久没有想到这个人了。
她的脚步不由得停顿了一瞬,于是后面的目光又立马黏了上来。
她若无其事地继续走着,仿佛刚才突然停滞的脚步是错觉一般。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云榆脑海中一瞬之间闪过了这个念头,但是很快被眼前的事情压了下去,继续认真分析当下的处境以及接下来的应对方式。
一行人带着她抄了近路,很快来到了魔云山附近,云榆一路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在看到远处乌泱泱的人群后,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最坏的结果似乎就要出现了。
“张护卫,我们要到了。”李异突然出声,提醒道。
影子依旧保持着沉默,只是轻轻瞥了李异一眼,很快收了回来,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李异,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云榆压下满腔疑惑,在短暂的犹豫后,轻轻“嗯”了一声。
自闻晏池让人拿凳子这个插曲结束后,一直没有人再说话,空气中充满了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而云榆一行人身影的出现,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氛围。
闻晏池早早地感受到了云榆的气息,目光一直盯着来时的路。
在看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白色身影后,连忙起身,嘴上挂着笑。
他的目光扫过云榆身边的人,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好几个早早地就跟在闻疏身边的人。
突然,他的目光在某处滞住了,一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人出现了——李异。
李异一身黑色锦袍,脸上是从未见过的陌生神情。
他一个眼神也没有望向闻晏池,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闻疏,仿佛全然不认识他一样。
李异怎么会在这里?
李异和影子最先上前,影子自觉地站在了闻疏身后。李异则对着闻疏拱手道:“魔尊,你要的人我带上来了。”
闻疏对着李异轻轻点了点头,和颜悦色道:“辛苦了。”
闻晏池心猛地一沉。
人群中不乏有人认出了李异的身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两人看着也不是很熟……他不能就这样轻易怀疑李异背叛了他。
他不信李异会背叛他。
绝对不可能。
李异站在闻疏身后的另一边位置,垂着头。即便是感受感到了那人炽热的目光,也没有抬起头。
闻晏池的指甲掐进了掌心,在疼痛的刺激下,才勉强收回落在李异身上的目光,淡淡地看着闻疏:“父亲还真是大费周章啊。”
闻晏池竟然这么快就接受了李异突然出现在这里?
闻疏心中意外,也不知道是他高估了李异在闻晏池这里的重要性,还是他这蠢儿子真的有了长进。
他漫不经心地回道:“毕竟是我未来的儿媳。”
闻晏池没有再多说,撇过头不去看他们两人。快走两步,来到云榆面前,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在她耳旁小声说了些什么。
两人嘴角不约而同扬起浅浅的笑容,两两相望,看着很亲密的模样。
其实闻晏池只是简单关心了一下云榆:“没事吧?”
云榆轻轻摇了摇头。
闻晏池牵着云榆回到了原先所在的地方。
闻疏将闻晏池的话听的一清二楚,现在见到云榆后,脸上神色如常,挂着和蔼的笑容,说道:“张护卫想必一定累了吧,快坐下。”
云榆这才注意到这里有两个显得尤其突兀的凳子,嘴角微微抽动了下,然后点了点头,松开和闻晏池牵着的手。
两人分别坐了下去,只是云榆手中仍然紧紧握着剑。
她的凳子在闻晏池侧后方,微微低着头,半边脸被闻晏池的身子遮挡,看不清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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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容貌。
闻晏池仰着下巴,侧了侧身,遮挡住闻疏探寻的视线:“父亲现在看也看过了,可以回去了吗?”
闻疏丝毫不在意闻晏池的态度,仍旧坐在凳子上,亲切地询问道:“姑娘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士?”
云榆埋着头,沉默不语,看着很不好意思的模样。结果下一秒,凳子被人施法往旁边移了移。
云榆睫毛颤了颤,险些没有控制住表情。
“父亲。”闻晏池敛下眸子,声音冷了几分:“眼下只是我一个人的单相思,照你这么追问,别把人给我吓跑了。”
闻疏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目光从云榆手中的剑移到她脸上,毫无征兆地开口:“那你们回去吧。”
云榆紧紧颦着眉。
闻晏池眼睛一亮,便准备带着云榆离开。
结果两人刚一起身,闻疏又开口了:“我开玩笑的。”
闻晏池差点被气笑了。
闻疏眉头微皱,困惑道:“我怎么觉得,张护卫看着有些眼熟?”
闻晏池不以为然:“或许是从前偶然间见过一面。”
闻疏:“让我猜猜,姑娘不会是无安城的人吧?”
话音刚落,空气仿佛在一瞬之间凝固了。
云榆心跳漏了一拍,呼吸也跟着滞涩。
她慢慢地抬起头,闻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被毒蛇盯住了一样,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了上来。
云榆从余光中看到李异正在望着她,他的嘴唇翕动了两下。
刹那间,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呼吸变得急促。
云榆抿了抿发白的嘴唇,正要开口。
闻疏却收回了目光,望向闻晏池,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我就想问问,我的好儿子,怎么会跟凌云宗的人在一起?”
“凌云宗的人?”
人群中传来惊呼声,明里暗里的目光纷纷望向云榆。
如芒在背。
云榆静静地站在那里,素衣长发,双眸中是万年不变的平静与淡然,神色如常。
……嘶,这看着也不像被戳穿的模样啊。
但这气质,倒是还挺像凌云宗的人的。
一阵风袭来,吹乱了云榆的发丝,打在了闻晏池的脸上,像一片羽毛落在了上面,有点痒。
短暂的慌乱褪去,闻晏池冷静了下来,条理清晰地说道:“父亲有什么证据吗?”
“就算她曾经是凌云宗的人,如今已经是魔修了,来到魔域也正常吧。”
他顿了一下,勾起了一个讽刺的笑容,咄咄逼人:“难道魔尊看不起这类魔修?”
闻疏哑然失笑:“若是一般的魔修倒也无所谓,可这位……”
“要不你来解释一下吧?”闻疏目光刺向云榆,却没有如愿以偿欣赏到她惊慌的表情。
这幅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当真是与那师尊如出一辙,令人厌恶至极。
“闻疏!”闻晏池一时失了理智,只想着阻止闻疏接下来的发言,竟直呼了他的名字。
闻疏被突然出声的闻晏池吸引,望向闻晏池。
他面色惨白,眼睛猩红,狠狠地望着闻疏,像是想要从闻疏身上扒下一层皮来。
不长教训的蠢货。
一阵剧痛袭来,闻晏池只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一双大手扼住了,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闻疏没有看到想要的的画面,难免有些遗憾,但还是兴味盎然地吐出后半句话:“云榆。”
“——剑尊座下大弟子。”
“凌云宗风、光、霁、月的大师姐。”
50. 败露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众人面露惊异之色,有人皱着眉小声说:“我怎么记得那云榆不长这样啊。”
旁边一同来的人撞了撞他的肩膀,他闭着嘴巴不说话了。
闻晏池满脸阴霾之色,他死死地盯着一旁若无其事的李异。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此事。
他舔掉唇角渗出的血,不顾剧痛,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荒谬!”声音极其沙哑,却又难掩愤怒。
闻疏笑而不语,笑意盈盈地看着恍若置身事外的云榆:“云姑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云榆垂着的眸子动了动,她抬起头,原本平平无奇的相貌在瞬间幻化成了另一副模样——眉如远黛,眼如秋霜,薄唇粉白。
这也是她本来的模样。
众人在看到她本来的容貌后呆了呆,但是在反应过来后,有不少人拿着武器想要冲上来攻击她,被闻晏池的护卫一一拦下。闻疏面色不虞,目光轻轻扫过人群。
于是,没有人敢有动作了。
她没有看旁边脸色煞白的闻晏池,没有看不敢抬头的李异,也没有看面色各异的众人。
云榆望着闻疏,眸色沉沉。
片刻后,她的唇角勾了勾,露出了一个饱含歉意的笑容,早就准备好的话辞从她口中吐出:
“我仰慕少主和魔尊许久,此行,正是想要为魔域效力。自堕为魔修之后,我深知其他门派再也无法容纳我。伪装身份,也只是怕各位一时无法接纳我,不得已而为之。”
她听着自己熟悉的声音,却又觉得那么陌生,仿佛是另一个人在说话一样。
恍然间,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很大,抓得有点疼。
她垂眸,看到了闻晏池泛着青筋的手,以及手腕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再抬头时,她看到闻疏脸上的笑消失了,只是看着她,没有什么表情,给人带来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云榆却突然之间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平静。即便耳旁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一股脑地涌进了她的脑中,她也只是静静地听着:
“堕为魔修?”
“我听说云榆在和其师弟周净远大婚时,两人离奇消失……”
“他们二人可是素来不和……”
“不会吧?难道真的是……”
“我就说少主这么专情的人,不可能这么快移情别恋……”
……
“闭嘴。”闻疏陡然出声,冰冷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刚刚还在兴致勃勃讨论的人群陡然间鸦雀无声。
好一会儿,闻疏才开口,意味不明:“云姑娘倒是坦诚。”
或许是刚才的话说出来了,后面再吐出类似的话就轻松不少了。
云榆很顺畅地接道:“还望魔尊能给我一次为魔域效力的机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父母可是死在了影子的手里。我凭什么相信,你能毫无芥蒂地为魔域效力?”
闻疏的话像针一般刺向了云榆,她的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阵痛,父母临死前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她强撑着不去看影子,不去看她的仇人,只是很轻地问了一句:“这重要吗?”
闻疏嘴角微微勾起,扬起一个讽刺的笑容,却看见云榆露出了一个跟他极其相似的笑容,眼中充满了仇恨。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他们早早死去,没有给我提供任何助益,也没有陪着我长大。我从小便恨极了他们,恨他们为什么抛下我去参与魔域和人间的战争。”
“所以,他们的死与我有何干系?”
攥住她手腕的手松了松。
闻疏的笑僵住了。
有人脸上露出了如出一辙的仇恨表情,类似的经历让他们感同身受。
不少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真看不出人人仰慕称赞的凌云宗大师姐原来还有这想法啊。
难怪会堕为魔修,一看就是当魔修的好苗子。
在云榆短短一番话后,众人的态度隐隐发生了改变,望向云榆的目光柔和了不少。
闻疏定定地看了她两秒,忽然笑了:“云姑娘这一番话倒是令本尊刮目相看,我真想看到方令易听到后会有什么反应。”
云榆对答如流:“魔尊要是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拜你为师。”
话音刚落,云榆感受到手腕上传来一阵异样感,闻晏池正在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她不解地看了闻晏池一眼,闻晏池抿着嘴,一言不发。
在一片寂静中,陡然出现一阵鼓掌声。
闻疏不紧不慢地拍着掌,发出低笑声,自顾自笑了一会儿后,眼睛发亮,突然问道:“他们都猜测你杀了你的师弟,真的吗?”
“是,我在大婚当日杀了周净远。”云榆没有丝毫犹豫地回道,铿锵有力的话落在了众人耳中,也佐证了他们的猜测。
闻疏:“为了证道?”
云榆:“为了证道。”
他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吐出这么一番话来:“阿池,我一直以为你一无是处,没想到眼光还不错。”
闻晏池紧紧地闭着嘴巴,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闻疏也不恼,心情愉悦地吩咐道:“好了,大家都回去吧。”
就在闻晏池松了一口气后,闻疏又开口了:“云姑娘,你留下吧,我们两个再好好谈谈。”
闻晏池不假思索地回道:“那我也留下。”
闻疏瞥了他一眼:“你留下干什么?”
