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被鲨后我和编辑一起穿书了》
1. 和编辑一起穿书了?
开鸿四十九年,阳春三月,惠风和畅。兴盛于名门世家的百花宴,今年于当朝一品太傅展五德的府邸举办。
朱漆铜环,府门大开,府内庭院深深,百花盛开,如云似雪,铺满枝头,仿若置于仙境。
前院里热闹非常,而此刻在后院的雕花木门后,展颜一脸愁容,纤纤指扒着门框,细眉微蹙,思虑着该如何让她的长姐展清梦和兵部尚书嫡子祁泽川拥有一个美好到永生难忘的初遇场景。
自三天前王子涵穿越到自己写的书里,成为了《男女主不想谈恋爱》中女主展清梦的庶妹,恶毒女配展颜后,她就接到了系统给出的主线任务“让男女主在一起”,声称只有完成主线任务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这本书是王子涵写的第一本be长篇,书中的男女主展清梦同祁泽川相识相知,逐渐两情相悦,最后爱得轰轰烈烈。
但到头来两人却中了祁泽川的庶弟祁浮生和三皇子傅朝尘的阴谋,祁泽川在同傅朝尘战役中战死,展清梦为了给他报仇,哄骗恋慕自己的祁浮生带其入宫,手刃了傅朝尘,随后自刎。
看来是要改变结局让男女主谈上甜甜的恋爱。
这不正好撞在了枪口上,毕竟王子涵的玛丽苏甜宠短篇是已经写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
算算时间,百花宴就是她给原书男女主安排的初遇场景,原书里男女主的初遇并不算美好,实可谓是一片混乱,最后闹得鸡犬不宁。也因此,女主展清梦对男主祁泽川的印象不深,甚至是不太好。
展颜决定改变剧情的走向,毕竟赶紧从书里出去才是现下顶顶重要的大事。
“系统系统!”展颜躲在门后小声地呼喊着系统。
叮——
展颜的脑海里发出声响,系统出声:“01宿主你好,请问有什么请求?”
展颜焦急,边盯着前院的动静边开口道:“我要改变一次剧情。”
“只有三次改变剧情的机会,宿主是否想清楚?”
“想清楚了。”展颜回答道,余光看见展清梦在丫鬟的簇拥下,满面温柔地出了后院向前院走去。
果然,展颜往展清梦的发髻间看去,她的那支宝贝梨花玉簪已经消失不见了。
原书就是因为这支不慎丢失的玉簪令展清梦坠入了舆论漩涡。
祁泽川作为少年武将,是个直愣愣的性子,在百花宴上捡到展清梦的发簪后,竟直接在大庭广众下找起了簪子的失主。作为未出阁的女儿家,贴身儿的簪子丢了,还出现在了外男的手里,不用想,对展清梦的清白名声影响有多大。
当初王子涵图方便,文章里只写了祁泽川捡到展清梦的发簪,没有写具体地点,导致她现在只能靠改变剧情来找簪子,王子涵真的想给当初的自己一个大比兜,怎么这么能偷懒。
“我希望展清梦丢失的簪子现在在我的手里。”展颜悄声说。
“好的,满足01宿主请求。”系统道。
只听咣当一声轻响,一根雕刻着梨花的白玉簪从一边的书案下滚出来,停在展颜脚边。
没错!就是这个!
展颜俯身捡起玉簪,如释重负,宝贝簪子哎别跑了,你亲娘的命运可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了。
“二姑娘,百花宴要开始了,您准备好了吗?”展颜的丫鬟秋果蹦哒着进了屋子。
自从三日前她家姑娘高烧过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性子相比从前和顺了好多。
秋果觉得原先二姑娘只是脸蛋长得好,但是性子实在娇蛮任性了些,时时同大姑娘争这抢那的,导致除了老爷夫人和大姑娘外,大家暗地里都不太喜欢这个庶出的展二姑娘。
如今二姑娘是温柔的性子配上漂亮的脸蛋,属实是美上加美,秋果觉得比上大姑娘,自家二姑娘是要好看许多的。
“准备好了!”展颜慌张地将玉簪收起来,往脸上添上了点胭脂。
铜镜里,不同于展清梦的清纯可人,展颜的一对细眉微蹙,一双狐狸眼睫毛浓密,朱唇小巧,虽然只有二八芳华,但是近乎妖艳的美人坯子长相是已经藏不住了。
展颜不自觉地盯着铜镜里的这张脸,原来自己书里一笔带过的恶毒女配长得如此好看,能用上这张脸,她觉得这次穿越好像也不是那么亏了。
可自己书里的女配偏偏用不好自己这张绝美的小脸蛋,总是化着浓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内心的恶毒似的。展颜嘴角微勾,可如今是她占了这具身子,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一身素青色的衣袍,配上淡淡的妆容,展颜为自己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手里攥着玉簪,展颜跟着秋果抬脚往前院走去,手心紧张得冒汗,第一次干预剧情,说实话还是有些紧张的。
“秋果,今日兵部尚书嫡子祁泽川在哪里落座?”展颜俏生生地问道,音色悦耳。
“姑娘!”秋果一声嗔怪的惊叫,属实是把展颜吓了一跳,“你怎还念着祁家的嫡公子呢!”
二姑娘这次发烧就是因为在湖边看凯旋的少年将军祁泽川不小心落入了湖里,没错,在展清梦和祁泽川相遇之前,展颜就已经和祁泽川有过一面之缘了,也是那次在湖边的匆匆一眼,让展颜对翩翩的祁家嫡子念念不忘。
也是这一眼,让展颜更加痛恨上了自己的长姐,凭什么她先认识爱慕上的人,最后又属于了展清梦!
“就问问嘛,我……我不会去找他的……”展颜有些心虚,话也说得结巴了起来,才怪,她等会儿就要去找祁泽川,不仅要找,还要把他“教育”一番。
“祁家会在前院的东边落座,这会子大抵是已经到了。”秋果见姑娘承诺不会再找祁家公子,便放心地说了。
眼珠子滴溜一转,东边是吧,那她从关雎院那边过去,说不定就能暗地里找到机会单独见祁泽川。
展颜瞥了秋果一眼,脚步一顿,立马弯下款款的腰肢,捂住小腹:“哎呦!秋果啊,我这肚子突然疼得厉害,许是今日早膳吃多了,我去趟茅房,你先去啊!你先去!”
根本等不到秋果反应过来,展颜已经跑远了,秋果喊道:“姑娘你真没事吗!”
可展颜已经跑没了影。
“不对呀,姑娘今日不是没有吃早膳吗?”秋果挠挠头,稀里糊涂地听着姑娘的话,先行去了前院。
关雎院寂寥,人都已经聚在了前院,展颜脚步轻轻,在院墙后悄悄探出半个脑袋。
要认出祁泽川实在不算难,人群里最打眼的那个就是。
毕竟刚刚凯旋回京,又得圣上青睐,恭贺攀附的人自然多,一时间,光风霁月的少年郎身边皆是敬酒的官人,当然,也定是少不了远远频繁侧目的许多赏花管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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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
“啧啧啧。”展颜啧舌,真不愧是她笔下的男主,长得那叫一个温文尔雅,气宇轩昂,良配啊,实属良配。
她看得正出神。
“你偷偷默默地做什么?”一声带着阴气的话语在展颜身后响起,吓得她脚下一个踉跄。
“谁!”
展颜猛得回头,只见一个身穿紫衣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虽然长得是极为俊俏,但眉宇间带着审视的目光却盯得她心里直发毛。
直觉告诉展颜这个人不是个善茬,她连连后退,下意识地想要跑。
可还没有迈出几步,便被生生地拎着后领口,提溜了回去。
“你是谁!放开我!我可是展家的二姑娘!你要是伤了我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展颜胡乱地挣扎着,急到自报家门。
她觉得手臂上的桎梏松了些,一声幽幽的嗓音从耳边传来:“哦?你就是展颜?”
祁浮生端详着面前的展颜,却见她妆容清淡,全然没有书里描写的那般浓妆艳抹。
“不像啊。”祁浮生叨叨着。
“不像什么!”展颜被吓傻了,谁啊这是!
“说吧,偷偷在这里看我哥什么意思,想要做什么害人的事。”祁浮生松开展颜,面色冷淡。
“什么害人的事,我听不懂,你——”展颜正反驳地起劲,突然一顿,脑子里好像有一根弦顷刻间崩开了。
他刚刚说什么?他哥?
展颜霎时瞪大了眼睛,他是祁浮生!?
她书里的那个病娇男二!
展颜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脚底发麻,一时间竟腿软到站不住脚。
那个恋慕展清梦,却爱而不得到疯魔的病娇男二,祁浮生?怎会偏偏遇上了他。
要说展颜最怕遇到书里的谁,不用说就是祁浮生。原书里最后便是他将展颜反手嫁到了当朝三皇子傅朝尘的府里,令展颜吃尽了苦头最后又生生被祁浮生二娶活活折磨致死,可谓是惨到极致。
“我听不懂,你莫要胡说。”展颜欲蒙混过关,但明显底气不足。
推嚷间,袖中藏着的玉簪掉落在了地上。
遭了!
展颜俯身欲捡,却被祁浮生抢了先,他手长,先一步捡起了玉簪。
“这玉簪怎么会在你手里!”祁浮生面色惊讶,质问展颜。
“这是我的,怎么不能在我手里!”展颜为了簪子可谓是豁出去了,一把抓住玉簪的另一头,和祁浮生硬生生地抢夺了起来。
“这明明是展清梦的!”祁浮生力气大,将玉簪拔过去几寸。
“放狗屁!”玉簪差点脱手,展颜气急败坏。
“你胡搅蛮缠!”
“你无理无闹!”
……
一时间二人僵持不下,可是越拉扯,展颜越觉得这个场景过于熟悉了,直到祁浮生喊出了那句话。
“你这个女配好好为自己积德吧,还想着害人!”
展颜:“?”
啥?他刚刚说什么,女……配?
展颜难以置信地盯着祁浮生的眼睛,试探着启齿:“奇...奇迹再现?”
祁浮生闻言愣住,手下一松眉梢一挑道:“王子涵?”
好家伙,和自己的编辑一起穿书了是怎么一回事,展颜愣住。
2. 都是你的错
三日前,王子涵盯着电脑频幕,却等来了自己第一篇长篇be文《男女主不想谈恋爱》的第十杀。
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王子涵百思不得其解,十杀!那可是十杀啊!知道这对一个被奉为甜宠文短篇之神的作者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吗?
便是那天上来的菩萨金仙说话也不好使了,她今日定要去面基这个杀了她十次文章,ID叫“奇迹再现”的编辑问个明白。
王子涵带着电脑便直接冲到了约定好的咖啡馆。
“谁是‘奇迹再现’,负责《男女主不想谈恋爱》的!”王子涵道。
此言一出,咖啡馆里顿时一片寂静,角落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的人像是被她的气势震慑到,颤巍着举起手,编辑祁季开口道:“我。”
“这次杀我的文章又是什么原因!”王子涵将他拉到一个没人的楼梯间,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举到祁季面前质问道。
“这次是女配人设逻辑不对,死法过于惨烈了。”祁季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笑着说道。
笑起来的时候阳光开朗,微微露出两颗虎牙,要不是王子涵现在对他怀有“坏人”滤镜,也会觉得他长的还可以吧。
可是现在这两颗虎牙在她眼里也是罪恶至极。
“但是她干了很多坏事,虐着不是更爽吗。”王子涵反驳。
“你又把你的甜宠短篇思路灌到长篇be里来了,长篇要讲究逻辑。”祁季勾起嘴角,无奈地摇着头。
“男女感情线还是太突兀,甜起来的速度快到可怕,不符合直愣愣纯情将军和温婉贤淑官家小姐的人物设定,be结局为虐而虐,还有你的文章太平淡没有什么亮点,比如说最近的热梗可以加一点呀,什么金手指系统啊……”祁季道,拿过电脑在最后打上“金手指系统”五个字。
他还在滔滔不绝,却没发觉身边的王子涵脸越来越黑。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祁季下了定论,“你不适合写长篇be,好好写你的甜宠短篇去吧。”
王子涵长舒一口气,前面的她都能接受都能忍,但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切。”她有些不服气地想要拿回自己的电脑,轻声叨叨道,“不过就不过嘛,干嘛否定我的努力。”
可是扯了半天却扯不回来,只见祁季好似还要与她讲述一些关于男女主谈恋爱的进度见解。
“你还我。”
“这个地方——”
“不听了。”
“别呀——”
在之后发生的事可想而知,电脑摔在了地上,白光一闪,两人双双穿进了书里。
关雎院的一间闲置客房里,展颜和祁浮生对完“口供”之后,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
“就是这样喽,我一睁开眼就成了祁浮生,然后也接到了系统让男女主在一起的主线任务提示。”祁浮生看着展颜一脸无奈道。
“哎,虽然我知道祁浮生不受他爹喜爱,但我还是想问问你脑子里的祁浮生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祁浮生似笑非笑地开口,实在是不解。
“为什么我就只是穿过来了三天就已经被我那个兵部尚书老爹打了两顿,还被罚跪了一晚上的祠堂,我现下的膝盖还青着呢。”
“啊?”展颜闻言,有些心虚,故意抬起头躲开他的视线。
还是一样,她懒到只写了一句话交代祁浮生的童年背景,因是庶出又身体病弱不易习武,自幼不受家里重视,羡慕长兄可以出关为将,受尽冷淡成为病娇,唯独得到展清梦笑脸相待的男二。
她这个作者好像也对这个男二的儿时经历理解得囫囵吞枣一般。
“咳咳……”展颜岔开话题,装出一脸气呼呼的模样,反而怪起了他,“要不是你写什么金手指系统的,我们怎么会穿进书里?”鼓着的腮帮显得脸圆圆的。
“哈?”祁浮生被她这话激到险些跳脚,无辜得很,“你要是不写什么《男女主不想谈恋爱》我们怎么会穿进来?”
“打住!我现在不想和你拌嘴。”展颜闭上眼摆了摆左手,右手揉着胀疼的太阳穴。
了解了许多,好在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展颜之后不用再孤军奋战,也不用再时刻提防着这个最后会把她“卖”了的病娇男二。
“行行行。”祁浮生的语气里带着笑,本应该摆着原主一张活人微死表情的脸上,此刻却明媚得很。
展颜睁眼看着面前的祁浮生,病娇男二虽不及男主那个真命天子般惹人爱,但是也同她笔下的每个配角一样俊得很。
祁浮生的脸清瘦,一双丹凤眼蛊惑人心,眼尾的泪痣点得恰到好处,他还未及冠,没有束发,只是将两鬓边的头发梳起两缕小辫,理到脑后用几个小银扣子理着,防止其散开。
要不是展颜是作者,又怎敢相信坐在自己面前的原主,会是一个两面三刀,病娇心狠的人,最后硬生生是成了……
聊偏了,展颜拉回话题。
“你今日怎会在关雎院里?那可是展清梦的院子。”展颜道,觉得讲得有些口干,拿起桌上的杯盏倒了两杯茶。
“谢谢。”祁浮生接过展颜递过来的茶杯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我感觉有些时候我的行为好像会不受控制,比如说当时我的好大爹第一次想打我的时候我想反抗来着,结果背上好像被一股力量压制住了,跪着怎么都起不来。”
一口气喝完一杯茶,祁浮生继续说:“然后就是这次,我跟着我的好大爹和好大哥一同到了展太傅的府邸之后,脚下好像就又不受控制了,东躲西藏地到了这个院子里。对了!”
祁浮生一拍脑门:“我就在那个院子的一棵树下面捡到了展清梦的那根簪子,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展颜端着茶杯抿下一口。
“那个簪子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不见了!后来我就看见你了,还有你手里的玉簪。”
“噗——咳咳咳。”展颜被他这句话呛到了。
显而易见,玉簪之所以不见是被她动用系统拿走了。可是为什么祁浮生这么震惊,难不成?
“系统除了告诉你完成主线任务以外,还有没有说其他东西?”展颜试探开口。
“没有啊。”祁浮生一脸懵得看着展颜。
果然。
那就是只有她知道这个金手指,展颜想着,为什么系统要这样安排,思考一瞬她决定先不告诉祁浮生这件事情。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展颜道。
“当时我拿着那个簪子就想着绝对不能让它到祁泽川手里,不然我大哥那个二愣子肯定又会名场面再现。”祁浮生摇摇头,仿佛看见了祁泽川拿着簪子问失主的名场面。
“那不成,我觉得应该把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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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祁泽川,然后给他们来个双人独处场景,期间花瓣纷飞,他把玉簪亲自戴在她的发丝间,轻轻地说上一句‘小心点,下次可别把自己也搞丢了’。”展颜光是想到就觉得浪漫得很,连连跺着脚。
回过神来,只见祁浮生正一脸无语地看着她:“又来了,假大空的玛丽苏激进情节,这用在我大哥那个不解风情的性子上不会成功的,你这可是一个be文,我认为应该把簪子直接还给展清梦,然后跟她说是祁少将军捡到奉还的,留下一个美好的微微印象,先让女主自我攻略,长文要这样写才真实些。”
就这样,作者和编辑又争执了起来。
展颜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眼疾手快地抢过放在桌子正中间的梨花玉簪。在祁浮生反应过来之前,一个箭步出了客房,直往关雎院外跑。
管谁的道理对还是多,谁先拿到簪子听谁的,这可是她耗费一次金手指才得来的机会,怎么会让给他祁浮生。
“你不讲武德!”
展颜只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他的嚷嚷声,但是人并没有追上来。
“泽川真真是少年英才,自小离京屡立战功,可谓是前途无量啊。”展五德平易近人地说道,眼里对祁泽川的欣赏藏不住。
“哎,五德莫要谦虚,”兵部尚书祁峰笑着开口,“令爱不也是贤良淑德,谁人不知展太傅府上的大姑娘熟读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绣工也是京城里顶顶好的,多少世家公子求而不得。”
“是,展公说笑了,晚辈远远比不上贵府千金,实在是难担展公一声赞赏。”祁泽川谦虚道。
“哎,不用自谦,你担得起!”展五德拍了拍祁泽川的背道。
“哎呦——”从后院通往前院的小径方向传来一声痛哭的哀叫。
展颜跑得急,脚下一个没踩稳,早不摔晚不摔,偏偏摔在了众人面前。
“哎呦小宝哎。”展太傅见自己的宝贝小女儿摔着了,比秋果的速度还快,将展颜扶起来。
“让爹看看,可有摔到哪里。”展五德一脸疼惜。
这展五德是出了名的宠女儿,一辈子只娶了一妻一妾,只得了两个宝贝女儿,看得却比金疙瘩还紧。
尤其是对这个小女儿,只因展家二姑娘自小失了母亲,展五德自觉亏欠,便对其更娇惯了些。
要说展颜觉得自己书里哪个bug最离谱,估计就是这个了,得这父亲宠爱,继母挂怀还有长姐的关心,最终却变成了个恶毒性子,害得全家人跟着遭了殃。
等我穿回去了一定改设定,展颜发誓。
“不疼的爹爹。”展颜坚强站起身,在展五德面前转了一圈,这才让他放下心来。
“好,那你先去女眷席吧,注意着些脚下,莫要再摔了。”展五德再三叮嘱道。
展颜应道,眼神却偷偷瞥向祁泽川,只见他正一脸笑容地望着自己,兄长感浓重。
“见过祁伯伯,祁大公子,那……展颜先走了。”展颜道,死脑子快想啊,怎么单独见祁泽川啊,展颜面上不显,心里欲哭无泪。
“将军!”
就在这当口,有人从前门急急跑进来:“将军,您的马长岁突然像疯了一般,属下不敢轻举妄动,您快去武场看看。”
什么情况?这就要走了,她书里不是这么写的啊?
展颜愣住,哪里出了问题?
3. 计划失败
可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剧情改了,那展颜便见招拆招。
眼看着祁泽川出了展府,展颜便一个掉头去了女眷席,央着长姐展清梦陪着自己去武场骑马玩。
原书里展清梦便是一直将展颜当作亲妹妹看,直到展颜害了全家上下,才彻底醒悟过来自己的这个庶妹是个害人的精。
自然,这次也不出意外,展清梦自然是笑着答应了展颜。
“阿颜等会儿骑马的时候定要当心,莫要摔了。”到了武场,展清梦担心地叮嘱展颜,眉头微蹙,绞着手里的一方帕子。
“阿姐放心!”展颜拍拍胸脯保证道,“阿姐你坐在这先休息,我去马厩里选匹小马驹。”
说罢,亲眼看着展清梦坐下,展颜这才放心地跑去了马厩。
刚拐过房角,就见祁泽川骑在一匹健壮的高高黑马之上。
“祁大公子!”展颜唤道,向着祁泽川跑过去。
“展二姑娘”祁泽川回头瞧过来,见是展颜欲下马,“展二姑娘何以来武场?”
“不用不用。”展颜制止了祁泽川下马的动作,从袖子里取出白玉簪递给祁泽川,“祁公子,我长话短说,这是家姐的白玉簪,祁公子等会儿骑着马,在武场上策马一圈,再将这个玉簪归还给等在武场边的家姐即可。”
计划有变,为了保证相遇的浪漫场景化,现下也只能是简单粗暴,没有花瓣作陪,那便换作展现一下男主的英姿飒爽。
祁泽川一脸不解道:“展大姑娘的白玉簪为何要祁某奉还,祁某实在不解,还请二姑娘指教一二。”
展颜不怪祁泽川,只因其一她的请求来得突然且莫名其妙,其二,毕竟是她把他写得如此不解风情。
“祁大公子,展颜不会害你的,你尽管——”
“呦——”
展颜还没有说完的话被一声调戏般的语气硬生生打断,来人没有想让她把话说完的意思。
只见祁浮生骑着一匹白马勒停在自家大哥身边,一脸戏谑地看着展颜。
他什么时候来的?展颜对着祁浮生挤眉弄眼,但对方却故意不看。
这是来阻止她的计划来了?
祁浮生骑着马慢悠悠踱步到大哥边上,趁着祁泽川愣神的空当,手一挑将白玉簪夺到了自己手里。
“大哥这才刚回京,就收上官家小姐的定情信物了?”祁浮生将簪子对着光端详着,表面上看着是羡慕非常,但展颜能听得出他话语里的势在必得。
“浮生莫要开如此玩笑。”祁泽川眉头微皱,觉得祁浮生这句话有失礼数,轻声怪道。
“哎呀,大哥真是受人欢迎,让浮生,好、生、羡、慕。”
展颜见祁浮生的手指碾了碾玉簪。呦呵呵,这病娇感还给他演起来了。
她看着在祁浮生手指间生死难料,仿佛随时都会粉身碎骨的玉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既然你要演,那也别怪我了,展颜将女儿的绿茶体质发挥到极致,眼尾一下子就发红了起来,眼泪水也在一瞬间溢满眼眶。
“祁大哥,颜儿也不是不愿意祁二公子拿着姐姐的玉簪看,只是玉簪本脆弱,还望祁二公子轻拿轻放。”
语罢,展颜泪眼楚楚地看着立于黑马之上的祁泽川,专门找好一个角度,让祁泽川看见了她眼角因“焦急”而滑落的泪珠。
展颜作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的老天爷,这个茶味也太冲了。
“浮生,将簪子还给展二姑娘,莫要任性!”祁泽川见展颜的委屈模样,赶忙道。
展颜却见祁浮生笑容更甚,一言不发地将簪子抛还给祁泽川,就勒马往后退了几步。
本以为他让步了,一切又将步入正轨,展颜却见祁泽川接触到簪子的那一瞬如触电一般一把松开。
玉簪脱手,就这样直直往下坠,触碰到了长岁的前腿。
“嘶——”
黑马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受惊般地抬起前腿,随后一阵乱踏。
什么情况?
完了!簪子!
只听混乱之中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展颜瞳仁骤缩,玉簪碎了。
长岁缓过神,一时腾起的尘土散去后,展颜看到地上已经醉成几段的玉簪,只觉得脑瓜子嗡的一声响,登时五雷轰顶。
展颜蹲下身去捡碎簪,指尖却在触到簪身时一阵刺痛,全身如过电般发麻。
她惊叫一声,腿一软直直摔坐在了地上。
这是……刺麻散?!
在武场边的展清梦见妹妹迟迟不来,实在心里煎熬便起身前去马厩寻找,刚到便看到了这一幕。
自己的妹妹展颜摔坐在地上,前头是两个少年骑着一黑一白两匹马,活像黑白无常。
急上心头,展清梦哪还有脑子去思虑事情原委,当即就认定是自家妹妹受了欺负,这她怎能忍,直接提起裙角就冲到展颜身侧。
“阿颜可是受欺负了,别怕,阿姐在。”展清梦柔声安慰着尚在惊惧盯着断簪的展颜,轻轻捧过她的脸。
“阿姐……”展颜的声音细若蚊蝇,她无措地望着展清梦的脸庞。
乱套了,一切都乱套了。
“阿姐……簪子……碎了。”展颜懵懵的,一双眼眸里现下是真真的难过,水雾蒙了眼。
展清梦顺着展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粗沙地上静静躺着她一早丢失了的梨花簪,展清梦眉头一皱。
完了,展清梦是生气了,展颜暗叫不好。
可谁知。
“两位公子当真是不知礼数,青天白日之下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可还知什么叫作礼义廉耻!”
展清梦将展颜扶起,护在了身后,面上神色锐利,说话铿锵有力,紧盯着为首的祁泽川。
展颜瞠目结舌。
展清梦虽然身子薄弱,但展颜却觉着此刻被展清梦护在身后踏实得很。
祁泽川在瞧见展清梦的那一刻眼神一愣,用展颜的话来说,可以用一个“痴”字形容。
“展大姑娘误会,祁某并非——”
祁泽川翻身下马,上前一步正欲赔礼道歉。
展清梦伸出手将他止于一步开外。
“祁小将军无需解释,我更愿意相信我亲眼看见和听见的。”展清梦面色冷淡道。
一人为阿妹讨公道,一人为自己乞谅解。
展颜越过展清梦的肩头,恰恰好与仍然骑在马上的祁浮生对上视线。
他一脸笑意,对上展颜的目光,挑了挑眉,右手向前微微举起,打了一个响指,登时,阳光下细微的白色粉末纷飞。
?……!
她就知道是这个家伙!
展颜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定是祁浮生拿到玉簪时,在簪子上抹了刺麻散。
刺麻散是一种内服麻醉药,白色粉末状态溶于水无色无味,但若是直接触碰到固体粉末,则会产生刺痛,引起全身一瞬麻痹。
这也是方才为何祁泽川簪子脱手,长岁被惊。
“我本以为祁家大公子如世人口中那般玉堂金马,温润而泽,可如今在清梦看来,不过就是个欺负姑娘的伪君子罢了。”展清梦说罢转身,拉上展颜的手。
“阿颜莫怕,阿姐带你回家。”展清梦道。
“这……情况不是这样的阿姐。”展颜被展清梦拉着往外走,一步一回头,想要挽回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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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又走向原剧情的结局。
展清梦拉着展颜上了展府马车。
马车的车轱辘开始滚动起来,马车有些颠簸,展颜撩开车帘往外望,眼睁睁地看着武场离得越来越远。
啊啊啊!
初印象还是没有变!展清梦和祁泽川的相遇还是这样的离谱抓马!
展颜心里跟有猫挠似的,面上表情是又无语、又苦恼、又遗憾。
展清梦观察着展颜的状态,一番深思熟虑后,拉过展颜的手轻轻握住,开口道:“阿颜乖,阿姐知道你心悦祁家大公子,但是你听阿姐一声劝,此人并非良配。”
不是的啊,我的大女主,他可是你最好的良配了!
展颜欲哭无泪,面上不显,只是苦笑。
“提示01宿主,男女主目前好感度-10%”系统音在展颜脑海里响起。
祁浮生!你完了!
展颜恶狠狠地想,下次在我改剧情的时候,别让我再看见你!
***
张开双眼之前,祁季只觉得背上疼得要死。
他趴在榻上,意识逐渐清醒。
“嘶——痛死了。”祁季睁开眼,右手绕道身后抚上背,细密的疼让他不禁皱眉。
“02宿主已苏醒。”系统的声音在祁季的脑海里响起。
“谁!”祁季吃惊,想要环顾四周,找寻声音的来源。
却见蜜合色的帷幔拢着床榻,床前的桌案上摆着的香炉点着安神香,床对面房间最远处是一书案,上头是笔墨纸砚……
祁季收回目光,我还没有睡醒,再睡一——
“哎呦——”他惨叫一声,本想翻个身却被疼到一声哀嚎。
“02宿主欢迎来到《男女主不想拿谈恋爱》,宿主身份病娇男二祁浮生,完成主线任务回到现实世界,02宿主是否接受主线任务‘让男女主在一起’。”系统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祁浮生?系统?
祁浮生眼前一黑,造孽呀,这是编辑生涯批了八百多本穿书文,最后终于轮到他了吗?
“不接受。”祁浮生回答得干脆,反其道而行的脑洞是一个编辑应该具备的基本技能。
“好的,接收到02宿主的拒绝,接下来换为主线任务‘拯救展颜,改变其悲剧结局,令其自然死亡’。”这次系统没有等祁浮生的回应,继续道,“02宿主已没有选择余地,不接受任务将会被抹杀,叮——任务绑定成功。”
祁浮生:“?”
正觉着离谱,身上的疼痛感却奇迹般消失。
“开书福利,帮宿主免除疼痛一次。”系统道。
“你人还怪好。”
“多谢02宿主反馈。”
“……”
许是对文字特别的敏感,祁浮生问道:“02宿主,那还有一个01宿主吗,还是还有很多的人?是谁?”
双穿?还是多人穿书?
“回答02宿主,有两位,其他的无可奉告。”系统道。
“另外一个人的主线任务是不是就是刚才的第一条。”祁浮生直起身,在床榻上盘腿而坐。
“……系统不知,无法回答02宿主。”
“你犹豫了,撒谎了,那就是了。”
系统:“……”
祁浮生又找了一个舒适的位子躺下,思考一瞬眉头皱起。
“不对啊,那这两个任务极具有冲突,按照原书设定来改的话,若是男女主在一起了,那这个展颜的命运极大概率就是惨,但若是改变她的结局,那男女主……”祁浮生微微一顿,“你这是要我和另一个穿越者自相残杀啊。”
“那就是宿主的事了。”
4. 醉花楼撮合计划1
***
开鸿四十九年三月初三
今日又被父亲责罚打了十棍脊仗,只因为去给展姑娘□□日斋新出的糕点,错过了兄长凯旋回京的时辰。父亲只觉我误了正事,丢了门面。
父亲说我无用,不如长兄。我读过的兵法,学过的药理,父亲都不曾看见吗?
我不是没用的人,我只是还没找到机会证明自己。庶出又怎样?身弱又怎样?我一样可以得到我想要的。
开鸿四十九年三月初七
今日随父兄去了展府的百花宴,展祁两家交好,父亲有意与展家议亲,那展姑娘就会被大哥抢走了。不行。
我想偷偷去她的院子里看看她,问问前几日春日斋的糕点可还合胃口,但是没见着她人。
我在关雎院树下捡到了她的簪子,虽没见她戴过,但定然是她的。我本想还给她,但我又将簪子给了兄长,让他找失主。
兄长为人耿直,定会直言。
她的名声就会受到影响,那我这个庶子的身份,是不是也能配得上她了。
***
日上三竿,展颜坐在床上兴奋地打开秋果偷摸带回来的烧鸡。登时,屋子里烧鸡的滋味隐隐飘香。
“好香啊,终于吃到荤腥了!”展颜边吃边感慨,激动到眼泪都要流下来。
这几日展清梦认为她在武场受了惊,又对自己的心上人滤镜破碎,怕她伤心,做出什么事情来,约束着不让她出门。
本因为之前发烧而规定的清淡饮食,硬生生从四日延长到七日。
“阿颜可醒了,阿姐来看看你。”展清梦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她轻轻叩了叩展颜的屋门。
屋内,展颜坐在床榻上吃烧鸡的动作猛得一顿,赶忙将手里才啃了一半的鸡腿包起来,塞到了床底下。
“醒了阿姐。”展颜咽下嘴里的烧鸡道,连忙盖好被子躺下。
门吱呀一声打开,展清梦端着一碗清粥迈进了屋子,展颜装模作样地坐起身。
“阿颜前几日受到了惊吓,这几日还是要吃的清淡些。还没有吃早膳吧,来喝碗粥。”说罢,坐在展颜的床榻边,将那碗清粥递到她面前。
“啊这……”
展颜在展清梦期待的目光里接过素淡的清粥,却迟迟没有下口,展清梦的手艺展颜实在是不敢受教,是属于煮粥米都容易不熟的那种。
“二姑娘这是何意。”许是展颜犹豫的样子过于明显,再加上大姑娘院子里的下人都不太喜她,站在展清梦身后的丫鬟夏荷眉头一皱,开了口,“这可是大姑娘一早上起来辛辛苦苦熬的。”
“夏荷!怎可对主子无理,我平常是如何教你们的。”展清梦回头,训斥了夏荷一声。
“阿颜若是还不饿,就不用勉强自己。”展清梦笑着说,欲接过展颜手里的瓷碗。
“喝!怎么不喝!”豁出去了,展颜道。
心一狠,头一抬,碗一倾,脖子一梗,清粥下肚。
“阿颜慢些,不够膳房还有,莫急。”
“咳咳咳——”展颜呛到。
还有?
“阿姐,我吃饱了。”展颜将空碗递给站在床边的秋果,一脸真诚地看着展清梦。
“就吃这么一点怎么行?”展清梦眉头微蹙,上下打量着展颜,“你这几日都清瘦了。”
天天喝粥能不瘦吗?我好不容易吃一次烧鸡还被撞见。
展颜想着,却见展清梦微微停顿,望着她犹豫再三说道:“阿颜前几日是遇上什么开心的事了吗,与阿姐的话都多了许多。”
展清梦语罢微微一笑,令人如沐春风。
“开心的事?好似没有。”展颜回忆后如实道,从穿越过来就掉河里发高烧,到被祁浮生搞黄了计划,这一路颠簸得她都要开始怀疑人生了,哪还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这样啊。”展清梦观察着自家阿妹的神色,欲言又止。
“阿姐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也没什么。”展清梦拉过展颜放在身侧的手,“阿姐只是想说,这几日你跟阿姐说的话都变多了,阿姐心里很欢喜。”
展颜闻言一愣,心里竟生出些许愧疚情绪,深吸一口气。
“阿姐喜欢这样的阿颜,那阿颜以后就这般!”展颜语罢,回握住展清梦的手。
祁季虽然狗,但有句话没有说错,原主展颜的人设确实是不符合逻辑。
有这么一个善解人意,温柔的姐姐,谁会选择发疯啊!反正她不会。
“真的?”展清梦闻言,面露喜色道,“那阿颜以后有什么想说的,阿姐都愿意听,阿颜要多多同阿姐说道说道。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也同阿姐说,阿姐定会帮忙。”
定会帮忙吗?
“阿姐……”展颜忍不住开口。
“嗯?”
“我想吃烧鸡。”展颜已经快被屋子里隐隐约约飘来的香气馋晕乎了,眼巴巴地看着展清梦。
“好,阿姐这就给你去买,但是只可吃一点哦,说到烧鸡,阿姐竟也好像闻到了一点烧鸡的香味呢。”展清梦说道,笑着正准备起身。
“阿姐……不用麻烦了。”展颜有些犹豫地开口。
“嗯?”
展颜从床底掏出半只烧鸡,有点心虚地缓缓打开:“阿姐吃吗……”
“……”
京城三月,春意正浓,虽不时吹些料峭春风,却也在回着暖。
街边的各式商铺也是陆续上了些春日里的新品,布庄上了新鲜纹样布料,香粉铺子也是新出了些时兴的花香香膏。
展颜央了展清梦许久,这才得以出门。一路上她挽着展清梦的胳膊,有意无意地将她领着往东街街角的如意茶馆走去。
今天出门的主要任务可不是闲逛。
原书里,展清梦和祁泽川的第二次相遇剧情就是在东街街口的如意茶馆。
如意茶馆的掌柜为了抢上春日里的第一批客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口技一绝的说书人,引得几乎全京城的人都赶着去看热闹。
展清梦虽在百花宴上损了些名声,但也是好奇得紧,便是戴了个帷帽前去听书。
谁知出门时正巧被展颜碰上,展颜心里起了歪心思,拉着自己的死党,暗地里跟着展清梦去了如意茶馆。
那日说的书有关于花前月下,展颜抓住机会借此发挥,想要再次折损展清梦,却正巧被同在茶馆里听书的祁泽川撞见。
祁泽川当众向展清梦道歉,向众人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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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了事情的原委,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展清梦对祁泽川的误会解除,两人的感情升温,反倒是恶女展颜落下一个不顾及手足情分,不分嫡庶尊卑的下场。
这次剧情点有了偏差,据展颜的观察,如今的展清梦好似还不知道茶馆说书这一事。
展颜一边吃着展清梦给她买的糖人,一边皱着眉头回忆着剧情。
展清梦和祁泽川还是有误会,但是起因却成了她展颜。
如今的祁泽川在展清梦的眼里就是一个令自家阿妹春心破碎的伪君子。
眼看着如意茶馆越来越近,展颜有些着急了,如今这局面该如何破。
算了,先让阿姐答应陪她去听书再说。
“咳咳。”展颜清了清嗓子,瞄了秋果一眼。
秋果会意,按着二姑娘先前教给她的话开演。
“姑娘你看,那茶馆里好像在说书啊!”秋果故意大声嚷嚷起来。
“对啊!看起来还很热闹!”展颜搭腔,指着如意茶馆道,“阿姐阿姐,我们去看看吧。”
展清梦闻言道:“你如今的身体状况——”
“早就好了!”展颜打断她的话,在她面前撞了个圈圈,可谓是365°无死角的展示,“阿姐放心。”
“那,那我们先去看一眼,若是累了阿姐就带你走。”展清梦终是抗不住展颜的请求,自家的妹妹这般可爱,让她如何拒绝。
这……就答应了?
展颜本来还想着要使出浑身解数,要是展清梦还不允,就直接耍赖了。哪里知道只是撒了一个小娇就成了。
这就是善良心软的圣母吗,自己的女主还是太全面了。
“风徐徐,月儿明,姜娘子站在屋门前正欲转身,只听身后传来一阵‘细簌’声响,再回头时——”说书人扇动着手里折扇,模仿风吹过枝叶的沙沙声,仿若身临其境。
“却是正对上了那人的一对明眸,竟是比那晚的月亮还要清澈些。”说书人停顿,茶馆里寂静无声,许是满意于众人的屏息凝视,他又继续开口道。
茶馆二楼左侧的雅间里,展颜坐在黄花梨木雕花椅上,悄悄观察着身侧展清梦的状态。
她正听得入迷,朱唇微微轻启,不曾察觉。
果然啊,春心萌动的小姑娘不论养在多么循规蹈矩的教条下,都爱听写风花雪月,鸳鸯成对的戏文。
别着急,展颜默默想着,嘴角渐渐难压,我为你安排的成对鸳鸯马上就来。
可等了好久,这“古代版有声书”都要讲完了,这个配对的鸳鸯还没有来。
展颜开始慌张,不住地将目光往大门瞟。
就在这时,期盼良久的身影终是出现了。展颜望见祁泽川迈步进了茶馆。
一身素衣,仙气飘飘。
展颜久皱的眉头松开,刚想松口气,可接下来看到的,令她吐出来的气口在半道生生截住,马上又吸回肺里。
祁泽川身后,一个同他一般高却略微劲瘦的少年跟着他进了门,一声暗绿色的衣服,发冠未束,走起路来,半披在身后的发尾一下一下轻拍着细腰。
展颜忍不住将嘴唇抿成一条线,怎么又是祁浮生,原著剧情里没有他啊,来凑什么热闹?
5. 醉花楼撮合计划2
祁家的两位公子被如意茶馆的掌柜带到了展颜她们隔壁的雅间里。
没错,这也是展颜事先安排好的。
她在进店的时候,就让秋果偷偷给掌柜塞了点银子,拿出藏在袖子里的祁泽川画像,让他只要见着这画上的男子,就带上来安置在隔壁。
有钱不拿是傻,商人逐利,掌柜自然答应得爽快。
这不,专门挑了间连在一起的雅间,且之间只用一层纱隔着,只闻其声,略见其影,说不出的朦朦胧胧之感。
展颜坐着,总觉得有束若有若无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她拿起搁置在桌上的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阿颜是热吗?”展清梦注意到她的动作道。
“啊?”展颜闻言一愣发觉自己的动作,瞎掰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不热,我锻炼一下手腕子,嗯,锻炼一下,哈哈。”
“阿姐继续听,不用管我。”展颜赔笑道,把扇子小心地又放回桌案上。
隔壁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但由于刻意收敛着,没人发现。
展颜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却已经是乱成一锅粥。
本来想着祁泽川一个人来,她只需要在“有声书”快要结束时,促使两人相遇,一切也许都可以迎刃而解。
可偏偏祁泽川身后跟来了个小尾巴。
谁知道祁浮生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展颜有点点担心,因为相比掌控剧情,祁浮生确实会比她厉害上一些。
但也只有一些些,展颜只能承认这么多,这是她的极限。
不知道他这次又要干扰到她哪一步。
二楼的雕花窗棂半开着,清风吹进些许,撩拨得薄纱泛起涟漪。
“两位客官。”茶馆店小二端着一盘糕点进了雅间,“这是隔壁客官送的,说是相逢一遭即是有缘。”语罢,便退了出去。
“相逢一遭即是有缘……”展清梦念叨着,唇角微起,“看来隔间也是性情中人。”
这是……又自我攻略了?还是听“有声书”听得上头,脑子都不转了?
啊?
剧情过得太快,展颜有点懵。
思考间,她余光瞄到碟子里其中一块糕点下好像压着一张纸条,见没有人注意到,她将纸条抽出,藏在袖子里,缓缓展开。
“我帮你,就当为上次赔不是。”
展颜看完纸条上的内容,默默将纸条重新叠起来,藏在袖子里,随后悄咪咪地回头,透过薄纱观察着其中一个人影。
没有束冠,应当就是祁浮生。
展颜斟酌一下,既然他如此诚心,也不是不可以相信他一次。
那就再给他一次机会,要是他还敢耍她,就没有下次了。
祁浮生好像就一直在等着展颜回头,看到她的影子动了动,直接打起了招呼。
薄纱上,映出一个摆动着手臂的人影。
展颜默默举起小手,向着他象征性地回应一下。
交接成功。
“人世间嘛,误会常有,只要是学会解开,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说书人讲完最后的一段念白,将手里的惊堂木一拍。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店家,结账。”展清梦招呼来店小二。
“不用了客官,隔壁的公子已经帮你们结完账了。”店小二边摸后脑勺边说。
展颜眨眨眼,振奋一下精神,准备开演。
有人将薄纱撩开,祁家的两位公子出现在展家两位姑娘的面前。
展清梦原先摆在脸上的谢意和好奇在看见祁泽川的那一瞬间一下子收起,换上一副冰冷面孔,期间还观察着展颜的情绪。
“展姑娘,好巧啊又遇见了,在下祁泽川有礼了。”祁泽川恭恭敬敬地作揖。
“祁大公子不必如此。”展清梦走到展颜的面前,回手轻轻拉过她,“今日的银钱我会差人送到贵府,先失陪了。”
语罢,展清梦就要带着展颜走。
你快说句话啊!展颜见祁浮生在一边一言不发,对着他挤眉弄眼。
祁浮生一脸你放心的表情回应她。
“且慢!”
只见祁泽川有些踌躇地伸手拦住了从二层前往楼下的唯一去路。
展清梦顿住脚步,展颜没有反应及时,一下撞在了展清梦身上,将人往前撞得直直踉跄了几步。
“大姑娘当心。”祁泽川轻轻扶住往前倾倒的展清梦,温声说道。
回过神来的展颜轻揉着撞疼的额角,看清眼前这一幕时也是愣住。
啊?她发誓她不是故意的!
但是没关系,效果好似出奇得好。
展清梦的神色微变,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一时着急握在祁泽川手腕间的手瞬间松开,向后退了一步。
“祁大公子抱歉,刚才清梦一时无礼,还望见谅。”展清梦将双手握住,举在衣襟前缓缓行了一礼。
“无妨的无妨的。”祁泽川忙道,先前搀扶展清梦的手还摆在原地,没有收回。
“清梦看祁大公子也是无事,那便先带着家妹回府了。”
说罢,展清梦再一次拉起展颜的手。
哎呦真不错,会讲话了。
展颜一脸欣慰地看着二人之间一来一回的互动。本还沉浸在短暂微妙氛围里,却被展清梦猝不及防地拉过。
她故意向后使着力,拖延着步速。
你快说话啊!展颜见祁泽川又是一副像有万语千言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的样子,原先孩子终于开窍的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甚是恼火。
眼见着展清梦就要下楼了。
你不说我说!展颜开口,结果刚喊出一声阿姐就被打断。
“展大姑娘留步。”
不同于兄长的爽朗声线,祁浮生说话的声音自带一种循循善诱的韵味。
展清梦停下脚步,回过头道:“祁公子可是还有什么闲事?”
“大姑娘误会了。”祁浮生摆上一脸笑意。
“误会?何来的误会?”
“今日是,前几日在武场亦是。”
祁浮生不慌不忙道:“大姑娘不忙可否听在下解释完,毕竟展祁两家是世交,在我们这辈折了也是不好,传出去怕是成了笑话。”
他看着展清梦的眼神里带着讨好,但是话里却藏刀。这理由,展清梦如何能拒绝。
好口才,展颜在心里默默给祁浮生点了一个赞。
小手在只有他二人可以看见的位置比了一个大拇指。
“事情就是如此,那日是浮生无意间失手弄碎了玉簪,二姑娘一时心急,想要去捡,长岁方受过惊,一时吓着了二姑娘,才会有那般场面。”
如意茶馆的圆桌边,展清梦和祁泽川对坐着。
祁浮生站着,说完了事情的原委。
“大姑娘若是不信,大可以过问令妹。”祁浮生道,看了同样站着的展颜一眼。
展颜见展清梦的视线回头落在了她身上,连忙点头表示肯定。
这番说辞展颜早就给展清梦说过一遍,可展清梦只当她是春心荡漾,误落情网,现如今这般一解释,也终是信了。
展清梦的手指尖捏着袖口,换下原先咄咄逼人的态势:“那真的是我误会了,清梦先向祁氏两位公子赔不是。”
“展大姑娘倒是不用向我赔不是。”祁浮生道,“反倒是我大哥,被姑娘骂了伪君子,在府里苦恼了几日。若是要道歉,大姑娘还是同大哥单独说吧。”
展颜站在一旁听着,捕捉到祁浮生话里的意思,马上帮腔道:“对啊!阿姐你同祁大公子好好说,我就先走了。”
展颜说完果断跑下了楼,脚下像是生了风,那是片刻都不敢耽搁,生怕展清梦把自己留下来。
“哎,阿颜——”
“那大哥,浮生也走了。”
“哎,二弟——”
一时间,雅间里只剩下祁泽川和展清梦二人。
帷幔荡漾着,雅间里安静得可怕。
“大姑娘可要喝茶?”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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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川尴尬地给展清梦斟了一杯茶,递过去时手微微颤抖。
“多谢。”展清梦接过,余光瞥见窗外的天,“今天天气不错……”
“对!是不错。”
……
说书人早早地就已经走了,如意茶馆一楼的客人现下也是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
午后,颇有一种热闹里寻一处休憩小地的感觉。
如意茶馆二楼右侧的雅间里,红木牡丹雕花栏杆后,缓缓探出两个脑袋。
展颜微微眯着眼,隔着茶馆中间的大厅,望着展清梦和祁泽川在雅间里的一举一动,仔细分辨着他们说的话,奈何距离有些远听不清。
走当然是不可能的,她的男女主她来守护。
“祁浮生,你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吗?”展颜轻声问。
“听不见,反正看着两个人都挺有礼貌的。”祁浮生摇摇头。
“你这不废话吗。”展颜撇撇嘴,“算了,看在你这次帮到我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一笔勾销?展二姑娘可真是大气啊。”祁浮生闻言轻笑出声,稍稍撇过头睨着展颜。
“你是不知道我说了多少好话,才把祁泽川哄骗到这里来,我是又要请他喝茶又要请他听书,结果呢他硬是不来,还嚷嚷着要去武场,觉得我不误正事。”祁浮生苦笑扶额。
“然后呢然后呢,他怎么就愿意来了?”
怎么说话老留钩子呀,展颜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他想方设法找借口的苦恼模样。
“我没辙了,就直接说今天展清梦在如意茶馆,你要解释就去喽,结果他马上就同意了……”祁浮生叹气。
“哈哈哈哈哈。”展颜忍不住笑出声,轻轻摇头,“我发现了,这两个人都会自我攻略。”
蹲得腿有一点发麻,展颜稍微挪动一下双脚。
“哎,你快看,他还给她倒茶。”展颜一把扯过祁浮生的袖子,满脸兴奋,“这手怎么还能抖呢,没出息。”
祁浮生没反应,展颜收回目光看向他:“你怎么不——”
只见祁浮生一脸无语地看着她,他右手的袖口还被展颜攥在手里,方才她劲使得太大,硬是把他外袍的右领口给扯乱了。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展颜噗嗤笑出声,赶紧松开手。
“展二姑娘真风流啊,知不知道你这么干要是被人瞧见了,是会被抓到衙门里吃板子的。”祁浮生将衣领整理好,嘴角微微勾起,皮笑肉不笑道。
“哎呀不是道过歉了嘛,再说了一个还没有及冠的小男孩有什么好看的。”展颜嘟囔着,自知理亏,声音越来越轻。
“什么?”
“没什么。”
祁浮生见展颜故意不回答,还是决定放过她,岔开了话题。
“你前几日一直待在展府,我去了几次都没遇上,要不约个暗号,到时候要是遇到剧情点了也好讨论讨论。”
“那……”展颜斟酌一下,“这样吧,展府和祁府离得不远,到时候以风筝为信,地点嘛……就定在香积寺的怀袖亭吧。”
展颜眼睛亮亮的,等着祁浮生的回应。
香积寺位于京城西郊的莲宜山,是有名的姻缘寺,平常只有零散香客,来往的人比较少。怀袖亭更是在香积寺后,风景绝佳但是隐蔽。
原书里香积寺后山是最后祁泽川领兵造反的秘密营地,安全非常,又离京城近来往便利,简直就是当下的不二之选。
祁浮生点头。
这时,有人从侧面的楼梯走上来,是店家小二。
刚迈步进了雅间,店小二就看见有好好椅子不坐,齐齐蹲在栏杆边上的二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愣神,脚下一顿,随后略带迟疑但是大声且谄媚地开口。
“二位客官可是不满意本店的椅子,可要——”
两人本来“监视”得目不转睛,属实是双双被吓到,立马蹲下回头对着店小二又慌又气。
“嘘——”
6. 扇你还不需要我动手
日光似金箔般捏碎,洒在展府的后院里,湖水清浅,水波荡漾,倒映着岸边交织成一片五彩的繁花和柳枝上刚抽出的新芽。
成群的红金色锦鲤在岸边来回游动着,衔食着不时被微风吹落的花瓣,像是要把那池湖水也染上几分春意。
湖畔一间亭子静立,本是一片春和景明,却从亭子里传来几声东倒西歪的叹息声。
展颜手里按着一本簿子,脑袋半靠在手肘上,手里原先握着的毛笔也是早已脱落,滚停在一旁。
她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齐胸襦裙,裙摆轻盈,随着风轻轻摆动。发髻上点缀着几颗白珍珠,额间还点着一朵红艳小巧的花钿。
精致的五官本该是眉眼灵动,微微一笑如春日暖阳拂过心田,现下却拧巴在一起,苦得很。
“不行……”展颜活人微死地念叨着。
“这样改的话,逻辑又不通啊……祁泽川不买账。”
她苦恼地伸手想要揉头发,刚把手抬起就想到自己扎了发髻,又将手默默放下,改为锤击石桌。
怎么穿越了还要苦恼修改文章的事情啊!
展颜心里发出咆哮。
右手胡乱摸索几下,捉住了毛笔,展颜神情严肃地直起身子,不行不行,要振作起来,我可以的!
……
我不可以!
展颜提笔将簿子上的几条计划全部划掉,颓废地又趴下了。
原书里,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国子学的月试。
展颜记得,这次月试的考题是君子六艺里的“射”“书”和女子八雅的“琴”“诗”。
“展颜今年十六……展清梦十八……”展颜念叨着。
但是祁泽川已经二十二了,他不在国子学里念书,也就是说这次的剧情点里没有祁泽川。
展颜计划着,这次的主要任务是让展清梦的月试顺利进行,因为原书里的恶毒女二又给她善良的女主使绊子了。
展清梦的诗文是女弟子里最好的,相比上展清梦,展颜可是逊色许多,甚至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结果就是展清梦的文章被展颜的死党,太常寺卿之女阮芊芊调换,本说好了将展清梦的卷子换给展颜,阮芊芊却调换了自己的,拿了月试“诗”试的一甲。
展颜前去质问,却被阮芊芊几句话给忽悠了过去,相信她相信得一塌糊涂。
蠢呐!
嗯,展颜点点头,这个人得防。
她用笔将簿子上的“阮”字圈了起来。
有了一丝头绪,展颜的心情略微放松了些,开始哼起小曲。
远处庭院的石拱门小径处,秋果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姑娘!”
展颜闻声回头。
秋果跑进亭子里,将手里的请柬向前递给展颜。
“姑娘,这是方才阮宅派人送来的,派来的下人说阮姑娘想念姑娘非常,请姑娘到宅上一叙。”
阮芊芊?真是想到什么来什么。
展颜轻叹口气,伸出手想要拿过秋果手里的请柬。
但秋果却将请柬一角捏得死死的,展颜尝试拉了几次都没有拿到手。
她疑惑抬头看向秋果,只见秋果一脸不情愿的怨怼模样。
“怎么啦?这么不开心?”展颜问到。
“姑娘,”秋果撅嘴,眼神触及展颜的目光又有些心虚似的,“您可不可以不要去阮宅啊。”
闻言,展颜眉尾微挑,有些好奇道:“这话怎么说?”
原书里展颜最大的死党就是阮芊芊,准确来说展颜自认为阮芊芊是她最好的手帕交。
之所以臭味相投,是因为两人都极其不喜欢展清梦。
可不同于展颜心里因为嫡庶关系渐渐对展清梦产生的怨恨情绪,阮芊芊可是太常寺卿阮志礼的嫡女,她讨厌展清梦纯纯就是因为展清梦太优秀了,处处都要压着她一头,她心里不服气。
这不!原书里的展颜可是被阮芊芊哄得团团转,又是帮着她进了只有三品以上官员子女才能入的国子学,还和她常常讨论该如何捉弄展清梦。
即使不止一次被阮芊芊当作替罪羔羊,还是屡教不改,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阮芊芊懂她。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阮芊芊的私心,难怪秋果不喜她,也就只有原主还蒙蔽在其中。
秋果见自家姑娘没有在第一时间驳斥她,反而问起了她的想法,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现下姑娘可是真真好,秋果可不想再让姑娘受蒙蔽了。
“姑娘!你是不知道!方才阮芊芊的丫鬟来送请柬神气得跟什么似的,鼻孔都要朝天上去了,那语气跟命令似的。”秋果道。
“姑娘,老爷可是当今太傅,是真真的正一品!那太常寺卿也就是个五品官,如今把您这么不放在眼里,是个什么意思。”
秋果越讲越气。
真憋屈啊,该亲近的人不相信,不该相信的人却如此死心塌地,展颜摇摇头,原主也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但是如今在这里的是她,展颜想到,那便将阮芊芊之前欠下的一点一点都尽数还回来。
“秋果。”展颜道,站起身。
“嗯?”
“备马车。”
“姑娘!您还要去受气啊!”秋果小手一摊,嘴角向下撇。
展颜见她这副表情,笑着用手指将她的嘴角向上一抬。
“不,姑娘这次带你去讨债!”
展府和阮宅离得有些远,展颜又故意在房里倒腾了些时间,因此当马车到达阮宅时,已经超过约定时间将近一个时辰了。
秋果先行跳下马车,将木梯摆好,小心翼翼地将展颜扶下。
展颜的脚步迟缓,略带虚浮之感,手里还拿着一块帕子,不时掩面咳几下。
“姑娘,你确定这样可以吗?我们不是来讨债的吗?为什么要将脸化得这般苍白,不显得没有气势吗?”秋果凑近自家姑娘小声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
“咳咳……”展颜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回道,“秋果你还不懂,真正气人的不是吵架吵赢了,而是让对方觉得自己吃亏了还没有地方说理,你且等着看戏。”
展颜嘴角微挑,哇哦,这种内涵女反派的戏码好带感,这种知道剧情当面装傻的感觉更带感!
阮芊芊的丫鬟见展颜来了,不仅没有行礼,还张口就道:“展二姑娘何来的这般晚,嫡姑娘可要等得焦急了。”
语罢,沉着脸将她们两人带进了阮芊芊的院子。
“嫡姑娘,展家庶小姐来了。”丫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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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门前喊了一声。
见屋里没有回应,丫鬟又大声叫了几遍,惹得周围经过的下人频频侧目。
“姑娘,她这不是欺负人吗。”秋果凑近展颜,轻轻拉着她的袖子,说话声里都带上了委屈的哭腔。
秋果记的姑娘最不喜欢别人在她前面提起嫡庶之分,现在阮家的人这般在她们面前惺惺作态,不就是为了让展颜难堪吗,她为自家姑娘感到难过。
“这才哪到哪,不用在意。”展颜反而安慰她道。
阮家的丫鬟堆起笑来转过身,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展二姑娘,是奴婢疏忽大意了,连嫡姑娘现下在后院都忘记了,该打该打。”
丫鬟说着,做个样子般地在脸上轻拍几下。
正欲转身之际,丫鬟只觉得自己的右手手腕被捏起,随后手腕被带着,瞬间甩在了自己的右脸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展颜动作快准狠,力道不大,但是要把丫鬟震慑住,已经足够了。
“你——”被打的丫鬟一时说不出话,只是捂住自己的脸颊,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展颜。
“嗯?不好意思呀。”展颜先是做疑惑状,随后像是明白了的样子,又说道,“今日我身子虚,力气不够打不了人,可是刚才你说该打该打,那便只能先借着你的手来一下了。”
展颜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看着丫鬟渐渐颤抖的瞳仁。
“不用担心,别害怕,我下次会补回来的,你放心。对了,阮姑娘在后院是吧,那便快带我们去吧,可别让她等久了。”展颜说完,对着丫鬟眯起眼睛笑到。
那笑脸温柔,但在那丫鬟看来如今就像是夜里游荡的温柔鬼,瘆得慌。
“好好,展姑娘请跟奴婢来。”她有些哆嗦,能多快就有多快地将展颜带到了后院。
阮宅的后院里种了很多的翠竹,竹节比较细,应该是刚种没多久。
透过层层碧色,展颜望见阮芊芊坐姿随意,半靠在石案上,手里还端着一盏茶,偶尔小酌上几口,哪里有半点焦急的模样。
应是听见有人走来的动静,阮芊芊回首,在看见展颜时,嘴角的弧度细微上扬,一下子就成了一副思念非常的模样。
阮芊芊急忙站起,几小步走至展颜身前:“哎呀,展妹妹终于来啦,可是让姐姐等了好久,姐姐这心里着急得很,妹妹要是再不来,我就上门口等了。”
阮芊芊说得眉飞色舞,眉头微微皱起,一副嗔怪的娇俏模样。
她今日穿了一身玫红色的长裙,头上戴满金质的首饰。
我滴个乖乖,也不嫌头上重得慌,展颜心里感叹。
之前写这本书的时候,还在想展颜这个女二那浓妆艳抹的习惯该是从哪里学来的,为此她还苦恼了好久。现下看来,原书展颜的“师傅”就在这里了。
挺会演啊,难怪原主会被忽悠。
“妹妹还站着做什么,快坐。”阮芊芊笑着想要拉展颜的手。
展颜不着痕迹地将手往身后一背,用帕子掩住面,音色作态道:“阮姑娘还是离我远些,小心将病气传染给姑娘。”
伸出的手在空中一颤,阮芊芊闻言愣住,面色差了几分。
今日这展颜怎么好像有些不一样?
7. 闺蜜变敌蜜
氛围有些微妙,但阮芊芊只当是自己多想了,毕竟展颜先前那般没有脑子地对她死心塌地,怎会在顷刻间变了心思。
“展妹妹,先前拉你同去观看祁小将军回城那日,实在是人太多,这才不小心将妹妹挤下了湖里,之后妹妹发了高烧就一直待在府内,姐姐这边也是脱不开身,一直没有去看望妹妹,令妹妹寂寞了,妹妹不会生姐姐的气吧?”
阮芊芊一口气说了许多,身子微微前倾,一双眼眸水汪汪地睁着,试探着说道。
好经典的绿茶台词,展颜闻言面上不显,心里却早已是笑得花枝乱颤,这理由还真是冠冕堂皇。
不过……把她挤进湖里?展颜微微皱眉。
原书里,原主展颜落湖基本上可以算是整本小说的开头部分,她并没有过多详细着墨,甚至在她这个作者看来也是展颜自己未当心才落入湖里。
如今听到阮芊芊的这句话,展颜也是不免吃惊。
书里描绘的世界,即使是没有刻画过的片段也在因果之中,事情的缘起都有相关联的原因,或是在明面上又或是在暗地里向无法着墨的画卷之外延展。
展颜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好似一切都有了真真的生命一般。
“妹妹?”阮芊芊见展颜没有回答唤道。
展颜眉眼一抬,嘴角噙着笑道:“阮姑娘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会计较这么一件小事呢。生病的这几日,秦家的姑娘,祁家的公子都来看过我,阿姐也是一直守在我身边,何来的寂寞一说。”
你以为你是我阳台上的哪朵花呀,还没有你就寂寞了。展颜心里想到,她说得隐晦,但展颜知道阮芊芊不笨能听懂。
果不其然,阮芊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僵持了一瞬,随后立马又被她掩饰住。
“这……这样啊,那就好。”她边说边将桌上的茶壶拿起,放了一个杯盏在展颜面前,为她倒满。
客人是早早就来的,茶是聊天聊了一会儿了才倒的,展颜轻笑到,可真是不上心。
“既然妹妹身体不适,那姐姐便长话短说了。”
“阮姑娘请说。”展颜笑眯眯地开口。
“好妹妹,三日后就是国子学的月试了,祭酒只说女弟子考的是‘琴’‘诗’,没有过多详细的指点,不知道妹妹可了解一二?”阮芊芊问道。
这是想要她泄露考题?
“我也不知,恐没有办法与阮姑娘相交流了。”
“怎么会!妹妹可是展太傅的女儿,这种事情只要想问,可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阮芊芊见展颜拒绝,说话的音调都高了一个度,急切起来。
要说她这是傻还是不傻呢?展颜憋嘴,不对,她这是把我当傻子耍。
况且不提展五德绝对不会告诉展颜考试内容,就算展颜知道了题目,告诉阮芊芊令其做了弊,到头来要罚也是罚到她展颜的头上,她阮芊芊倒是能够摘干净,全身而退。
展颜微笑不语。
阮芊芊见状,立马换了一条路线:“那便不提这事,好妹妹也知道,你那嫡女姐姐生来就压你一头,也压我一头,妹妹何不借机将自己的卷子同展清梦的卷子一换……”
阮芊芊没有把话讲完,展颜就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摇了摇头。
展颜见阮芊芊闭上眼冷静,知道她心里一定已经被她的“愚蠢”给气炸了。
但是她越气,展颜就越高兴。
展颜故意等到阮芊芊组织好语言,正欲再次开口时,提前打断了她的话。
“哎?阮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展颜不知道阿姐何时有压我一头,清梦姐姐一直待我好得紧。”展颜道。
气吧,气不死你。
阮芊芊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噎回嗓子眼里。
“你不是——”
“不是什么?阮姑娘?”
“你!”也是被展颜今日的反应激怒到了,阮芊芊来不及细想,怒气上头。
“咳咳咳。”展颜装咳,一张小脸苍白,“今日展颜身体不适,说的话许是冒犯到了阮姑娘,阮姑娘不会怪我吧?”
你说的话我还给你,和我比绿茶你还略逊一筹。
展颜站起身,说了这么多也是累了,阮芊芊要是好好想想也能明白她这是在与她划开界限的意思。
“阮姑娘看着脸色不太好,我就先不打扰你了,告辞。”说罢,展颜转身带着秋果往外走。
突然,展颜觉得身后有一阵劲风在向她靠近。
转过身,阮芊芊气急败坏地冲过来,被秋果拦住。
“你敢拦我!”阮芊芊瞪目,说着,就要挥起巴掌向着秋果脸上打去。
“你敢?”
展颜这一句话说得阴测测的,阮芊芊举起的手顿住,后脖颈上起了凉气。
“你想好,今日你这一巴掌下去,就看你明日还能不能站在这里,不用思考,我就是字面意思。”展颜笑道。
阮芊芊气得嘴唇都哆嗦了起来,不情不愿地将手放下。
“展颜,你今日是怎么回事,我不就是忙点没有去看你吗,至于和我这般置气!”阮芊芊道。
展颜将秋果揽至身后。
“是啊,阮姑娘是忙,忙着搬新宅嘛我知道。”展颜向四周打量一番,“看来爹爹上月给太常寺卿阮大人说的好话还挺好使,阮家这么快就能置办新宅了?”
“展颜你什么意思。”阮芊芊不解。
不明白呀,算了不想装了。
“阮姑娘,有句古话叫‘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如今我展家可以令你阮家向上爬,也可以将阮家踢下去,明白吗?”
“你——”阮芊芊被展颜骇到,伸出手指着她。
“哎。”展颜用手握住阮芊芊伸出来的手指,用力向下一压,“从来都是你求的我,所以,放尊重点。”
“这院子里的竹子刚种的吧,根基不稳,不好看,要拔也只能一起拔,估计根都已经缠在一起了,你说对吧,阮姑娘?”
展颜话中有话地说了这么一句后,不等阮芊芊作出反应,带着秋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阮宅。
僵硬地站在院子里,看着展颜离开后半开着的院门,阮芊芊的拳头握紧,牙关紧闭。
展颜这是在警告她,如果她还是不安分就要将整个阮家……太荒谬了,这怎么可能。
下人见主子这般站着,一时拿不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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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小心问道:“姑娘,那接下来?”
“滚啊!拔了!把这些新种的竹子都拔了!”
从阮宅里胜利打赢第一场绿茶之战,一身爽利地走出来后,展颜为了慢慢消化这一份喜悦,没有选择乘坐马车,跟秋果走在京城街上,逛着。
“姑娘,你方才那样子真是太飒了!”秋果一脸钦佩。
“是吧,我其实还没有发挥好,再来一次肯定更解气。”展颜被秋果夸得嘴角难压。
“哪里!那阮家姑娘的脸都青了,那么多粉都压不住呢!”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哎呦!”
展颜自夸的话还未说完,突然被前方向两边退散的人群撞了一下肩膀,向后推了半步才稳住。
“这是……”展颜揉着撞疼的肩膀道,随着人群站到街道两侧。
“姑娘没事吧?都怪秋果忘记告诉姑娘了,今日是三皇子傅朝尘巡视诸省回京的日子,老爷今日也被圣上招进宫里去了。”秋果心疼地帮展颜揉着肩膀。
三皇子傅朝尘……傅朝尘!
展颜肩膀上的疼痛感顿时烟消云散,她控制着微微发麻的腿脚,拉着秋果猫着腰躲到了人群后面。
远远望着靠近城门那方的街道,渐渐可以听到马蹄越来越近的声响。
“姑娘你躲什么?”秋果见自家姑娘往后躲不解道。
躲什么?当然是保命了!
哦不对,傅朝尘现在还不认识我呢,躲早了……
展颜尴尬地咳嗽一声,直起身子:“我,我觉得站后面比较安全。”
“三皇子!看是三皇子!是那个解决了儋州大旱的三皇子!”
有人在人群里振臂高呼。
“三皇子回京啦!”
“三皇子!”
越来越多的人应和道。
街道尽头,一支百余来人的骑队缓缓而来,闯进展颜的视线。
为首的男子身着紫金蟒袍,腰系玉带,胯下一匹通体雪白的西域良驹,熠熠生辉。
回京这般高调,也不怕功高盖主,展颜想到。
傅朝尘勒住缰绳,白马前蹄轻抬,发出一声长嘶,他放慢了队伍的行进速度。
展颜仔细观察着她书里的重要反派傅朝尘,阳光下,他轮廓分明的脸庞镀上一层金边,剑眉下的双眼如深潭般沉静。
三个主要的男角色都已经出场了啊。
傅朝尘表面上看上去温柔似水,体贴至极,但是背后的狼子野心,内心的冰冷,令人难以想象。
“三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
一声尖声尖气,吊嗓子般的声音传来。
一个身着太监服饰的人从街道另一头着急忙慌地奔过来,急到头上的帽子都快跑掉了。
傅朝尘勒马停住,太监气喘吁吁地在马前停下。
“哎呀,殿下啊,您可真是骇到下人啦,先前不是找人跟殿下说是酉时进城,现下殿下为何提前至申时呀。”太监的语气小心翼翼。
“李公公,这是父皇的意思,还是本王那皇兄的意思。”傅朝尘面上了然地问。
“哎呦喂,殿下莫要为难杂家。”李公公闻言瑟缩。
8. 怀袖亭秘密见面
傅朝尘低头轻笑,三年了,三年前储君之争最阴暗的那一年,他作为三兄弟里最不受重用的皇子,被父皇选作巡使下放各州巡视。
表面上说是给他一个极好的机会去历练一番,可实际上就是为了削弱他在京的势力。
大皇子乃圣上发妻所生,虽发妻已逝但好歹旧情还在,二皇子身后有皇后母家的势力为其撑腰,也只有他傅朝尘的母亲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低阶妃子,于侥幸之中生下他。
离京的这三年,大皇子与二皇子内斗,大皇子毕竟没有足够庇佑,心计又不足,于前年意外在寝殿活活烧死,太子之位自然落在了二皇子的头上。
傅朝尘自幼忍辱负重,蛰伏至深,被调遣离京三年,暗桩遍及各州,京城里的消息也能在第一时间知晓。
前几月,父皇身体渐渐衰弱,一些微末的权利已于悄然中转移到了二皇子的手里。
如今傅朝尘三年期满回京,早早便已经候在城门外,可他那二哥却来这么一出,摆明了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李公公今日想要拦着本王,难不成是如今东宫的人,想要拦本王?”傅朝尘道,“本王还要前去寻父皇回告各州事宜,若是怠慢了,是你李公公负责,还是东宫里的那位负责。”
傅朝尘视线低垂,睨向李公公的目光锐利,带着警告之意。
这话说的,展颜咂舌,真有技术。
表面上是正正当当的示弱模样,但话里意味却丝毫不软弱,甚至在示威。
看来今日这般高调是为了引起城内百姓注意,引起舆论,也让皇宫里那位知晓他还有这般一个儿子。这种时候要是再低调,可不就是赶着给东宫的那位送人头吗。
这个人有点意思哈,铁定难搞。
展颜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傅朝尘的一举一动,可想到自己的结局心里就没由来地慌张。
不行,得找祁浮生聊聊,她看着傅朝尘总有一种自己小命难保的感觉。
许是展颜的目光过于探究与炽烈,傅朝尘察觉,侧目与展颜对上了视线。
少女的明眸在阳下如刚润色过的琥珀,透亮,一身鹅黄色在人群里显得格外突出。
糟糕,对视上了,展颜心虚地错过目光。
“秋果,回府回府。”
人群里,一个小小的黄色身影灰溜溜地跑了。
傅朝尘没有在意,收回目光,将手里握着的缰绳一拎。
“进宫!”
白马向前驰起,踏起青石地面细微的粉尘。
李公公急忙向侧边避让。
“哎呦喂——”
……
莲宜山的香积寺静谧,怀袖亭边更是无人经过。
“怎么了,这么愁眉苦脸的,前几日系统不是刚报过好感度升到10%了,不开心啊?”祁浮生在亭子里坐下说道。
他在看见展颜放飞的风筝后,就赶来了怀袖亭。
“这是什么?”展颜见祁浮生手里拿着的一包东西。
祁浮生将手里的纸包放置桌上,解开缠绕的红棉绳。
“瓜子?”
展颜瞠目结舌,看着平放在桌上油纸里满满当当的瓜子:“你买这个做什么?”
“方才路过香积寺被忽悠着买了一包。”祁浮生拾起一颗,置于齿间咔擦一咬,“味道还不错,来一颗?”