闻晏池:“我怕你欺负她。”
闻疏:“……”
最终在云榆的劝导下,闻晏池还是跟着众人一起离开了。
闻晏池想,反正闻疏身边有他的人,如果云榆出了什么事,他也能第一时间赶到。
一整天的闹剧就这样因为闻疏短短一句话结束了。
偌大的林子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闻疏:“坐下吧,时间还长,我们好好聊聊。”
片刻后,云榆坐了下去。
这次谈话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时分。
……
凌云宗大师姐云榆叛出师门、杀夫证道、投靠魔域的消息在这短短几日传遍了修仙界。
一时之间,云榆成为了全修仙界所唾弃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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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凌云宗身为修仙界第一大宗,也深受其影响,在其他名门正派面前抬不起头来。
但是在消息传出后,凌云宗掌门当机立断,第一时间昭告修仙界,声明将云榆逐出宗门,此后凌云宗众人与云榆势不两立。
这才勉强挽回了一点脸面。
除此之外,凌云宗关闭了宗门,在这段时间内,众人都不得擅自出去。
这段时间,凌云宗上上下下的氛围都显得尤为安静。
当然,也有例外。
“大师姐绝对不可能做出此事!”
“我看是有人成心要去害大师姐,我非要去撕烂了那些传谣的人的嘴不可!”
安与秋一把拦住了想要冲出去的段温玉,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温声哄道:“温玉……冷静,冷静。来,深呼吸。”
“你叫我怎么冷静?!”段温玉红着眼睛,烦躁地在房间内四处走动着,“他们就是仗着师尊闭关,没有人给师姐撑腰,所以不去查探真相,就这样轻而易举将师姐逐出了宗门。”
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段温玉只能对着安与秋控诉:“师姐对他们还不够好吗?!凌云宗受过她恩惠的弟子比比皆是,那些因师姐的名气而获利的长老怎么这下就一声不吭了?”
安与秋双手放在段温玉肩膀处,固住她的身形,望着段温玉湿润的睫毛,心下一软,温声安慰道:“温玉。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也不相信大师姐会这样做。”
段温玉撇着嘴,好半天没说话。
安与秋正要继续安慰她,却听见她突然开口:“我要去找师姐。”
安与秋愣住了,一时之间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问道:“你说什么?”
段温玉抬起眼睛,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重复道:“我要去找师姐。”
安与秋皱了皱眉,想到凌云宗目前的局面,肯定道:“你出不去。”
段温玉斩钉截铁地说道:“所以,我要你帮我。”
在看到安与秋眼中的犹豫不决和迟疑后,段温玉软化了语气,扯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道:“二师兄,算我求你了。”
安与秋放下了在她肩膀上的手,侧过身子看向窗边,似乎在认真的考虑。
段温玉怔了一下,锲而不舍地劝说道:“我知道你也担心师姐,但是你身后有安家,不可能就这样去找她,不可能为了师姐和周家发生冲突。
“但是我可以。”
“我孑然一身,没什么多余的牵挂,就算是离开凌云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段温玉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哽咽。
安与秋的心颤了颤,理智和情感在来回拉扯,他陷入了两难之中。
房间内陷入了沉默。
他毫无征兆地问道:“你是为了那人的恩情吗?”
段温玉的身子僵了僵,张开嘴,好半晌没有回答。
很久后才慢慢说道:“……不全是。”
此时,安与秋余光突然瞥见云榆曾赠予他的那份礼物。
脑海中闪过了千万个画面。
瞬间,他做好了决定。
他说:“好,我帮你。”
51. 葭然花
众人陆陆续续回到了万魔城,面上神情各异,有匆匆赶去传递消息的,也有乐呵呵地去找好友分享八卦的。
一向死气沉沉的万魔城一时之间变得十分热闹,街上的酒楼里、茶馆里挤满了人,热切地聚在一起讨论着,时不时还发出几阵惊叹声。
闻晏池与这份热闹却是格格不入。
到万魔城后,他第一时间回到雁池殿,召回亲信,安排原定的计划暂停,其他人按兵不动。
而西北那边,他必须暂时减少和他的联系。幸好西北之前都是趁着夜色偷偷溜来,没有被人发现过。闻疏暂时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将所有事情安排好后,偌大的雁池殿只剩下了闻晏池一个人。
雁池殿内只有寥寥几盏灯是亮着的,除此之外唯一的光亮是地面雪白毛发上的点点金色光辉。
闻晏池揉了揉太阳穴,一手撑着头,闭目养神。
慢慢的,他睁开了眼睛,眼目垂着,望着地面。
“砰”的一声巨响,他随手将桌面上放置的杯盏摔在了地上,深紫色液体从摔碎杯子中流出,掩盖住了那点金色光辉。
这雪白毛发是金辉兽身上的,金辉兽,一种非常强大且稀有的生物。
闻晏池从小就怕黑,殿内常常需要留着几盏灯才能安然入睡。但是后来,不知为何,就算留了几盏灯,也还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当时的他太弱小了,身边没有几个真心效忠他的人,更不会有人关注到此事并为了此事大费周章。
而在他身边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李异,在某一天,带着浑身的伤和金辉兽的毛发出现在了他面前。
闻晏池无法忘记那一天,也是从那一刻起,他注意到了李异。
李异怎么可能背叛他?
回忆起往事,被压制已久的愤怒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闻晏池气的浑身发抖,额上青筋凸起。
他竭力保持着冷静。
李异对他的计划不说是了如指掌,也至少了解了个大概。他情感上仍然不想相信李异背叛了他,但理智还是让他做出了眼下的决定。
闻晏池有自己的底线,他绝不能让其他追随他的人置于危险之中。
如果李异真的背叛了他……
闻晏池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此时此刻,云榆也回到了万魔城,但并不是原先的寝殿。
闻疏以接待贵客的理由将她安排到了疏林殿中的一间客房中。
名为接待,实则与囚禁无疑。
客房外有两个护卫守着,一个金丹期,一个元婴期。动起手来云榆多半不会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云榆的储物袋被收走了,所有的法器都派不上用场。
只有周净远送的那把剑,留在了她身边。
出乎意料的是,与闻疏的对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煎熬。
闻疏扫了一眼她的剑,温和的提问:“云姑娘怎么换剑了?”
云榆张口就来:“我已经决心投靠魔域,自然不应该还带着凌云宗的东西。”
闻疏笑了笑,并未过多纠结此事:“我听说,云姑娘还有一个弟弟?”
云榆言简意赅:“路上认的义弟。”
“哦?是吗?”闻疏意味不明地问了句,然后又说:“开玩笑的,我自然是相信云姑娘的。”
他们的谈话持续了很久,但是闻疏却并没有打探凌云宗的任何机密,反而之后像闲谈一般跟她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只是在谈话的最后,闻疏以看似温和实则强硬的态度收走了她的储物袋,笑着说道:“云姑娘,我很期待你后面的表现。”
云榆心头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一旁的树枝在风的吹动下摇晃着,张牙舞爪。
她慢慢地勾起了嘴唇,说:“希望我不会辜负魔尊的期待。”
闻晏池在整理好心情后,马不停蹄地跑到万魔城城门口守着。一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也没有等到那个人影。
他有些按捺不住,正打算直接去魔云山找人。
突然旁边有人冷不丁出声道:“少主,魔尊托属下告诉你,云姑娘是贵客,住在雁池殿不大妥当,已经搬到疏林殿的客房去了。”
待看清旁边那张脸后,闻晏池涌起了一股无名火。他记得清清楚楚,此人一个时辰前就来到了城门口,然后一直站在守卫旁边。闻晏池当时只当是来换班的守卫,并未放在心上。
没想到是来告信的,竟然还把他耍了个团团转。他知道这定是闻疏的命令,但是那又如何?
闻晏池握紧了拳头,手中出现了一把深紫色大刀,飞速地砍向旁边的人,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熟悉的清冷声音:“闻晏池,你太冲动了。”
于是,刀在离男子颈脖一尺之隔的位置停住了。
男子话一出口便察觉到了闻晏池身上毫不加掩饰的杀意,但是却被威慑而无法动弹。
眼下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连忙跪了下去,声音颤抖:“少主饶命。”
闻晏池冷声说道:“滚。”
男子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闻晏池阴森森地看着远处的树木,转头便就去疏林殿了。
疏林殿与雁池殿相隔甚远,但离城门口挺近的。
只是闻晏池刚到门口,就被人拦下了。
疏林殿的人与闻疏一个德行,面对闻晏池铁青的脸,神色也没什么变化,语气毫无起伏:“魔尊已经歇下了,吩咐过任何人不能进疏林殿。”
闻晏池怒极反笑,连说了三个好字。
护卫平静地说道:“少主请回吧。”
下一秒,护卫的脖子被紧紧攥住了。
旁边的几个护卫纷纷提着武器,戒备地看着闻晏池。
“少主这是什么意思?”
闻晏池慢慢地松开手,深紫色眼眸在夜中显得格外诡异,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放心,我不杀你,也不进去。”
几位护卫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
终于,闻晏池开口了,语气阴森:“告诉我,李异在哪里?”
就在闻晏池要彻底丧失耐心的时候,有人回答了闻晏池的问题:“魔尊有令,以后李异在他身边做事,吩咐过我们不能透露他的行踪。”
此话一出,那几个护卫都低着头,屏住了呼吸,没有人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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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闻晏池神色。
谁知,闻晏池半晌都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有人鼓起勇气,掀了掀眼皮,看向闻晏池。
闻晏池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可怕的平静,只有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和下颌角绷紧的肌肉,泄露了那正被强行镇压的、足以掀翻屋顶的怒火。
“很好。”闻晏池沉默良久后,只吐出这两个字,没有任何语调,却让人不寒而栗。
那人慌乱地低下头,没有人想要触他的霉头,都保持着沉默。
就在这时,门却陡然打开,李异出现在了门后。
在看到闻晏池后,他的脸上闪过了一瞬的惊讶,但是很快恢复了平静,若无其事地颔首道:“少主。”
“李异。”闻晏池再也克制不住滔天的愤怒,咬牙切齿地叫出了这个名字,“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恶狠狠地盯着这个人,就是他,这样一个平平无奇、全身上下找不出来几个优点的人背刺了他。
凭什么?
他凭什么背叛他?!
若换成任何一个人背叛他,闻晏池都不会这么愤怒,但是那个人绝对不能是李异。
如果不是他的话,李异早就死了。
是他将李异从生死一线拉了回来。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李异回望他的眼神冰冷而又锐利,片刻后,突然叹了叹气,眼神带了一点柔和,轻声道:“时候不早了,少主早点回去吧。”
闻晏池定定地看了他几眼,目光恨不得从他身上扒下一层皮。良久,他呼出了一口气,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疏林殿客房中。
云榆感受到了闻晏池的气息出现,但是没过多久,那股气息消失了。
她清楚地意识到,闻疏不想让闻晏池见到她,起码是,现在不想。
云榆的确想见闻晏池一面,但是眼下见不了也没其他办法了。
她坐在窗边的凳子旁,窗外种着大片的葭然花——这是唯一一种能在魔域存活的花。但是这花原本并不叫这名,是闻疏在后来为纪念亡妻林葭然改的名。
她望着窗外的葭然花,秀眉微颦。
就在不久前,她在李异的手臂处,看到了一模一样的葭然花印记。
一行人回到万魔城后,闻疏安排李异将她带到了寝殿。两人在路上并没有任何交流,但是云榆敢肯定,李异是故意让她看到这印记的。
他想告诉她什么?
云榆轻敲着桌子,若有所思。
突然,她在窗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西北。
西北也看到了她,平淡地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走着,仿佛没有看到她一样。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目前的处境似乎很不妙,别说毁掉魔器,怕是自保都难。
云榆喝掉杯盏中冷掉的水,眼神中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光芒。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不过,无论如何,至少,周净远应该已经平安出去了。
她没有对不起巫悦。
想到此事,她心中烦闷散了一些,手上仍然在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52. 第 52 章
连续好几天,闻疏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
在这几日里,出入疏林殿次数最多的除了闻疏的那几个亲信,便只有李异了,西北偶尔会来。
而闻晏池却一次也没有来过疏林殿。
云榆被严加看管,甚至连大门都不能出,顶多只能偶尔在疏林殿内其他地方逛逛。
而她最常去的地方,便是窗户外那片种满了葭然花的地方。除此之外,就是去后院空处练剑。
云榆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也主动找过闻疏好几次,但是次次以各种理由被拒之门外。
守着她的那几个护卫嘴巴很严实,无论她怎么套话,也没有跟她多聊半个字。
疏林殿地处偏僻,在万魔城最僻静的角落,里面除了寝殿便只有大片大片的葭然花和一些光秃秃的树。
太阳从来照不到这里。
从白天到黑夜,从殿内到殿外,疏林殿一直是一片死寂。
只是短短待了几天,云榆都有点心绪不稳了,只能通过练剑发泄出那些情绪。
这一日,她在后殿练剑。
剑招扬起的片片树叶在空中飞舞着,有朵花瓣飘到了她的脸上,苦涩的味道向她涌来。
与此同时,云榆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在向她靠近。但是她丝毫没有被影响,只是聚精会神地练着剑。
一套剑招练完,她干脆利落地收好剑。
云榆转身望向那人,脸上的花瓣不知何时飘到了她的肩上。
李异站在那里,不知道站多久了。
他平静地颔首说道:“云师姐,魔尊有请。”
突然之间,花瓣被风吹落了,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上。
云榆:“走吧。”
疏林殿远比想象中热闹得多,除了闻疏和影子以外,还有几位鼎鼎有名的魔域长老也端坐在正殿两侧。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闻晏池和西北竟然也在。
一行人齐聚在疏林殿正殿中,但没有任何人说话。
殿内极其安静。
跟着云榆身边的那几个护卫被留在了殿外。
云榆和李异相继踏入殿内。
李异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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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唤了声:“魔尊。”然后自顾自地站在了闻疏身后的另一边位置。
云榆独自站在殿中央。
殿内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闻晏池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云榆,看见云榆神色平常,只是发丝略显凌乱,似乎并无大碍,暗自松了一口气。
“云姑娘来了。”闻疏坐在主位,和颜悦色地问候道:“快请坐。”
殿内剩下的空位只有闻晏池旁边,云榆没有多加犹豫,坐了下去。
“父亲今天大张旗鼓叫来这么多人,是有什么要事吗?”闻晏池率先开口,打破寂静。
对于闻疏的目的,他心中已有猜测,面上仍是一副困惑的模样。
“少主多虑了,是我们想见见这位凌云宗的大师姐。”
“长老怕是糊涂了,阿榆早就离开凌云宗了,与那破宗门没有半点关系。”想起凌云宗一听到消息就迫不及待将云榆逐出宗门的事,闻晏池声音带了几分真情实感的怒意。
听到“阿榆”这个称呼,云榆的嘴角微不可微地抽了抽。
53. 婚约
胡长老被噎住了,一味地摸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但笑不语。
殿内的气氛再次凝住了。
闻疏半合着眼,慢悠悠地开口:“云榆,你当真想为魔域效力?”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随口一问。
云榆斩钉截铁地答道:“是。”
闻疏睁开了眼睛,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云榆,他说:“关于云姑娘对魔域的忠心,我自然是相信的。但是只我一个人相信,可没什么用。”
此话一出,几位长老和西北面上神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应该是闻疏提前知会过了。
闻晏池的身体一下子变得紧绷,他若无其事般轻轻酌了一口茶水。而茶杯上,沾上了一点水,透露出了他的紧张。
云榆料到闻疏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因此只是平静而淡然地对上闻疏的眼。
闻疏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云姑娘若想长久待在魔域,自然得做出点实际行动,让各位长老和魔域的人也相信你的忠心。”
话语中提到的各位长老有好几位十分配合地一句接一句附和道:
“云姑娘手上可沾了不少魔修的血,实在是让人难以放心。”
“是是是。”
“魔尊说的有道理。”
云榆摩挲着剑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魔尊言下何意?”
闻疏并没有接着卖关子,道出了自己的目的:“魔域最近出了不少事,有不少魔修在无冤城那里出了事,听说凌云宗也有人在。”
他并没有错过云榆在听到“凌云宗”一词时骤缩的瞳孔,兴味盎然地补充道:“哦,你的小姨还有周净远的母亲好像也在那里。云姑娘可愿意和我一同去无冤城一趟?”
剧烈的心跳声扰乱了云榆的思路,几乎让她不能理智思考,哪怕众人的目光齐聚在她身上,都在等她的回答。
她望着杯子中自己模糊不清的倒影,仍然好一会儿都没有出声。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最先出声的不是云榆,甚至不是闻晏池,而是闻疏。
他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云姑娘不愿意就罢了。”
云榆不相信闻疏会这么好心。
果然,她等到了他的下文:“我也不想为难你,这边还有一件简单点的事。最近关了不少普通人和修士,有些人实在是冥顽不灵,云姑娘代我们解决一下吧。”
解决修士和哪些普通人?
云榆的喉咙变得干涩,她对闻疏的用意一清二楚,里面关着的人或许还有她曾经并肩战斗过的伙伴。
就在此时,闻疏的声音再次响起:“这点小事,云姑娘不会还不愿意吧?”
闻疏是在逼她。
云榆轻而易举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但是这并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反而让她无可救药地陷入了痛苦与纠结之中。
闻疏一句接一句的逼问影响到的从来不只云榆一个人。
闻晏池再也无法冷眼旁观。
他突然站了起来,挡住了闻疏望向云榆的目光,坚定地开口:“我对阿榆情根深种,她必然是未来的少主夫人,我不放心她去做这些事。”
“情根深种?”闻疏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随即冷笑道:“呵。还是你的一厢情愿?”
闻晏池一瞬间哑口无声,肩膀松了松,似乎全身的力气被抽光了,只徒然站在那里。
云榆心中一动,看着闻晏池高大瘦弱的背影,却莫名想起了周净远。想起很小的时候,周净远也是这样地义无反顾地挡在她的身前。
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离开魔域了吗?
云榆有些恍然,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大家都看着他们二人,在等她的回答。
无论闻晏池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站出来,他说出这话客观上是在维护她。
情感上,她不能让闻晏池难堪,理智上,她也必须给出肯定的回答。
云榆抿了抿嘴,清澈悦耳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殿中每个人的耳朵:“不是他的一厢情愿,我也喜欢他。”
她没有关注任何人的反应,半垂着眼睛,一字一句解释道:“所以我才会在进入魔域的时候,第一时间应聘他的贴身侍卫。”
闻晏池转过身来,目光愕然,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在她沉静如水的双眸下,咽了回去。
最终只是嘴唇翕动了下。
闻疏挑了挑眉,笑着问道:“哦,真的吗?”
云榆干脆利落地应道:“千真万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短暂的沉默后,一阵低笑声从高堂传来。
闻疏笑弯了眼,很愉悦的模样。半晌,他止了笑声,轻轻拍了两下掌,眼眸中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光芒。
闻晏池和云榆双双望向闻疏。
他慢慢说道:“既然两位两情相悦,云姑娘又不愿做其他事,我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云榆右眼皮跳了跳,下一秒,她听见了闻疏的声音:“反正云姑娘的道侣已经死在了你的剑下,不如就和阿池结为道侣?”
“到时候天地为鉴,日月为证。你若做了对魔域不利的事,也会受到天罚。”
“想必各位长老和魔域众人也会因此放心,相信你的忠心了。”
待闻疏说完这一番话,殿中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中。几位长老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料到剧情的走向竟是如此。
闻疏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了众人,于是,殿中变得热闹了起来:
“魔尊说的未尝不可。”
“既然魔尊都这么说了,云榆若是答应了,我绝不会再起任何疑心。”
“魔尊英武。”
“……”
而最该表态的两人却齐齐陷入了沉默,闻疏轻敲着桌面,沉闷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响着,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怎么,你们不愿意?”
云榆握着剑的手泛白,不可控地颤抖着。哪怕垂着眼睛,高堂上投来的目光让人不可忽视,就像无形的枷锁般。
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张懵懂而害羞的脸颊——那是小时候的周净远。
两人重逢后,周净远听说两人有娃娃亲时,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偷偷抬眼观察她的反应。
这张脸褪去后,再次浮现出的是一张震惊而不解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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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不久前的周净远。
当她的剑捅入他的胸膛,周净远就这般痛苦地望着她。
突然,闻晏池转身看向云榆,眼睛中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深紫色眸子宛若紫罗兰一般,摄人心魄。
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掷地有声。
他说:“我求之不得。”
云榆被闻晏池的话唤回了注意力,她对上闻晏池的眼睛,想起的却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在失忆后,那双眼睛总是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支持着她的一切决定。
云榆嘴角微微勾起,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我也愿意。”她的声音轻轻的,但并不让人觉得敷衍。
两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一般,郎情妾意,含情脉脉。
过了一会儿,殿内硬是没有人说话,打破这个氛围。
闻疏熟悉的低笑声再次响起。
云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脸颊泛着红。闻晏池也别过了头,若无其事般望着角落处的装饰。
李异从余光中看到了一片一闪而过的晶莹。
他并不在意,只是漠然地看着这一出大戏上演,等待着适合自己上场的最佳时机。
闻疏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他对闻晏池了如指掌,清楚他的心思,在不在演也是一眼能够看出来。
而另一位……倒是有意思得很。
葭然啊葭然,你儿子怕是要步你的后路了。
他猝不及防地笑了一声,活跃气氛般问道:“云姑娘这次不会杀夫证道了吧?”
云榆眨了眨眼睛,嘴角噙着笑,回道:“魔尊说笑了。”
闻疏瞥了一眼一旁的胡长老,得到示意的胡长老识相地提问:“两位既然都愿意,那这婚事算是定下了。魔尊,您觉得这婚期订在什么时候比较合适?”
闻疏把玩着手上的链子,漫不经心回道:“为了向其他人证明云姑娘的忠心,自然是越快越好。”
此时,角落中的一位长老突然出声了:“自古以来,魔尊和少主大婚所需要准备的东西颇为繁杂。魔尊,礼不可废。”
云榆对此人有印象,在刚刚两次附和中,这人都未多加参与。
闻疏“嗯”了一声,转而向一直保持着沉默宛若摆件的西北问道:“左护法,这事向来是你负责。你告诉我,最快也需要准备几天?”