“……你还有心情吃?”展颜无语道。
“你不是叫我来讨论剧情的嘛,我平常写文想剧情的时候就喜欢干些小动作,不然想不出来。”祁浮生见展颜不解道。
“你平时也写文?”展颜狐疑地拾起一颗瓜子。
“编辑成为编辑之前也是一个作者好不好,会写书不是基础吗,怎么样还不错吧?”祁浮生见展颜嗑起瓜子。
“对哦,忘记了。”香积寺的瓜子香咸,在口中的美妙滋味久久难以散去,“嗯,还不错诶!”
该说不说,这么一嗑,展颜方才紧张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是吧。”祁浮生笑道,“说吧,为哪一段剧情发愁呢?”
“咔擦——”
“祁浮生,你还记的我书里的那个三皇子傅朝尘吗,就是那个喜欢展清梦,和你联手后来把祁泽川给干死的那个?”展颜道。
“傅朝尘?这么重要的人物当然记得了,他不是要到后面皇家狩猎的剧情里才出场吗,怎么了?你不至于现在就开始怕他了吧?”祁浮生嚼着瓜子。
“你这什么态度,你是无所谓因为原书里是你把他给设计了,虽然你现在和我是一个阵营的,但是原书里我可是被他整的挺惨的,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展颜控诉道。
“我今天在街上见着他回京了,我以作者的身份以及写了那么多书的经验为担保,我觉得傅朝尘没有想象中的好搞,以我对他的了解,我觉得他会见招拆招,不太好骗。”展颜道,“咔擦——”
“而且你别忘了。”展颜将面前嗑出来的瓜子壳拢起到一边。
“虽然傅朝尘比较晚出场,但是在狩猎时,你已经是他背后的幕僚,他和你之间的交流可是早早就开始了,他随时都有可能来找你,现在要担心自己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展颜见祁浮生嗑瓜子的动作一顿,一脸得意地看着他。
“那很好办啊。”祁浮生道,“傅朝尘想要的无非就是前朝皇帝送给展五德承诺‘共治天下’的玉玺,以及娶一个展家的姑娘以示这个权利来的名正言顺。”
“我要做的就是把展家的玉玺偷出来,然后使一个美人计,把你和玉玺一起包给三皇子送过去不就行了,这样子还能确保展清梦不会被盯上,男女主也可以正常在一起,两全其美不是?”
语罢,祁浮生一脸看戏的表情观察着展颜的反应。
展颜:“?”
存心气我是吧,展颜听得牙根痒痒。
“你敢!”她的手锤在石桌上,就差站起来揍他了。
“开个玩笑嘛,看你急得跟只兔子似的。”祁浮生急忙摇头,抬手制止展颜想要站起来揍人的冲动。
怎么可能会把你送出去,我把我自己送出去,都不能把你送出去,护你周全可是我的主线任务啊。
“兔子急了也咬人!”展颜道。
祁浮生:“好好好,不开玩笑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展颜思考着,她如今对傅朝尘的认识只停留在作为一名作者对自己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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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最表面的程度。
毕竟经过这些日子在书里经历的一切,展颜已经发现除了会出现书里的剧情点之外,有些没有描绘出来的东西也在这个世界里有着很大程度的占比。
她对傅朝尘这个爱出温柔刀的角色越来越没有底,目前只能认定的是这个傅朝尘是个纯纯反派,不会真心爱上任何人,哪怕是展清梦。
傅朝尘的夺位之路上离不开展家和祁浮生,展颜和祁浮生的主线任务离不开展清梦与祁泽川两人,总而言之,想要完全避开傅朝尘是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就只能在与他周旋之间,慢慢了解他,找到破解之法。
展颜看着祁浮生,直至看到祁浮生心里发毛。
“你盯着我做什么?”
“没事。”展颜摆手,“本来我是想着咱们要是能避开傅朝尘就避开的好,但是现在看来,还是要你在他有意招揽的时候,到他面前演上一演,探探口风了。”
展颜本以为祁浮生会拒绝,毕竟这样他的生存风险就会大大增加。
但没想到。
祁浮生叹一口气随后笑道:“咳,我还以为是什么,行,包在我身上。”
看着他这副样子,展颜道:“你真的是个编辑嘛,怎么看上去这么不靠谱的样子。”
“强制行动力产生的好奇心理,从而产生的不确定性,也是容易出奇梗的重要方式。”
“那你注意点安全。”展颜道。
在傅朝尘身边潜伏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甜宠文写了那么多,但是现在对着祁浮生,展颜却连一句像样的关心安慰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这么干巴巴的一句。
“怎么?关心我?”
“谁关心你了,我那是怕你被傅朝尘搞没了,之后我的日子会孤独得很。”展颜犟嘴道。
“是是是,没人陪你为了剧情斗嘴,确实无聊哈。”祁浮生应和道。
两人皆是沉默一瞬,气氛不知为何有些凝重起来。
“咔擦——”
“咔擦——咔擦——”
桌上堆起来的瓜子壳越来越多,紧绷起来的神经又渐渐得以放松。
“不聊这个了。”祁浮生岔开话题,“两日后的国子学月试你想好怎么考了?”
祁浮生今年十九,是在国子学的最后一年。
“不就是考个‘诗’吗,这本书当时写到这里的时候,里面展清梦的卷子都是我这个作者写的,我能不行?”展颜骄傲。
“倒是你,你们考的可是‘射’和‘书’,书法还好说,这个射箭你会吗?”
“你看,这你就看扁我了,骑马射箭我可是专业的,当年为了写出策马奔腾最真实的感觉,我可是没少练。”祁浮生道。
展颜嗤之以鼻。
“你别不相信,那我们打个赌,比谁在这个月试里的名次高怎么样?”祁浮生见展颜一脸的不相信,顺势提出了一个赌约。
“可以啊,赌什么?”展颜来了兴趣。
“就赌谁赢了,下一个剧情点谁来改!”
“成交!”
最后一颗瓜子光荣就义,外壳落在了瓜子壳堆里。
9. 惊梦
(梦境)
这是在哪里?
展颜端坐着,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着。脑袋像是被重重地敲击过,晕晕乎乎的。
微微侧过头,展颜向着四周打量,她好像置身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这个空间四四方方,四周的墙壁触感冰凉,像是木质的结构,透着一种压抑感。
光线有限,空间里显得昏暗,只有微弱的光从前方的缝隙里透进来,勉强照亮了她面前的一小片区域。
外头的声音有点嘈杂。
展颜感觉身上沉甸甸的,被什么东西压着,伸手摸了摸,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厚实而繁复,一层层布料堆砌在一起,质感却光滑。
在往上,头上的首饰更是压得她头皮生疼,冰冷的金属和宝石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展颜皱了皱眉。
指尖触摸到一个冰冷的物体,她的手指摸索着,勾勒出物体的形状,是一柄团扇。
扇子是暗红的,上面似乎还绣着一些精致的花纹,她看不清细节。
“滴哇——”
一声唢呐的开嗓扰乱了展颜的思绪,登时,锣鼓跟上,喜乐奏起。
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嫁衣。
展颜的心猛得一沉,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喜轿里,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轿子突然被抬了起来,展颜只觉得身子一晃,整个轿子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她紧紧抓着那柄团扇,试图稳住自己的身体,可轿子的晃动却让她头晕目眩,仿若整个天地都在旋转。
“吉时已到!起轿——”
媒婆的声音自轿外响起。
啊?
展颜慌了,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腿脚不受控制,根本站不起来。
“两个轿子都是要去祁府的吗?”
展颜听见外头有人疑问道。
“可不是吗,这展家的一对女儿正好许配给了祁家的两位公子,也算是门当户对了。”有人回答。
“展太傅也是一世清名,为了不毁清誉携冤自缢,幸好有祁家这般讲义气的世交,得以托付一对碧玉,哎,若不是上面施压……说幸也是不幸。”
“你不要命了,天子脚下这般说话。”有人制止。
……
许配给了祁家的……两位公子?
展颜愕然。
那她这是要去嫁祁浮生了?
不对,按原书,展颜已经和祁浮生达成交易,换轿子,她嫁祁泽川,他娶展清梦。随后,祁浮生就会暗中再动手脚,将她交到傅朝尘的手里。
不行,不行!
作为骗嫁的当事人,展颜的内心真真的感受到了一种无力的慌张感。
不多时,轿子直接抬进了祁府,两顶轿子双双停驻在后院里,隔着一小段的距离。
后院无人,等着到了吉时再来人领着新娘子前去拜堂。
展颜慌得心里直突突,但却无法逃走,恐惧感蔓延至嗓子眼,像是要把她的心脏给顶出来。
手心里冒起了冷汗,不知道原书的展颜在这时候是作何感想,一定在期待嫁给自己的心上人。
但是如今的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祁浮生背叛,送去给傅朝尘。
但祁浮生会不会也……
展颜不敢想,剧情一下子推进了这么多,这个猜想不太可能,但是她却还是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般,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无措的心情牵动着展颜,她竟没有发现,眼睛已经被一层薄薄的泪水糊了双眼。
轿子外传来硬靴踏着地面的声响,有人来了。
展颜的轿子被掀开门帘,一张熟悉的略微苍白的脸猝不及防出现在展颜面前。
祁浮生!
祁浮生面无表情,但在见到展颜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带着希冀般看着自己的时候还是怔愣了一下。
“祁——”
“看来迷药下的不够,怎么就醒了。”祁浮生道。
展颜的话被打断。
“什么迷药,你在说什么?”展颜问。
祁浮生没有回答展颜的话,看着她的眼神里不带一丝感情,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厌恶。
展颜心里某处地方开始崩塌,渐渐成了一地碎渣。
“你不是——”
祁浮生再一次打断展颜的话,“既然醒了,那我也懒得和你兜圈子,等下傅朝尘的人会来把你接走……别想着跑。”
见展颜的目光颤抖,祁浮生补上一句。
“……”
展颜见祁浮生拿出一块手帕,在帕子上撒了点“水”,随后他将半个身子探进轿子,直接把帕子捂在了展颜的口鼻上。
“唔!”展颜惊惧,动着唯一能够使唤的双手,使劲拍打着祁浮生的手臂,面上的桎梏未松,反而越来越紧。
快憋不住了,展颜猛吸了一口气,一股甜丝丝的气味沁入肺腑,顿时展颜的手无力起来。
是刺麻散!
眼角的泪水悄然滑过脸颊。
不要,展颜的眼里染上红血丝,视线又开始模糊起来。
不要……
不要……不!
“不要!”
展颜尖叫着坐起身,心脏在心口狂跳着。
轻纱帷幔里,身上穿的寝衣已经被汗水打湿,发丝散乱,额角的鬓发糊在脸上,面颊上的泪水混合着汗水,刺痛着双眼。
她的双手微微颤抖。
方才的……是梦?也太真实了些。
“姑娘?”秋果听到动静跑进了屋里。
“姑娘这是梦魇了,可要喝些水?”秋果撩开帷幔,将一盏茶端给展颜。
凉水下肚,展颜冷静了下来。
“姑娘肯定是这两日为了准备月试累到了身子。”秋果担心道。
展颜轻轻摇头,一言不发。
“那姑娘再睡会儿,不用担心今日月试迟到。现下是丑时,等到卯时了奴婢再来叫姑娘。”秋果说罢便退下了。
房里安静,除了展颜微微粗重的喘息声,再没有其他声响。
将脸上的湿发搭到耳后,展颜背靠在床头,梦境里的窒息与恐惧感还淤堵在胸口,根本睡不着。
刚才的经历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展颜日后可能会有结局。
梦里的一切都是原书的情节,换轿,骗嫁……展颜不敢想了。
出神间,展颜的眼前浮现出祁浮生的脸,那张脸阴暗到可怕。但还好,展颜心里竟生出一丝庆幸,还好现在的祁浮生是自己人。
心里安稳了不少,赶紧睡吧,今日还要月试呢,又是一场硬仗要打。
展颜向下往被子里窝了窝,轻轻闭上了眼。
……
“李兄今日看着这般神朗气清,定是准备得充分了!”
“哈哈哈哈,沈兄莫要说笑了。”
……
休沐后,国子学前的长阶上又是热闹了起来。
各家学子互道着安。
京城的国子学,是国子监的最高学府,只供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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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三品及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女拜读。
可若是有意举荐,也不是不可以破格借读,就比如说阮芊芊。
展家的马车绕道至国子学门前,停下来。
展颜靠在马车的软垫上,兴致不高,昨晚被噩梦困扰,今日眼下还发着青,一副衰样。
察觉到展颜的不对劲,坐在一边的展清梦道:“阿颜是不是这两日学得发狠了?”
这两日,她不论是在庭院里亦或是刚从街上回来,凡是能见到展颜的时候,都见她拿着一本簿子勾勾画画。
心里又是欣喜阿颜开始对学习上心,又是害怕她学习疲劳累过了度。
“没事的阿姐。”展颜摆摆手。
“姑娘们到了。”车夫在马车外摆上木梯,向着马车里唤道。
“来,阿姐扶你出去。”
展颜在展清梦热情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这……就是国子学!
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尽显皇家气势。
“走吧。”展清梦道。
“嗯。”
展颜同展清梦走上国子学的石阶。
“阮姐姐,这次的月试一甲一定是你的!”一个官家小姐道。
“还没有定数的事,那我就当是妹妹的祝福了。”
阮芊芊的声音传进了展颜的耳朵里。
惺惺作态,展颜锐评。
还没有到时间,国子学的大门没有开,高大的双对门前,学子们大大小小地聚着,客套地闲聊着。
“阮姐姐,怎么不见展颜今日和你一起?你们平日不是总是走在一起的?”官家小姐问道。
展颜的耳朵竖起来,我倒要听听你怎么说。
阮芊芊哑然失笑,道:“不知,许是展颜妹妹今日紧张,现下正在临时抱佛脚吧。”
?
什么鬼?就这么在背后说我?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
展颜在心里念叨着。
“抱什么佛脚?”展清梦道。
?
啊?!这又是什么情况?
展颜只觉得手腕被展清梦拉过,直接被带着走到了阮芊芊的面前。
直接硬刚啊,阿姐?
展清梦正的发邪,展颜佩服到五体投地。
“展,展清梦,展颜,难得见你们姐妹俩走在一起啊。”被直接撞破,阮芊芊脸色有点发青,但还是不卑不亢打了招呼,还不忘刻意调侃。
“临时抱佛脚又如何,那也是正当的,不至于做一些背后见不得人的手段。”展清梦板着脸道。
阿姐威武啊,敢说。
展颜站在展清梦身后,瞬间振奋起精神,挺直腰板,一脸神气地看着阮芊芊。
怎么样,我有人护着,略略略。
“我不是那个意思,清梦姐姐误会了。”阮芊芊谄媚道。
展清梦是善良,又不是傻,之前对阮芊芊设计她的种种事情一忍再忍,不就是因为她是展颜的朋友,可如今展颜醒悟,那她也就没有必要在给一些不要脸的人面子了。
“是不是误会,阮姑娘自己心里清楚。”展清梦道。
“就是就是!”展颜在展清梦身后阴阳怪气地附和道,“怕是有些人连临时抱佛脚的人都比不上。”
“……是。”阮芊芊面上端着笑,但握紧的拳头却在身侧嘎吱响。
“门开——入学——”
就在这时,守门人将门打开。
两扇木门由外向内打开,学子们鱼贯而入。
10.月试
“砰砰砰——”
学子们在国子学的空场前站定后,空场两侧的大鼓连敲三声,余音回荡,以示肃静。
祭酒站在台上,一身白衣,面容严肃。
“今是开鸿四十九年春,国子学举行月试,尔等皆是高门子弟,将来也都将成为国之栋梁。”
祭酒停顿,环视台下,空场上,学子们站得整齐。
“天子脚下,万里宏图,今日月试,君子六艺取‘射’‘书’,女子八雅取‘诗’‘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祭酒道,“使出全力,是对对手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负责。”
“那么接下来,男学子跟着祁将军前往武场,女学子跟随陈司业前往花亭,我对你们的表现拭目以待。”
国子学花亭。
花亭三面环水,亭子边的围栏上装点着各式的鲜花,常见的有桃花,杏花,月季,还有鲜少的四季菊等,好不繁盛。
水光潋滟,天朗气清。
陈司业站在花亭的木台上,手边放着一沓上好的宣纸。
“姑娘们,春光大好,不必如此面目凝重。”陈司业慈祥的声音响起。
国子学选学生有要求,选老师更有要求,陈司业是国子学唯一的一位女傅,也是唯一一位职位高至司业的女傅。
平日里她虽要求严格了些,但对女学子们都是极好的,关心学子们的日常生活,进到一个司业的职责。
“如你们所见,今日我们的‘诗’,就以‘花’为题。”陈司业向着花亭围栏上的百花以及湖边各式的花卉挥了挥衣袖,“这题虽不新,但我希望你们的诗可以让我眼前一亮,只要是你们看见的,都可以写进你们的诗里。”
“好了,上来领纸笔吧。”陈司业将宣纸摊开。
“等等!”展颜道。
“展二姑娘可是还有什么疑问?”陈司业动作顿住。
“陈司业。”展颜上前行礼道,“我有一计,可让这场月试新鲜些。”
展颜面上自信,但实则内心忐忑,昨日她想了许久,既然阮芊芊早就有计划要调换掉展清梦的试卷,她没有十全的把握可以阻止。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从源头彻底根除掉这个隐患。
今日的诗不能写在宣纸上!要当场评定。
“陈司业请看,这国子学里的万紫千红都展示着春日的灵动,将这些活物禁锢在死气沉沉的白纸上未免沉闷,不如我们换一个考法?”展颜道。
“哦?”陈司业被展颜的话勾起了兴趣,“那展二姑娘认为该如何考,才不显得沉闷?”
太好了,陈司业感兴趣!
“学生以为,现下春日正浓,正如有诗曰:‘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不如让学生们采来心怡之花,直接在亭中对花吟咏,也不会浪费了春色。”
展颜语罢,观察着陈司业的表情。
“陈司业莫要见怪,展二姑娘这是胡言乱语,月试一直以来都是做在卷子上,何来这么一说。”阮芊芊开口。
可恶,要是不写在宣纸上,她怎么调换展清梦的卷子,阮芊芊在心里暗暗咒骂道。
“我觉得甚好,春日易逝,更应该有及时行乐的雅兴!”陈司业面露赞许道,将手里的宣纸放下。
啊?阮芊芊哑然失笑。
耶!太棒了!展颜心花怒放。
“本还觉得以花为题不免有些老旧,但展二姑娘这么一言,竟多了这般多的新意,那就按展二姑娘所言,姑娘们,一炷香时间,现在去寻找你们的春色吧。”陈司业道。
手里拎着竹篮,展颜在万花丛中走过。
桃花……不行,杏花……也不行……
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在其他学生都在歌咏京城繁华,华灯初上,时光易逝催人老,花前月下情天恨海的时候,只有女主会通过吟咏所有之物,来描写边疆战士的不易。
咱们的格局要打开。
当初展颜给原书里的展清梦就是这般安排的,最后让她得了一个“诗”一甲。
但是这回,阿姐抱歉了,为了赢过祁浮生,她也要这么干。
展颜掠过繁花,直直走到朱槿花的面前。
朱槿花虽没有其他花那般层层叠叠,繁盛非常,一根茎叶上只会开一朵花,但是它红艳似火,就像……
“阿颜?”
展颜想要摘朱槿的手顿住,展清梦走至她身边。
“你也喜欢这朱槿?”
展颜往展清梦的竹篮里看去,果不其然,她已经采了朱槿。
“嗯,我觉得这花开得艳……”展颜有点心虚。
展清梦闻言一笑,将竹篮里的花拿出来,放至展颜的篮子里:“那阿姐就拭目以待阿颜的诗了。”
天呐,这是什么神仙女主!展颜感慨。
“那阿姐你怎么办?”
展清梦转过身,将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阿姐自有办法。”
一炷香很快燃尽,学子们都回到了花亭里。
“粉桃三两朵,斜倚晓风开”
“梨花初带雨,不敢大声白”
……
陈司业走至一位位学子身前,听着她们吟出的诗词面带微笑。
陈司业走至阮芊芊的桌前。
阮芊芊将竹篮打开,只见里面摆着许多的鲜花。
“司业,学生所作之诗题为《芳丛》。”阮芊芊道,“春枝争艳色,百态竞风华。或似琼妃傲,还如小玉斜。”
“写的好好,我好像看到了万花争春的场面。”有人小声说道。
阮芊芊微笑,抬手从竹篮里拿出一支春梅道:“学生以琼妃喻女子高洁,写的是京城贵女们在春日里竞争春意的美好场景。”
陈司业点点头:“对仗工整,也是符合今日的主题。”
“这没有一甲都说不过去了,一首短短五言绝句,却也这般出彩,阮姐姐的才情真是让我刮目相看!”站在阮芊芊身边的礼部主客司长千金白瑾瓷道。
“妹妹过誉了。”阮芊芊得意的表情难压,她看向展颜,神情里带着轻蔑。
这还白上我了?展颜被阮芊芊这一眼气笑了。
得意什么呢,格局要打开。
“展二姑娘,你的诗如何?”陈司业走至展颜的桌案前,面上带着鼓励的笑。
原书展颜的诗不好,之前的月试,凡是抽到这个“诗”,她不是把墨泼到身上了,就是把笔给弄折了,反正就是两个字“不会”。
阮芊芊一脸得意地看着展颜,看你自己挖出来的坑,自己可是要往下跳了。
“这展颜行吗,她的诗词我们可是见识过的,呕哑嘲哳,今日站得那般有气势,好像装得还真是那么一回事。”白瑾瓷道。
“展二妹妹定是好好准备过一番的。”阮芊芊对着身侧的白瑾瓷说道。
话虽如此,但国子学里谁不知道展颜在诗词上就是一个半吊子呢。
“阮姐姐你还是太善良了,怪不得我大哥那么喜欢你。”白瑾瓷道。
阮芊芊脸上的神情一瞬间没挂住,随后又急忙摆上娇羞模样:“白妹妹莫要取笑。”
“司业。”展颜将篮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朵朱槿。
理了理袖子,展颜将朱槿拿出,火红的花朵在她白皙的手掌里,就像捧着一汪鲜血。
“学生此诗题为《赋赤英》。”展颜停顿,继续道,“万朵扶桑血铸红,敢擎烈焰照苍穹。不辞焚作神州土,尤绽山河寸寸中。”
“好诗!”展颜刚说完,陈司业便拍手叫起了好,“展二姑娘才当真是心中有丘壑之人。”
陈司业的眼里满是欣赏。
“司业懂我,学生以朱槿扶桑象征民族脊梁,将花色比作烈士们的丹心,是万千的战士们,才有了京城里的这般繁华。”
太好了,拿下。
“是!”陈司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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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
“这……怎么可能。”阮芊芊念叨着,听到展颜的诗词是也是不免被诗句里的恢弘意象惊得一颤。
阮芊芊自知结局已定,绝无逆风翻盘的可能,今日她阮芊芊是败给展颜了。
“今日的展颜怎么会作诗了?”白瑾瓷疑惑,看了一眼边上脸色不好的阮芊芊,识趣地闭上了嘴。
“展大姑娘,你呢?”陈司业最后走至展清梦面前。
展清梦面色温柔,缓缓打开了面前的竹篮。
展颜好奇地看过去,空的?
不对,不是空的!
展清梦从篮子里捧出一小捧棉絮一样的东西。
“这是……柳絮?”陈司业好奇道。
“正是。”展清梦点头。
柳絮?
展颜也是好奇,这拿着柳絮是什么意思。
柳絮完全没有其他春花那般鲜艳,不能争春,也没有她挑的朱槿这般有指向性。
“题为《絮咏》,司业请听。”展清梦道,“素雪非争艳,乘风作暖尘。君看千陌上,春自絮中生。”
语罢,四座皆是一片沉静。
“君看千陌上,春自絮中生……”陈司业重复着展清梦的诗句,不由地红了眼眶。
“阮姐姐这诗是什么意思?好吗?”白瑾瓷问道。
“这……”阮芊芊不敢评价,这诗听上去平平无奇,她不知道为什么陈司业会红了眼眶。
这是……在吟咏百姓?展颜后知后觉。
“是啊,柳絮虽不艳丽,就如世间的每一个人,每一位百姓,他们朴实真诚,即使无法争艳,也在好好地享受着春日。谁说花只能是艳丽的,它也可以是普通的,渺小的。而‘春自絮中生’,我们的城,我们的边疆,我们的衣食住行,我们所享受的春日,哪里少的了百姓们呢?”展清梦道。
又是一阵沉默。
“竟是这般。”有人道,“是我们浅薄了,一时竟还无法理解。”
出现了,出现了比写边关战士还厉害的答案。
天呐,展颜愣住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果然是女主,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可以逆风翻盘,即使是我占了她的原路线。
展颜心里莫名涌起自豪的情绪。
阮芊芊的诗词虽然歌咏了京城贵女的品性高洁,有风骨不艳俗,扣住了主考官最爱的文人风骨,但和展颜、展清梦的由花言天下志向的诗词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不免狭隘,终还是成了闺阁女子的闺怨诗。
格局差距之大,如何相比?
陈司业眼里是抑制不住的赏识,她抹了抹眼角的泪,走上木台。
“今日的‘诗’试,想必各位对结果都有预料了。一甲——展清梦,二乙——展颜……”
……
“诗”试散场后,等着“琴”试的空隙,各家姑娘皆来道喜,阮芊芊也是。
“恭喜展大姑娘和展二姑娘,包揽了此试的一二名。”阮芊芊道,强压下心里的不痛快。
“阮妹妹的诗词也是不错的。”展清梦笑道。
展颜见状本也要说上几句,却被一群熙熙攘攘跑向武场的姑娘们吸引住了目光。
“哎你们听说了吗,今日男子的武试可精彩了!”有人道。
武试?展颜想到了祁浮生,脑子里想象着他骑马的样子。
嗯……想象不出来。
“还有,我听说兵部尚书和工部侍郎家的公子起了争执,说是要较量一番。”
“兵部侍郎家的公子?新回京的小将军祁泽川吗?他不是这次的考官之一,为什么会和学生起了争执?”
什么情况?祁泽川又要出事了?展颜竖起耳朵。
“不是,是他的弟弟,祁浮生。”
祁浮生……哦,幸好不是祁泽川……
等等……
什么?!
祁浮生?
展颜愕然。
11.月试2
“哎,阿颜你要去哪?”
展清梦见展颜头也不回地随着人群往武场跑,也顾不上和阮芊芊阴阳,连忙追了上去。
祁浮生你可别乱来啊,展颜心里想到,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办呐。
好端端的逞什么强,就算你有那个本事,也别轻举妄动啊。
离武场近了些,展颜可以勉强听见一些从武场里传来的呐喊声。
武场边上围着很多人,除了刚刚考完“射”试的男学子,还有一些来看热闹的女学子。
“呼——”展颜跑得有些急,喘不上来气。
勉强缓过神来。
“劳,劳驾,请问现在是谁在考?”展颜上气不接下气地询问身边站着的学子。
“‘射’试,其他的学子都考完了,就剩下曹轩、魏子谦和祁浮生,他们最后考,说是祁浮生不服气曹轩和魏子谦的骑术,要和他们切磋一番。”
展颜:“?”
大哥哎,这个时候不服气什么啊?
展颜道谢,扒拉开挤在前面的人群,向着武场里看着。
“来了来了!”有女弟子兴奋地说道。
“看那里!”有人喊道,“是祁二公子!”
“祁二公子!”
“祁二公子加油!”
……
展颜:“?”
祁浮生一直,都这么受欢迎的吗?
围观的不止有国子学的学子,还有太学、四门学等学府来的。
“那个,想问一下祁浮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展颜拍了拍边上刚刚喊祁浮生名字的一位女学子。
女学子看着不认识展颜,便直接开口道。
“嗯?你是问祁二公子?他呀,虽然面冷,话也少,只会对展氏的大姑娘展清梦说话,但是他长得俊俏,这还没有及冠却精通药理和兵法,可是不能多得的少年英才。”女学子有些兴奋。
“对对对,祁二公子可是很受欢迎的,虽然我们不是国子学的学生,大部分人都不太敢与其搭话。”又有学子说道。
哇哦。
我怎么不知道,连我这个作者都不知道,祁浮生这么…… 受欢迎?
展颜微挑眉头。
我记得他不是被自己的爹打得挺惨的吗?
“以往武场祁二公子都是不来的,因为身子不好,如今他主动提出参加这骑射考试,我们岂有不来看的道理。”一位女学子说道,还微微红了脸。
祁浮生你魅力挺大啊。
之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祁泽川和傅朝尘的身上,展颜倒是把这一点给忽视了。
好像确实。
相比较于祁泽川的七岁随军戍边二十二回京,以及傅朝尘离京三年,祁浮生才是那个一直待在京城的人。
兵部尚书的儿子,长得俊俏,不苟言笑,在外界看来还专情于展清梦一人,这样的人设放哪里不是高冷纯情大男主。
低估了低估了。
可是,哼哼你们都看错了,这人可是货真价实的病娇男二,展颜吐槽。
号角的震彻声打断了展颜的思绪。
三骑并立,武场上顿时尘土飞扬。
在两匹栗色骏马之间,祁浮生的白马格外显眼。
墨绿旗装的少年一勒缰绳,骏马前蹄立起,他半束的黑发在风中肆意飞扬,发尾扫过含笑的眼睛,像一匹不羁的野马。
旗装在朔风中猎猎翻飞,缰绳在略显苍白的指间绕出妖异的红痕。
“啊祁二公子——”
展颜捂住耳朵,耳膜快被边上传来的尖叫声穿透了。
孔雀开屏,展颜锐评。
等会儿要亮真技术的时候指定露馅。
“今日的祁二公子好似格外不同哎。”边上有人说道。
展颜扶额,祁浮生啊你悠着点,人设啊人设!
栗色骏马与白色骏马对峙而立。
“祁浮生。”曹轩开口道,眼里的神情带着不屑,“你这身子骨能骑马吗,别等会儿跑散架了。”
“哈哈哈哈哈,曹兄,哈哈哈哈哈。”在曹轩身侧马上的魏子谦前仰后合地笑道。
祁浮生不语,只是一味看着两人。
“喂,这次我们可没有调侃展家的姑娘,你至于这般吗?”曹轩道。
祁浮生喜欢展清梦的这件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没有?那方才我听到的是什么,两位把我当聋子呢。”祁浮生开口。
“方才?咳!我们说的是展颜。”魏子谦一愣,“你不也不喜欢那展颜吗,我们调侃几句怎么了。”
祁浮生眉尾微挑,抓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射”试开始前,他正在给自己马装马鞍,隔着木头门板就听见这两个浪荡子弟拣着展颜在闲聊。
“哎方才阮芊芊同我说展颜这几日性子变了,跟她都不怎么有好脸色了。”魏子谦搭上曹轩的肩膀说道,“你说以后她要是不跟阮芊芊亲近,我们还能捞到什么好处。”
“想多了吧,就展颜那个脑子,阮芊芊把她卖了她都能帮着阮芊芊数银票,最多就是这几天心情不好,脾性又大,多哄哄就好了。”曹轩不以为然。
“我就说呢,阮芊芊也是想多了。”魏子谦点点头,“你今日在国子学门前看到展颜了吗,她今日和展清梦走在一起,我远远看着也是一下子没认出来。”
曹轩给马梳鬃毛的动作停下来:“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这次休沐过后展颜好像是变了一点哈。”
“是吧!”魏子谦的语气里带上来一点登徒子般的腔调,“变好看了!”
祁浮生装马鞍的动作停住,眉头皱起,抬起头。
“展清梦那样的绝色咱们要是享不到,你说这个展二姑娘也是极好的吧,至少也是正一品官员千金。”魏子谦道,跺了跺脚想把鞋子上的泥块蹭干净。
“你小子——”曹轩笑得猥琐,话还没说完,隔间的木门被一把推开。
祁浮生站在门口。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心里就是不痛快。
明明可以当作没听见。
也许因为展颜是和自己一起穿过来的,有一种莫名的集体荣誉感,祁浮生想到。
“祁浮生?你做什么?”曹轩问道。
“曹公子最近很闲?那不如等会儿的考试我们比试一番?”祁浮生说完头都没回,直接就走了,留下两个人在马厩里大眼瞪小眼。
武场。
“误会了是吧,没事没事,我俩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就放你一马,别比了,等会不知道你会损成什么样。”曹轩摆了摆手,语气欠得很,好像自己高抬贵手做了什么好事一般。
语罢,就要勒马离场。
祁浮生将手里的马鞭一甩,鞭尾擦着曹轩的后脑勺打到了沙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祁浮生,你敢打我?”曹轩下意识捂住后脑勺道,语气里是不可置信。
“打得就是你。”祁浮生道。
“你——”曹轩道。
祁浮生将草球系在马背上,直接忽视曹轩,将马骑到考试场地。
“他发什么神经?”魏子谦道。
“谁知道!”曹轩恼火至极,拳头握紧打在马鞍上,“等会有他好看的!”
三匹马站定在了规定的地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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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颜靠在武场边缘的栅栏上。
距离有点远,边上的声音嘈杂,她听不清三个人在场地上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
考个试前摇着么长?
不知道祁浮生想要干什么,但是考试既然已经开始了,展颜也没有办法把人拽下来,只能暗自祈祷着好运之神的降临。
“学子就位。”祁泽川站在武场里,等到三人都将草球系好后说道。
“射”试,即是在骑行过程中弯弓射击悬挂于木柱上的草球,正中球心者得十分,射中草球但未中球心者得五分,未射中草球者不得分。
本来是要射悬于木柱上的草球,但是三人临时加了这场比试,于是草球便改为用带有韧劲的藤条系在马背上,三人在骑行的过程中采用不同颜色箭羽的竹箭射击对方的草球,得分结算。
“一炷香时间,分高者胜。”祁泽川说道,微微停顿后看了祁浮生一眼又道,“若是想要提前结束比赛,将手中的弓扔至地上即可。”
话音未落,白马已疾驰开来,另外两骑同时策马而出,三道人影如风般掠过草场。
曹轩:“?”
魏子谦勒紧缰绳,微微俯下身勉强跟上:“曹兄,这祁浮生何时学会的骑马。”
曹轩没有回答,心里也是在一瞬间没了底。
以往的骑术他可以称上一二,如今跟着祁浮生的速度竟有点吃力。
祁浮生一个急转,扬眉一笑,反手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白羽箭,弓弦拉满的瞬间,松开手指,破空声里,箭已离弦。
魏子谦躲闪不及,白羽箭射中了他马背上的草球。
“中了!”围在武场边上的人喊道。
展颜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围栏,心里紧张死了。
曹轩的箭擦着祁浮生的发尾而过。
“嗖——”一声,白羽箭又射中了曹轩的草球。
半柱香已经烧完。
“可恶!”曹轩拉弓射出,差了半寸,没有射中。
香又断了些。
展清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展颜的身边。
“阿颜在看祁二公子?”展清梦问道,她总觉得最近展颜和祁浮生都有点怪怪的。
“不用担心,香快烧尽了。祁浮生输不了。”展清梦看着展颜道。
展颜只是一味咬紧牙关。
曹轩的草球上有两支箭,魏子谦的草球上有四支,而祁浮生马背上的草球干干净净。
祁浮生干脆将马勒停:“怎么,你们两个还要比?”
魏子谦已经累到面红耳赤,他趁着祁浮生说话的份儿,向着祁浮生射去。
不知道是箭术不精还是有意为之,这支黄羽箭向着祁浮生的胸口飞去。
祁浮生及时侧身才堪堪躲过。
展颜吓到捂住嘴。
祁浮生眼神一冷,一个反手,一支白羽箭无缝衔接,直接射在了魏子谦束起来的发冠上,力道之大将魏子谦直接带下了马。
“我不比了!我不比了!”魏子谦吓到在地上扑腾了两下,连忙将手里的弓箭扔出去。
颤抖地从地上爬起来时,发冠间的箭还在晃动着。
抬首时,白马已经踱步到眼前。
祁浮生面颊微红,但是气不喘,冷冷清清的声音传进魏子谦的耳朵里。
他将插在魏子谦头发上的箭拔出来道:“子谦兄莫要见怪,方才你那一箭吓到我了,一时间没有拿稳,射中了你的发冠。”
可是会骑术的谁不知道,比试时射中发冠就犹如射中首级。
一炷香过。
“一甲——祁浮生——”
主考官在看台上喊道,敲下了响锣。
12.坦白
月试两场考核,其中一场得到前三的成绩,就可以选择免考另一场。
展颜果断地放弃了“琴”试,原因当然是因为她对自己儿时只学了三个月古琴的三脚猫功夫有自知之明。
不去搞笑就好了,还想要靠这个拿成绩?
原主在这个方面至少还是个半吊子,而她连半吊子都算不上,把自己的把柄往别人手里送,不不不,这可不行。
日头当空照,展颜站在国子学大门前的石阶上,等着展清梦考核完一起回展府。
自己的女主真是好学,啥都要考,展颜感叹道。
她无聊地来回踱步,一会儿踢几脚坐镇在大门口的两头石狮子,一会儿又开始数沿街有几棵刚种下的小树。
最后站累了,索性提起裙摆一屁股坐在了国子学门口的石阶上。
这个点没有什么人,该走的都走了,要考的还待在国子学里,那她便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展颜眼神放空,从怀里掏出那本随身携带的簿子,手肘支撑在膝盖上,发呆。
这几日没听说傅朝尘有什么动作,估计是在想着怎么对付东宫太子。
原书里,傅朝尘通过设计了一场白珍珠案给太子扣了好大一顶帽子,水泼得要多脏有多脏,趁着老皇帝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还容易意气用事,直接一怒之下废了太子。
也是一计借刀杀人。
从那件事之后,傅朝尘算是解决完了宫里最大的阻碍,也开始加大对展家动手的力度。
要说之前他对展清梦是若有若无的有意接近,那之后就是蓄意猛攻,也因此给展清梦和祁泽川带来了很多误会。
当然,傅朝尘如此执着于求娶展清梦肯定不是因为喜欢。
只因为他在京城根基不如太子,即使太子位被废,大多数老臣也难免不买傅朝尘的账,变数仍然很大。
展颜微微眯起眼盯着簿子,用手揉揉太阳穴,继续回忆着。
展五德和先帝是从沙场上一起捡回一条命的交情,先帝登基之初就赐给展五德一枚玉玺,上面刻着“共治天下”四个大字,简而言之,就是若是先帝死了,展五德可以另主天下。
但展五德自然没有,先帝去世后,展五德教导天子到现在,一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从不逾矩。
可是即便如此,天子仍然忌惮展五德,给他追封了太傅之位,表面上是正一品,可实际上太傅之位有势无权,就是一个空壳子。
傅朝尘见展清梦早已心有所属,展五德又拉拢不来,明面上动不得,就只好顺水推舟找到了同样心存不轨,有野心的祁浮生,将他拉入自己的阵营。
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的祁浮生自然也是成为了傅朝尘手里“好使”的一把尖刀。
可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傅朝尘机关算尽,却也没料到最毒的那条蛇竟然盘踞在自己的身边。
祁浮生和展颜达成交易,展颜替祁浮生偷来玉玺,祁浮生却在将玉玺交给傅朝尘的前一晚上,将玉玺掉了包。
傅朝尘以展五德玉玺丢失,有通敌叛国之嫌为由,威胁他将自己的女儿交出,展五德视女儿为掌上明珠,又极看中清誉,天子怀疑,天下人指责,他不愿意女儿受辱,便在自缢前将自己的一对双姝许配给世交祁家的两位公子。
婚书起草的仓促,婚期也是赶着来的。
祁浮生和展颜约定换轿,他祁浮生娶展清梦,她展颜嫁祁泽川。
可祁浮生反水。
展颜被送去了宫里,被迫嫁给了傅朝尘。
都是展家的女儿,展颜也无不可,展家女在手,玉玺的由来便顺理成章,傅朝尘直接将天子挟持,接手天下。
祁泽川发现端倪,救出展清梦,带兵攻打回京城,却在战役中连中数箭身亡。
展清梦为了报仇雪恨,诱导祁浮生说只要他带她入宫,就愿意嫁给他。祁浮生自然欢喜,谁料展清梦手刃傅朝尘后却丝毫不带犹豫,自刎随着祁泽川去了。
一时间,天下无主,展清梦已死,祁浮生不再装好人,直接拿着真正的玉玺,二娶了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展颜,登基上位。
天呐!天呐!天呐!
这是什么狗血大虐片!
展颜长舒一口气,嘴角勾起,苦笑摇头。
当初自己写的有多爽,现在她就有多自闭。
这怎么改啊?
后悔啊,后悔死了,展颜胡乱跺脚。
“呦,今日日头这般大,展颜妹妹怎的还没走呢?”
展颜正坐着,忽而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阮芊芊走在前面,曹轩和魏子谦走在后面,三个人从国子学里面走出来。
哎又来了,阴魂不散,展颜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
“今日妹妹可是在月试上出尽风头了。”阮芊芊在展颜面前停下。
“嗯。”展颜道。
“看来临时抱佛脚还是挺有用的。”阮芊芊故意贬损她。
“嗯。”
“……”
展颜就听着阮芊芊说,也不回嘴,答得敷衍。
阮芊芊摆在身前的手指微微蜷曲,绞紧。
这要在平日里,展颜早就屁颠屁颠地跑到阮芊芊身边,揽住她的手,许诺给她什么什么好处了。
现下却不然。
“展颜,你阮姐姐今日没有考到前三甲,心情不怎么好,你快哄哄吧。”魏子谦走上前道,“好心”提醒道。
这三个人走在一起,准没憋好屁。
“我知道。”展颜道,站着没动。
魏子谦:“?”
“怎么了,子谦哥哥?”展颜眼神楚楚可怜,低眉敛目地看向魏子谦。
魏子谦喉头一动,不自觉吞咽,向后推下半步,脚下不稳。
展颜的眼睛水汪汪的,平日里浓妆的脸上,现在白白净净的,一脸的可怜模样。
他哪里见过展颜这般!
以往她只会对阮芊芊撒娇,对他们两人却是爱搭不理。
“没……没什么。”魏子谦结巴,错开目光。
今天的展颜确实……
魏子谦同曹轩二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是进还是退。
阮芊芊察觉到身后两人的反应,咬紧下唇。
“没事的妹妹,姐姐不用哄的,妹妹开心就好。”阮芊芊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
两个废物,阮芊芊在心里骂到,叫来给展颜一个噱头,现在人家一个眼神就把你们拐跑了,真是脑子长在裆子里。
“我也没有想要哄姐姐。”展颜察觉到了魏子谦和曹轩的反应,故意说道。
太棒了,是两个没长脑子的,有救了!
“你——”阮芊芊的声音里带上怒气。
“哎呀,姐姐这是做什么,吓到我了,我自知应该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姐姐的事。”好机会,展颜往后退一步,故意装作崴脚,坐在了地上。
“别激动,别激动。”曹轩忙拦住阮芊芊,“展颜妹妹还小,你吓到她了。”
阮芊芊:“?”
“你们到底是哪边的!”阮芊芊不装了,直接对着曹轩道。
“我们自然是……一起的,对,一起的。”曹轩回答得模糊。
好啊,吵起来好啊,展颜心里笑得慈眉善目,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
魏子谦见展颜还坐在地上,想要将她扶起来。
“你们在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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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忽然传来,祁浮生刚从大门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不知原委,他以为展颜被欺负了。
“祁,祁浮生。”魏子谦刚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刚从武场那边过来,弓箭还在手里,二话不说,祁浮生直接取箭拉弓,对准魏子谦。
“别别别!”魏子谦抱住脑袋,方才武场上的阴影还在,他连忙像一只小鼠一般往旁边逃窜开来,这是又把他当靶子了。
祁浮生又将箭对准曹轩,曹轩腿下一软,呼吸加重,踉踉跄跄,急忙对魏子谦道:“走!”
说完,两人赶紧逃跑,连头都不带回一下。
“你们!”阮芊芊咒骂。
废物,囊种!
阮芊芊面色铁青,不就是魅男吗,她阮芊芊也会!
阮芊芊回头,面上带笑,眼神勾人地看向祁浮生,矫揉造作,本想着要向他散发魅力,却发现祁浮生手中的箭头正对自己的脑门。
“祁公子~,有话——”
“滚。”祁浮生将弓拉满,言简意骇。
“你们,你们等着瞧。”阮芊芊吃了瘪,又羞又恼,脸色一变,瞪了展颜和祁浮生一眼,跑开了。
等到三人都彻底消失不见,祁浮生才放下弓。
“哈哈哈哈哈。”展颜看着三人落荒而逃的样子,捧腹大笑。
“你还笑得出来!”祁浮生走到展颜面前,“有……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啊。”展颜挥挥手臂。
“没有你坐地上?”
展颜从地上爬起来,道:“我演戏来着。”
眨巴眨巴眼。
祁浮生:“……”
……
“这就是全部的经过,怎么样,我演的好吧。”展颜道。
“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就不一定了。”祁浮生还是有点怨气。
结果下一秒,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背上。
“你还好意思说我!”展颜假笑,“刚才是谁在武场上孔雀开屏,我说你好端端的考个试能怎么样,一定要搞一些花里胡哨的,我谢谢你给我的小说丰富内容哈!”
“那还不是——”祁浮生正欲变辩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没有说下去,总不能说是因为气不过有人贬低你吧。
展颜好奇:“不是什么?”
“没什么。”
“大哥,你以后注意一点吧,祁浮生的人设都要被你ooc了。”展颜道,“一向身体弱的人,现在可是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
展颜闭着眼,滔滔不绝。
祁浮生没有说话。
“怎么了?”
“展颜,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自从穿到你的书里,就一直有一个误区。”祁浮生看向展颜,神色认真起来。
看出他不是在开玩笑,展颜问道:“什么?”
“我们像我们看的那些穿书文里一样,认为自己应该一直扮演好原主的人设身份,但其实,系统并没有要求我们这么做过。”祁浮生道。
他其实自从知道展颜也是穿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正好借着这次的行动,完全印证了自己的猜想,系统没有制止。
如果他们两个人可以摆脱原著人设,那么两个系统任务就不存在相悖的情况,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不存在最后只能相残的地步。
展颜低头想了想,好像……确实。
“不过,这很重要吗?”展颜问道。
“重要!”祁浮生看向展颜大声道,激动到语调提高。
展颜被吓一激灵,用手捂住小心脏道:“哎呀妈呀,有话好好说,我又不聋。”
13.发“病”
祁浮生叹了口气,有些犹豫。
展颜:“?”
“那个,先说好,不管我等会儿说什么,你都不能生气。”祁浮生道,自知之前一直瞒着她任务的事情有些心虚。
“行。”展颜双手叉腰,眼睛微微眯起,嗯,事情不简单。
“之前我同你说我的任务和你一样,是骗你的。”祁浮生说着,与展颜拉开了一点距离,“我的主线是要改变你的结局,所以一开始才有意阻挠你的任务,因为如果要维持人设,我们两个的任务肯定是相悖的。”
展颜一愣,有点懵,随后一想,明白了。他和她一开始在对立面,若是他今日不坦白……那她极有可能,之后就是要被他算计了。
“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我,然后想要暗地里把我的任务给堵死,最后自己美美回到现实世界?”展颜道,她故意添油加醋了些,她没有生气,只是想到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握住祁浮生一个把柄,好好坑他一笔。
祁浮生不知道展颜心里在想什么,在他看来,展颜这是生气了。
“没!其实……差不多……”祁浮生道。
展颜见他这副样子哭笑不得。
“这不是还没有行动吗。”祁浮生底气不足。
“所以现在呢?”展颜给他递话。
“现在我们可以自主安排自己的行动,那你的命运轨迹就不会一定和男女主联系在一起,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祁浮生道。
国子学下学的时辰快到了,门□□动的人流多了起来。
展颜将祁浮生拉到一旁不太起眼的角落。
“所以呢,你打算之后怎么做?”展颜站定后循循善诱道,想引导着祁浮生往坑里跳。
“之后我的任务就是护你周全,至少让你不要非自然死亡,你好好完成你的任务,我不会再阻拦你的!”祁浮生束起三指发誓。
展颜道:“……你能不能咒我点好。”
不等祁浮生再说话,展颜继续道:“那你保证你之后都要听我的,我有需要的时候你要随时帮我,不能再想着害我。”
展颜约法三章。
祁浮生犹豫,怎么觉得有点像在签卖身契。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在自己的任务结束之后,把自己掐死。”展颜作势用双手握住脖子,吐出舌头装模作样。
“行,同意还不行吗。”虽然知道她在开玩笑,但祁浮生还是败下阵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损人的法子这么多。
“那好!”展颜面上红光焕发,脚底下也是高兴地蹦哒着,“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那我也大人有大量,勉强告诉你一件事吧。”
祁浮生道:“什么?”
“我有金手指,可以改变三次剧情。”展颜笑嘻嘻地观赏祁浮生后知后觉的反应。
祁浮生:“?……!”
“那你也有事情瞒着我!”
“对啊。”展颜品味着祁浮生懊悔的表情,哦耶,终于将了他一局。
“亏我刚才那么愧疚!你早干嘛不说,就等着坑我!”
“你也没问呐。”展颜挑眉,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左摇右摆。
“……”
“叮咚——”
系统音突然出声。
“提醒宿主,男女主好感度15%”
展颜:“?”
祁浮生:“?”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他们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这这这,这科学吗?
还是说,展清梦和祁泽川……
展颜和祁浮生大眼瞪小眼。
疑惑之际,国子学的门口,突发事件的两位主角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
“躲进来一点!”展颜小声对祁浮生道,赶紧拉了他一把,两个人扒在石狮子后面听起墙角。
展清梦迈过门槛。
“展姑娘小心。”祁泽川道,好像展清梦会被这么一个不足十寸的木头坎子绊倒似的。
“方才一路走来,和祁公子聊得很尽兴,祁公子对爹爹的问候,清梦会如实转告的。”展清梦礼貌回道,笑得温婉。
“展姑娘不用这般见外,以后直接唤我泽川便好。”
“那祁公子以后也唤我清梦便好。”
两人静静站着,也不说话,氛围微妙。
啊啊啊,展颜看得满眼放光,好糖!好嗑!兴奋得跺脚。
就喜欢看这种男女主刚刚开始熟悉的青涩模样!展颜用手捂住嘴,强压下飞上天际的嘴角,兴奋地上下蹦跳。
“怎么,你身上痒啊。”祁浮生开口就是金句。
“你不说话会死啊。”展颜没好气地白了身后的祁浮生一眼,“这么甜的氛围,到处都是粉红泡泡,你感受不到吗?”
祁浮生撇嘴:“我只看到了尴尬。”
他说的也没错,祁泽川的手背在身后紧张地搓着,都要搓出火星子了。
“祁……泽川,那个,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去找阿颜回府,再晚些阿颜该要着急了。”展清梦脚步挪动了几下,收回目光向着四周张望。
不着急啊,阿姐我不着急,展颜心里乐呵呵地想。
“今日考核定是耗费了不少心力,清梦回去早些歇息。”
哦呦呦,这么快就叫上口了,展颜咂嘴。
“你把你的口水收一下,再流下去就成河了。”祁浮生在展颜的耳边阴测测道。
“吓死人了!”
“胆子真小。”
展颜觉得祁浮生现在是在有意报复他,但她没有证据。
展清梦走下石阶。
别别别,再聊会儿呀,展颜遗憾。
“姑娘!”
突然,一句响亮亮的“姑娘”在展颜和祁浮生身后炸响。
是来接姑娘下学的秋果。
“姑娘,你躲在这里做甚?”秋果一脸天真,好奇道。
“秋果,嘘嘘嘘。”展颜忙捂住秋果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阿颜?”展清梦听见动静,试探问道。
展颜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哈哈,阿姐好巧啊。”糟糕,听墙角被抓包。
祁浮生躲得及时,严丝合缝地藏在了石狮子后面。
“阿颜,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人在心虚时,小动作总是特别多,展颜东张西望一番,眼神乱瞥,最后指了指天上的太阳道:“今日日头有点烈,这,这里凉快,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轻,最后尴尬停住,展颜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
“祁二公子,你怎么也在这?”秋果眨巴眼睛,真诚发问。
祁浮生身子一僵。
我勒个逗!展颜回头身无可恋地看向秋果。
“浮生?”祁泽川听见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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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名字,便也踱步过来。
石狮子后面冒出一个脑袋,祁浮生规规矩矩地站定在展颜的身后,道:“大……大哥。”
“你这是……”祁泽川疑惑。
“这里……确实凉快。”
一时间,气氛有点奇怪。
秋果脑回路许是有些长,现下自顾自跑到展颜身边,用求夸奖的语气道:“姑娘你不是说今日回去要吃桂花糕吗,秋果已经买好了,咱们快走吧。”
对对对!
展颜借势忙跑到展清梦身边,跨上她的胳膊拽着人就走,这里是是非之地,不可留啊不可留。要是再站着,指不定最后一张窗户纸都要捅破了。
“阿姐,我请你吃桂花糕!”展颜忙慌慌说。
“慢,慢点。”展清梦闻言一笑,没有多想。
“姑娘等等我!”秋果追上去。
石阶上,只剩下祁浮生二人。
祁泽川走到祁浮生面前,本以为他又要说些什么劝戒的话,祁浮生却觉得肩膀上狠狠挨了一下。
“好样的!”
“……啊?”
“之前一直听父亲说你身子弱,练不了武,今日一见,也太谦虚了,骑术这般好,怎么也不提前和大哥说,害得大哥在武场上白白为你担心!回去之后我们好好切磋切磋,怎么样……”祁泽川一脸高兴模样,滔滔不绝。
祁浮生都一一应道,两人一起往祁府的方向走去。
“父亲要是知道你骑术练得这般好,也会高兴的!”祁泽川道。
嘶!
眉间如抽筋般一阵剧痛,像是有一只手将他往上一拽,将脊梁骨抽离一般,祁浮生头疼到猛吸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
“二弟,你……”
“没事!”祁浮生摆手。
糟糕,又来了。
***
月色被厚重的乌云遮蔽,夜空泼墨般漆黑,屋外狂风呼啸,肆意撕扯着世间万物,窗户纸被风吹得“呼啦啦”响。
屋内,昏黄的烛光摇曳,映照出祁浮生略显清瘦的身影。他将房门牢牢闩上,仿佛有了那扇木门便可以与这个世界暂时隔绝。
无力地靠在床沿边,祁浮生双手搭在膝盖上,眉心紧蹙,疼得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烛光下反射着微光。
扬起头,喉结上下滚动,身体微微颤抖,有一股寒风自体内深处涌出,来势汹汹,和那日百花宴相似。
他能感觉得到自己开始无法掌控双腿,其次是四肢,但是意识是清醒的。他试图驱赶,可那股力量却像是与他心意相通,越挣扎反而越强大。
终于,祁浮生缓缓低下头,眼神变换,那双曾经灿若星辰的眼眸,在短暂黯淡后,闪出一丝幽怨的光。
祁浮生将头抬起,有点茫然。
“我怎么会坐在房里,我不是要去送簪子吗?”右手的手指下意识摩挲着,却抓了个空。
他……这是喝多了?百花宴结束了?
扶着床沿站起身,头有些胀痛,他走到屋门前,将闩上的门打开。
没有月亮。
今日没有见到展清梦,还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自己上次送去的糕点。
算了,明天再给她买一份好了。
祁浮生面若寒霜的脸上,挂上了一丝带着甜意的笑容。
明天又能见到她了,真好。
14.蹊跷
一场月试,让展颜的名气在京城里渐渐传开,曾经在京城市井人们口中赞颂的展家有女初长成,如今也改口成了展氏双姝。
除此之外,就是祁家二公子身子转好的消息,一场骑射,让原先遗憾于祁浮生身有疾而难许终生的女子,纷纷投来艳羡目光。
“公子,怎的今日想来这春日斋?”安福随着自家公子一大早就进了城西的糕点铺子。
这几日公子很奇怪,总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不让他事事跟着,也鲜少同人讲话,安福以为是大公子从边陲回来,老爷有意将大公子同展家的大姑娘结亲,那展大姑娘可是自家公子的心上人,公子因此不高兴。
可他却又好几次见到公子笑得开心,听大公子说昨日在武场上,公子骑射还拿了一甲呢,这可是安福以前不敢想的。
今日公子倒是主动来找他了,天刚亮就叫上他来了这春日斋。
祁浮生在春日斋里走着,一大早刚出炉的糕点还冒着热气,色泽鲜艳,形态漂亮,气味香甜,摆放在精致的碟子里,更显精致。
“昨日没有问到展姑娘是否喜欢这春日斋的糕点,今日便再买点过去。”祁浮生道。
展姑娘?展大姑娘还是展二姑娘?安福心里想着,这几日公子都没有在他面前提到过展大姑娘,倒是展二姑娘展颜,公子问过他几次,他以为公子已经放下展大姑娘了。
“公子是要送给展二姑娘?”安福于是问道。
祁浮生端着碟子的手一顿,回头看着安福:“你是怎么问出这种问题的。”
“这些,还有这个,全部包起来。”祁浮生对店家道,将一锭金子放置柜台上。
京城可是耗金疙瘩的地儿,春日斋更可谓是一粒粮,一抹金,平常百姓根本不会踏足的地儿。
给展清梦花银子,祁浮生心甘情愿,毕竟若是那时候没有她施舍的那盒糕点,他也活不到现在。
“好嘞!公子稍等!”店家收下金子,高高兴兴地去准备食盒。
“你今早为何不来院里洒扫。”祁浮生问道,看着安福的神情还算温和。
“公子先前不是说不用一大早到院里扰您歇息吗?”安福疑惑,说道。
半月前百花宴回来那天就说过的,连带着叫安福晚上也不用守门。
祁浮生神色不变但却目光一冷道:“我何时说过。”
“您……许是安福记错了。”安福触上公子的目光,不觉瑟缩,倒是闭上了嘴,不说话了。
今日公子的眼神正常了,但也冷了。
铺子里进了些人,开始想起了些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一些闲言碎语传进了祁浮生的耳朵里。
“你看,那边的是祁二公子吗?”有姑娘用扇子挡着脸轻声问身边的密友。
“好像是。”女子面颊微红。
姑娘推搡着:“你可是没有眼福了,昨日祁二公子在武场上的策马那才叫一个……”
“去看看他买了什么……”
……
祁浮生眉头微皱,神色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变得阴沉起来,春日斋里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公子,您的糕点都打包好了。”掌柜的将食盒双手奉上。
祁浮生轻微颔首,小心接过食盒,顾自出了春日斋,安福马上跟上。
一路上,祁浮生没有说话。
***
展府里,展颜坐在后院里展五德刚刚给她搭好的秋千上。两只脚丫晃荡着,好不快活。
脚上一对金丝做的绣鞋上,两只蛱蝶栩栩如生,是展夫人姜回燕亲手绣的。
“怎么样,小宝。”展五德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布上皱纹的脸上笑容灿烂,“爹爹做的秋千好玩吧。”
展颜前后荡漾着道:“好玩!爹爹做的东西都好玩!”
还不够高,不够刺激,展颜使劲蹬了几下地面,秋千一瞬间将她带高了不少。
“呜呼——”
“哎哎哎,小心点!”展五德嘴上指责着,但心里却高兴得不行。
“小宝以后少闷在自己的院子里,来这后院走走多好啊,是吧,你还想要什么,爹爹都给你找来。”展五德乐呵呵道。
“你就宠她吧。”展夫人姜燕回从膳房那边过来,端着一叠油酥饼,嗔怪道。
“来,阿颜累了吧,过来吃点姜姨做的油酥饼。”姜燕回将手中的碟子放置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展颜一下子从秋千上蹦跶下来,几步跑到桌边,拿起一块酥油饼就开始啃起来。
“好香啊!”展颜吃得津津有味。
“慢点,好吃就多吃点,不够膳房里还有。”姜燕回温柔地用帕子擦拭着展颜粘在嘴角的一点油沫星子。
“谢谢娘!”展颜脱口而出。
姜燕回的手一顿,有些颤抖起来,说出的话带着不可置信:“阿颜方才叫我什么?”
十六年,她等了这个称呼十六年。
“娘。”展颜又叫了一声,姜燕回越高兴,她心里其实就越愧疚。
她已经不是真正的展颜,而且原书里,他们最后也被展颜害的……算了,怎么说都是我欠下的,那就我来还好啦。
“以后您就是我亲娘。”展颜乖巧道。
姜燕回眼泛泪花:“好好,娘在。”
两人正感动着,身边传来比姜燕回更响的呜咽声,展五德站在一边,眼泪流成了一个泪人。
“爹……你哭什么呀?”展颜汗颜。
原来展家一家子都这么感性的吗?
“太好了。”展五德拭去眼角的泪花,往前院看去,“清梦呢,咱们一家好久没有这般一起坐着聊天了,叫来一家子一起说说话吧。”
“清梦在屋子里学女红呢,我请了京城里有名的绣娘,这不是已经十八了吗,也是出嫁的年纪了,盖头绣鞋都是要自己绣的,这女红自然也不好落下。”姜燕回道。
“对对。”展五德应道,可随后又觉得不对劲,许是“出嫁”这两个字眼戳到了他的心窝子,又开始难受了起来。
“两个女儿都要出嫁,这可怎么办才好!到时候我要是想女儿了怎么办?不得行!不能便宜哪家的臭小子,我们展家要招就招赘婿,对!招赘婿!”展五德激动道。
“这成何体统啊。”姜燕回安慰道。
展颜则不然,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祁泽川赘婿到展家的画面,这也是很有生活了。
“说的也是,阿颜也快到要议亲的年纪了,女红什么的也不能落下,到时候也得学学。”姜燕回对展五德道,“明日我带着两丫头去香积寺上香,大抵要待三日,也是去求一门好姻缘。”
展颜:“?”
吟诗抚琴还不够,还要做针线活?瞬间,笑容僵持在脸上,都穿成一品太傅的女儿了,难道就不能吃吃喝喝一辈子吗。
“爹娘,阿颜不想嫁人,阿颜想永远待在爹和娘的身边。”展颜撒娇道。
这样总可以了吧。
“阿颜还小,等到再长大些,有了喜欢的人就不会这般说了,指不定到时候还要赶着让爹娘写婚书呢。”姜燕回轻轻捏捏展颜软糯的小脸。
不一样的时代,一样的话术,怎么连穿到书里都逃不过被催婚的命运啊。
展颜正悲催着。
“姑娘。”秋果从前院跑过来,急急忙忙道,“秋果看见祁二公子向着咱们府上来了,手里还拿着春日斋的食盒!”
她方才去采买些姑娘院子里缺的东西,就见到远处安福跟着祁浮生一路向展府走来。秋果自认为祁浮生是来找展颜的,便飞快跑回来汇报。
哪成想,院子里,老爷和夫人都在。
秋果喊都喊完了,才发觉喊早了,老爷夫人都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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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祁二公子?是祁家的二公子吗?”姜燕回听见这个称呼,好奇问道。
“阿颜何时和祁家的二小子这么熟了?”展五德也是疑惑,对着展颜问。
这该如何解释?展颜脑子飞快转动着。
“啊哈哈,没有没有,就是昨日一时兴起和他打赌打赢了,他说今日要给我带好吃的,就,就这么简单。”展颜结巴。
“我去去就回。”展颜说完,在展五德和姜燕回的眼皮子底下撒开脚丫子往前院跑去。
不对啊,我跑什么?
于是在院门口,展颜又立马顿住脚步,换成光明正大的大踏步。
***
前院,祁浮生进了展府的大门,手里宝贝地攥着食盒,轻车熟路地往展清梦的院子里走,门口的小厮见是祁家二公子便也没有阻拦。
展颜急匆匆赶到前院,今日祁浮生来找她没有提前通知,必定是有什么急事,可不能让他久等了。
拐过廊桥,展颜看见假山后面飘过熟悉的衣角。
祁浮生那抹熟悉的眉眼出现在廊桥尽头。
“祁浮生!”展颜兴奋唤道,手摇得像拨浪鼓。
展颜嫌过脚踝的长裙有点碍事,提起裙摆往廊桥那头跑去。
“你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跑得有点急,等到展颜跑到祁浮生去展清梦院子的必经岔路口时,还有些喘不上来气。
春日斋的糕点食盒也是精致非常,在阳光下竟也反射着金箔般的光线。
“这是春日斋的点心吗?听说这家铺子的糕点很贵,哎呀,来就来嘛,买什么糕点呀,破费了不是。”展颜嘴上这么说,手却向食盒伸过去。
可没料到,祁浮生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略过继续向前,要说有什么反应,就是将原先左手拿着的食盒,换到了右边,特意避开了展颜伸出来的小手。
展颜顿时愣在原地,伸出的手都没收回,他这是,没理我?
为什么?
祁浮生没有片刻停留。
“祁浮生?”展颜跟上祁浮生的步子,“祁浮生?祁浮生……祁浮生?”
展颜在他左耳朵右耳朵都唤了几遍,可是愣是没有得到一点反馈。
秋果跟在展颜的身后,挤眉弄眼地询问同样跟在后面没做声的安福。安福也是一脸无奈,这他哪里知道。
“等等!”展颜直接伸手拦在祁浮生面前,祁浮生站住,身前的衣摆没有一寸触碰到展颜的衣袖。
祁浮生面色冷凝,板着一张脸,看不出具体的情绪。
“展二姑娘,有什么事。”虽是一句问话,但是却感觉是一块块吐出的冰块,让人心里冒出寒气。
“你今日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呀,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我都唤你一路了。”展颜双手叉腰,占据祁浮生往前走的道路。
本以为可以等来他的解释,可祁浮生却只是一副觉得她莫名其妙的轻佻模样。
“展二姑娘何出此言,我祁浮生与姑娘何时相熟过,以前?以前是什么样的?”
“以,以前——”展颜被他反问住了。
端着食盒的手紧了紧,许是感受到温热气的散失,祁浮生的眉头拧皱起来:“展二小姐,麻烦让让。”
让让?
展颜还未反应过来,祁浮生也等不及她思考,直接侧身走过,展颜躲避不及,肩膀被他的手臂狠狠撞到,踉跄往后退了几步,绊在道路边的木头围栏上,直接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嘶!好疼!
“姑娘!”秋果惊呼。
这是一处观园林的小廊道,道路边上自然是铺着小碎石以供观赏。这一下摔得不轻,展颜杵在地上的手掌已经见了红。
祁浮生听闻她摔倒的动静,却只是微微顿步:“失礼了,展二姑娘。”
随后,自顾自离开。
15.占卜
是夜。
今晚的月亮很亮,可是展颜心里却乱糟糟的。
左手掌上缠着一层纱布,下午受的伤已经敷上药,展颜将左手规规矩矩放置在桌上,右手握着毛笔在簿子上刷刷地写。
“祁浮生,白眼狼……说好的要听我的,没过一天就全忘了!”
“啪——”毛笔被扔在桌上,发出轻响,觉得不过瘾,展颜又把笔拿起来重摔了一次。
算了,笔是无辜的,展颜叹了口气,总觉得不对劲。
祁浮生今日太反常,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对了!变得像原书里的祁浮生!
展颜一拍脑门反应过来,可是不对啊,他昨日还说不用遵循人设,难道……
难道他已经被傅朝尘找上了,被迫演得这么一出?
背后发凉,展颜缩着脖子向院墙的四个角张望,嗯,没有人监视我。
那就说通了,展颜长舒一口气,可随后又神经紧张起来,那我今日的表现也太掉马了!希望傅朝尘没有那个脑子想到我和祁浮生的关系。
心事想通,心情自然也就放松,展颜伸展双臂,打了个哈气,睡觉!
此时此刻,对着月光看的另一个人却是睡不着。
祁浮生坐在屋子的门槛上,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太奇怪了,安福,春日斋里的客人,还有什么月试骑射,祁浮生低头看了看自己负上薄茧的手,那个展颜说的话稀奇古怪的他听不懂,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一般。
最重要的是时间不对,今日距离百花宴已经足足过了将近半月的时间,而他的记忆完完全全停留在半月前,这半个月他仿佛就像一具没有意识的傀儡,连半点记忆都不曾有。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祁浮生站起,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难以喘息。
父亲这几日看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是因为他会了骑射?祁浮生双手紧握成拳,他不喜欢这种感觉,甚至厌恶!
压迫的感受越来越剧烈,窒息感随之而来。
“来了?”祁浮生挑眉,这一次有感觉,他觉得身上开始发麻,但是意识不同于上一次,这次是清醒的。冷静地思考着,祁浮生没有一点反抗,感受着自己的手臂渐渐僵硬,唇角勾起,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
马车在清晨的微光里缓缓前行,车轮是由上好的檀木制成,每一寸都打磨得光滑如镜,即使是行驶在颠簸的山路上,也几乎听不见任何刺耳的声响。
香积寺的轮廓渐渐清晰,今日是来香积寺上香的日子。展颜靠在车里的软垫上还泛着困。
香积寺求姻缘的情节比原书里提前出现,展颜猜测是因为他们的行动开始产生了蝴蝶效应,虽然不知是祸是福,但有变化总比没有好。
“阿颜是否还记的自己来过这香积寺?”姜燕回笑着问道。
一句话,把展颜给问清醒了。
姜燕回知道自己来过香积寺?不可能啊,之前秘密见祁浮生她明明是偷偷跑出来的。
看展颜一脸疑惑模样,姜燕回道:“那时候你还小,也就只有五岁,记不得也正常。”
原来是小时候的事情啊,那就好那就好,展颜长舒一口气。
“你那个时候还小,见你阿姐有什么就要什么,你阿姐那日脸上起疹子戴了个帷帽,你也吵嚷着要,娘就给你也戴上了,小小一个,帷帽上的纱都快有你个头长了。”姜燕回回忆道。
“你那个时候还耍着性子,拿着娘带来的点心就往外跑,时值大寒,那外头下着大雪,娘可是担心死了,等找到你的时候,你还是气鼓鼓的,说是把糕点都给讨饭的吃了也不给娘。”姜燕回说着,眼里没有半分责怪,“娘当时急坏了,只是想着你只要平安就好。”
展颜听了,摸摸鼻子:“娘以后阿颜不会了。”
姜燕回将展清梦和展颜的手双双拉过,轻轻握在手里:“转眼间你们也都长大了,娘也不求你们什么,不求你们嫁给高门大户,今日来上香,只求你们找到能够相守一生的良人,不至于蹉跎一生。”
眼泪在姜燕回和展清梦的眼眶里打转,情到深处时,展颜却也红了眼眶。
她给展清梦安排这样一个娘亲,就是因为自己不曾拥有过,展清梦的生辰和她都是一样的,还记得当时她写到展清梦生辰宴的时候,有家人的祝福相伴,那日还抱着稿子开心了一晚上。
香积寺的姻缘香火烧得长烧得旺,各家的女眷们络绎不绝。
展颜和展清梦分别跪在姜燕回两边的蒲团上,手里拿着一炷香,展颜学着两人的样子,拜了三拜,又跟着起身将手里的香规规矩矩插进了烟灰里。
姜燕回和寺庙的住持交代着下半年捐赠的香火钱,展颜就和展清梦先离开了大殿。
香积寺庙外的空地上支着许多的小铺子,都是些和姻缘有关的营生,占卜求签的占大多数。
各小摊前都有些零星散客,唯独只有一个小摊位前面没有人,摊主老头穿着一身青灰色道袍,手持一串佛珠,坐在摊子后的藤椅上,用手里的拂尘遮着阳,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副与世无争的懒散模样,也不和其他摊主争客人。
瞥见展颜二人走出了大殿,老头微微一笑,从藤椅上一下子站起来,声音洪亮道:“施主,来这香积寺怎么不求个签呀,看看施主未来的姻缘,多好的机会怎就白白浪费?”
展清梦闻言,往老头的摊子前走去,眼看着她就要从荷包里掏银子了。
不是你真给啊?
展颜按住展清梦的手,对着老头笑道:“道长,我们来这不过就是上个香,心诚则灵的东西,占卜什么的,小女子们没有兴趣。”
一看就是招摇撞骗的,见她们是两个小女子好骗罢了,展颜想,要想问未来姻缘谁有她展颜清楚,遇到她,你可真是踢到铁板了。
见展颜一脸的防备模样,老头却哈哈笑出声。
“小姑娘,别那么早下定论嘛,红尘滚滚的,谁知道自己是否在戏中呢,我这里求签呐不要银子。”老头将桌上早已经摆着的两个签筒递到两人手里,“只是等着遇到有缘人,试试?”