西北站起身,沉吟了一下,给出了一个准确的答案:“回魔尊,最快需要准备七天。”
闻疏拍案敲定:“那就七日后。”
他不紧不慢地嘱咐道:“左护法,该请的宾客可一个也不要忘。当时我和葭然的婚礼太仓促了,这回定然要好好准备,给阿池一个终生难忘的婚礼。”
默了一下,他笑着说道:“对了。这等喜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西北颔首道:“是。”
目的已经达成,闻疏示意众人可以离开了,只留下了几个亲信。
闻晏池是最后走的,在他即将跨出门槛时,他听到了闻疏意味深长的声音:
“阿池,恭喜你啊,得偿所愿。”
他愣了愣,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54. 变故横生
闻晏池在离开正殿后,迫不及待地往云榆客房方向走去,却被人在半路拦下了。
那人例行公事般解释道:“少主,魔尊有令,您和少主夫人在大婚前不能见面。这段时间,您最好也别来疏林殿了。”
闻晏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顶着个冰块脸回雁池殿了。
云榆回到了客房,与之前不同的是,她丧失了更多的自由,几乎被软禁到了客房中。
后院的门设了阵法,她不被允许去后院练剑,只有在傍晚时分能够在殿外待一小会儿透气。
桌盏上昏暗的灯光照在她素白的脸上,神色晦暗不明,她轻轻摩挲着手指。
周净远没有死,两人已经举行了道侣大典,他们的婚姻仍然有效。
于情于理,她和闻晏池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完成道侣大典的。
所以,她必须要在这七天内离开魔域。
她转动了下手,手指夹缝间出现了一小片绿色,却在下一秒又消失了。
离开魔域或许并不难。
真正难的是,如何在七天内毁掉魔器。
在一连串的变故下,一向从容淡定的云榆难免也有些迷茫,
她的选择真的是正确吗?
难道真的是她太狂妄自大了?
罢了。
她也不可能回头了。
她熄灭了灯盏,在熄灭的前一刻,烛火清楚地照亮了云榆眼中的决绝。
大婚前第七天。
傍晚时分,云榆来到那片种满了葭然花的亭子里透气,闻疏安排的几个护卫在亭子不远处牢牢地盯着她。
她慢悠悠地酌了一口茶,这是闻晏池昨日派人送来的。
耳畔突然响起有人说话的声音:
“诶,你听说最近那件事了吗?”
“少主结婚的事?这个谁不知道,闹得沸沸扬扬的。”
“我是说传送阵被封的事!”
“这不正常吗?要是不封的话,肯定会有人来闹事。”
“但是我给你讲……”
……
议论的声音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
不远处的几个护卫面色如常,似乎压根没有听到这个声音。
云榆轻敲了几下杯壁,想起那日被收走储物袋时的场景,若有所思。
“云姑娘,天色已晚,该回去了。”为首的护卫向前走了几步,提醒道。
云榆抬头,看向被群山遮住了一半的太阳。疏林殿树太多了,稀疏而干枯的树枝挡住了大半阳光。
只有点点光辉撒落了下来,落在了亭子上,落在了她的脸上。
凉凉的。
就在护卫忍不住要再次出声提醒的时候,她收回了眼神,淡淡说道:“走吧。”然后转身往客房方向走去。
大婚前第六天。
订做婚服的人早早地便来了,在那人进来后,寝殿的门仍然敞开着——这是闻疏下的命令,但凡寝殿中谁来拜访,都必须把门打开。
那人躬了躬腰,唤了一声:“少主夫人。”在得到云榆的允许后,拿着量身围的工具公事公办地上前开始测量她的身围。
那人动作麻利,很快结束了测量,然后便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云榆一个人。
那几个护卫没发现什么异常,因此在云榆关门的时候,互相望了望,没有阻止她的行动。
云榆深呼吸一口气,合上了窗户。
她走到昏暗的角落处,从衣缝里拿出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只简简单单写了两个字——勿忧。
云榆一眼认出这龙飞凤舞的字体绝对是闻晏池所写无疑,她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手上很快发动灵力将纸条销毁。
大婚前第五天。
东南回来了。
云榆从窗户处偶然看见东南和西北并肩往主殿的方向走去。
东南满脸都是毫不加掩饰的愤懑之情,嘴巴一直张着说个不停。
西北则安静地站在一旁。
突然,东南闭上了嘴。
在他投来目光的前一秒,云榆迅速地侧身躲在了一旁。
东南看到了一张半敞开的窗户,窗户里的事物像隔了一层雾般,看不大清。
他皱了皱眉,联想起最近发生的事,转头询问一旁的西北:“那就是云榆的住处?”
西北默了一瞬,纠正道:“那是未来的少主夫人。”
东南心中对闻晏池有气,面对闻晏池这位名义上的未婚妻更是给不出任何好脸色。
他轻哼一声,加快脚步,不理西北了。
西北在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那边的窗户,目光移到了前方的东南身上,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大婚前第四天。
今天倒是非常的风平浪静,一整个白天都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但是越是如此,越让云榆感到不安。
她正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突然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一种强烈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涌了上来。
云榆将纸张揉作一团,熟练地借旁边的灯盏烧毁了纸团。
眼见着纸团被烧的只剩一点点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直到看到纸团彻底消失殆尽,她深吸了一口气。
门内好半晌没传来声音,门口的护卫耐不住了,生怕云榆生了什么通天的本领,悄无声息地跑了。
为首护卫看了看门前畏畏缩缩的身影,冷哼一声,正准备暴力打开门。
门开了。
他对上了一双冷如寒冰的眼眸,护卫不禁打了个寒颤,低下了头,唤道:“云姑娘。”
自闻晏池和云榆的婚约确认后,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一众护卫原本已经改了称呼,称云榆为“少主夫人”。
但是云榆对此很是不虞,闻疏听说此事,也只是无所谓地说了句:“随她去吧。”于是他们的称呼又变更了回来。
云榆的目光从护卫身上移到一旁存在感极低的周生身上,愣了愣,不动声色打听道:“这位是?”
“云姑娘,这位是周生周大人,是魔域有名的富商。”另一边的护卫恪尽职守地解释道,被点到的周生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周生拱手道:“久闻云姑娘的大名。”
“哦,我想起来了,之前在酒楼里和周大人有过一面之缘。”云榆装作恍然大悟地模样,抿了抿唇,继续问道:“不知周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周生:“我听闻云姑娘家父是珍馐坊的主人,后面珍馐坊落到云姑娘手上,经营的也是如火如荼。”
“恰好我最近正筹备在魔域开一家食坊,于是就想到了您,特地请求魔尊想要向您寻求一下经验。”
云榆挑了挑眉,问道:“魔尊他同意了?”
“是的。”周生点了点头,面色如常。
云榆打了个哈欠,颦着眉,过了一会儿才松口道:“好吧,既然魔尊同意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转身,慢悠悠地迈步走进房间内,留下一句:“进来吧。”
周生忙不迭地跟在她身后,合上了门。
门口护卫无一人有任何异色,想来是得到了闻疏的应允。
云榆一进房间便坐了下来,反观周生,一直站着。
两人相对着,突然,周生冷不丁开口:“你想离开魔域吗?”
云榆属实没有预料到周生的话,一时之间没有回复。
周生却将她的沉默误以为是有所顾虑,认真解释道:“你放心,我身上携带了法器,外面的人听不见我们说话。”
法器一般只能供修仙者使用,只有极其特殊且稀有的法器才能供大众使用。
周生怎么可能接触到哪种法器?
云榆心中疑虑重重,不露声色地旁敲侧击:“周大人这是何意?”
周生面上带着笑,轻描淡写道:“受人之托罢了。”
他接着说:“云姑娘若想离开,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受人之托?
云榆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但是又觉得这个猜测似乎有些过于离谱了,让人难以置信。
“……我知道了。”她神情泰然自若,颔首应道。
周生静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云榆的回答。
云榆并没有纠结多久,一是因为她若想离开基本上随时都能离开,二是她还惦记着另外一件事——毁掉魔器。
云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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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知肚明,毁掉魔器的事如今看来无疑是天方夜谭。但是到了这一步,不作任何尝试也绝不是她所愿。
她干脆给了回复:“周大人若只是为了此事,那请回吧。”
周生闻言,眼睛中闪过了一丝无奈,轻轻皱着眉,回想起那人的嘱咐,忍不住叹了口气。
既然选择了淌这一趟浑水,那这水再深点也无妨了。
云榆见周生一动也不动,脑海中冒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下一秒,她听见周生说:
“魔器就藏在传送阵中,攻击传送阵,找出藏在里面的魔器,把它带到之前封印的地方。”
“这是毁掉魔器的唯一办法。”
云榆猛然抬起头,攥紧了手,眉毛紧紧颦着,冷眼审视着周生。
周生全然没有受到影响,自顾自说道:“——以上都是那人托我转告给云姑娘的话,至于你信不信,就跟我没关系了。”
“他说如果云姑娘没有选择离开的话,就让我把这消息告诉你。”回忆起少年笃定的语气,周生摸了摸鼻子,当真是有些想不通。
云榆嗓子有些哑,好不容易出声,声音发着颤:“那人是谁?”
那人并没有提起保密身份的事,想到那人的真实身份,周生心中五味杂陈,还是如实回答道:“周净远。”
云榆起身,不可置信地发问:“他没有离开魔域?”
她望着被吓了一跳的周生,咬牙追问道:“告诉我。”
周生想也不想,将他知道的消息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他联系上我是在传送阵被封后的那天,至于他现在有没有离开魔域,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这一番话,周生宽慰道:“云姑娘放心,我不会像其他人透露他的身份的。”
在听到周生的话后,云榆慢慢地坐在了凳子上,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脑海中闪过千万种念头,她告诉自己,必须要保持冷静。
没过多久,她再次出声,语气是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魔尊待你不薄,你为什么会来转告这些话?”
周生料到云榆不会轻易相信他,不欲多加解释,笑着说:“商人重利,自然是因为有人向我许诺了重利。”
过了一会儿,他望着窗外,一边摇着头一边呢喃道:“凡人百年,所求的不过是安稳度日罢了,长久待在魔域也并不是我所愿。”
他受够了待在魔域被冷眼相加的日子,也受够了把柄拿捏在别人手上的日子。
魔修个个都是阴晴不定、心狠手辣的主,他只是先一步背叛了闻疏,那又如何?总归是闻疏欠他们周家的。
想起周净远所许以的那些足够他们周家在人间潇洒几百年的东西。
周生露出了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容,不忘提醒道:
“对了,第三日是最好的时机。”
未避免引起闻疏的怀疑,周生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后,待了一小会儿就离开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都没有人再来拜访云榆。
从太阳高升到太阳落下,她一个人坐在窗户旁待了很久。
就连难得的出去透风的时间,她似乎都全然忘记了。
夜色将至,云榆突然很想练剑。
但是她现在不应该,也没有机会练剑。
……
大婚前第五天。
这一天过得很快,一整天都是异常的平静,没有发生任何的事情。
云榆千方百计传出的消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猜想,闻晏池多半是被什么事绊住手脚了。
然而,也有可能是最坏也是最合理的结果——闻晏池选择了明哲保身。
无论是哪种情况,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时间来到了凌晨。
疏林殿被夜色笼罩,比起白天而言,夜晚的疏林殿更加的沉闷,静得可怕。
闻疏有个怪癖,他讨厌任何人在夜晚发出声音,哪怕再细微的声音,只要让他听见,那人都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而闻疏修为高深,只要他想,几乎能够感受到疏林殿任何的风吹草动。
久而久之,一到夜晚,疏林殿的所有人都自觉地闭上嘴,利用灵力放轻脚步声,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55. 后会无期
此时疏林殿的客房中,却传来了细微的响动声。
一阵簌簌的风声悄无声息的到来,那风声很细微,很容易就被人忽略过去。但是,云榆还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味。
但是,客房的窗户死死地关着。
云榆心头一颤,握紧手中剑,悄无声息地来到窗户旁,躲在一边。
蓦然间,她瞳孔骤缩,手松了松,剑险些从手中跌落。
云榆难以置信地望着前面,望着这个像鬼魅一般猝不及防出现在她面前的人。
眼前人身着一身黑衣,头发高高束起,黑色的发带在空中飘摇。
他扯下脸上面巾,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李异。
云榆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旁若无人般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然后点燃了它。
云榆没有从这东西上感受到任何威胁或是攻击的气息。再三衡量过后,她既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止李异的动作。
火烛发出了浅紫色的光芒,照亮了李异的脸——云榆猛然间发现,他的瞳孔原来不是纯黑色,带了点浅浅的紫色,正如这火焰一般。
李异平日里面对他们时,总是低着头,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因此云榆从来没有细细看过他的眼睛。
联想到之前所发生的事,她心中冒出了一个荒谬的猜测,冒出了一身冷汗。
“你可以把这火焰当做是一个简易的屏蔽阵,但是比高级屏蔽阵的功效要强一些。”李异没有错过云榆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他笑了笑,很平和地解释道。
云榆沉默不语。
于是他不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道出此行目的:“魔器藏在传送阵内。”
云榆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错,她咀嚼着李异话中的意味。
她清楚李异知道她的目的,在这个确切的事实下,一连串的疑惑随之浮现。
李异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件事?
在这种境遇下,又为什么认为她还会将毁掉魔器此事放在心上?
两人交集甚少,对彼此的认知都处在一个非常浅显的地步。换而言之,李异应当对她的品性知之甚少。
在烛火的照耀下,李异清楚地看见云榆的睫毛颤了颤。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反应。
好半晌,她抬起眼睫,颦了颦眉,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向他,眼中是真情实意的懊恼:“我现在自身难保,就算是有心也是无力。”
云榆话音一转,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而且,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你会去做的。”李异轻飘飘地回道,带着令人生厌的笃定。
紫色的烛火照在他的脸上,清秀的五官在烛火的照耀下扭曲成一团。
他扯了扯嘴角,眼中没有任何笑意:“我是偶然得知这消息的,信不信,随你。”
离开闻晏池身边的李异仿佛换了一个人般,褪去曾经畏畏缩缩的模样,毫不掩饰身上的攻击性。
在短暂的沉默后,云榆骤然问道:“为什么?”
李异没有丝毫犹豫地回道:“你曾经救过我一命。”他语气平常,仿佛心中就是这么想的一样。
云榆:“我也相信过你一次。”
李异看着云榆的眼睛,在她眼底中看到了自己那天狼狈的模样。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对他来说,痛苦却又感到如释重负的那一天。
李异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这一次,还要选择相信我吗?”
他弯了弯眼,在这句话的最后,说出了那一句久违了的称呼:“师傅。”
恍然间,又回到了在客栈时的时光。
紫色的火焰在黑暗中一明一灭,空气中一片寂静,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终于,云榆开口了:“李异,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李异微微偏过头,回避了云榆的视线,轻描淡写回应道:“与你无关。”
云榆似乎并不打算从李异那里寻求到一个答案,闻言只是挑了挑眉,转而问道:“你大费周章偷偷来找我,不会就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吧?”
“当然不是。”李异愣了愣,眼中笑意渐浓,毫无征兆地转过了身。他慢慢地往前面走去,在桌子旁停了下来。
云榆没有多问,跟在他后面,来到了桌子的另一个方向的位置站着。
突然之间,她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云榆攥紧了手,不可置信地偏头看向李异。
下一秒,桌子上赫然出现了一把剑、一个瓶子和一个小小的香囊。
剑身通体雪白,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剑刃处有一朵云的形状,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是平怨剑无疑。
云榆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了剑柄,平怨剑的灵力温和地包裹着她。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但她的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云榆很快平复好了心情,望向旁边的李异。
李异的神色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无论如何。”在察觉到云榆的视线后,他顿了一下,然后说:“我本意不想害你。”
他本意的确不想害任何无关的人,但是李异始终有自己的原则,只要能达成目的,中间害了再多的人也是值得的。
云榆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很轻易地分辨出李异的话绝对是出自真心。
然而就是这个事实,让她莫名感到胆寒。
她没有回李异的话,看向桌子上除平怨剑以外的东西。
李异解释的声音恰如其分地响起:“瓶子里装的是两颗易容丹,高阶易容丹太稀有了,我只能弄来两颗。那个香囊是储物袋,无论是看着还是用灵力探知,只会让人觉得是个普通的香囊,不会被人轻易发现。”
云榆打开瓶子检查了一下丹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至于那个香囊,也的确如李异所说无疑。
她心中一时之间只觉五味杂陈,轻轻摩挲着瓶子,万般思绪在脑中汇成一团乱麻。
李异:“这些东西你可要藏好,若是被发现了,也别连累了我。”
云榆站在黑暗中,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兀自保持着沉默。
李异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第二天,你和少……闻晏池大婚的前一天,是最好的时机。”
“闻疏那天会离开魔域一段时间,我会尽量拖延一下,你最好趁那个时间毁掉魔器。”
该交代的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
李异没有任何借口再待在这里。
他想,他该离开了。
想到这里,他深深地望了云榆一眼,转身欲离开。
“李异,你的目的不是为了帮我吧。”
突然出现的声音使李异的身影僵住了,但是很快,他侧过身,轻笑一声,唤了句:“师傅。”
“你在人间待了许久,应当也知道,人间有句古话,君子论迹……”
云榆看着李异晦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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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的半张脸,看着他那浅紫色的眸子,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不想眼睁睁看着闻疏被闻晏池所取代,也不想要闻疏如意。”
“李异。你想要魔域被搅得天翻地覆。”
“你恨闻疏,但你更恨闻晏池。”
她语气笃定,仿佛已经认定了答案。
自打云榆出声后,李异再也没有吐出半个字,只是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彰显了他的存在。
云榆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如一闪一闪的火光般。
她很疑惑,李异为什么突然背叛闻晏池?又为什么用葭然花暗示她?
她再次问道:“为什么?”
云榆的内心其实也没有确切的答案,她只是在试探。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内终于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李异的呼吸平静下来,他坦然说道:“错了。”
说完这短短两个字后,他不再犹豫,干脆地选择了离开,再也没有给云榆继续试探下去的机会。
客房又恢复了一片寂静,簌簌风声、花香味和李异一同消散在风中。
只有桌子上的物件证明了刚刚发生的事不是一场梦。
云榆也并没有打算过多纠结李异的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她拿起香囊,咬破了手指指尖的血,正欲滴在香囊上。
突然感受到了手中触感似乎有些异样。
云榆打开了香囊,在香囊的底部角落处发现了一张很小的纸条,纸条上面的字体端端正正,写着四个字:后会无期。
她指尖的血滴落在了这四个字上面,染红了这一行字。
下一秒,纸条湮没在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客房中传来了一阵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很轻,很长。
雁池殿。
自收到云榆的消息后,闻晏池便开始心神不定,一整日下来几乎没有做好什么事。
这几日,闻疏明面上没有什么动静,仿佛对他的筹谋全然不知一般,私下却做了不少的小动作,给他添了不少堵。
甚至,他安插在闻疏身旁的一些亲信已经被悄无声息地处理了。
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这样的感觉了。
面对闻疏,他的一切努力都像是蜉蝣撼树般,不自量力。
闻晏池只是觉得窒息,自从他出生后,这股窒息感便阴魂不散般一直围绕着他,直到现在。
他拼了命地想要摆脱这种窒息感。
在遇到云榆后,他最初只是觉得挺有意思,但是在后来,在一次又一次的针锋相对中。
闻晏池恍然意识到,只有在云榆身边,他才能喘息一二。
每一次的相见,都意味着心中的某处痕迹越来越深。
他清楚的意识到,两人根本没可能。
可眼下,他突然拥有了一个机会,一个能永久地让云榆待在他身边的机会。
这诱惑对闻晏池来说太大了,他心底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让他遵从自己内心的欲望,遵从天性。
这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闻晏池看着桌上的两样东西,一张深紫色纸张——这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他可以利用这张纸张单方面解除云榆的婚约,尽管这样做后,所有的天罚尽会降到他一人身上。
但是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除此之外,这纸张还有另一个用处……
56. 雨夜
第六天。
明日便是周生和李异所说的毁掉魔器的最好时机,也是她和闻晏池道侣大典举行的前一天。
订做婚服的人今日早早地将婚服送了过来,她们将婚服搬到了客房里面,为首女子低眉顺眼说道:“少主夫人,婚服已经做好了。”
云榆的目光短暂地在婚服上停留了片刻,很快转到女子上。
云榆眸中微光闪动,只微微颔首,简单应了一声:“嗯。”
“那我们就先下去了。”
在得到云榆的应许后,一行人依次退下,为首女子走在最后,轻轻合上了门。
门边没有任何东西。
云榆颦了颦眉,走到婚服旁,一寸一寸地抚摸着婚服各处,手下触感柔软光滑,就像是,碰到了云一般。
云榆短暂地晃了晃神,然而,尽管她将婚服各处一一查探过,却还是没有发现异样。
难道,是她猜错了?
就在这时,她从余光处看到了纹在婚服胸膛处的榆树叶和晏树叶。
那处太过显眼了。
深绿色宛如小舟一般的榆树叶纹在上方,下方绣着的是黑色的像水一样的晏树叶。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莫名其妙的,云榆脑海中冒出了这句话。
终于,她发现了异处。
云榆的手覆在了晏树叶上,温和的灵力包裹着晏树叶,晏树叶的颜色变浅了一点,从浓郁深重的黑色变成了浅黑色。
而云榆的手上,凭空出现了一张薄如蝉翼的小纸条。
上面龙飞凤舞般写着一行字:一切交给我,晚上见。
在云榆看完这一行字后,小纸条化为了灰尘,随风一同消失了。
这短短的几个字在她心中泛起了一阵涟漪。
她看着风吹去的方向,目光复杂。
云榆其实并没有过多寄希望于闻晏池帮她,她现在帮不了闻晏池,闻晏池不帮她也是理所当然。
在得到周生的消息后,她已经做好了孤身冒险的准备。
云榆深吸一口气,不再耗费心神去想这件事。她轻手轻脚地打开桌子下面的抽屉,里面赫然摆放着一朵葭然花。
确认好葭然花的存在后,云榆关上抽屉,目光停留在了窗户旁的房间某处——正是李异昨日突然出现的地方。
云榆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腰上挂着的香囊上摩挲,眸色沉沉。
眼见着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疏林殿一扫过往的死寂,变得热闹了许多。
傍晚云榆出去透气的时候,都遇见了好几拨步履匆匆的人群。
不过那些人在看到云榆后,都会第一时间闭上嘴。在问好过后,便迫不及待地离去,就像是遇见了洪水猛兽一般。
云榆对此并不在意。
夜晚很快到来。
今夜无月,天空被层层叠叠的雾遮住了,只余一片茫然然的黑色,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令人惊奇的是,疏林殿那一连片的葭然花仿佛自带了屏蔽阵一样,雨水丝毫没有落在它们身上。
葭然花随着风轻轻地摇摆着,小小的枝叶仿佛承担不起那过大的花苞,摇摇欲坠。
但却始终没有坠入泥土中。
云榆坐在窗旁的凳子上,一手撑着头,听着外面的沙沙雨声,闭目养神。
时间慢慢地过去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毫无停息的模样。
第七天马上就要到了。
云榆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着桌面,勉强压住了莫名涌起的烦闷之情。
突然,她敲着桌面的手滞在了半空,睁开了眼睛。
外面的门毫无征兆地被打开了,门外没有出现任何人,就像是被风吹开的一样。
那阵风打在了云榆的脸上,吹起了她的发丝,点点雨水落在她的脸上,带来了一阵凉意。
门口守着的几个护卫连忙上前,匆匆查探了一番,确认过应当只是风吹的原因后,合上了门。
云榆的呼吸乱了一瞬。
就在门合上后,房间内出现了一个人,正是前来赴约的闻晏池。
他轻轻地扯下帽檐,露出湿漉漉的一张脸,往日里锋利而饱含攻击性的五官,在这一场雨中,仿佛褪去了伪装,显出了几分清冷。
尤其是那双宛如紫宝石一般的眸子,雾蒙蒙的,一眼望去,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他看着她,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
云榆看清了他的嘴型,他说:“嘘。”
云榆垂下了眼睫,放在桌上的手却默默地攥成了拳头。
时间的流速似乎慢了下来。
云榆有些分不清,似乎是过了几瞬,还是几刻?