不要钱?那不要钱可以。
展颜忘本地朝展清梦点点头,试试就试试。
两个签筒同时摇响,两支竹签同时落地,齐齐散落到了摊子桌板的帷幔底下,发出两声“噼啪”声。
“哎,怎的掉到那下面去了。”展清梦俯身,将盖在桌上的帷幔掀开,露出桌下的两根签子,将靠近展颜那边的竹签顺理成章地递给了展颜,“阿颜,这是你的。”
接过竹签,细细光滑的竹面上,红色的“上上”字明显。
“我这是……”展清梦拿着签子的手微微顿住,若有所思。
展颜顺着她手的方向看去,上头黑色的“下下”两字,格外刺眼。
老头观察着两人的表情,看着展颜手里的上上签,缓缓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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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签子的主人,姻缘上不用担心,有贵人相助,船到桥头自然直,顺其自然即可。”
回首,老头拿过展清梦手里的签子,若有所思地摇摇头道:“这个嘛……姻缘较为坎坷,并非不可破,若是破了结局自然好,但若是稍有不慎,那……便会后悔一辈子。”
展清梦闻言眉头皱起。
这是什么和什么啊,展颜嗤之以鼻,将手里的签子丢在桌子上,要说展清梦的姻缘坎坷她还相信,结果说她展颜的姻缘一帆风顺,这怎么可能!她可是个二嫁的命!
骗子,指定是个骗子!
“胡言乱语。”展颜拉过展清梦的手,回头看了老头一眼,撇撇嘴,“阿姐你不能信他的,你看他摊位前都没有人,还不要银子,就是业务能力不行,不可信的!”
“但是……”
“哎呀没有但是,阿姐你那么聪明怎么可以被江湖骗子骗呢……”展颜情绪激动地劝道。
两人携着手,向着寺庙后面的客房越走越远。
老头捋着胡子,看着走远的背影,轻笑着摇摇头,抬手将摆在桌上的两个签子调换了个位子,对着签子笑着说:“你也知道天机不可泄露啊,哈哈哈。”
“有缘人见过啦,老头我回家喝酒去喽!”老头将桌上的签筒拿起装进包袱里,扬长而去。
***
烛光摇曳,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花香,百转屏风之后,水汽袅袅升起,如轻纱一般萦绕在展颜的身周,将她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展颜缓缓从浴桶里起身,肌肤如凝脂般光滑,水珠顺着发尾滑落,滴落在水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秋果,将寝衣拿给我。”展颜唤道。
穿好衣服,手里拿着一方棉布,展颜边绞着头发,边从浴房里走出来,坐到了屋子的桌案边。
桌上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檀木盒,盒里整整齐齐放着四块豆蔻色的花状糕点,隐隐传来淡淡的桃花香气。
“秋果,这是什么?”展颜指着糕点问道。
“这是方才姑娘沐浴的时候夫人送来的糕点,夫人说一定要让姑娘吃完,这是从寺里买来的点心,每个姑娘只能领一份。”秋果回忆着,“说是吃了可以牵成姻缘红线呢!”
姻缘红线……展颜嘴角扯起,保健品在这个时代指定好卖。
展颜扶额:“好的知道了,时辰不早了,秋果你早点歇息。”
“那姑娘别忘了吃,秋果就在隔壁的客房,姑娘有事唤上秋果一声就好。”语罢,秋果关上了屋门。
“呼——”
展颜一下子躺倒在床铺上,好累呀,忙了一天终于可以休息了。将棉布扔在一边,算了头发湿点就湿点吧,她的手实在太酸了。
香积寺的床铺没有府里的床铺软,展颜认床,睡得不是很踏实,翻来覆去的。
“啪嗒——”
有什么东西敲打了一下窗户,展颜没有在意。
“啪嗒——”
又是一声,展颜有些不耐地翻了一个身。窗外的动静暂停了一会儿。
“啪嗒——”
谁啊!展颜一个激灵坐起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噔噔噔地跑到窗户前,展颜一把拉开木窗,她倒要看看是哪个家伙大半夜不睡觉,来敲别人的——
“祁浮生?”展颜看清来人后愣住。
“嗨。”祁浮生默默丢掉手里的石子,并say了个hi。
16.花糕
“你这么晚到香积寺来干什么?”
展演侧过身,祁浮生攀着窗棂一个翻身进了屋子。
“你今天没有放风筝?”祁浮生疑惑问道。
“没有啊。”展颜不明所以。
祁浮生尴尬摸了摸鼻尖,昨日原主做的事情他全都知道,对于他来说,就是无法掌控身体而已。
昨晚掌控回身体的主权,他一觉如同昏迷一般,直到日上三竿。等到偶然询问展颜的动向,才从安福的嘴里得知展家二姑娘一早就坐马车来了香积寺,他以为自己错过了展颜的信号,便赶来在怀袖亭里等了一下午,才知展家安顿在寺庙的客房里,以为自己错过了,便又急急前来寻找。
看了一眼展颜左手上缠着的纱布,祁浮生有点心虚。
“你这伤……”他缓缓开口。
“哦你说这个啊,没事没事,只要能骗过傅朝尘就好!”展颜一副我领悟你放心的表情,拍了拍祁浮生的肩膀。
祁浮生:“?”啥玩意儿?
“你放心,我都懂,昨日你来给阿姐送糕点是有傅朝尘的人在盯着你对不对?所以你要假装不认识我,做出一副倾慕展清梦的样子,就像原书里的那样,然后傅朝尘就会把你收入麾下,我厉害吧,不用你说,我自己就悟出来了!”展颜滔滔不绝道。
“呃……对。”祁浮生点头,既然她这么理解那他也就顺水推舟,失控这件事虽然之前和展颜提过一嘴,但上次没那么严重,他也就没有在意,昨日的那一次,他可以明显感受到另一个灵魂的躁动,祁浮生没有想好该如何同她解释,那就先不说。
展颜好奇问道:“那你今日来找我干什么?”
“其实……”祁浮生瞎编道,“我昨日确实感觉到有人盯上我了。”
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
“所以我才做了昨日的那一番试探,目的就是引出背后秘密监视我的人。”祁浮生神秘兮兮道,“不过你不用担心,现在他们没有跟上来。”
“目前傅朝尘还没有当面找上我。”祁浮生尝试铺上后路,为自己的谎言提供可以转圜的余地。
“防患于未然,厉害呀!有脑子!”展颜又重重拍了一下祁浮生的肩膀,“那你是怎么察觉到有人在监视你的?”
展颜对这件事关心得很:“是和我们小说里描写的那样,比如说走在街上的时候,每次回头都能看见一个穿着便服的人悄悄跟在身后,其实是幕后boss的贴身侍卫!”
讲到兴头上,展颜开始手舞足蹈起来:“还是你正在饭馆里吃饭,侧过头的时候察觉到邻桌异样的目光?”
“对了!还是说是——”展颜一拍脑门,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祁浮生打断。
“都不是,我就是感觉不对劲,很简单。”祁浮生侧头叹了口气,“收回你逐渐飞上银河系的脑回路。”
“啊~”展颜一脸遗憾的模样,这么刺激的剧情怎么到他这就变得如此平淡,“就这?”
“就这……这是什么?”祁浮生岔开了话题,再问下去就要暴露了,他指着姜燕回送给展颜的糕点。
“香积寺的花糕,我娘给我——哎你干嘛!”
祁浮生拿起一块就塞进了嘴里,仔细品味一番点头道:“挺好吃,甜而不腻。”
“谁让你吃了?”展颜站起身欲抢夺。
祁浮生将木盒高高举起,他个头高,展颜即使踮起脚,头顶也才堪堪到他的下巴,手这么一举,她自然够不着。
“你把糕点就这样放一个晚上,早就坏了,我这是在给你解决负担。”祁浮生理直气壮,又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抢她吃的还有理了,就算她不吃,那也是限量款啊,一人就一份的,展颜想。
“你还吃!”展颜绕着桌子捉祁浮生,奈何他像一条泥鳅一样撺得太快。
“我诅咒你一口胖十斤!”展颜追不上,只能咬牙切齿道,未注意到祁浮生已经停下了脚步,没有刹住车,一下子撞在了祁浮生的胸膛上。
“哎呦!”额头上吃痛,展颜后退站稳,“你不跑了就不能提前说一下嘛!”
展颜额头上隐约起了红痕。
“哪有猎人挖好了坑然后提醒猎物不要往下跳的?”祁浮生把手里的木盒递还给展颜,挑眉说道。
“你就给我剩了一块!”
“晚上少吃点甜的。”
“哼!”展颜被他这理不直气也壮的态度无语到了,抢过盒子猛得转过身,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乌发直直甩到祁浮生脸上,发丝还有点潮湿带着韧劲,在安静的屋子里传出一声轻微声响。
“嘶,你这头发。”祁浮生抬手抚去甩在下巴上的一点水渍。
“头发自己要打你的,不是我。”胡搅蛮缠谁不会,展颜背对着祁浮生,“祁二公子我要休息了,慢走不送!”
乌黑的发尾不时还往下滴着水滴,滴落在青灰色的地上留下浅浅水渍,又或是晕染在展颜快要拖地的衣裳背后。
“你就打算这样子睡觉?不怕发烧?”祁浮生伸手捉住展颜潮湿的发尾,许是觉得不妥,又松开了手。
“不行嘛,我太困了,这里又没有吹风机,绞头发太慢了。”展颜说着打了个哈气。
祁浮生闻言将桌上的棉布拿起,隔着棉布将展颜的发尾攥在了指间。
在展颜疑问的目光里,祁浮生迟缓开口:“别这么看着我,就当我是你用糕点支付的钟点工。”
免费服务怎么可以不享受,更何况那个人还是祁浮生,这个便宜得占,展颜也没多想,喜滋滋地往凳子上一坐:“那本姑娘就勉为其难领略一下祁二公子的手艺,要是不达标这边的要求是退货哦。”
在展颜身后看不见的地方,祁浮生的唇角勾起弧度:“退货的话这边要求支付一下邮费。”
“无良商家。”展颜真的是困了,眼皮子打着架,将胳膊在桌面上团起来,头枕在上面闭目养神。
“祁浮生。”
“嗯?”
“你说我们多久才能出去啊?”
“也许不久,也许很久。”
“又是一句废话。”
“好好好。”祁浮生答道,手上的动作未停,指尖隔着棉布拢着展颜半湿的长发,细细摩挲着每一根发丝,展颜的头发浓密,一时半会儿还擦不干,两人也没说话,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
“这三天我都在香积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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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怀袖亭找我。”祁浮生轻声说道。
素白棉布自发间缓缓绞过,那发丝凉凉的,偏又缠人得紧,绕在他的指尖不肯离去。
没有回应。
睡着了?听得身前之人呼吸渐匀,祁浮生垂眸看去,烛光下,展颜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两弯浅影,唇瓣微张像是还有什么未说完的话。
祁浮生不由屏息。绞头发的动作停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自作主张地将挡在展颜面前的一缕碎发绕至耳后。
睡着的时候倒是没有那么牙尖嘴利了。
指尖的发丝已经干燥,但是祁浮生没有松开握着展颜发丝的手。
“再绞一遍好了……”
晚风轻轻吹着,花香混和着檀香,幽幽萦绕。
***
“姑娘?”
展颜睡眼朦胧间听见有人在唤她。刚想起身回应,脖颈间却传来一阵疼痛。
糟糕,好像是落枕了。
“姑娘昨晚怎么不上床睡,就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晚上吗?”秋果帮展颜揉着酸疼的脖颈。
“太困了,一时没注意就睡着了。”展颜歪着脑袋,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不记得,连祁浮生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说到这,展颜不自觉地想到,小说里有这个桥段的时候不应该都是男主会在女主睡着之后抱上床然后再走的吗?祁浮生真是不解风情,就这么走了,展颜想着。
哎呀,我在想什么!展颜猝不及防在秋果疑惑的目光里敲了一下脑袋。
“姑娘你脸怎么有点红?”秋果有些担心地将手覆在展颜的额头上,“还有一点烫,莫不是染上了风寒?姑娘是不是昨晚头发没绞干就睡下了,都怪秋果,秋果就不应该听姑娘的让姑娘自个儿绞头发!”
“不是的秋果,我只是觉得有些热。”展颜打着马虎眼。
她在想什么!她和祁浮生就只是合作关系,甚至是有福不能同享,有难更不能同当,自己怎么还想到那方面上去了。
展颜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脑瓜崩清醒清醒。
“姑娘你真的没事吗?”秋果连忙握住展颜的手制止她再“伤害”自己,随后又侧过头暗自叨叨,“没道理啊,在庙里也能撞邪吗?”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哎呀我真的没事。”展颜站起来对秋果一笑。
“快点洗漱吧,今日娘不是说要去那个什么侧殿里跪两个时辰的姻缘佛像吗,快点吧,不然等会儿可就要来不及了。”展颜催促秋果。
秋果将带来的铜盆放置在妆台前,寺庙的客房与平常人家的房间制式不同,没有专门梳妆的地方,说是妆台,不过就是在一张摆着笔墨纸砚的书桌上增加了一面光滑的铜镜,又腾出了一块地方用来放置姑娘家的妆匣。
寺里清晨的风清凉,带来山林间独有的青草气,拂去展颜脸上还残存着的那一丝躁意,连带着轻轻吹起桌案上宣纸的一角。
纸片发出“呼啦啦的”轻微声响,杏色的光滑纸面上,可见有黑色的墨迹潦草地勾勒出一只翻飞的风筝模样。
这是?祁浮生留下的?展颜将纸片从镇纸下面抽出来,仔细看了看。
明白了。
17.撞破
侧殿里,展颜“虔诚”地跪在蒲团之上,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
耳边传来殿门关上的声音,秋果小跑到展颜身边。
展颜微眯着的眼睛睁开,侧头悄声问道:“走了吗?”
“嗯!夫人已经走了,秋果亲眼看见的!”秋果点头如捣蒜。
一个大放松,展颜直接坐在了地上,没有人盯着,都爱跪谁跪,谁跪谁傻。
“那我阿姐呢?”展颜边捶着已经有些酸疼的膝盖边抬头问道。
秋果蹲在自家姑娘身边,帮姑娘整理了下裙摆道:“大姑娘现下正跪在隔壁的殿里呢。”
好机会!正好趁着没人管她的时候偷偷跑到怀袖亭去找祁浮生!
“那个……秋果啊,我这肚子好像有点疼。”展颜弯着腰,观察着秋果的表情,故技重施道。
“姑娘又想诓骗秋果吗?上次姑娘也这么说的,结果姑娘久久不回来,秋果担心坏了去找愣是没找到!”秋果闻言就想到上次被骗的经历,委屈道,“这次可不能了,秋果不会放姑娘走的,秋果要看住姑娘,不然到时候姑娘要是嫁不出去可就是秋果的不是了。”
完了被识破了,展颜抿嘴有些尴尬,但是作为作者的职业经验告诉她:编!能改!反正小说里的情节常常都是莫名其妙得很。
“我这次是真的……”
“不行!”
“……”
“我今个这个脖子疼得很,我想出去——”展颜换了个思路。
“那秋果去给姑娘请大夫!”秋果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展颜知道她今日是打定主意不让自己出去了。
窗子间隙里照进来的阳光洒在地面上,树影晃动着,一时间两人僵持着对视无言。
看来,只有这个办法了!牺牲一下吧!
展颜深吸口气:“秋果啊,我一直有件事情没告诉你。”
“其实,你家姑娘这次想要出去,不为别的,只为了去见一见心爱的情郎!你也不愿意看到我孤独终老对不对?所以你帮我一次,好不好?”展颜哭诉。
展颜亲眼看见秋果的眼神从怀疑到震惊,最后竟羞到满脸通红。
“姑,姑娘你。”
“是。”展颜一脸无奈地说,“我也就只能趁着这个时间偷偷出去见见他,秋果,我知道你待我是真心的,一定会成全我的对吗?”
展颜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狐狸眼媚得勾人心魄,秋果磕磕绊绊地说道:“是……是。”
“太好了秋果,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展颜急忙扶着地站起身,蹑手蹑脚地小跑到侧殿后门。
“秋果你就待在这里,不要跟我一起去了,如果有人来你就说姑娘在诚心拜佛不能有人打扰知道吗,我的幸福就交到你手里了!”展颜对秋果委以重任。
“姑娘我——”秋果纠结到眉毛拧成八字状。
“你可以的!”展颜给她加油,随后“咣”得一声轻响,木门在秋果面前关上。
一路上,展颜左躲西藏地避让着人,终是有惊无险地安全抵达怀袖亭。
一抹深蓝色的背影早已经等候在亭里。
“哎呦,终于是到了。”展颜脱力般地坐下,这一路上可谓是经过了九九八十一难。
先是秋果那一关,方才在路上的时候,又经过寺庙的膳房,听见里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说是昨晚有人偷偷用厨房把一个锅给烧黑了,展颜躲在茅草后面等到人都散了才又出发。
“说吧今天找我来什么事。”展颜问道。
祁浮生今日穿着一身深蓝的长袍,腰间配着黑金色的腰带,发间的发扣今日不是银色的换成了金色,还挺讲究,比她打扮得都好看,展颜下意识摸了摸发髻,点评到。
“这个给你。”祁浮生将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盒子推给展颜。
“这是什么?”展颜好奇地看着盒子,想要打开。
“别!”祁浮生立刻制止,“你回去再打开。”
“这么神秘。”展颜眼神一斜,看着祁浮生揶揄道。
“好了好了,说正事,我们的任务该要提上日程了,再拖下去猴年马月都完成不了。”祁浮生打断展颜的“奇思妙想”。
“怎么,你有想法?”展颜有一种幻视编辑催稿的感觉。
“有一个,可以一试。”
“说来听听。”
祁浮生清了清嗓子,道:“你平常写玛丽苏文的时候,促进男女主感情最直截了当的情节是什么。”
“你是说……英雄救美?”展颜闻言,兴奋到两眼发光。
“没错!”祁浮生点头,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我们就给他们来造一个英雄救美的情节。”
展颜听得认真。
“明日展府的马车就会下山,路上会路过一片竹林,我到时候找来一些练家子装作山匪埋伏在那里,届时我会以切磋骑术为借口邀祁泽川来这片林子,他也必定经过那片竹林,造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祁浮生绘声绘色道。
“可以哎,那需要我做什么?”展颜问道,兴奋地撮着手,之前安排这种重磅情节都是面对着无法穿越的纸片或是冷冰冰的屏幕,现下能来一场真实的3D实战,想想就刺激!
“你只需要确保让展清梦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点就可以。”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无数的情节设计已经在展颜的脑海里开始盘旋起来,叽叽喳喳地叫嚣着。
少年从天而降救少女于水火之中;又或是少年射出的箭远远一箭射在山匪脖子边的竹节上给“坏人”一个狠狠的震慑……
“别演露馅了。”祁浮生看着展颜浮想联翩的模样,不放心地叮嘱道。
“事情交给我你放心!”展颜拍胸脯保证。
这边聊得有多热火朝天,放飞自我,秋果那边就有多焦灼。
不要有人过来,千万不要有人过来……秋果在侧殿里来回踱着步念叨着。
但俗话说的好,怕什么来什么。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展清梦自门外敲响了殿门,秋果的脸色瞬间被吓得惨白。
“阿颜,歇息一会儿吧,娘这会儿不在。”展清梦温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阿姐给你带了点吃的,是你喜欢的甜食,可要吃一点?”
这该如何是好啊?秋果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慌张应道:“大姑娘,二姑娘说她诚,诚,诚心拜佛不能被打扰,您还是请回吧。”
展清梦可不是好骗的,按照自家阿妹的性格,在那次落水之前就是能偷懒则偷懒,自那之后更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现在怎么可能为了跪姻缘佛这般执着,殿里久久没有传来展颜的声音,有问题。
“姻缘什么的哪有自己的身体重要,阿颜还是歇息一下吧。阿姐进来送个甜食就走可好?”展清梦说着便要推开屋门。
秋果急得满脸通红,姑娘可是出去会情郎去了,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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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她又不好拦着大姑娘,这下该如何是好啊!
犹豫间,屋门已经被展清梦从外面推开,秋果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额头扣在手背上,根本不敢抬头。
果然,侧殿的蒲团上空空,香还点着,屋子里却除了秋果外再没有其他人,展颜的影子早就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展清梦平静地将手里的点心放在屋里的桌案上,这才回过头对秋果温声道:“你也不必跪着快起来,一定是阿颜让你这么做的吧,就知道她的性子绝对不会乖乖待在这里的。”
展清梦见秋果颤颤巍巍地起身又道:“也幸好我比娘先来,快说吧阿颜去做什么了?现下在何处?好去先把她找回来。”
秋果这么一听更慌了,自家姑娘没有同她说去哪了啊!只说了是去……见情郎,但是这种事情秋果打死都不会告诉别人的!
秋果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姑……姑娘昨晚上脖子不适,现下在庙里自己四处逛逛,奴婢也不知,姑娘现在在何处……”秋果说话声越来越轻。
“什么叫你也不知道?”展清梦在这一刻才真正有些慌张起来,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偷偷懒,不带下人也好说,但至少要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下落吧,香积寺虽然是寺庙,但也不比府里,京城天子脚下都不是什么全全安然之地,这寺里更不用说了,建在山林之间,有什么山匪也再正常不过。
“阿颜离开多久了,有说自己往哪个方向去了吗?”展清梦的话语里是压抑着的焦急。
秋果自责摇头:“离开约莫快要一个时辰了,但是……不知道去了哪个方向。”
“怎么能这么马虎?”
没有事情虚惊一场最好,但是现在还是把人找到比较重要。
“秋果,你跟我两个人一起去找,别招呼其他人。”展清梦当机立断道,事情还不清楚的情况下,越多人掺合进来闲言碎语就越多。
“是,大姑娘。”秋果只能应道,心里默默想着,姑娘秋果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
香积寺的后山清净,远远就能听见阵阵嚣张的笑声,展颜对侧殿里刚刚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现下还笑得面红耳赤。
“真的假的?!当编辑还能遇到这么离谱的事情?”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见不到的。”祁浮生扶额苦笑,“之前有一次我去催稿,一半的作者病了,剩下的不是家里的水管破了就是电脑进水了,最后剩下的稿子一发来能直接给我送上头七,连香都不用上了。”
“哈哈哈哈哈,那这样看来我还是很勤奋的嘛。”展颜臭屁道。
“确实有可取之处,意志力可嘉,被我杀了十次文还不放弃。”
“这句话其实可以不说。”展颜狂笑的嘴角瞬间挂下来。
两人聊得投入,也是没有注意到后山的小径上,展清梦正焦急地寻着人。
远远就听见了展颜的大嗓门。
展清梦急促的脚步声迟疑地停下,好像听见了阿颜的声音,是从……那边的亭子里传来的。
展清梦的目光往湖边望去,隐约可以看见亭子里展颜的人影,她长舒一口气。
可除了展颜之外,亭子里还有一个人。展清梦掩身在一边的树干之后。
阿颜怎么会和祁浮生在一起,两个人还聊得这般开心?难道?之前就在展清梦心里出现的猜想此时更加的肯定。
原来是这样……
18.乌龙
“阿颜。”展清梦给展颜拆着发髻。
“嗯?阿姐怎么啦?”展颜坐在妆台前把玩着白天祁浮生送的盒子,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今日展清梦特意支走了秋果,说要和她说些姐妹间的悄悄话。
“这个盒子,是祁二公子送给你的吗?”
闻言,展颜的手一颤,差点手滑没拿稳。
“阿姐怎么这么说?”不会吧不会吧,展颜面上不显,但是内心却慌到不行,展清梦难道听见自己和祁浮生的对话了?
“何不打开看看?”展清梦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反而鼓励道。
展颜不敢打开,倒不是害怕盒子里装了什么,只是怕被展清梦看见里面的东西后难免会怀疑到一些,比如说他们二人暗中撮合她和祁泽川的事情。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展颜找不到有力的借口拒绝,只能是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盒子打开。指尖触摸着盒子上的雕花,“咔哒”一声,
展颜:“?”她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
盒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四枚泛着蜜色的点心,这是?
展清梦喉间溢出一声模糊的气声,说不清是笑还是叹,眼神里揶揄的神态是藏不住了。
“看来祁二公子对我们阿颜很是上心啊。”
“没有的事!”展颜知道展清梦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他,他送我糕点是因为昨晚他把娘给我的糕点吃完了于心不安,对,就是这样的!”
“哦?昨晚阿颜也和祁二公子在一起?”展清梦抓重点也不是一般的厉害。
展颜:“……”
这怎么还给自己聊自曝了呢。展颜哑口无言,现在说什么好像都是在掩饰,越描越黑。
“好啦好啦,不同你开玩笑了。”展清梦将展颜发间的最后一根珠钗取下,“阿颜是如何想的?”
展颜透过桌上的铜镜看着展清梦疑惑道:“什么如何想的?”
“这盒子里样式的点心香积寺可没有,昨晚寺里膳房的一口锅还被烧黑了,阿颜还不明白吗?”展清梦笑眯眯地看着展颜。
这一看就是昨晚祁家二公子跑到膳房里忙活了一晚上做出来的点心,至于他为何要给自家妹妹做点心展清梦还无从知晓。
以前这两个家伙见面就跟不认识一样,即使展祁两家因为上一辈的原因常常见面,展颜和祁浮生说的话她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没想到啊,这两个小家伙竟然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
展清梦想得美滋滋,展颜的内心却已经像是被雷电劈了七七四十九次一般,想死的心都有了。
怎么吃瓜这种事情吃到她身上来了?
***
次日下午,展颜同展清梦坐在了回府的马车上。
昨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姜燕回突然有事先行回了府,只是粗略说了她们爹爹有事要与她商量,便风风火火地走了,一刻也不能耽搁的架势。
展颜听了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太在意,因为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暮春时节的京城郊外,竹林如海,翠浪翻涌。
展颜撩开马车的帘子,兴奋得坐立难安,探出半个脑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着这片即将上演好戏的竹林。
“坐稳些,当心摔着。”展清梦道。
“好!”展颜压抑住自己的性子缩回了马车里,心里暗戳戳地想,祁浮生那家伙安排的人怎么还不来,再过会就出竹林了。
就在这时——
“砰”
马车在略微崎岖的山路上猛得一震,外头传来车夫紧急勒停马匹的杂乱声响。
来了来了!
展颜眼睛一亮,action!
她立刻调整好表情,连忙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抓住展清梦的手道:“阿姐!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莫不是遇到山匪了?”
展清梦脸色微变,刚要安慰,话还未说出口,只见一旁的车帘被“唰”得一下挑开,泛着寒光的刀刃出现在二人的视线里。
透过窗子,展颜看见车夫和秋果等一并丫鬟都被控制住了。
哦豁,演得还挺有模有样的嘛。
一张凶神恶煞的刀疤脸透过车窗探了进来,注视着二人,狞笑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像!
太像了!
这个山匪头子不仅台词背得经典背得溜,连脸上的刀疤都画得栩栩如生!
演得太好了!展颜差点鼓起掌来。
偷偷瞄一眼身侧的展清梦,展颜见她脸色发白,心里暗喜,计划通,阿姐果然被吓到了。
展清梦是被吓到不敢吱声,展颜则是欣赏过头了,刀疤脸见马车里的两人都没反应,不耐烦地吼道:“聋了?老子说留下买路财!”
展颜立刻入戏,挺直腰板,装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这位好汉,我们姐妹二人只是去寺庙里上香,身上没有带多少银子……”
“没钱?”刀疤脸闻言冷笑一声,指了指这辆马车,“你当老子傻?能坐得起这样子的马车你跟我说你没钱!”
说着,刀疤脸手里的刀往马车里探进了几分,展清梦见状害怕得紧,但还是将展颜拉至身后,轻声说:“阿颜别害怕,只要阿姐在,就没有人能够伤你。”
虽然是演戏,但展颜还是被感动到了,但是阿姐对不起啊,这次又骗了你。
刀疤脸闻言又是一声冷笑:“在老子眼前还演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没钱?”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突然露出猥琐的笑容:“那也行,绑一个回去当压寨夫人!”
展颜差点笑场,祁浮生安排的剧情还挺刺激,这编辑还有两把刷子的嘛,她懂,她都懂,这个时机就是让她展颜美美退场的机会,为了给展清梦和祁泽川创造二人世界嘛。
于是她立刻举手:“我来!绑我!”
展清梦一把拽住她:“阿颜!你疯了!”
展颜冲展清梦挤眉弄眼,压低声音道:“阿姐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阿姐别怕!肯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可展清梦哪里听得懂,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展颜就已经“英勇”地跳下马车,昂首挺胸地对刀疤脸说道:“我跟你们走!放过其他人!”
这次轮到刀疤脸和重山匪面面相觑了——这年头,还有人主动当人质的?
“小丫头,你脑子没病吧?”刀疤脸狐疑地打量着展颜。
展颜心想,这演员还挺敬业,临场发挥呢,真实!太真实了!她可不能掉链子!
于是乎,展颜更加入戏,义正言辞道:“少废话!要绑就绑我!”
刀疤脸挠了挠头,嘀咕道:“头一回见这么配合的……”
旁边的山匪小声问:“老大,这个丫头不会是一个傻子吧?”
刀疤脸摸了摸下巴:“管她呢,绑回去再说!”
“哎等等!”展颜紧急叫停。
山匪:这回对味了。
展颜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片,是之前祁浮生画过风筝的那张:“我写个‘遗言’。”
山匪:“?”
三两笔画完,展颜将纸片揉成一团给了展清梦叮嘱道:“阿姐你千万别看,将这个纸团给祁浮生,他会有办法救我的。”
马车的车轮已经深深陷进了山匪早早挖出的巨坑里,大概率是报废了,连带着马车前的那匹白马也一并被山匪给劫走了。
于是,展颜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着山匪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冲展清梦挥手:“阿姐别担心,到时候你得救了记得派人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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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清梦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懵了。好几次想要和秋果一起上前,都被山匪用无眼的刀剑逼了回来。
一时间,只能待在原地无助地等待救援。
而此时,展颜正坐在自家被劫走的那匹马的马背上,美滋滋地幻想着待会儿祁泽川赶来的时候展清梦一定会感动得不行。
因为不会骑马,还有个山匪亲自走在前面帮她牵着马。
“谢谢大哥,辛苦了辛苦了啊。”展颜笑眯眯地说道。
走在前面的那个山匪则是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回头看着她。
“见外了不是。”展颜道,“别害羞嘛。”
山匪害怕:“?”
***
祁浮生蹲在竹林深处的一棵歪脖子树上,腿都快麻了。
人呢?怎么还没有来?这都已经过了酉时三刻,太阳都要下山了,按道理来说展颜他们应该已经碰上山匪并且已经得到赴约而来的祁泽川的搭救,现下应该到了。
“公子!”安福从小径尽头急匆匆地跑过来。
“怎么样?大哥来了吗?”祁浮生撑着树干,往下探头问道。
“还没有。”安福如实答道。
祁浮生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手部的动作带动了腰带上镶嵌着银饰,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时,小径上走来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山匪打扮的汉子,领头的那个远远看见蹲在树上的祁浮生眼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在祁浮生愣神的目光里急急跑到树底下。
“老板!你说的那辆马车在哪里哎!我们弟兄几个蹲在林子里也没有看见啊?”
祁浮生:“……?”
这是还没见上?完了,展颜那家伙该不会认为他放她鸽子吧?待会要是见到了面,肯定又要怼他……
正想着,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祁浮生的眼睛一亮,立马探头张望。
以为会看到展颜气鼓鼓的模样,结果——祁泽川策马狂奔而来,怀里还搂着个脸色惨白的展清梦。
祁浮生:“……???”
啊?这剧情不对啊?
按道理来说,即使“山匪计划”没有成功,再怎么说也可以给展清梦和祁泽川制造一个“恰好”的和谐偶遇吧。
可现在。
祁浮生手忙脚乱地从树上滑了下来,结果落地时一脚踩空,险些摔了个狗啃泥。
祁泽川勒住马,低头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二弟,眉头紧皱道:“浮生!今日事发紧急,大哥没有时间和你再切磋骑术,展家路遇山匪,展二姑娘已经被山匪劫走了,快快回去寻人来救人!”
祁浮生:“啊?”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山匪?山匪不是还在这里站着吗?
祁浮生雇来的“山匪”此刻正津津有味地听着两人的对话,还以为要新派发什么临时任务。
原先骑在马上的展清梦就已经脸色难看,在看见祁浮生身边山匪打扮的人时,更是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可等冷静下来后,结合展颜临走时那一副无畏的样子,展清梦便大概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是你们两个安排的?”展清梦的声音颤抖,心里的焦急感更上一层楼,那这就意味着劫走展颜的是真的山匪,更糟糕的是,展颜还被蒙在鼓里。
“阿颜还以为那些人是你安排的……主动……跟他们走了。”
展清梦想起来展颜走之前给她的纸条,急忙将揉得皱皱的纸团递给祁浮生:“阿颜走之前让我给你的。”
祁浮生接过纸条一看,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疑似画的是展颜自己,举着个牌子,写着:“我和山匪走啦,记得事成之后通知我!”
旁边还画了个笑脸。
祁浮生:“……”
完了,演脱了。
19.山匪
一路上展颜就这般骑着马跟着山匪一行人往山沟沟里头行进。
第一次骑马,屁股被颠得有些疼,但展颜没说,毕竟山匪还有走着的,人家老演员都没说累,她也不好说。
夕阳只露出半张脸挂在山腰上,金粉色的彩霞笼罩着翠绿的山脊,绵绵的青山蜿蜒至远方。
转过几道山坳,一片古朴简易的小山村出现在展颜的眼前。
远远望去,大门顶部端端正正地挂着一面牌匾,写着洋洋洒洒的三个大字“青龙寨”。
溪水自寨后而过,几个妇人蹲在河畔捣衣,棒槌起落间溅起晶莹的水珠,一旁的青草地上,孩童们举着用破布缠着的木剑追逐着,稚嫩的笑声回荡在山林间。
祁浮生有两把刷子啊,原来是找了当地人来演戏,难怪演得这般出神入化,展颜赞叹道。
“当家的回来了!”站在大门口晾衣服的一位妇人抹着湿漉漉的手迎接上来,发髻上别着的野花随着步子轻轻摇晃。
展颜被扶下马,好奇地四处张望。
“这位好汉,怎么没有看见你们的主雇啊?”展颜环视一圈,没有看见祁浮生的身影,于是问道。
刀疤脸没有回答她。
“这位是?”方才的那位妇人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意,见当家的带了个服饰精致,头面华丽,一看便是有头有脸人家的姑娘回来。
“路上劫的。”刀疤脸言简意骇。
“啊?”妇人面上不悦,怪道,“上次和你怎么说的,不要再做这种害人害己的勾当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刀疤脸道:“我心里有数,你就不要管了。”
随后,他又转头对着方才一路牵着展颜马的那个山匪道:“把她绑起来先扔到寨子的柴房里捆着。”
“你!”刀疤脸又对另外的一个小弟道,“你查查这丫头什么身份,派人送信,让这丫头家里人准备好银子赎人,告诉他们要是三天之内没有回消息,就再也别想看见这丫头了!”
一帮人有商有量地行动起来,只留下在一旁站着越来越糊涂的展颜。
有人走到展颜的身后用一根粗麻绳将她的双手紧紧捆绑在身后,瞬间展颜白细的腕间擦红一片。
“那个好汉,现在可以不用演了,我们只要等到祁浮生就是雇你们演这一场的那个家伙来就好了。”内心揣揣不安起来,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展颜脑海里闪现,不会吧。
“演什么戏!老子哪有功夫陪你演戏!”这回刀疤脸终于回应了展颜的话。
就像是一桶凉水瞬间从头到脚将展颜浇了个遍,一股后知后觉的恐惧劲这才袭上心头,小心脏像是被无数只手紧紧揪住。
“这个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嘛大哥。”展颜谄媚道。
“哎哎哎!好汉好汉好好说嘛!哎呦!”展颜被推搡着进了一间堆满干柴的小木屋里,摔了一个屁股蹲儿,疼得眼泪直冒。抬头一看,四周全是凶神恶煞的山匪,正用看肥羊的眼神盯着她。
展颜:“……”
完了!这是真的山匪窝啊!!!
这种小说里八百年都不常见的老土乌龙事件为什么会被自己碰上啊!
她哆哆嗦嗦地往后缩,脑子里疯狂闪过祁浮生那张欠揍的脸,祁浮生!你个不靠谱的王八蛋!
刀疤脸蹲下来,狞笑着捏住展颜的下巴:“小丫头,现在知道怕了?”
展颜咽了咽口水,强壮镇定,但是颤抖的声线却暴露了她的恐惧:“好汉你放过我吧,这就是一个误会。”
刀疤脸哼了一声,站起身走出了柴房,将门砰得一声关上,对着守门的人道:“把门看严实了!别让她跑了!”
“是!”
完了。
***
柴房低矮逼仄,虽然还算干燥,但霉腐的气息还是有些浓重,混杂着枯木的苦涩与泥土气味,不可避免地直往展颜的鼻子里钻。
夕阳已经全数落下山去,柴房里没有油灯,黑漆漆一片。隐约可以看见四壁堆叠的柴火扭曲如痉挛的手指,在昏暗中泛着灰白的光。
脸上不时有丝丝的痒意,展颜严重怀疑是屋子里哪里飘来的蜘蛛丝。
救命啊,这跟恐怖片有什么两样啊,她还只是一个刚到二十,哦不对,只有十六岁的小姑娘啊……展颜在心里哭嚎。
要是爹娘阿姐,祁浮生找不到她会怎么样啊,她会不会就被宰了啊。
不可以自暴自弃啊展颜!展颜给自己打气,不停地灌毒鸡汤。
小说都怎么写的,主角被绑住的时候,一般都可以找到割断绳子的锋利碎片。
她向着四周的地面上摸索着,由于两只手的手腕被绑在一起,并且手腕还同时绑在了背后的一根木头柱子上,展颜只能尽量向后躺,让后背靠近地面,这样才能勉强触及地面。
不过没多久她就放弃了,因为整间柴房里除了柴火就是柴火,连一颗锋利的小石子都没有。
好的,展颜强颜欢笑,她不是主角这个办法行不通她认了。
那就换一个,小说里的配角一般都是怎么自救的呢?
嗯……
呃嗯……
一阵沉默。
展颜发誓,她把她能想到的配角自救指南都想了一遍,没有!配角到这个时候除了栽赃嫁祸主角就是自己得到应有的惩罚。
难道她堂堂造世主就要葬送在这片她书里都不曾提及到过的地图碎片里了吗?展颜绝望。
可就在这时。
展颜自暴自弃地将手腕向相反的方向意外地扯动了一下,嗯?这是什么感觉?
寻着方才腕间摩擦的触感,展颜又使劲一扯。
……好家伙,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手腕间的绳结被扯开了些,而那绳子间被扯出的空隙,足够展颜磨磨蹭蹭地将手挪出来了。
这个世界不仅和小说一样离谱,还借鉴了影视剧,就比如说,反派那永远都绑不紧的禁锢。
之前因为这个bug,展颜还特别发过一个长评来批判这个粗心之过,现在好了,感谢有你,她发誓以后再也不随便骂了!
揉了揉已经发麻的手腕,展颜尝试着在黑暗中摸索着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至门口,悄悄透过门缝往外看,门口只站着一个守门人,不过约莫看着年纪并不大,应该是这个寨子里的少年。
展颜目测自己是打不过的,便又向四周观察,除了大门还有三扇窗户,不过很遗憾都被封起来了。
正在展颜打算是否要破门之际,门外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
“凉隼。”清冽咧的声音如同雪山间流淌的叮当山泉,“这是里面这位姑娘的吃食,先给她松绑。”
少年点头,转身走近。
展颜一个踉跄赶紧坐回到木头柱子前面,手忙脚乱地摸索着地上散开的麻绳,想要尝试把自己重新绑起来。
事实就是,她太高估自己了。
大门打开的瞬间,展颜一脸无辜,双手与麻绳奋战的场面就这样呈现在凉隼和凉钰的面前。
“如果我说,我是想把自己重新绑起来,你们会相信吗?”
***
“好香啊!”展颜学着凉钰的样子席地而坐在柴房的门槛上,左手托着一个木头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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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的盘子,右手拿着一只烤羊腿,“你们寨子里的人质吃的都这么好的吗?”
烤羊腿冒着滋滋的香油,一股孜然味,和展颜在现实世界吃到的烧烤味道几乎一模一样,京城里可没有这种好吃的东西。
“也没有,是阿嬷说今天把你劫到寨子里唐突了,怕你受苦特意让我给你送了点吃的。”凉钰坐在展颜的身边道。
吃羊腿的间隙,展颜的余光看见凉钰有些痴迷地将目光流连在她发髻的珠钗首饰上。
“你喜欢这个?”展颜边嚼边含糊地说道。
“没有。”凉钰有些尴尬地收回目光,摸着自己的手指,“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们京城的姑娘都打扮得这般好看吗?”
“你没有进过京城吗?”展颜惊讶,按道理来说,这莲宜山和京城的距离很近,从山里去一趟京城应该还算方便吧。
凉钰低下头:“阿嬷说我们是山匪,不能进京城,会被抓。”
展颜吃羊腿的动作一顿,敏感地察觉到了凉钰情绪的波动,抱歉道:“不好意思啊,那个可以问一下你们为什么会做山匪吗?”
京城虽然是繁华之地,但是土地还是有的,据她这个作者的记忆,京城边上的土地应该都种满了农作物,农民也不至于没有田种吧。
“我们不是大燕的人,我们来自西凉。”凉钰看着展颜缓缓开口道。
来自西凉?
展颜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凉钰和凉隼以及之前把自己劫来的那一群人的衣着打扮确实和京城里的百姓有些不同,他们的衣服上点缀着很多类似于动物毛皮的毛边,首饰也不是什么宝石珠玉,更多的是一些彩色的小石子。
“十一年前,西凉被大燕攻陷,主君被杀,小主君下落不明,我们本来是要被就地斩杀的,但是幸得贵人相助,才免去了死罪,族人就一同来了这大燕的京城。”凉钰说道,“可是京城里没有我们的安身之地,我们傍身的活计也是牧牛羊,不会种地,阿嬷阿爸就只能带着族人躲进山里。”
“我们还是靠自己的技艺生活的,只是在不得已的时候,阿爸才会带人进山扮作凶狠的山匪,劫些财。”凉钰的声音越来越轻,似乎是怕被展颜看不起。
展颜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嘴里的羊腿都不香了,她摘下头上的一只珠钗,小心地给凉钰戴上。
“这。”凉钰一惊就要摘下来还给展颜。
“送给你了,就当我给你的见面礼。”展颜道,她算是知道小说里的女主为什么老喜欢送人东西了,换做是她,她也忍不住啊。
转头,展颜又看向一旁靠着门板站着,到现在为止未发一言的凉隼,“那个,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到时候我差人再给你送行吗?”
凉隼慌乱地移开方才一直注视着展颜的目光,耳根子泛起了可疑的红晕:“不用。”
“凉隼就这样,他不太说话。”凉钰在一旁解释道。
展颜会意点点头。
正在这时,柴房对面的小路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糟糕有人来了!
展颜在凉钰和凉隼疑惑的目光下,急忙放下手里快啃完的羊腿,一个跳步跑回柴房,赶紧将绳子往自己的手上绕。
“帮个忙。”展颜对凉钰道。
可是又来不及了,刀疤脸已经出现在了柴房门前,后面还跟着许多的寨人。
“如果我说我只是为了松绑吃顿饭你信吗?”
展颜觉得自己这回肯定是在劫难逃了,欲哭无泪。
结果。
扑通一声,刀疤脸一下子跪在了展颜的面前。
展颜:“?”
20.拯救
什么情况?
下一秒,刀疤脸抱拳呵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绑了展太傅的千金!失敬失敬!”
被稀里糊涂地请到正厅,展颜还未从人质秒变座上宾的落差中反应过来。
寨子里的人忙碌地在桌上摆上牛羊肉,甚至端上了寨子里过节时才能吃上一点的白面馒头。
刀疤脸一改之前凶神恶煞的态度,面上带着敬畏,拿起桌上的酒壶,给展颜倒了一碗酒:“方才才得知姑娘竟然是展太傅的女儿,在下凉成,展太傅是我们的大恩人,今日让展姑娘受惊实属是在下之过!我以此碗酒敬姑娘,还望姑娘大人大量!”
凉成将手里满满一碗酒一饮而尽。
经过“山匪”们一通嘘寒问暖之后,展颜终于算是弄清楚事情的原委,自己这次逢凶化吉还要多亏了爹爹。
“十一年前,西凉城被破,展太傅作为随军的军师冒着生隙之嫌,向大燕皇帝为我们西凉的百姓求情。”凉成面带回忆叙述着往事,感慨万千,“我们这才留下一命。”
“大燕皇帝惧怕西凉卷土重来,便将西凉的臣民俘虏来了燕京,他是想让我们生死无依,最后客死他乡,我们只好躲进这山里,其他都好说,只是这粮食是最要紧的,为了活下去我们只好扮作山匪劫掠过往的马车。”凉成道,“但是我们从没有伤过人!不仅如此我们还要时时刻刻防着朝廷剿匪的官兵。”
“哎呀,恩人姑娘来一次我们这你就让她好好玩得尽兴,说这些陈旧的事情干甚。”那个展颜在寨子门口见到的妇人说道,“展姑娘,你唤我成嫂就好,我们这里不比京城里,让你受委屈了。”
展颜连忙摇头:“不委屈。”
她倒是觉得这里好极了,没有京城贵人圈的弯弯绕绕和虚与委蛇。
青龙寨的正厅里一下子来了许多人,大家听说展太傅的千金来了,都想来看看。
一下子被这么多目光注视着,即使展颜是个超级大e人,她此刻也是拘束得不行。
展颜觉得自己的裙角被什么东西拽了拽,疑惑低头,一个脸圆圆的长得像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娃正抬着一张软萌的脸望着她。
“姐姐,你的爹爹真的是大好人吗?”小女娃的声音奶奶的。
“应该是吧。”展颜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夹了起来。
“那姐姐可不可以让你爹爹送点白馒头给我,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
小女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成嫂一下子抱走了,面上带着歉意,成嫂赔着不是:“展姑娘冒犯了,小孩子不会说话。”
看着被大人抱走的小女娃,展颜愣住了,心里像是空落了一块,桌上摆在自己正前方的白面馒头还在冒着热气。
“成大哥,你们寨子里很缺农作物吗?”展颜问道。
“缺。”凉成无奈道。
“那这样,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帮你们,我看你们这养的牛羊多,可你们没法入城,要不我从中做个媒,将你们的牛羊送往京城里的集市换取相对应的粮食,你看是否可行?”展颜试探问道。
凉成的手感激到微微颤抖,一个撤步又想给展颜跪下了。
“别别别!”展颜忙道。
“展姑娘也如同展太傅一般菩萨心肠,凉成感激不尽!”
“那我也不好再叨扰你们了,要不我现在就下山?”展颜道。她来寨子里已经有些时间了,祁浮生他们肯定已经察觉到了不对,指不定现在着急得很,她也不想让爹娘和阿姐担心。
一旁的凉隼开口道:“夜黑,不行。”
展颜:“?”
凉钰帮忙解释:“他的意思是晚上山路黑,又有野兽出没,不安全,你还是今晚就在这寨子里歇下,明早天亮了,我们送你回去。”
展颜思考后点点头,也是,夜路难走,明日再出发也好。
展颜被凉钰带到了她的屋子。
“展姑娘将就一晚吧。”凉钰把床铺收拾了一下。
青龙寨夜里十分安静,躺在床上只能听见屋子里火堆燃烧时的噼啪声,这在展颜的耳朵里就如同白噪音一样。
今日真真是折腾够了,也甭管那床板硬的像棺材板,枕头里塞的是干草,展颜的后背一沾上床铺,连三只羊都没数到就昏天黑地睡过去了。
梦里,她正坐在桌子边上啃鸡腿,祁浮生坐在旁边给她剥虾,一边剥虾,一边抱怨道:“展二姑娘,小的知道错了……”
展颜笑得嚣张:“错哪里了?”
这种支配祁浮生的感觉好爽,哈哈哈哈哈,有仇必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展颜笑着,口水都流出来了。
祁浮生:“你适可而止啊……”
展颜刚想反驳。
“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猛得打开。
展颜被惊醒,“嗷”一嗓子从床上弹起来,像一只受惊的猫,头发乱乱的:“谁!谁要偷袭本姑娘!?”
凉钰提着灯笼冲进来,脸色煞白:“展姑娘快跑!官兵杀到寨子门口了!”
展颜:“啊?”
官兵?什么官兵?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咚咚咚!”寨里的人慌慌张张奔出屋子。
“我的鸡!别踩到我的鸡!”隔壁大姨听到自家鸡的惨叫声心疼道。
“快点快点!”
……
展颜睡懵了,终于反应过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往外冲。
一出门,山寨大门外火光冲天,马蹄声震得地面直颤,隐约还能听见有人的吆喝声。
展颜腿一软,想到凉成在饭桌边说的话,完了……这是来剿匪来了?可是不对啊!
凉钰冲过来,一把拽过展颜往后山跑:“展姑娘!从这里跑!”
展颜被拖着跑,不理解道:“不是……他们肯定是来找我的,你们把我交出去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跑?!”
她觉得自己想得很有道理,试图说服凉钰。
但是。
凉钰一脸愧疚:“展姑娘,我们现在还不能把你交出去,官兵恃强凌弱,言而无信,若是我们把你交出去,整个山寨都会生死难料的!”
展颜心里升起的“道理”瞬间破灭,因为她闹的这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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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龙,这是……害了这一寨子的人?
愧疚感爬上展颜的心脏,喉咙,脸颊。
昏暗的山沟,现下被无数的火把照得亮如白昼,寨子里一片狼藉,寨门已经挡不住高大的马匹,剿匪的士兵闯进了寨子。
正跑着,展颜听见一声熟悉的嗓音喝道。
“展颜!你在哪儿!”
展颜猛得刹住脚,祁浮生?
这声音是祁浮生那混蛋?
这就好办了!
她一把甩开凉钰,扭头就往火光处跑。
如果是祁浮生,为了避开所有与傅朝尘利益相关的人事,他带来的肯定不是官府的人,只能是祁泽川手下的士兵!
青龙寨不会有事的!
凉钰惊道:“展姑娘!危险啊!”
展颜头也不回地喊:“没事的!我有办法!”
***
当展颜顶着一头乱发,光着脚丫,像只炸毛的鹌鹑一样冲进火光中时,祁浮生正举着火把,向着守在寨子里的最后一批寨民逼近。
前面一排的士兵训练有素地持着矛盾,直把凉成、凉隼等人逼得节节后退。
“再不交人,小爷把你们的寨子给端了!”祁浮生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现在的表情冰冷的可怕。
凉成不置可否冷笑一声:“难道我们交出人质你们就会放过寨子吗!你当我们傻!”
凉成等人被包围着,祁浮生这边也不敢贸然行动,毕竟未知展颜现下的安危。
形势危急,“战火”中心被士兵和寨民包围在中间,任凭展颜如何跳跃,都吸引不来祁浮生的注意。
展颜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抄起地上一颗石子,“嗖”地朝着祁浮生砸过去。
“祁浮生!”
石子精准命中祁浮生的后脑勺。
“嗷!”
祁浮生捂着脑袋回头,本是一脸怒气眉头紧皱,在看到展颜的一瞬间,眼睛瞪得像铜铃:“展颜!”
脸上怒气像是被水一下子浇灭了,庆幸和疲态终是呈现出来,祁浮生将手里的火把随意丢给身边的士兵,飞快拨开人群冲到展颜的身边,抓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语气急促:“他们没有欺负你吧!受伤没!饿到没!”
展颜翻了个白眼:“托你的福,我差点被当成贡品供起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祁浮生道。
紧张的氛围被展颜这么一“打搅”,瞬间变了性质。
“你快收手,这些山匪都是好人。”展颜道,“我们现在可是一伙的。”
祁浮生一愣,把手抚上展颜的额头:“没发烧啊?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哎呀!没开玩笑。”展颜拍开他的手。
在展颜的搭桥之下,众人也是了解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祁浮生和凉成握手言和,趁着天还没亮,展颜一行人秘密地下了山,青龙寨修复原样。
展颜信守承诺,差使了下人定期到青龙寨进行物资交换。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一切都仿佛步入了正轨。
除了。
祁浮生。
21.翻墙
回府那晚,展颜的前脚刚踏进展府的大门,就被早早一直守在大门后的展清梦一把拉过,紧紧搂进怀里。
“阿姐,你还没睡呢?”展颜几乎要被展清梦搂到喘不过气来了。
“你让阿姐如何睡得着!”展清梦松开展颜,拉着她的双手还打着颤,将展颜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阿姐我没事的,你看这不是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吗。”展颜开玩笑。
“你真是心大,还有心情打趣你阿姐。”展清梦边说边拉着展颜往后院走。
展府沉寂在一片寂静里,偶尔可以听见池塘里传来的几声蛙鸣。
“爹和娘呢?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被山匪劫走的事情吧?”展颜见展府里安静得很,爹和娘的屋子里也没有点灯。若是知道她被山匪劫走了,这会子府里绝对不会是现在这幅样子,定然鸡飞狗跳。
展清梦颤抖的声音渐渐稳定下来:“我同爹娘搪塞过去,说你一时贪玩,还不想回府,不然指不定他们会急成什么样。好在祁家还算靠谱,把你安然无恙地救回来了。”
两人进了屋子,坐在桌边,展颜将寨子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同展清梦说了。
好在展颜现在已经没事了,展清梦长舒一口气,倒了一杯茶递给展颜。
“以后可不能在这样任意妄为,若是你今日回不来,阿姐可不会随意放过那祁浮生。”
“噗——”展颜刚喝下去的茶差点儿喷出来。
“我同祁家大公子的事情,阿颜以后也不用特意关心了。”展清梦道。
这……
这是被发现了?
展颜不免有些心虚:“阿姐,你都知道了?”
展清梦见她这一副像是做错事情的模样,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展颜的发顶,帮她理了理乱掉的头发:“阿姐只是平日里不说,可阿姐也不眼瞎,你和祁家二公子一起弄了这么一出,不就是想让我和祁大公子有些进展吗。”
“那阿姐究竟是如何看待祁大公子的?”既然事情已经败露,展颜也就不藏着掖着,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将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趁热打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与我如何想的又有何关系。”展清梦道。
展颜眉头一皱:“谁说的!喜欢才是最重要的,我不信阿姐对祁大公子没有感情。”
她的男女主就该在一起,没有感情?不可能的!
展清梦到底是女儿家,听着她将这感情之事如此直言不讳地说出口,难免红了脸颊。
“这……”
“说嘛,阿姐你说嘛。”
“我……”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刷得一下打开,秋果直接冲进了屋子,抱住展颜就大声哭起来。
“呜!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吓死秋果了!吓死秋果了!”
秋果根本不给展颜开口的机会,小嘴叭叭的。
展清梦见时机正好,为了避开展颜的问题,便让秋果将展颜带回她自己的屋子。
秋果自然领命,认为自己家姑娘在山里受了天大的委屈,根本不等展颜抗议就把人拉走了。
哎,展颜无奈,算了算了,过段时间再问吧。
***
天色不错,展颜在后院里闲逛着,逛累了就坐在院子的石亭里歇息。
昨日晚上回来后到现在,她还没有听到关于祁浮生的消息。
但是按照她昨晚观察到祁泽川的脸色来看,祁浮生肯定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正想着,秋果端着一盘刚清洗好,还沾着水珠的紫葡萄兴冲冲地跑进石亭。
“姑娘快尝尝,这是老爷今早从宫里领来的赏赐,江南今年送来的葡萄,可新鲜了!”秋果道。
摘下一颗,褪去外头的葡萄皮,里头的果肉泛着果绿色,隐隐还冒着葡萄特有的果香气。
“甜哎!”展颜惊呼,没忍住一口气吃下许多。
秋果看着自家姑娘傻笑着。
“今日怎么这么开心?”展颜好奇道,说着,吐出一块葡萄皮。
“姑娘安然无恙,秋果自然高兴。”
“这就能高兴成这样?”
秋果吞吞吐吐道:“其实也不全是吧,方才秋果听见关雎院里的下人们说的,说是昨晚祁家二公子被大公子罚跪了一晚上的祠堂,祁二公子害得姑娘差点遇到危险,秋果是觉得这也太解气了!自然就开心了些。”
手里的葡萄“啪嗒”掉到了地上,展颜闻言愣住。
哈?
哎呀妈,这倒霉的家伙又被罚了。
哎,终究是一个地方来的,算是半个“娘家人”。
那她就做个好人,前去慰问一下他的伤势吧!展颜大发慈悲地想。
看看!离开她谁还把他当小孩!展颜咂舌。
“姑娘你去哪?”秋果见展颜起身就往院子外走,急忙跟上去问道。
“我去趟祁府,怎么了?”展颜见秋果一脸为难的表情。
“那个……大姑娘在院子外安排了人,说是知道你迟早要去找祁二公子,怕你再遇到危险,不让你去祁府。”秋果道。
展颜:“……”
说了不能去祁府,可没说不能出门啊。展颜思考一瞬,眼睛微眯,有办法!
***
正午时分,京城的大街上热闹非常。街道两侧,各式的店铺招牌高低错落,没有铺子的小商贩就推着独轮车沿街叫卖。
展颜手里拿着一根冰糖葫芦,走在街上,时不时往两侧的店铺里张望几下。
“姑娘,这样真的可以成功吗?”秋果缩着脖子,轻声问。
以前二姑娘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也没少做,但是这次,属实又是一次新的尝试,秋果心里没底。
展颜咽下嘴里的山楂,神采奕奕道:“你放松点,这京城里的点心铺子我都已经摸透了,再往前过一条街就是蒋氏的糖铺,那家铺子有个后门,我们从后门走,再往西跑两条街就是祁府后院,肯定没问题的!”
秋果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跟着的下人。
“哎哎哎,别看,做坏事的第一步就是不能心虚。”展颜将秋果的脸摆正,“目视前方。”
不一会儿,蒋氏糖铺的招牌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
“准备好,我说跑就跑。”展颜道。
“嗯!”
“三、二……一!”
展颜拉过秋果就一头钻进了都是客人的糖铺,直奔后门。
身后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她一个头都没回,出了糖铺的后门一路顺风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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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地跑,身后追着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姑娘……到了……”
“呼——”
停下脚步,背靠在祁府后院的墙壁上,展颜喘着气,努力平复因为运动而剧烈的心跳。
缓过来后,展颜向着四周张望,这里是一条小巷,平常也没有什么人经过。
墙角叠着一个捆绑起来的稻草,还有一些废弃的竹筐。
***
“姑娘你小心点!”秋果在院墙下急得团团转,伸着手摆在展颜的身后,怕她不小心跌下来。
“没……事,简单!”展颜将几捆稻草叠在一起,又在稻草上倒扣上一个竹筐,用手比划两下丈量高度。
“没问题了,秋果你护着点我哈。”展颜扶住秋果的肩头,借着力,踩上竹筐,伸出手一把抠住院墙上的青瓦。
好样的!第一步做到了!
秋果按照展颜交代的又加了一个竹筐上去。
一只脚踩在竹筐上,两只手都扒上了墙头,展颜右脚一抬,跨上院墙,随后用尽力气一拉,终于,坐上了墙头。
究竟谁说的爬墙头容易的,这简直就是在考验她的引体向上,展颜发誓她不想再爬第二次了。
好在坐得高看得远,现下院子里的光景展颜是一览无余。
她爬上的地方应该是祁府膳房的后墙。
“秋果你等在外面啊,我等会还从这里出来!”展颜道,随后一个跳步,从院墙上一跃而下,落在软绵绵的草地上。
安全着陆。
***
不知道今天祁府吃什么,膳房里飘来的饭菜香气扑鼻,馋得展颜咽了口口水。
蹑手蹑脚地贴着墙根走,好在院墙这边的人少,暂时没有人发现她。
膳房里传来瓷碟碰撞的清脆声响,展颜悄悄探出小脑袋,透过半开的纸窗向屋内看去,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安福。
看他这样子应当是要去给祁浮生送点心,悄悄跟着他定能见到祁浮生,展颜点点头,她可真是太聪明了。
一路上展颜走走停停,好几次有人经过,都被她躲过,好在有惊无险地到达了祁浮生的院子。
跟着安福进了院子,展颜远远就看见祁浮生躺在一张藤枝编织而成的摇椅上,悠哉悠哉地晒着太阳。
摇椅晃荡晃荡的,这哪里有半分刚被罚跪完的样子?
安福把吃食放下后就离开了,展颜等到人都走光后,极力控制着自己脚步的声响,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从祁浮生的背后慢慢靠近。
这么好的机会,不吓吓他简直是可惜了。
屏息,凝视,靠近,还有最后一米。
“啊!”祁浮生突然回头一脸得逞的模样向着展颜喊道。
“哎!”心脏像是要从喉咙口出逃,展颜唰得腿软,一下子就蹲在了地上。
一点也不好玩!
“你早就发现我了!”
“大姐,你吓人之前也不先看看我这里有没有会反光的东西。”祁浮生说着,轻轻叩了叩手里的瓷杯,瓷杯光滑透亮,展颜在瓷面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所以你刚才一直看着我走过来的?”展颜回忆着方才的场景,瞬间觉得自己的行为好傻。
“嗯哼。”祁浮生得意。
22.摇椅
祁浮生吩咐安福又拿来了一把藤椅,展颜不客气地躺了上去,晒着温暖的日光,靠在有规律摇晃的摇椅上,别提多舒服了。
“你还挺会享受。”展颜眯着眼道。
“那是,以前没有灵感的时候就这样在院子里躺一会儿,吹吹小风什么的,不一会儿就思如泉涌了。”祁浮生道。
“你这究竟是写书还是享受生活,写个文章是又嗑瓜子又躺摇摇椅的。”展颜歪过头,看着躺在身边摇椅上的祁浮生道。
祁浮生勾起唇角:“这你就不懂了,艺术来源于生活,而放松则是缓解焦虑的必修课。”
“行行行,打住。”展颜可不想再听他的念叨了,开口打断。
停顿片刻,想起了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展颜憋着笑道:“听说昨天晚上有人呢跪了一宿的祠堂,也不知道——”
讲到这里,展颜只看见身旁的祁浮生义愤填膺地一下子从摇椅上直起身。
“说到这个我就冤枉,要不是你心大跟着山匪走了,哪里还会发生这种事情,况且我还被你吓个半死,着急忙慌地调了祁泽川手下的兵就上山找人,一刻都不敢耽搁。”祁泽川声情并茂地诉着苦,“结果呢,昨晚一回来,祁泽川那个家伙就把我提溜到了祠堂,说我贪玩闹事,应该好好反省。”
“祠堂里的那些蒲团都要成我第二张床了。”祁浮生道,生气地拿过桌上的糕点,一口狠狠地咬下去。
“床?那就是说你昨晚在祠堂里躺了一宿?”展颜挑眉,看着他问道。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祁浮生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展颜:“对呀,要不然还能真跪?这不是所有穿书文的基本操作嘛。”
也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展颜尴尬笑着,收回那颗从展府一路带来的想要取笑他的心,她能想到的偷懒方法他肯定也能想到,并且做的只会更甚。
“说吧,今天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总不能是听说我被罚了,特地赶过来看我的吧。”祁浮生道。
这怎么能承认,要是被祁浮生知道了她真是来慰问他的,不知道会不会被他笑话死。
展颜打了个马虎眼:“想多了,就是过来和你讨论接下来的剧情。”
祁浮生的表情微微变化,掩藏在身侧握紧的五指缓缓松开,无所谓道:“那就行。”
躺在摇椅上一阵晃荡,展颜唤出了系统。
系统出现道:“请问两位宿主有什么需求?”
“那个,男女主的好感度现在多少了?”展颜提问。
“报告宿主,男女主好感度已至30%。”
距离上次系统提示的15%,一下子翻了一番,那这样子看来这场“英雄救美戏”还是有点用处的,好歹不算亏。
“怎么这次没有实时播报。”祁浮生心细,提出疑问。
“对不起宿主,系统还在完善阶段,由于本系统是被02宿主临时创建出来的,前几日处于封闭成熟期。”系统道,展颜竟然从一个系统的声音里听出了委屈,看来这个成熟期还挺有成效,连系统的情感都开始丰富起来了。
“更新过后,本系统就会给宿主们提供更多的便利啦!没有什么疑问,那系统就继续升级去啦!”系统报告完毕后,咻得一下就消失了。
展颜见祁浮生揉了揉太阳穴。
“哎对了,再过几天就是皇家狩猎了,傅朝尘还没有背后招募你吗?”展颜问道,这怎么着也该有点动静了吧。
祁浮生闻言摇头。
“不对啊,我书里明明白白写的,他会在狩猎之前找上你,然后通过你接近展清梦。”展颜歪着脑袋思考着,哪里出了问题。
“也许是我现在的性格和人设不符合他的标准。”祁浮生随口道,“又或许是他的时间线已经被我们的行动给打乱了。”他想到了昨日那场闹剧。
“哎。”展颜长叹一口气,“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要是牵扯不到咱俩最好,在背后站着摸鱼的感觉总比躺在枪口上要好。”
言罢,展颜用脚一蹬,增大了些摇椅的晃动幅度。
大燕京城每年都要在郊外的猎场组织一次皇室狩猎,一是为了展示贵族的娱乐生活,以示国力富足,二则是为了尽显各家大族的风范,如何向皇室表示忠心也成了皇室狩猎暗地里要考虑到事情。
除此之外,这狩猎也是给贵族青年儿女们互相相看的好机会。
男儿们要随着猎队进山寻猎物,以最终猎到的猎物数量和品级排列名次高低。女儿家们则要相对简单,组织玩些简易的骑马游戏,像是马上投壶之类的。
原书里展清梦就是在这场狩猎的投壶游戏里出了风头,被傅朝尘盯上了。
投壶本是一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游戏,在各种古言小说里简直就是烂大街的存在。但是当时展颜为了丰富这场剧情的内容,写无可写的她只好把这个陈年游戏给搬进了剧情里,但又为了让剧情与众不同些,还特意给改成了马上投壶。
京城贵女鲜少有会骑马的,展清梦则是那个例外,于是,这个马上投壶的第一名就这样水当当地落在了她的头上。
展家女本就是傅朝尘所求,相比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展家二女展颜,展清梦可谓是万事皆通,名满京城,自然,也成了傅朝尘的第一人选。
这还倒好说,展颜躺在摇椅上闭着眼思考着,到时候她直接找个借口让展清梦藏拙就好。
倒是有一个人,又是不得不防啊。
“狩猎的时候还得防着阮芊芊。”展颜睁开眼,瞪着眼望着蔚蓝的天空,想到这个她就头疼,“别让她有机会给展清梦的马下药。”
其实让傅朝尘真正决定对展清梦下手的倒不是她投壶时的大放异彩,而是因为展清梦的马匹突然发疯令其坠坡后,被傅朝尘救回的那份人情。
展清梦欠着傅朝尘那一份救命恩情,日后在嫁娶上的舌根子自然就会软上许多,以此为由,傅朝尘还能逼上一逼。
阮芊芊给展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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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马下药,就是为了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了解,到时候咱俩一起盯着,肯定出不了事。”祁浮生侧过头,将右手握成拳向着展颜伸过去。
“嗯?”展颜看着祁浮生向她伸过来的手。
他这是要……和他碰拳?
不自觉地笑出声,展颜急忙捂住嘴:“没想到你还这么中二。”
祁浮生闻言,被她这句话弄的是把手放下也不是,继续抬着也不是,眼神闪烁,手指尴尬地握紧:“不碰就不碰,也不过就是一种仪式……”
“哎哎哎!”展颜忙道,“谁说不碰了?”
她一把将祁浮生正欲收回的手拉住,随后右手握成拳,给他来了个强硬的碰拳。
“好!保证万无一失!”展颜道。
在她的玛丽苏故事里,谁都不能有任何遗憾的事情留下。
她笑得开心,眼睛眯成一条缝,没有看见祁浮生收回手后微微泛红的耳根和不自觉摩挲着的右手手指。
***
皇室狩猎按照计划顺利展开。
皇室猎场上,一辆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过,有全车通体用名贵红木制成的,有的马车帷幔使用着京城最近流行的昂贵流纹锦缎,还有的马车四角挂着用真金打造的金铃铛,随着马车亦步亦趋的行驶,铃铛声音清脆,一派富贵迷人眼的繁华景象。
相比较之下,展府的马车逊色许多,只是普通的马车制式。
“待会儿进了猎场,面见天子和皇子时一定要收敛。”展五德临下车前,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对着展清梦和展颜嘱咐道,“切记!断断不能冒失!”
展五德如此谨慎细微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几日前,他照常收到了宫里送来的狩猎请帖,请帖内容与往年大差不差,可执笔之人却不再是天子。
请帖上的字迹笔锋苍劲,转折处锋芒毕露,但整体却又彰显着一种柔和之感,出自三皇子傅朝尘之手。
请帖最后,特意点出了展氏的两位千金,虽只有寥寥数笔,但展五德毕竟是老臣,阅人无数,怎会看不懂其中的含义?
一封请帖,他就已经将宫里的局势看得明白,天子病重,刚回京的三皇子不仅没有被太子压上一头,反而渐渐得了势。并且更甚,三皇子这是看上了展家,其背后所谋求之事,不言而喻。
“是,爹爹。”
“是。”
两人乖巧应答,后脚随着展五德下了马车。
皇家猎场三面环山,可见山峦起伏,不时有鹰隼盘旋于空。朱红玄黑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翻卷不断。
猎场外围,羽林军执戟而立,铁甲森然。内围则设着许多帐篷,京城贵胄们锦衣华服,三五成群地谈笑着。
展五德和姜燕回自然地融入了官场的寒暄里,展颜二人便也知礼地站在人群的边缘,要多隐形就有多隐形。
但是自然,不怕自己闹事,就怕别人找事。
这不,麻烦自己找上门来了。
23.狩猎1
展颜好端端地和展清梦站着,远处两个婀娜多姿的人影就凑了上来。
“呦,我全当是哪家的姑娘呢,站在这也不说一句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小门小户来的。”阮芊芊摇着手里的团扇,和白瑾瓷站定在展颜二人面前。
白瑾瓷接话道:“展家两位姑娘今日怎的这般安静,穿的嘛……”她将展颜和展清梦上下打量了一番,语气里带着讥讽。
“这般素净,知道的是两位今日来参加皇室狩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办白事呢。”
“今日可是皇室的狩猎,陛下来不了,特地派了太子和三皇子殿下前来主持大局,现下太子妃和皇子妃人选都还空当着,可不要怪妹妹未曾提醒过呀。”阮芊芊言语上好言相劝,神情却是傲人的不行,手中团扇一下一下摇着,尖尖的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
展清梦今日身着月白色罗裙,服饰上没有过多修饰,连发髻上的饰品都只是简单的玉簪配着一两支珠钗。展颜也是一样,一件浅黄色的衣裙,发髻上绑着一根鹅黄色的发带。
这是姜燕回今日特地给两人配的,其中深意可想而知。
一身绛紫色的罗裙,上头还用金线绣着百来只五彩的蛱蝶,在阳光下泛着令人不适的油腻光泽,阮芊芊的衣领上和衣摆上镶嵌着整整一排孔雀羽毛,招摇得很。
白瑾瓷虽也是一身白衣,但却深得阮芊芊的真传,在袖口处镶满珍珠,外搭着一件透纱披风,用金线绣着一只将近一米来长的金孔雀。
两人抬头,塌腰,凹肩,一副显摆的架势,原以为经过她们这一番言语羞辱,展颜二人定会暴跳如雷。可是不然,面前的两人心如止水,连眉头都不曾皱上一皱。
展清梦自不必说,她本就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自然不恼。而展颜呢,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已经全都知道了,现在看着在面前扭捏作态的两人,只当是看一场滑稽笑话。
只见过雄孔雀开屏,从没见过雌孔雀开屏开得这么欢的,阮芊芊和白瑾瓷在她面前显摆得越做作,展颜就越想笑。
嘴角抽动,憋到内伤,咬着自己的内侧脸颊肉,展颜强迫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笑出声。
可奈何实在憋不住,憋到破功,“嗤”的一声。
“你笑什么!”
白瑾瓷上上下下摆姿势的手登时顿住,瞠目大声质问。
展颜一脸无辜:“嗯?有人笑吗?”
她侧头询问展清梦:“阿姐你方才听见有人笑了吗?”
展清梦自然知道自家阿妹的意思,轻蹙眉头,浅浅环视周围,摇摇头缓缓道:“不曾听见呀。”
“你!你们!”
阮芊芊压住白瑾瓷呼之欲出的手,这个时候动手对她们可没有什么好处,这点轻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努力压抑着语气,阮芊芊笑着开口:“许是白妹妹听错了,这狩猎的时辰也快到了,失陪。”语罢,她拉上白瑾瓷就走。
被阮芊芊一把拉过,白瑾瓷还有点怨气,她怎么可能听错:“阮姐姐,你就愿意这般被她们欺负?她们展家如今有什么可忌惮的,我爹都跟我说了,展太傅已经好几日未上朝,一看就是被陛下忌惮了躲风头。”
阮芊芊深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到底如今没了展颜那棵正一品大树,现在榜着白家这三品官,也不好对白瑾瓷说重话,只能按耐下脾气,好言好语对白瑾瓷道:“我知道,但你想,现在人多眼杂,闹出了事岂不难看?”
阮芊芊轻拍白瑾瓷的手,眼底闪烁着势在必得:“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定会帮你出了这口恶气!”
***
太子玄袍玉带立于台前。
“诸位!”傅长逸振臂高呼,惊起林间宿鸟,“父皇虽抱恙深宫,然先祖遗训犹在,弓马乃皇室根本,血性为立国之基!”
酒樽碰撞声中,他将烈酒泼洒在地:“今以天地为靶,以豺狼为敌,猎取的不仅是飞禽走兽,更是我皇家的锋芒!”
傅长逸面色严肃,台下众人也是低眉敛目应和道。
话音刚落,传来一道清越的笑声。
原本坐在一旁的傅朝尘月白锦袍清扬,现下才缓缓站起身。
“皇兄这番壮志,倒让我想起儿时初学骑射时,摔得满身泥泞也要逞强的模样。”
傅朝尘全全不同于傅长逸那般的严肃,他一双眉眼含着笑,轻举手中的酒樽,语气轻飘飘道,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亲和感。
“今日狩猎本就是我皇室和众臣一同欢愉的日子,皇兄不必这般严肃,父皇若是知道了,怕是又要责怪皇兄不分场合了。”傅朝尘擒着笑,从身前的桌案上拿起酒樽。
杯中清酒泛起涟漪,他向着傅长逸一举,随后仰首一饮而尽。
傅长逸的脸色微变,晦涩难看。他刚倒酒敬完天地,傅朝尘就对着他举杯自饮,这不是明晃晃的挑衅是什么。
展颜默默在台下看着这无声的剑拔弩张之势,也是为两人捏了一把汗,不对,准确来说是为她自己的未来捏一把汗。
“诸位也不必拘谨。”傅朝尘转头对众人道,“多年未曾回京,对这狩猎也是有些生疏了,今日不妨便由我做局好好尽兴玩上一玩。”
“只是狩猎未免寡淡,不知皇兄可愿与我赌上一局?”
傅长逸如何能在这时候败下阵来,若是不应,倒显得他胆小怕事。
“自然,皇弟说便是。”
“那好,若是今日我狩猎之物与皇兄相比更胜一筹,便请将江南至燕京沿海的海运暂借与我三月可好?”傅朝尘笑得温润。
不知道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傅长逸思来想去,如今在他手里的江南海运每年筹集的利银是少之又少,也算是无足轻重。
“好。”
“皇兄爽快。”傅朝尘眼底掠过一瞬转瞬即逝的得逞之意,“若是我输了,赌约条件任凭皇兄相提。”
语罢,傅朝尘却话锋一转道:“哎,倒也是遗憾了,皇弟回来的晚,不及与大哥打上一个照面。”
傅长逸握着杯盏的手一紧,青筋微显,眉头也是一拧,眼里神色狐疑,慌张地将话题引开:“三弟既刚从江南归来,多年未见,想必猎术也精进了不少。”
“托皇兄的福。”傅朝尘向太子走近,用只有二人之间可以听见的声音轻轻道。
“这天下,本就能者居之。”
***
马厩。
展颜站累了,气血亏空地蹲着,手里还在一下一下揪着干草,百无聊赖地给她的黑马喂食。一双水汪汪的明眸却追随着正在马厩门前试骑的展清梦,一脸的羡慕,果然,体力这方面现代人就是不行。
只见展清梦的白衣衣角在身后飘逸翻飞,握着缰绳的皓腕虽纤细但却极有力。及腰的青丝用玉簪全部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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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角的发丝被风拂着,不时缠络在浓密的长睫之上。
这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子好吗,展颜咂舌,不怪傅朝尘会看上展清梦,她要是个男的肯定也会喜欢上这般的女子。
身边的黑马见展颜走了神,给它喂食的手速慢了下来,晃晃脑袋,凑到她耳边不耐烦地打了一个响鼻。
一个激灵,展颜被吓一跳,回头对上双幽怨的眼睛,将嘴唇抿成一条线,神情无奈,可看着黑马一脸没吃饱的样子,只得伸手又给它抓了一把草,嘀咕道:“小黑你怎么这么能吃,难怪你选上了我,感情跟我一样干啥啥不行,干饭第一名是吧。”
小黑,这是展颜给她的黑马取得名字,至于为什么取这个名字,答案很简单:好记!
“你看看人家都已经在外头骑着了,你怎么就只想着干饭呢?怎么样,我们商量商量,也上外头绕几圈?”展颜站起身,弯下腰低着头和黑马不卑不亢地对视道,握住缰绳尝试着把它往马厩外头拉。
黑马头一昂,长嘶一声,跺了跺脚,表示抗议。
“你还不情愿上了!”展颜力气不敌,直接被它给拽了回去。
“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祁浮生牵着自己的白马,闲庭信步地走过来。
展颜闻声回头,他今日穿了一件新衣,是她从未见过的颜色。
朱红衣角掠过门框,少年牵着白马侧身而入,金色的搭扣在束起的高马尾上闪烁着光亮。以往半披在身后的头发今日尽数在脑后扎起,配着那双浅浅的凤眼,倒是少了平日里的幼稚感,多了几分肆意洒脱。
“你这是打算和你的马拜把子?”祁浮生歪头打量着正弯着腰哄马的展颜。
瞥见马槽里满满的干草,祁浮生了然:“难怪我方才从门口进来的时候见马厩门前的储粮少得可怜,原来是被你们两个独占了。”
“你这黑马怕不是马厩里的饕餮转世,这一顿顶别的马几顿还多。”祁浮生倚着一旁的木柱,指尖勾着白马的缰绳,眼底的笑意盈盈。
见他这般说,展颜倒是不乐意了。她的马被她自己说可以,但是绝对不能被他人调侃,展颜直起身美目一瞪:“那怎么了,我们小黑还要长个子,现下正是吃东西的好时候,多吃一点怎么了?”
“吃!多吃!”展颜伸手从马槽里抓出一大把干草就凑到小黑嘴前。
谁知刚才还一口接一口吃得津津有味的小黑嗅了嗅干草,忽然撇下她哒哒哒几步小跑到祁浮生的白马身旁,亲昵地用头蹭蹭白马的脖颈。
刚才死活不肯出马厩的模样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小黑兴奋地围着白马打着转,尾巴温顺地甩着。
祁浮生松开手里的缰绳。
两匹马就这样并着肩向着马厩外走去。
什么鬼!?
展颜手里还举着干草的手僵在半空中,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半晌才跺脚惊呼。
“小黑!你个见色忘友的家伙!早知道就不喂你那么多草料了!”
见她吃瘪,祁浮生笑得直不起腰,鲜红的衣摆随着笑声晃颤着。
“有这么好笑吗?”
“哈哈哈哈哈,马如其人。”
“我哪有!……祁浮生。”展颜面色不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哎呦!”
24.狩猎2
展颜气鼓鼓地将双手抱在身前,祁浮生吃痛揉着额头,透过指间的缝隙可以看见其下微微泛着红的额角,两人跟在马后不远处,并排走在树林外的空地上。
“你怎么逛到这边来了?你们男子那边的狩猎还没有开始吗?”展颜没好气道。
祁浮生侧头看着展颜,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讨好:“不是有人说要一起盯着展清梦的马,保证万无一失吗。”
展颜脚步一顿,身后的发带因着惯性向前飘,堪堪落在她凸出的锁骨间。
“那你可算是来晚了,我一直都在马厩里看着阿姐的马槽,她的马压根就没吃一口马槽里的干草,我敢肯定绝对不会有意外发生!”展颜骄傲道。
“你就这么肯定阮芊芊会把药下在马槽里?”
“肯定啊,我自己写的我能不知道?”
祁浮生也不继续提出质疑,点头表示了解。
狩猎场地的日头把脚底下草地晒得有些发烫,展颜的“小黑”和祁浮生的“踏雪”似是耍累了,哒哒哒地提着步子跑回到二人身边。
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人骑着马成群结队地奔驰而出,好生快活。
“你想学骑马?”祁浮生见展颜一脸的羡慕模样,斜倚在“踏雪”身上开口问道。
展颜闻言回头看他:“怎么,我想学你就能教我吗?”
“嗯……也不是不行,叫一声师傅来听听。”祁浮生左手手肘撑在“踏雪”的鞍上,托腮,指尖轻敲额角。
展颜二话不说,抓住“小黑”的缰绳就走,连个白眼都没有留给他。
“切,我还不想教呢。”祁浮生道。
人是想走,但是马不想走,“小黑”的马蹄在地上跺着,想要把展颜给拉回来。展颜没法使了,只能拽着缰绳较劲,鹅黄色的裙摆扫过地上浅浅的青草,一晃一晃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晃得祁浮生眯起眼。
“我说展二姑娘,”祁浮生也是看笑了,突然欺身靠过来,“你怕不是连马都不敢摸吧?”
展颜扭头,叉腰瞪他:“谁,谁不敢了!本姑娘这是在和它培养感情!”
“是吗?那你摸啊。”
展颜梗着脖子伸手想摸马耳朵,指尖刚触碰到,“小黑”突然甩头,直吓得她连退三步,发间的发带也跟着颤巍起来。
祁浮生低笑出声,“踏雪”在他身后刨了刨蹄子:“算了,那就看在我人好的份上教教你。看好了。”
祁浮生在展颜的目光里,长腿一踩“踏雪”身侧的马鞍,接着用力一蹬,左手把住前侧的缰绳轻轻松松就上了马,看得展颜是目瞪口呆。
“会了吗?轮到你了。”祁浮生翻身下马。
看起来这么简单的吗?展颜想到,可是轮到她上马时,却像只挂在马鞍上的布袋,怎么都跨不上去。祁浮生抱臂看着她涨红的脸,故意慢悠悠地说:“需不需要本公子抱你上去?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敢保证你骑上去之后的安危。”
“祁浮生你!”展颜气得想踹他,可一脚踏在马鞍上进退两难,还差点因为一时的疏忽摔了个屁股蹲。祁浮生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指尖触到腰间的软肉,展颜氧得缩了缩脖子。
他挑眉,突然用手用力一托,把展颜稳稳地放在马鞍上,明明手还在身后护着,嘴里却毒得紧:“待会儿要是掉下来可别指望我接住。”
黑马小步跑起来,展颜惊呼着抓紧缰绳,像个被钉在马背上的稻草人一动都不敢动。
祁浮生骑上白马慢悠悠地跟着:“放松点。”他突然策马靠近,白马与黑马并肩而行,祁浮生牵过她手里的缰绳:“想要学会骑马第一步就是不能害怕,你越害怕,你的马就会越不信任你越不听你使唤。”
放松放松展颜想着,渐渐步入佳境,好像骑马确实也不是那么难嘛。
祁浮生突然松手,勒马往旁边撤开两步:“自己走两步试试。”
“啊?”展颜惊呼,缰绳差点脱手,可随后又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下意识地紧紧一勒,黑马被她勒得嘶鸣一声,突然加快速度。展颜吓得尖叫,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
危急时刻,却被祁浮生一把捞住腰,往马鞍里一按:“笨蛋!叫你放松不是让你放缰!”
幸好距离还算近,祁浮生直接从“踏雪”背上跨过来,展颜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圈在了怀里。祁浮生的手覆上她的手,指腹的薄茧蹭过她掌心,声音压得极低:“缰绳不是拔河用的,你看你这手劲,再用力马就要喊救命了。”
“握缰绳要像这样。”他故意把“像这样”说得拖长,热气喷在她耳廓,“不是掐着你家小黑的脖子。”
“知道了知道了!” 她想挣开,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踩马镫要用力,别跟踩棉花似的”他抬脚示范,靴子擦过马腹时,展颜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还有他指尖微凉的触感,心跳瞬间漏了半拍。
本来一切都挺和谐的。
“你这小短腿是不是踩不到马鞍啊?”祁浮生冷不丁加上一句。
展颜无语,抬手想打他,却被他攥住手腕。祁浮生低头看她,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语气却依旧毒舌:“怎么,刚学会骑马就想家暴师傅?”
马背上的空间本就不算大,他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她额头:“不过看在你这么笨的份上,为师也就不同你计较,勉为其难多教你几次 。”
展颜扭头正欲辩驳,却见祁浮生目视前方,眼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风吹过猎场卷起他额前碎发,展颜突然发现,这个毒舌的家伙笑起来时,倒是顺眼多了,让她都没心思骂人,心里泛起嘀咕:笨蛋祁浮生,笑这么好看干嘛......
祁浮生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故意放慢速度,低头对上她的视线,又看着她慌乱的侧脸低笑,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
树林里,傅朝尘吩咐着下人为待会儿的狩猎做着万无一失的准备。江南的航线,他必须拿到手。
“路障都设好了?”
“回禀殿下,都设好了。”下人道。
“嗯。”傅朝尘点点头。
浓密枝叉外,传来阵阵吵闹声,夹杂着马蹄踏地的烦躁声响。对于突如其来的喧闹心生不耐,傅朝尘皱眉回首,却在拨开挡住视线的树杈之后,目光陡然定住。
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正骑在一匹黑亮的骏马上,裙摆随着颠簸的马步轻轻颤动。她似乎是刚学会控马,一手紧紧攥着缰绳,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浅黄的发带在身后翻飞,划出光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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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小心拽动手里的缰绳,生疏地调转马头,阳光拂过她的眉眼,是半月前望见过的那双琥珀瞳。看过了京城女子惯有的矜持温婉,这般带着露水气息的鲜活反而挑起了傅朝尘的好奇心。
“那是哪家的姑娘?”
随行的下人望了一眼低头回道:“回殿下,是展太傅的千金。”
展太傅的千金?展家女,那他可要好好了解:“展清梦?”
“是展家二姑娘,展颜。”
“展颜?”傅朝尘眉头一皱,倒是有几分惊讶,不过转瞬便被浓烈的兴致所取代。展清梦的才华他在回京之后也是多有耳闻,但毕竟他要的是一枚棋子,而不是真的要娶一位妻子,引人注目是他想要的,但是如今看来,这展家二姑娘看起来更好掌控些。意外之喜,傅朝尘视线跟随着展颜那抹鹅黄色的身影移动。
“三殿下?”下人在傅朝尘身后轻声提醒道,“狩猎快开始了。”
傅朝尘收回目光,他轻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只当是刚欣赏完一件恰到好处的玉器,质地温润,雕工尚可,恰好可以成为撬动展家的有力工具。是时候该把她纳入棋盘了。
***
展颜跟着展清梦去了投壶场地,祁浮生也前往了狩猎起点处。
一声令下,各家官家男子跟随着太子和三皇子的马匹冲进了密林,狩猎正式开始。
倒是有一匹马慢悠悠地磨蹭在最后,祁浮生骑在“踏雪”之上,回头望着展颜,直到她回头与他对上视线后才一勒缰绳进了密林。
“莫名其妙。”展颜嘀咕。
***
投壶进行的很顺利,展清梦的马没有突然发疯。
除了阮芊芊因为衣裙上的孔雀羽毛吓到了马匹,被马吓得摔倒在地;还有白瑾瓷在骑马时因为披风太长,拌住了马儿的前蹄导致差点从马上摔下来的丑事之外,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进行着。
“你别幸灾乐祸,只怕是乐极生悲!”出丑的阮芊芊也不在意什么场合不场合的,气急败坏地对骑在马上的展颜道。
可展颜才不怕,展清梦的马可是被她盯死了,什么事都没有,不仅如此,这次的马上投壶还与她书里的不同,男子并没有观赛,这也让她放松了许多。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装模作样随便扔三支箭就好了,至于投不投的进,她才不在乎。
一支……两支。
展颜手里摆弄着第三支箭,身下的小黑开始不安分起来,前蹄哒哒哒地跺着地面。
“马上就好了小黑。”展颜以为它是嫌弃自己动作太慢才回如此不耐烦,安慰道。
可是,突然,身下的黑马像是失了控一般腾起前蹄,展颜丢落手里的箭羽,慌忙抱住它的脖子。怎么回事!
侧头时,展颜正巧瞥见一旁阮芊芊得逞的表情。登时,犹如五雷轰顶。
啊?药下到她这里来了!不是为什么呀?见过陷害换方法的没见过陷害换对象的啊!!
黑马嘶鸣着,撒开腿来,不管不顾地向林子里冲去,周围的人群向四周慌乱散开。
“阿颜!”混乱中,展颜听见展清梦惊恐的尖叫。
展颜紧紧抱着马脖子,感觉到树枝啪啪地直往自己的背上抽。
这下完了。
25.狩猎3
不一会儿,后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展颜知道,自己后背上的衣裳布料大抵是已经被划破了。枝叉划过,留下道道若隐若现的红痕,往外冒出细小的血珠,但身下的黑马却没有半点慢下来的意思。
她俯身抱着马脖子,连头都不敢抬。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地方,谁能救她啊?
原书里好歹展清梦出事的时候傅朝尘,祁泽川和祁浮生都在场,总有人能及时救下她。可是她呢,怎么命就这般苦,一个人在林子里无厘头地乱窜,不知天地为何物。
就在展颜觉得只能这样一直跑下去的时候,远处传来叫嚷声。
“那边!”有人喊着。
有人!
展颜心里顿时燃起希望,可是下一秒希望立马破灭。
“好像是一头猛兽!”密实枝叶遮挡的另一边,有人接着喊道,数十匹马呼啦啦地跟着展颜一路奔驰,“拉弓!拉弓!”
这是把她当成洪水猛兽了?都是京城里好吃好喝长大的,上私塾的时候书都没读上几本,眼神怎么能这般差!箭羽“嗖”得一声飞过来,幸好展颜身子趴得低,那支箭从她身后不足三寸处飞过。
“射中了吗!”那人焦急。
“没有!那兽还在逃跑!”
这样下去可不行,迟早被箭羽射成筛子。展颜撑住马鞍,挣扎着支起上半身,扭头往传来人声的那一侧树林里望去。
“救命!”她尝试着呼喊,但无奈铁蹄踏地的声音太杂太乱,她那嗓子根本传不出什么声响。
混乱之中一支箭射中“小黑”的屁股,黑马立刻长嘶一声,加快速度。
“啊!”手心沁出的细汗让展颜握住马鞍的手直打滑,一下失手,下巴重重地磕到马鞍前的把手上,一股铁锈味立刻在喉舌间蔓延开来。
“好像是马!”有人惊慌收手,“别射了!”
“这林子里怎么会有马?张兄莫不是听错了!”
“好似还有人声!我也听见了!”
众人清点人数,除了一些跟着太子和三皇子一起狩猎的,其余人等全数都在这里了,没有少人。
祁浮生漫不经心地跟着人群向前奔驰,本就对狩猎之事没有抱太大的兴趣,到林子里之后他甚至连弓都没有从身后拿出过,只想着快点结束。
“救命!”展颜听闻对面众人发现她这边的不对劲,心里一急,死马当活马医,嚷嚷得更大声。
“救命!”
祁浮生低垂的长睫微微轻颤,抬眼。这声音有点熟悉……怎么可能。他一夹马腹,“踏雪”尽力跑到众马之前。
过了这片密林不远处就是一片空荡的草地,随着树木渐渐变得稀疏,展颜衣裙的那抹鹅黄在一片绿意里变得越来越惹眼,祁浮生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明显。
好家伙,真给他猜到了!
没有了最后一片树木的遮挡,展颜骑着黑马的身影完全暴露在众人的面前。少女努力抓着手中的缰绳,紧紧伏在马上根本不敢抬首。众人皆是一惊,有人急停马匹,也还有人跟着祁浮生继续跟着。
“展颜!”祁浮生加快马的速度,冲到黑马身侧。
“踏雪”和“小黑”再怎么样也算是马中上品,后面跟着的众马匹逐渐掉队。
“祁浮生!它失控了!”展颜闻声扭头一脸惊慌地看着祁浮生,像是看见了救星,欲哭无泪,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希冀,“阮芊芊的药下到了我的马槽里!”
“不过阿姐没事!”展颜怕他担心急忙补上一句。
“你还有心思关心这个!”祁浮生的话语里带上怒气。他看着展颜身下的疯马思考对策。好在这片山林还算平稳,没有什么悬崖峭壁。
让“踏雪”拦停疯马的可能性不大,怕是会落得个双双受伤的惨烈下场。那便只能熬到黑马精疲力尽之后停下,只是不知要耗费多长时间。
日头已经降到山脊,不多时就会被彻底遮挡,保守估计,要熬到子时。可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山林里也是一片漆黑,没有坐骑,迷失在这弯弯绕绕的林子,也会将命丢在野兽的肚子里。
“你试着勒住它!”祁浮生喊道,急驰了这么一会儿他已经觉得有些吃力,也不知道她就这样抱着马脖子跑了多久。
“我——哎呀!”
展颜本想说她不敢,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觉得自己一下子从马鞍上腾空而起,抓着缰绳的手被狠狠一勒,血脉肿胀的痛感迫使她松了手,瞬间天旋地转。
原是路上有一处隐蔽在草丛里的路障,本意当是为了拦住逃跑的野兽,没想到倒是拦住了她的马,“咔擦”一声,黑马前蹄骨裂,向前狠狠栽倒在地,展颜被甩了出去。
“服了!”祁浮生呵道,一个起身从马上跃起,伸手用力抓住她的手臂。
为了防止猎物绊倒后可以快速起身,路障会被专门设在有一定坡度的杂草间,虽不是什么峭壁,但足以让猎物在斜坡上不断翻滚直至……
***
山谷的夜带着水汽直往骨头里钻,展颜是被脚踝处的刺痛惊醒的。苔藓覆盖的地面像是块浸了水的棉布,她撑着胳膊坐起时,掌心碾过一片冰凉的湿土,青草气味混和着水汽扑面而来。
夜色浓得化不开,隐在云后的月亮不肯露面,只有稀疏的星星撒下一点光亮。
“嘶——”她挪动身子却被脚腕处的剧痛扯得倒抽一口冷气,低头才发现裙摆被荆棘勾破了好几处,露出的脚踝肿得像个馒头。背后先前被树枝划出的伤痕更是火烧火燎地疼。
夜风吹过,展颜打了个寒噤这才想起来滚落急坡时的混乱:马失前蹄的尖叫,祁浮生拽住她的手……
“祁浮生?”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微弱。
借着星光,展颜终于看清身侧的景象。
祁浮生仰面躺在地上,红衣被泥水浸得半湿,他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上凝着水珠,平日里总是戏谑的嘴角此刻毫无血色,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起伏。
“喂!你醒醒!”展颜心里一紧,连滚带爬地挪过去,颤抖着探向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哒哒哒”的声响,展颜闻声望去,祁浮生的白马“踏雪”正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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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地在几丈外踱步。见展颜清醒了,它迈步到祁浮生的身边,脑袋轻轻蹭着祁浮生的头,发出“嘶嘶”的低鸣。
“踏雪,别碰他……”展颜挣扎地爬过去想要阻止白马,月光恰好从云缝里漏下一缕,照亮了祁浮生额角仍在渗血的伤口。
伤口不算深,却因为撞击在岩石上显得有些狰狞。额角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蜿蜒而下,在苍白的脸上划出刺眼的红。
书里都是怎么做的,书里都是怎么做的……展颜撕下裙摆的布条,想为祁浮生包扎伤口,却发现手抖得厉害。
“祁浮生,你可别死了……”她咬着牙,用布条紧紧缠住他的额头,“你要是死了,谁陪我一起吐槽剧情……谁和我一起做任务……”说着说着,鼻头突然一酸,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
对了!任务!
“系统!”展颜喊着,从来没有那么急迫地想看见系统出现。
一声救赎感满满的“叮——”响起。
“01宿主请问有什么——天呐!这是什么情况!”系统惊讶道。
“你别问了,快救救他!”展颜急切。
“这也属于改变剧情点的范畴吗?宿主确定消耗一次机会?”
“确定!!!”
“叮——已完成宿主需求,修复祁浮生伤口,系统退下。”系统音刚落,祁浮生额角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只是苍白的脸色依旧。
展颜松了口气,刚想扶起他却见祁浮生的睫毛猛地颤动了一下。他喉结滚动着咳出两口浊气,睁开眼睛,
那是一双全然陌生的眼睛。
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敌意。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展颜惶恐不安的脸,犹如淬了毒的刀子直刺人心。
“你是谁?”
祁浮生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展颜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我……我是展颜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啊?这是什么狗血剧情,失忆梗?!
“展颜?”祁浮生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讽刺,“哪个展颜?是那个把我当下人对待的恶毒庶女,还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冒牌货?”
他猛地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精准地掐住展颜的脖颈。指尖的力道大得惊人,展颜只觉得呼吸一窒,眼前阵阵发黑。
不是失忆!
“你怎么会知道……”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这个眼神!这个语气!完完全全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毒舌编辑!
“我怎么会知道?”祁浮生凑近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这具身体里多了个奇怪的家伙,几乎天天都和你在一起,还帮你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你当我不存在吗?”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你们知道很多事情,知道展清梦,知道我大哥,甚至还有皇室!什么‘男女主’,‘剧情’……很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展颜瞳孔放大,他是……原来的祁浮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切换回来了?
26.共生
“你不是展颜。”祁浮生道,“真正的展颜不会关心别人的死活。”
展颜惊恐地抓着他的手腕想推开,却被他掐得更紧。月光下,他额角未愈的伤口又渗出血丝,滴在她的手背上,宛如一朵妖异的红花。
“你想干什么?”她艰难地喘息。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若是不说,就把你扔在山谷里喂狼。”
“我……”展颜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她笔下的祁浮生虽然身子赢弱,但是狠戾变态程度完完全全就是整本书里的top1。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平常那些穿书文一样说自己因为落水或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性情大变,这种说辞在他这里定然是行不通的。
展颜挤出一个虚弱的笑:“我……我是从未来来的,我知道你的结局不好……”
祁浮生的指劲松了些,眼中闪过疑虑。
展颜趁机道:“你不想永远被你爹不看重,被你兄长压着一头,也想要得到……我阿姐的青睐。”
脖颈间的手一紧。
“我可以帮你!”展颜挣扎喊道,瞥了眼旁边焦躁的踏雪,“而且你根本不会骑马,没有我,你连这匹马都驯服不了,也一样出不了山谷。”
祁浮生盯着他,许久才缓缓松开手,展颜贪婪地吸着空气,脖颈上留下五道清晰的红印。
他踉跄着退后一步,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月光勾勒出他此刻虚弱却充满戾气的轮廓。
他嗤笑一声:“想要出山谷,谁说一定要骑马?”
从脚边的草丛里拔出一颗奇异的草药,祁浮生将草药碾出汁液。
忘了,他会药理。
展颜的心尖一紧,对于祁浮生来说,做出什么刺麻散都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那现下引来什么鸟兽虫蛇指路更是再正常不过。
“我可以帮你,让我阿姐对你改观……”展颜对上他怀疑的目光,情况有些复杂,任务得先往后放放,得到祁浮生的信任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哦?”他开口。
“你们不是要撮合我哥和展清梦吗?能这么好心。”
“这……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展颜尽可能呈现出真诚的模样,“你也见到了,我现在是孤立无援,我没有理由欺骗你不是吗?”
祁浮生不再接话,沉默着看了她良久。
***
山谷的雾气还未散尽,展颜扶着踏雪的马鞍,忍着脚踝的剧痛站起身。祁浮生靠在树旁,抱臂看着她忙活。
“上来吧。”展颜拽了拽缰绳,白马温顺屈膝,踏雪现在只敢待在展颜的身侧。
祁浮生依言坐在展颜的身后,踏雪站直马身,不可避免的一阵颠簸,展颜感受到身后之人身体的紧绷。
她抬手解下头上那条浅黄色发带。
“想绑我?”祁浮生挑眉看着展颜。
“怕你掉下去摔死。”展颜咬牙,“这马认主,如今的你……你不会骑马,不绑着等会儿要是不小心摔下去别怪我。”
展颜将发带绕过两人的腰间,黄色的发带结实地将两人捆在一起,一抹黄色在祁浮生暗红的衣料上显得格外刺眼。
“这么丑的颜色,他是怎么穿出来的。”祁浮生嫌弃道。
展颜没有接话。她能感受到身后之人的气场和之前完全不同,一个热情似火,一个阴郁寒凉。她能感受到祁浮生的呼吸,每一次起伏都牵扯着腰间的发带。
马开始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好在老马识途,踏雪记得出山的路。展颜按照之前学的方法全神贯注地控着马。
忽然,祁浮生的手探向路旁一丛带着茸毛的野草。
“你干什么?”展颜警惕回头,这家伙不会在自己身后偷偷摸摸搞什么毒药然后把自己毒死吧,毕竟这里荒山野岭的看起来确实也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别动。”祁浮生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不等展颜反应过来,一团湿漉漉的草浆就按在了她背后的伤口上。
“嘶——”刺痛瞬间窜遍全身,展颜猛地挺直脊背,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伤口处传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眼眶发红,“你干嘛!要谋杀啊!”
祁浮生动作一顿,看着草浆渗入她的伤口,眼神晦暗不明:“死不了。”语气漠不关心。
展颜忍着不敢反驳他,她知道现在祁浮生对她更多的是怀疑和利用,但是她也不能让他受伤,只因为祁季随时可能回来,更因为她不能让他有机会和借口把自己的秘密捅出去。
“你好像很怕我死,是因为他吗?”祁浮生突然说道。
这可怕的直觉。展颜心里一颤,老天爷,和这家伙要怎么相处啊,她现在真的觉得和这人一比,祁季有多“可爱”了。也是难为展清梦要面对他的追求。
展颜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选择了闭嘴。
看着她此刻小心翼翼的讨好模样,祁浮生像是很受用。
“喂。”他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探究,“你到底图什么?总不能真的只是想让展清梦和祁泽川在一起吧。”
展颜没有回头,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轻声道:“我只想回家。”
祁浮生:“……”
腰间的浅黄将两个各怀心思的人绑在一起,这场穿书远比展颜想象得更加精彩。
***
天边泛起光亮,林间的小路越走越敞亮,就在展颜意识即将模糊之前,远处的道路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阿颜——”
“二弟!”
“展姑娘——”
有人呼喊着。
是有人来救她了吗?展颜脱力,视线模糊。
“哎你——”
一片漆黑。
***
等到展颜再一次醒过来,已经是五日之后。
屋子里的沉香熏得人有点头晕,背后缠着绷带,脚踝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屋里没有其他人。
“系统。”展颜轻声呼喊,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01宿主。”系统担心的声音随着一阵电流声响起。
展颜眨了眨眼,努力撑起身子靠在床榻的围栏上:“我昏迷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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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了。”
“宿主你已经昏迷五日了。”
“五日?”展颜皱眉,“祁浮生呢?”
“祁浮生在您被救后便回了祁府,由于我只能感受到两位宿主的情况,所以目前他的行踪我也不清楚。”系统无奈。
“祁浮生他……”展呀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词句,“他那具身体的灵魂怎么会突然变回原书里的那个?”
系统沉默片刻,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些许的卡顿:“检测到宿主询问02宿主身体异常情况……目前判定为系统维度干涉产生的未知bug。”
“bug?什么意思?他不是已经完全掌管身体了吗?怎么会突然有问题?”
系统耐心解释道:“原书的角色具有极强的自主性和执念,当02宿主因为外力意识减弱时,原主的灵魂就可能会产生复苏的现象……具体原因我还没有查到。”
一想到原书祁浮生那背后捅刀子的病娇阴湿感,展颜就打起了哆嗦。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想念那个“幼稚鬼”过。
“那祁季呢?他现在在哪里?”
不会附身到什么鸟兽虫鱼身上去了吧?展颜脑海里浮现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画面。
系统看出展颜的顾虑:“02宿主的灵魂仍然存在于祁浮生的体内,具备意识,只是无法掌控身体的自主权,目前呈现为灵魂共生状态。”
共生?展颜喃喃道,指尖无意识扣弄着被角,眉眼间的褶皱因为顿悟被抚平,所以说祁浮生知道她和祁季的关系和经历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一直都待在这具身体里,只是不能有所行动罢了!
天呐细思极恐,看来以后更要秉持少说少错的原则了。
等等!
展颜想起了祁浮生来展府送糕点的那一日,他好像也是这般视她为敌,难道……
用手挠着头发,这个家伙又忽悠她!那次定然也是发生了灵魂互换的事情,还说什么是因为感觉背后有人盯着他,鬼话连篇,她当时就不应该信他。但现在想这个也无济于事。
“那他们的灵魂切换有什么契机吗?”展颜试探问道,只要能把人先换回来,其他什么都好说。
“两种人格的出现无明显规律。”
展颜:“……”
这意思是只能干等了?这算什么?一场灵魂合租?其他穿书文里也没有这种情况发生啊,但凡来个什么性别转换,或者什么打怪升级,还是什么攻略反派病娇,这些都好说啊,毕竟她脑海里的小说储备粮不少,至少有很多的书籍可以提供参考。
但如今她要面对的是什么情况啊?
好在展颜还算冷静,她理清思路,兜兜转转,除去男女主提升的好感度变化之外,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原点——如何在这个世界先生存下来。
那就要把事情拆开来看,第一件事,她要先获得祁浮生的信任,顺着他来。
那这件事好办,展颜摩拳擦掌,大脑的齿轮咕噜噜开始转动起来。忽悠嘛,如今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比她更会忽悠的人!
不就是想要展清梦的青睐吗?老娘有的是办法!
27.往事
“宿主。”系统道,“系统最近升级,建立了一个主要角色库,可以给宿主提供一些帮助。”
“角色库?让我看看?”展颜好奇。
“刷——”
面前呈现出一块半透明的书册,上面的字闪烁着。
“展清梦……祁泽川……”展颜一页页翻阅着,书册上有相关角色的基本信息,总共有十来余人。
“这是谁?”展颜指着书上最后一页上的名字,“西凉……主君?”
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她,展颜记得凉钰好似同她说过:“西凉的主君不是已经被杀了吗?”
“回宿主,现在的西凉主君应当是当年下落不明的小主君。”
这样啊,展颜点点头,随后又疑惑皱眉,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本书里?她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系统,给你提个建议,下次更新能不能给这个角色库增加人物照片,这样比较好认。”展颜道。
“收到。”
将书册翻到祁浮生的那一页,展颜指着书册上的一行字:隐藏回忆。
“这又是什么?为什么别人没有这行字。”展颜问。
“回宿主,这是角色的隐藏重要记忆,只有当宿主对某个角色有记忆盲区的时候才会出现,可以帮助宿主更好的了解角色,或许是角色的弱点。”
弱点?展颜眼睛都瞪大了,还有这种好事!这张救命牌,她肯定要尝尝咸淡。
毫不犹豫,展颜点下按键。
***
燕京的腊月,大雪纷飞,寒风直击人骨髓。
百姓都躲在屋内,不敢踏出屋门半步,即使是无可奈何外出有事的人,也会在办完事后急匆匆地赶回家门。
香积寺后墙的阴影里,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少年蜷缩着,裸露在外的手指已经冻成了青紫色,雪花砸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少年饥寒交迫,长时间的跋涉令其疲惫不堪,动不了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雪花在自己身上覆上一层惨白。
他靠在冰冷的砖墙上,视线逐渐模糊。意识犹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不能死……”将指甲抠进掌心,试图用疼痛使自己保持清醒。
就在这时,墙那头传来“吱吱呀呀”的踩雪声,有人来了。
祁浮生浑身一紧,以为是追兵寻来,费力抬起头,却透过纷飞的雪花,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一个戴着帷帽的小姑娘,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帷帽的白纱很长几乎要盖住她的整个身子,随着她犹豫的步伐轻轻晃动。
小姑娘跺着脚,嘴里嘟囔着:“哼!什么都是阿姐的!”她手里紧紧抱着一个油纸包,糕点的香气散出来,勾得祁浮生的胃里一阵痉挛。
小姑娘察觉到墙角的动静,好奇歪了歪头,白纱遮挡下的琥珀瞳一闪而过,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
她一定会像其他人一样露出嫌弃的神情,祁浮生想。
看到祁浮生的瞬间,小姑娘先是吓了一跳,可很快,许是发现面前之人没有什么攻击性,好奇战胜了恐惧,她蹲下身小心翼翼靠近。
“外面这么冷,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小姑娘的声音带着一丝奶气,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呼啸的风雪,“你不回家吗?”
家?哪里还有家?
祁浮生张张嘴巴想说话,却被突然塞进怀里的油纸包惊到,一时忘了反应。
“给你!喏,给你吃呀!这是我阿娘买的,我才不喜欢吃呢,看你可怜巴巴的都给你好了。”小姑娘的语气傲娇。
油纸包的温热温度透过手指传来,有什么东西和散落在祁浮生身上的积雪一同悄悄融化。
“快吃呀!”
祁浮生撕开油纸,里面是几块精致的糕点,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他抓起一块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在舌尖化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驱散了不少寒意。
太暖了,太甜了,就像草地上正午的阳光,是他如今为数不多能感受到的温暖,不争气地眼泪滴落在手上。
“哎呀,你怎么哭了,是糕点不好吃吗?我就说阿娘买的糕点不好吃吧!这都难吃哭了!”小姑娘的语气里带上慌张。
祁浮生摇头,声音暗哑:“你叫什么?”将来他有机会报仇的话,他会放过她。
谁知小姑娘哼了一声,声音清亮却又傲慢:“才不告诉你呢!”
愣神的功夫,远处传来叫唤声。
“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展夫人都等急了!”丫鬟急匆匆跑过来抱起小姑娘就走。
祁浮生想要追上去,却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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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那顶白色帷帽消失在墙角。
***
展颜还没有从方才窥视到的那段回忆里回过神来。
呵!呵呵呵!展颜崩溃苦笑。现在好了,祁浮生的弱点是抓到了,但是离她的死期也不远了。
那记忆里小小一只戴着帷帽的小女孩和姜燕回上次在去香积寺路上同她讲的儿时趣事完美重合在了一起。
那小女孩明显就是她展颜啊!
难怪祁浮生总是要送展清梦春日斋的糕点,原来是他藏在心底的白月光,从一开始就认错成了阿姐。也不怪他认错,毕竟谁心目中的白月光都不可能是一个经常撒泼耍无赖的娇气包。
这哪里是救命牌,这分明就是送名牌,还嫌弃她活得不够久吗。
“宿主,这场误会不是一件好事吗?你若是将当年的事情告诉他,说不定他就会放过你呢!”系统兴奋地声音都打颤了。
“误会个鬼啊。”展颜作晕倒状躺回床上,“他要是知道放在心里十几年的白月光是我这个……这个算了不管什么,就他那个性子,不得把我当场灭口?”
她脑海里闪过祁浮生掐她脖子的那个眼神,又想起她当初给他按上的“得不到就毁掉”的偏执设定。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知道真相。
否则,她命不久矣。
“必须稳住他!”展颜蹭得坐起身,眼神坚定,“我先按照约定帮他追求展清梦,等祁季回来再说。”
屋外传来走路声,有人来了。
系统闪退。
门被打开,秋果端着一碗药轻手轻脚地进了门。
“姑娘你醒了?”
展颜喝完从秋果手里接过的药,急忙问道:“祁浮生……我是说祁二公子那边如何了?”
“祁公子无恙,倒是姑娘你昏了五日,老爷夫人都吓死了。”秋果道,“老爷已经查到当日马厩里下药的小厮,人已经进府衙了。”
小厮?看来没有查到阮芊芊的头上,算她运气好,现在她可没有闲工夫管她。
“秋果,祁府可有什么消息送来?”展颜试探问道。
“有的,方才守门的给秋果一封信说是祁二公子写给姑娘的。”秋果拿出一封信。
展颜心尖一颤,展开信纸。
「明日午时,东街如意茶馆。」
28.书信
如意茶馆还是同往常一般热闹,展颜坐在茶馆一角的雅间里,拘谨地看着面前的祁浮生将手里的杯盏缓缓搁置在桌面上。
他身着锦袍,捻着杯盏的手,指节修长,周身一副偏偏君子的气度,可偏偏那双眼此刻正透过蒸腾的茶雾盯着展颜,一副要把人看穿的模样。
他不说话,展颜也不敢说。
“说吧,如何做。”
真是直切主题啊,展颜心里默默擦把汗。
“我先给你说说现在的情况。”展颜忐忑开口,“我阿姐现在对你大哥有那么些意思——但你完全有可能反败为胜!”眼看着他刀人的眼神出来了,展颜赶紧补上一句。
“有话直说,别绕弯子。”祁浮生垂眼。
展颜深吸一口气,拿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宣纸。她昨日已经细细想了好久,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祁浮生以为自己和展清梦的感情在发展,但同时不影响展清梦和祁泽川之间的感情。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个晚上的思考,她想出了这个办法:写信。
展颜沾沾自喜,她怎么会这么聪明,通过写信的方式交流既可以让祁浮生和展清梦不直接见面,还可以通过文字传递出情感的递进。
既然面都见不上了,那对面所谓回信的那个“展清梦”由她展颜来代替,祁浮生也不会知道。
对上祁浮生疑惑的目光,展颜得意道:“写信!你追求过女孩子吗?那定然是没有。”
她自问自答。
“你这一见钟情是已经不可能了,那你就走日久生情的路线。”展颜头头是道,“日久生情,最重要的是投其所好,按照我阿姐的性子,先聊诗词歌赋,再谈风花雪月,等她对你好奇了,自然对你的态度就会发生变化。”
看着她手中的宣纸,祁浮生一脸质疑。
“你确定这样能行?”
“别不相信。”展颜道,“追女孩子就是要含蓄些,追求我阿姐更是,要是像你之前一般直来直去,不懂半点迂回之术,任谁都会害怕的好吧。”
想来展颜现在没有那个胆子蒙骗他,祁浮生拿起案上的狼毫笔,在砚台里蘸了蘸,认真问道:“如何写。”
展颜有模有样地踱着步子,清清嗓,抬手点了点宣纸道:“听好了,要写的风雅不失端庄,细腻不失大气,真挚不失洒脱……”
她滔滔不绝。
祁浮生将手里的狼毫笔往桌上一放,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直到展颜察觉不对,声音渐渐变轻。
唇角微勾,一脸无语:“笔给你,你来写。”
“别别别,你写你写。”展颜眨眨眼卖乖道。
祁浮生盯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又重新拿起笔悬于宣纸上方,一双欠乏血色的手略微苍白,但握笔的姿势却生硬地像拿着刀子。
刚一下手,一个充满戾气的“展”字现于纸上。
“等等!”展颜紧急叫停。
“又怎么了。”
“你这是写字还是刀人,这个字太凶了,要温柔点。”
展颜恨铁不成钢。
一着急就上手的毛病改不了,她按住祁浮生的手,许是手臂不够长,环在他身后的手带着点压力压在他的后背。
“放松,手腕放松,别用力。”
展颜是教得神采奕奕,祁浮生的身体瞬间僵硬,能清晰闻到她身上的香膏气味。
他微不可查地咽下一口唾沫。
慌张的心跳在耳膜擂鼓阵阵。
祁浮生皱眉,为何明明不喜欢她,却好似也不反感她的触碰。
甚至。
想要逗逗她。
“这样?”他故意放软了腕子,写出来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墨迹在纸面上晕染开,戳破了宣纸。
展颜:“……”
她退开半步瞪着他,却瞥见坐在案前之人的耳尖红艳艳的,顿时忘了生气。新鲜劲窜了上来。
这家伙该不会是害羞了吧?他也会害羞?也难怪,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会这般与他亲近。
展颜心里起了个坏主意。
“怎么,祁二公子也会害羞?”
祁浮生被戳破心事,猛得抬眼,眼神阴鸷得像是要吃人:“再废话,就把你绑在椅子上看着我写。”
“错了错了。”展颜立马喊服。
能伸能曲才是大丈夫。
控着笔,祁浮生的笔锋收敛了些,但用展颜的话来说,勉强及格。
“这里。”展颜指着最后结尾处,“你加上一句,‘纸短情长,言不尽意,盼姑娘勿以某为唐突’。”
“要是展清梦把我当成了登徒子,有你好看的!”话虽这么说,但祁浮生还是依着展颜的话往纸上写着。
“我阿姐看了,保管对你另眼相看。你放心吧!”
展颜拍着胸脯,一脸自信,你就放心吧,展清梦绝对不会看见这封信的。
***
是夜,祁府。
祁浮生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回了院子,余光瞥见放置在院中空地上的两把藤椅,脚下一顿先是愣住,原先还算松快的眼神又变得沉闷起来。
安福从膳房过来,端着一碗泛着苦涩的黑褐色药汁,后脚随着祁浮生进了院子。
“公子,该喝药了。”
回头看了安福一眼,祁浮生道:“将药放到书房的桌上,你先下去吧。”
安福点点头,到屋里将药放下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把这两把椅子搬走,看着碍眼。”祁浮生道。
安福不解问道:“这不是公子之前大费周章请匠人特制的两把椅子,现下就不要了吗?”
安福说着就准备动手搬摇椅。
刚要上前,就见自家公子走近之前展二姑娘坐过的那把摇椅。
“算了。”祁浮生又道,“先……先放着。”
摇椅微微晃荡着,祁浮生想到之前展颜躺在摇椅上蹬脚晃荡椅子的画面,那个时候的她倒是比今日跟自己待在一起要自然多了。
抬头正巧看见一轮月亮,挺圆。
就像一个在黑暗里待惯了的孩子,自己走过了一段漫漫长路,终于抬头见到了一束倾洒下的月光,正不知该不该开心,却发现明月不独照我。
甚至发现,明月本意也不为照他。
安福闻言,也不敢多问,等他离开后,祁浮生转身进了书房。
案头那碗黑褐色的药汁里,隐隐还冒着热气,祁浮生端起药碗,指尖蹭了蹭碗口边缘残存的没有擦净的药渣子。
苦涩的气味直冲鼻腔,勾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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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面平静,倒映着他此刻的面容,眼尾微挑,盛满了化不开的冷寂。
父亲说这是给他治疗偏头疼的药,定要日日服用,可是每次喝下去,头疼虽然得以缓解,脑海里却像蒙了一层纱,总有几段记忆会变得支零破碎,就像宣纸被水沾湿后,将上头着色的墨迹一点点剥离,最后只剩一片灰白。
现在他能记得最早的事情就是十一年前雪墙之下的那次相遇。
可是也开始模糊起来。
他可不能把这件事给忘了。
祁浮生走至窗边,推开半扇窗,夜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发丝,京城里点着千盏万盏烛火的楼阁在夜里晃着眼,对他来说却是一层层厚厚的冰墙。
他倾手,将碗里的药汁缓缓倒在窗外的芭蕉叶上,黑褐色的药汁顺着他的腕子,又顺着叶脉流下,在他苍白的手腕和绿叶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看着那痕迹逐渐变淡,心里莫名涌起一股轻松,也许今晚就会因为头疼而将自己绑在床榻上,但若是要他忘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将空碗放在窗沿上,夜风冷峭,却让他感到格外清醒,那些被遗忘的记忆,曾经的自己,或许在等着他重新拾起。
***
一大早,展颜就把昨日祁浮生让她代交给展清梦的信从枕头底下拿了出来。
今日她身着一身豆蔻粉的软缎裙子,那粉不艳俗,倒像是初绽的桃花,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弯弯。
展颜的头发松松地挽成两个垂耳发髻,像两只温顺的小兔子伏在肩头,两根同色的发带从发髻间垂下,伴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几缕发丝从发髻间滑落,调皮地拂过她的脸颊,更添几分灵动。
一双眼此刻滴溜溜转着,在盘算着些什么。
该怎么给祁浮生编这封回信呢?
要以展清梦的口吻回信,既要端庄得体还不能太冷漠,还得吊住祁浮生的胃口。
展颜此刻颇有一种要完成甲方合约内容的即视感。
她托着下巴,面前摆着从阿姐书房里拿来的宣纸,歪着脑袋看着池塘里的锦鲤吐泡泡,脑子里却一团浆糊。
果然是好久不动笔,懈怠了。
“端庄……不能造作……”展颜咬住毛笔尾巴思索着。
有了。
“系统。”展颜唤道,“帮我的字迹自动纠正为展清梦的字迹。”
还得是她谨慎,不知道有多少本书里的掉马环节是因为字迹上出了问题被揪出来的。
“收到。”系统应道。
展颜眼睛一亮,提笔刷刷地在纸上写了起来:得见公子来信。
这句话很客套吧,不错不错,她歪着脑袋又想了想加上一句:心生欢喜。
这不得把祁浮生的嘴给钓歪?
她又蘸了蘸墨水,继续写道:公子有心了,今日府中事务繁杂,偶有闲暇给公子回信,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就这样磨磨蹭蹭又灵感突袭地刷刷琢磨了一上午,一封回信大功告成。
“嘿嘿,我就是个天才!这下有好戏看了。”展颜将信纸折成个小方块,塞进信封里,蹦蹦跳跳往屋里跑去,想把信先藏起来,再叫秋果找个时间送到祁府去。
可谁知,刚把信藏好,就撞见了走进屋里的展清梦。
29.香膏
展颜心里一惊,下意识的背过身,远离藏书信的柜子。
展清梦见她这慌慌张张的模样,哭笑不得,倒是没有起疑,只是温声道:“阿颜在屋子里做什么呢?”
展颜有点尴尬,做了亏心事还差点被当事人抓个正着,不自然的揪着裙摆:“没什么阿姐。”
“我见你这几日都一个人待在这屋子里也不出门,要不要同阿姐出去走走?”展清梦道,“听说街上刚开了个名为‘花间露’的香粉铺子,一起去看看吧。”
展清梦自然不知道展颜昨日偷偷出门去见了祁浮生,在展清梦眼里,展颜就是被狩猎那日的事情吓破了胆,整日待在府里,跟打蔫了的花似的。
作为展颜的阿姐,她自然也不能看着自家妹妹一直这么消沉下去。
她要让她变得开心起来。
“走,阿姐带你去看看。”展清梦也不和展颜磨蹭,直接拉过她就往外走。
盛情难却,再推辞便是心里有鬼,正好挣扎了一上午的文字游戏,此刻也是正要放松的时候。
于是乎展颜“心安理得”地以这没来由的放松心情为借口,同展清梦走了。
***
这几日心里一直咯噔咯噔的,即使是出门也没有好好看过这京城里的景致。
今日得以闲暇,展颜透过马车的窗户往外看,发现走在街上的姑娘们几乎各个腰间都挂着一个花朵状的荷包。
“为何这些姑娘都挂着这样式的荷包,每个颜色和花朵形状还都不相同?”展颜好奇问道。
见她终于有话可说,展清梦高兴道:“这便是我与你说的京城里新开的那家花间露刚推出的香膏。”
“在花间露里,每个姑娘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选喜欢的香膏气味,在一个小罐里调和成自己独一份的香膏,再将香膏放置在自己喜欢的花状香囊里,佩戴在腰间,既可以驱散即将入夏的蚊虫,还可以让自己周身时时清香,这几日在京城里可是供不应求呢。”展清梦耐心解释。
DIY……饥饿营销……展颜都听愣了,这是哪个商业奇才能想到的办法,她书里还有这般人物?
“阿姐,这花间露是谁开的呀?这般厉害!”展颜凑到展清梦面前。
展清梦用手指点了点展颜的鼻尖:“你呀!现在都这般惊讶了,要是知道了是谁可不是要更夸张。”
“可是什么资深的商贾?”这种关于钱的事情总是能够轻易勾起展颜的兴趣,倒也不是想要赚钱,展颜称这种求知若渴的状态为“种田文综合症”。
就是看多了种田文,总是想了解主角一步步赚大钱的爽文过程。
展清梦摇了摇头:“不是,是一个跟你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小姑娘?”
那不就更厉害,更爽了吗!
“是国商江家的千金,江宜苏江姑娘。”
国商啊?
展颜激动的心就像过山车似的一下子落到谷底,还以为是什么励志种田大爽文,没想到是富二代体验生活。
展清梦看出了展颜情绪的变化,又道:“可别小看这江姑娘,除了花间露,锦绣庄,如意茶楼,还有京城里最富贵的那间酒楼金顶阁,甚至是藏书最多的万里斋都是她自己开的,除去本金,没有求过江家一分一毫。”
顿时,展颜又肃然起敬。
“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也不知道,官商鲜少往来,阿姐也没有见过这个江姑娘。”展清梦摇头。
定然是一个同展清梦一样知书达理的持重模样,毕竟是要会坐在帐房里拨弄算珠的人儿,展颜想着。
不一会儿,马车到了花间露。
店铺门前已经被姑娘们围得是行走都困难,生意之红火也是一眼便能看出来了。
“来,小心。”展清梦拉着展颜的手,两人迈步进了花间露。
刚一进门,花间露的各式花香便连连往展颜的鼻子里钻,一种种花香相互交叠,但却不混杂,不甜腻。
铺子正中间摆着张圆形的三层桌,用展颜的话来说就是旋转木马造型的香膏台,几匹金色的小木马驮着各色的香膏罐子,有粉瓷,青瓷,白瓷等等,里面盛着的香膏有栀子的,牡丹的,茉莉的数不胜数。
圆桌每转上一圈,便有不同的花香气息弥漫上来。
沿桌插了一圈的新鲜花朵,一看就是今早新进的,花瓣上还留有晶莹的露珠。
靠窗是一排的妆台,台面上铺着藕荷色的绒布,摆着螺钿装饰的镜匣和各种试用的香粉胭脂。
角落的香炉里还点着香,青烟袅袅升起。
这哪里只是一个胭脂铺子,这里简直就是女孩子的天堂啊!展颜发誓今天不买点东西不走了。
正扒着“旋转木马”香膏台打着转,展颜端详着一盒香粉,只听隔壁珠帘之后有人突然拔高了声音:“可不是吗,江老板前几日做的珍珠粉,我这几日天天涂抹,早上起来跟用晨露净过脸似的!”
江老板?今日江宜苏在店里?
展颜耳尖一动,左钻右钻地穿过人群到了隔壁。
哪个是江宜苏?展颜张望着,是那个站着为客人添妆的?看着不像。
猛听得货架之后“咣当”一声,接着是一个亮得炸耳朵的声音响起:“让让!店里新采的花蜜到了!”
人群自动分开条道,展颜只见个穿着石榴红衣裙的女子,手里稳稳端着一个瓷罐,她梳着的发髻上没有戴什么珠翠首饰,只是插着两支金步摇,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眼角点着两颗朱砂痣,笑起来时,左脸颊有个深深的梨涡。
“对不住对不住!”女子把瓷罐往柜台上一放,袖子撸到肘弯,手上的金饰哗啦啦地响。
“将这花蜜加到珍珠粉里调制,姑娘的脸只怕是还会白嫩不少呢!”女子对着之前夸赞不止的那个姑娘道。
“今日真是巧了,碰见江老板。”
江宜苏将袖子放下来,说话时眼睛里闪着光,明明和展清梦一般大的年纪,举动却要活泼许多。
展颜张了张嘴,看着江宜苏神采飞扬的样子,又看看阿姐规规矩矩的模样,突然觉得平日里自己的跳脱顽皮都算不得什么了。
将花蜜的诸多事宜与下人交代好,江宜苏三两步走到香膏台前,指尖在旋转桌板上轻轻一推,驮着香膏的小金马又开始转起圈来。
“这位姑娘,可是想要挑一款香膏?”注意到展颜站在桌边,腰间又没有佩戴香囊,江宜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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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测道。
展颜点点头。
“看姑娘的衣着,想必是官家小姐,可有什么喜欢的花朵,宜苏为你选一选?”她笑着说道。
不等展颜回答,只见江宜苏走过来继续道:“姑娘皮肤白。”
她抬手停住旋转的桌板,拿起一个粉瓷的罐子递到展颜面前:“得配这蔷薇膏,甜而不腻,正配姑娘。”
江宜苏用手指抹上一点香膏,轻轻在展颜的耳后抹上一抹,顿时,蔷薇的香气霸占了展颜的鼻腔。
展清梦道:“这香气与阿颜很配,阿姐给你买下了。”
“那阿姐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买!”
展清梦摇头,但展颜已经抢先道:“江老板,我阿姐喜欢香味淡一点的。”
只见江宜苏变戏法似的从桌上拿过一个月牙白的瓷盒,盒盖上雕刻着茉莉图案,打开盖子,是半凝固的乳白膏体,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冷香。
“这是今年采来初开的茉莉制成的,提炼时用的是清晨的朝露,香得干净,姑娘试试?”
茉莉的,展清梦一定喜欢,展颜不禁想到,这江老板可真会挑。
展清梦指尖沾了点膏体抹在自己的腕间,忽而轻声问道:“可有更淡一点的?比如……近乎无香?”
江宜苏挑了挑眉:“近乎无香?”
展颜凑到展清梦面前:“阿姐你不是喜欢茉莉吗?怎么突然不喜欢了?况且香膏本就是图一个香气四溢,哪有近乎无香的。”
在展颜疑惑的目光里,展清梦低头看着手里的瓷盒,面颊泛起微微的红晕:“狩猎那日,我见到有姑娘送了祁小将军一个香囊,被他原路奉还了,想必是习武之人闻不惯太浓的花香。”
展颜闻言神色一下子振奋,抓住展清梦的肩膀摇晃道:“阿姐你居然为了祁泽川换香膏?你怕不是……”
展颜大胆猜测,展清梦这是已经开始在乎祁泽川了。
“没有的事。”展清梦连忙否定,“我只是偶尔想到罢了。”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但是既然展清梦还在试探阶段,展颜也就先不戳破。
“阿姐你放心,不管你戴的是什么味道的香膏,那祁小将军喜欢的就是什么味道。退还香囊是因为他不喜欢送香囊的人,但若是他的心上人,自然是什么都稀罕。你信我的。”展颜对展清梦眨眨眼。
“真的?”
“真的。”江宜苏接话道,她方才在边上已经听了一耳朵,“刚才听两位姑娘的对话,想必二位就是展家的姑娘吧。这香膏本就是为女子而生,不为讨他人的喜欢,姑娘心悦哪一个便是哪一个,喜欢的自然喜欢,怎能委屈自己成全他人?”
“就是。”展颜点头。
“再者,我这茉莉香膏里还加了安神的合欢花,若是展大姑娘与祁小将军两情相悦,自然保准祁小将军闻了……心神荡漾。”
江宜苏说完,嘴角上扬。
展清梦脸颊绯红,刚想开口辩解就被展颜推着走去结账。
展颜边推着展清梦边回头对着江宜苏道:“今日多谢江老板了!”
展颜想到,这江宜苏可真是有趣,同道中人,可以深交!
指不定日后就有相求之事。
30.卿卿
出门这一趟,展颜的心情倒是放松了不少,派人将书信送到祁府之后,得了几日空闲。
趁着祁浮生想如何回信的功夫,展颜把这几日的注意力投放到了展清梦的身上。
说实话,在花间露里展清梦的那一番话语属实是令展颜悲喜交加。
喜的是男女主的感情在正轨里稳定前进,没有被其他人干扰,甚至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悲的是展清梦这边已经开窍了,但是祁泽川那边却还是无动于衷。
这不是纯纯消磨展清梦的感情嘛。
展颜这几日常在暗地里观察展清梦,总是发现她魂不守舍的,在院子里练习女红的时候,以前不会绣错的针法如今是频频失误,不时还会扎到自己的手指。
在外逛街的时候,也是老往一条道上张望。
展颜还是问了秋果,才知道那条道是祁泽川从武场练兵回来经常会走的路。
可是当展颜问她的时候她却什么也不说,偶尔愿意聊几句还在一直怀疑祁泽川的所思所想,那是极其的不自信。
“阿颜,你说祁小将军是如何想的?”展清梦问她,语气里带着疑惑。
“还能是如何想的?阿姐!你可是京城里多少公子的梦中情人!他祁泽川定然也是对你一见倾心!还记得之前在如意茶馆那日祁浮生说的,祁泽川因为被你误会可是纠结了好几日,他肯定对你有意!”展颜激动道。
“是吗?可若是他对我有意,为何从来不曾找过我?可若是对我无意,又为何会在意我说的话?”展清梦纠结道。
在其他事情上如此果断的人,为何在感情上就如此纠结?展颜扶额。
“我觉得他应该还是对我无意。”展清梦最终得出结论。
展颜:“……”
“阿颜,你与祁二公子交好,可不可以帮我试探试探他大哥的意思?”展清梦小心翼翼问道。
“啊???”
这下轮到展颜进退两难,开始打马虎眼了。
这要放在以前,她绝对乐意代劳,但要是现在,她若是答应了,无疑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但又不能说不行,要是她拒绝,不知道展清梦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若是不小心戳破让祁浮生知道了她背地里代替展清梦给他写回信的事情,那她就更加必死无疑了。
展颜也只能先应下。
哄着展清梦这边倒也容易,因为毕竟祁泽川就是喜欢展清梦,说的都是实话,展颜心里没有什么压力。
但祁浮生那边就不一样了。
本来是三四天回一封信的节奏,许是展颜回信给的情绪价值太高,祁浮生那边的寄信频率是越来越勤,到最后甚至到了展颜每天都能收到回信的程度。
展颜是白天坐在书桌前苦思冥想,埋头苦写,要是白天写不完,就晚上点着蜡烛窝在被窝里想。
一朔望下来,熬得她是苦不堪言,眼下发青,都瘦了。
有一次展颜信回得慢,中间隔了一日才送出,结果收到回信的时候只见祁浮生在信纸的最后一行加了一句:晚了一日,可是嫌浮生烦了?
不敢了,不敢了。
就怕再晚一次,祁浮生就要找展颜问个所以然,到时候该如何编谎就难说了。
***
安福今日依旧蹲在祁府的门前,等着秋果来送信。
只见远远街道上一个人影蹦蹦跳跳地走来。
像往常一样,秋果将信交给安福就要走,可这次安福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展大姑娘的信,为何每次都是你来送啊?”
秋果摇头,按照自家姑娘早早就教过的话术说道:“大姑娘毕竟现在是在谈婚论嫁的年纪,写信给予你家公子的事情万一被别人发现了影响不好。”
“我家姑娘说她没关系,毕竟和祁二公子熟,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安福点点头,这在理,于是便将信拿着进了院子交给公子。
祁浮生见信来了,忙放下手里的书,等安福出去后,迫不及待地打开。
经过一月有余的书信交流,祁浮生和“展清梦”交流的亲密程度早已大大提升。
开头一句,直接甜甜地撞进祁浮生的心里。
「卿卿,今日可还安好?」
卿卿?这还是她第一次这般唤他。
祁浮生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卿卿,今日起迟了,过了午时才给你写信……」
「卿卿,昨日新得一本琴谱,改日与你细细详说……」
「卿卿……」
信里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比如早上几时起的,吃了什么,空闲的时候读了什么书,又或是出门见着了什么人。
虽内容无趣,但祁浮生却看得津津有味。
脑海里幻想着展清梦在亭子里抚琴的画面……
边上还坐着……
边上……
啧。
祁浮生皱眉,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展颜笑嘻嘻的面庞。
怎会想到她?
小小一张脸,在展清梦身边笑得灿烂明快,好像什么烦心事都不会影响到她。
怎么会有人天天都这般开心。
祁浮生睁眼摇头,想把展颜在脑海里的身影挥散掉,却发现睁眼后,展清梦的影子逐渐削弱,展颜却越来越清晰。
这是为何?
苦皱着眉头思索,想到什么,骤然放松。
一定是因为他,祁浮生想着,一定是因为自己体内存在的另一份灵魂,才让他的对展颜的感情有所变化。
对!一定是这样的!
心情松快,祁浮生重又拿起信纸,细细抚平,手下力道极轻,带着快溢出来的珍爱。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念着,直至将信纸上的内容几乎烂熟于心,才肯放下。
今日被开头的一句“卿卿”勾住了魂,直到如往常一般将信放回信封时,祁浮生才闻到一丝与往日不同的异香。
带着点甜暖的香调,令人抓心挠肝。
拿着信的手微微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将信靠在唇边,闭上眼,深深吸上一口气。
很甜,以往都是淡淡的,她换香了。
桌上的蜡烛滴下烛泪,火光晃到了眼,祁浮生回过神,将信仔细放进了信匣里。
良久,他叹口气,气口有些浊重,带着一丝难耐。目光掠过书案,最后落在书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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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屏风上。
祁浮生站起身,抬手一推,屏风后露出的墙面上,挂着一幅画像。
画中女子临窗而立,素白的襦裙,乌黑的青丝,是他一笔一画照着展清梦的样子画出来的。
指尖轻轻抚过纸上佳人,他忽然用手覆住画中人的脸,试图拼凑描摹出起记忆里初遇那日,帷帽下一闪而过的脸庞。
就在这时,鼻尖又萦绕起那股甜香,那暖融融的气息与画中女子的清冷格格不入,像是将一滴花蜜滴落在冰水之中,突兀,令其浮生眉心又蹙起。
“许是……换了熏香。”
他喃喃道,收回手。
重又坐到桌前,拿起笔,今日的回信也要快快写好才行。
不能让她等急了。
好久未见她,想见见。
提笔落下。
「三日后,便是花朝节,不知清梦可否能够共游花朝灯会?」
***
“三日后……便是花朝节……共游……灯会!”
展颜瞪眼念着祁浮生的回信,人都要炸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要是真让祁浮生和展清梦一起过花朝节还得了?
不仅之前的忽悠全白费,她的小命也会受到极大的威胁。
她一定要阻止这件事。这次又应该编造一个什么借口?展颜皱眉想着,只觉得气闷,伸手打开一边的窗户,外头的清风吹了好一会儿,还是吹不去她脸上因焦虑而掀起的层层燥感。
闭眼想了好一会儿,展颜不禁打了个寒颤,要是直接拒绝,不知道祁浮生这病娇会干出什么事来,上次他掐脖子的事她还记得清清楚楚,仿若昨日,历历在目,可不想再体验一次。
展颜两腿盘在椅子上,两手揪着发髻上的两根发带,交叉握在手中,紧贴着自己的脸颊,就差把自己的头缠成一个茧,怔怔地看着信纸发呆。
突然,她眼睛一亮,松开发带,抓起笔在回信上刷刷写道:
「蒙公子相邀,不胜感激。然吾已与舍妹相邀同游,若公子不弃,亦可共往一叙。」
嘟着嘴将纸上的墨迹吹干,展颜看着自己写的话都乐了。
“到时候再以我的名义邀请上祁泽川,一来祁浮生不能在众人面前直言不讳,二来若是祁浮生要与展清梦走得近了,祁泽川定然会有所吃味,经过这一招,祁泽川也会明白自己对展清梦的感情。”展颜分析。
一石二鸟,她还可以跟在一旁把关,不错不错。
把信叠成小方块状塞进信封,展颜将信交给秋果,看着秋果走远的背影,又拿笔写下一封送给祁泽川的信。
等到信都送出去了,展颜如释重负地趴在窗台上数着池塘里游过的锦鲤,随手拿过鱼食,碾碎了些撒进池子里。
顿时,锦鲤尽数争着游过来呼啦啦地抢食吃,原先平稳的水面泛起波涛。
祁泽川那木头应该会答应的吧?毕竟她在信里有意无意地提过一嘴展清梦也在。只要他在,阿姐眼里就没别人了。
展颜对着满池的锦鲤许着愿,小锦鲤呀,一定要保佑她平平安安度过这个花朝哦。
31.花朝1
农历五月初一,大燕历来有花朝相会,情意绵绵的说法。
除去国宴,元夕等,花朝节可算的上是京城里少女儿郎们最在意的节日。
花朝节最出名的是天幕落下之后,城里随处可见的花灯。
街道商铺廊下挂着的走马灯,沿街悬挂的琉璃花盏,每盏都雕刻着不同的纹样,在夜风中轻轻晃荡,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音响。
城里三条河道的交叉口会早早搭起个戏台子,在花朝这日的酉时准时上演“花朝神话”。
台上水袖翩飞,台下河面上会漂过成百上千的河灯,每一盏都寄托着一个真挚的愿望。烛光透过纸灯在水面上投下晃动的光影,顺流而下,与天上的星月,两岸的彩灯连成一片。
路上挂的,水里漂的,自然也少不了天上飞的。
花朝夜晚,万盏孔明灯追上天幕,橙黄橙黄一片,竟比一年一次的烟火会还要震撼几分。
整个燕京都沉醉在花火之中。
猜灯谜,品汤圆,摸铜钉;持花灯,举糖人,对诗词……姑娘们三五成群地逛着,鬓边不是真花,便是巧夺天工的绒花。有大胆的后生举着兔子灯跟在心仪的姑娘身后,灯柱上还绑着刚买的桃花枝。
光是想想,展颜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上街一睹花朝的风采。
“阿颜可是快了?不是昨日还嚷嚷着想要阿姐陪你去看城中的‘花朝神话’,若是再晚一点过了酉时,就没有好位子了。”展清梦站在展颜的屋外,轻叩木门。
正听见屋内传来清脆的珠玉碰撞声。
“好了阿姐!”
话还未说完,木门被仓促地打开。
一个小姑娘迎面撞进展清梦的眼里,朱唇粉面,明眸皓齿,两髻梳在脑后,珠钗步摇带了个遍,活脱脱一个小兔子。
“阿姐你看!”展颜转着身,眉眼弯成月牙,展示着自己的新衣,“这衣服裙摆边上有一圈铃铛,走起来可热闹了。”
说着,展颜特意走上几步,裙摆的铃铛发出“叮当”的细碎声响。
展清梦走近,笑着将她头上歪了的步摇扶正:“好听,今日花朝,街上人多,坐不了马车,走的路又长,戴这么多珠翠不怕累?”
展颜抓起妆台上的软缎披帛往肩上一搭,那披帛是淡黄色调的,与她今日的水红色衣裳倒也相配。
“不累!”展颜笑道,拉着展清梦的手就出了院子。
“嗯?怎么不见爹娘?”展府里昨日就已按照花朝的格调布置妥当,只是今日却格外安静。
“阿爹自然是陪娘过花朝去了,他们啊年年如此,你我也别去打扰了,省的还给他俩老人家添堵。”展清梦道。
***
两人上了街,展颜看着这般热闹的景象真是呆住了,人来人往,只在画本子里见过这样的画面。
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搞得她今日玩心大发,干脆不想管那两男的,只想和展清梦好好畅游一番。只是生存所迫,无奈,也只能自己想想了。
酉时还未到,展颜二人便也不紧不慢地往城中走。
展颜本意就不是为了看什么“花朝神话”,只是送出的两封书信里约好的地点皆是在戏台前,毕竟坐标清晰,方便寻人。
算算时间,祁泽川和祁浮生现在应该是已经到了,只是不知道线下是个什么情况。
“你看那是祁家二公子吗?”有站在戏台前的姑娘回眸,正巧看见了站在一旁树下的祁浮生。
锦衣而立,表情冷淡,一双眼眸望着对街的方向。
“那个!你看那边!是祁小将军吧?”有姑娘又道,只见另一旁的花车之后,祁泽川迈着步子走过来,许是看见了自家二弟,一脸笑意地走到祁浮生身边。
“是啊。”另一位姑娘兴奋应到,“这祁家的公子这是在等人吗?怎都生得这般俊俏,不知道京城里哪家的姑娘有幸可以得到祁家的青睐。”
“祁二公子在狩猎场上的样子你们见着过吗?”有一姑娘骄傲道,“我大哥可是同我说过!”
“什么样的说说呗!”
“是啊,说说呀!”
那姑娘清嗓正色道,一脸得意:“一骑绝尘,仙人之姿!”其中不乏其添油加醋的成分。
可姑娘们听了皆是神色向往,痴痴地幻想着。
祁浮生一记目光往这边看过来,姑娘们皆是惊喜万分,连说话的声音都打上了颤。
“祁二公子往这边看过来了!祁二公子刚刚看我了!”
“明明是我!”
“我倒觉得祁二公子冷了些,祁小将军更温和,带兵打仗,身体也是极好的!更是良配!”