总之,闻晏池没有再站在那里,他毫不见外地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有些哑:“屏蔽阵设置好了,可以说话了。”
云榆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问道:“闻晏池,你确定要帮我?”
闻晏池皱着眉,不解地看着她,微微仰着头,没好气地问道:“我不帮你,我费尽心思来找你干什么?”
云榆微微张开嘴想说些什么,闻晏池却没有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嘀嘀咕咕开始说起自己的计划:“你不是明……哦不,今天就要毁掉魔器离开魔域吗?放心,我已经安排妥当了。”
他将自己的安排全盘托出,云榆斟酌着提出了几个纰漏,他也一一提供了解决方案。
倒是难得的缜密。
在这个计划的关键一环,云榆还是提出了疑惑:“西北答应要掺和此事?”
西北之前答应闻晏池替他谋权篡位,云榆是可以理解的,为了权,为了利,或者说,为了他自己的私心。
但是,她想不通任何一个合理的理由,西北为什么要掺和这件事?
闻晏池短暂地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像上次一样敷衍过去。
他说:“西北曾经是修士,也修的是苍生道,和你一样。”
云榆不解地看着闻晏池,闻晏池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继续说道:
“但是他经历了一场变故,道心破碎,堕落成了魔修,后面得闻疏亲眼,一直跟着闻疏直到现在。而前不久,他知道了真相——”
云榆紧紧地捏着手中杯子,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闻晏池缓缓道出了真相:“那场变故,是闻疏一手策划的。”
难怪如此。
闻晏池用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道出了西北的故事。云榆哑然失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闻晏池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闻疏太过自负,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才让我抓住了把柄。所以,魔域里除了我以外,西北大概是第二个巴不得闻疏希望落空的魔修了。”
云榆莫名想起了李异,冷不丁小声说道:“那还真不一定。”
闻晏池并没有听清云榆说的话,自顾自继续说道:“他做完此事后,就会离开魔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所以,你放心,他不会中途叛变的。”
不会像李异一样,狠狠地在背后捅他一刀。
想起李异,闻晏池的心猛地刺痛了一下。直到现在,他仍然无法相信并接受李异叛变的事实。
云榆放下了心,颔首示意道:“我知道了。”
闻晏池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客房内的空气变得寂静,外面的雨声存在感一下子变得强烈了起来。
“轰隆”一声巨响,闪电透过窗户照在了闻晏池惨白的脸上。
下一秒,云榆终于说出了那两个字:“多谢。”
闻晏池默不作声,只是以一种晦涩难懂的目光望着她。
云榆慢慢抬眼看向闻晏池,冷静地道出了事实:“毁掉魔器后,我会离开。”
他勾了勾嘴唇,无所谓道:“我知道啊。”
云榆想了很久,还是决定问出来:“所以,闻晏池,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帮我?”
且不说两人的立场天然不合,单论两人之前的关系,也绝算不上和谐。
论情论理,闻晏池都没有帮她的理由。
当然,也更不可能是因为契约的事。
两人的契约是基于她要协助闻晏池当上魔尊,但她对闻晏池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闻晏池究竟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这么帮她?
在事情败露后,西北再怎么而言,也只会落得个帮凶的名头。
但是闻晏池,就不一定了。
他是魔域的少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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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疏的儿子。
他会受到所有魔修的谴责,那些名门正派也不会对他有什么改观。
闻疏对魔器有多重视她是知道的,闻晏池有很大的可能会遭受闻疏那些非人的折磨。
云榆和闻晏池两两相望,云榆读不懂闻晏池的眼底藏着些什么。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固起来。
过了一会儿。
闻晏池主动移开了视线,一言不发。他伸出手,递给了云榆一张深紫色纸张。
云榆从记忆中搜罗出了与这纸张有关的信息,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闻晏池。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什么意思?”
闻晏池难得见到云榆失态的模样,哑然失笑,嘴上依旧是答非所问:“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闻晏池的母亲——林葭然,曾经也是修仙界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这样珍贵的东西,世上只有一个。
获得谈何容易。
云榆敛下眸子,那张纸太重太重了,她不想也不敢收下。
但是,她需要它。
闻晏池仿佛全然没有意识到她的抗拒,笑着问她:“你还讨厌我吗?”
云榆叹了叹气,委婉说道:“我讨厌每一个魔修。”而在之前,闻晏池更是她讨厌的魔修中的佼佼者。
她所见过的魔修,无一不性格恶劣,唯我是尊。闻晏池是其中典型,与那些魔修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其实,好像是有区别的。
闻晏池低着头,他早就料到了云榆的回答,可是他的心还是泛着酸,苦苦的。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委屈巴巴地说道:“我都这样对你了,你以后就不要讨厌我了。”
云榆看着他一颤一颤的睫毛,脑海中闪过了许多两人相处时的画面。
她最终说道:“……好,我答应你。”
闻晏池笑了,将纸张往前递了递。
云榆接过了纸张,只是,她的手有些颤抖。
闻晏池想,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得到了这个答案,其他的事都不重要了。
闻晏池闭口不提自己的心意,只是突然莫名其妙说道:“其实这些天,我纠结了很久。”
他接着说:“我仔细想了想,能给闻疏添堵的事,干嘛不做呢?”
云榆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听着他的话。
又是一道惊雷响起。
两人的心不约而同地颤了颤。
就在这时,闻晏池说:“其实你和周净远大婚那一天,我去了的。”
云榆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闻晏池撇嘴:“但是被巫悦给拦下了。”
云榆心想,幸好被巫悦拦下了,若闻晏池真来了,到时候她的计划怕是也要被打乱了。
闻晏池的下一句话更是猝不及防:“没见到你穿婚服的样子,还挺遗憾的。”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流光溢彩的婚服上,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想象中云榆穿上这件婚服的模样。
突然间,云榆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手心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汗,她不假思索地开口想要打断闻晏池的话:“闻晏池。”
闻晏池深深地看着云榆,一句接一句地说道:
“云榆,我想,这或许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了。”
“你心中有同门,有普通人,有苍生。”
“我不理解你做的这些事情,不理解你的坚持,你的道心。”
“但是,我祝你,得偿所愿。”
这是云榆第一次看到闻晏池这样郑重的模样。
轻飘飘的话语中隐藏了太重太重的情感。
她不敢去想那个匪夷所思的猜测,更不可能坦坦荡荡地去印证那个猜测。
光是那个猜测的存在,就让云榆觉得心上仿佛压了一个巨大的石头,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还是开口了,声音有些哑:“闻晏池,我也祝你得偿所愿。”
雨变大了。
哗哗的雨声落到两人耳中。
好半晌过后,云榆听到了闻晏池的轻笑声,紧接着的是他一如既往轻佻的告别:“走了。”
雨依旧在下,空气中却留下了一股长久的、透彻心扉的凉意。
57. 尘埃落定
第七天。
明日就是魔域少主和前凌云宗大师姐的大婚之日。
这可是魔域头等的大事。
为确保道侣大典能够顺利举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今天注定是忙碌的一天。
太阳慢慢升起,一扫昨日下雨的阴霾。
倒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疏林殿今日格外热闹,云榆从来没有在疏林殿见过这么多人,纷杂繁多的话语一个接一个挤进了她的脑中。
不是关于明日大婚的安排以及相关注意事项,就是窃窃私语的八卦声。
总之,是有用用的信息的。
直到夜色将至,所有的热闹褪去,疏林殿再次恢复了一片死寂。
在下午的时候,为云榆梳妆的几个人搬进了她的隔壁,就等着等会来为她梳妆打扮。
可惜,多半是等不到了。
云榆穿着一身黑衣,她看着窗外的葭然花,默数着:“一、二、三……”
在数到六的时候,她解开香囊,拿出丹瓶和平怨剑。
她干脆地咽下了易容丹,此时,云榆听到了门外传来的惊呼声:“雁池殿着火了!”
“雁池殿怎么会着火?”
“是异火!少主还在里面,你们几个修为高深,快随我去救火……”
……
云榆透过窗户看到了远处的火光,亮的惊人。她想起了第一次看到魔器时,似乎与这场景格外相似。
她紧紧地握着平怨剑。
“可是……魔尊有令,让我们好好守着。”
“李大人!”
“事出紧急,你们快去救火吧。”
“……”
“我随你们一同去。”
“是。”
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地远去。
云榆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借着夜色的掩护,前往了目的地。
兴许是因为雁池殿着火的消息传来,再加上闻疏也不在,疏林殿此刻也是一片慌乱。
云榆很轻松地溜出了疏林殿,一直到传送阵周围,都出乎意料的顺利。
她借着墙角的掩护,观察着传送阵周围的环境。
传送阵周围有不少人守着,甚至有好几个,云榆都无法确定他们的修为。
他们个个神情严肃,对周围的一切动静都严阵以待。
王琰的匆匆出现,稍稍打破了这一局面。
在听完王琰的话后,几人面面相觑,望了望天边的火光,面色没有露出一点慌乱,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反应。
有人露出了为难之色,只说道:“我们不能违背魔尊的命令。”
王琰瞪大了眼睛,实在是没忍住,脱口而出:“你们这一群呆子!不懂变通的家伙!”
“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齐齐望向声音的源头,正是突然出现的西北。
“左护法。”一行人拱手唤道,有人解释道:“听说雁池殿被突如其来的异火攻击了,少主还在雁池殿内,王琰托我们前去帮忙。”
“但是,魔尊命令我们片刻不能离开传送阵。”
西北紧皱着眉:“我的灵力与异火不相容,若前去只会适得其反。”
众人都知道西北的灵力有多特殊,对此自然是提不出什么异议。
他想了想,挥手道:“算了,你们去帮忙吧,我在这里守着便是。”
几个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没过多久,有人吭声道:“有左护法在,那我们就放心了。”
一行人跟着王琰急匆匆向雁池殿赶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云榆才蹑手蹑脚地从墙角处走了出来。
云榆以惊人的速度向传送阵奔去,眼见着离传送阵距离越来越小。
但是,有人比她更快。
“锵”的一声巨响,两人的武器相接,云榆连连退了好几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东南拦住了她的脚步。
“你是谁?!”东南厉声质问。
云榆抿了抿嘴,自然没有回答,只顾着挡住东南一下接一下、越来越猛烈的攻击。
此人修为比他低太多了,但是剑法却是出乎意料的好,意识远超她本身的修为。
东南无法一下子把人打败,生出几分恼意。
今晚不知为何,他一直感到心神不定,刚从酒楼出来,鬼使神差地就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好吧,其实是因为他看到了西北,才过来的。
等等,西北?!