“光在这幻想有什么用处。”一道酸涩的声音响起,阮芊芊踱步过来,身边还跟着白瑾瓷,“你们莫不是不知祁浮生现如今被展颜勾得死死的,祁小将军也是倾心于展清梦。”
“你说这话,可有实证,莫不是空口无凭,随意指摘?”那姑娘闻言一愣,心里难过但仍是赌气道。
“狩猎我就在场,看的那是清清楚楚,你去过吗?”阮芊芊道。
“我……”
在狩猎场上她就偷看到了,祁浮生耐心教展颜骑马的样子,原先冰冷的眉眼那日却极其罕见的温柔似水。
再结合月试那次祁浮生对展颜的维护,阮芊芊认定绝对是展颜这人勾搭上的祁浮生。
距离上次狩猎给展颜的马下药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为了避免展家查找到幕后操控草料的始作俑者,她阮芊芊可是按耐住性子躲了许久。
自己在狩猎场上丢了脸,没有招到三皇子或是太子的目光,展颜却不仅没受什么伤,还得祁浮生相救,一时间佳话相传,她心里是越来越不平衡。
光有她一人针对展颜有何用,不如引得众人的不满。
阮芊芊轻笑道:“展清梦有才,得公子青睐无可厚非,但那展颜呢?诗词歌赋样样不会,光是一个贵女头衔就能得到祁家公子青眼,尔等可服气?”
少女们的内心毕竟稚嫩,三言两语也就被阮芊芊带偏,心里自然也是起了怨怼。
见已经引起众人的不满,阮芊芊的目的已经达到,默默退后,远离这即将会发生是非的地方。
展颜你等着吧,这回可不会便宜你了。
***
展颜同展清梦到了戏台前,远远就看见站在树下的祁泽川和祁浮生。
这俩家伙不仅见到了,还已经站在了一起。祁浮生一脸的无奈,祁泽川则是笑着一张脸,憨憨的模样。
展颜立马收起向四周张望的好奇目光,准备开始打马虎眼。
“展姑娘,今日——”祁浮生见到展清梦,眼里一下子亮堂起来,快步上前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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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祁二公子这般热情!”展颜快展清梦一步,故意侧身轻轻挡在展清梦的面前,按住祁浮生伸出来的右手,暗暗使劲把他拉偏了些。
在祁浮生惊讶的目光里,展颜顶住压力摆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继续道:“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呀我们来晚了些。”
“阿颜这是?”展清梦有些疑惑,看到祁泽川也在一边更是不敢说话。
展颜一边两手用力控制住祁浮生的右手,一边侧头对展清梦云淡风轻道:“哦对了阿姐,我觉得就我们三个人一起逛花朝节不免冷落了祁小将军,就把他一起叫来了,想来祁小将军花朝难得有空,一起沿街走走也是极好的,你说是吧?”
“这样啊……”
展清梦看了祁泽川一眼,又低下头:“也是。”
“对吧,哈哈哈……我们一起去猜灯谜吧!”展颜见展清梦没有拒绝松了口气,余光瞥见一旁挂满花灯的长廊立马提议道。
她要转移注意力。
只觉得祁浮生的手腕在她握住的双手里隐隐发力,就快要控住不住了。
展颜示意展清梦走在前面,自然而然,祁泽川走在了展清梦的边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祁浮生和展颜只能并排走在两人的身后。他的手腕还被展颜死死攥着,压低声音,祁浮生用只有他们俩可以听见的声音道。
“你忍忍吧,现在走到展清梦的身边献殷情只会让她觉得你轻浮了。”展颜忽悠他,反正他也不懂。
果不其然,祁浮生手腕子反抗的力度减弱了些。
“真的?”他侧头看着展颜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就说吧,这几日用书信和展清梦交流是不是进展的很快,她是不是已经不是之前对你爱答不理的模样了?”展颜道。
如此想来,确实是这样。
展颜看着祁浮生犹豫的样子知道他已经被自己忽悠成功了,趁胜追击道:“你就听我的,准没错!”
正说着,展清梦许是觉得后面俩人有些安静,猝不及防地回头看了一眼。
展颜话说到一半立马回头对上展清梦的目光,没注意到自己的两只手还紧紧拉着祁浮生的右腕,如今偏头的样子就像靠在祁浮生的肩上一般。
“嗯?阿姐怎么啦?”展颜被展清梦这么一看不免紧张,自己刚才说话的声音应该不大吧。
展清梦见如此情景不由瞳孔一缩,忙遮掩面上的慌张:“呃……没事,阿姐就是看看你。”随后赶紧将头转了回去。
展颜眨巴着眼睛:“?”
原来如此,展清梦想着,阿颜叫来祁泽川同游是为了遮掩和祁浮生共游花朝。
这两个小家伙,展清梦不禁微笑出声,用手轻轻挡住脸。
这边的景象还算和谐,但是街角却已经炸开了锅。
有姑娘咬着帕子。
“她怎么能把头放在祁二公子的肩上!”
“真是轻浮!”
“就是!”
展颜走着,突然鼻痒难耐。
“阿嚏!阿嚏!”
祁浮生皱眉,趁着展颜手下放松的功夫将自己的手腕急不可耐地抽回来。
“你是不是骂我了。”展颜睨他一眼。
“我倒是想。”祁浮生冷声道。
“切。”
32.花朝2
河边的长廊早已挂满了各式的花灯,就等着才子携佳人前来共解。
每只灯都系着银铃,银铃间又是各色的灯谜笺,风起时银铃叮当声与灯谜纸条的哗啦声交织成曲,长廊犹如一片流霞。
京城会试还有段时间就到了,城里多了些穿着青衫的外乡学子。
长廊的一盏灯下,正围着二三学子皱眉沉思。
自从祁峰退下将军之职,成了兵部尚书后,祁泽川就代替父亲常年驻守在边关,对京城里的花朝了解不多,对灯谜更是一窍不通。
他抓过一张谜面,盯着上头的文字:“云破月来花弄影,打一字,这是?”
浓眉都拧成了疙瘩,还是没想出来。
展清梦看着他这样,笑着摇摇头,指尖轻点在纸面上:“云破为‘厶’,月来取‘月’,花弄影即是‘匕’,合起来就是一个‘能’字呢。”
她话音刚落,祁泽川恍然大悟,鼓起掌:“还是清梦姑娘聪慧!我对这弯弯绕绕的灯谜可是一窍不通。”
“不急。”展清梦抬眼望他,见他这憨厚样子倒也放松下来,指着一边的另一盏花灯道,“多试试就会熟悉的。”
见两人一来一往,有问有答的亲近模样,祁浮生眼下都气得发红了,两手紧紧攥在身侧。
前面岁月静好,身边的威压却令展颜脚趾抓地。
这家伙不会干出什么吧。
“东风第一枝?”祁泽川念道。
展清梦期许地看着他。
可祁泽川却迟迟答不出。
展颜感受到祁浮生的呼吸声加重了许多,还未来得及询问,就见祁浮生两步走到两人中间,看着谜面乖乖道。
“梅花。”
展清梦闻声道:“东风报春,第一枝当属梅花,祁二公子好才华。”
展颜看见祁浮生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可一侧的展清梦虽夸赞了他,但目光仍是注视在祁泽川的身上。
望着祁泽川略显窘迫的模样,展清梦反倒更加耐心,一一拿过谜面教他解灯谜。
祁浮生微扬起的眉眼重又黯淡落下,双手紧握直至指节泛白,看着二人解着灯谜,脚下的步子踌躇,挪动几下,终究是没有跟上去。
看着展清梦为祁泽川讲解时眼角的笑意,只觉得喉间泛起一阵腥味。
那是一种不甘,为什么是不甘。
展颜看祁浮生这般纠结的样子,也是可怜,不仅被她蒙在鼓里骗,还被自己所谓的白月光“丢”在身后。
终是不忍心,算了算了,那她就勉强陪陪他吧。
展颜戳了戳祁浮生的胳膊:“那个……祁浮生,我这也有不会的灯谜,你这么厉害,教教我呗?”
说着,展颜将祁浮生往长廊另一个方向扒拉着。
长廊尽头是一扇闭着的月洞门,门前立着座旋转花灯,灯盏泛着灿灿的光亮,八面都嵌着面琉璃镜,镜间夹着谜笺。转动时,镜中灯影与图案交叠,恍若置身幻境。
祁浮生不情不愿地跟着展颜走过来。
“你看你看!就是这个!”展颜夸张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打一朵花,是什么呀?好难猜呀?是桃花吗?”
边说,展颜边瞄着祁浮生。
祁浮生斜睨她一眼,语气略显不耐烦:“蠢死了,是杏花。”
展颜被他骂得鼓起腮帮,却见他眼里的落寞,原先冒到嘴边反驳的话又咽了回去。
将谜底打开,确是一个红红的“杏”字在其后。
“哇!祁浮生你还蛮厉害的嘛!”展颜兴奋道,用力拍了拍祁浮生的肩膀。
祁浮生没来得及反应,被她一掌拍得竟往前踉跄了几步。
“公子有才,哈哈哈。”设置灯谜的店家笑道,“若全部猜出这八面琉璃镜里的灯谜,可以免费获得我们店的一碗芝麻汤圆。公子可要试试,为身侧的小娘子赢一个彩头?”
旋转花灯有八面谜题,既然有奖品,展颜定然是当仁不让,嘿嘿,芝麻汤圆,她来了。
“好!”展颜道。
“不——”祁浮生的话还未出口就被她生生截住。
“祁浮生,你帮帮我嘛,汤圆很好吃的!”
“我猜你吃,你想得美。”祁浮生想也不想就拒绝。
“别呀,你这么厉害!”展颜再次劝道,抓着祁浮生的袖子像荡秋千一样摇着。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死皮赖脸,“祁浮生祁浮生!快帮我猜猜嘛!”
祁浮生嫌恶地皱眉,想甩开她晃着自己袖子的手:“松开,成何体统!”
哈!?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他跟她提成何体统?展颜闻言嗤得笑出了声。
祁浮生的腕子被展颜温热的掌心包裹着,隔着衣服面料都能感受到那灼人的温度,听到她一声轻笑,霎时又羞又恼,耳尖不受控制地泛红。
记忆里从未有人如此亲昵地拽着他,从未。
此刻展颜这股鲜活的暖意让他浑身僵硬。
“就猜一个嘛!”展颜仰着小脸,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扇形的阴影,“你看那汤圆。”
展颜指着店家桌上摆着的一碗碗汤圆。
“那芝麻馅肯定很香!”
“你不能自己买一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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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浮生开口,声音有点暗哑。
“这不一样!这是你得来的!是你猜灯谜得来的!”展颜见祁浮生有所动摇赶紧夸他。
是……他得来的?
祁浮生不自觉咽下一口唾沫,可能是因为紧张,也可能是因为惊讶。
展颜晃得更加用力,祁浮生这次竟没再用力挣脱。
“千里相逢?”
“千与里相逢,是‘重’。”
“这个……”
“是……”
展颜问得兴奋了,忘记撒开祁浮生的手,就这样拉着他在八面花灯前来来回回打着转。
祁浮生也就任她牵着。
“最后一个了!”展颜略微俯身凑到最后一盏琉璃镜面前,花灯的光落在她脸上,把细小的绒毛都镀上金边,嘴角因为开心微微上扬。灯光在瞳孔里凝聚成一点,像两颗小星星。
“腹中香甜如蜜,心中花团锦簇。”语罢,展颜抬头看他。
“是……汤圆。”祁浮生一愣,别开脸,声音闷得像被棉花堵住一般。
谜底一翻,红红的“汤圆”二字映入眼帘。
展颜立刻欢呼着跳起来,拽着祁浮生就往店家的摊子前跑去,边跑还不忘继续夸他。
“祁浮生你好厉害!全京城就没有你不会的!”
这一连串的夸赞像是颗颗蜜糖砸进他的心里,砸开一条细缝,让常年阴冷的心房透进点暖光。
店家递来碗热腾腾的汤圆,展颜小心翼翼地捧过,吹气放凉,鼻尖沾上一点水汽。
祁浮生的目光定在她吹得鼓鼓的脸颊上,原来在花灯的照映下,她的脸也是粉粉的,还……挺可爱。
“发什么呆呀!”展颜用勺子敲敲碗边,“快吃呀,凉了就不好吃了!”说着,舀了一个汤圆给他。
“我不吃这种幼稚的东西。”
“很好吃的!真不吃?”展颜道。
“不吃——唔!”
展颜直接将汤圆顺着勺子塞到祁浮生还没合上的嘴里。
“嘿嘿甜吧,不许吐出来,阿姐不喜欢浪费粮食的人。”展颜威胁他。
汤圆里绵绵甜甜的芝麻馅在祁浮生的口中缓缓弥漫开来,紧缩的眉头慢慢松开。
好甜……和那日的糕点一样甜。
祁浮生低头咽下汤圆,又偷偷抬眼,见展颜正兴冲冲地一个接着一个吃着,吃完后用舌尖轻舔着嘴角的糖汁。
本来一路上总觉得她衣裳首饰还有一张小嘴,哗啦啦,叽里咕噜地吵闹成一片。
不过现在看来,他也不是那么讨厌热闹了。
33.花朝3
就这样,祁浮生看着展颜吃下了整整一碗的汤圆。
这家伙,还挺能吃。
展颜吃完之后,将手里的瓷碗归还给店家,踮着小步子又跑回祁浮生的身边,衣摆的铃铛晃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展颜顺势又拉起祁浮生的袖子,她准备带他到街上走走,反正只要远离阿姐他们就成。
让祁浮生好好冷静一下,也给那一对神仙眷侣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
过程出奇的顺利,祁浮生没有像展颜想象里那般拒绝,反而一言不发跟着她的步子上了街。
展颜个子不算高,小巧一个,头顶本就堪堪到祁浮生的下巴,今日花朝扎的发髻让她显得高挑了不少,但也苦了祁浮生。
小姑娘本就好动,现如今到处是新鲜事物,展颜在街上这边看看,那边瞧瞧的,脸儿摆来摆去的,发髻上的簪子不时会甩在祁浮生的脸上,一开始少年还会皱几下眉头,之后便也熟悉她这咋咋唬唬的性子,习以为常起来。
祁浮生看着展颜的笑眼,想到了之前在香积寺那日,她的头发打在脸上明明是冰冷的,甚至是有些刺痛,为何身体里的那一个他倒有了些心跳加快的感觉。他一直觉的那人幼稚,离谱,不可理喻。可如今这珠钗扫过面颊,确实硌得慌,但……心里却好似受用的很。
甚至暗暗期待下一次的触碰。
随着小人儿飘过的,还有她身上隐隐的,独一无二的一股甜香……
只是这香气,有点熟悉。
祁浮生不由轻嗅,垂在身侧的手指轻捻着,逐渐亮堂起来的眼眸里重又添上几分冷意。
还未知情的展颜欢欢喜喜拿过一个花灯,想问问祁浮生这个花灯造型如何,可刚一回头,就见那人正一脸戾气地盯着她。
她……这是又犯了什么事了吗?
“你可是换了香膏?”祁浮生盯着展颜的视线没有移开,那目光反而越来越犀利,像是要把她看穿。
不像是疑问,更像是已经给她定了罪。
“啊?”展颜疑惑。
好端端的,问她换没换香膏做什么?
“换了呀,很香对吧!”展颜不明所以,还特意绕着祁浮生转了个圈,“这是我新买的,甜甜的很好闻对吧!”
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展颜直觉的腕间一紧,随之而来的是碎骨般的疼痛。
右手被祁浮生牢牢攥住,指头一下子脱力,手里的花灯没了纤指的掌控,一下子掉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疼疼疼!”展颜无意识轻唤出声。
可是眼前之人的眼神比那腕间的桎梏带来的压迫感还要强上好几倍。祁浮生不等展颜开口说其他的话,就直接将人推进了一旁灯光微弱的小拐口。
“你放开我,不要伤我家姑娘!”秋果心急道。
身后的安福被祁浮生命令守在街口外头,秋果被安福拉着,挣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姑娘被祁浮生带进了巷子。
后背仓促抵上冰冷的墙壁,展颜一脸无辜地抬眼看着祁浮生。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祁浮生道。
停顿片刻,见展颜还是一脸不明所以的神态,他继续道:“展清梦送来的书信,有你身上香膏的味道。”
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祁浮生等着展颜开口。如果她说是,他应该会气恼到直接掐死她。但如今心里却升起一丝侥幸般的想法,在告诉他即使她说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祁浮生说得简单直白,完全不藏着掖着,以至于展颜听后立马明白了他的所思所想,脑子霎时又一片空白,从脚底开始,一个冰凉冰凉的麻意直冲头顶。
完了失策了,怎么会忘了这个。
从花间露回来之后她就等不及换上了新买的香膏,这香膏留香竟然这般厉害,仅仅是被她压在腕下写上几个字,就染上了香气?这下叫她如何解释。
展颜的眼神不免有些心虚闪烁,躲闪不已。快想啊,快编出个借口来。
“为什么不说话?所以,是我想的那样吗。”祁浮生加重了手下的力度。
手腕疼到极致,眼泪花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起转了,忍着剧疼,展颜连忙道:“我可以解释!”
腕子上覆着的手突然颤抖,展颜感到手腕上的压力突然消失。
“其实——喂!你怎么了!”
她正欲开口为自己辩解,话还未说完,只见祁浮生脸色一变,捂住额角闷哼一声,原先站得挺拔的身姿现下也是微微俯下。
就如同被天雷击中了头颅,被千千万万只蛊虫同时啃食脑仁,被一只高速的锋利箭矢直接射穿眉心,毫无征兆的,祁浮生的头一阵剧痛,疼到他差点站不住脚,疼到手发抖,疼到视线都模糊下来。
断药已经一个多月,他这头疼是一日比一日严重,但平日里这疼痛都在子时发作,今日不知为何,竟提前了。
扶额,祁浮生难耐地退后半步,呼吸急促。
“你没事吧?这是头疼还是——”展颜快步上前想扶住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祁浮生。
“别过来!”
别过来,会伤到你。
祁浮生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疼痛,迈步后退远离展颜,抬手阻止她继续往前。
“你……站在这等着,等我回来继续问你,要是到时候我见不到你……”祁浮生看着展颜,故作镇定,眼里是赤裸裸的威胁和警告。
他匆匆离开,留下展颜一人愣在原地。
祁浮生走后,秋果满脸泪痕地跑进来:“姑娘!你没事吧姑娘!那祁公子为何会突然将你拉到这无人的小巷里啊!”秋果攥着展颜的袖子,不论展颜如何劝都不肯再松开。
“好了好了,赶紧离开这里。”展颜从方才的惊讶之中回过神来,带着秋果赶紧离开巷子。她不好同秋果讲清楚事情的因果经过,也讲不清楚。
祁浮生让她待在巷子里等他回来,她怎么可能会乖乖就范,他刚才就跟疯了一样。等会儿若是真的还要质问她,她草草编造的借口他定然是不会信的。留在这里做什么?留在这里等他一会儿回来,明白真相后把她送到阎王的生死簿上去吗?
赶紧回府躲着吧!
***
“公子!你去哪!”安福见自家公子突然跑出来赶忙问道,手下一松放开秋果,抬脚就跟上祁浮生。
“别跟过来!”祁浮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没有喝药的事情,要是最后被父亲知道了,一定会强制让他重新续上的。
脚步略带虚弱地跑出巷子,祁浮生快步找到一条无人的昏暗小巷子,胸腔痛苦地剧烈起伏,他靠在院墙后,逐渐滑坐在地。
最热闹,是花朝。
可如今,这巷子里现下寂静得可怕,十几丈之内,仿若只有他一个活物,能清清楚楚听见他痛苦的喘气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这才是本应该属于他的花朝,孤独的,寂静的。
他本就不应该存在于温暖之中,那是他不该奢求的,不敢触碰的。
头痛欲裂,脸上逐渐渗出细汗,祁浮生双手抓地,指尖因为用力,在地上磨出几道隐约的暗红色痕迹。脖颈因为忍耐疼痛开始泛起红晕。
有东西划破他的记忆,横冲直撞地闯入他的脑海里。
草地上架起了篝火,耀眼夺目,吸引着祁浮生的目光。男女老少穿着长袍长裙,站在篝火周围尽情地跳着舞,火舌舔向夜空,将每个人的脸都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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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暖红色,衣袖上的铜扣和发上的银饰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天上一片星光,地上也是一片星光。
“阿爸!”一个八岁的少年喊道,声音虽稚嫩但却带着一股天生的傲气,“看我今日新猎得的狐狸!”
少年跑到一个男人身边,骄傲地将身后洗净的白狐摆在男人面前。那白狐毛色雪白绒密,光泽透亮。
“哈哈哈!”男人爽朗的笑声响彻着整个夜空,他拍拍少年的后背,“我儿颇有我当年的风采啊!”
“我要把这只白狐做成狐裘,送给阿妈!”少年说着,眼睛亮亮地看着男人身边坐着的一个美妇人。
那妇人伸手慈爱地摸着少年的头,欢心道:“阿妈有你阿爸送的狐裘,你的狐裘啊,到时候是要送给自己心悦的姑娘。”
“安儿没有心爱的姑娘。”少年道。
“会有的,安儿以后就会有的。”
妇人笑眯眯继续道:“那姑娘会让安儿以后念念不忘,会让安儿想把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都给她。”
有人往篝火里撒了一把香料,青烟腾起,空气里弥漫着茴香与肉香混合的气味。火焰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人们欢乐地又唱又跳。
“主君天福!”
“君后地福!”
“小主君万福!”
***
展颜带着秋果跑回街上的时候,正巧赶上了京城里的游灯。
街市上的人与酉时那会儿相比多上了许多,除却给游街的花灯腾出来的一条窄窄长长的道,一旁的路两侧都是人,铺子里也都站满了,很难找到一处空余的地方落脚。
长街尽头,游灯的队伍已经缓缓走来,随着一阵敲锣打鼓的乐声愈来愈近。
展颜和秋果被拥挤在路两侧等着看游灯的人们不断挤压着,推搡着,逐渐推到最前一排。
等会儿从这条路往前走,过一座小桥就可以很快回到展府。
展颜踮脚向路尽头望着,在心里盘算起来。
“哎!”
不知道哪里伸出来的一只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狠狠地在展颜的左肩上推了一掌。
本就踮着脚重心不稳,被这么一推,展颜直接向前一个踉跄,往地上栽去。
就在她以为要摔个狗吃屎时,一只手及时挽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轻轻松松地捞了起来。
身后的游灯队伍正巧经过,将路严严实实地分成了两半。
借着力站稳,展颜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装,抬头欲与这位扶住她的好心人道谢。
只见面前之人戴着一张金色的面具,盖住了眉眼,只能看到下半脸。但看他衣着规整华丽,手持一柄折扇,那面具也是雕琢得极为精细,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
“多谢贵人出手相助。”展颜行礼道。
那人却只是笑着,也不开口。
“姑娘!”
展颜听见游灯队伍对面秋果的叫唤声,但被挡着,看不见她的人。
游灯很长,一时半会儿过不完,展颜只能耐心等着。
“秋果你放心,我在这呢,一会儿等游灯结束了我就过来!”她抬高声音喊道。
只听身后那个面具人轻笑出声。
展颜回头。
面具人轻点着手里合着的折扇,低语道:“展二姑娘何必如此心急,既然在这人海里遇上了,也是说明你我有这缘分,不知姑娘可否赏我一份薄面,上这金顶阁聊上一聊?”
面具人说着,抬手指指身后的金顶阁,那座京城里最富贵的酒楼。
“你认识我?”展颜疑惑,自己何时认识一个面具男?
“见过两次,但姑娘恐怕不记得在下了。”
34.花朝4
展颜只愣着端详了他好一会儿。两次?她竟还见过这人两次面,完全没有印象啊。
若不是又是什么她书里没有涉及到剧情?要真是如此,她对他没有任何印象,又该如何应对?
见她一脸疑惑,面具人也不绕弯子了,轻轻撩开自己的袖口,将袖子往上拉了点。
只看了一眼,展颜便瞬间倒吸一口凉气。那规整的衣袖之下,绣着花纹繁复的金蟒,从袖口一直往衣袖里头蔓延。针脚细致,是只有宫里头的绣娘才能有的绣工。
金龙为圣上的象征,而这金蟒,是皇子,这人是……傅朝尘!
傅朝尘见展颜露出惊讶的神色,心里清楚她已经明白自己的身份,再次欠身,折扇轻指金顶阁。
“走一趟吧?展二姑娘?”
皇子在前,她一臣女如何能够拒绝,若是不去便是驳了皇室的面子,到时候指不定会给爹招来横祸,可若是她今日就随着傅朝尘去了金顶阁,她还能活着出来吗?
想到原书的结局,展颜不免颤栗。
傅朝尘来找她做什么,他要是找盟友应该去找祁浮生,若是要找结亲的对象应该去接近展清梦啊?怎么会在花朝节找到剧份极少的她。然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傅朝尘今日找她绝不是一时兴起,展颜甚至怀疑刚才推她一掌的人大概率也是他安排的人。
咽下口唾沫,她决定跟着傅朝尘去一趟金顶阁,看他到底所谓何事,想来他如今根基未稳,又是第一次正式约面,他也不会干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展颜斟酌开口:“回殿下,还请臣女和自家的丫鬟知会一声,不至于到时候找不到臣女的人影,又不知臣女去了何处,她们又该担心了。”
“自然。”
得到允许,展颜隔着游灯唤秋果:“秋果!”
眼前盏盏花灯掠过,展颜勉强可以从细小的空隙里看见对面焦头烂额的秋果。
“在的姑娘!”
“我得友人相邀,去那金顶阁坐坐,你一会儿就到那巷口等我,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戌时定然回来……听明白了吗?”
秋果又道:“怎会这般突然?姑娘你还是再等等!等秋果过来了,秋果陪你一起去——”
“听明白了就好!”展颜截住秋果的话头,少说少错,少说傅朝尘知道的越少。
“明白了姑娘!”
展颜又转身对上傅朝尘藏匿于面具之后的双眼,微微笑道:“殿下请。”
“请。”
***
金顶阁不愧是燕京城里最奢侈的酒楼,坐落在最繁华的主街上,朱漆金钉的大门高阔,门前两座汉白玉雕琢而成的麒麟兽昂首怒目,爪下平日里可以活动的玉球,现下换成了应景的琉璃花灯,闪着五彩的光。
进了大门,迎面的就是通天彻地的金丝楠木柱,楼内分为三层,穹顶雕刻着一副巨大的“仙宴图”,周围悬挂着千盏琉璃灯,每盏灯罩都不相同,灯里用的灯油是从南海送来的名贵鲸油,无烟无影,只萦绕着一股幽香。
展颜跟在傅朝尘的身后走进这金顶阁,最底下一层,供给宾客们看舞听曲,吟诗作对,正中间是一座装饰好的木台,歌姬的清亮嗓音和舞女们翩飞的衣裙笼络在一处,吸人眼球的很。
二楼是满满一层的雅间,以薄薄一层的云母相隔,透若无物,但却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倒是与如意茶馆里隔间的薄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愧是出自江宜苏一人之手。
傅朝尘带着展颜上了二楼,先行进了一间早已准备好的雅间之内。
果然是有备而来,展颜在雅间外顿住脚步。
“展二姑娘何不进来坐着,站在外头难免累着,还是说,展二姑娘怕我?”
傅朝尘在案边坐下,摘下面具,随后便板着身子坐着,直直看着站在门口的展颜。
雅间的外头站着两个穿着便装的侍从,打扮的就像店里的小厮,但从身板上来看,展颜觉得他们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自己拍死。
皇子隐藏身份出宫,定不会只带着区区二人,指不定在暗处还藏着多少人。
毕竟是自己同意跟来的,现在看情况就是要逃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况且她也想知道傅朝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展颜正正神色,摆出一个会心的笑来,抬脚进了雅间,门在身后关上,
“怎么会呢?”展颜走至案前,坐在傅朝尘的对面。
“二姑娘莫见怪,是我想多了。”
“不知殿下今日找臣女来所谓何事?方才臣女也同下人们说了,戌时之前要回去的。”
展颜把约定地点定在方才的巷口,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祁浮生虽说很是危险,但与傅朝尘相比较,展颜还是更愿意相信在危机时刻,他更可能救自己一命。
“殿下说见过臣女两面,可臣女只记得在殿下回京的那日匆匆见过殿下一眼。”
“还有一次,是在狩猎那日。”傅朝尘开口道,“见姑娘仿若初学骑术,但那生涩的模样还是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那日听闻二姑娘之后受了伤,我心里也是很焦急,但宫里事务繁多,一时抽不开身,只能等到今日花朝见上二姑娘一面。”
展颜道:“臣女与殿下仅仅两面之缘,殿下不必如此挂怀。”
言下之意,我和你不熟。
傅朝尘闻言只是饮下一口茶,展颜观不出他情绪的变化。
但她算是听明白了,这人的发言不就是纯纯小说里那些渣男的花言巧语吗?第一步,开始有意无意展示他的关怀。
“二姑娘毕竟是展太傅的爱女,我作为皇子,儿时深受太傅的教导,怎能算是生疏,又怎能漠不关心。”傅朝尘见直接从展颜为突破口进行的关心起不到预想中的作用,便开始拉上展太傅作为说辞。
展颜也不是傻的,听傅朝尘这么一说,自然能察觉出他的目的。
又变了。
狩猎上被傅朝尘盯上的应该是展清梦,但那场意外因为展颜的干扰转移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之前傅朝尘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展颜还以为这次狩猎与他的剧情戏份再一次被跳过,可如今看来,只是换了一个对象。
“殿下说笑了,臣女多谢殿下关心。”展颜应道。
可是相比于傅朝尘看上展清梦,展颜倒觉得傅朝尘盯上的人是自己未必是一件坏事,如今看来这傅朝尘肯定不会害自己。或许她可以先钓着傅朝尘,先苟着,只要不影响展清梦和祁泽川之间的关系,她只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其他的都不算什么大事。
“今日找上二姑娘不仅是为了与姑娘寒暄,还有一事要告与姑娘。”傅朝尘略微停顿,语气真挚道,“不过几日就是我的生辰,我已与父皇说了不用大办,只是在自己府上邀请朝中几位关系近的长辈们聊上几句。”
“先前就已经送过书信到展府上邀请过太傅,只不过太傅说家中儿女上不了台面,恐是得罪了我,便只是答应自己来。
“但本王今日得见二姑娘倒是不与太傅口中所说的那般,反倒是德才兼备,举止端庄,貌似仙人。若是二姑娘愿意,可否一同来参加我的生辰宴?”
是否愿意?她若说不愿有用吗?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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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次拒绝,他日后定还有千千万万的办法。
“那臣女倒是恭敬不如从命了。”展颜假意道。
“二姑娘蕙质兰心,在我面前不用如此拘束。”傅朝尘说着,便还要往展颜面前的茶盏里斟茶。
展颜站起身:“不必了殿下,既然话已经说完,臣女就先行离去了。”
抬起的手一顿,傅朝尘道:“也好,二姑娘慢走。”
***
从雅间里出来后,展颜如获新生般长舒一口气。
这傅朝尘表面上看起来文质彬彬,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早不知道被他这三言两语迷惑成什么样了。
展颜迈步下楼,还不忘回头望上一眼,没有人跟着。
她又瞥了一眼一旁放着的滴漏,已经是戌时了。完了完了,迟到了迟到了。祁浮生那个家伙若是已经回来,寻不着她,定然又要气了。
想着,展颜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余光见到身边一女子手里拿着的花灯,她一拍脑袋,眼睛一亮,有了!
她走下楼不一会儿,傅朝尘也出了雅间,站在二楼的回廊处往下看着展颜的背影。
“真是和旁的姑娘不同。”他道,先前摆出的温和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有意思。”
“殿下,可要命人继续跟着展二姑娘?”侍卫低声道。
“不必了,江南的那批人处理好了吗。”
“回禀殿下,都处理好了。”
傅朝尘点头。
二楼另一侧的回廊上,阮芊芊手把着栏杆,脸憋得通红。
她刚亲眼看着展颜从三皇子的雅间里走出来!
这个小贱人!勾搭祁家还不够,竟还勾搭上了三皇子!
她今日好不容易打听到三皇子出宫在金顶阁的消息,虽然不是太子,但好歹是三皇子,她总要来碰碰运气。打扮好了,准备好了,结果被下人无情拦在廊道里,连雅间的门都不让靠近,任她如何说磨破了嘴皮子都没有用。无奈之下只能在外空等,只等着三皇子处理完要事。
可谁知三皇子见的人是展颜!阮芊芊是又惊又气,她展颜凭什么运气这般好!
***
巷子口。
“你家姑娘不是说戌时一定到吗。”祁浮生已经回来了,找不到展颜身影自然生气,但好在秋果及时回来,向他道了原委,便也暂时压住自己脾性。
他等她。
可是她却还未回来。
“姑…姑娘说会来,定…定然不会食言。”秋果紧张结巴道。
越等,祁浮生的气压越低,整个人像是冒着一团黑气,安福和秋果两人站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你家姑娘呢!”安福小声蛐蛐道。
“姑娘说一定到的。”秋果瞪了安福一眼。
又等了一刻钟,望着街道上的人开始稀疏起来,祁浮生心里的滋味越来越不好受。
是不是他之前吓到她了,祁浮生不免想到,随后又自嘲一笑,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为她思考了。
但到底还是为自己先前的行为感到懊恼,算了,她要是现在出现,香膏的事情,我就不与她计较了,祁浮生后退一步。
可是,展颜还是没有出现。
就在他觉得展颜今日不会再出现的时候,街尽头,一个小小的光点晃悠悠地越来越近。
一盏兔子灯。
少女提着一盏兔子灯。
“怎么?见到我人傻了?”清亮亮的声音响起,灌进祁浮生耳朵里。
就是这个声音。
展颜手里提着兔子灯,气喘吁吁地站定在祁浮生面前。
35.花朝5
面前的人因为赶路和奔跑,一张笑脸在兔子灯的映照下红扑扑的。
祁浮生一时屏住了呼吸。
出了金顶阁的大门,展颜就在寻找最近的花灯铺子,想要买一盏花灯。祁浮生一定没有收到过别人送的花灯,那她就送他一个,当作迟到的保命符,希望他可以放她一马。
可是兜兜转转都找不到一个花灯铺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展颜挑了半天都没有喜欢的,就加了钱,临时让老板做了一个新的。
毛茸茸的小兔子灯,她还让老板给兔子画上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祁浮生!喏!给你的!”
展颜伸手,将花灯举到祁浮生的面前。
被灯光晃到眼睛,祁浮生向一侧偏过头,眼里一时痴住的神色马上切换成了之前赌气的模样。
刚才懊悔的样子一下子被掩藏起来。
“怎么?迟到了拿这个糊弄我?这花灯这么丑,这兔子也笑得这么丑,我才不要!”祁浮生后退一步,抱臂皱眉道。
“这不是给你去买花灯才迟到的嘛。”展颜放软声音哄道。
经过傅朝尘那半绑架式的邀请之后,她现在是觉得祁浮生怎么看怎么顺眼。
他是一生气就没有好脸色,比傅朝尘那背后的虚与委蛇要好猜的多。不对,根本就不用猜,他心里想的什么,从来在她面前就没有隐藏过。
“真的?”
“真的真的!”展颜点头。
真好骗。
“……不要。”
展颜:“……”
小兔子又不好骗了。
祁浮生转过身,向街的另一头迈开了步子,耳尖可疑的红晕在夜色里看不真切。
展颜拿着花灯,登登登跟上祁浮生,他走她跑,勉强跟在祁浮生身旁。
祁浮生低着头。
“生气啦?”展颜歪头从下往上观察祁浮生的表情。
可他马上又昂起脸,这回她是真的看不到了。
“你拿着吧!”展颜直接拉过祁浮生的手把花灯塞进他的手里。
“你——”
“我累了拿不动了。”展颜道。
前头这一来一回,看得身后跟着的两人是心惊胆战。
安福:公子哎,别气了,刚才是谁等人等到黑脸啊……
秋果:姑娘啊,别惹他了,当心小命啊……
***
两人走在街上,一人拿灯,一人东瞧瞧西看看,就是默契得没有开口提之前发生的事情。
“你摸过铜钉了吗?”街上走着的一个姑娘对着另一个拿着花篮的姑娘道。
“摸过啦,一早就上城门口摸了。”
“怎么样,你许的什么愿?”
“我想……”
……
展颜听着两个姑娘的对话,摸铜钉?摸什么铜钉?
“祁浮生,什么是摸铜钉啊?”
祁浮生闻言道:“就是摸城门上的铜钉,边摸边许愿,也是花朝的一个习俗。”
“灵吗?你许过吗?”展颜一向对许愿这种事情很感兴趣。
“没许过。”
“没许过?那怎么行!”展颜指着前面在不远处的城门,还能看到门下站着一些人,“就在前面!我们去许一个吧!”
“有什么好许的,无聊。”祁浮生拒绝。
可那披着黄色批帛的小人儿已经往城门口跑远了,祁浮生无奈只能跟上。
站在城门口,展颜挑了一个好位子,郑重地清清嗓子,将手放在城门的一个铜钉上,开口道:“我希望我们全家身体健康!”
祁浮生站在一旁听着,没有动,只是看着眼前又蹦又跳的展颜,见她又挪步到另一个铜钉面前。
“我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罢,她又换了一枚铜钉。
“我希望我长命百岁!”
“我希望天天都有好吃的!”
“我希望……”
……
展颜将下面可以碰到的铜钉几乎都摸遍了。
祁浮生手里拿着兔子灯,板着的脸渐渐柔和下来,看着展颜在面前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蹲下去的样子,唇角微微勾起。
“我希望……”展颜偷看祁浮生一眼,他不许,那她帮他许一个,“祁浮生可以天天开心!浮生若梦,所愿皆得!”
天天开心,最好开心点,别想把我噶了。
祁浮生闻言一愣,眼晴微怔,难以察觉的咽下一口唾沫,握着兔子灯的手指紧了紧。
展颜偷瞄他,这人到底听见没有啊,还是这副欠他几百万的模样。
算了算了,还有一个愿望。展颜收回注意力,努力踮起脚,向上伸出胳膊想要触碰上头最后一个铜钉,可是铜钉的位置太高,又蹦又跳,够不着,根本够不着。
“喂。”
展颜回头,看着祁浮生提着灯走过来,他站定在她面前,将花灯塞回她的手里。
这是什么意思?他还是不要这盏灯啊。
展颜还没反应过来,手里拿着灯,顿觉脚下一阵失重感,双脚悬空。
“你——哎哎哎!”展颜惊叫。
祁浮生微俯下身,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将展颜抱了起来。展颜坐在他的臂弯上,两眼一闭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两手下意识撑在他的肩膀上。
要抱人能不能先开口提示一下啊!
她有点恐高。
一旁站着的安福和秋果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还有一些人投来艳羡的目光。
“还摸吗?不摸算了。”见她半天没有动作,祁浮生开口,声音有点暗哑。
展颜啪得睁开眼:“摸!”正事还是不能忘。
她颤巍巍伸出右手放在冰凉的铜钉上,缓缓开口道:“我希望…我可以早日回家!”
身下托举她的手明显颤动了一下。
祁浮生闻言一皱眉,双手向下泄力,将人放下一半后突然松开手。
“哎哎!”展颜突觉失重,腿都软了,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祁浮生!你故意的!”展颜对着祁浮生道,却见面前之人又不说话,脸像被冻住一般,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又气上了?
***
顺着城里的河道往展府方向走着,展颜晃着手里的兔子灯,灯左摆右摆,照得她身后的影子也是左摆右摆。
展府上的人方才来报信,说是时辰不早,大姑娘已经回府,让二姑娘算算时间,也可以回来了。
展颜匆匆应下,但是现在还有一个人没搞定呢,她边想着,边看着走在她前头的祁浮生。
不知道刚才到底是哪句话得罪他了,这人真是比姑娘还难以捉摸。
她走的快了他就快,她要是不走了,他又会停下来等着。
展颜的注意力都在祁浮生的身上,没有注意到街巷的角落里,有一双怯生生的目光盯着她。
一道黑影突然冲了出来,直接用力撞在展颜的侧腰上,随后是一阵透心凉的感觉,自腰以下的部分,被人用混着红漆的水泼了个遍。
“姑娘!”秋果赶紧扶住被撞得往地上栽的展颜。
展颜是已经被吓傻了,只看着做坏事的那人拿着水漂撒腿就跑。
是一个衣着破烂的小男孩。
听到身后的动静,祁浮生这回总算是回头,逃跑的小男孩不知道这个走在前面的哥哥是和被自己泼水的姐姐一伙的,一时大意,没有躲过,被祁浮生伸手揪住了后领。
“别抓我!别抓我!”小男孩挣扎着。
祁浮生语气阴森森道:“你大可以再动一下试试。”
男孩看着面前的祁浮生,吓得顿时抖成了筛子。
展颜缓过神,深吸一口气,拖着湿透沉重的衣裙走到小男孩面前,皱眉装怒道:“为何泼我?”
“姐姐对不起!姐姐你放过我吧!”小男孩哭着。
“好好好,我不会为难你的。”展颜放柔声音,她最怕看到小孩子哭了,“但是我和你无冤无仇,你要告诉我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小男孩见展颜并没有生气,反而是温温柔柔地同他说话,相比身后凝视着他的那个大哥哥好多了,于是悄悄挪动脚步,往展颜身边靠过去。
“姐姐,方才有很多姐姐结伴到我们贫民栖身的破屋棚,说你是坏人,专门贪污朝廷给我们难民拨的救济银然后自己拿去买珠宝首饰。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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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还说只要让你在这个哥哥面前出丑,就可以给我银子,我看那些姐姐也不像是坏人,就相信了她们。”小男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还伸手指了指站在一边的祁浮生,却被祁浮生冷着的目光吓得立马缩回手。
是谁这么窝囊,想找她的事却不敢自己动手,反而忽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出手,展颜闻言垂眸思索。
她自认为除了阮芊芊和白瑾瓷,这京城里也没有人会这么恨她了吧,怎么如今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大堆,听这小孩一说,展颜唏嘘,自己的人品在京城里怕是又要不保。
“姐姐,我没有骗你。”小男孩见展颜默不作声没有回应,以为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开口道。
展颜抬起头,蹲下身用手擦了擦小男孩脸上的灰:“姐姐没有不相信你。”言罢,她又抬手从自己的发髻上随意取下两支珠钗,拉过小男孩的手,将首饰放在他的手里。
“姐姐这——”
“你拿着,先去给自己买双鞋。”展颜见小男孩光着的脚丫温声道,“然后剩下的钱呢你要好好保管好,姐姐同你说,姐姐不是坏人也没有贪你们的救济银,以后要是有人让你做什么事情,先搞清楚事情的真假再说,否则你就是在把自己往危险里推哦。幸好你今日碰上的是我,要是遇上别人,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小男孩闻言更想哭,握紧手里展颜给的珠钗。
“姐姐你真是大好人!”小男孩道,又斜眼瞄了祁浮生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么温柔的姐姐为什么会和这么凶的哥哥在一起。
“好啦,快回家吧。”
小男孩点头,光着脚丫哒哒哒跑远了。
“你就这么放他走了。”祁浮生道,他看着展颜湿透的裙摆,“不顺着他找出背后诬陷你的人?”
“那还能怎么办,他就是个孩子呀,诬陷我的人我自己会找的。”展颜站起身无奈道,取下臂弯上搭着的批帛,用力拧出水。
这是她第二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疾苦了,上次是在青龙寨的时候。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创造的世界里,只有坏人才应该得到罪有应得的惩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无辜的人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走吧。”
展颜转过身往展府走,手里还拿着花灯,幸好方才泼来的浑水没有把烛火扑灭。
***
夜已深,街上也渐趋寂静,展颜走至展府大门前。
“我走啦。”她对祁浮生淡淡说上一句,抬脚上了石阶。
“等等!”祁浮生道。
“嗯?”展颜疑惑回头。
祁浮生略显窘迫,指了指展颜手里的花灯:“那个,不是送我的吗。”
展颜:“?”
“你之前不是嫌弃它丑吗?”
“丑是丑,但好歹是一盏灯。”祁浮生又道,“正好我院子门口的那盏灯笼昨日坏了,用你这花灯应付一个晚上,看这兔子笑得歪歪扭扭的样子,说不定还可以辟邪。”
展颜:“……”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没见过送了人的礼物还有收回来的道理。”祁浮生道。
秋果从展颜手里接过兔子灯转交到安福手里。
“这下可以了?”展颜道。
“……嗯。”祁浮生回道,目送着展颜进了展府,大门在面前吱呀关上。
祁浮生向安福伸出手。
安福疑惑道:“公子这是要?”
“把我的灯给我。”祁浮生叹口气。
“哦哦!好的公子!”
凝视着手里的兔子灯,薄薄的灯纸里,暖融融红彤彤的火光摇曳闪烁着,这样子的兔子灯他还真是从未见过。
逐渐远离展府,安福跟在自家公子身后,看着公子一路上一直盯着那盏花灯看个不停,一个在他心里憋了好久的问题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公子,咱院子里的灯笼不是昨个儿刚换的吗?我记得也没有坏啊?”
祁浮生闻言手下动作一顿,声音里带着被拆穿的羞恼,没好气道:“我说坏了就是坏了,你这月的月银扣一半,连灯笼是好是坏都分不清。”
“别呀公子!”安福悲催道。
“全扣光!”
36.帷帽1
燕京五月多雨,细雨如牛毛,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五六日。
自花朝过后,展颜先是赶紧换下了身上的香膏,她是再也不敢用了。这次失误祁浮生没有追究算她走运,之后每次提笔写信,展颜总要先问问秋果自己身上还有没有什么香粉味才肯安心。
“姑娘真的没有了。”秋果对着连问三次的展颜不断点头,“你每日都要洗好几次澡,真的闻不到香膏味道了。”
秋果觉得再照着姑娘这种洗法,身上都要掉层皮。
祁浮生这几日“安分”了许多,不知道和花朝那日他突然发作的头疼有没有关系,这几日他只写了一封信,并且展颜送过去的那封回信到现在还没有得到回音。这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不用日日如赶稿般挤出回信,展颜觉得轻松了许多。
为了祁浮生突然头疼这事,她还特地问了系统,结果不出所料,得到的回应还是不清楚不知道。
我要你有何用?展颜看着眼前的系统不免想到。
但最让她疑惑不解的地方还是男女主的好感度。按道理来说,这次花朝节过后,祁泽川和展清梦的关系是肉眼可见地亲密不少,那这好感度怎会没有半点提高?
对此,系统信誓旦旦地表示好感度统计并没有发生失误。展颜不信,叫它更新的时候一并查查是不是出错了。
***
“爹,真的不用叫上阿颜吗?”展清梦跟着姜燕回上了马车,打开车窗向外问道。
先帝有遗旨,每年都要找一个时间到寺庙里施粥体恤百姓,不仅是给来往流亡的难民一个栖身之所,也是想让自己的子民们看到燕国的国泰民安。
但自先帝去世之后,如今的圣上一开始每年还会亲临施粥,到了后来来的次数少了,问的次数也少了。久而久之也就根本不再过问。要不是展五德和祁峰还有一些大臣每年自掏腰包延续这道先帝遗旨,这道善举早就不知被人们遗忘到了何处。
展清梦有问过爹为何不尝试唤上圣上一起,却只见爹叹息摇头,沉默良久后开口说道:“人一旦放弃了什么就很难再拿起来,甚至比一开始做准备的时候还要花费心力,还要难。”
展五德没有再说,但言语里可见对圣上的失望。这份失望是从何时而起的?是从圣上不再虚心纳谏开始的,还是从圣上不顾他极力劝阻还是执意要攻打西凉开始的,展五德已经记不清了。
今年施粥的地点定在香积寺,东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展府的门前停着几辆马车,整装待发。
因为去年展颜在施粥时不仅把粥撒了,还一直嚷嚷着让庙里的小和尚拿着拿那,不仅半点忙没有帮上,回府后还扬言无聊至极,发誓下次再也不去。对于她这实在闹人的脾性,展五德第一次对她发了火,平时的小打小闹无妨,但要是牵扯到国事,他定然还是严厉待之。
今年的施粥,展五德没有叫上展颜,既然她不想去,那就不用去了,省的又生出什么麻烦。
“算了,让颜儿自己待在府里吧。”展五德叹口气。
马车前的马儿跺着脚,马蹄踩在地上的水洼里,发出“嗒嗒”的声响。
雨刚停,地上还有点湿。
“姑娘!姑娘你慢点!”秋果手里抱着展颜昨日晚上就收拾好的包袱,喘着气小跑着跟在展颜身后,“慢点跑姑娘,地上有积水当心摔着!”
展颜手里也抱着一个包裹,昨晚她就听说了施粥的事情。仔细一想,这不是正好?花朝节上那个男孩不是说有人辱她名节?那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把自己的名声给赚回来。
秋果帮她回忆了去年施粥的一幕幕,展颜是越听越觉得自己是个混账。为了展示自己的诚心,昨晚展颜在厨房与锅碗瓢盆大战了一夜,亲手做了好些吃食,有糕点还有些零嘴,准备在施粥的时候分给那些孩子们。
把东西包好后,展颜脑袋刚沾上枕头就睡着了,秋果昨晚帮了她一夜也是困得不行,本以为今早会有下人来叫她一道上路,结果一觉醒来看看日头就知道已经睡过头了。
没有人来叫她!为什么!怎么可以把她一个人丢在府里?她还要把自己的面子给赚回来呢。
“快点快点!来不及了!”展颜回应着身后的秋果,脚下的步子却不停,反而倒腾得更快了,“再慢点马车就走了,秋果你这体力不行啊,比我跑得还慢。”
“姑娘你就别开秋果的玩笑了。”秋果欲哭无泪。
两人抱着比自己上半身还大的包袱,在廊道里穿梭着。
“等一下!等一下!”展颜冲到展府门口,开口喊道,“还有人没到啊!”
见到门口还未离开的马车,展颜终于停下,双手叉腰喘起了气。
赶上了,还好赶上了。
“小宝?”展五德揉揉眼睛,不敢相信问道。
“爹!你为何不叫上我?”展颜撇嘴道,额角冒着细汗。
见女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展五德也是心疼,赶紧踏下刚上的马车,快步到展颜身边,给她顺气。
“你去年不是说不去吗,不气了啊,爹的错爹的错……你这是?”展五德看见展颜怀里抱着的包袱问道。
“这是我准备施粥的时候分给难民里的孩子的,都是准备的一些吃食。”
展五德闻言一愣,心想不过一年,这孩子还真是长大了,笑道:“好,好。阿颜有这份心爹爹很是欣慰。”他伸手轻拍展颜的脑袋。
“那快上马车吧,你阿姐和阿娘在里面等着你呢。”
“嗯!”
***
香积寺庙里的空地上,早已经摆好了木架,今早刚煮好的白粥摆在桌上,弥漫出白花花的蒸汽,在空气里由浓变稠,消失不见。
祁家的人已经到了,祁泽川手下的护卫将难民们引到施粥处,一大群人有秩序地排好队伍。
马车在香积寺门外停下,展颜起身就要下车。
“阿颜等一下。”展清梦拉住展颜的胳膊。
“戴上这个。”
语罢,展清梦从马车内的一个小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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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拿出两顶帷帽:“等会儿施粥的时候戴上,今日的香积寺不比往日,难民里大多数来自异域他乡,你我毕竟是还未出阁,还是先戴着比较好。”
展颜接过帷帽,竹青色的帽架,白色的薄纱。
“好的阿姐。”听阿姐的总没有错,展颜将帷帽戴上。
秋果已经等在马车外头,展五德和姜燕回作为这次善施的组织者之一,先行去和香积寺的住持见上个面。
“姑娘小心,别踩到了裙角。”
展颜蹦跶着跳下马车:“前面就是施粥的地方了吗?”
秋果替展颜理了理搭在帷帽上的白纱,闻言向前看了一眼:“是的姑娘,因为今年还加上了寒症和一些简单病症的义诊,多了一处写药方子的地儿,老爷夫人先进去同庙里的住持商议。大姑娘等会儿会先去管药材的地方,姑娘你一会儿是去施粥的地方。祁家的人已经到了,会有祁家的下人带我们进去。”
展清梦已经进去了,展颜又站在外头等了会儿,有个人影不紧不慢地踱步出了香积寺的门。
“展颜,好久不见。”
祁浮生站在石阶上,看着戴着帷帽的展颜道。
他方才正在里头帮着忙,身边跑过一个小厮,急匆匆的样子,便将人拦下来询问情况。
“回公子,是管事的吩咐说展姑娘在外头候着,让小的去接。”
“哪个展姑娘?”祁浮生接着问,墨色的瞳孔浓郁了些。
小厮还未回答,祁浮生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展清梦在下人的引导下去了东边开药方子的地儿,隔着白纱,祁浮生也能将人认出来,展清梦是标准的闺阁小姐,走起路来温婉娴静,不拖泥带水。但若是展颜,就会踮着步子,一副随时会蹦跳起来的样子。
“我去接,你继续干活。”祁浮生脱口而出。
“可是……”
“没有可是。”
果不其然,还没走到门口就见门边一个身影,左踱几步右迈几下,一会儿都闲不下来。头上戴着的帷帽随着风翩翩飞着,腰间的系着的带子也凌乱无序地飘着。
展颜闻言转过身,白纱拂过脸颊,祁浮生只觉心里咯噔一响,慌乱难耐,微皱着眉。
很像。
但记忆里的那人不是她,是展清梦,祁浮生平缓呼吸。
很奇怪,为何刚才看见展清梦的时候没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久不见,祁浮生。”展颜回道,她庆幸自己现在戴着帷帽,因为白纱之下,她现在的表情极具戏剧性。
哪里好久不见了,明明花朝才见过!
还有!不是说是下人来接吗?没人说是祁浮生啊!祁浮生是下人吗?很明显不是啊!
展颜捏着秋果的手臂。
感受到自家姑娘的求助,秋果无奈只能极小声安慰道:“姑娘你忍忍,说不定是里头太忙了,祁公子闲着就出来接应一下,等到里头忙起来了,就不会碰着面了。”
“好,我信你。”
37.帷帽2
***
“秋果你不是说他会走的吗,这人现在怎么还在这啊!”
展颜右手拿着一只大木勺,左手撩着袖口,一边舀着白粥分给排队的难民,一边侧过头小声与秋果讲话。
来了施粥的地方后,她就一直用余光瞟着一旁的祁浮生,她拿碗,他就将准备好的瓷碗一一摆在桌案上;她分粥,他就在一边等着,等着把庙里膳房送来的一锅新粥搬过来。
有活他就干,没活就找活干。反正就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姑娘这……秋果也不知道。”秋果将馒头分给难民,怯生生地回道。
展颜透过白纱看向一边的祁浮生,他今日还是穿着一件墨绿色的衣裳,腰间别着条黑色的玉带,袖子挽起在肘臂上。
祁浮生通药理,明明新搭的药案那边要处理的杂事更适合他做,为何偏偏就跟她挤在这里。
展颜狐疑地往药案那边望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药案那边,展清梦坐在桌前抄着药方,祁泽川拿着展清梦写好的药方转身抓药,两人有说有笑,羡煞旁人。
展颜滴溜转着双目,收回视线。
难怪了,她说祁浮生今日这般古怪,原是因为看见自己的“白月光”和旁人站在一处生闷气啊。这要放在平日里,他早就应该到药案那边隔在两人中间,怎会像今日这样选择躲在一边。
但总归是觉得祁浮生今日的心情不好,一双眼恹恹低垂着,都快瞌上了。
展颜不敢开口说什么,怕一开口就在祁浮生的雷点上蹦跶,索性闭上嘴,在心里为他无奈,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男女主你是个男二呢?
只要这个时候他不叫她,不找她的事,不把对展清梦爱而不得的怨愤泄到她身上就好。
祁浮生将桌上的瓷碗一一摆正后,终是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展颜,两手略带不安地垂在身侧。
真是奇怪,这人今日难得一见的安静,他故意在这里磨蹭这么久,可她除了一开始的一句问安,其他什么都没有同他说,明明花朝那日还吵得不行。
“他看我干嘛呀!”展颜站着,觉察到祁浮生的目光,脚下像踩着针似的紧张地不断挪动,她不敢看祁浮生,只能小声询问一边的秋果,“他是不是看我了,他现在什么眼神啊?”
“嗯……”秋果越过姑娘的头顶看了一眼祁二公子……这对吗?
秋果从祁二公子的眼神里没有看到以往令人寒颤的嫌弃之意,反而是……多了几分不解埋怨的神色?
“什么眼神啊秋果,你觉着我的小命今日能保住吗?”展颜打粥动作不停,见秋果愣住,焦急问道。
“姑娘,我觉着你今日的小命能保住!”
“真的?”
“真的!”
“那就好。”展颜长舒一口气。
就在这时,祁浮生面无表情地突然走近,往展颜站着的地方靠过去。
“叩叩”几声响,祁浮生用手在桌子上敲了几下。
展颜本在和秋果挤眉弄眼,闻声慌张回头,为了掩饰慌乱,右手打粥的动作频率加快,在锅里一下一下舀着。
“祁浮生,有什么事吗?”展颜开口道。
看着她在空荡荡的锅里空舀着,祁浮生微微停顿,面无表情开口道:“你这木勺要是再这样打下去,乘粥的锅都要给你捅散架了。”
“啊?哦哦。”展颜回头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锅和自己在锅里还在不断舀动的手,登时面上一热,尴尬不已。
人怎么可以桶这么大的篓子。
下人们换上新锅,展颜在一边看着。施粥了好一会儿,排队的难民也少了很多,大多数已经坐在搭好的草棚底下吃着手里的食物。
草棚下,有几个矮小的人影探出头,叽里咕噜地交头接耳,随后,几个小孩子牵着小手,往这边犹犹豫豫地迈步过来,走在最前头的一个男孩与后面的孩子不同,他脚下扑腾着生怕自己不能第一个跑到展颜的身边。
“姐姐!大姐姐!”
展颜看见花朝那晚泼她水的小男孩满脸兴奋地奔过来,也觉得欣喜,笑着蹲下身。
“哎?你也在这啊。粥喝了没,馒头都领到了吗?”展颜将小男孩跑乱的头发理干净。
“吃了!”小男孩道,他方才在草棚下就觉得这戴着帷帽的姐姐眼熟,果不其然就是那个人美心善的姐姐。
小男孩骄傲地拉着展颜的手,向着一道跟来的其他孩子炫耀道:“你们看!这就是你们大哥我说的那个姐姐!她人很好的!”
展颜捏着小男孩的手,闻言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小鬼,还这么小就学会称兄道弟啦。”
“嘿嘿嘿。”小男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是我们中间最大的,自然就是大哥了。”
“你知道大哥要干什么吗?”
“知道!大哥就是要学会保护弟弟妹妹!”小男孩认真道。
没想到这小孩还挺有担当的,展颜又问:“你叫什么?”
“我叫石头!”
祁浮生抱臂默默站在一边,看着展颜蹲着,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一副有说有笑的样子,不时还传出一声清亮的笑声,心里竟然生出一丝妒意。
原来不是不爱说话了,是不喜欢同他说话啊。
鬼使神差,祁浮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他迈步上前,将石头被展颜握在手心里的那只小手拽了出来。
“大…哥哥。”石头笑着抬眼,看清来人后又害怕低下头向展颜求救,想抽回手却被祁浮生死死拽着。
“你离她太近了。”
没有半点废话,祁浮生只这一句话直接把展颜欲开口的劝阻之言生生噎在嗓子眼里。
他今日这是又犯病了?
“你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展颜哭笑不得,“快放开他。”
终于听见她主动和自己说话,还是笑着的,祁浮生顿时心里好受不少,依言放开石头的手。
展颜叫秋果拿出自己一路带来的两个包裹,取出里面自己做的糕点,一份份分给围在她身边的孩子。
“喏,这是姐姐给你们做的,拿去尝尝。”
孩子们得知他们都有份,皆是开心到手舞足蹈,拿着糕点零嘴一边吃一边嘴甜地夸着展颜。
“姐姐你人真好……”
有的直接瞎说,根本没看见展颜的样子就道:“姐姐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姐姐!”
展颜不管,美滋滋地被哄成翘嘴。
“来,轻轻拿着。”展颜耐心分着,柔声道。
也是由于过于专心,她没有注意到身后之人因为她短短一句话,愣神了好一会儿。
轻轻……卿卿……
祁浮生恍惚,甚至都忘了呼吸。缓过神来后,才发觉她说的是“轻轻”,但是太像了,像那些信里的口吻,很奇怪,好似那些信如果能带来写信人的声音,就应该是展颜的音色。
他真是疯了。
祁浮生在一边看着,面色又沉了下来,心里有股奇怪的滋味,像是有东西在叫嚣,尝试唤起他记忆里的某些东西。
***
粥分完了,展颜扬言要去帮阿姐写药方子,以此为借口离开祁浮生。
但没想到,她前脚刚过来,后脚祁浮生就跟了上来。
展颜低着头,仔细把展清梦递给她的方子按着习惯叠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方块,末了还要用指甲在四周摁紧,这样不容易散开。
动作慢了,展清梦就自己写完之后随意一折。
方块状的和随意一折的药方子按着病人看病的顺序依次摆放在桌上,等着抓药。
祁浮生按照药方子,将抓好的药放在油纸上,交给下人们包扎起来。
回头时正巧看见展颜将药方的四个小角按紧,注视着她手下的动作,祁浮生像是想到了什么,手里攥着的本该丢掉的药方子被他按照原样小心翼翼叠回去,然后缓缓收进怀里。
“施主。”一个小和尚快步走过来,向众人微微颔首,道,“这天怕是要落雨,师傅命我来告诉施主们尽快收拾好东西,到前头的正殿里头避雨。”
展颜闻言抬头望向天幕,原先还算晴朗的蓝天现在已经变成了雾蒙蒙的白色,太阳已经瞧不见,估摸着马上就要下了。
众人点头,先收拾药材。
展颜将药方子按顺序收好,便跟着秋果到了正殿。
只是一瞬,外头的天色就暗了下来,凉风呼呼吹着,正殿里点着很多蜡烛,使得殿里亮堂堂的,烛火被透进窗户的风吹得有些摇晃。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暴雨倾盆而下,砸在地上。
展颜刚在秋果为她准备的木椅上坐下,正想歇息一下,就见一个小女孩泪眼汪汪地跑过来,显然是被这乌黑的天和狂躁的暴雨吓到了,哭着道:“姐姐,石头哥哥不见了,石头…哥哥不见了……”
“石头怎么不见了?你慢慢说不着急。”展颜闻言也是一愣。
“石头去给我采池塘里的荷叶,可他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采荷叶?
只有香积寺后面的那片水塘里有荷叶,现在这个天气去采荷叶,水塘边也太危险了,地上的泥早就都已经被雨打散,稍不留神脚一滑跌到了塘里,能扑腾几下都算好的了,只怕是荷叶塘里的水草多,被缠住了脚踝,连游都游不了。
“石头的爹娘呢?”展颜焦急。
“石头没有爹娘,我们都没有爹娘。”小女孩哭道。
没有爹娘……展颜看着外头的雨,心急如焚,这样下去可不行,就算石头运气好没有遇到危险,这雨下得就足够让他寸步难行了。
等不了,展颜站起身从正殿角落拿起两把伞。
“姑娘你不能一个人出去!”秋果尝试阻止展颜。
“秋果你看好这个孩子。”展颜将小女孩交到秋果手里。
正殿里人们都在忙,没有人闲着,展颜将手里其中一把伞撑开,深吸一口气冲进了暴雨里。顿时,雨点打落在纸伞上发出的巨响模糊了她的听觉。
祁浮生刚把药材收拾好,就看见展颜冲进雨里的画面。
这傻子还出去干什么!没看见这么大的雨吗!
祁浮生紧锁眉头,俯身捡起一把油纸伞,眼神冷漠得可怕,他质问秋果:“她人去哪里了!”
“姑娘去找人了,去了寺后面有荷叶的那一片池塘。”秋果见到祁浮生仿若见到了救星,忙道,“祁公子你快去看着姑娘吧,雨这么大,池塘边太危险了!”
祁浮生没再说话,将伞一撑毫不犹豫冲进了雨里。
***
雨下得很大,将展颜膝盖以下的衣裳都溅湿了,走起路来也沉重了很多。
展颜手里紧攥着伞柄,好在风开始变小,她能稳住身子。
“石头!石头你在哪!”她呼喊着。
池塘的这边没有人回应,展颜便迈步往另一头走去。
雨点没有长眼睛,但好似最能看懂人心,不希望它往哪里飘就偏偏往哪里飘。凌乱的雨点在风的加持之下,开始不至于满足只打湿展颜的裙角,到处胡乱飞溅。
展颜略微单薄的外裳被雨点溅到,微微黏腻,半贴在她的肩膀上。
风儿再一吹,还有些冷,冷意逐渐加剧,竟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冷风裹挟着凉飕飕的湿意灌进她的领子袖口。
快找,快找……
远处大树下晃动着几片绿油油的荷叶。等等,树下怎么会有荷叶?
展颜定睛一看,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几个小人儿各拿一片几乎还没有他们头大的荷叶,躲在树下挤成一堆。
展颜快步走过去。
“姐姐!”石头看见展颜的身影,惊喜但却满含愧疚的喊道。
“人都在这里了?”
“嗯!都在这里了。”
小姑娘只说了是石头一个人,但没说有这么些人,伞带少了。
她数了数,一共五个孩子,但是她只有两把伞。
雨渐渐开始变小,天气开始逐渐转晴。
展颜将孩子们领到一旁院墙的屋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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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手里那把伞打开,交到石头手里,又将自己的伞给了另一个男孩子。
不远处,祁浮生站定在另一处院墙的屋檐底下,纸伞的阴影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形拉得更加消瘦。
他没有走过去,默默看着屋檐之下戴着帷帽的展颜,从怀里取出先前收好的那张折成四方形的药方子,在指尖摩挲了好一会儿。
过一会儿,祁浮生又从袖子里取出那封写满了“卿卿”二字的信,这封信,他一直随身携带着,不曾离身。
信纸从信封里被倒出来,四四方方的一块,整齐,端正。
“呵。”
祁浮生看着手心里静静躺着的两张信纸,自嘲般的轻笑一声。
连气味都怀疑过了,却连这最浅显的区别都没有注意到。
叠成方形的信纸,是展颜的手笔。
他之前就应该发现的,毕竟之前偷偷截过展清梦的信,她只会将信简单相叠。
“展颜啊展颜……为何要骗我呢?”祁浮生眼里闪烁着病态的疯狂,捅破她的秘密,他却比想象中轻松,就像这件事本该如此。
“卿卿……你叫的可真顺口啊……”
他盯着她,不愿放过她的任何动作。
此时的展颜还毫不知情,俯下身对石头交代道:“这两把伞你们先拿着,一会儿你们五个人挤一挤先回方才施粥那处空地之后的正殿里,把身上的是衣服都换了,感冒就不好了。”
“姐姐那你怎么办?”石头拿着展颜给的伞抬头问道。
“我没事,看这雨势不一会儿就该停了,等雨停了我走回去就行。”
“那我留下来陪姐姐!”石头道。
“不行。”展颜严厉道,“你们的衣裳都湿透了,耽搁久一点很容易生病,要是不想让我再担心,你就做好大哥的榜样,领着他们赶紧回去。”
第一次见大姐姐这么严肃的模样,石头缩缩脖子,不敢再多嘴,领着剩下的四个孩子打着伞急匆匆往回走。
看着走远的几个小不点,展颜终于将心里憋着的一口气长舒出来。弯下腰,撩开紧贴在小腿上湿哒哒的衣裳。肩膀上的外衣也是贴着肩难受得紧,她迟疑一下,随后向四周打量了一番,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将外裳脱下,搭在手臂上。
好在没有人出事,展颜看着渐渐亮起来的天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口里哼起了小曲。
慢慢等着吧,也不过就是些小雨了。
屋檐下,祁浮生的眼神晦暗,看着去掉外裳的少女喉头不自觉地颤动。
少女的背很薄,脖颈很细,仿佛只要用用力就会留下淤痕,变成碎片。
他当初是如何下得去手的。
犹豫再三,祁浮生将信纸放好,撑着伞缓缓向展颜走去。
本以为在这四下无人的地方,再加上下雨,根本不会有人经过。祁浮生的出现,显然让展颜感到一瞬的惊慌和无措。
展颜慌忙搭上还有些潮湿的外衣,白纱遮挡下的脸颊,却因此而泛出红晕。
“祁浮生你怎么来了,你现在不应该待在正殿里吗?”
“那你呢?你为何又不在正殿里。”祁浮生避过展颜的问题反问道。
“我……我就是觉得闷出来走走。”
“出来走走?”祁浮生笑道,“展二姑娘真是好雅兴,这么大的雨也要出来走走?”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毫不相让。
展颜见他话里带笑,但一双眸子却不带本分笑意,眼尾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委屈,泛着红。
展颜没有说话。
“你还要骗我吗?”这句话,透着失望。
若不是这里没有其他人,展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怎么会在他的语气听出祈求的意味。
“我……”展颜嗫嚅道,“其实是因为石头他们困在雨里了,我出来……找人……”
她是来救人的,她心虚什么啊?
“怎么救?如何救?你这是打算一个人在暴雨里救人?是不怕脚滑跌到池塘里?还是生怕自己死不了?”祁浮生的语气里带上怒意,但那份怒意来自于担心。
“我这不是没事吗?”展颜道。
“你……算了。”
“你可还有什么其他事情骗着我?”祁浮生缓了缓,再次开口问道。
展颜不明所以。
“什么事?没有啊?”总不能是被他发现自己偷偷代替展清梦给她写信的事情吧?
不会!肯定不会!除了香膏,她绝对没有露出一点破绽!
可下一秒,展颜就被事实狠狠打脸。
祁浮生拿出那两张信纸:“这是什么。”
“是刚才折的药方子啊?怎么了?”
“都是你折的?”
“对呀,都是我折的。”
祁浮生将两张信纸都塞到展颜的手里:“自己看看。”
两张药方子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还有什么不同……
不同……吗……
展颜的眉目逐渐从疑惑转为震惊,最后转为绝望。
她紧张地微抿着嘴,不敢抬头。
“都是你折的?”祁浮生又问了一遍。
“你听我解释!”展颜见事情已经败露,也不求能继续瞒住,祁浮生这副样子就是有备而来,不是来问她是否,而是质问她来的。
雨小了不少,细如牛毛,不打伞走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祁浮生神色认真地看着展颜,等着她的回答。
一时间,两人皆是沉默。
“你看那边!是我阿姐啊!”展颜忽然兴奋地指着祁浮生身后,大声叫道,“阿姐!”
快跑快跑啊!
俗话说的好啊,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展颜不知道该如何同祁浮生解释才能让他考虑考虑留下她一命,只能先出此下策。
喊罢,展颜一个转身就要迈开步子飞奔,谁料才跑出一步,眼前的一切就被突然倾倒的纸伞挡住,无处可逃。随后身前的纸伞被身后之人往后轻轻一拉,展颜被逼得匆匆几步后退,后背撞进了一个带着体温的怀抱里。
38.掉马
祁浮生的怀里虽带着温度,但还是冰冷的很,本就淋过雨,展颜觉得更冷了。
不好!这家伙一定是气极了!
身前是紧压着的纸伞,被祁浮生和伞夹在中间,展颜无处可逃,由于惧怕身后之人情绪的突然黑化,她不免颤栗起来,连双腿都有些发软,不可避免的向下跌。
祁浮生自然不是好骗的,早知道她又定会扯谎逃脱,假意侧头向后看,实际上余光瞥见身前的人儿撒开了腿,直接不慌不忙地将手里撑着的伞向前一倒,断绝她的退路,再向后一捞,人便揽进了怀里。
展颜只觉祁浮生一只手捞着她,让她靠在他的身上,但腿软是真的腿软,她现在半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
展颜虽然是现代来的,作为一个作者笔杆子下写出的香艳剧情也不少,但她终归还是个母胎solo,哪里见过这个阵仗,现在的她进退两难,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叫嚣:推开他!
展颜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但是效果好不好另说。
她弯起手臂向后来了一个肘击,可被身后之人毫不费力就接住了,不死心,她小幅度地侧过身,用手在祁浮生胸前一推,不成功便成仁,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这一推倒是起了点作用,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一推祁浮生不要紧,但展颜反而向后退了一两步。
怕身后的纸伞误戳到展颜的后背,祁浮生下意识将伞扔到一边,但是纸伞一角的琉璃珠勾住了展颜帷帽上的白纱,轻轻一勾,将展颜发上的帷帽一起带落。
一瞬间,白纱轻拂过展颜的脸颊,最先透过白纱闯入祁浮生视线的,是那双带着惊慌的眼眸。
琥珀色,澄澈,美丽。
熟悉。
是那双眼,在他梦里出现了千千万万次的眼眸。人长大,容貌会变,但是瞳孔不会变,就是她,也只能是她。
琥珀色的瞳孔里藏着万千星河,藏着十一年前的那场雪。没有了其他外物的干扰,只有这对眼眸,祁浮生认出来了。果然,一阵狂喜席卷过祁浮生的心尖,之前的熟悉感不是错觉。
没有了纸伞的阻挡,展颜这一退毫无章法,险些向后跌去。
怎么回事?今天这腿脚就是不听使唤!