东南余光瞥向愣愣站在原地的西北,觉得此人当真是糊涂了,大声道:“西北,快过来帮我。”
云榆趁着东南分神的时机,猝不及防发起了攻击。东南一个不注意,险些真被她伤到了。
可恶的家伙!等西北来了,一定要让这个人好看!
在听到东南的声音后,西北便召唤出了自己的鞭子,飞快上前。
东南心中窃喜,却见西北的鞭子直直地攻向了他。
东南瞳孔皱缩,忍不住破口大骂:“西北你有病吧?!”
西北看都不看他一眼,一边攻击他,一边对着那个陌生人,沉声道:“快去。”
东南目眦尽裂,眼眶发红。
他就算是再傻也看明白了。
两人攻击产生的灵力波动如此之大,周围却没有一个人被惊动前来查看。
好,好一个西北。
他心中生出了无尽的恼意,也动了真格,一招一式直往西北的弱点攻去。
但是他和西北修为相近,又太过了解彼此了。真要打起来,没个几天半个月是分不出胜负的。
东南被西北的攻击紧紧缠住,只能眼睁睁看到那人向传送阵奔去,分不出半点闲暇去阻止她。
刺骨的寒风扑向云榆,她却像是全然感觉不到一样,飞快地跑到了传送阵旁边。
身后来自东南的咒骂声和两人兵器相接的声音不停,惹人心烦。
云榆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慢慢地调动着身上大部分的灵气。
她猛地睁开眼睛,提起平怨剑,毅然决然地向传送阵攻去。
传送阵爆发出了刺眼的、灼热的光芒。
此时的东南西北也遭遇了突如其来的灵力的攻击,连连后退好几步,被强大的灵力压得喘不过气来,被刺得睁不开眼睛。
云榆只觉浑身上下仿佛被太阳笼罩般,烫得惊人,密密麻麻的汗水流下。她的眼皮子变得异常沉重,生理性眼泪不断流下,却还是勉强自己睁着眼睛。
时间仿佛被放慢了一万倍。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光芒慢慢散去。
在传送阵的中央,赫然出现了一个血红色、花纹斑斓的鼎。
它被一层层攻击力极强、赤红色的灵气围绕着。
是魔器无疑。
云榆全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她瘫倒在了地上,挺着一口气,缓慢而坚定地伸手向魔器。
离魔器的距离变近了,她的手上开始渗出点点血丝,越近,血丝越多。
终于,她碰到了魔器,蚀骨的痛从心尖蔓延到全身。
她吐出了一口血,死死地抓住了魔器,她的血和魔器的花纹混在了一起。
云榆调动着即将匮乏的灵力,另一只手上出现了一片透明的绿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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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叶子的反光中,她看清了自己狼狈的一张脸,那张脸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她本来的模样。
云榆闭着眼睛,默念着自己的目的地。
小小的叶子慢慢地升在了半空中,一股柔和的灵力温柔地包裹着云榆。
就在她即将消失的前一刻,她感受到了熟悉的、攻击力极强的魔力以及那人愤怒的声音:“一群废物!”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她被浓重的魔气包裹了。
这就是,曾经封印魔器的地方。
云榆一刻也不敢耽搁,拖着疲惫的身躯,马不停蹄地往记忆中看见魔器的方向奔去。
手上魔器一刻也没有停止散发着它的恶意,她的脑中不受控制地涌起了许多混杂邪恶的想法。
她紧紧咬着唇,一股血腥味涌入口腔。云榆试图将这些想法都抛在脑后,一味地赶着路。
云榆来到了那片寸草不生的荒原。
漫天的灰尘通通涌向她,她止不住地咳嗽着。
越来越沉重的脚步,越来越炽热的空气,越来越模糊的景色,都让她举步维艰。
但是,她一刻也没有停下脚步。
时间慢慢地过去了。
云榆终于到了那片地方,她离封印魔器的地方不过百米。
这短短的百米,她却怎样也加不快脚步。
她能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能感受到闻疏散发出来的强大的威压。
她不敢回头。
距离在一步一步缩短。
突然,熟悉的攻击向云榆袭来。
云榆没有力气去应对那攻击,也没有回头,只固执地往那个方向走去。
一步、一步、一步。
那股攻击却没有如期而至。
云榆听到了有人吐血的声音,听到了兵器相交的声音,听到了那人声嘶力竭地喊着:“快走!”
早已没有知觉的颈脖莫名泛起了一阵痒意。
她终于走到了那个位置。
云榆将魔器放在了上面,手上的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她默念着熟记于心的复杂咒语,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与她嘴角的血融在了一起。
快了。快了。
“哐”的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把这蠢货押下去。”
闻疏的声音极冷,没有任何感情。
快了。
他半眯着眼睛,轻笑一声,勾起了一个讽刺的笑容,手上已然向那个单薄瘦弱的身影发起了攻击。
眼见着只差最后一点,但是闻疏的攻击太快了,她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在闻疏的攻击袭来前,完成封印仪式。
难道一切都前功尽弃了吗?
云榆不甘心,她的心仿佛在泣血。
就在闻疏的攻击离她仅一叶之隔的时候。突然,一阵更强大的魔气出现,抵挡住了闻疏的攻击,温和的飘在云榆的伤口上方。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股攻击力极强的魔气飘在云榆身上的伤口上。
而她的伤口,在快速地愈合中。
但是没等伤口完全愈合,那股魔气瞬间消失了。来得快消失的也快,就好像全然没有出现过一样。
云榆完成了封印仪式。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她能感受到许多魔修在向她奔来,密密麻麻的攻击纷纷袭向她。
但是她,顾及不了这么多了。
跑在最前面的魔修,眼见着就要抓住云榆。
眨眼间,云榆毫无征兆地纵身一跃,跃进了那个封印魔器的巨坑里。
58. 无名之地
离云榆位置最近的魔修眼睁睁看着云榆消失在巨坑中,连她的裙角都没有捉到。
前去追赶云榆的一行人下意识回头看向闻疏,然后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大声不敢出。
跟在闻疏身后一同来的魔修紧接着也跪了下去。
漫天黄沙在空中肆意地飞扬着,在这片黄沙中,只有闻疏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指节被捏的嘎吱作响,闻疏被气得脖子上青筋凸起,怒极反笑。
自打他成为魔尊后,只有别人吃瘪的份,好久没有体会到被耍的团团转的滋味了。
没想到再次体会到这种滋味,是在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身上。
云榆。
我记住你了。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丝,紫色的瞳孔显得愈发妖冶。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把云榆剥骨抽筋,以泄心中之愤怒了。
闻疏的声音像裹着寒霜般,丝丝透着冷气,他说:“去无名之地。”
无名之地,正是被前任魔尊千叮嘱万叮嘱绝对不能进去的地方。
眼下更是荒凉得很,为什么要去哪里?
纵然有些人心中泛起了嘀咕,面上却是不敢表现出分毫,众人齐声应道:“是。”
人群中走出了一个瘦弱的声音,怯弱开口道:“魔尊,少主的伤……要不要托人来看看?”
闻疏扫了那一个人一眼,并未放在心上,嗤笑道:“不过是一个吃里扒外的废物罢了,不用管。”
云榆发誓,跃进巨坑绝对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在封印完魔器后,她遭遇到了反噬,意识濒临涣散,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骤然间出现了一股磅礴而温和的灵力,让她彻底地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在灵力的驱动下跳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热气熏得她睁不开眼睛。
云榆艰难地掀开了眼皮,映入眼帘的一片浓雾的黑暗,耳旁呜呜风声作响,像刀割一般刮在她的脸上。
这里是无名之地。
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浮现在了脑海中,云榆勉强借着平怨剑撑起身来。
在起身的时候,她发现了异样,望向腰间,看到了自己早被没收掉的储物袋。
它静悄悄地挂在她的腰间,仿佛一直没有离开这样。
那股灵力……
云榆来不及多想,逐渐靠近的咆哮声唤回了她的意识。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躲到了最近的一颗树后面。
她靠着树,无端生出几分安全感。
累,太累了。
哪怕她清楚地听见咆哮声越来越近,但是还是无法抵抗住浑身的疲惫。
云榆的眼皮越来越沉,慢慢地,她合上了眼睛。
哐当一声响,是平怨剑跌落在地上的声音,迷迷糊糊之间,平怨剑似乎发出了一阵微不可闻的呜咽声。
下一秒,她感受到了来自野兽腥臭而粗重的呼吸声,与之一同到来的是,野兽的攻击掀起的风声。
她要死了吗?
至少,她无愧于自己的道心。
云榆闭着眼,湿漉漉的睫毛乖顺地贴在她的脸上。
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坦然接受这件事后,突然之间,她的脑海中冒出了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力量迫使着云榆猛然睁开了眼睛,她看到的不是野兽的爪子,而是浓郁的一片红。
滚烫的血洒在了她的脸上、身上、剑上。
于是,她看到的景物也变成了一片红色。
云榆的胃在剧烈地翻涌着,她想吐,但是已经没有力气支撑她去吐了。
“上来。”
红色渐渐褪去,她看清了眼前事物。
哦,不是红色,是白色的。
恍然间,她只冒出了这么个想法。
白色突然消失了,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老伯紧皱着眉头,望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无奈和心疼。
原来是白色的头发啊。
云榆勉强扯起一个笑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
老伯料到了这种情况,但是亲眼看到,心脏仍然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放下从不离身的烟斗,从云榆腰间扯下储物袋,强硬地塞进去了一些东西。
云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
据她所知,储物袋只有其主人才能打开,旁人无论用什么办法都绝不可能打开的。
这是怎么回事?
云榆并没有疑惑多久,因为老伯先是把储物袋挂回了她的腰间,把平怨剑塞在了她的手中,然后掰开她的嘴,强行喂了一颗丹药。
苦苦的。
云榆颦了颦眉,却在下一秒,惊奇的发现,被透支完的灵力奇迹般地回来了一些。
在她晃神之际,突然一下子被老伯扛到了他的背上。
云榆终于有力气说话了,一开口就是抑制不住的呜咽声:“伯伯……”
她趴在他瘦弱的脊背上,看着他一步一步稳稳地向前方未知的道路走着。
他的脚步顿了顿,飘过来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叹息:“榆丫头……”
老伯什么也没说,只是脚步加快了些。
天上下起了密密麻麻的风雪,飘向两人,前方的道路被一片浓雾遮盖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路上遇到的野兽在感受到老伯的气息后,纷纷退避三舍,似乎不敢招惹老伯。
老伯的脚步一点一点地在加快,似乎全然没有受到风雪的影响。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云榆被冻得止不住地发抖。
她心头却涌上了一股暖意,感到莫名的安心。
这种安心感让她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睡过去。
在朦朦胧胧之间,云榆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是要去哪里?
云榆强撑着睁开了眼睛,她看清了眼前的景物,发现了一个被她忽略已久的真相。
这不是前往小木屋的路。
云榆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她的牙齿在打颤,身躯也在微微地颤抖着。
窒息感涌来,让她喘不过气。
她开口了:“伯伯……”
“榆丫头,你跟你母亲很像。”老伯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毫不犹豫地打断道。
他的语气饱含着怀念,却又掺杂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老伯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良久,只吐出来了一句:“我愧对于你的母亲。”
清澈的音色染了上浑浊,他轻声说到:“我曾经不愿意接受我的命运,在无名之地的这些年,我倒是慢慢想通了。”
他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与释怀之意:“榆丫头,死亡是我的命运。”
所以,不要愧疚,不要难过。
云榆的呼吸变得急促,极度的不安感包裹着她,她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为好。
突然,她感受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强烈的、让她厌恶的压迫感。
闻疏他们追上来了?!