祁浮生伸手抓住展颜的手臂将人又拉了回来。
完蛋!这回是彻底的完蛋了!
“祁浮生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你看在我费心费力写信哄你,陪你逛花朝给你买花灯的面子上饶我一命吧!”
展颜几乎是尖叫出来的,她不敢抬头,双手合十举在头顶。
此刻,拜神拜佛,抵不过拜一拜祁浮生。
可她等了半天,没有那熟悉的阴森森的问罪语调传进她的耳朵里,展颜试探着微微抬起头,半眯着眼睛去看祁浮生现下的态度。
不是愤怒,不是杀意。
是震惊和……失而复得的……喜悦?
展颜怀疑自己看错了,想要揉揉眼睛,但现在她的手还合着十举在头顶只能作罢,又将头埋了下来。
祖宗哎!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这样子晾着她更煎熬啊!
没有等来祁浮生的冷嘲热讽,展颜只感觉到祁浮生的手轻轻抵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动作小心好像是在对待一件极易破碎的瓷器。
嗯?这是要干嘛?在把她干死之前最后再欣赏一下她吗?要不要这么残忍。
可下一秒,展颜就被身前的这个人紧紧抱进了怀里。
啊?!
“是你对不对?就是你。”祁浮生开口,声音有点颤抖。
展颜疑惑,下巴搭在祁浮生的左肩上。她不是已经承认了吗?还有,他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
见展颜没说话,祁浮生继续道:“十一年前,是你在香积寺的破败院墙底下救了一个濒死的少年,那是我。”
这句话在展颜心里的炸裂程度,不亚于引爆一颗巨型炸弹。她再一次腿下发软。
不是这对吗?祁浮生问的是不是她,问的是竟然是展颜曾经在系统给的角色库里,看到的那段祁浮生的隐藏记忆,十一年前的那件事?!他是怎么知道是她的?这件事可是她誓死保密的啊!因为展颜认为要是瞒不住,她百分百丢命。
但是,现在事情暴露了,祁浮生知道了当初救他的人是她之后,好像并没有展颜之前预想中的那般羞恼,恼火到想要杀她为快。
反而,他好像很高兴?到底在高兴什么啊?展颜感觉自己越来越搞不懂这个祁浮生到底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什么了。
被祁浮生抱在怀里,展颜喘不上来气。
“你……你松开点,要憋死了。”展颜敲打祁浮生的后背。
身上的束缚松了些,但是祁浮生的手没有拿走,还环在展颜的身后。
“那个,我们能不能站着好好说话。”展颜开口。
“嗯,你说,我听着。”祁浮生乖顺道,没有收手。
展颜:……
祁浮生不情不愿收回手。
展颜斟酌了一下措词:“那个……你都知道了?”
看着祁浮生充满怜惜的眼神,展颜总感觉慎得慌,见他没有否认,继续道:“那个其实你不用放在心上的哈,我当初就是吃不下那个糕点,顺手就送给你了,你该喜欢展清梦还是喜欢她哈,我没有任何的异议,你可以把十一年的事情就当作一场梦,我不在意不在意。”
展颜求生欲满满,祁浮生看起来心情不错,正好趁这个机会求求情。
她之前怕事情暴露,怕祁浮生杀她,无非就是因为祁浮生性格古怪要是他知道自己十几年喜欢错了人,应该喜欢的还跟他做了将近十年相看两厌的陌生对头,定然脸上挂不住。
果然,面前之人有了反应。
展颜准备好面对狂风暴雨,但是打向她的却是和风细雨。
“你……不在意?不放在心上?”
祁浮生的声音钻进展颜的耳朵,他原先欣喜的眉眼皱起,展颜感觉他快碎了。
这怎么感觉她在欺负人,还是事后不想负责的那种。
“为什么?”祁浮生又抓住展颜的手臂,指下用劲,“是我之前对你太过分了是吗。我改!”
展颜插不上嘴,怎么回事,这种中二的台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不油腻?
“我不在乎你写信骗我,不在乎你瞒着十一年前的事,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谅我……”
俗套的后悔剧情,展颜的作者DNA响了。接下来要不就是破镜重圆,两人解开误会幸福在一起,要不就是女生不原谅男生,继续让误会纠缠下去。
但在展颜这里,这两种情况都不会出现,她要和他讲道理。
“祁浮生你冷静一下,你先听我说虽然这个事实会有些残忍。”展颜等其浮生平稳情绪,“你喜欢的那个展颜,给你糕点救你一命的那个展颜不是我,你明白吗?”
“我……”祁浮生犹豫了。
对吧对吧,你好好想想,想清楚就好了,展颜期待地看着祁浮生。以为他能想清楚,就果等来的却是。
“那又如何?”祁浮生无所谓。
展颜:啊?!
“我喜欢的是十一年前救了我的展颜,但也是花朝节关心我孤不孤单的展颜。
“是告诉我汤圆很甜的你。
“是会为我许愿的你。
“也是会给我买花灯的你。”
祁浮生认真道。
这……展颜听着他这么一长段的深情告白,第一反应是觉得离谱又无措,她应该没有拿错剧本吧,但是现在怎么看都像是恶毒女二攻略病娇男二的剧本,而且还是已经成功版本的。
不不不!她要的效果不是这样的。
展颜:“你要不再想想呢,说不定冷静之后就会后悔的。”
她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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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祁浮生显然不在意。
祁浮生以为展颜如今这般推拒,还是在害怕他之前表现出来的杀意,只能是退后一步,妥协道:“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心意。”
完了,道理这事儿说不通了,展颜无奈挠挠脑袋。
好在小命奇迹般地保住了,为了转移话题,展颜:“你看这雨已经差不多停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别让其他人担心了。”
“嗯。”祁浮生应到。
展颜捡起帷帽重新戴上,率先往正殿走,才没走几步,头上就笼罩下一片阴影。
“这么点雨,不用打伞了吧。”
祁浮生将伞向着展颜那边倾斜:“不行,会染上风寒的。”
展颜走着,祁浮生没有再说话,只是亦步亦趋地走在她身边,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展颜觉的是性格的原因,即使是在心情不错的状态下,祁浮生的音调也是淡淡的,与祁季的完全不同。
说到祁季……
***
展颜回府之后,迫不及待地冲了个澡,然后扑进了柔软的床铺里,今天出去忙了一天,可是把她给累坏了,再加上祁浮生那一出,真算得上是身心俱疲。抱着自己松软的枕头,展颜直呼舒坦,她叫出系统。
“叮——”熟悉的提示音。
“宿主!统统真的好想你啊!”系统出现,二话不说,直接上来就是一句撒娇。
展颜又被雷到,统统?这家伙什么时候有名字的?
“呃……你最近更新的怎么样?还有,有查到男女主的好感度为什么没有上升吗?”
“好感度统计一切正常,没有查到什么不同。”系统遗憾道,但随后又兴奋起来,“但是更新之后我有了很大的收获!”
“哦?什么?”展颜来了兴趣,这是又有什么可以帮助她推进任务进度的好东西了?
系统:“我有名字啦!”
展颜:“……”
系统:“叫统统!”
展颜:“……”
系统:“……”
“没了?”展颜疑问。
这家伙是把上头拨下来更新的财力都用来给自己取名字了?
统统?饭桶的桶吗?展颜心里吐槽着,但觉得不太礼貌,她没有说出来。
“没了!这个名字是宿主一号给我取的!”统统不知道展颜的真实想法,高兴道。
“宿主一号?”展颜回神,“祁季?他不是还在祁浮生的身体里吗?怎么给你取的名字?”
“对啦!这就是统统今天还要和宿主说的第二个好消息,宿主一号的灵魂强度在增加,昨天我和宿主一号已经可以进行意识交流了!过不了多久,宿主一号就会拿回身体的主动权,宿主注意辨别!”
统统在展颜面前飞过来飞过去,兴奋极了,一个白色的小光点上下飞舞着。
终于有个让展颜高兴的消息了,她松了口气躺倒在床榻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顺带打了个哈欠。
“哦对了!那个角色库再给我看看统统!”展颜突然想看看祁浮生对自己的好感程度,毕竟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半透明的书册再一次漂浮在展颜面前,她翻阅起来,看了一眼祁泽川和展清梦的好感度数据。
50%
狩猎那日明明就是35%。
展颜指着书册上的50%,质问统统:“你不是说还是35%吗?那这个是什么?”
统统:“那统统就不知道了,系统显示还是35%。”
一定是更新的bug,展颜认定,算了说不定过段时间就纠正了。她继续向后翻,找到了祁浮生的那一页。
在角落里,原先写着展清梦名字的地方,如今赫然呈现着展颜的名字,紧随其后的括号里,是明晃晃的100%。
这么热烈的吗?展颜眼前一黑。
完喽,真赖上了。
39.回归
自从在香积寺祁浮生明确自己的心意之后,展颜每日总是能收到各种各样的礼物。
是的,这回是真给她的了。
知道她喜欢好吃的,新奇的东西,祁浮生每次送来的东西不是京城里最近火得不行的吃食,就是一些外邦人进京带来的小玩意儿。
除此之外,每次连带着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信,不长不短,句句透着关心。
但在展颜看来这东西仿佛就在跟她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会一直等到你答应,再不济,就上点手段。
反正这次是祁浮生自己想给她写信的,那回不回就全凭展颜自己的心情。
她一封也没回过。
我会不会有点飘了?展颜自我反思,但管他呢,能不写就不写,当字是自动写出来的吗,很费脑的好不好。
说不定不回信,不见人,不理睬,祁浮生的热情就会归于平静,至少展颜是这么想的。
清闲日子还没过几天,一个预料之中的麻烦又赶趟似的跟上来。傅朝尘生辰宴的单子上,展颜的名字紧跟在展五德的后面,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傅朝尘还加上了展清梦等一众女眷的名字,还不乏一些京城里的富贵子弟。
在一些人看来是三皇子念着兄弟情,生辰宴邀请兄弟实属正常,再不然就是到年纪了,也该为空着的皇子妃的位置考虑考虑。只有展颜知道,傅朝尘为了不把事情办的太过于显眼,为了和她套近乎干脆邀请了与她年龄相仿的所有人,这样一来,她爹也就没有办法再推辞了。
展颜躺在院子里新搬出来的榻上,想着明日的生辰宴。
重点防备对象:傅朝尘。
重点回避对象:祁浮生。
重点保护对象:祁泽川和展清梦。
牢牢记住三重点原则。
“哎——”展颜倚在榻子的软垫上直叹气,一闲下来就开始了每日的控诉环节。她现在是急得焦头烂额,结果祁季那个家伙呢,还不回来还不回来。
展颜揪着摆在果盘上用来装饰的树叶,一片一片地拔下来。
“回来……
“还没回来……”
……
最后一片叶子了,展颜揪下:“回来……”
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哎呀,她这是在干什么,又搞这些有的没的。展颜晃晃脑袋,拍拍自己的脸回过神。
哎?话说今天祁浮生要送的东西怎么还没有送来,难不成这家伙真放弃了?
思及此,展颜忽然听见院墙的墙头上传来隐隐约约的窸窣动静,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哎呦”一声痛呼,紧接着就是有人摔在地上的声音。
为了防止有人翻自己的墙头,展颜特地在墙头上抹了自制的打滑剂,就类似于现实世界中的肥皂水之类的,但是这种打滑剂是由书里一种特殊的果子碾碎制成的,打滑的威力那是更上一层楼。就算是翻墙技术再好的人也不免要注意平衡,否则——
就会像现在坐在展颜面前的这个人一样,摔个手足无措。
祁浮生是真没想到展颜还留了这么一手。
“你没事往墙上抹这种东西干什么?摔死我了。”
祁……祁浮生?怎么说曹操曹操到,今日没有送东西,今日是把他自己给送来了。
“傻站着干什么。”祁浮生站起来,拍拍衣服上沾上的灰,看着面前这个呆楞住的展颜,就知道她还没有认出他来。
今天的祁浮生怎么有点奇怪。一个念头在展颜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难不成……在看到祁浮生脸上那熟悉的欠揍笑容时,展颜惊喜万分。
“没错,看这么久总认出来了吧,你伟大的编辑我回来了,还不快来问安?”
臭屁鬼,嘴还是那么欠。
还有,玄学有时候还挺好用的。
……
祁浮生一点都不客气地坐在展颜的榻子上,安逸极了,展颜绕着榻子一圈圈地走着,眼睛紧紧盯着这个刚拿回身体主导权的编辑,不时敲敲他左边的手臂,踢踢他右边的腿。
嗯,是真的没错。展颜搬来张椅子坐在祁浮生的对面。
“看够了?”祁浮生道,“这只手还没捏呢,要不再确认一下?”
展颜瞪了他一眼,把他伸出来的手打了回去。
“你还有脸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躲清闲的日子里,我在经历什么,上要推进任务进度,下要应对随时可能杀了我的‘你’,还要抽空应付傅朝尘那个大魔王。”
“有这么夸张?”祁浮生看着面前这个皱着张小脸,绘声绘色吐苦水的展颜笑道。
“有!”
“我怎么记得那家伙好像很喜欢你来着,还说什么会让你看到他的心意?”
嗯?谁?展颜闻言先是一脸懵,随后反应过来,祁浮生说的是他的原主版本。
展颜有点不自在:“呃……那还不是因为我有魅力。”
对头对头,一定是这样。
她讲完才又觉得不对劲,好家伙,祁浮生是故意在旧事重提。统统说过什么来着,祁浮生身体里的两个灵魂是共生的。
“所以之前发生的所有事,你都知道?”展颜对这种感觉很是好奇。
“对啊,就像是开了上帝视角看电影一样,除了祁浮生的内心戏,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我都知道。”祁浮生略带骄傲的回答。
他这几天看到了祁浮生把自己书房屏风后面的那副画拆了,一把火毫不留情就烧了个一干二净。随后又是铺上了千金买来的名贵纸张,开始一笔一画地描摹起展颜的眉眼。
京城里外邦人的集市是去过好几次的,糕点铺子是逛过好几家的,专找甜的买。
好像还真是很关心这个涉世未深的家伙,祁浮生想着。
展颜看着突然沉默若有所思的祁浮生:“如何如何,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吗?”
“……没有。”祁浮生没说。
“这么无聊啊。”展颜表示遗憾,她还以为可以知道一些祁浮生没有说出来的事情。
祁浮生转移话题:“明日傅朝尘的生辰宴你得到消息了?”前几日祁府也收到了三皇子生辰宴的邀请帖。
展颜:“知道啊。”
祁浮生:“想好要怎么改剧情了?”
听到祁浮生的问题,展颜才想起来这家伙好像还不知道花朝节傅朝尘找她的事情。于是她又花了点时间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祁浮生同步。
“所以傅朝尘现在盯上的人变成我了。”展颜轻飘飘地说,毫不在意,甚至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祁浮生却皱眉,语气里带着点不悦:“他看上你了?”
“什么看不看上的!是盯上!”展颜纠正他。
“没区别。”
怎么没区别?看上是真情实感,盯上的话更符合傅朝尘毫无感情可言的人设。展颜默默吐槽祁浮生的不严谨。
“还是说,你在关心我?”正所谓关心则乱嘛,展颜见祁浮生这态度,故意揶揄道,以报他这几日躲清闲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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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浮生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呵呵尬笑两声,“你是不是忘了我的任务是要保证你的安全。”
哦,对哦,好像是的。这样看来他急一点也是正常。
“放心放心,你就看着吧,明日生辰宴来的人不少,但朝里有权有势的人不多,大都是你我同龄人,可见傅朝尘他也没那么急,只是想弄出点传言,没想来真的。”
祁浮生想想,还是不放心展颜,上次狩猎那次的意外就已经把他吓得够呛:“最好是,明日我就在站你边上了。”
展颜瘫在椅子上,算了由他去好了,毕竟刚回来殷勤点也正常,表现欲嘛她都懂。
***
祁浮生被额角传来的剧痛疼到清醒。
冒着冷汗,身前的衣襟都被打湿,祁浮生咬着牙,看起来万分痛苦,强忍着压着痛苦坐起身。
月亮还挂在天上,夜还深着。
细细麻麻的痛感一日比一日强硬。
“真有这么痛?”一道声音在祁浮生的脑海里响起。
祁季只能看到他竭力撑着脑袋传来的触感,但是感受不到那股钻进脊髓般的疼痛。
祁浮生脸上的震惊一闪而过,随后语气森森道:“……来了。”
祁季来了,这具身体现如今的另一位主人来了。
“又要夺回主导权了?”祁浮生知道祁季是和展颜从一个地方来的,他们也许还会一起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那个展颜在花朝提过的家。
一想到这个,祁浮生就嫉妒到要命,此刻的头疼与此相比起来甚至都不算什么。
祁季等着他继续说,感受着自己渐渐有了实体。
可等了半天,却只听祁浮生道:“别让她受伤,还有,别说我坏话,不然等我回来有你好看!”
“不用你说,我也不会让她受伤。”祁季抬了抬手臂。
祁浮生的声音彻底消失。
***
生辰宴在三皇子宫墙之外的别院里举办。
展颜与展清梦共乘一车,到达别院的时候已经挺晚了。
“阿颜快些,爹早就已经到了,我们若是在今日迟到,就是驳了三殿下的面子,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展清梦拉着展颜的手快步进了别院。
展颜连连点头。
总算是紧赶慢赶赶上了,还未开宴,下人领着展家的两位姑娘先去了后院。
女眷们大都聚在这里,老一辈的聊着家长里短,同展颜一辈的则是大堆小堆地错落分布,大多是都在聊着这位邀请她们来生辰宴的三皇子殿下。
人人脸上都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今日姜燕回未来,展清梦就代替展家去与各位夫人长辈寒暄,展颜没事干,又怕跟着展清梦一同去会说错话,就找了个无人在意的角落一个人坐着发呆。
后院为了给女眷们提供临时休憩的地方用屏风隔出了好几个位面,展颜坐的这个地方最偏僻,边上就紧贴着院墙。
侍者为她端来一杯凉茶,日子渐渐入夏,即使太阳快要落山,还是闷热得紧。
展颜接过,道了声谢便埋头喝了一大口。
呼——渴死了。
“我们上次一起去了难民的破屋棚子煽风点火过,但是按着现下来看,那些难民没有要找展颜麻烦的意思。”有道女声从隔壁的位面里响起。
展颜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
哦?还有她的参与?展颜不舍地放下手里的茶盏,微微俯身贴近屏风,她这边背光,屏风上倒不出她的影子。
40.生辰宴1
“她竟然躲过去了?也不知道上次那个毛头小子有没有找她的麻烦。”
“你们就仅仅是去寻了那些贱民,却连跟着都不会吗?”一道略微尖利的嗓音,展颜听出来,说此话的人是白瑾瓷。
“这……”对面的姑娘嗫嚅着,没再吭声。
隔壁位面沉默一瞬,展颜往屏风边上更靠近几分。
难怪了,她就说为什么京城里对她有敌意的姑娘多了起来,她寻思着自从穿过来之后没干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啊?
男人没抢,贪官没当,也没有脑子不好跑去雌竞,甚至相较于以往的她安分了不少,为何会平白无故多了这么多对头。
如今真相大白,原来是白瑾瓷吹的耳旁风,其后也定少不了阮芊芊的教唆,展颜肯定。
但是以何种理由令她成了众人的假想敌,展颜还是不得而知。
“几日前施粥那日我也在香积寺。”一个姑娘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我出正殿的时候,正巧看见展颜和我们那日一起寻到的那个小男孩在一起,两人关系一看就不简单,说说笑笑的,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样子。”
也没有认识很久吧,展颜扒着石凳子的边缘边听边想着,那是她小孩缘太旺。
“你为何不早说?”
“我也没想到这个份上。”
“好了——吵闹的声音这般响,是想让周围的人都听到你们干的好事吗!”白瑾瓷压着声音怒道。
这么凶?大姐你不打算在京城里继续混了?展颜听着白瑾瓷这一声紧急叫停不禁感慨道。这些人凭啥都听她的?
氛围有点古怪紧张,就像是那种明明在斗嘴,但还是碍于面子不能说是吵架的难受感觉。
如果思考过程有实体,展颜觉得隔壁位面肯定是一片思考念头乱糟糟地打结成一团,黑压压地盘旋在上头。
“哎,不急不急。”温温柔柔的声音萦绕开来,把紧张的氛围调和得舒服多了。
是阮芊芊。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是吧?展颜了然。
阮芊芊:“妹妹们,此事未成,也不怪你们,谁让那展颜本身就是善于勾搭之人,这不你们瞧瞧?你们前脚吩咐去的人,后脚就被她说服了,如此看来,我没有骗你们吧?”
嗯?这对吗?展颜听愣了,这话她是怎么有底气说出来的,这是造谣,明晃晃的造谣!
哼,这么离谱,那些贵女们怎么可能会相信。
“嗯!阮姐姐说的对。”
“还要多谢阮姐姐与我们说,要不然我们还被展颜那和善的外表蒙在鼓里呢,还以为她改过自新,结果只是学会了伪装罢了。”
展颜:“……”有时候真的挺无助,也挺无语的。
“妹妹们莫急,今天是丧皇子殿下的生辰宴,祁二公子已经被展颜勾引住了,我们可不能再让三皇子殿下也受到她的蛊惑。”阮芊芊说得义正严辞,痛心疾首,“我已经想好了对付她的办法,定能成功,你们且看着就好。”
阮芊芊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在金顶阁看见三皇子与展颜见面的事情,若是说了,碍于三皇子的威压,想必这些官家小姐多少会忌惮,不会全心全意像现在这般听她的摆布。
办法已经想好了,就等着一会儿看展颜出丑。
屏风后的展颜坐回了原位,她沉默地又喝了一口凉茶。
……还有这种好事?
展颜不敢想象若是阮芊芊知道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高兴得不行,会是个什么表情,一定很精彩。
不用她亲自动手,就可以让傅朝尘自个儿远离她?展颜求之不得。
要是这样的话,那她可等不及要领教领教她的计划,说不定的话还陪她演上一演,也不是不可以。
***
展颜跟着展清梦进了宴席,正殿里沿着中间的长道摆着两列长桌,这些位子是留给来的几个臣子还有其夫人的。在这之后还有若干的桌子分布其后,一人一张桌,亦可以两人一张,这次的生辰宴虽有君臣,但形似家宴,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展颜自然地挨着展清梦坐下。
正殿里的人渐渐多起来,展颜觉得有几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向着自己这边瞟过来。
“祁家公子到——”传声的下人扯着嗓子喊道。
展颜向着大门的方向望过去,祁浮生走在祁泽川的身后,两人前后脚进了正殿。
祁泽川张望一番,瞧见了坐在第二排的展清梦,面色有点不自然,耳尖染上桃红,但还是迈步向着这边走来,坐在了展清梦左侧的长桌前。
啧啧啧,展颜唏嘘,用手掌托着脑袋,美滋滋地毫无顾忌地看着左边的一对璧人,虽然没有坐一张桌,但是这隐约间交错的目光更加撩人心弦。
亲眼看着自己笔下的男女主沉浸在暧昧关系里,展颜的脸都快要笑烂了。
忽然,展颜后背发凉,总觉得之前盯着她的那几束目光好像“凶狠”了不少,还没等她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肩膀上突然压上一只手,耳垂痒痒的,有股风慢悠悠地吹过来。
“在看什么?”祁浮生轻声道。
老天爷,吓死人啊!
展颜回头狠狠瞪了祁浮生一眼,可他却当做没看见一样,径直在展颜右边坐了下来。
“大哥你坐这里干啥呢?你坐你哥边上去啊。”展颜压低声音道。
她觉得自己现在十分有必要和祁浮生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然她可能还没有等到被傅朝尘刁难,就先被那些贵女们的眼神刀死了。她现在是搞明白了,为何那些姑娘们看不惯她,原是认为她红颜祸水,勾引了她们光风霁月的少年郎。
“我觉得这里就很好。”祁浮生抬手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盏酒,他认定了这个位子。
展颜:“……”你是好了,但是我就惨了呀。
他不愿意动,那她还不能动吗?展颜整好衣摆站起身,小步跑到展清梦身后的位子坐下。嘿嘿嘿,这下祁浮生总不能再跟过来吧。
祁浮生自然起身,直接和展颜共坐在了一张长桌前。
……
“你就不能不坐我边上?”展颜无奈开口。
“怎么?我记得昨天跟某人说过今日要一直待在你边上,这才过了一晚就忘了,什么记性。”
谁知道你这句话纯纯字面意思啊。展颜长叹一口气,破罐子破摔,这个固执编辑的性子她清楚,拗不过他的。
她老老实实坐回到阿姐身边,还是这个位子最安全了。
生辰宴按时开席,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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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舞女们摇摆着身姿,其后的乐师抚弄着丝竹管弦,顿时笙歌一片。
展颜吃饱喝足后就看着舞池里的美女姐姐们跳舞,好不快活。
下人们端上来了最后一道菜肴,是一道甜食。
清透的琉璃盏呈到展颜的面前,打开琉璃盖,里面是用上好的甜梨雕刻成的一整朵花,形似牡丹,伴以红枣、桂圆、花生等,闻着香甜却不腻人,看着就好吃得很。
也是吃上好东西了,展颜不禁想到,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天天熬夜点外卖,确实远没有如今吃得这般好,什么燕窝、灵芝在这里都是家常便饭,这才待了没几个月,展颜觉得她气血都足了不少。
展颜迫不及待地准备尝尝,手还没来得急抬起食箸,就被展清梦按住了手腕子。
“怎……怎么了阿姐?”
展清梦神色有些凝重,示意展颜看她面前的最后一道甜食,那是一道用白瓷碗装的普通甜汤,不只是展清梦,展颜向四周看了看,人人桌上皆是白瓷碗,倒是她显得与众不同了。
展清梦迟疑开口:“阿颜,你老实跟阿姐说,你与这三殿下可是认的?”
其实展清梦很早就已经注意到,在开宴之后,三殿下的目光就往这边看过来几次,但她当时并未多想,只当是正常,可现在展颜面前这道甜食又该如何解释?
红枣桂圆不稀奇,但在场的所有人里唯独给展颜准备了这一份,便是别有用心。
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四样若是集齐,便是下聘的礼制,如今这琉璃盏里没有莲子,看着是与下聘毫无关系,但足以令他人浮想联翩,这也是展清梦要问清楚展颜情况的原因所在。
展清梦看着展颜的目光过于担忧,展颜心里不由警铃大作,顿时也明白了过来,慌忙放下手里的食箸。
果然,傅朝尘还是动手了。
“只能算是认识,并未有其他。”展颜没有撒谎。
展清梦还欲问什么,下一句话还未问出口,只听坐在主位上的傅朝尘挥停了歌舞,开口道:“承蒙各位赏光,宾主尽欢,实乃幸事,今日是本王回京的第一个生辰,为此,本王特地备下薄礼。”
傅朝尘微微停顿,话中有话道:“如今本王替父皇管理着江南的航线,近几月传来了叫作‘煎糖为块’的做法,本王甚是新奇,就差人从江南运来了这种形似冰块的糖果,为诸位做了这份甜汤。”
形似冰块的糖果,展颜看了看面前的这份甜食,那不就是冰糖吗?
傅朝尘轻拍脑门,接着说:“哦对了,本王还特意准备了一份独特的甜食,用的是新供的糖梨,又请了本王从江南一并带来的雕刀师傅专门刻画了一朵牡丹,随机分发,不知道是哪位拿到了这份甜食?”
四座皆净,展颜低头没有说话,不要看见她啊,展颜努力刷低存在感,虽然心里明白这是徒劳无功,只是临时装死罢了。傅朝尘说是随机分发的,但是这可能吗?
曹轩坐在祁浮生的右边,兴奋地四处张望,看到展颜面前的琉璃盏,大喊道:“在这!是展颜!”
这一声,让在场的四个人面色一变。工部侍郎曹悯,太傅展五德,阮芊芊以及展颜。
我去你的,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这个时候眼神这么好使了!
41.生辰宴2
曹轩这一嗓子,着实把他爹曹悯吓了一跳,这位工部侍郎手脚并用,慌忙站起身就对着坐在主位上的傅朝尘弯腰行礼,两只遍布着皱纹的手掩在袖子里,不住得发抖,连带着袖口的衣料也是肉眼可见地颤着。
自从三殿下回京,朝廷里的势力就开始暗暗分流,工部本就与太子关系匪浅,这次站队工部原欲立于太子身后,但是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
一开始工部尚书也是这般的立场,但狩猎那日,太子将江南航线交由三殿下手下,江南的航线在工部这里算是很重要的银钱来源,尚书更是在这条航线上捞了不少好处,自然是航线在哪,他便在哪。
尚书如今倒戈偏入三殿下,而他一个尚书之下的侍郎自然被当作挡箭牌,如今是左右为难,不能让太子生疑,也不能触怒了三殿下,今日生辰宴本就已经是提着一颗心,夹着尾巴做人,可曹轩这一喊,曹悯也不知是福是祸。
“殿下!犬子出言莽撞,还望殿下莫要怪罪!”曹悯叹道。
谁料傅朝尘一点发怒的迹象都没有,反而爽朗地笑着,开口:“哈哈哈哈哈,曹公子性情着实爽快,曹侍郎倒是得了一个好儿子啊。”
曹敏虚汗直往下淌,闻言愣住,但好在三殿下确实没有生气,便苦哈哈地咧着一张笑脸识趣地坐下。
“展二姑娘。”傅朝尘开口,展颜不得不认命抬头,“今日展二姑娘拿到这份本王特意准备的菜肴,这运气,本王竟也是羡慕得很呢。”
羡慕?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展颜无力吐槽。但吐槽归吐槽,这个时候还是要端起一个笑脸的。
“多谢殿下美意,我——”
展颜的话被打断。
展五德放下酒盏,酒盏与桌面碰撞发出脆响:“殿下,小女福薄,恐怕是受不住殿下这番用心准备的佳肴啊。”展五德眼里满是担心,三殿下的心思在他这里早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但他还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
“哎。”傅朝尘摆摆手,眼里带着笑意看着展颜,“就是普通一道吃食,有什么受不受的住的,太傅言重了。二姑娘可有尝过,可是还和胃口?”
“这……”展五德被晾在一边。
展颜被傅朝尘注视着,看着面前琉璃盏里的糖梨不敢动,但是傅朝尘那眼神仿佛就在说她要是不尝尝,今天这场生辰宴是不会继续下去的。
这里面不会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吧?展颜揣测,嘴角轻微抽动。
这么想让她喝,不会投了什么为了控制她的慢行毒药吧?
展颜察觉到一旁的祁浮生捏紧了拳头,编辑大大快救她啊,但众目睽睽之下展颜不敢扭头去看祁浮生。
“叮——”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出现,是系统,肯定是祁浮生叫来的,啊啊啊,还得是他呀,展颜都紧张到忘了系统这一茬了。
“宿主宿主,发生什么了?”统统道。
“快帮我看看这份糖梨里有没有下毒啊?”展颜想到。
“呃……这个……”统统犹豫。
“你不会看不了吧?”
“……是的。”统统尴尬。
展颜天都要塌了。
“但是别担心宿主,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下毒!”统统赶忙道,重拾起展颜的希望。
“什么办法!”
“统统可以感知到宿主的身体健康状态,所以宿主只要吃一口,统统就知道有没有毒啦!”
展颜:“……”你还是滚吧。
展颜紧张咽下一口唾沫,强装镇定地拿起汤勺,就舀了一点点汤沫子。
甜汤入口,展颜却觉得发苦。
怎么样怎么样!她是不是要死掉了啊!
“宿主!没有毒!”统统高兴道。
“呼。”展颜长舒一口气,颤抖的手腕子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展五德、展清梦等众人皆是看着她,沉默着。
展颜整理好情绪,摆出一个灿烂的笑来:“很甜,殿下。”
……
这一茬就算过去了,傅朝尘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已经让众人看到了他对展颜的与众不同,点到为止,这就已经够了。
正殿里的歌舞又重新被抬了上来,宾客们就开始不拘泥于坐在座位上,开始互相走动敬起了酒。
阮芊芊坐在桌后,气得咬紧了后槽牙,殿下如此关注展颜倒是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
但是那又怎么样,她今日的这一手,定会让展颜在殿下面前颜面尽失,殿下那么清醒,肯定不会再上展颜的当。
“阮姐姐。”白瑾瓷见身边的阮芊芊有所动作。
“来,拿着。”阮芊芊将一只小玉瓶塞进白瑾瓷手里,“等会我会按照我们先前计划的那样,你找准机会把这个下到展颜的酒盏里,让她有口难辩。”
“嗯。”
一曲完毕,众人赞叹鼓掌,乐师正欲继续演奏下一曲。
“且慢。”
阮芊芊起身,缓缓迈着步子走到了正殿中央。
“殿下,今日正是殿下的生辰,芊芊不才,想要为殿下献上一舞助助兴。”阮芊芊转头看了一眼展颜。
嗯?看我干嘛?展颜本想看看阮芊芊又要作什么妖,没料到竟和她对上了视线。
“上次月试的时候,遗憾未听到展二妹妹的琴艺,殿下刚回京还不知道吧,展二妹妹的琴艺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今日她又承了殿下的恩惠,不如就请展二妹妹为我抚琴一首作为伴乐可好?”阮芊芊的后半句话是对展颜说的。
好什么好啊,一点都不好。
展颜想要拒绝。
“好啊,正巧本王也想听听展二姑娘的琴艺。”
阮芊芊一巴掌,你更是两巴掌!展颜在心里对着傅朝尘骂道。
“殿下,我今日没有带琴。”这个说辞还算可以吧。
“那又何妨?”阮芊芊指使下人从乐师那里拿来一把琴,暗中和琴师对了下眼神,得到琴师的肯定后,她忍不住勾起唇角,“这里就有一把现成的,展二妹妹,请吧。”
这把琴是她一早就准备好的。
展颜忐忑走到琴面前,今日这事怎么一件件都冲着她来啊,难道她是触犯了什么天条吗?早知道阮芊芊先前说要她难堪的事情就是让她当众弹琴,她一定收回之前口嗨说要陪她演戏的话。
不对啊,展颜坐到给她准备的椅子上,想到了什么感到一阵疑惑。
阮芊芊肯定不知道她展颜已经被调了包,在明知道她可以弹好的情况下还让她来表演,这算是哪门子让她难堪,难道?
展颜将手指抚上琴弦,在靠近岳山的位置,七弦摸起来毛毛躁躁的,像是被锋利的东西刻意割过,不正常的细。
「七弦常断,必有灾殃」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阮芊芊本就没有想让她好好弹的意思,而是想让她将琴弦弹断,在这个本该是大吉的日子里触霉头。
“如何?展二妹妹准备好了吗?”阮芊芊笑道。
笑吧,你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阮姑娘,我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你,竟要如此害我。”展颜委屈道,该演戏时候还是要演的。
“妹妹这是什么意思?”阮芊芊脸上的笑僵住。
“我方才在这琴上看见了好大的一只毒蜈蚣,这琴如何能弹?”展颜捏着嗓子。
“怎么会。”阮芊芊闻言走过来,俯身往琴面上看去,可不能因为一只无关紧要的小虫坏了她的计划。
上当了。
阮芊芊在上头检查琴面,位子上的白瑾瓷见展清梦离开了座位,看着周围没有人在盯着这张长桌,找准了机会,假装路过,将手中玉瓶里的液体倒进了展颜的杯中,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离开。
殊不知,她所做的一切,皆被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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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假寐的祁浮生收进眼底。
“呵。”有意思,祁浮生等白瑾瓷走远后,打了个哈气,随手拿起展颜桌上的酒盏,坐着向后一转身,极其自然地将展颜的酒盏与白瑾瓷的酒盏交换。
当着他的面陷害人,当他不存在吗?
祁浮生又将视线落回展颜的身上,只见她给阮芊芊让了个位子,指着琴面:“刚刚那虫子就在那里。”
“没有啊展二妹妹。”阮芊芊笑得脸都僵了。
“不可能,你看就在这!”展颜一脸认真,拉起阮芊芊的手腕,将她的手往琴面上探去。
“妹妹不会是不敢弹吧?”
“怎么会呢?”展颜缓缓道,将她的手往岳山那里带,“你看……在这!”
展颜趁她不注意,指尖一用力,阮芊芊的手被带着往上一抬,手指勾到七弦。
“嘣——”
琴弦断裂的刺耳声响令原本还有些吵嚷的正殿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这……”阮芊芊呆住了,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展颜惊讶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道,“七弦断了,‘七弦常断,必有灾殃’,阮姑娘你只是轻轻碰到了这弦,就将这琴弦碰断了,难不成,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展颜看了一眼主位上傅朝尘,他最忌讳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果然,傅朝尘眉头微皱,带着一丝不悦。
“不!不是这样的!”阮芊芊忙道。
展颜:“那是为何,好端端弦为何会断?”
“不,不是……”
“方才琴师弹得都好好的,为何一到这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展颜追问。
没等阮芊芊回答,一边的席面突然传来杯盏被打碎的声响,伴着几声嘶哑的尖叫。
白瑾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毫不知情的她拿起杯盏就一饮而下,为了防止展颜在喝下哑药之后可以有为自己辩驳的机会,阮芊芊花重金买来这哑药,饮下即刻失声,一辈子都将无法恢复。
此刻白瑾瓷只能无助地嘶吼着,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像样的音节,她看着阮芊芊寻求着帮助。
阮芊芊的的神态由无措立马转换为逃脱般的狂喜,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是白姑娘让臣女这么做的,白姑娘她心悦于殿下,她看不惯展二姑娘,这才要臣女这么做的!”
白瑾瓷闻言眼神里带着惊恐,毫无礼法可言地就往上冲,想要拉住阮芊芊问个明白,却被下人们死死拖住,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哀叫。
“臣女受到白姑娘的威胁才这般做,这把琴也是白姑娘吩咐的。还有白姑娘现在误喝下的哑药也是她给展二姑娘准备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会自己喝下了。”阮芊芊声泪俱下。
“还请殿下为臣女做主啊!”
啊?不是,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了?展颜一脸疑问。
“啊!啊……呀哇!”白瑾瓷不甘心,她痛恨地喊着。
“好了好了。”傅朝尘揉了揉太阳穴,他被吵得烦了,挥手招来殿外的护卫。
“礼部主客司郎中之女,白瑾瓷,因一己私情利用他人行害人之事,有违礼法,陷害太傅之女展颜,罪加一等,今后就将人带去城北的尼姑庵,好好修身养性去吧。”
礼部的老顽固最多,主客司郎中白家也是依附于太子,傅朝尘本就看不惯,现下刚好递给他一个机会,他不管什么真真假假,就当是给礼部一个警告。
“啊!啊!”阮芊芊被人拖走。
展颜有点喘不上来气,看着白瑾瓷在自己面前被拖出去的样子,心里闷闷的。阮芊芊真是有手段,这个时候把人推出去,真是利落,一想到要是自己今天着了她的道,难免就成了白瑾瓷这般,顿时一阵后怕。
“本王也没心气听曲了,诸位,今日的宴会就散了吧。”
傅朝尘起身,消失在屏风之后。
42.礼物
“要不我还是在这院墙上挖个狗洞吧,这样你下次再来的时候就不用小心翼翼翻墙了?”展颜躺在院里的榻上,看着第二次艰难翻过墙的祁浮生道。
这次不错,没有摔倒。
“那我谢谢你?”祁浮生掸掸身上的灰,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
展颜微收起开玩笑的脸色,好好坐正:“你去看过白瑾瓷了?”
“嗯。”祁浮生的胸脯略微起伏着,额前的细小碎发带着点潮气,“你昨日不是挺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吗,城北不远,我顺路就去看了眼。”
展颜:“如何?”她昨日见识了阮芊芊这么一出祸水东引,也是大为震惊,前一秒两人还惺惺相惜的坐在一起,后脚阮芊芊就能冷血地把人往黄泉路上推。
虽然这些“山路十八弯”的爽文谋害剧情在小说里不要太常见,但是身临其境来这么一遭还是难免有点受不住,何况祁浮生事后告诉她那杯哑药要是没有意外,八九不离十就是被她喝下的,心里更是一阵后怕。
祁浮生闻言摇摇头:“傅朝尘虽说是让白瑾瓷在城北的莲华禅院好好修身养性,到底应该是还算自由的,但我今日去了那尼姑庵,白瑾瓷客舍的外头有很多守卫,围得还很严密,我靠近不了,就只在外围站了会儿。”
“很多守卫?难道是白家派来保护白瑾瓷的?”展颜皱眉,手托着下巴琢磨着,白瑾瓷有一个哥哥叫白周,功夫还算不错,对白瑾瓷也是好得很,原书里因为心悦于阮芊芊,被阮芊芊拉进恶人阵营里当作一块免费的挡箭牌。如今白瑾瓷遭遇了不测,想要护着自己的妹妹也是正常的吧。
哎,经过这件事,这白周应该能看清阮芊芊的真面目了吧,不会再像原书里那样,阮芊芊说什么就是什么。
祁浮生思考片刻后开口:“不像。那些守卫很多穿着甲胄,要是白家人的话不会如此着装。其次,我观察了挺长时间,没有一个人进去看望过白瑾瓷,经过那间客舍的人都是被赶着绕路走。”
“我看着倒像是傅朝尘的人。”
“何出此言?”展颜好奇。
“看那些甲胄的制式定然不是金吾卫,但又和祁泽川军营里的不同,除却这两者,能有这能力的只有禁军,皇帝控制的军队。”
展颜听明白:“哦,所以就是皇室之人,白家最近得罪的只有傅朝尘。但是……罪不至此吧。”至于把人家这样子围起来吗。
“也许只是杀鸡儆猴。”祁浮生看着展颜的眼睛认真道,“礼部现在附在太子门下,傅朝尘多次私下拜会都以失败而终,这次礼部主客司自己送到他的枪口上了,不得狠狠示威?”
展颜瞪大眼睛看着祁浮生,被他说的话惊讶住。展颜不喜欢写权谋文,自认为是因为智商不够写不来弯弯绕绕的朝堂之争,所以在原书里对这权利背后的描写那是少之又少。那祁浮生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东西?”展颜问道。
祁浮生见展颜努力压抑着的崇拜眼神,心里暗爽:“你要是也经常半夜溜进自家好大爹的书房,知道的也会这么多。”
“哦,原来是当贼啊。”展颜故意道。
“你!”祁浮生被展颜的话一噎,“这明明就是求知若渴,什么当贼!”
“那就是……当一个求知若渴的贼。”展颜双手捂住嘴,摇头晃脑小声嘟囔道,但故意保证着能够让祁浮生听到的音量。
“哎!抓不到!”展颜眼见着祁浮生要起身,连忙站起,一个箭步往一旁跑开。
谁料他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在她的软塌宝座上坐下:“幼稚。”
展颜:“……”
“你昨日答应的报恩呢?”祁浮生不慌不忙道。
……记性真好,展颜盯着祁浮生半躺在她宝贝软塌上的背影想到。
展颜跑回卧房,拿出了一盒春日斋的糕点,一脸深意地摆在祁浮生面前的石桌上。祁浮生昨日换哑药救她一命的事,展颜还是感激不尽的,就答应今日给他回报。
“喏。”展颜指指盒子。
祁浮生微挑眉尾:“这么大方?”
展颜没回答,眼神瞟向一边。
祁浮生将春日斋的盒盖打开,拿着盒盖的手顿住:“……”他就知道。
春日斋精致的食盒里,现下满满当当地塞满了一整盒的瓜子。
展颜苦口婆心道:“都说礼轻情意重,不要把金钱看得那么重。贵的礼物怎么了,送不到收礼人的心坎里那就是废铁一堆!送到人心坎里的,才是重如泰山!怎么样?我知道你喜欢嗑瓜子,这个礼物还喜欢吗?”
可别说她不用心,这可是她专门找的香积寺,先前祁浮生认证过的那款瓜子。
祁浮生嘴角微抽:“……喜欢。”
“喜欢就多嗑点。”
啊哈哈哈哈哈,看见祁浮生吃瘪她好兴奋!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秋果的声音隔着院墙就远远传了进来。
“姑娘!姑娘!外头好多官家小姐来找你了!秋果拦不住!
“哎!这位姑娘要不再等等?”秋果尽力拦着,自家姑娘一早特意嘱咐过她,说是今日要在院子里忙活点私事,叫外人不要来打扰。
啊?展颜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刚刚说什么?她说很多姑娘来找我?”展颜回头问祁浮生,她在京城里也不认识几个人呢,老实本份的很。
“对啊。”祁浮生不慌不忙地抓起一把瓜子。
外头的脚步声逐渐开始变得杂乱起来,离院子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展二姑娘?”外头有人远远呼唤道。
这谁啊?这声音她也不认识啊。
展颜回头看了眼祁浮生,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冲到她的宝贝软塌前,一把揪住祁浮生的胳膊,将人拉了起来:“你快快快起来!”
幸好及时反应过来,祁浮生可是翻墙进来的,要是被别人看到他在自己的院子里,躺在她的榻子上,她的名声又要不保。
“哎!干什么。”祁浮生被她从榻子上拉起来。
展颜往院子里张望一番,现在往屋子里跑肯定是来不及了,她看到院子角落里放置着一口挺大的水缸,正好昨日水缸里的水已经用完了,现在很干燥。
好地方!展颜边把他往水缸那里拉边说:“要是被别人看到你在我这里,我名声还要不要了。”
谁料祁浮生闻言道:“那又如何,她们不是早就误会了吗。”
“这怎么能一样,她们那是听信了阮芊芊的谗言,可要是被她们亲眼瞧见误会,我就百口莫辩了!”
“你要我躲缸里头!?”祁浮生被展颜压住肩膀往水缸里头摁。
“祁浮生你就委屈一下吧,要不了多久的,马上就把你放出来。”展颜双手合十对着祁浮生满脸歉意,随后快速拿起一边木制的水缸盖子,对着祁浮生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将水缸盖了起来,还贴心地留了一条细缝给他。
这边刚盖上盖子,展颜就听见有人进了院子。
“展姑娘!”
“展姑娘好!”
“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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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
……
一群展颜有点眼熟但叫不出名字的姑娘们熟络地唤着她的名字,面上带着笑,向她走来。
这是个什么阵仗?
“姑娘?”秋果的发髻有点凌乱,她小跑过来站定在展颜身边,低声提醒道,“这些姑娘说是来赔礼道歉的,秋果说让她们等等,姑娘现下可能有事,但是这些姑娘书都不愿意等,秋果拦不住,就……”
来的有四个姑娘,展颜闻言,果真见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点东西。既然人都进来了,她也不好赶人家走不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展颜将人招呼到石桌边坐下。
“各位姑娘今日来找我不知道是有何事?”展颜有点忐忑。
坐在展颜左侧的姑娘神情懊恼又激动但是长得温温柔柔的,展颜被她猝不及防地握住手:“二姑娘,我是陈家的三姑娘陆嫣,父亲是礼部侍郎……我们之前在国子学和狩猎那日见过的。”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展颜险些没听清。
陆嫣:“今日前来,是向你赔不是的。”剩下的三个姑娘应声点头。
“二姑娘对不住,之前花朝节那日你可有被一个小乞丐捉弄?那人是我们叫来的,为的是……让你在祁二公子面前出丑。”
“但是昨日阮芊芊此等背信弃义之举我们也都看在眼里,这才明了,她的话不可信,今日特地向二姑娘你来寻求宽恕的。祁二公子固然好,但也定是因为二姑娘足够优秀,祁二公子才会对姑娘念念不忘,定然不是同阮芊芊说的那般,用的是见不得人的手段。”
展颜恍然大悟,这几人明明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她们是被昨日白瑾瓷的下场骇到了,还是想要远离阮芊芊,重新找一个靠山,但至少如今她们更加相信她。
见面前几位自幼在深闺里长大的姑娘眼里都逐渐盈满了悔恨的泪花,展颜立马就受不住了,原书里这些人可没有干过坏事,展颜怎么能忍受让美人落泪呢?这样的事情她做不到!
“哎呀,多大点事,无妨无妨。”展颜摆摆手。
“这是我们顺路买的糕点。”陆嫣等人将带来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展颜这个时候才看清,桌子上竟然摆着整整四盒春日斋的糕点。整整四盒啊!四盒!这叫顺路买的?春日斋的掌柜今日嘴都要笑烂了吧!展颜顿时对银钱的开销有了刷新认知,之前刚穿进书里的时候,她都还不好意思花府里的钱,后来稍微好点了但总觉得自己太挥霍,如今看来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陆嫣见展颜呆楞住以为她不喜欢:“二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留下来尝尝吧,就当换换口味?我们都知道祁二公子心悦姑娘非常,前段时间满京城地给姑娘寻稀罕物件,这春日斋的糕点也是挑选最新的样式每日往二姑娘这送,想必二姑娘也是吃腻了。”
“没有!”展颜突然的一声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她有点尴尬的摸摸脑袋,“我是说,祁浮生没有喜欢我,至于前段时日天天送东西来……是因为……因为……”
展颜疯狂找补:“是因为他和我打赌打输了!对就是这样的!”
“那二姑娘对祁二公子可有意思?”陆嫣好奇。
“没有!没有一点!有一点的话,我就天打五雷——”
“咔嚓!”
展颜慷慨激昂的立誓被一声清晰但却不知道从哪传来的异声打断。
嗯?哪里传来的声音?这动静怪耳熟的,像是……
展颜往石桌上看去,上头只有陆嫣她们带来的四个盒子,那她之前装瓜子的那个盒子去哪了?
43.游船1
“咔嚓……咔嚓咔嚓……”
展颜看看石桌上还遗留的几颗瓜子,又偷偷瞟了一眼祁浮生藏身的水缸。
……没跑了,这个家伙竟然在水缸里嗑瓜子?!他一定是故意的!
展颜脸色骤变,却听陆嫣道:“二姑娘,你这院子里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好像是从哪个水缸里传来的,二姑娘你要不看看,莫要是水缸用的年头久了,快要裂开也不一定,最近回暖,我家田庄里水缸也不知道坏了多少个。”另一个姑娘在一旁好心提醒道,说完就打算上前帮展颜看看情况。
展颜强装镇定,脸上摆出笑来,心里却慌得不行:“哪有什么问题呀,这水缸是昨日才刚换上的,不会有问题的,姑娘多虑……”她话还没说完,水缸里突然又传来一声“咔嚓”的脆响。
空气瞬间凝固,所有姑娘的目光如今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水缸。展颜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脑海里疯狂想着对策。
大哥你这是要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怎么办怎么办……有了!
展颜灵机一动,眼神一亮:“其实……这缸里是空的,里面放着我刚救的小野猫!只是爹娘怕我被猫伤到,不然我留着他,你们这次撞见了,可千万不要告诉我爹娘呀!”展颜说得声情并茂,很难不让人信服。
可意料之外,只见陆嫣站起身道:“我瞧瞧,我最喜欢小猫了!”
完了,失策了。
“使不得!”展颜急得跳脚,“这小野猫可凶了,会挠人呢!而且它身上还有伤,见人就躲!还是不要靠近了吧。”她一边说,一边张开双臂,像只护崽的母鸡似的挡在水缸前。
“哎我们刚刚聊到哪了来着,让这小猫自己玩会儿吧。”展颜尴尬地赶紧将人又引回桌边。
“也好。”陆嫣见展颜推辞并未强求。
“二姑娘,既然你对祁二公子无意,那三日后的游船盛宴,可要参加?”陆嫣笑盈盈道。
游船盛宴?这花朝节过了也还没一月吧,生辰宴也才刚结束,这就又有新活动了,这剧本她快刷不动了啊!
“二姑娘,去吗?”陆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游船盛宴是为了祭奠神话里为天地带来水源恩赐的神“清河”的节日。清河以身化为天地之间的潺潺流水,她的爱人为了和她永远在一起便将自己的身躯幻化为一艘永不会沉没的孤舟,生生世世与清河相守。后人口口相传,在游船盛宴这日,有情人一起乘坐一艘木舟,一同放生锦鲤,就会得到清河和她爱人的祝福。
展颜想到展清梦和祁泽川如今还在龟速行驶的任务进度条,不由心一狠。撮合男女主的好机会,她不可以放过!!!
“嗯,我会去的。”展颜道。
陆嫣闻言,弯弯的眉眼抬起:“既然如此,二姑娘可要同我们一起?听说金顶阁包下的画舫众多,不同于往年,今年来了很多江南的俊俏小倌呢!个个貌比潘安!”
个个……貌,比,潘,安?祁浮生本来藏身在缸里就有些烦闷,之前听展颜在外头说的话莫名不爽,用嗑瓜子来表达自己的不满。现在听到这句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玩,展颜这交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貌比潘安?”展颜眼睛瞬间亮了,刚要答应,就听水缸里传来“咔嚓咔嚓”如暴风骤雨般的嗑瓜子声。她眼角抽搐,干笑着摆手,“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陆嫣笑出了声,“二姑娘和王姑娘一样,去年她也是害羞得不敢去,难道只许男子出去逛青楼,还不让我们女子见几个俊俏儿郎了?”
真不愧是她写出来的书啊,展颜真想拍手叫好,没错!就应该这么想!
“我觉得的说的很有道理,我去!”展颜目光坚定。
祁浮生在缸里气得不行,手里的盒子不知道是手劲太大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被他捏得皱巴巴的。嗑瓜子的咔嚓声一阵高过一阵,活像只发怒的土拨鼠。自己在外头聊得热火朝天,感情把他放在缸里当泡菜是吧。
展颜见事况不对,后脖颈凉飕飕的,连推带哄地找了个借口,将陆嫣等人往院门送:“那个时间不早了,这缸里的小猫估计也是饿了,竟这般吵闹,不如你们先回吧。”
陆嫣被她这紧张样子逗笑:“二姑娘看来很是喜欢这只小猫呢,这猫怕是都要被你给宠坏了。”
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拱门外,展颜才长叹一口气,飞奔回水缸边,一把掀开盖子。
祁浮生的衣摆有些皱,他一步从缸里迈出来,故意没看展颜。
“祁浮生!你故意的吧!”展颜气得叉腰,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了。
祁浮生反而慢条斯理起来,将手里的盒子合上,唇角勾起一抹坏笑:“故意什么?”
“你明明知道嗑瓜子的声音很吵,还嗑得那么响,故意整我是吧!”
“有吗?我努力控制过了。”祁浮生一脸无辜道。
展颜看着这张脸,心里的滔天怒火突然像被水淹了似的,“啪”得一下就熄灭了。人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展颜内心哀嚎。
“你就不能控制不嗑嘛?”
“那不行。”祁浮生用之前展颜对他说的话回敬她,“你不是说喜欢就多嗑点?”
展颜:“……”好欠的人,急急急,手痒想打合作伙伴怎么办?
***
游船盛宴的热闹主要聚集在京城的河湖上,夜色浸透天际时,各式的画舫鳞次栉比地排列在水面上,渐渐四散开来,朱漆栏杆与挂在船檐下的鎏金灯笼互相映照着,远远望去,恍若银河倒悬,将绚烂与繁华都揉碎在一片波光粼粼之中。
“阿颜,跑慢的点,别摔了。”展清梦喊着前面兴奋不已的展颜,努力跟上她的步速。
这个好看!展颜被河边排成一列的小摊铺子吸引住了视线,拿起一支带有锦鲤纹样的细簪往头上比划。
“老板!这个多少银子!”展颜拿着簪子,朝着早已笑眯眯看着她的妇人问道。
“哎呀!姑娘真是好眼光,这可是京城里最新的样式,保准姑娘带上之后这小脸呀更加通透俏皮。”妇人一顿舌灿莲花的输出后,见展颜衣着实在不凡,断不可能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便自信地伸出一只手比出三根手指。
“三十文?”好便宜啊,展颜猜测。
妇人摇摇头,一点都不尴尬。
“那……三两?”展颜往大了猜,不会吧,一个摆在外头的小摊子,一根簪子要三两银子?
可展颜却见面前的妇人再次摇头:“是三十两,哈哈哈,姑娘真可爱。”
什么?三十两!怎么不去抢?
展颜摸了摸腰间早已变得瘪瘪的钱袋子,兴致缺缺地将手里的簪子小心放下。
她这个月的零花钱都砸到今天包的画舫里了。为了阿姐和祁泽川,展颜昨晚特地包下了一艘气派的画舫,准备到时候让他们在船上独处促进感情。
呜呜呜,我是没钱的穷光蛋一枚。展颜撇嘴收回视线。
“阿颜喜欢?阿姐给你买。”展清梦说着就要掏银子。
“不喜欢不喜欢!快走吧阿姐。”展颜赶紧制止展清梦,她今日应该是来美美谈恋爱的,可不能是来破财当冤大头的。
展颜拉着展清梦走远,祁泽川快步跟上。一个慢悠悠的身影,迈开几步,终究是停在铺子前。修长的手指拾起先前少女爱不释手的细簪。
“这个多少。”祁浮生板着脸,语气很冷。
“呃,公子三百文就可以了。”老板见祁浮生这一副令人生寒的表情,露怯道。
傻子,连砍价都不会,这么兴冲冲地去问价格,不抢你的钱抢谁的钱。祁浮生想到展颜方才吃瘪的表情不禁笑到。
“公,公子,您还买吗?”老板见祁浮生冷淡的脸上莫名浮现出的一丝笑意,更害怕了。
祁浮生将三十两银子扔给老板。
“这!谢谢公子!谢谢公子!”老板看清向她砸来的是什么东西后,顿时欣喜若狂,就差管祁浮生喊祖宗。
“三百文是这簪子的价钱,但不是她的。”
细簪被祁浮生小心揣进怀里,他头也不回地往展颜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
展颜按照一早就制定好的计划,先让阿姐和祁泽川一起逛逛,之后再在约定好的时间登上画舫。到了那个时候,她和祁浮生就躲在画舫的犄角旮旯里头,为男女主营造独处氛围。
哈哈哈,她真是撮合情侣的一把好手!展颜看着展清梦和祁泽川逐渐走远的甜蜜背影,傻笑起来。
哎?祁浮生呢?
展颜环视一圈,这才发现少了个人。算了,不管他了,反正都这么大人了,又不会走丢。
至于现在嘛……展颜意味深长的向着一侧的桥头,她要去赴陆嫣的约喽,金顶阁的小倌到底有多帅,她倒要亲眼看看!
金顶阁的画舫绝对是所有画舫里最气派的,船头立着三丈高的凤鸟,尾羽缀满了夜明珠,船舱内珠帘半卷,醇厚的酒香混合着清幽的熏香飘出画舫,引得过往的游船纷纷侧目。
“这边!”陆嫣几人早就在这等着展颜了,金顶阁的这艘画舫还没有离开桥头,她们打算在画舫离岸之前先上船玩玩,然后赶着离岸的时间点之前下船。因为金顶阁的这艘画舫只会在第二日清晨返回岸边。
展颜提着有些长的裙摆跑到陆嫣边上:“来了!”
陆嫣不等展颜喘过气来,立马攥住她的手腕:“快走快走!听画舫上的小二说那些江南新来的小倌还会跳舞!晚了连人影都瞧不见!”
展颜被她们带着,轻车熟路地进了画舫二楼的一间雅间里,屋门打开的瞬间,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展颜在桌前坐下,陆嫣对着弓着腰笑容满面迎进来的小二道:“快快!将江南来的小倌带几个来!”
只见小二挠挠脑袋,一脸为难道:“几位姑娘对不住,今个儿江南来的几位小倌一早便被……”小二没有把话说完,但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被谁包圆了?”陆嫣不耐跺脚,打断了小二的话。
小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陆嫣是金顶阁的常客,把人得罪了可不好,但金顶阁有规矩:“这……真是不好意思啊陆姑娘,这是客人的隐私,实在是……不方便透露……”
“罢了罢了!”陆嫣将人遣走,遗憾地看着展颜,“哎,还是晚来了一步,‘潘安们’被人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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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了。”
啊?见不到帅哥了?说实话,展颜是很遗憾的。
“要不上去外头瞧瞧!”陆嫣突然想到了什么,快速站起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展颜,轻声道,“去年我们几人瞧见贵宾雅间的门是用的是双面刺绣,若是找好角度,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屋子里的情况,我们要不去看看,说不定还能看见是谁截了我们的胡!”
啊?这么虎的嘛?展颜还没说什么,就被她们拽起来,往外头的长廊上带去。
“展颜你去那边看看,我去这边。”陆嫣兴奋道。
展颜没有经验,看得比较慢,每次都要找好几个角度才能看到屋子里的情况,每次看还都很不好意思,两只手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陆嫣这边就不同了,因为有经验,她看得飞快。展颜看着其他人一点不害臊的模样,再一次怀疑究竟谁是现代人——不,谁是现实世界的人。
陆嫣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有小倌的雅间,不是几个文人雅士对坐着吟诗作对,就是几个会跳舞的舞女在翩翩起舞。在她耐心耗尽要放弃的时候,最里侧的雅间里突然传来一丝轻响。
陆嫣扒住房门,向里面探头探脑,在找准角度之后,踮起的脚差点没站住,刚呼出的气瞬间半途噎在嗓子里,出也不是,进也不是。她用手擦擦眼,不敢相信地再次眯起眼往里看。
“是祁……祁二公子?”陆嫣透过屋门上的刺绣,屋内的景象让她控制不住咽下一口唾沫——祁浮生斜倚在紫檀木榻上,七八个身着月白长衫的少年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围在榻边。最俊美的那个正半跪着,吹着手里的竹笛;另外还有一个手持团扇的少年蹲在最左边,一下一下地缓缓煽动着手里的扇子。
陆嫣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不要叫出声。她这是撞见了什么场面,祁浮生?竟然是祁浮生?打死她都不敢相信是这个人啊!
“原来...他好这口啊?”陆嫣踉跄着后退,想要赶紧逃离现场,一不小心撞翻了屋门边的香炉,香灰撒在地毯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祁浮生的目光突然如鹰隼般扫向屋外:“谁!”屋内传来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还有一丝慌张,几个小倌吓得齐刷刷跪下来,膝盖撞在地上发出闷响,几个跑出来打开门,控制住陆嫣的手脚,将她带进雅间。
“祁二公子我什么都没有看到!”陆嫣声音颤抖。
祁浮生越过她往半开着的屋门外看去,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
他犹豫片刻,还是启齿道:“展颜人呢?没跟你一起?”
“展,展姑娘在的,只是现在没和我在一起。”他问什么,陆嫣就回答什么,她如今撞破了祁浮生的这档子事,他不把她暗中结果掉都算好的了,自然是言无不说。
祁浮生斟酌了一下词句:“方才的事,一个字都不许告诉展颜……还有,现在就带她下船。”
等了好久,就等到这么一句。陆嫣的脸色早已经煞白如纸,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祁……祁公子放心!我绝对不会把我看见的告诉任何人的!你不用担心!”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祁浮生还想开口解释,陆嫣却早已逃命似的跑走了。
祁浮生回头看了一眼还跪在屋子里的那些江南小倌就头疼。
“现在你们总可以退下了吧?”祁浮生无奈道。
“是的公子。”小倌们齐声应道,排着队终是缓缓退下。
祁浮生长叹一口气,终于是结束了。他先展颜一步进了这金顶阁的画舫,将江南的那批小倌全部都点了,为的就是不让展颜见。
本以为万事大吉,可谁知这些小倌点来之后不愿意好好坐着,非说什么流程不走完不能退下,祁浮生为了到时间后能脱身,只能被迫营业。
幸好没被展颜撞见,祁浮生想着,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另外一头,陆嫣离开后,马不停蹄地找到展颜,二话不说就连拖带拽地将人往船外带,后者还在挣扎。
“放开我!我还没……”展颜不想走,不是说看小倌吗?她到现在还没看到呢!
“妹妹可要自重!”陆嫣哭丧着脸捂住她的嘴,和其他几人合力将展颜往外带,她已经把刚才发生的事一股脑与同来的姑娘们说了,只是特意避开了断袖之事,“那种腌臜地方,岂是良家女子该待的?”
她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内心感叹道,可怜的展妹妹,还以为祁二公子对你……
展颜被她们推搡着下了画舫,鞋子踩在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晚上的河风还挺大,卷起了她的披帛。展颜对陆嫣话锋的转变感动奇怪:“上船前不还说见帅哥天经地义的吗,这会儿怎么……”
展颜话没说完,就又被小姐妹们捂住嘴,这回是因为她们看见了早已经站在岸边等着展颜的祁浮生。
陆嫣压低声音:“展颜我们今日还有事,可能没法陪你一起了,你看这祁二公子在这呢,我们就先走了!”说完,几人掉头就走。
“哎,不是,怎么了这是?”展颜还被蒙在鼓里。
陆嫣回头瞄了一眼,对展颜表示同情。听说断袖最恨被人撞见,万一……
哎,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人呢?展妹妹,你好自为之吧。
44.游船2
“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祁浮生用余光观察着展颜。
展颜闷闷不乐地走着,时不时叹口气还摇摇头。
“没看到江南的小倌?”祁浮生明知故问,试探道。
“对啊。”展颜接话,“说是都被一个早到的客人点完了。”
展颜转向他皱着眉头道:“也不知道是谁竟这般饥渴,点这么多小倌也不看看自己身体受不受得住。”
“咳咳——”
祁浮生被展颜这句话噎了半晌,斟酌了会儿词句才又道:“没准儿那人点了小倌,就只是听听曲子也说不准。”
却见展颜摆手:“绝无可能!江南来的小倌们是何许人也,男人的腰赛过春日的杨柳刀,吹个曲子什么的都是取悦人的一项基本技能,怎么可能会有人蠢到花这么多钱点小倌只是为了听曲子。”
祁浮生觉得有被冒犯到,但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那也说不准,也许只是因为那人有其他的需求呢。”
“其他的需求,除了男欢女爱之事,还有什么特别的吗?”展颜疑惑,她是实在是想不出——不对!难道这人不是……女的?
“你是说……”展颜逐渐面色激动,眼睛炯炯有神地与其浮生对视,“这人有难言之隐?”
“对啊。”
“这人迫不得已?”
“对啊!”
“这人是个断袖!”展颜为自己的发现感到兴奋。
“对……啊?”祁浮生看着她,有时候真搞不清楚她的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只有这种可能了呀。”展颜见祁浮生一副疑惑的样子,反而耐心给他解释,“心悦而往还不能搬到明面上,不是男欢女爱就是断袖呀!不对吗,那我再猜猜,哦对了,说不定还是那方面不行才去做的断袖!”
“你别猜了……”祁浮生打断展颜,伸手按在她的脑袋上将她的头摆正,“看路。”他要是再不打断她偏飞的想象力,这得歪到什么地方去。
经过一番交谈,展颜之前因没点到小倌的遗憾一扫而散,取而代之的是认为自己发现大秘密的惊喜,还有身侧脸色不太好的祁浮生。
沿着湖岸一路往上,不一会儿两人就走到展颜早已经包下的画舫前。
约定的时辰快到了,湖边的灯光越来越丰富明亮,展颜先行一步跳上了摇晃的画舫,祁浮生伸出一半想要扶她上船的手僵持在半空中,反应过来后不着痕迹地迅速收回。
“等会儿见着了我阿姐和你哥就编个谎说是我俩要下船,然后我们再偷偷从画舫的后头上船,可不能被他们发现了,船家我已经打点好了,到了时辰自会开船。”展颜叮嘱祁浮生。
若是展颜一开始不在船上,展清梦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和祁泽川共乘一船的,那既然这样就要使用迂回战术。
“然后呢?”祁浮生站定在船头,微微低头看着面前的展颜。
“我在这画舫里头的屋子里准备好了很多藏身的地方,还有什么待会儿要放生的锦鲤都已经在甲板上准备好了,到时候我们就在屋子里待着,确保这场约会万无一失就行。”展颜骄傲道。
“计划得这般周全?”祁浮生有点意外。
“那是!我才不是你在退稿时评价的那样,什么绣花枕头,只能干看着。怎么样?这回被我精妙绝伦的情节设计震撼到了吧?不用表扬我,我都清楚,但要是你忍不住要表扬的话我也接受。”对祁浮生每次退稿时的评语,展颜记得那是清清楚楚,尤其是这个“绣花枕头”的评价,当时看到的时候她就大为震惊,说什么她的文章辞藻华丽,没半点真实际的东西,但是这是感情流啊,要都是干巴巴的文字,哪里来的氛围感呢。
祁浮生:“是,好多了,有进步。”眼见展颜嘴角逐渐憋不住的笑意,只觉得心底传来暖暖的异样感。
过了片刻,湖面上倒映着画舫上的烛光,展颜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数着天上的星星。祁浮生倚在一旁:“还没来?”
“指不定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话音未落,岸边传来熟悉的轻语声,展颜眼睛一亮,踮起脚尖挥舞着衣袖,“这儿!在这儿!”
展清梦在祁泽川的搀扶下登上画舫。
“啧啧啧,你看看,多绅士啊。”展颜见状对着祁浮生悄声道,似乎是对这双小情侣感到极为满意。
祁浮生愣住一瞬,没回话。
“阿姐,你们怎么才来!”展颜蹦蹦跳跳地迎上去,却在看清两人的脸色时顿住了脚步——展清梦耳尖泛红,祁泽川路的脖子都红到了衣领里。
这……这是什么情况,他们背着她走了什么羞耻的剧情吗?
祁泽川咳嗽一声,打破略显尴尬的气氛:“既已到齐,不如——”
“哎等等!”展颜突然拍手,用上了早已想好的说辞,“我说忘记了什么,原是街角有一家极好吃的酒酿丸子,每日限量供应,方才路过忘记买了。阿姐我和祁浮生先去抢了,晚了说不定就没了!”她拽住祁浮生的袖子,冲他使眼色。
祁浮生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如此确实不能错过。”他转向祁泽川,语气诚恳,“哥,你们不如先在这画舫上逛逛,我们取了东西就回。”
展清梦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展颜揪着祁浮生袖子的手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去吧,路上小心。”
祁泽川似乎还在状况之外,挠了挠头道:“那……那我们就在这儿等你们。”
展颜拉着祁浮生几乎是小跑着下了画舫,绕过船头,闪身躲进了岸边的芦苇丛中。
“你这借口未免有点太拙劣了。”祁浮生边说边伸手替展颜拨开挡在面前的芦苇叶子,“街角哪有什么酒酿丸子,亏他们没注意,要不然可就得露馅。”
“哎呀,能把人骗到就行!”展颜吐吐舌头,“快!从船尾上去!”她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沿着岸边移动,但裙摆还是被芦苇丛底部较为粗糙的根茎勾起了丝线。
祁浮生无奈摇摇头,已经能想象到这家伙回府之后发现裙角磨破时的懊恼模样。他加快步速从展颜身侧往前迈了几步。
“哎,你挤我干嘛呀?”本来走在前面,被祁浮生这几步轻松超过,展颜面前的视野都被遮挡了不少,“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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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有路吗?”这芦苇丛这么大,也不是非要和她挤一条道吧。
“想要超过你。”祁浮生没回头,只是一味走在前面用手分开芦苇丛,用脚踩实根部。
这人好胜心怎么这么重,展颜想着,看在他今日夸奖她的份上她就不与他计较了。
展颜向左走了点,想要自己走一条道,结果还没踏出几步,祁浮生又走到了她的前头。
“哎你这是——”一次是无意,这两次明显就是故意的,展颜想要问个明白。
“嘘——”祁浮生回头,右手食指放于唇前。
“到船尾了,要我帮你吗?”
展颜闭上嘴,在计划泡汤和不与祁浮生计较之间她果断选择了后者。
“我自己先上。”展颜说完就打算手撑着船尾的木板撑上去。
可船尾不同于船头,船头的甲板边有专门供人上船搭建好的木梯,船尾则是比船头高出好多,还没有木梯可踏。展颜尝试跳了几次,那动作活像是等着吃食但被拦住的小兔,蹦个不停。
这简直比墙头还难翻,展颜放弃。
“那个……祁浮生?”展颜心虚开口。
“嗯?怎么?”身后之人声音带着赤裸裸的笑意幽幽响起。
笑什么笑,她听出来了!
还问怎么,没看到她上不去嘛:“那个……帮帮我呗。”展颜又撑着船沿跳了几下,算了是真跳不上去。
“是谁刚刚说自己行,自己上的。”
“……是我,那你帮不帮嘛。”
“你求我,我就帮。”
“……”什么小学生发言啊,长这么大了还这么幼稚,展颜拗不过他,只好捏着嗓子说话,“求你了,快点。”
“这语气,听着怎么这么像在命令人。”祁浮生负手站在一边,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这人还有完没完了。
“你这性子还不如真正的祁浮生呢,人家现在可是对我百依百顺,要是遇到这种情况,不用我说——哎呦!”展颜努力抑制住喉里发出的惊叫,只觉得小腿被人往上用力一提,借着一早撑在船沿上的手,人一下子就翻进了船里,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躺在了船尾的甲板上。
船尾的木板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展颜屏住呼吸,慢慢往船前探出头,见在船头站着的展清梦二人并无察觉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再回头时,祁浮生早已悄无声息地上了船站在她身侧。
展颜:“你下次能不能换一种帮人的办法。”
“你也没提前要求啊。”祁浮生的语气欠欠的。
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展颜往前走,夜色有些浓重,船尾也没挂什么灯,她没有看见脚下甲板处的一级阶梯,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栽去。
完了,这回是真的要计划泡汤了。展颜甚至都来不及想从这级台阶摔下去会有多疼,脑子里还在疯狂找补等会儿被发现之后的借口。
意料之外,她被拽进了一个结实的怀里,耳畔被略带急促的不匀呼吸笼罩着,顿时痒痒的,温热一片。
45.游船3
“小心点。”祁浮生眼疾手快,将展颜一把揽入怀中。
这人怎么突然说话这么温柔了,展颜一时间还不适应,脸颊不自觉透出一抹红,好在光线昏暗看不真切。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就这么喜欢往地上躺,刚上船的时候在甲板上躺得还不够?”熟悉的贱嗖嗖语气,这回对味了。
方才那瞬间乱入的温柔一定是她的幻觉。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展颜反应过来自己还在祁浮生的怀里,下意识挣扎着想要脱身,慌乱之中不小心踩到祁浮生的靴面,又急忙收脚,半挂在他的身上。祁浮生闷哼一声,却还是将展颜稳稳扶住。
“慢点,除非你还想再摔一次。”
展颜顿时老实不少,祁浮生松开手。
这时,船头等候着开船时辰的老船夫看看时间,缓缓站起身,俯身拿起了船篙,吆喝一声。
“坐稳嘞,时辰到,走船!”
“哎船家。”展颜听见展清梦对着船夫道,“我们人还未到齐,可否在等一会儿?”
老船夫笑着摇摇头,向着她摆摆手缓缓道:“老夫是收了银子的,若不是主家亲自来与老夫说道,老夫可不敢误了开船的时辰。”
“这……”
“公子还是扶着姑娘站稳了,一会儿行船的时候画舫难免摇晃,莫要摔倒。”老船夫说完,转身对着一旁搭手的伙计们呵道,“起船!”
伙计们收起沉在淤泥之中的船锚,开始摇起船桨。
“算了吧,清梦。”祁泽川扶住展清梦,“阿颜和浮生在一起不会无聊的,要是还想坐船,浮生自会带她去。”
“……也是,那便好。”展清梦闻言,妥协点头。
画舫逐渐离岸,越往湖心靠,行驶得越平稳。
展颜在船尾的甲板上观察了好一会儿,等到祁泽川带着展清梦走至船一侧的甲板上坐下,才敢向前走几步。
“快!从这进到房间里!”展颜边说边往另一侧走,在画舫房间半开的窗子前停下脚步。
她一脚踩在窗子下准备好的木箱子上,翻身进了屋子。
夜风吹得画舫外头的灯笼轻轻摇晃,光晕映照在窗上,一晃一晃的将外头的剪影呈现在窗户纸上。
展颜蹑手蹑脚地走至距离展清梦二人更近的那面窗户下,熟练地在墙根处坐下开始偷听外头的两人的对话。
“哎,泽川,你在边疆许久,可有听说过这游船盛会?”展清梦的声音在还算安静的夜色里响起,打破了外头二人长久的沉默。
展颜特地交代过船夫行船的时候远离湖中心的热闹区域,毕竟较为娴静的环境才更私密嘛。
“听说过。”祁泽川闻言答道,其实他本是不清楚,但上次花朝之后,什么都不知道倒显得在清梦面前落了笑话,于是回去之后发发狠,将这京城里没经历过的佳节都学习一番,想来总是有用处的。
祁泽川继续道:“这游船盛宴是要与有情人一起放生锦鲤,方能长长久久对吗。”
展清梦没好意思答话。
哎呀这个木头脑袋,将话说得这般直白,这样子阿姐倒是不好意思提出和他一同放生锦鲤了。展颜坐在窗户后恨铁不成钢地愁眉苦脸。
“他们两个聊天,你这般感同身受做什么?”祁浮生不知什么时候靠在展颜身边的船舱墙壁上,低着头一脸好笑地看着她,悄声道。
“嘘——轻点,他们可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两块肉啊,能不感同身受吗。”展颜道。
过了良久,好在祁泽川终于反应过来。
他踌躇开口:“方才上船的时候看见画舫上早就放着几尾锦鲤,想来是船家专门放着等着客人放生的,如今着船上只有我们二人,不放生也是可惜,不如我们将它们放生了可好?”他边说边偷偷侧目观察着展清梦的表情。
展清梦微微颔首,红着脸点点头。
展颜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样的名场面看不见岂不是可惜,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悄悄地撬着木棂上糊着的窗户纸,窗户纸糊得并不是很牢,不一会儿就被展颜掀开一个小角,她眯着眼俯身向外看去。
甲板上传来展清梦轻柔的笑声,展颜看见两人的背影略显生疏地相靠在一起,银白的月光洒在二人身上,祁泽川将乘放锦鲤的器皿放置在展清梦的面前,展清梦抬手将一尾红鲤俯身放入河中,祁泽川小心地将手虚浮在她的腰前,防止她掉进湖里。
锦鲤入水时甩尾带起水花,溅落在两人的手背上,展清梦将怀里的帕子拿出来,拉过祁泽川的手帮他擦干水渍。
“你看你看,他们好甜啊!”展颜兴奋地压低声音,没有回头,只是凭借着记忆伸手往祁浮生刚才站着的地方扒拉着,想让他也过来看看。可是小手挥动良久,几次碰到祁浮生的衣服料子却都没抓住。
反而,展颜觉得身侧之人好像在往后退,若是她现在回头,就能立马知道为何。
但祁浮生显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展颜刚想回头就被祁浮生用手摁住后脑勺,他的声音有点暗哑,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隐忍:“你自己看,别闹,待会儿该被发现了。”
展颜被祁浮生按着脑袋没办法回头,向后伸的那只手还被他的另一只手抓住,毫不客气地往下一摁。
展颜:什么意思啊,莫名其妙,不就是摸到他的衣服料子了吗,又没抓住,什么时候这么金贵连衣服都不让碰。
好在外头的甜蜜场景让她现在火气全无。
为了防止暴露,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桌上放着的那一柄蜡烛燃着。
祁浮生咬着牙关,喉头上下滚动了好几次,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刚才展颜手挥动的那几下还好只是堪堪碰到,要不是他躲闪及时……
祁浮生眼神晦暗,看着外头的月光穿过窗户纸的小洞照进来,在面前女孩的睫毛上投下丝丝光影,他觉得船舱里的空气都开始变得粘稠起来。
展颜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着外头的场景不时捂嘴偷笑。
她无意间惹出来的祸,倒是让他难受得紧。
突然,甲板上传来脚步声。
“哎?他们怎么向这边走过来了?”展颜见外头的两人放完锦鲤起身向着这边走来,顿感不妙。
“外头风凉,去船舱里休息会儿吧。”祁泽川将展清梦的披风拢了拢。
展颜:不好不好!
她一个激灵直起身,将窗户纸重新糊上。
“快!快!躲起来!他们要进来了!”展颜焦急道。
屋子里有点暗,祁浮生不慌不忙地躲到房间一侧的柜子里。展颜四处张望着,想着吩咐秋果在墙角放着一个大箱子,急忙往箱子那里跑。
可等到跑到墙角,却摸了个空。
展颜:我的天!箱子呢!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从窗户上看到外头两人的剪影。
展颜看看床的位置,要跑过整间屋子,肯定是来不及了,怎么办啊!
“笨蛋!到这里来!”祁浮生站在柜子里见展颜一副找不到北的样子,只能将柜子的门打开,柜子里还有点空间,就展颜那个小身板挤一下还是可以的。
展颜回头,心里挺不情愿的,但这个时候也没得选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她咬咬牙握住祁浮生向她伸来的手,被一下子拉进柜子里。
柜门关上,唯一的一点光亮也被隔绝在外,整个空间里顿时一片漆黑。
祁浮生:“你不是说准备了很多的地方藏身吗,怎么半天都找不到一个。”他将手不着痕迹地放到身后。
展颜:“我也不知道呀,我叫秋果在墙角放了箱子的,但是刚才没找着。”
衣柜里狭小逼仄,展颜几乎整个人都贴在祁浮生的身上。要说把他当合作伙伴一点都不害羞是不可能的,祁浮生的心跳声透过胸膛传来,震得展颜耳膜有点发烫。
展颜再次开口,音色不自然:“别……别压着我。”早知道这样就让秋果准备一个大点儿的柜子了。
她想尽力往后退,至少别和祁浮生贴在一起,但柜子有点不稳,轻微摇晃着,展颜的手腕再一次被祁浮生扣住。
和之前在窗边被他摁住手不同,这次展颜觉得祁浮生握住的地方滚烫得像是要把她融化。
“再动,柜门就开了。”祁浮生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弄得她脖颈发痒,“来人了。”
柜门外传来声响,展颜听着外头的动静,展清梦和祁泽川进了船舱,房里的灯被逐一点亮,柜门中间的缝隙里透进来一点光亮。
展颜和祁浮生从缝隙里往外看,展清梦坐在桌前,祁泽川给她倒了一杯茶。
展颜心想:为了任务应该的,挤一点也无妨。
可是听着外头两人的聊天内容,展颜越来越觉得无聊。
展清梦和祁泽川还真是一对神仙似的眷侣。哪里像神仙呢?清心寡欲这个特点和神仙最像。
她记得她故事里的人设也不是这样子呀,怎么就一点激情都没有呢。展颜看久了甚至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别的小情侣这么长时间了不应该早就亲亲抱抱举高高了吗?这两人又不是还没表明心意,都是聪明人,两人的表示都这么明显了,到底在犹豫什么。难道她真的要搞些什么特殊手段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泽川,你不觉得阿颜和浮生……很般配吗?”展清梦聊着,冷不丁地开口道。
这一句话直接把展颜拉回现实。
展颜:?她好像听到了她的名字。
祁泽川憨厚的笑声响起:“我也这么觉的,花朝和狩猎那几次,浮生都很照顾阿颜。今年回京城,想来已经是好多年没见到二弟,第一次见到他一副不欲言语的样子,我还以为他的性子难处,没想到心里也是住了一个姑娘,只要阿颜在,他都开朗了许多。”
“不止!还有三殿下生辰宴那日,浮生一定要坐在阿颜身边,当时要不是人多,我多少都是要调侃一番的。”
……
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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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事?这俩人聊起她来反而来兴致了?展颜越听脸越烧,已经尴尬得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和当事人一起听着则是更加羞耻,她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祁浮生此刻脸上的表情,想来以他的性格,定然是嗤之以鼻,并且又要开始嘲笑她故事里无脑的玛丽苏脑洞。
她将头越埋越低,祁浮生你就当看不见我吧,看不见不存在,啊啊啊啊啊好尴尬啊!
除了尴尬,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里腾腾跳着,撩拨得展颜心尖痒痒的。
祁浮生本来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致,但感受到身前原本一直在不安分扭动的人倒是开始反常得一动不动,带着点好奇低头看她。
少女将脑袋埋着,刚好就靠在他身前,尽管她已经努力控制着离他远一点,但柜子里的空间毕竟狭小,没地方让她躲避,现在这样子就像是埋在他的怀里。
她这是……害羞了?
本不打算说什么,但祁浮生一想到刚才在窗户前吃的亏,心里立马升起了逗弄之意。
展颜感受到祁浮生胸膛传来逐渐剧烈的震动,耳边也传来他压抑的轻笑。
果然!她就知道他会嘲笑她!
展颜狠狠伸出手在祁浮生的腰间捏了一把。
“哎呦!”祁浮生强压住喉底发出的哼声,终于是忍不住将身后的另一只手绕到身前,将展颜不安分的手禁锢住。
“别动,怎么就不听呢,再掐就真要叫出声了,咱哥姐都说我喜欢你,要是等会儿真被发现我也没什么大事,反正他们都默认了,我再怎么样都是情理之中嘛,最多挨我哥一顿不知怜香惜玉的打,你呢?要是被发现了,要如何解释?”祁浮生有恃无恐道。
“你!”
好家伙!他还威胁上她了?虽然展颜很是不服气,但是这招确实是意外的好用。她不敢再为非作歹。
两人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姿势躲了很久,画舫重新靠岸。
“快下船吧,阿颜他们怕是等我们很久了。”
展清梦拉着祁泽川等船一停稳就急急忙忙下了船。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房里的柜门被猛地推开,展颜像只炸毛的猫一样跳了出来,她整理着凌乱的裙摆,强作镇定,方才听到的对话还在她的脑海里久久徘徊:“祁浮生,你可别因为本姑娘的魅力太大,就喜欢上我了啊!”
语气虽凶但是毫无威慑力,更像是尴尬到极致的胡言乱语,像是要为刚才在柜子里全程被压制的情况找回一点主场。
祁浮生慢条斯理地迈出柜子,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被展颜压皱的衣服,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祁浮生闻言眉一挑:“喜欢你?喜欢你我就是小狗。”他嘴比脑子快。
展颜被他这态度搞得是应也不是,应就显得她想多了,但是不应也不是,不应就显得她气势弱了一大截。
展颜纠结半天,叉着腰,却不敢看祁浮生的眼睛:“最好是!”她转身就往门外走,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哎等等!”祁浮生叫住了她。
“怎么,还想和本姑娘说什么?”展颜停下脚步。
他这是良心发现要服软了?
“你头上发带,方才在柜子里的时候弄乱了。”祁浮生指着展颜头上已经快要散开的发带道。
展颜闻言愣住,随后深吸一口气,抬手向脑袋上摸去,原本规矩绑在发髻上的发带如今是半耷拉在肩头。
展颜:又丢脸了!
她有点焦急,想要找一面镜子将还有点缠在头上的发带先解下来,重新绑好。但一着急手下的动作就越乱,发带反而缠住了她的手。
哎呀,怎么越来越乱了。
祁浮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后。
他温声道:“我来吧。”
展颜刚想说不用,就感到一双手拉住了她的发带,一点一点地解开,一丝一丝地理好。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祁浮生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穿梭着,不小心轻轻蹭过她的耳尖,惹得展颜呼吸一滞。
“好了吗?”她轻声问。
“嗯,马上。”
发带其实早就已经重新绑好了。
在展颜看不见的地方,祁浮生小心地从怀里取出先前买的那支锦鲤细簪,在她的发髻上比划了一下,轻轻插在她的发间。
祁浮生看了良久,松开手后退一步:“……好了。”
“那我走了!”少女提着裙摆,一跳一跳地跑下了船。
看着她连头都没回一下的背影,之前还在他怀里捂着的细簪已经戴在她的发间,祁浮生忍不住用手抵着下巴,直到少女的背影都已经消失在人群里,还是没有收回目光。
她这犟犟的样子……还……挺可爱的……以前怎么就没觉的呢……在想什么呢!祁浮生猛地回过神,用手敲敲脑袋,不自然地踱起了步子。
今夜游船盛会的月亮很圆,比所有灯盏合在一起还要明亮,它照出了所有人的心思,却也让所有人都蒙在了月光里。
46.婚配
“啊啊啊啊啊啊啊!”展颜一回到展府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屋子。
“姑娘,大姑娘回来的时候来寻你了,说是下画舫之后没看见姑娘和祁二公子,现在姑娘回来了可要去跟大姑娘说一声?”秋果进了屋子,寻了半天才发现展颜趴在床上。
画舫、祁二……现在这几个字眼加在一起简直让展颜没有办法思考。
展颜哭天喊地道:“不要不要,你就同阿姐说我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展颜拉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的头蒙住,便又一动不动。
秋果吩咐其他人去大姑娘的房里回话,自己则是小跑到展颜身边。
“姑娘,今天可还顺利?”
顺利?一定意义上来说是顺利的。
展颜闻言一下子坐起身,秋果的一番话让她想起了船舱里墙角那个消失的箱子。
展颜看着边上站着一脸兴奋的秋果,一改往日和善的语气:“秋果,我昨日不是让你在墙角准备一个可以躲人的箱子吗,今日我去找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看见?你可是跑哪儿躲懒去了?”
“不是的姑娘!昨日姑娘吩咐得急,一时找不到适合的箱子,但是秋果想着姑娘说要藏两个人,床后和柜子里的位置应该是够用了,就没有补上。今日姑娘又走得急,秋果没来得及说……”秋果局促不安地摸着手,等着挨训。
展颜见她这个样子,思来想去今日也没出什么不可挽回的意外,生硬的语气便又柔和下来:“算了没什么大事,别紧张。”
时辰不早了。
展颜将秋果招到身边:“帮我梳洗一下,今日我要早点歇息。”
秋果:“好的姑娘。”
秋果站到展颜身后,开始帮她拆头发,手指才刚刚触碰到自家姑娘的发丝,就注意到了那根锦鲤细簪,今日姑娘出门的时候头上好似没有戴这根簪子来着?
“哎?姑娘,这根簪子是今日游玩的时候买的吗?很是好看呢,很衬姑娘!”秋果见展颜今晚一直没怎么说话,怕她是心情不好,想要活跃下气氛。
展颜闻言不解:“簪子?什么簪子?”
“就这个,上面有锦鲤花纹的。”秋果将簪子取下,交到展颜手里。
簪子落在指间,展颜托在手里看着……是……这个!
她不是嫌贵没买吗,这簪子又不会自己长脚了跑到她的头上……展颜愣住了,今天碰过她的头发的只有……
“秋果!!!”
展颜突然叫唤的一声把秋果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紧张起来:“怎么了姑娘?”
展颜一下从床上跳下来:“你,你先出去!”
“啊?姑娘发生什么事了?”秋果被展颜推着背,往门外头走。
“没什么事!我就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去休息吧!”展颜将人推出门外。
“砰”得一声,门在秋果背后关上。
展颜呆愣愣地靠在门后,头上拆到一半的发带顺着发丝飘落到地上,她机械地蹲下身,将发带拾起,和细簪一起攥在掌心里。
屋子里很安静,她的心跳格外明显,一下一下撞着,像是要跑出来似的。
祁浮生,他怎么把这个簪子给买下来了,还偷偷……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展颜把脸埋进臂弯里,整个人都像是熟透了一样,滚烫通红。
可是……他明明说喜欢我就是小狗,没人会想真当狗吧,都发这么毒的誓了,肯定不是在说谎呀。
“叮——”
统统不合时宜地突然冒出,语气异常兴奋,“恭喜宿主!男女主好感度大幅度上升!已经达到75%!”
“哎?宿主你蹲在地上干什么?”统统在空中飞了半天没找见展颜的身影,一低头发现人正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
“宿主你怎么不说话,哎呀!宿主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统统尖叫。
“没有啦!”展颜站起身,重新坐回到床上。
她哪还有心情去想男女主好感度的事情,现在脑子里简直乱七八糟的。
统统在展颜身边飞来飞去,观察着她的面色。
就这样谁也没讲话,僵持了一会儿。
展颜突然开口道:“统统,我有一个朋友,然后她的另一个异性朋友突然默默地给她送了礼物,会是什么意思呀?”
“当然是喜欢啦!这还不简单!宿主你不是写书的吗,这点暗恋的小戏码怎么会看不破呢?”
喜欢吗?展颜想着,手不自觉收紧。
“但是那个异性朋友当面跟她说不会喜欢她……而且他们之前还是死对头……呃其实也不算是死对头,就是比较争锋相对呢?”展颜越说越激动,这一刻她觉得求知若渴这个词和她极为适配。
“这样子啊……”统统缓缓道,斟酌着。
展颜抬头看着统统在空中静止不动。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半晌,统统开口。
“是什么?”
“他心虚了,他做对不起你的事了!”
展颜疑惑:“……什么?”
统统斩钉截铁:“你看,宿主一号说了不喜欢你,但是又偷偷给你礼物,你们之前还经常对着干是吧,那不就是说明他瞒着你干了什么事,但是又不想让你知道,怕你报复他就赔礼道歉咯。”
展颜:“……”
好像还挺有道理。
那就好,那就好……展颜拍着心口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还以为祁浮生也想对她图谋不轨呢。
但是……怎么还是觉得怪怪的呢?
怎么会感觉有点失落呢?
什么鬼啊!她不会……不可能不可能!展颜强行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了几下。
她是谁啊!她可是恶毒女二号,虽然说现在只剩女二已经没有什么恶毒人设了,但是原书的设定就是女二号,女二是何许人也,是动了感情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人啊!
她怎么可以?不!这一定是错觉!
统统不都说了吗,祁浮生那是心虚赔罪,系统怎么会错呢?就是她想多了。
等等……
“我没说是我和祁浮生啊?”展颜看着又开始胡乱飞舞的统统,“你瞎猜什么!”
“我知道,我有一个朋友嘛。”统统嘿嘿两声,一摇一摆地消失了。
***
庶日一早,天才刚亮,展颜就觉得自己被人拉了起来。
“姑娘。”秋果焦急地在展颜耳边嚷嚷。
“姑娘,姑娘!”
展颜眼睛还没睁开:“哎呀,一大早的,这么早叫我干嘛呀,还让不让人——”
秋果道:“三殿下来了!”
展颜:“我管他几殿下,天上的还是地下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我还要……什么?!”
展颜本来还沉醉在被强行叫醒的起床气之中,突然一下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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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
展颜:“谁?三殿下!傅朝尘!”
“哎呀,姑娘怎么能直呼三殿下名讳。”秋果道,“姑娘莫急,三殿下现在还没到,是老爷让我来找姑娘的,说是三殿下到了府上之后肯定会要见姑娘,让姑娘还是早点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展颜一边打仗似的起床,一边心想:不是,这人有病吧,这么一大早到自己太傅府上做客,还要见人家的女儿?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
待客的前厅里,展五德和傅朝尘面对面坐着,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早已经准备好了茶具,壶里的茶正冒着热气。
“不知朝尘这一大早的就来了,也不提前几日与太傅知会一声,让太傅也好早点做些准备,现下操办的有些匆忙,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朝尘莫要见怪啊。”展五德笑呵呵地将湖里煮沸的雪水用木勺斟出,倒在傅朝尘面前的茶盏里,“这是前几月下雪时采集的无根之水,用的是上好的茶叶,定是朝尘没有尝过的。”
傅朝尘端起茶盏,抿上一口:“多谢太傅。”
微微停顿后,傅朝尘继续说道:“也是今日才得空,一时兴起想来自幼年离开京城之后就再没有见过太傅了,便来看看。太傅不必这般事事周到,朝尘今日来不为什么公事,若是太傅为接见朝尘还要特意准备一番的话,倒是显得生疏了。”
不为公事,那就是为了私事了。呸,阴谋都能说得这么好听。展颜躲在前厅的大门后,听着里头的动静。
“朝尘这才回京没几月,朝中的很多情况都还不清楚,怕自己鲁莽做错了事,还望太傅以后多多提点。”傅朝尘道。
展五德还是一脸的笑容:“莫要自谦,这几月你回朝之后的作为,已经足够让太傅大为赞叹的了。”
展颜在门外站累了,索性拿了个小马扎躲在门后坐了下来。
啧啧啧,还说不清楚局势,你就差加把火直接把东宫给烧起来了。
展颜锐评。
如今爹早已经不在朝廷上朝,空有一个虚衔,皇帝老儿按照剧情线来说也已经是病得不轻,只剩一个有势力但是没什么能力的太子和傅朝尘抗衡,他还怕做错什么事啊。
要是怕一个没收住,没做好表面功夫就把眼中钉一口气全都给干光了的话,那就当她没说。
屋里傅朝尘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这回他语气里带上了些许试探。
“其实,朝尘今日来找太傅还有一事。”
展五德语调显得有点沉:“朝尘但说无妨,要是太傅能帮上的一定帮。”
展颜觉得展五德已经猜出来傅朝尘想要说什么了。
“那朝尘便也不遮遮掩掩,开门见山了。”傅朝尘道,“不知展姑娘可否已有婚配?”
展颜在门后直摇头:这个人,还真是直接,不过他想要知道这个还不简单吗,不用派人打听都能知道的事,还要亲自来问,安的什么心。
展家两个女儿要是已有婚约,京城里谁人会不知。
明知故问,自导自演。
“梦儿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虽然婚约还不曾有,但是我已经有人选了,梦儿她也已有了心悦之人,殿下这是来晚了一步啊。”展五德道。
“这是自然,展大姑娘惊才绝艳,自是佳人难求。”傅朝尘不置可否地笑着,停顿片刻后继续道。
“可是太傅,朝尘想要问的,是太傅的二姑娘,展颜。”
47.万里斋
展五德饮下一口茶水,口间有些干涩:“三殿下,二丫头如今还小,婚嫁之事,不急。”
“无妨,本王可以等。”傅朝尘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还有些咄咄相逼的意味。
展五德开口:“婚嫁之事,还要看二丫头自己的意愿,她若是不肯,殿下便还是早早放弃为好。”
这婉拒之意,溢于言表。
没想到傅朝尘反而露出笑来,他将喝完的茶盏定定地落在桌上:“那便如太傅所说,朝尘,自会努力。”
***
马车在长街上行驶着,车轴的辗转声淹没在街市上热闹的人群中。展颜坐在马车里思索着今早的见闻。
她靠在自制的软垫上:如今男女主之间的好感度还差一点就满格了,在这紧要的关头,她可不能先出事。
今日傅朝尘来府上一叙,虽没有提出要见展颜,但是话里话外已经把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
他要娶展颜。
她得想办法将这件事拖一拖,但要是光她和祁浮生出手,这件事情恐怕还办不成,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展颜要去找个人,那人可以将这件事办到。
展颜当初写这本书的时候,想要延长傅朝尘对展清梦的攻略进度,但是怎么改剧情都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是往故事里加了一个新人物——开鸿四十九年的新科状元,孔昭邻。
家境贫寒,长得却风姿卓越,展颜给了孔昭邻每一本小说里状元郎该有的待遇,但对他性格之类的描写展颜没有花多少笔墨,毕竟一开始只是当做一个工具人嘛。
要说大致是个什么样的人的话,书里在后期展颜已经被傅朝尘关在深宫里的时候,有通过展颜的视角对孔昭邻进行过描写,大致就是一副不苟言笑的阴郁模样,但实在是聪明,被傅朝尘招入麾下,成了他的军师,帮其化解了很多麻烦事。
书里把孔昭邻的智商吹得天上地下,展颜也不知道他到底能聪明到什么程度。
幸好想起来这么一茬,得赶在傅朝尘招揽孔昭邻之前,将他拉入自己的阵营,不然到时候要是他真被傅朝尘的人带走了,展颜觉得自己还真没有把握可以斗赢。
展颜往窗边靠了靠,微微掀起一点车帘。京城的科举考试快要开始了,如今街上随处可见赶考的学子,相比花朝那日来的第一批,现下最后一批学生估摸着也已经全部到了京城。
孔昭邻家境不好,路上定是长途跋涉,到了京城之后虽然有供给学子的临时客栈可以居住,但是除却他自己带来的一些书册,再没有其他可以复习的东西。
书里有写过他没事就喜欢待在万里斋,那是京城里最大的书斋,也是唯一可以免费给学子提供书籍阅读的书斋。
展颜决定今日就去万里斋碰碰运气,孔昭邻十有八九就在那里。
马车行驶着,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
“怎么了秋果?”展颜问道。
同车夫一同坐在外头的秋果出声应道:“姑娘,是祁二公子来了。”
还没等展颜开口回应,下一秒车帘就被祁浮生掀开,在她的注视下,他如同回到家一般自然地在展颜身侧坐下。
“你怎么来了?”展颜一时有点错愕,想到昨夜自己的胡思乱想,又有点不好意思,不自然地开口问道。
“怎么,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祁浮生一副不悦的审视神色,展颜觉得他似乎有点生气,“要不是你家丫鬟今早出门的时候因为担心你,把知道的都告诉了安福,安福告诉了我,你就准备一个人对付傅朝尘?”
展颜:秋果……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
往里偷看的秋果急忙把车帘放下,规矩地在外坐好。
“说不出话了?昨晚不是还一起……”祁浮生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有些响,有些话不能让其他人听见,于是压低语调,“不是还一起做任务吗,怎么今天就一个人行动。”
展颜虽然有点尴尬,但该解释的事情还是要解释的:“我没想直接去找傅朝尘。”她偷偷抬眼看了祁浮生一眼。
“那你这是……”
“你还记得书里有一个叫孔昭邻的书生吗,就是后期当了傅朝尘谋士的那个。”
祁浮生脱口而出:“记得,所以你是想现在就找到他,把他拉进自己的阵营,先下手为强。”
“没错!”展颜点头,不愧是自己的编辑啊,一点就通。
“这可不容易。”祁浮生淡淡开口。
展颜本满面朝气,斗志颇高,被他这没来由的一句话,一时间整得疑惑万分:“为什么?”
“孔昭邻是吧,东河孔氏,这个月初三,也就是五天前到达的京城,现落脚在礼部备下的高升客栈里。”祁浮生滔滔不绝一口气说完。
他这都是从哪里知道的东西?展颜被他这一顿输出惊得合不上嘴,她这个作者都一知半解,他却连进京时间和人家祖籍都挖出来了。
“你不会又是半夜到你爹书房里当贼知道的这些吧。”展颜歪头故意调侃道。
祁浮生缓缓摇头,饶有架势道:“非也非也。你能想到找孔昭邻对付傅朝尘,我还想不到吗?你这眼神什么意思,别小看你编辑。”
展颜老实收回质疑的目光。
“傅朝尘生辰宴那日,我就已经想到要找孔昭邻,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到京城,我派了手下的人在城门口蹲人,五日前,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孔昭邻已入京。”
***
安福跟在祁浮生身后来到了高升客栈门前。
“我们的人回来禀报,说孔公子就在这落的脚。”安福低声道。
祁浮生点头,进了客栈,在一间最好的雅间里坐下。
“去请人了?”他道。
安福:“已经去了公子,估摸着快来了。”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外头还是没有半点动静,桌上的茶已经换了两次。
祁浮生看着紧闭的房门道:“人在客栈吗。”
安福有点焦急:“在的,我去看看。”
安福才走到门口,就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门外道:“公子,属下没能请来孔公子,他说——”
外头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道音调较高的声音打断,孔昭邻在门外开口道:“你这般姿态请我来,若是我不来倒是显得拂了你的面子。”
“孔公子!”外头那人惊喜万分,想要将门打开,好让孔昭邻入内,门却被孔昭邻一把摁回去。
“鄙人今日在此京城之中,不是为了见什么皇亲权贵,为的是考取功名,造福百姓。可如今科试还未开始,就有如此迂腐行径,实在令鄙人寒心。”孔昭邻义愤填膺道,“今日此门不会开,昭邻不会见座上宾,大人还是快快回去,莫要再来!”
说罢,孔昭邻拂袖而去。
***
展颜听着祁浮生的描述,那是一愣一愣的:“他真这么说?你就这么被他拒之门外,哦不对,拒之门内了,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没想到是个如此浮夸的硬骨头,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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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展颜是真不知道该笑好还是该哭好。
她都能想到孔昭邻那错付的表情。
“是啊,没有半点夸张。”祁浮生道。
“哎不对啊,他既然如此刚正不阿,又这般聪明,最后怎么会入了傅朝尘的麾下,那人专为自己谋利益,虽然表面功夫做得好,但是以孔昭邻的智商肯定能看出来呀。”展颜意识到了一个矛盾点。
“对,我也奇怪,所以你的书里一定还有其他的转机,或许这个就是关键。”祁浮生赞同道。
说话间,马车已经行驶到万里斋大门外。
秋果轻扣两下车框:“姑娘,到了。”
展颜对着祁浮生咧咧嘴,无奈道:“算了,既然已经来了,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先去碰碰运气吧。”
***
万里斋的大门常年开着,一进斋内,墨香混着旧书卷的气息扑面而来。
三层阁楼式的书斋里,顶天立地的书架从一楼排列到二楼的回廊,架子上的书籍按照固定的模式分好,每个书格都挂着竹牌子刻的标签。最贴心的是每隔着几个书架就有一个踏脚的梯子,包着防滑的棉布,供给人们踩踏拿高处的卷轴。
最高层摆着一排排的书桌,上头放着全乎的笔墨纸砚,供人们抄书用。后院是一个晒书的地方,架着一排排的竹架,还有专门提供茶水的桌案。
展颜和祁浮生迈步进了书斋。
“这里这么大,怎么找人啊?”展颜问祁浮生。
“先去最上面一层,孔昭邻经常会来这里抄书,在那的可能性比较大。”祁浮生走上楼梯。
展颜跟上。
书斋里本该很安静,但是越往上头走,吵闹声却越响。
“装什么清高啊,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有人恶狠狠道,身边还有人在应和。
这是发生什么了?展颜满脸疑惑,皱眉看向祁浮生。
祁浮生摇摇头示意她先不要轻举妄动。
两人向着喧闹的地方靠近,这才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有几人穿着还算华丽,正围着一个被摁在地上的人拳打脚踢,地上那人穿着粗布麻衣,身高不矮,但是看起来有些弱不经风,略显消瘦,一看就不是那几个人的对手。
“继续说你的大道理啊,老子看你还说不说得出来!”为首的那人又向着地上那人狠狠踢了几脚。
“还敢跟我们老大作对,穿的什么东西,比下水沟里的老鼠还不如,哈哈哈哈哈。”为首那人的小弟哄堂大笑,尖酸刻薄道,“还不快把你刚抄完的那本书给我们老大,你这乡下来的,能看懂吗!”
啧!骂得这么脏!展颜看不过去,想上前匡扶正义,却被祁浮生拉住。
“你打得过吗就上。”展颜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他紧紧抓住。
“那我也不能就这样看着他们欺负人吧。”展颜气道。
祁浮生:“再等等,万里斋都有专人把守,这里看样子是刚打起来不久,马上就会有人上来的。”
“人之质,怎能以衣着来衡量!”
被打得躺在地上的那人字字铿锵。
“麻烦!”为首的老大不悦,抬起手来又想打人。
眼看着那一拳头要往地上那人脸上打去。
忽然——
“在我地盘上想打人!问过我的意思了吗!”
一声利落,威慑力十足的女声从另一侧的廊道上传来。
江宜苏面色冷凝地出现在闹事处,后头跟着五六个带着家伙的练家子。
48.万里斋2
那是江宜苏?她怎么会在这里?
展颜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万里斋就是江宜苏手底下的产业啊。
“又来哪个多管闲事的妮子!”为首那人不耐烦道,连头都没回一下,他站得有些不稳,看起来像是刚喝了不少酒,“你说这里是你的地盘还真就是你的地盘了,真是可笑,谁人不知这万里斋是江氏名下的产业,我刘氏今日与江氏可有一笔花市上的大合作,我是刘氏嫡子刘聪!你可管不到我头上!”
江宜苏闻言,一对蛾眉轻挑,也不急着捉人:“哦?是吗?我竟不知喝了酒的醉鬼也能进这万里斋的大门,也不知我江家竟与如此败坏的家族还有这份生意往来。”
刘聪醉着还没分出个大小王,但跟在他身后的那两个跟班已经认出来江宜苏的身份,有些畏首畏尾,不敢反驳,看着江宜苏身后的练家子大气都不敢出。
江宜苏用力拍了两下手:“今日谁当的差,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能放进来!”
身后的小厮急忙回道:“回东家,是前几日刘家塞进来的工人,小的知道,立马打发走人。”
不等江宜苏开口,那人就急忙赶着下去办事。
姐姐好飒呀!展颜看呆了!这样的江宜苏和她之前在花间露看见的完全就不像是一个人。
有这样的魄力,难怪可以开出这么多远近闻名的铺子。
“大哥,别说了大哥!”两跟班低声提醒。
“你们怂什么啊!”刘聪吆喝,转过身直面江宜苏,一张坑坑洼洼的脸上充斥着酒气,泛着猪肝色,“呦,没想到,竟还是个小美人,现在和哥哥乖乖道歉,说不定哥哥还会好好疼你呢。”
展颜浑身起鸡皮疙瘩:咦惹!真恶心!
可江宜苏却面不改色。
“你休想碰那姑娘!”
原先被打得在地上站不起来的那个书生,听到刘聪的话,急得一下子捉住他的脚腕,不让他向江宜苏走近。
展颜这下子看清了他的长相,皮肤白皙,五官挺立,很是清俊,不过看着就是一副不会打架的乖模样,难怪方才不会还手。
“你还敢拦老子!”刘聪一脚,又把那人踢远了些。
哎呦,下手真重。
“将人绑起来,交由官府处置。”江宜苏手一挥,身后的练家子直接就把手里的刀架在了刘聪和他两跟班的脑袋边上。
这下子刘聪算是酒醒了,认出了江宜苏,一下子吓得腿软直往地上的跪。
“姑奶奶啊你饶了我吧,我就是一时喝醉酒误了事,再也不敢了!”刘聪叫着饶。
“现在知道求情了?今日不仅你要进官府,还有你刘家与江家的生意就此作罢。”江宜苏说出来的话骇得刘聪快要尿裤子。
“不要啊江姑娘!我家老子会把我的皮都扒了的!”刘聪等人被拖着离开了万里斋,喊叫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万里斋里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展颜二人还站着,看着江宜苏命人将那位书生从地上扶起来。
展颜见江宜苏俯身开始整理散落在地上的书籍,连忙上前帮忙:“江姐姐好久不见呀。”
“你是……”江宜苏带着笑抬头看向展颜。
“啊……我是展家的二姑娘展颜,前些日子我们在花间露见过的。”这么快就把她给忘了?展颜有些遗憾,她还想着看看可否与江宜苏套套近乎,也许能了解到一些关于孔昭邻的信息。
“哦原来是展二姑娘。”江宜苏将展颜手里的书接过来放置到书架上,“什么风竟把二姑娘给吹到万里斋来了?”
江宜苏看到了站在展颜身后的祁浮生,穿着得体,玉面英俊:“这位想必就是祁二公子了?今日这场面着实是让贵人们见笑了。”
“不妨事的。”展颜连连摆手,“其实我们今日是来——”
“姑娘,那书生不愿意上药,说是要见姑娘。”一个小丫鬟端着一盘药膏跑到江宜苏面前道。
江宜苏闻言不由一笑:“这人怎得这般倔,算了,人是在我店里伤的自然要负责到底。”语罢,接过丫鬟手里的药膏就向一旁安置书生的隔间走去。
展颜怎么能让江宜苏就这样离开她的视线,好不容易抓到一条可能可以关联到孔昭邻的人脉,她可要好好把握。
她冲到江宜苏身边拿过托盘,笑嘻嘻道:“我来吧江姐姐,你看这托盘怪沉的,你还要和那书生说道,拿着这个太不方便,我闲得很,我拿着!”
“这怎么好意思……”江宜苏还想说什么。
展颜直接打断道:“快些吧江姐姐,那书生的伤口可等不了人。”
江宜苏只好作罢,带着展颜和祁浮生进了隔间。
隔间里的那个书生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地看着手抄本,全然不顾自己脸上和身上的伤口。
这学的也太拼命了吧,展颜看着那人手指上有些可怖的伤口,想来是被刘聪踩在地上碾压的时候所伤。
“公子,为何不好好上药?”江宜苏坐在那人面前。
那人闻言却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随后向着江宜苏惶恐行了一礼。
江宜苏只觉得好笑:“公子为何要行此大礼,可是也把我当作和那刘聪一样的洪水猛兽?”
展颜眼见着那书生的面色一变,脸是一阵白一阵红。
作者的直觉告诉展颜,这人的反应不太对劲。
那书生慌张应道:“在下没有此意,是江姑娘今日救在下于危难之中,某感激不尽,只是在下身无分文,不知该如何相报。”
展颜心里紧急叫停:哎哎哎,打住打住,该不会什么以身相许的话就要冒出来了吧。
展颜听到身侧的祁浮生小声地笑出了声,就知道他也想到了这一茬。
不错不错,在她的无脑甜文里待久了,这浪漫过敏的编辑也会开始磕糖了。
“公子看我像是缺钱的人吗?”江宜苏笑着问。
那书生摇头:“江姑娘菩萨心肠,关心贫苦百姓,这是在下这几日在万里斋亲眼所见的。在下有信心在这次考试里崭露头角,夺得头筹,若是江姑娘不嫌弃在下,等到某考取功名定然回报江姑娘!”
夺得头筹?展颜看着那书生腼腆青涩的乖模样,不禁摇摇头。
这人看着不大,堪堪二十岁的模样,可是他看着江宜苏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
啧啧啧,年上不叫姐,心思有点野啊,小兄弟。
只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注定是孔昭邻的,恐怕要让这位小兄弟失望了。
“先别说什么考不考试的,你这手要是再不上药,到时候考试时候如何握笔答题。”江宜苏没有回答书生的话,从展颜拿着的托盘上取下一瓶药膏。
“把手给我。”
“这……自古男女授受不清,莫要让在下污了姑娘的名节。”那书生还要推拒。
“刚刚是谁说要报恩的,我看你这样子满嘴之乎者也的,还与我斗嘴,不像是会报恩的人。”江宜苏故意道。
书生急忙将手竖起三指做发誓状:“不是的,我——”
江宜苏趁机把他的手捉过来,将药敷上去。
展颜就在旁边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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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书生的脸越来越红,就犹如一个逐渐熟透的苹果,却怎么也不敢抽回被江宜苏握在手里的手。
展颜满脸堆笑地看着:太纯情了吧。
祁浮生看向身侧的展颜:你带出来的兵。
过了许久,江宜苏放开书生的手,那书生蜷缩几下手指,将手收了回来。
“回去这几日最好不要碰水。”江宜苏轻声嘱咐,那书生就楞楞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回话。
“听到了吗,书呆子。”
“听,听到了!”
江宜苏站起身:“今日你在我店里受伤,我理应赔不是,这隔间你以后随时可进,不用再花一分钱,还有这次受伤花的要钱都可以向万里斋来提取。我就不打扰公子看书了,祝公子金榜题名。”
江宜苏往外走,展颜和祁浮生跟上。
孔昭邻没见到,倒是看了一场闹剧。
这时。
那书生回过神来,急忙喊道:“多谢江姑娘,在下孔昭邻!江姑娘放心,我定会报答的!”
展颜闻言脚下没站稳,左脚绊右脚,向前一个踉跄。
幸好被祁浮生伸手扶住。
两人面面相觑。
啥?!
展颜震惊不已:你告诉我这个长得人畜无害,没有半点攻击力,看到喜欢的姑娘满脸通红藏不住事的奶油小生是孔昭邻!是!孔!昭!邻!
***
“那个,孔公子呀,我是江姑娘的朋友啊,我们关系很好的。”展颜脸上堆着笑,坐在孔昭邻的面前。
江宜苏走后,展颜和祁浮生就原路返回到了隔间。如今隔间里就只有他们三人。
只见孔昭邻颇有礼节地为他们二位倒了一杯茶:“是江姑娘的朋友,就是我孔某的朋友,不知二位今日还有何事?”
江宜苏不在场,这孔昭邻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面不改色心不跳,面上几乎不带半点表情。
倒是有几分背后军师的沉稳模样,但是展颜还是不敢相信这人就是孔昭邻,毕竟和她想象之中的形象相差太大了。
“敢问公子,可是孔孟之孔,河东孔氏?”展颜还是不放心。
孔昭邻点头。
是了是了,展颜长舒一口气,这人总算是找到了。
她向孔昭邻表明了来意,以及希望他可以假意接近三皇子,成为内应的事情。
本以为看在江宜苏的面子上,孔昭邻至少会犹豫一下吧。
“不可。”孔昭邻毫不犹豫道。
展颜满脸问号,祁浮生则是一副你看我说没错吧,他一定会拒绝的表情。
“孔某不参与党争。”
“这不是党争,孔公子你要不再考虑一下?再说了,你喜欢江姑娘是吧,我可以帮你追她呀,姑娘的心思我最懂了!”展颜还想再争取一下。
“不考虑,江姑娘是于我有恩。”孔昭邻的面色微变,有些结巴起来,“就算我对江姑娘有钦慕之意,那也是要自己亲自求取,怎可以假他人之手。”
完喽,真是一块硬骨头。
无论展颜与祁浮生怎样说,孔昭邻就是没有半分动摇。
最后还被双双赶出门外。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孔公子!”门在展颜身后毫不留情地关上。
“哎——”展颜长叹一口气,“现在怎么办呢,功亏一篑了?”
祁浮生思考片刻道:“也不一定,你看这孔昭邻最听谁的话?”
“目前来看,是江姑娘……你是说从江姑娘那入手!”展颜理解了祁浮生的意思,“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走!”
49.有声书和奶茶
万里斋的帐房里,江宜苏坐在书桌后,左手翻着账簿,右手打着算盘。
展颜蹑手蹑脚的从大门走进来,站在门口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和这江姑娘说熟也熟,说不熟也不熟。
祁浮生方才被安福叫走了,说是他爹找他有事,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祁浮生暂时告别展颜先回了祁府。
又是孤军奋战了,展颜不禁想,还好要面对的是个漂亮姐姐,压力顿时少了不少。
“展二姑娘这是还要在门口站多久呀,有什么话不妨进来说吧。”江宜苏没有抬头,边拨着算盘边说。
“江姐姐早就发现我啦。”展颜有点尴尬地挪步走近。
江宜苏停下手上的动作,示意展颜坐到桌前,笑着开口:“展姑娘看着不像是时常会来万里斋的样子,今日不仅来了,还待了这么久,想必不是来看书的,定还有其他事。”
展颜想求人办事,那第一步就是真诚待人,江宜苏是个聪明人,商人的眼睛是最难骗的,若是她说话还被看出来,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江姐姐聪慧,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今日我前来是来寻孔昭邻的,就是方才那位隔间内的书生。”
江宜苏偏过头又些好奇问:“找书生,不知展二姑娘找一个书生意欲何为?”
“这个……”展颜停顿,她总不能直接告诉江宜苏说孔昭邻日后会成为状元,并且会被三皇子收入麾下,而她现在要先截个胡,为自己保命吧。
这虽然是实话,但是听起来比假话还不可信。
江宜苏看出来了展颜的顾虑:“展二姑娘若是不想说就不必说,每个人都有秘密,我自不会问。”
展颜心里都要夸死这个大姐姐了,人美心善,还这么通情达理。
“那展二姑娘如今已经知道那位书生便是你要找的人,现下应当去找那书生才对,为何找上我来了?”
展颜看见江宜苏那说笑的眉眼就知道她已经全猜到了:“哎呀,江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不信你看不出那孔昭邻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你。”
“即使那书生是喜欢我,这又与二姑娘想办的事情有何种关系呢?”
“今日江姐姐见到这孔昭邻肯定全然明白,他实在是太倔了,方才我和祁公子已经苦口婆心说道了许久,可是结果还是差强人意,孔昭邻不仅没答应还把我们赶出来了。”展颜觉得这还不够惨,难以引起江宜苏的同情,于是直接上手揽住江宜苏的胳膊,可怜道:“姐姐,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吧,那孔昭邻现在是只听你的话呢!”
江宜苏被她这一搂,磨去了许多傲劲:“那你说说要我如何帮你?”
展颜见事情有戏,一下子正经起来:“不会很麻烦的,只需要江姐姐到孔昭邻跟前说上几句就成,他什么都听你的!”
“哦?那……我帮了你,我可以得到什么好处呢?”江宜苏开口,“又或是退一步说,我帮了展二姑娘之后,我怎知对我是利还是弊。展二姑娘也莫要觉得我江宜苏只论利益不讲情面,但是商人向来如此,我总是要问清楚的。”
展颜没觉得哪里不对,商人逐利,江宜苏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再正常不过,况且她们确实只见过寥寥两面,在江宜苏看来她也确实还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合伙人。
“江姑娘尽管提要求,我展颜能满足的定马上满足,如是不能满足的也尽全力让它满足!”展颜果断答道。
江宜苏有点意外地端详着展颜,声音里带上了些赞许:“先前只听闻展府的二姑娘随性,那日在花间露见过之后也只当是寻常人家娇滴滴的闺阁小姐,今日你这回答倒是有几分魄力,让我有点意外。”
江宜苏将手边的账簿拿起来掉了个头,放置在展颜的面前,指着角落处的笔记。
“既然这样,我就与二姑娘定一个交易,今日我与刘家在花市上的生意作废,对刘家不利,同样对我江家来说也是不利,这账簿上亏空的银两,我也不求二姑娘给我全数盈利回来,二姑娘只要填补回这亏空的半数我就替二姑娘与那孔昭邻说上几句。但是这填补亏空的钱可不能是现成拿来的,得是二姑娘亲自赚的,如何,二姑娘可愿意?”
江宜苏说完,当即就拿过一张纸写下了字据。
花市的生意不小,这亏空的银两自然也不少,虽说江宜苏只要展颜给填补二分之一,可这对于一个没怎么接触过生意的姑娘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江宜苏估计也是想看展颜放弃的样子,才会出了这题。可她是谁啊,展颜心里冒起一团奋斗的无名火,她,是绝对不可能说不行的!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展颜二话不说就在字据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江宜苏更欣赏展颜这股劲了:“为期一月,若是二姑娘遇到难题,这三家盈利最少的铺子可以拿去借用。”
展颜往账簿上再次看去,三家铺子的名字列如下:揽月楼,春水轩,如意茶馆。
***
第二日,展颜和祁浮生约定在如意茶馆碰面。
茶馆里还是一如往常,一楼的戏台上说着书,只是客人已经大不如他们之前来时的那样多。
“所以你就选了如意茶馆?”祁浮生听完展颜的讲述,两人坐在二楼的一间雅间里。
揽月楼是酒楼生意,春水轩是鲜花生意,这两家铺子展颜都没有去过,铺子里所做的营生也是展颜没有接触过的。相比之下,如意茶馆她熟啊,里面的生意主要是由茶叶和说书人撑起来的,产业结构比较简单,方便操作。
展颜自然就选择了如意茶馆的生意。
“对呀对呀,今天叫你来就是一起来出出主意的,怎么样,在这茶馆里坐了一下午有没有想到什么生钱的办法呀?”展颜的手指在桌上打着转,一脸期待地看着祁浮生。
江宜苏昨日就知会了如意茶馆的管事,说是接下来的一月将茶馆的一切经营权交给展二姑娘打理。
今日一早,展颜来到如意茶馆的时候就被恭恭敬敬地请到了二层,管事的还把店里卖的最好的几款茶叶和最近点的最多的画本戏文摆在展颜的面前。
祁浮生抬手翻阅了几下桌上的话本:“这故事不是上月就已经开始说了?这要再说下去,客人耳朵都要长茧子了吧。”
祁浮生说完,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看向展颜。
“你看我干嘛,怪瘆人的。”展颜觉得自己的两眼皮直跳。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那她这是来财还是招灾。
“看到这些老掉牙的情天恨海话本你就没想到什么商机?”祁浮生话有所指。
“你就别卖关子了,直说。”
“你来写。”祁浮生说着就将桌上的毛笔往展颜面前一放。
展颜愣住片刻,随后反应过来:“我写?!你的意思是让我动笔写,然后搬到戏台上让这说书人……”
这也太会压榨了吧!
“这个世界是你写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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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世界里的人大概率也就都爱看你写的东西。”祁浮生道。
“那我写书,你干什么?”展颜问。
祁浮生慷慨道:“我嘛,还是重操旧业,做你的编辑,帮你查查错别字什么的。”
“不行!我在这勤勤恳恳地写书,你这工作太清闲了,这不公平!”
“别急,我还有一个工作。”祁浮生神秘兮兮道。
“你快说!再卖关子试试!”展颜看他这一句话一个钩子的样就手痒,撸起袖子。
祁浮生摁住她蠢蠢欲动的手:“我帮你把你的书改成有声书的形式,然后再请几个说书人一起读。”
展颜手下动作一顿,有声书?
“你是说广播剧?”展颜来了兴趣。
要说她这个作者,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写的书不少,但是由于每一本书的剧情都太过于狗血,一直都是只有出版,还没有哪本书有机会被改编成广播剧的。
祁浮生点头:“帮你免费改,不收钱。怎么样,够义气吧。”
怎么办,他这个样子还是很欠揍,但是展颜确实被说动了 。
她装作一副生思熟虑的样子,不能让这个家伙看出来她很愿意,过了半晌,展颜才开口道:“那行吧。”
“还得搞点差异化,推动消费。”祁浮生见她松口,从茶盏里蘸了点茶水在桌上画起分区图,“散座听免费的章节,雅间的客人收点播费,能收听之后的收费章节——就像穿书前的付费解锁剧情。”
展颜凑过去看他在桌上画下的涂鸦,举手投足间,祁浮生抬起的手不小心触及到她的手背,两人同时缩回手,展颜又想起那晚发生的事,耳尖有点发烫,却听祁浮生恍若无事发生后的平静口吻道:“还可以卖点周边之类的,比如话本里主角的同款玉佩或者是印着台词的书签。”
不愧是金牌编辑,这吸血的招式一套一套的。
展颜现在听着他的计划,仿佛就已经看到那金元宝、银元宝直直往怀里跳的画面。
她拿起桌上的空茶盏当道具,举到嘴边模仿平常听书时候主播的腔调:“欢迎收听由如意茶馆独家冠名播出的广播剧《大燕欢喜债》,第一季第一集——”话还没说完,就被祁浮生敲了一下额头,展颜顿时龇牙咧嘴。
“别闹。”祁浮生收回手,指尖蹭过她的发顶,“还有茶叶方面的事情没有解决。”
展颜不服气地捂着额头瞪他,却见祁浮生已经低头拿过一张纸开始写写画画。
她又往那纸上看去。
“你要做……奶茶?”展颜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白纸上明晃晃的“奶茶”二字。
那她可就来劲了。
展颜夺过祁浮生手里的笔,边写边说:“珍珠奶茶、杨枝甘露、烧仙草一个都不能少,反正茶馆里的绿茶红茶多得是,再去买点红豆什么的,这不比京城里的糖水铺子好卖啊!”
祁浮生看着展颜兴奋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她的笑容还是那么有感染力:“好了好了,写这么多你做得出来吗,再说这茶好找,但是这奶你去哪里找,要自己先掏钱吗?”
对啊,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展颜被他这么一提醒,反应过来。
不过马上她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这个地方不仅牛奶的原料充足,并且一定比其他地方的便宜。
“哪?”祁浮生挑眉问道。
展颜骄傲地抬头,指着窗外的青山。
“青龙寨!”
50.大燕欢喜债
展颜和祁浮生没有拖拉,当即就备了马匹前往青龙寨。
上次那面过后,展颜就没有去过青龙寨了,之前答应凉成关于牛羊与农作物交换的工作她交给了信得过的下人去交接。
青龙寨的牛羊资源可是这京城附近最好的了,展颜觉得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
展颜和祁浮生两人一马赶到青龙寨的时候,凉成正带着村里的几个汉子研究种植农作物的方法。
虽然展颜每月都会来取牛羊,并按时送来足够的粮食,但凉成他们能发现展颜派人来取的牛羊数量一次比一次少。
这不难想,虽然青龙寨养出来的牛体格健硕,是耕田的一把好手,羊也是佳品,但毕竟是京城,种田养羊的都是少数。往城里送得久了肯定会饱和。
相反,展家送来的粮食不减反增,凉成心里过意不去,想着不能总是麻烦恩人,于是便留下一些种子尝试自己耕种。
“凉大哥!凉大哥!”展颜坐在祁浮生的前面,在离青龙寨还有百米的时候就开始叫嚷起来。
“是展姑娘!”来送水的凉钰最先看到了展颜。
祁浮生将马停稳后先行跃下马背,随后回身扶着展颜下了马。
展颜一下马就撒开了祁浮生的手,急匆匆地跑到凉成的面前,一脸兴奋道:“凉大哥,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
“就是这样!怎么样,青龙寨之后只要提供奶源,这样既可以解决京城里牛羊饱和的问题,还解决了寨子里劳动力无处使的麻烦。”展颜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自己的想法清清楚楚地表达完。
展颜:真不愧是我。
凉成重重地在桌上拍下一掌:“此法甚好!甚好啊!咱青龙寨啥都缺,就是这奶制品不缺,姑娘对我们实在有恩,凉某不知该如何回报姑娘!”
凉成说着就又要给展颜行大礼,展颜连忙将人扶起来,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举手之劳嘛。”
“快,快带着人去后面那块地上挤最新鲜的牛奶。”凉成招呼着手下的人。
展颜提出也想去看看,还想尝试一下挤牛奶,以前从来没挤过,她倒是很好奇。
成嫂本想着展颜好不容易来一趟,应该坐在屋子里好好休息休息,这种累活怎么能让她干,可最后实在是拗不过她,只能让凉钰带着展颜和祁浮生一道去了寨子后的空地。
“展姑娘小心脚下,这块地泥多,当心弄脏了鞋子。”凉钰带着展颜从寨子的后门出来。
为了防止寨子里的孩子跑到寨子后面找牛羊玩,大人们特意在这唯一一扇后门前挖了一个泥潭,这样哪个孩子要是不听话偷偷跑出来玩,只要一看鞋底就知道。
凉钰说完就不知道找什么东西去了,只余下展颜和祁浮生二人站在门口。
展颜今天穿着一双新鞋,她看着面前的泥潭左迈几步,右跨几步就是没找到落脚的好地方。
泥潭的长度有点远,她也跳不过去。
就在她决定不管脚上这双新鞋直接踏过去的时候,只觉得脚下一轻,瞬间脚不着地被人抱了起来。
一阵失重感之后,人已经稳稳被祁浮生抱在了怀里。
那张本就俊俏得没边的脸像放大了似的就在眼前。
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过。
展颜:睫毛比她的还长。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祁浮生注意到她的目光,心里暗爽故意道。
展颜连忙收回痴愣的目光,有点不自在:“这话应该是我说吧,你连招呼都不打就……”
“就什么?”祁浮生抱着展颜走在泥地里。
“我自己能走过来的。”
祁浮生闻言,只觉得她现在犟嘴的神态很是可爱:“真的?今日不是穿了新鞋,方才站在那犹豫半天都迈不出一步,你打算怎么走?”
展颜明知如此,但就是在犟嘴这件事上不愿意服输:“我能想办法自己过来,你都没让我试试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行了。”
展颜刚说完,就觉得祁浮生抱着她的手一松。
“哎哎哎!”她慌张闭眼,一下子伸手搂住祁浮生的脖子,整个人往他身上挂。
好家伙,居然敢耍她!
祁浮生见计划得逞,识趣地收紧手:“不是说自己能走,我都让你试试了,怎么还搂得这么紧。”
“哪有人说收手就收手的!看我勒不死你。”展颜说着手臂收紧。
“好了好了,再紧些就呼吸不过来了。”祁浮生讨饶。
“哼!”
……
凉钰抱着几块长木板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展姑娘被那个之前见过一次的大哥哥抱在怀里,展姑娘脸上红红的,那个大哥哥笑着,两个人看着般配得很。
凉钰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将拿来的长木板一块一块接力似的摆在泥地里,踩着一块块的木板走过了泥地。
到了放牛的地方,祁浮生把展颜放了下来。
展颜回头,正巧看见凉钰把木板收好。
展颜:……
凉钰对上展颜的目光。
凉钰:?
祁浮生:~
凉钰带着展颜往挤奶的那片空地上走。
已经有很多人在劳作。
“展姑娘就是这里。”凉钰道。
展颜听着她一声声“展姑娘”的叫着觉得怪怪的:“凉钰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我看着比你大一两岁,你叫我展姐姐或者姐姐都可以。”
展颜:也是当上姐姐了!开心开心。
凉钰犹豫半天,阿爸阿嬷都和她说展姑娘是恩人的女儿,更是恩人,要尊敬她。凉钰不敢说。
见她还是说不出,展颜佯装不高兴:“你要是还是姑娘姑娘的叫,我可就要生气喽。”
这方法奏效。
凉钰闻言立马摇头:“展姐姐。”
“哎!”展颜答应得响亮。
“那这个……”凉钰说着看向祁浮生。
哦对,差点忘记向凉钰介绍祁浮生了。展颜指着祁浮生笑道:“你可以叫他——”
“姐夫。”凉钰肯定道。
展颜:?!
祁浮生闻言也是一愣。
“不是……姐夫……吗。”凉钰想着刚才看见的那一幕,应该没错的呀。
“凉钰你肯定是——”误会了,这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展颜就被祁浮生拉住往一边走。
“你不是说要试试挤牛奶吗,现在到了怎么不去试了?”祁浮生打断展颜。
“你先等我解释完。”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还是先挤牛奶吧。”
“我觉得挺重要的。”
“算了算了。”
……
***
展颜一下子就沉浸在挤牛奶的乐趣里了,将方才的插曲抛至脑后。
凉钰觉得还是要问清楚才好,方才见展姐姐的神态不对,要是叫错了可不行。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那个大哥哥身后。
“你……不是展姐姐的相公吗?我不应该叫你姐夫吗?”凉钰不知道展姐姐有没有成亲。
祁浮生本站在离展颜不远处看着她,闻言低头看向凉钰。
他嘴角浮起一丝笑:“现在还不是姐夫……但是以后一定会是。”
凉钰好像又懂了:“那你是展姐姐的未婚夫婿。”
祁浮生停顿片刻,目光看向挤牛奶挤得不亦乐乎的展颜,唇角的笑逐渐更加明显。
“也可以这么说。”
***
只过了五日,如意茶馆的新活动就在京城里传开了。
茶馆里新推出的奶茶吸引了人们前来围观,奶茶没有一般茶带有的苦味,也比只喝牛奶来得有趣。时间久了,在京城里每人一天一杯奶茶都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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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常态。
如意茶馆的奶茶每天都供不应求。
其实奶茶还是其次,最火的当属茶馆里说书的新形式。
如意茶馆当初本就是因说书火的,只是时间久了,听的书千篇一律了些,听得人就少了。
现在不同了,京城里的少女皆知,如意茶馆最新的东家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一本话本子,故事鲜活,扣人心弦。
如今如意茶馆成了京城里的姑娘们最爱来的地方,街角的胭脂水粉铺子都失了颜色。
说书人从一开始单调的一人,增添至主角人手一人说书,配以间奏乐曲,更像是一场看不见舞台的戏曲。
因为实在是在太受欢迎,展颜为了保护说书人的隐私,特意在戏台的前面拉上一张半透明的帘子。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保护“艺人”隐私。
每天推出一款联名奶茶,什么男主同款奶绿,或者是女主同款芋泥红豆。
每天就看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往口袋里蹦,展颜别提多开心了。
今日的书刚讲完,就有富家姑娘一口气买下十杯男主的联名奶茶,免费获得一枚男主同款玉佩。
站在二层看着姑娘们围着那个得到玉佩的姑娘放声尖叫,展颜第一次体会到了资本的甜头。
祁浮生自青龙寨一别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连审她的稿子都是由秋果安福接手的。反正这个人就是不出现。
展颜偷偷给店里招牌上的一杯奶茶改名为“祁浮生同款”,本是想着捉弄一下他,指不定憋不住气马上就出现,可没想到这人没出现,但是这款奶茶的销量甚至能和话本子里男主的联名奶茶有的一拼。
展颜正想着,突然听到楼梯口有人叫她。
“展颜!”
是陆嫣。
她还穿着一身骑马服,额头上有一层薄汗,看着像是刚脱下甲胄,从军营赶过来的。
“陆嫣?!你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晚?”展颜很惊喜,游船盛宴那日陆嫣稀里糊涂地跑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她见过面了,之后一直都是写信往来,展颜也是从一封封的信里了解了陆嫣。
陆嫣是陆右将军的独女,陆将军不允许陆嫣舞刀弄枪,说什么女子就要有女子的样,特别是近几年,皇帝老儿开始有意削弱武将之后,陆将军就更不允许陆嫣动武。但是陆嫣才不听,她武试样样拔尖,立誓要当个女将军。
“我今日就只玩晚来了一会儿,怎么就抢不到联名的奶茶了!”陆嫣哀叹道。
原来是在为这事烦恼,展颜不由笑起来。
“你还笑,我的死活你都不管了。不行!你要补偿我!”陆嫣撇嘴。
“那陆将军要怎样才能原谅我呀?”展颜知晓陆嫣性子开朗,直来直去。
“你告诉我《大燕欢喜债》里的云风和巧儿什么时候在一起,我就原谅你。”陆嫣像捡了个大便宜似的笑得开心。
“真想知道?”展颜卖关子,向着陆嫣勾勾手指。
陆嫣忙不迭点头,凑过来。
突然一杯冰冰凉凉的东西塞到陆嫣的怀里。
“早就给你留好啦!”展颜坏笑。
“哎呀!你都知道了我今日是故意来晚就为了套剧情的!”陆嫣懊恼,但还是喜滋滋地开喝。
外头准备马车的侍从跑到二楼。
“姑娘,马车准备好了。”
“嗯,知道了,我马上下来。”展颜应道。
今日还要去一趟青龙寨,要把这几日的工钱和粮食一起结算给凉大哥。
“展颜你要去哪?”陆嫣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含糊地嘟囔道。
“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就坐在这好好听书吧,想要什么就和管事的说,我给你打全场友情半价。”展颜说完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如意茶馆。
陆嫣从窗户里看着一辆辆的马车随着展颜离开,心里实在好奇得紧,直接一个翻身跃出了窗外。
51.西凉主君
夜色浓重,乌云初初从残月前散开,将院子照出一片清明。
祁浮生少见地没回屋里,独自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
安福已经休息了,整个院子周围只有他一人醒着。
前几天白日里,祁浮生被他名义上的亲爹祁锋叫进了书房,彼时正与展颜待在万里斋的他,为了不引起祁峰的疑心和展颜商量过后先行回了府。
祁峰面色凝重,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个二儿子,犹豫良久终是开口。
“浮生,这几年爹知道,你心悦于展家的大姑娘清梦,但是爹还是要与你知会一声……你和她是不可能的。”祁峰停顿,“你大哥与清梦两情相悦,不过多久,为父就会亲自登门向展家为你大哥说亲……你还是好好把自己的性子收收,莫要酿成大错。”
话说完,祁峰有些紧张地看着祁浮生。
这要是之前还不知道真相的祁浮生,定然会暗地里开始谋划,毕竟原书里换亲这种违背道德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在他的眼里,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比展清梦更重要的。
但现在站在书房里的是已经换了芯子的祁浮生,这些话就犹如耳旁风,毫无攻击力。
祁浮生满不在乎,闻言倒是只有对展颜任务快要完成的喜悦。
祁浮生:不知道要是她听到这个消息,会有多开心。
祁峰以为他悲痛欲绝得疯了,本已经做好补偿这个二儿子的准备,要是他愿意放手,提什么要求他这个做父亲的都会满足。
可没想到,他竟没有一句怨言,反而神情带笑。
“知道了,爹。”祁浮生平静道。
祁峰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你,不生爹的气?”
祁浮生摇头:“大哥与展姑娘两情相悦,我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祁峰的表情有点难以捉摸。
“爹,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没有,儿子先行告退了。”
“没什么了,回去好好喝药,注意身体。”祁峰道。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祁浮生,离开前,他开口道:“爹,若是头已经不疼了,可否不用再喝药。”
“不可!”祁峰几乎是脱口而出,神情一瞬间慌张,还带着些许愧疚。
祁浮生掩饰住心底泛起的疑虑,转身离开。
***
统统盘旋在祁浮生的身边,亮亮的光点一闪一闪地照亮了祁浮生手里拿着的一张纸条。
那纸张有些陈旧残破,纸面的右下角还有三个用血印下的指纹。
签订约定之人:茴香、展五德、祁峰。
祁浮生摩挲着手里泛黄的纸张,这是从祁峰书房里的暗格偷出来的。
祁峰准备的药祁季从来就没喝过,祁浮生掌控身体之时倒药的举动也进一步加深了他对这药药效的怀疑。
“所以你就决定半夜当贼去你爹书房里偷东西了?”统统盘旋着,音调高高的。
祁浮生没搭话,只是看着纸张上的内容发呆。
纸张上有两种文字,一种他能看懂,还有一种歪歪扭扭的不像是大燕的文字。
“宿主?宿主?你听得到统统讲话吗?”统统对祁浮生不理会自己的行为感到不满,喋喋不休。
想当时宿主一号被原主的力量囚禁在意识里的时候,还是它天天陪着他聊天呢,这出来还没几个月,感情就淡了,哼。
“统统,原主是不是不会再夺回这具身体的主动权了。”祁浮生淡淡问。
“这……你为什么这么问呀?”统统有点心虚,飘动的频率都快了起来。
“我感觉他在我身体里的存在感逐渐减弱,而且。”祁浮生正色道,“他那偏头疼的毛病开始转移到我身上了。”
这几天头开始隐隐作痛,但还好,能忍得住。
统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发现了:“呃……其实也不是不能说。”
“原主因为放弃喝药这一行为偏离了原剧情的主线,那药是祁峰为了掩盖原主的记忆而制的,原主不喝药虽然要忍受头部的疼痛,但是忘却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恢复。”统统开始耐心解释,“这是原书里没有的内容,也就导致原主没有办法独自承担这份记忆,只能让宿主和原主的灵魂进行融合,替原主记住忘掉的记忆。”
“他的灵魂会和我逐渐融合?那我会失忆吗?”祁浮生皱眉。
统统忙道:“那倒不会,宿主放心。但是原主的一部分性格会影响到你,比如说什么心狠手辣呀,失忆前的高强武功呀——”
统统意识到说漏了嘴,突然止住话头。
“高强武功?原主会武功?”
“没有没有,我记错啦!”
祁浮生冷静开口:“原主是西凉的主君。”
统统尖声道:“你怎么知道的!你的记忆已经全部恢复了?你已经全部都想起来了?”它寻思着自己也没说什么呀。
“这上面的另一种文字,我今日白天在青龙寨看到过。”祁浮生将纸条举到眼前。
统统: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存在毫无用处。
“那你可以自信一点,你现在就是西凉主君。”统统破罐破摔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
“把马车停在寨子外面就行。”展颜拉开车帘,吩咐外头赶车的车夫。
“是,姑娘。”车夫将马车停稳后,展颜三两步跳下马车。
“这车的粮食你们帮着寨子里的人一起运到粮库里。”展颜指挥着带来的家丁。
展颜站在最后一辆马车后面,等着他们来卸货。
突然,马车旁传来悉悉簌簌的响声。
展颜:什么动静?!
她环绕着车子走了一圈,没有看到什么异常,但是那窸窣的声响却愈来愈明显。
展颜:这山沟沟里头不会闹鬼吧,不能呀,这里阳气这么足。
突然——
“哎呦!累死我了!”一道女声从马车底部传来。
陆嫣松开手,躺在地上。
她方才一路抱着车底的木头架子,来到了青龙寨。这会儿子实在是扛不住了。
展颜惊讶得瞪大眼睛,连忙蹲下:“陆嫣!你怎么在这!你不会一路都躲在这马车底下吧!”
陆嫣见被展颜发现,不太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嘿嘿嘿,这不是太好奇你要去哪嘛,没想到你竟然走了这么远的路。”
展颜是又心疼又好笑,赶忙将陆嫣从车底下捞起来,顺手掸掸她身上积下的灰尘:“来,快起来,下次要想跟着我直说就好。”
见陆嫣站了许久还是有点呼吸不顺,扒在车底走了这么远的山路,不累才怪。见带来的货物已经卸得差不多,展颜拉着她往青龙寨里面走,想让她坐下先歇歇。
陆嫣乖乖让她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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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路上好奇得东张西望:“哎展颜,这是哪里呀,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里还有这么一个寨子呢。”
展颜自然不能把青龙寨的真实来历如实相告,只能忽悠陆嫣:“这就是一个土匪寨子,不过这里的寨民都是好人,我也是有幸与他们认识的。”
想想还是不妥当,知道青龙寨存在的人越少越好,省的朝廷忌惮,展颜又补充道:“这寨子盛产牛奶,我铺子里的奶茶都是从这进的原料,你可要帮我守好秘密,别说去喽。”
陆嫣拍拍胸脯,一副你放心的表情:“必须的!我陆嫣嘴可严了!”展颜真好,这么重要的秘密都告诉她,一定是把她当真朋友了,陆嫣心里喜滋滋的。
哎?今日正厅里怎么都没有人?