这个事实让云榆的心揪成了一团,以至于分不出精力去探寻老伯话中的深意。
她挣扎着想要从老伯的背上下去,急促说道:“伯伯,他们追上来了,你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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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老伯稳稳地背着她,毫不理会她的挣扎。
云榆咬牙,调动着全身的灵力在手中平怨剑上——她不能连累任何人。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闻疏的攻击比他的身影出现得更快。
一道强横的灵力袭向云榆,却被老伯手上的烟斗挡住了。
闻疏的身影出现了,他眯着眼睛看向两人,猝不及防地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唤道:“巫炽。”
巫炽面色如常,他转过身,看向闻疏,沉默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雪似乎变大了。
云榆惶惶不安地看着他。
巫炽感受到自己的衣角被紧紧地捏住了,感受到了颈脖处炽热的呼吸,心下一软,叹了一口气,郑重道:“榆丫头,我叫巫炽,你的舅舅。”
话音刚落,他的颈脖一凉,不知道是雪水,还是泪水。
闻疏没有耐心等待两人叙旧情,换言之,他为数不多的耐心早就在云榆身上耗光了。
就算他巫炽体质再怎么特殊,也活不过今日。
就在闻疏带着浩浩汤汤的人群冲上来的时候。
突然之间,一阵猛烈的风扑了过来。
它只扑向了巫炽背上的云榆,云榆被风吹到了远处,在她落地之际,风慢了下来。
她身上没有感到任何疼痛,心脏处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阵痛。
那个瘦弱的背影离她很远,但是她从未看得如此清楚过。
云榆嘴唇颤抖着,大声喊道:“舅舅!”
“快跑!前面有传送阵!!”
老伯拿着烟斗,义无反顾地冲向人群。
他身上散发出的灵力太强大了,众人一时之间都被拦截在了这里。
闻疏皱着眉,只好先应对这只有些难缠的小虫子。
云榆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深深地看着老伯所在的地方,脚步不由自主地就往那里走去。
就在这时,老伯突然回头,看向她。
两人相隔甚远,按理来说,云榆是看不清的。
但是她将他眼中万般情绪看得一清二楚。
就是那一眼,迫使云榆停住了脚步。
雪落在了她的睫毛上,化水划过了她的脸颊。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云榆转身奋力地奔向前方浓雾处。
下雪的地面是湿滑的,
她跌倒了好几次,又迅速地站了起来,还没站稳就继续跑去。
雪水和泪水在她脸上混杂在了一起。
被攻击到的闷响声、繁杂的怒吼声,还有吐血的声音等等一股脑地涌向了她的耳朵。
她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放着和巫炽相处的画面,那一个个细节,她从未遗忘。
云榆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自己过人的听力和记忆力。
不知什么时候,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澈宁和的潺潺水声。
云榆再次见到了那片清透明亮的湖。
湖水平静无波,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她狼狈不堪的模样。
湖中央有一小片陆地,陆地上是一个类似于传送阵的东西。
云榆一下变得很平静,所有的情绪在看到湖水的第一眼便全然消散了,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她毫不犹豫地投入了湖中,她在湖水中游着、游着。
终于,她从湖水探出了头,来到了那片陆地。
她静静地看着那片传送阵。
良久,她滴上了自己的血。
云榆被那片温和而强大的灵力包裹在了一起,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59. 重逢
“赵安,快看,师姐她睫毛刚刚是不是动了!”
房间内响起了一道被刻意压低的惊呼声。
门“嘎吱”一声响,赵安放慢脚步,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房间内的陈设再简单不过了,一个小木桌、木凳,还有一张床榻,桌子上面什么东西也没有,落了薄薄的一层灰。
云榆躺在床榻上,她紧紧闭着眼睛,眉毛不自觉地颦起,薄唇惨白,额头上隐隐冒出点点汗珠。
段温玉坐在床榻旁的凳子上,她不安地搅着衣角,一双大大的眼睛明亮有神,只是眼下厚重的乌青暴露了她的疲惫。
段温玉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云榆身上离开。
赵安走到床榻旁,手轻轻搭上云榆的手腕,一道柔和的灵力钻了进去。
就在此时,两人都清晰地看见,云榆的睫毛颤动了下。
但是赵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神情沉重,握着云榆手腕的那只手力道无意识地加重了些。
段温玉皱着眉头正要提醒赵安。
突然,“嘶”地一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赵安连忙松开了手,二人紧紧地盯着云榆。
云榆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丽漂亮的面孔。
赵安的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愣愣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闭上了眼睛。
赵安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缓了几秒钟,她又睁开了眼睛,又一张熟悉的脸蛋凑到了她的眼前。
段温玉瘪着个嘴,眼中泪光闪动,在云榆望向她时匆匆移开了视线,抽了抽鼻子,闷声问道:“师姐,你好点了吗?”
云榆怀疑自己还在梦中,可是刚才的疼痛不像错觉。她垂眸,看到了白皙手腕上的一圈泛着显眼的红。
意识到眼前的人都是真实的,云榆对着段温玉扯了一下嘴角,想要说些什么,张开嘴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段温玉眼泪“唰”地一下流了下来,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云榆无奈地望向赵安,试图求助,赵安匆匆撇过头。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云榆看清了她泛红的眼眶,盈在眼眶中的泪水像珍珠一般晶莹剔透。
云榆鼻子一酸,收回视线。
良久,她勉强支起了身,平静地发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云姑娘,你终于醒了!”
外面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紧接着响起的是推开门的吱嘎声。
一道高挑瘦弱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赵和竟然也在这里?
云榆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赵安。
三人的目光齐齐望向他。
赵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猛地一拍脑袋,对着云榆说:“云姑娘,也是巧了。我们原本打算明日就出发去魔域那地带找你的,结果今天我一出门,诶,就刚好偶遇到你了。”
他乐呵呵地说道:“看来我们还是挺有缘分的,说起缘分,那就……”
赵安瞥了他一眼,赵和连忙闭上了嘴,一句话也没有说了。
百般滋味萦绕在心间,云榆微微张嘴,吐出一口浊气。
她垂下眼睫,轻声说道:“多谢。”
空气里一片寂静。
木门在风的吹动下嘎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涌了上来,她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乱七八糟的说话声。她听不清那些说话声的具体内容,但仅仅是这些声音的出现,都让她喘不过气。
突然,她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那是一个很轻,很暖和的拥抱,那股暖意一直蔓延到了心尖。
于是脑海里所有的说话声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事了。”赵安把头放在她肩上,声音闷闷的。
好半晌,云榆把手放在了她的背上,回应了这个怀抱,轻描淡写说道:“我没事的。”
这个怀抱并没有持续太久。
待段温玉情绪平复后,云榆问起了事情经过,三人坦言相告。
段温玉和赵安是在路上偶然相遇的,两人性格虽然一向不和,但是两人都是为了去找云榆,于是勉强做了伴。
而赵和,则是死皮赖脸要跟着赵安的。
云榆:“所以,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赵和回道:“无冤城。”
无冤城?
一丝疑虑涌上云榆的心头,但是很快被其他事压了下去。
云榆迫不及待想要前往余雪山,将所有事解决掉。
当她提出自己想要尽快离开的时候,被三人一口回绝。
段温玉颦着眉,好言相劝道:“师姐,你伤太重了,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赵安冷笑道:“照你目前这个状态,今日出发,明日在路上就晕过去了。到时候就算赵老头来了,也救不回你。”
赵和摸摸鼻子,附和道:“师妹说的对。”
在听到“师妹”这个称呼后,赵安给了他一个白眼,赵和全当没看见。
云榆的诉求被一口回绝,她也不恼,没说什么。
但是新的问题很快冒了出来。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间茅草屋,赵和曾经的友人所居之地。这间茅草屋在山野深处,鲜为人知,可谓是隐居圣地。
这也是云榆目前最适合待的地方了。
但是这里太小了,只有一个床榻,压根容纳不了他们四个人。
哪怕云榆坚持她一个人在这里完全是可以的,赵安和段温玉怎么说也不愿意离开,赵和也坚决不愿意离开赵安太远。
无冤城是个很特别的地方,在经历过一次人魔大战后,很多修士自发地来到了这里。
这里有普通人,也有修士。
而云榆,在经历过一场风波后,在众人眼里早已成为魔域的走狗,也是诸多修士的眼中钉。
更别说,周家对云榆设置了悬赏。
凡是能够提供云榆行踪的人,都能得到巨额报酬。
在提到周家设置悬赏的事时,众人面色都不是很好。
段温玉一边小心翼翼地说着这事,一边观察着云榆的神色。
赵安则是满脸的不忿。
云榆的神情倒是最平静的,她很平和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是在段温玉提到周家时,她想起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心轻轻地刺痛了一下。
她还有一颗易容丹,赵安和赵和或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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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但是存货应该不会很多。
云榆清楚,用易容丹并不是长久之计。
她沉吟片刻,提出了解决方案:“我有一个认识的人。”
短暂的休息让云榆恢复了部分精力,在将赵安熬的黑黢黢的汤药一饮而尽后,四人便出发了。
那个地方并不是很远,在天将暗未暗之际,一行人到了那里。
客栈老板一眼便认出了带着面纱的云榆,脸上难掩讶异之色。
但是在听到他们说的话后,他露出了和蔼的笑容,连声应道:“云榆姑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当年有您在,也不会有我,有这个客栈了。”
他拍着胸膛保证道:“您放心,我绝不会透露您的半分行踪,您和您朋友就放心地住在这里吧。”
“那些闲言碎语我们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云榆掏出钱给老板,老板一点也没收,直说收了就太不厚道了,然后就招呼着他们去房间。
老板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和云榆说些什么,段温玉一声不吭跟在两人后面,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
看着眼前这样和谐的画面,赵安却莫名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怪异。
赵和凑到她旁边,感慨道:“这老板,太过殷勤了,啧啧。”
赵安被赵和吸引了注意,毫不犹豫地回道:“再多说一句,你就滚出我的视线。”
赵和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在众人回到房间后,没过多久,老板亲自送上来了丰富的食物和茶水。
众人或多或少吃了一点。
深夜。
云榆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突然之间,一股浓烈的睡意毫无征兆地涌来。
她沉沉地陷入了睡梦之中。
云榆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很多很多人,都有着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们聚集在一个房间里,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火炉。
众人头一个比一个低,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云榆在房间的角落处,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突然,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周净远的脸。
云榆感到异常惊喜,迫不及待想要穿过人群去找周净远。
一道刺耳的嗡嗡声猝不及防地在耳畔响起。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看着火炉。
云榆看着周净远毫不犹豫地跳进了火炉里,化为了灰尘,风将灰尘吹到了房间各处。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一般,众人一个接一个跳进了火炉里。
云榆想要上前阻止,却发现怎么样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只能呆呆地看着火炉,看着那一张张被火光照耀着的脸颊。
耳旁的嗡嗡声越来越大,震耳欲聋。房间越来越热,仿佛被夹在烈火上烤炙。
“砰”地一声,火炉炸开了。
云榆猛地睁开了眼睛,她惊魂未定地望着面前的墙壁。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微弱动静声。
云榆轻手轻脚起了床,她来到了窗前。
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她的呼吸控制不住地变得急促。
云榆看到了乌泱泱的一片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