展颜带着陆嫣走进正厅的时候,凉大哥和成嫂都不在,连凉钰和凉隼的影子都没见着。
或许人在后面那块地上?
“陆嫣你想看看挤牛奶吗?”展颜盛情邀请。
陆嫣虽然是个练武的,眼界比京城里的其他女子都要广,但也没见过挤牛奶。
两人拉着手来到寨子的后门。
为了方便展颜走路,凉成已经让人把泥潭填掉。
空地上只有凉隼忙碌的影子。
展颜客气喊道:“凉隼!”
凉隼闻声回头,正想像往日一般挥手代替应答,可今日这手却在举起时僵住。
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温婉,陆嫣有一双带着杀气的眉眼,抛去性格不谈,不认识她的人绝对会把她当作不苟言笑的冷面女将军。
被凉隼有些呆呆的眼神看得心里有点发毛,陆嫣小心翼翼地凑到展颜耳边小声道:“这寨子里的人都像他一样这么奇怪吗?”
展颜看着有些反常的凉隼一下子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凉钰将几个装满牛奶的木桶拎出来:“凉隼,你愣在这做甚?”
这才把凉隼的魂勾回来,他急忙低下头。
展颜道:“凉钰我来帮你。”
陆嫣见此不甘落后:“我也来帮忙!”说着,一个人一口气拎起四只桶。
陆嫣正走着,突然有人夺走她手里的两个桶。
陆嫣:?
凉隼说话有点结巴:“我……我帮你,你拿不动。”
展颜站在凉钰身边,像见了鬼一样:“我没听错吧,凉隼这是主动说话了?”
显然凉钰也有点惊讶:“我也是第一次见。”
展颜的恋爱雷达立马启动,准确地捕捉到信息。
展颜:这两人,有戏。
没想到下一秒——
陆嫣毫不客气地将凉隼拿走的两个桶夺回来,大声道:“怎么,看不起我?我还能拿更多!”说着,噌噌噌将桶放到车上,又跑去地上拎装满牛奶的木桶,转眼间就搬了好几趟。
“怎么样,还敢小瞧我?”陆嫣瞧着凉隼神气道。
展颜:这……
这陆嫣和没开窍的祁泽川有得一拼。
***
四人搬着木桶。
“……一定要多多来寨子,我们都很想念您。”
身后传来凉成说话的声响,展颜回头。
只见凉成和一位男子向着这边走来。
这人有点眼熟啊,展颜眯眼看过去。
“祁浮生,你怎么在这?”
52.温柔梦
“嗯?展颜你在说什么,哪里来的祁浮生?”陆嫣正提着桶经过展颜身边,闻言疑惑道,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通往寨子的那扇门前,祁浮生正和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交谈。
那人看样子对祁浮生恭恭敬敬的。天呐!这看上去身经百战的土匪头子都对祁浮生这般伏低,祁浮生的实力恐怖如斯!
陆嫣眼睛都瞪大了,将手里的木桶慌忙丢给还跟在她身后的凉隼,一把抓着展颜的手就将人拖走,藏身到一旁的棚后。
她对祁浮生的印象还停留在游船盛宴那日金顶阁的豪华画舫上。
阴森森的语气,还有……还有她亲眼看见的辣眼睛场景。
展颜本想大声招呼祁浮生,问他这几日干嘛去了人都找不着,但冷不丁被陆嫣拖走:“怎么了陆嫣,你这是被什么吓到了,脸色这么苍白?”
陆嫣紧张兮兮的,看上去想说什么,但是又难以启齿的样子。
本来陆嫣是答应祁浮生要守口如瓶,但现在在她面前的可是她的好朋友!就像自家的好白菜被猪拱了,她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安危,而不顾挚友的人生呢!
展颜见陆嫣终于开口,好像在尽力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展颜,你了解祁浮生吗?”
这是什么问题?在这个世界,论了解祁浮生她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展颜自信开口:“当然了。”
陆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颜儿,你听我一句劝,京城里适婚的优秀儿郎多的是,你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展颜:?
陆嫣拉起展颜的手,语重心长地拍拍她的手背:“祁浮生就是长得好看点,学识渊博些,骑术好一点,待人看着温柔些……”陆嫣滔滔不绝。
“打住打住,你到底想说什么呀?”展颜被她逗笑了。
陆嫣豁出去了:“颜儿!他是个断袖啊!你不能嫁他啊!不然你这辈子就完了!”
展颜:啊?!
见展颜愣住,陆嫣还以为她不信,急忙乘热打铁道:“那日金顶阁的画舫上我亲眼看见的!那些江南的小倌全被祁浮生点走了,跪了满满一屋子呢!我偷窥被他发现,他还威胁我说不能告诉你!这样的男人能嫁吗?”
江南的小倌……跪了满满一屋子……
这是什么炸裂的发言,是她可以听的吗。
冷静一番,整理一下信息,展颜似乎悟出了什么。
所以那日祁浮生是故意将人都带走不让她点男模,不对,小倌的。
意欲何为。
陆嫣观察着展颜脸上变化莫测的表情,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偷笑的,她这到底是听没听进她的话啊。
展颜:他吃醋了?
展颜:“这家伙不会真喜欢我吧。”皱眉沉思。
怎么一下子还有压力了呢。
陆嫣听到展颜的嘀咕人都傻了:“啥?”
只见展颜豪气地拍了拍陆嫣的肩膀:“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陆嫣还是有点担心。
“哎呀别担心了,祁浮生是个直男。”
“直男是什么意思?”陆嫣疑惑,是断袖的另一种说法吗?
展颜觉得有必要加这件事解释清楚:“嗯……就是他喜欢女人。”
“不可能!”陆嫣肯定,“哪有正常的男人点小倌,左边一个喂水果,右边一个扇扇子的。”
“你当时真瞧见了?”展颜努力憋住快要爆出的狂笑。
好啊,为了阻拦她见小倌都到这种地步了,她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损损他。
她记住了。
展颜也不再逗陆嫣,向她解释清楚。结果换来陆嫣气呼呼地控诉。
“好啊,老娘等了一年的游船盛宴就这样被他给掺合了!我的小生们啊!”
展颜哭笑不得:“哎呀,你不是说天下好男人多的是嘛,错过这些,不还有很多?我看凉隼就不错,人老实话还少,不考虑考虑纳入你的备选?”
陆嫣探头看看还在一声不吭拎桶的凉隼,正巧对上他的视线,凉隼有点不好意思地红着脸低下头。
陆嫣缩着脖子躲回棚子后面:“不行不行,我心悦皮肤白皙的,还得文质彬彬,温柔似水,他完全就不符合我的择婿标准。”她斩钉截铁道。
***
等到展颜拉着陆嫣从草棚后面出来的时候,祁浮生早就已经不见人影了。
“亏我还在棚子后面躲着。”陆嫣长舒一口气,方才听了展颜的一番话后,她虽然不再那么惧怕祁浮生,但心里还是存有芥蒂。
“凉钰,你看到祁浮生去哪了吗?”展颜道。
只见凉钰摇摇头:“刚才哥哥还在那站着。”
展颜只好作罢。
怎么总感觉祁浮生在故意躲着她呢?
***
是夜,展府。
秋果帮展颜拆好头发:“姑娘,今日在外头忙了一天,定然累极了,早些休息吧。”
展颜有点犯困,手肘支撑在妆台的桌面上,用手托着脸颊。
院子外头传来丫鬟小厮搬东西的声响。
“快快,这些东西快些安置好。”
“你抬着这头……”
……
有些喧闹。
“秋果,这么晚了,外头是在干什么?”展颜有点好奇。
以往这个时辰,展府早已经沉浸在寂静之中。
今日她这个夜猫子都困了,外头怎的还这么热闹。
“哎呀,真是的,大晚上赶工也不知道安静点。”秋果皱眉生气,“姑娘你等着,我这就出去好好训斥他们一顿。”
眼看着秋果就要冲出去,展颜将她拦住:“算了算了,他们一会儿就把东西搬走了,我这不是也还没休息嘛。”
“姑娘。”秋果看着自家善良得不成样子的姑娘,“您这般好说话,将来嫁到夫家是要受委屈的。”
“怎么聊到这上面了。”展颜笑道,“话说今日外头在干什么,这么热闹。”
“姑娘忘记了?后日就是大姑娘的生辰呀。”秋果抬眉提醒。
“哦……对对。”展颜急忙应道,差点就漏出破绽了。
秋果心疼道:“姑娘定是这几日忙忘了。”
不能再聊下去了,展颜顾左右而言他:“秋果你快去休息吧,洗漱的铜盆放在这就行。”
***
秋果走远后,展颜就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盘算起来。
展清梦的生辰,按照她爹和祁家的交情,到时候祁泽川肯定也是要来的。
这可是个好机会呀。
男女主的好感度已经快要满了,要是她现在再添一把火,有没有可能直接就在这次生辰宴上把事情给搞定了呢。
展颜又搜肠刮肚地思索良久,这两日没有借口可以让阿姐和祁泽川见面,况且阿姐要准备生辰宴定然忙不过来。
那她应该把目光投射到祁泽川的身上。
展颜呼喊统统。
过了好半天,统统才晃晃悠悠地出现。
“统统你干嘛去了,这么没精神。”展颜盯着飞着飞着就落到床上不动的统统,疑惑问道。
统统的声音有点哑,显得它更滑稽了:“别提了,被宿主一号拖去干体力活了。”
祁浮生?他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现在还和统统单独干事。
这两个家伙有事瞒着她呀。
展颜试探问道:“干什么去了,能这么累?”
“还不是——”统统突然止住,“也没啥,就是很普通的事情,哈哈。”
展颜怀疑地盯着统统的光点,她能明显感觉到它的心虚。
算了,今日叫它来的目的不是问个究竟,展颜决定暂时放过它。
“统统,你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系统对吧?”展颜放柔音调。
“怎,怎么这么说,让我怪不好意思的,也没有很厉害了啦。”统统娇羞。
“哪里!你就是最厉害的!”展颜继续吹捧道,毕竟她只见过它一个系统。
“哎嘿嘿嘿嘿嘿嘿。”
“所以你有没有什么还没有用出来的技能手段呀?”
“那当然了!”统统骄傲道。
耶,上钩了。
展颜暗暗叫好。
“比如说……”
统统毫无保留:“比如说最新的睡梦技能!”
“睡梦技能?”
“对!全部的技能都是围绕任务展开的,这个睡梦技能可以用到任何人的梦里,制定一个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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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中了这个技能的人就会做一个关于这个主题的梦,醒来之后也是久久不能忘怀!”
“这么厉害。”展颜点点头。
有意思。
“宿主想给谁下这个技能,统统今日心情好,就免费给宿主使用一次这个技能。”光点又开始翩飞。
“我要给男主下!”展颜道。
“好的宿主,那么梦的主题是什么呢?”
都这个时候了,干柴早就足够,就差一把烈火了。
展颜歪着嘴笑着。
“我要……”
“好的宿主,保证完成任务!”
***
祁浮生是被一阵痒意弄醒的。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漫进了屋子,笼罩在帐子上,帐子像被揉皱的银纱,轻轻向着他飘来,带来一阵熟悉的甜香,缠绕在他手腕上。
忽然,帐子被一只手掀开,粉色的裙摆先探进来,像朵骤然绽放的花朵。
展颜半跪在榻边,额间红艳的花钿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她手里拿着一本书,还捏着支狼毫笔,笔尖蘸着新鲜的墨汁。
“祁浮生,我的稿子,你改好了吗?”她的声音轻轻的,但祁浮生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展颜?
她怎么在这……在他的卧房……
他刚想开口,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俯身过来。
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
展颜发带末端的坠子擦过他锁骨,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她的呼吸拂在他耳畔:“上次你说人设不行,我改了好几遍呢。”
祁浮生愣住呼吸不匀,终于能出声:“嘶……你等等。”
展颜却像是没听见,伸手去解他的衣襟,指尖划过他胸口时,带来微凉的触感。
祁浮生眼神慌乱,下意识捉住她乱动的那只手。
“你看。” 展颜任由他握着右手,左手拿着那本书往他眼前凑,纸上原本清晰的字迹突然晕开,变成无数个 “祁浮生” 。
他的名字。
“这次的男主,我是按你的样子写的。”展颜笑起来,她突然凑近,在他唇角迅速轻啄了一下:“祁浮生,你脸红什么?”
姑娘的口脂是甜的。
“你……”祁浮生惊到说不出话。
帐子被展颜用脚勾着合上,隔绝了窗外的月光。
祁浮生刚想起身,却被展颜摁着重新跌坐在床榻上,甜丝丝的香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展颜的书不小心脱手,她俯身想去捡,却被祁浮生按住肩膀。
“别动。” 他偏过头,再动,他真的忍不住。
“你不敢。”展颜笑嘻嘻道,“在梦里也不敢吗?”
梦?
是了,是梦。
现实,才不会是这样。
一定是这几日憋着不见她,憋出来的。
祁浮生突然低笑一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她的衣料很薄,隔着布料能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还有微微加速的心跳,和他的逐渐萦绕在一起。
那梦里,就让他放肆一回吧。
“上次催你写,你说写不出来,” 他的唇凑到她耳边,声音轻得像叹息,“现在看来,不是写不出来,是没找对感觉。”
展颜想反驳,却被他轻轻咬住耳垂。一阵酥麻的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她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祁浮生的手顺着她的脊背缓缓下滑,感受着她细微的颤抖,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忽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展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受惊的小鹿,他却觉得这样的她格外动人。
“祁……”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用吻堵住了。这个吻不像刚才的那么轻,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却又小心翼翼,像是在对待稀世珍宝。
他能感受到她的僵硬,也能感受到她渐渐放松的身体,像冰雪在怀里慢慢融化。
祁浮生猛地坐起身,汗水浸透了寝衣。
帐子安静地垂着,哪有展颜的人影。
他喘息平稳片刻,抬手抚上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些许甜意。
展颜在梦里声音的余韵混着他像打鼓一般的心跳声响,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
53.醉酒
“阿姐你戴这根簪子,这根簪子好看,配你今日的这件衣裳!”
展清梦端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展颜在自己的头上“兴风作浪”。
“这未免太繁重了些,今日我只是过个生辰,也不是什么大日子,还是简单点吧。”展清梦笑道,看着镜子里站在她身后的展颜,说着就要抬手取下她刚为她戴上的金饰。
“不不不,不行!”展颜连忙摁下展清梦的手,将发簪重新戴好。
“生辰怎么就不是大日子了,一年就一次呢。”展颜劝着。
她今日一定要把阿姐打扮得漂漂亮亮不可,等会儿在宴上祁泽川会当众求亲,求婚这么重要的场面当然不能马虎。
昨日,展颜就收到祁浮生的信,信很短,上头简单说明祁家会在展清梦的生辰宴上为祁泽川向展清梦求亲。
读到这封信的时候,展颜简直是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第一反应就是她前一晚上给男主下的技能起效果了,肯定是昨晚祁泽川梦到展清梦,两人在梦里的甜甜蜜蜜给他下了一支强心剂,直接就决定上门求亲。
她的男女主终于要在一起了!
真好真好,嘿嘿嘿。
展颜痴痴地笑着。
“阿颜……
“阿颜!”
“哎!在!”展颜一下子回过神来。
“阿颜你想到什么了,竟这样出神,我方才叫你好几声,你都不曾应。”因为身上的首饰有点沉重,展清梦撑着脖子转过头问道。
展颜当然没把祁泽川要向她求亲的事告诉她。告诉了还叫什么惊喜呀。
“没什么。”展颜打着哈哈,将最后的一点首饰给展清梦戴好,“我就是想着庖厨灶台上烧的鸡应该好了,想着先跑去偷尝下。”
展清梦闻言一笑,伸出手刮刮她的鼻子:“你呀,还是这么馋烧鸡,等会儿让厨子单独给你烧一只便是,也别再藏只烧鸡到床底下了。”
“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阿姐你怎么还记得。”展颜有点不好意思。
展清梦转过身看着展颜的眼睛认真道:“你是我妹妹,你的事我怎么会不记的,就算……”
说着,展清梦的目光越过展颜的肩头,落在妆台边的木几上,那上头放着她昨晚刚绣好的嫁衣。
展清梦的话突然中断,半晌都没出声。展颜疑惑,回头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等再回过头来时,就见展清梦的眼里已经蒙上些许水汽。
那双含情的眼睛越来越红,泪珠子马上就要往外流。
展颜赶紧从丫鬟手里拿过一方帕子,小心翼翼将她眼里的泪吸走。
展清梦握住展颜的手。
“阿姐你好端端的哭什么?”
“阿姐也不知道,就是看到那件嫁衣,想到以后要是嫁人了,陪你与见你的时间都会少,心里难受。”展清梦说着,眼泪又要流下来。
展颜又急忙安慰:“阿姐你今日也不是要嫁人,我这不还站在这吗,小心别把刚化好的胭脂哭花了。”
“嗯。”
这就是主角对重要剧情的感知力吗?
怎么还有一种大结局的即视感。
说到大结局。
展颜被展清梦轻轻抱着,听着耳边她隐隐难过的声音,一时间真的有些恍惚起来。
今日祁泽川求亲过后,男女主的好感度就会满格,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她安全完成任务,祁浮生的任务也就一起完成。
他俩马上就要回到现实,这么一算,在这个世界里的日子也开始了倒计时。
没想到还没等来傅朝尘的黑手,任务就先完成了。
有血有肉的亲人,朋友,都会像散落的沙砾一样随风消失不见,说实话,展颜还有点不舍得。
“阿姐,我到庖厨看看去,你直接去前厅吧,爹娘都等着你呢。”展颜说着轻脱开展清梦的怀抱,头也没回地向着外头跑去。
一路上刻意避着人。
她不想让旁人发现,展府的二姑娘,那个之前嚣张跋扈,如今善良可亲的二姑娘。
第一次红了眼。
***
前厅热闹,庖厨也热闹。
又热又闹。
展颜在庖厨站了许久,本来就是跟阿姐找了个离开的借口,现在稀里糊涂站在这,确实也没有什么好干的。
她呆呆地站着,庖厨的下人还以为是二姑娘来监工,一下子还有点拘束。
“二姑娘,借过一下。”一个端着食材的厨娘拘谨开口。
展颜连忙让到一边。
下人见状,才知姑娘不是来找事的,都松口气。只是姑娘还是一句话不说,让他们心里没底。
“姑娘要尝尝这甜饼吗?”一个与展颜还算熟络的厨子开口,展颜哦哦两声接过。
吃是吃了,但是有点六神无主。
下人们也不管,见姑娘终于有反应,都拿着各自做出来的菜点,想让姑娘尝尝。
展颜被喂得一口甜羹一口腊肉,手里还被厨子塞了一只烧鸡腿。
哎呀这是干嘛呀。
展颜本来就打算在这庖厨冷静冷静,却见大家和这里的温度一样热情,刚稳住的心态又嘎巴一下崩掉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干嘛一下子都对她这么好,怪感动的,搞得她走了心里都愧疚。
这庖厨也不能待了,展颜握着烧鸡腿落荒而逃。
***
展颜啃完鸡腿,站在前院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络绎不绝前来阿姐生辰宴庆贺的人。
她得赶紧适应把自己摘出来的感觉。
开宴的时辰快到了,大门口终于出现了熟悉的人影。
祁浮生跟在祁峰和祁泽川的身后,进了展府的门。
这两人不愧是男一和男二,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女眷的目光。
悉悉簌簌激动人心的讨论声又在院子里响起来。
“普斯普斯——”展颜悄咪咪躲在一座假山后,守在祁浮生的必经之路上,向他打着暗号。
展颜明显注意到祁浮生的脚步一顿,但他竟然没当回事,继续往前走。
“哎,祁二公子的耳朵怎么红了?”有女眷眼睛尖,展颜听到有人讨论。
“不知,许是天气炎热?”
展颜轻哼了口气,什么天气炎热,那是听到有人叫他故意不回应心虚的!
都好几日没见,这回人就在眼前,怎么能让他再逃跑。
展颜趁着祁浮生走过一扇拱门,直接将人拉走。
“祁浮生,你是不是在躲我?”展颜霸气地将人推在墙上,小说里质问人的时候不都这么干的,显得比较有气势。
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做,祁浮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真被她推着抵在了墙上。
但很快,熟练地控回主场。
“谁躲你了。”祁浮生道,“只不过是刚才人太多,想着等到人少之后再来找你。”
“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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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谁不知道祁浮生喜欢展开二姑娘,你就顺势认领也没人会说闲话。”展颜无所谓道。
听她说出这话,祁浮生先是一怔,随后是察觉到她话中语气随意的心塞。
见他不说话,展颜以为他还在心虚,于是继续追问,她要把这几日的疑问全部问出来:“那日我带陆嫣在青龙寨,你明明也在,为什么不见我?”
祁浮生冷静道:“确实没看见。”
展颜:“那你能给我写信,为什么这几日我约你出来,你都不答应?不是躲着我又是为什么。”
祁浮生面不改色:“这几日祁峰要准备祁泽川求亲的事,他怕我捣乱,不让我出门。”
展颜皱眉思考,好像挺有道理。反正她说什么,祁浮生好像都有理由。
被她这样抵在墙上,祁浮生低头看着面前拧着眉头的展颜,思绪不自觉就飘到晚上的那个梦里。
这个姿势和梦里……
他慌张收回视线。
他在想什么。
“好了好了,暂且放过你。”展颜后退一步,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不服,余光撇见祁浮生耳尖的那一抹红。
咦?
怎么好像更红了?
“喂,你耳朵怎么这么红?”不会真是被热的吧?
这话……和梦里的一摸一样,祁浮生心里一紧。
“对,就是热的。”
“有这么热吗,你们男生真是奇怪。”
***
生辰宴顺利进行,按照计划,祁泽川顺利在宴会上表明心意,展清梦很惊喜,两家喜上加喜,当即就定下婚约。
展颜比谁都高兴,也比谁都哭得厉害。
酒是一杯接着一杯得喝,连祁浮生都惊讶到了,止都止不住。
结果就是被秋果等丫鬟扶着回了屋。
***
“喝……我还能喝……”展颜仰躺在床上,嘴里还在哼哼唧唧,手上做着举杯的动作。
醉是醉了,但简单的沟通能力和行动能力还是有的,她嗖得一下从床上坐起身。
展颜摸摸自己,身上的衣裳还没有脱,甚至连头上的簪子都没摘。
“这秋果怎么搞的,连头饰都没给我摘。”她迷迷糊糊坐到妆台前,想要自己摘饰品。
摸着,却触到一支细细的簪子。
她记得今日的头饰没有细簪呀,展颜将簪子取下,凑近一看,正是那只锦鲤簪。
“什么时候戴上的?难不成是我记糊涂了。”展颜端详那簪子片刻。
“祁浮生……”嘴里不自觉嘟囔出声。
这簪子实在好看,展颜端详半天,又把簪子重新戴回头上,算了,实在好看,再戴一会儿好了。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向着屋子走来。
“你轻点!”是秋果的声音。
“知道了。”一道男声回应着,“这么晚了,你家姑娘都醉了,要不还是算了?”
秋果瞪安福一眼:“算什么算了,你和你家公子一个样,都准备好了,还这般磨磨唧唧,难怪你家公子这么久都追不上我家姑娘!”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刚进门的秋果看着坐在妆台前的展颜明显有点尴尬。
秋果:“姑娘……你醒了?”
展颜歪头:?
秋果:看来还没醒,幸好没听见。
秋果:“姑娘,今日月色不错,咱们要不,去院子里看看月亮?”
54.花雨
秋果几乎是半拖着展颜穿过回廊的。
安福跟在她俩后面,也不敢说话,怕挨秋果的骂。
“哎哎哎姑娘!那边是水塘,院子在这边,往这头走。”秋果揽过自家姑娘的肩膀,将人往后头的院子里带。
短短的一段路,硬是被展颜七歪八扭的步伐走了很长时间。
历尽艰辛终于到了院子前,安福走到前头先将院门打开。
秋果扶着展颜的胳膊:“姑娘,小心脚下。”
展颜迷迷糊糊地抬脚过了个门槛,定定神,张望了一下四周。
夏季京城里本就没什么花,展颜的后院里到了夏天只有满院的绿树叶子,最多就是栽点当季买来的月季。
整个院子一到晚上除了黑乎乎的一片绿,再没有半点颜色,久而久之,展颜晚上也就不往院子里跑。
今日不一样。
满院的花开得鲜艳,粉粉的紫紫的,整片整片地在院子里铺满,院里点上橙黄的灯笼,将月色都衬得柔和许多。
交相栽下的合欢树和紫薇花开得正好,风一吹,粉白的花瓣被夜风卷着簌簌落下,开了满地的粉色雪。
展颜脚步一顿,揉着发晕的脑袋,被满树的繁花晃得睁不开眼:“这是……哪啊?”她说着就仰着脑袋,退回院外抬头看院子的牌匾。
在确定是自己的院子之后,展颜歪头皱眉,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闭着眼再一次走进院子,嘴里还自以为小声得念叨着。
“眼花啦,眼花啦……”
等到她再一次睁开眼。
花开依旧。
展颜痴痴笑着:“那就是做梦!秋果这梦不错呀,等我醒了就叫你给我也弄几树花来,嘿嘿嘿。”
秋果闻言似意有所指道:“姑娘,这花哪有这么好弄,都是到山里亲自挖来的,再连夜一棵棵种下的。”
这几日半夜传来的声响,哪里是在给大姑娘准备生辰,就算是要给大姑娘准备生辰,又怎么会大半夜经过二姑娘的院子。
秋果也早已被安福收买,她帮着瞒着二姑娘,只因她能看出祁二公子是真心待姑娘,姑娘心里也不是没有祁二公子。两人已经认识这般久,却也不见的有什么动静,眼见着大姑娘都要嫁人了,秋果等不住。
院里的石桌边,早有一人身姿林立,他背对着她们站在花树下,玄色衣袍上落了几片花瓣,听见动静回头时,墨色的瞳孔里映着漫天飞花,比往日更加柔和。
秋果趁机把展颜往祁浮生身边推了推,没有秋果的扶持,展颜有些晕,只能自然而然地抓住祁浮生的胳膊稳住身子。
“姑娘,你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庖厨给你端点醒酒汤!”秋果说完偷笑着飞快转身,不等展颜反应过来,脚步轻快像踩着云,出了院子立马关上院门。
只是不知这醒酒汤,到明日早上还能不能端过来了。
***
展颜盯着秋果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正抓着一人的衣袖,抬眼正对上祁浮生低垂的眼眸。
展颜只呆呆看着眼前人。
祁浮生见她愣半晌:“小酒鬼喝醉了,不认人了?”那声音比眼神还温柔。
展颜摇摇头。
“还认的我是谁吗?”
展颜点点头。
“怎么回事?小酒鬼怎么还变成小哑巴了?”
“你才是小哑巴,还有,我没醉。”展颜大脑终于加载过来,分析过后,认定祁浮生正在骂自己,气呼呼但却毫无攻击力地回怼道。
祁浮生闻言轻笑着,觉得眼前之人甚是可爱:“嗯,还能骂人,看来确实没醉。”
展颜挥开祁浮生的胳膊,强撑地一个人扭着走,深一脚浅一脚,看得祁浮生心脏一跳一跳,想要伸出的手一下下收回,终是没有扶上去。
展颜靠着自己倔强的毅力坐到石桌边的雕花石凳上,半伏在桌上,双手托着自己的脸。
石桌子上落着几片飘落的花瓣,还有两盅用白玉瓶子装着的花酒。
展颜拍拍自己的脸,宴会上的酒劲真大,怎的她这都到梦里了还醉呢?
但梦里是梦里,展颜看着桌上的酒,心里又泛起痒。在梦里醉了应该没什么事吧?
她伸出手就去拿桌上的酒瓶。
眼见着就要拿到了,祁浮生看她的动作就知道她想干嘛,提前一步将桌上的酒拿到手里,藏到身后。
展颜见他不给自己酒,撅着个小嘴,气呼呼地看着面前的祁浮生:“酒……想喝……”可是面前的人却不为所动,像是打定主意了不想给。
怎么梦里的祁浮生也这么讨厌呢。
展颜不死心:“你酒都准备好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喝……”
祁浮生看她早已经因为醉酒泛着红晕的脸,轻叹口气:“本来这酒是给你的,但你现在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不然明天早上起来头疼。”
展颜没有再缠着祁浮生喝酒,祁浮生以为她放弃了,就将酒瓶重新放回到桌上。
“你怎么这几日都不来看我?怎么不来见我……是不是在躲着我?”展颜看着祁浮生,冷不丁地开口,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点委屈。
这些问题,不是在早些时候已经问过了吗?祁浮生静静注视着她,看来是真醉了。
在回答她一遍也无妨,既然想知道真的,那他就告诉他,祁浮生缓缓道:“这几日在忙着给你栽树。”
“栽树?”
“嗯,今天是你的生日。”
生日?
展颜迷糊:“今日是阿姐的生辰,你连我的生日都记不清。”
祁浮生闻言道:“农历六月二十,是你阿姐的生辰,但今天也是八月十三,是你的生日。”
祁季记的,作者身份信息的文件里,她的生日是八月十三。他不知道这个世界这一年的八月十三到底是几月初几,就一律按着穿过来的那年算。
“八月……十三?”
“嗯,八月十三。”
一片紫薇花瓣飘落在展颜的手背上。
她将手背上的花瓣捏在指间,粉紫色的花瓣,透透的,很好看:“你还……带来这么多花?”
祁浮生记得刚穿过来和展颜遇见的那日,她兴奋地讲述着男女主相遇的情景,说着漫天的花雨,浪漫的情节应该配上浪漫的情景,她的眼睛都是亮亮的。
他不知道展颜为什么对花雨那么着迷,但是既然她喜欢,那他就找给她,只要她高兴。
只不过,没想到今日她已经醉了。
“你喜欢……”祁浮生询问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见原先安静坐着的展颜已经偷拿过花酒,捧着喝了起来,酒液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淌,滴落几滴在她月白色的衣襟上。
这花酒度数不高,祁浮生一开始带来就是给展颜解馋的,但她今日已经喝了酒,那再加上这花酒,不知道明日要昏睡到什么时辰。
“别喝了。”祁浮生皱着眉伸手去抢她的酒瓶,酒瓶却被展颜死死抱住。
“就喝了一口,再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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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嘛……就一口……”醉酒的人耍起赖来格外粘人。
展颜的脸温热泛红,她用脸颊蹭着祁浮生握着酒瓶的手背,那软和的触感让祁浮生心头一颤,竟真的松开了手。
展颜脸上浮现得逞的笑。
祁浮生叹气:“真拿你没办法。”
“是啊!也不看看我是谁!”喝完酒之后一定会做的事,就是耍酒疯,展颜也不例外。
她拿着酒瓶,晃悠悠地站起身。
祁浮生担心她站不稳,跟在她身后。
展颜抬头在天上找月亮:“你看!”她指着在山头明黄色的还算滚圆的月亮。
“那是月亮!”
“对,是月亮。”祁浮生应和着她,虽然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那是我的月亮!我创造的月亮!”展颜骄傲。
“是,这个世界都是你创造的。”
展颜眼眸被月光照得亮晶晶的:“那我现在……把月亮送给你,你现在也有月亮了!”
祁浮生微微愣住,随后眼神炙热地描着展颜柔和的脸庞,笑着:“嗯,我也有月亮。”
“你看……那山!还有那水!”展颜越说越高兴,“那都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祁浮生“噗”得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我说的……都,都是真的!”
“是,都是真的。”
“我要让所有人都开开心心!”展颜捧着酒瓶左右晃着。
“你慢点别摔了。”
“我才不会——哎呀!”展颜转着圈,为自己正名的话还没说完,左脚绊右脚,一个没站稳,就向一旁的地上倒去。
“小心!”
祁浮生伸手拉住展颜,将人带进自己的怀里,幸好是草地,展颜趴在祁浮生的身上,还在咯咯直笑。
一阵风吹来,满院的花树开始摇曳,卷起一阵花雨往下洒。
“你看!真的和书里一样。”展颜凑到祁浮生面前,鼻尖几乎都要碰到他的下巴,“好看。”
祁浮生看着她醉眼朦胧的样子,心里一软伸手替她扶去发间的花瓣,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耳垂时,轻声道:“展颜,我有话想对你说。”
“嗯?”展颜歪着头看他,“你说呀……”
月光穿过花枝,恰好落在她脸上,祁浮生看着她微张的唇瓣,看着她眼里映出的自己,那些在心里盘桓数日,打算在今日说出的话终于要脱口而出——
“我……”
话音未落,怀里人的脑袋一歪,靠在他的胸口。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带着酒气的温热穿过礼服料子,烫得他心口发慌。
祁浮生低头,只见展颜已经沉沉睡去,唇角挂着笑。
有点无语的笑着,祁浮生自嘲着摇头:“偏偏在这时候睡着。”
风又起,一片花瓣落在展颜的脸颊上,祁浮生小心翼翼替她拿掉花瓣,他的喉结滚动着,看着毫无防备躺在他怀里的人。
她好安静,比平日里乖好多。
目光落在她的唇上,身体不由自主地俯下去——
就在距离她的唇只剩寸许时,祁浮生猛地停住,他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低笑一声,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隐忍。
最终,他伸手从树上摘下一小朵紫薇,摘干净枝叶后轻轻别在她的发间。
祁浮生将展颜打横抱起,靠坐在合欢树下。
她的头枕在他的肩上,呼吸均匀。
“傻子……有些话,得等你清醒的时候说。”祁浮生呢喃。
55.任务
展颜是被统统叫醒的。
统统把展颜叫醒之后,就小心翼翼地躲在床角。
展颜被迷迷糊糊叫醒,挠挠蓬乱的头发,四处找着统统的身影。
“在哪儿呢?把我叫醒了自己又躲起来,想干嘛?”剥夺她的睡眠时间。
统统没有回答。
展颜:“不说话我继续睡了!”说着就像躺尸一样直挺挺地躺下。
鼻尖嗅到一抹清香,展颜瞥见床头有一小朵粉紫色的花,不过已经有点蔫了。
哪儿来的花?
展颜伸手将花拿到眼前,昨晚喝了酒,现在脑子就像生锈一样。
昨晚……好像梦到祁浮生给我过生日来着……过生日……哦对了昨日是阿姐的生辰,然后阿姐和祁泽川订亲了。
展颜想着,不知道怎么就绕回到定亲的事情上。
“所以……”展颜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坐起身,“统统你今天来是要跟我说可以回家了对吗!”
终于可以回家了!
“祁浮生知道这个消息了吗?”展颜继续问。
“宿主……”统统颤颤巍巍从床角钻出来,终于开口,声音里透着心虚。
“怎么了,你也没睡醒?声音这么虚。”展颜调侃,没起疑心。
统统见展颜心情还不错。
“那个……宿主我和你说件事,你先答应我不生气好不好。”
“说吧!”展颜慷慨应道,都是要回家的人了,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可以让她生气。
“我搞错了。”
展颜笑盈盈道:“搞错了什么?”
“搞错了男女主。”
展颜笑盈盈道:“搞错了什么男女主?”
“任务是让男女主在一起,而不是让原书男女主在一起,现在这本书因为宿主们的到来改变了剧情线,谁主导剧情线谁就是男女主,所以……”
展颜“笑盈盈”道:“所以……”她握紧了拳头。
统统飞快向上飞到帷幔顶端,躲过展颜的一拳:“你说过不生气的呀,宿主,啊啊啊啊啊啊。”
展颜睡意全无,跳起来抓住统统,上下摇晃起来:“谁答应你的,我怎么不记得。”
“哎呦喂!哎呦喂!宿主你松手!你松手啊!我错了错了!”统统被摇得头晕眼花。
展颜又把它上下来了几个过山车般的摇晃后,大发慈悲地停下,再摇下去她自己都要吐了,但是她的手没有松开。
“所以你今天一大早就偷鸡摸狗地把我叫醒,然后躲起来一声不吭,最后求我先不要生气就是因为你要告诉我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交代清楚任务!”展颜咆哮。
统统瑟缩着:“好像……是……是的。”
展颜一屁股坐到床上,整个人都要炸了。她就没见过哪个系统出现不仅没有给宿主提供便利,还给宿主挖坑的。
不,她现在见到了。
还是自己遇上的。
展颜平复一下心情,但是最后除了好好完成任务,还能怎么办?
展颜板着脸:“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重新的,准确的,没有错误的重述一遍任务。”
统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感激涕零:“好的宿主。”
光点在展颜面前颤颤巍巍地飞着:“其实统统觉得现在这个任务反而简单多了——”
“说重点!”
“就是现在两位宿主要快快培养感情,你们的感情什么时候培养满格了,任务就什么时候完成!”统统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展颜听完它的话愣了一瞬,听这意思,是要……
她和祁浮生谈恋爱!
“你确定?”展颜质疑。
“确定!”
让她和祁浮生谈恋爱?让她和她的编辑谈恋爱?
展颜越想,脸上越燥热。
说实话,她心里竟然没有对这个任务产生排斥,反而……
这是可以有的吗?
统统见展颜面色泛红,神似害羞:“宿主你还在犹豫什么?”
展颜没有搭理它。
但是即使她愿意,祁浮生也不会愿意的吧。
她重新噶吧一下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不过一会儿又把被褥抽上来盖住自己的脸。
该怎么跟他说,就跟他说和她演一场恋爱?为了任务委屈一下?但是这样行不通的吧,即使祁浮生愿意陪她演一场,也骗不过系统的数值。
哎——
展颜的声音闷闷地从被褥底下传来:“统统,我任务出错的事情你和祁浮生说过了吗?”
统统自信开口:“当然是——”
“你最好没有!”展颜一下子掀开被子,脸已经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
“不告诉他还好,让我自己想办法潜移默化让他喜欢上我。但要是他已经知道了,你让我怎么去……去……勾引他……”展颜说话声越来越轻,“他指定又要笑话我。”
统统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但为了防止再坐一次“宿主一号版过山车”,还是顺着展颜的话说:“没有没有,我怎么会跟他说呢,哈哈哈。”
早说了,早就说了,谁让宿主二号起得比宿主一号早。
祁浮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没站稳。
“你是说,要我和她在一起,她的任务才算完成。”
统统现在还记得祁浮生那高兴样。
瞅那样子,憋不住一点笑,藏不住一点事。
以至于现在统统不知道为什么展颜这么为难,宿主一号勾引二号宿主,不是勾勾手指就吻上来的事吗?
展颜哭天喊地的声音一直缠绕在统统的耳畔。它一时还真分不清到底是谁不愿意了。
***
轻纱帷幔之后,伴着丝竹管弦之声,《大燕欢喜债》的故事即将走向终章。
台下哭倒了一片姑娘,皆用手帕掩面,泣不成声。
“云风真是万里挑一的好男儿,不论贫与贵始终待巧儿如一。”有姑娘感慨。
又有一姑娘道:“原先还想着一对冤家如何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现在想来这样的感情才纯粹。”
台下一片赞叹,二层的雅间里,江宜苏靠在飘窗的软榻上望着楼下的光景。
“江姐姐觉得这故事如何?”展颜拿起茶壶,将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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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苏的杯子倒满。
一大早哭天喊地后,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撂挑子不干,结果现在还得苦兮兮地爬起来,重新走剧情。
孔昭邻还是要招揽的,傅朝尘还是要斗的,自己的命还是要保的。
展颜只能趁着话本完结的这天约来江宜苏,重提孔昭邻一事。
江宜苏将目光收回,落到面前之人身上。语气里带着少有的倾佩:“原以为你玩不成这任务,没想到这还没到一月,钱就已经回本了,倒是我小瞧了展姑娘。”
鲜少被人这般夸赞,展颜一大早的阴霾被夸散,心里顿时美得不行。
“哎呀,洒洒水啦。”
江宜苏笑着:“我也是守信之人,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这样,今晚我做东,在金顶阁请你吃饭,届时我会请来孔昭邻,你们想求他什么,我会帮你们说上几句好话。”
展颜激动得不行,刚要道谢。
“不对。”江宜苏微微蹙眉,像是想到了什么,“前日刚放榜,我听下人说孔昭邻中了这次的状元,没想到还真让他考上了,只不过如此一来他的居所定已经是让人踏破了门槛,今日的邀约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帖。”
江宜苏有些遗憾还带着歉意。
展颜还以为是什么事,闻言摆摆手:“江姐姐你放心,天王老子来了这孔昭邻都可能不见,但是你江宜苏去了,他指定来!”
江宜苏闻言挑眉:“还是你那日的说法?这几日我也没见得他要登门报恩,不过还是借你吉言,如此,我也不算失信于你。”
雅间的门被敲响,店小二端着两杯新鲜奶茶进门。
展颜两眼放光,开始向江宜苏介绍今日的新品:“这是最新的红豆冰奶茶,江姐姐试试?”
瓷杯中,白色的牛奶打成冰沙,上头铺着一层赤色的红豆泥。
江宜苏学着展颜的样子拿着小勺舀了一小口冰沙放入口中。
“我算是知道,京城女子究竟为何会如此痴迷如意茶馆了。展姑娘家里也没有人经商,这些绝妙的法子都是如何想出来的,我都自愧不如。”江宜苏赞叹。
展颜不好意思。
江宜苏继续道:“不知一月期限到之后,展姑娘还有没有兴趣继续掌管这茶馆?”
闻及此,展颜连连摇头,资本赚钱的感觉固然好,但是她现在还不算完完全全的资本,两个字来说:太累!
江宜苏不免遗憾。
展颜:“江姑娘放心,这些说书的艺人呀,还有奶源什么的,要是你还需要,我可以供应,只不过说书的话本还有制茶点的营生……”
“我自然知晓!”闻言,江宜苏眼睛一亮,让人拿来纸笔,“之后自然不能再让你受累,以后你只管你说的部分,店里的盈利三七分。”
江宜苏笑眯眯地看着展颜,补充道:“我三,你七!”
展颜原本听到还有盈利分,已经高兴得不行,结果她还分到大头,这怎么好意思。
江宜苏看出来她要推辞,先一步道:“这些盈利,就当我交你这个朋友!不许推脱!”
展颜闭嘴。
哪里找这么好的朋友啊!
56.吃醋
朱红大门外,宝马香车满路,铜门之内,日日笙歌,欢声笑语不断。
金顶阁内热闹得像是日日都在过节,即使是白日,琉璃灯也不曾歇息过。
展颜跟随着漫步的江宜苏,左顾右盼地上到了三楼。
这是第二次来金顶阁,她的心境自然与第一次不同,之前面对傅朝尘的威逼利诱,展颜没有心情好好欣赏这金顶阁里的雕栏玉砌,对着如此精妙的装点都只是浅尝辄止。
今日跟着江老板上了这第三层,她心轻松快地低头向雕栏外望去,才明白金顶阁何以名为“金顶”。
到了第三层,那悬于穹顶之下的千盏琉璃灯都已经由高高在上的遥不可及,到处于足下之位,反而穹顶之上的“仙宴图”在此时触手可及。
凌于金云之上,宴于诸仙。何尝不是一个离天最近的地方。
展颜被这仙宴图迷去了目光,久久不能平复。
“怎么样,很震撼对吧。”江宜苏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展颜的身后,“这可是我出高价专门请来画敦煌壁画的老画师亲自指导下绘制出来的。”
“很好看,只是花如此重金就为了画一幅画,会不会是一场赔本买卖?”展颜刚说完,就想把话收回,在江宜苏面前质疑她做赔本买卖不是自讨苦吃吗。
却不料江宜苏闻言微微一笑。
“这世间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买卖来衡量。当初想要建造金顶阁,就是奔着京师第一酒楼去的,所建造和置景自然都要是最上乘,想要画这仙宴图不仅仅是为起一噱头,吸引京城名流,还为对得起这京师第一酒楼的名讳。这金顶阁是天下客的,是京师权贵的,更是我江宜苏的,我的作品,不论是贫民的如意茶馆,姑娘们的花间露,又或是学子们的万里斋,自然要它们成为我想象中最好的样子,只有这样,才不负我作为一名合格的商人。”
江宜苏说着,满眼感慨,“若是我自己都觉得它有不足且还能更好,天下人又怎能买我的帐?”
若是我自知不足……天下人又怎能买我的帐……
展颜听完这话,沉默地注视着仙宴图,缓缓抬起右手覆上那鲜艳的颜料。
仙人俯视众生,亦如她创造世界。
若是她自己都对自己的作品不满意,又怎么会有人来为她买帐。
她的世界,她原来天真地以为她创造了一个人人安居乐业的世界,可却忘了,若是主角搅动风云,将天下闹得纷纷扰扰,动荡的怎会只有主角的轨迹?
金顶阁里是她希望天地,可她好似自始至终都只是描绘了她眼中的繁华。
那朱门外呢?外面的世界呢?流民百姓,她之前从未在意。
这世界犹如一个巨大的蜘蛛网,由无数条卡不见丝线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世界已经不知道因为她的到来,改变成什么样子了。
展颜收回手,盯着自己的指尖出神,完成了任务,她真的能满心欢喜地回到现实吗?
“想什么呢,如此出神?”江宜苏抬起手在展颜面前挥了挥。
展颜收回思绪,神色有些凝重:“……哦……没什么。”
江宜苏察觉出展颜情绪不佳,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把展颜揽在身侧,开玩笑似的说道:“今日带你来金顶阁三楼,是来享乐的,平日里这三层都是被王侯们包下,今日我特意将一整层都留给你,怎么这还没进门就已经愁眉苦脸的了?”
“什,什么?一整层?!”展颜眼睛睁圆,这这这待遇!她的心绪一下子就被江宜苏拉回来,顿时放松了不少。
既然想要改变,就要想好计划慢慢来,急不得。还是先顾好眼前吧,到时候还要找祁浮生一起商量……
对了,说到祁浮生……
展颜摇摇脑袋,算了算了,这时候连他也不能想,想多了,倒是让她心绪不宁。
“展姑娘?”江宜苏轻唤道。
展颜:“嗯?”
只见江宜苏指着长廊靠房间一侧的墙上,那里每隔一间房都有一个被琉璃罩起来的类似于烛台一样的小台子,不过里面并没有点蜡烛。
话说回来,先前看仙宴图太入迷,展颜现在才发现三层的廊道里,竟没有点一盏灯,整层楼都是暗暗的。
江宜苏:“你试着往前走几步。”
展颜抱着疑惑的心态向前走过第一盏琉璃罩,空无一物的琉璃罩里缓缓亮起几丝光亮。
展颜继续往前走,一路上的琉璃罩跟随着她的脚步一一点亮。
“这是?”
“这是萤火。”
“萤火?”
“嗯,不过现在这可不是重点。”江宜苏看着展颜,带着略有深意的微笑。
只见她拍拍双手,丁零当啷一片哗然之间,廊道周围的门一扇扇打开,无数个衣着华丽的少女迈着步子出了房门,一时间丝竹声响起。
“这?”展颜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簇拥着往最顶头的雅间带。
雕花门打开,里头的光亮晃得展颜睁不开眼,她被带着坐到早已准备好的坐垫上,周遭都是软绵绵的,舒服得不行。面前一张桌子,摆上各式的珍馐。
等到前头的人退去,展颜才看清整间房。
江宜苏坐在她对面,而江宜苏边上的桌后,俨然坐着满心满眼皆是她的孔昭邻。
“展颜。”
展颜听见身边有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刚转过头就见祁浮生正坐在她身边。
展颜:?
祁浮生怎么也来了?啊?这是什么情况?
祁浮生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江宜苏见展颜疑惑,开口道:“我特意请来了祁公子,想来你们找孔公子有事,今日便将你们一并请来了,不用客气。”江宜苏说完,满脸笑意地看着面前的二人。
“原以为江姑娘今日是专请孔某来作陪的,没想到还是为了他人。”
孔昭邻酸溜溜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我一早便来了,却只见到这位兄台盯着门一句话也不说,好生无礼。”
江宜苏一脸歉意:“哎呀,今日倒是我的不是,那今日过后我再单独请孔公子叙旧可好?”
孔昭邻一开始埋怨的神情顿时烟消云散,展颜注意到他按耐不住内心兴奋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差点笑出声来。
“你在看什么?”
耳边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又把展颜的思绪一下子拉回来。
祁浮生这会儿的表情难以捉摸,他在这跟那脸拉得老长的家伙面对面坐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她了,结果她竟然自进门之后就只看了他一眼,连声招呼都没打。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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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还看着那个家伙笑了,明明昨晚她还不是这样子的。
展颜有些支支吾吾,躲闪着开口:“啊?我没看什么呀。”
她还骗他,祁浮生别过脸没再说话。
自从今早知道自己要攻略祁浮生这件事之后,展颜就一直在逃避,现在人就在她眼前,她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出击。在小说里写过无数遍的攻略技巧好像就没有一套可以在祁浮生身上实施成功的。
“展姑娘。”江宜苏开口,这无疑再一次救展颜于“水生火热”之中。
“今日你们都在这了,不妨一起聊聊吧。”
对啊,这才是现在的正事。展颜端正好态度,摆上笑脸:“孔公子,展颜在这先恭喜你中了状元,被琐事缠绕还能腾出时间。”
“孔某是应江姑娘的约,展姑娘不必言谢。”孔昭邻面无表情。
江姑娘,江姑娘,你眼里只有你的江姑娘。这恋爱脑的书生人设她真没搞错吧?
展颜被这话呛住,但幸好脸上的笑容没崩,这个时候要沉住气。
她正欲开口,只觉得有人在她的身后坐下,祁浮生道:“事情还是那日之事,还望孔公子再想想是否能帮这个忙。”
这语气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啊?展颜坐着,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大哥,他们不是来求人家的吗,怎么听着他现在的语气不像是来求人的,反而像是来树敌的呢?
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说啊,非要坐到她身后,是坐在这能有什么勇气加持吗?
展颜眼见着孔昭邻的眉头皱起来,完了完了。
“孔公子别误会,我们是真心求助的。”展颜说完,努力给祁浮生使着眼色,可这家伙好似就是不看她。
孔昭邻神色稍缓:“之前向二位说过,孔某不参与党争。”
展颜争取:“不是党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孔公子您就发发善心吧。”
展颜看看孔昭邻,又看看江宜苏,向着江姐姐疯狂眨眼。
江宜苏会意,温声开口道:“昭邻,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一声昭邻,别说孔昭邻当事人了,展颜都差点没遭住。
不愧是江姐姐,人情世故这方面,拿捏得死死的。
毫不意外,孔昭邻明显愣住一瞬,再次开口时声调都有些颤抖。
“既然江姑娘都开口了,那……”
“多谢孔公子!”还没等孔昭邻说完,展颜就忙感谢,生怕他反悔。
“我只答应试试。”孔昭邻不时瞟向江宜苏的眼神有些躲闪,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
哎呀哎呀,这又是谁家的纯情奶狗。展颜调侃地看向江宜苏。
哎,要是她要攻略的人也能这样就好了。
“那还等什么,既然事情都已经谈妥,来人,把最好的酒端上来!”江宜苏微笑着开口,再一次拍拍手,早已准备好的歌女们款款走上舞池,跟随着音律舞动起来。
终于把孔昭邻拿下,展颜别提心里多开心。
“祁浮生,你看——哎?”
正说着,展颜便见祁浮生从她的身后站起,二话不说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一杯一杯地给自己倒酒。
他这是生气了?
不是,事情不是谈妥了吗?
57.吃醋2
展颜半靠在塞满了棉花的软垫上,手里端着舞池上的歌女姐姐塞的酒杯。
不止舞池上热闹,她面前的佳肴也是已经来回换下了好几批。这要是放在平日,她指定要好好享受一番,但是现在,她的注意力全全被一旁的祁浮生吸引了过去。
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还是生了什么气,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
“江姑娘,孔某一直就觉得姑娘的名字甚好。”孔昭邻侧着身同江宜苏说话,想要摆出一副矜持模样,但是眼神却藏不住对江宜苏的喜爱。
“哦?孔公子何出此言?”江宜苏还是那副招牌笑容,展颜一好奇,注意力又被他们的对话吸引过去。
“古山海经有云:‘宜苏之山,其上多金玉。’想必姑娘的名字是出于此。”
江宜苏挑眉:“正是如此,没想到孔公子连这都知道,博学多才,我甚是钦佩。”
“没有,没有,只是上了心,自然就想了解。”孔昭邻刚退去红气的脸上又从耳根子开始蔓延。
“尝尝这道虾,是今早刚好运来的新鲜货。”江宜苏笑盈盈地看着孔昭邻。
孔昭邻今日穿了件月白长衫,温文尔雅,正耐心听江宜苏讲着金顶阁新推出的菜品,时不时点头应和,眼神里的温柔都快要溢出来了。
展颜托着脸端详着二人,一来一回间,竟看得出了神,连脸上何时露出了笑容也不知道,眼睛眯成一条缝,龇着个大牙,不亦乐乎。
“咳咳。”
耳边传来一阵咳嗽声。
糟了怎的把祁浮生给忘了。
展颜用杯盏挡着脸,偷瞄祁浮生,勾人的脸庞上没什么表情,看着没什么情绪,但没什么情绪出现在祁浮生的脸上那就是最大的情绪。
这人平日里嘻嘻哈哈,现在板着一张脸,指定是心里不痛快,一个人憋着生闷气。
对面的江宜苏和孔昭邻聊着天,江宜苏知心姐姐的笑声就没断过,两人聊得挺投机,没注意到这边诡异的安静。
是有人惹他生气了?展颜摩挲着指尖。
但不像啊。
他一开始情绪不是挺好的吗。
那是我们中间有人惹他不快活了?
孔昭邻都答应帮忙了,指定不是人家,江宜苏今日请客做东也没理由生她的气。
展颜环视一圈。
难不成是她?
也不能啊,她也没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呀。
不行,这事还得早点问清楚,这误会要是拖下去,不是给她的任务挖坑添堵吗。
展颜将手里的杯子轻轻放下,想先探探他的口风,她在软垫上小幅度地挪动,直至挪到祁浮生身边。
“喂,祁浮生,你怎么不说话呀?”声音轻轻的,听的人心里直痒痒。
只见祁浮生恍若未闻,甚至从一旁侍女的托盘上再拿来一壶酒,酒壶重重地放在桌上,磕出声响。
好家伙!
展颜立马识趣地飞速挪回自己的窝。
确定了,就是在生她的气。
祁浮生注意到展颜刚靠过来说了一句话,就又坐了回去,神色不由一愣。脸色霎那间变得更加难堪。
他方才故意咳嗽,都已经做好被她哄的准备,结果这人莫名其妙地又坐了回去,就这么不想同他说一句话吗。
祁浮生向展颜看去,刚好看见她面色为难,一副纠结苦恼的模样。
心里不由刺痛一瞬,像是被挖去了什么。
看着其他人就笑得如此开心,一到他这就……完成这个任务,她就这么不愿意?
江宜苏终于注意到展颜这边有些冷清,误以为她是第一次来金顶阁,太过于拘束还有些放不开。
“展姑娘,听我手下的掌事说,游船盛会那日你也曾上过金顶阁的画舫,只是当时与好友想点江南的小倌,只可惜没点上是吗?”
“嗯……确有此事。”展颜闻言停顿片刻,如实点头,只是不知为何江宜苏会提及此事。
“那今日正好,金顶阁的江南小倌明日就要回我在江南的铺子,今日恰好是最后一日,我将他们都唤来与你赏聊可好?见你方才闷着不说话,想来是觉得有些无聊。”江宜苏笑着说,还没等展颜回答就已经命人将那些个美男子一并带来了三层。
“哎?不用。”展颜想要推辞。
话音刚落,几个身着素色长衫,眉目清秀的少年就走了进来,他们身姿窈窕,说话声音也带着江南水乡的软糯。
“展姑娘安好。” 为首的少年还对着展颜行了个礼。
展颜顿时懵了,她上次其实也只是跟着陆嫣去凑热闹的,没想到江宜苏竟知道这事,还记在心上了。
她看着围过来的几个小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拒绝,只能尴尬地笑着摆手:“不用不用。”
可那些小倌却没走,还在跟她搭话,有个胆子大的甚至将她的酒盏斟满,想给她喂酒。
展颜赶紧将酒盏拦下,半推半就地喝了一小口。
她也没见过这阵仗,就算是在现实世界,也是个连男模都没见过的小菜鸡。
都说人菜瘾大,她之前说要江南小倌也不过就是过过嘴瘾,这一来真的,她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推辞拒绝是不是不太好,像是拂了江宜苏的面子,展颜只能是接过小倌们递来的东西。
这边尴尬得不行,展颜没注意到一旁有一团莫名的火气在燃烧。
这一幕,落在祁浮生眼里,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猛地站起身,手里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 “砰” 的一声。
“我还有点事,失陪。”
祁浮生丢下这句话,没看任何人,转身就走出了雅间。
展颜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里咯噔一下,慌了。
美色误事啊!美色误事!
不能碰,不能碰。
江宜苏看看半开着的门,和如坐针毡的展颜,眼里的笑意更加明显。
展颜想起身出去追祁浮生,却被走过来的江宜苏摁住了肩膀。
“江姐姐?”
“哎,再等等。”
“等什么?”展颜摸不着头脑,她还没搞清楚祁浮生到底生的什么气,只知道再等下去可能自己的任务这辈子都完不成了。
“《大燕欢喜债》真是你写的吗?不应该呀,展姑娘是真不懂?”江宜苏没说原因,但就是不让展颜现在出去。
“有些事情要等,等了之后的结果会更好些。”
展颜只好又等了好一会儿,没见祁浮生回来,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江姐姐,真不能等了,我出去找找他。” 展颜站起身。
“去吧去吧。” 江宜苏这回没拦她,笑着挥挥手。
展颜刚走出雅间,刚才那几个小倌就跟了上来。
“展姑娘,我们带您去找祁公子吧?”
“是啊展姑娘,这金顶阁我们熟。”
展颜被他们缠得一个头两个大,一边摆手说不用,一边加快脚步往前走。金顶阁三层虽然只有他们一间雅间有客人,但是布局错综复杂,展颜一下子还真找不到祁浮生去了哪里。
好不容易才在一个拐角处甩掉了他们。展颜靠在拐角后的木门上喘气,突然手腕一紧,被人猛地拉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没点灯,黑漆漆的,只能隐约看到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光。
展颜吓了一跳,刚想喊出声,就听到一个熟悉又带着点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跑什么?怕那些小倌吃了你?”
是祁浮生。
展颜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可紧接着又被他语气里的酸意弄得哭笑不得。
“你怎么在这儿?” 她问。
祁浮生没回答,只是反手锁上了门,他的气息就在咫尺之间,带着淡淡的酒气。
展颜想推开面前的祁浮生,但是推了半天没推动,知道他现在在气头上,只好作罢。
“你刚才……” 展颜刚想问问他是不是生气了,就被祁浮生打断了。
“你很喜欢那些小倌?”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展颜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是吃醋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刚想解释,却感觉祁浮生离自己更近了,他的呼吸轻轻拂在她的脸颊上,带着酒气灼热的温度。
黑暗中,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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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颜感到手腕突然被祁浮生握住按在冰凉的门板上,动作不带一丝停顿犹豫。
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闻到酒的气息,闻得人有点醉醺醺的。
展颜低下头。
祁浮生的手攥着她的手腕按在头顶,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另一只手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脸。
“好看吗?”他的声音像淬了毒,每个字都带着棱角。
“什么好看……吗?”展颜有点不明所以,眼睛适应了房里的黑暗,勉强可以看清一点东西,她看见祁浮生那张带着醉意的脸就在自己的面前。
他看着她,眼光闪烁。
“那些江南小倌比我好看?”
展颜的后背抵着门板,冰凉的触感顺着布料渗进来,却耐不住祁浮生身上传来的滚烫气息。
“没有,我没觉得小倌——”展颜笑着说,但祁浮生的动作将她吓了一跳。
应是太黑,祁浮生的唇蹭过展颜的脸颊。
展颜愣住,随即想挣扎,可手腕却被祁浮生箍得更紧,指腹磨得她皮肤生疼。
“祁浮生你醉了!”
她的声音发颤,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他粗重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危险的侵略性。
“我醉了?”他低笑一声,笑声里全是自嘲,“展颜,你进了金顶阁就没正眼瞧过我。孔昭邻说句话你能笑半天,那些小倌围过来你连躲都不躲——我就是醉了,只有醉了我才敢这么做,清醒的我,只能忍着。”
他的指尖突然用力,掐得展颜下颌生疼。
展颜的眼泪差点被逼出来,黑暗里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轮廓,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翻涌的醋意,像烧得太旺的炭火,连空气都好似被烤得灼热。
“我没有……”她想解释,话却被他堵在喉咙里。
祁浮生突然俯身,滚烫的呼吸擦过她的唇瓣。展颜吓得浑身一僵,以为他要做什么,他却猛地松开手,力道收得太急,他踉跄着后退。黑暗里传来他压抑的喘息声,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他好像靠在了屋里的桌沿上。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他的声音突然软了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我在等,我在等你做任务,我在等你来哄我,可是你看起来很纠结也很不愿意。”
展颜站在原地不敢动,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像要炸开。
黑暗里,他的脚步声再次慢慢靠近,这次却没碰她,只是停在她面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你喜欢那些花瓣纷飞的场景,我就把花都买来栽满你的院子。”他的声音轻轻的,“你想做有声书,我就去跟说书先生磨了三天三夜。你要对付傅朝尘,我……”
他突然顿住,喉结滚动着:“可你呢?你对着孔昭邻笑,对着小倌客气,唯独对我……总是躲躲闪闪。”
他说……满院的花?
展颜大脑一片空白,昨晚的……不是梦?
那她说的要给他打下江山,最后倒在他的怀里,都不是梦……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展颜的脑海里炸开,岌岌可危。
展颜的指尖突然被祁浮生轻轻攥住,这次的力道很轻,像怕碰碎她,“展颜,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
窗外的树影因风摇晃,月光突然从窗缝里漏进来一缕,恰好照在他脸上。
展颜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看见他紧抿的唇,还看见他微微颤抖的睫毛。这个平日里总是笑着损她的男人,此刻像个被抛弃的孩子,连声音都在发颤:“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别再对着别人笑了……看看我,行不行?”
展颜的心跳漏了一拍,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指尖变得冰凉,攥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展颜看见祁浮生的眼里闪过一丝斟酌,随后,一声她永远想不到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
“汪……”
展颜瞪大眼:?
祁浮生有点羞愧地垂眸。
“之前在画舫上说过的,喜欢你就是小狗,但是我现在后悔了。”
祁浮生认真地注视着展颜。
“我喜欢你,展颜。”
58.珍珠案
展颜怔愣住,祁浮生站立在她面前,微微弯下腰与她平视,等待着她的回应。
整间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窗外树叶的沙沙声此刻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展颜本就已经被之前祁浮生的一阵攻势搓磨得晕乎乎,如今听到这么一段告白,脑子里就像断了一根弦,顿时变得一片空白。
“祁浮生你……”展颜嗫嚅着,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的都是真话,这次……不是开玩笑。”祁浮生的眼神严肃认真。
缓了好久,展颜的小脑瓜才又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祁浮生说的话在她的脑海里一遍遍的重复着,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角。
等等。
展颜想到了什么,突然皱眉不解,看着祁浮生的眼神带上了些许探究。
统统不是说祁浮生不知道她的任务变化吗?那为何刚才祁浮生说他在等她做任务,在等她去靠近他,去哄他。
“怎么了?”祁浮生见展颜的眉头微皱,以为又是自己的哪句话令展颜为难,有点紧张。
“没,没事。”
展颜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她全想明白了为何祁浮生今日会这般吃醋生气。
定是统统撒了谎。
昨晚刚给自己喜欢的人过完生日,结果第二天心上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本应该完成的任务,也因为在意他人而忽略了自己。
这换了谁都要生气吧。
见她半天都没有回应,祁浮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心里没底。
他轻轻捏住展颜的袖子,试探着开口道:“若是你心存芥蒂,那这个任务便由我来,换我来攻略你,我来护你。”
“这……”
“反正系统只说任务是男女主在一起,我来,也是一样的。”
看着那带着祈求的眼神,展颜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并没有讨厌祁浮生,也没有不愿意完成这个任务,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做。
许是怕她会拒绝,祁浮生没有再给展颜思考的时间,轻轻牵住展颜的手就带人走出了屋子。
***
雅间里,展颜和祁浮生并排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孔昭邻因为上头临时的要事只能先一步离开。
舞女们还在舞池里起舞,丝竹声也和展颜离开前一样,只是那些个江南的小倌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再也没出现过。
只有对面坐着的江宜苏,现在正满眼笑意地看着他们俩。
“回来啦?”江宜苏笑着问展颜。
看着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展颜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嗯……回来了。”
祁浮生坐在一边,心情和方才出去时的模样判若两人。他看似心情不错,倒掉展颜杯里的酒,换上了清茶。
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管事神色略带慌张地走进来,见到江宜苏后,将一张单子放置在她面前的桌上,随后低声不知道和江宜苏说了什么。只见江宜苏脸上的笑意略微凝固住,看着单子的眼神有些严肃。
看样子是什么重要的事,怕打扰到江宜苏,等到管事再拿着手里的单子出去之后,展颜才敢出声询问。
江宜苏摇摇头,不是什么秘密便也没藏着掖着,随口提上一两句:“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一单海上的大生意有点抢手,竞争的商户太多,希望不大。”
“是什么生意?”展颜闻言好奇,这世上竟还有让江宜苏都抢不到的生意。
“是官家的一艘商船。”江宜苏略微停顿,随后又缓缓道,“官家的商单一直以来比民间的报酬都要高,但是自然,运送的风险也高得多。”
“前几日,太子名下的一批货要从江南起航,说是运送的是南海的珍珠,价格名贵,消息一传开,商户们为了盈利争相抢着运货,江氏的商队一直以来在江南的航线上口碑不错,原本已经抢到了其中几条商单,只是方才才得知,太子有意让官家的商队承包,如今是否还能接上这杯羹或未可知。”
南海的珍珠?
展颜想到了什么,原书里把太子拉下水的那件事可不就是珍珠案吗?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展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江姐姐,太子这次走的航线是否是从三殿下手里刚拿回来的那支航线?”
若答案为肯定,那牵扯的事情就多了,还是要问清楚的好。
“展姑娘是如何知道的?”江宜苏点点头,“这条航线之前确是在三殿下的手下几个月,现如今已经转到太子手里。”
听她这么说,展颜明白江宜苏对行商之事或许是最通透的,但是对于朝政之间的利益关系了解的并不多。
几千船原本载着南海珍珠的商船上搜查出了上万的假珍珠,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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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珍珠敲开,里面满是白色的晶状硝石,若是不仔细分辨根本分不出来。
太子眼红在老三手里突然兴盛起来的江南航线,利润翻倍地涨,一时间朝里的大臣甚至是皇帝都对傅朝尘的富国之术有了改观。
三月之期已满,太子将航线拿回后也急不可耐地要做商船生意,殊不知傅朝尘就在等这一刻,十几年的下放江南可不是闹着玩的,江南满满当当的都是傅朝尘的人手。
假珍珠按照计划搬运到了太子的商船上,又在燕京的码头截获。
这消息传进了皇帝老儿的耳朵里,简直是不得了。老皇帝本就时日不多,在这个节骨眼上传来太子偷运火药的消息,无异于在他这判了死罪。
不止是太子,一同帮忙运送货物的,不论是官户还是商户一并入了牢狱之灾。
若是原书里江宜苏确实拿到了运输的权利,也难逃一死。
如此一来,展颜恍然大悟,一拍脑门。
江家入狱,江宜苏枉死,孔昭邻自然不甘,为了报复太子寻找真相,自然就会投靠傅朝尘!
“江姐姐!这航线你不能接!”展颜几乎是喊出来的。
“为何?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机会。”江宜苏自然不解,要是在以前,她一定会当展颜在开玩笑,毕竟闺阁女子不懂生意无可厚非,但现在展颜的能力在她这是极有分量的。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展颜将太子和三皇子的事情统统告诉江宜苏,不管她信不信,毕竟这事牵扯到江氏全族的性命。
江宜苏听完展颜的话,沉默良久,最后开口道:“官家事我了解不了多少,但若是真如展姑娘所言,这事我自然碰不得。”
“还要多谢展姑娘提醒,若是真如姑娘所言,这恩情,江氏一辈子都还不完。”
展颜摇头:“江姐姐这样的女子世间少有,果敢聪慧,我也很是珍惜,再说你也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不必多谢。”
***
金顶阁赴宴结束之后,江宜苏想要派马车亲自送展颜和祁浮生回府,却被祁浮生拒绝了。
他要亲自送展颜。
江宜苏一副我懂的表情,没有和祁浮生争,反而从金顶阁的金池里取出两根红线。
“我这金顶阁不是什么月老庙,只是图个吉利。”语罢,她将两根红线分给二人,目送着他们出了金顶阁。
59.加冠
夜色沉沉,过了宵禁街道上空无一人。
长长的路上,只有几盏巷口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阮芊芊拢了拢披风,暗色的裙摆扫过墙角的青砖,声音里带着刻意放软的娇柔:“周哥哥,你当真愿意帮我?”
白周站在她面前,手里还攥着刚从家里偷溜出来时带的食盒。
他听见这声 “周哥哥”,耳根不由自主地红了,从食盒里拿出用油纸包好的糕点:“芊芊放心,展颜那丫头……”
“嘘。” 阮芊芊突然伸手按住他的唇,冰凉的指尖擦过他的皮肤,旁边的街道一队巡逻的士兵走过,等到队伍举着的烛火消失在了远处,她才继续道,“这里人多眼杂,周哥哥我们长话短说。”
她抬眼时,眼神忽闪着,语气却冷了几分:“白家势大,虽然敌不过整个展家,但对付一个展颜,难道还要犹豫?”
白周捉住她缩回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阮芊芊想抽回,却被他攥得更紧:“不是犹豫,是得计划周全。”
他从怀里掏出张纸,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清上面写着几行:“我已经让人去查她在如意茶馆的账目,总有……”
“账目?” 阮芊芊强忍住被他攥着手的不适,嗤笑一声,抽回手理了理鬓边的珠花,“展颜早就已经不经手如意茶馆了,就算账目真的有问题,等你查到,最多只是女子不擅行商,这对展颜有什么威胁?”
她往前凑了半步:“周哥哥,你若是真心对我,就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白周的喉结动了动。
“再给我半月时间,我保证……”
“半月?”
阮芊芊突然笑了,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的轮廓:“周哥哥,还要再快些,我等不起。展颜如今靠着祁浮生,屡做好事,聪慧的名声都要传遍整个燕京了,之前的坏名声都要消失不见了,再拖下去,恐怕……”
阮芊芊装模作样地拧起眉头,作难过状。
白周的心猛地一紧,抓住她的手腕:“芊芊莫怕,我这就去安排。” 他看着她眼底映出的自己,只觉得哪怕是为她摘星揽月,也心甘情愿。
阮芊芊看着他急切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却还是顺势靠在他怀里,声音委屈得像要哭出来:“周哥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她的指尖在他背上轻轻画着圈:“等事成之后,我……”
“不必说什么。” 白周打断她,声音里满是温柔,“只要能让你开心,我做什么都愿意。”
巷口的灯笼突然晃了晃,远处的巡逻队伍又绕了回来,阮芊芊迅速从他怀里退出来,理了理凌乱的衣襟:“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她转身时,软声道:“周哥哥,可别忘了你说的话。”
白周看着她消失在巷尾的背影,转身时脚步轻快,满心都是方才阮芊芊靠在他怀里的模样。
街角的阴影里,阮芊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的柔情瞬间褪去,对着身后的丫鬟冷声道:“废物一个,大半夜地唤我出来还以为是已经得手了。”她抬手将白周送的糕点扔在地上,裙摆碾过那些碎裂的糕点。
“若是被人发现,我的面子往哪搁,真是个蠢货!”
***
自金顶阁宴会那日之后,祁浮生几乎每日都要来登门拜访展府。
这回不是翻墙,是光明正大走正门。
有时是直言寻展颜,但更多的时候是以帮忙筹备大哥和展清梦的婚事来的展府。
展颜甚至怀疑过是不是原书的祁浮生又魂穿回来了,但最后经过统统的证实,确认了不是。
每次想到祁浮生为了她在府上忙前忙后的样子,展颜都忍不住展露笑意,就是觉得心里有个地方甜滋滋的。
这日,展颜正啃着祁浮生派安福送来的糖葫芦,坐在后院里赏着还没有开败的花。
展清梦踩着青石板走进来。
她今日穿了件青色的褙子,裙摆绣着几枝疏朗的兰草,见展颜正坐在花架下的石凳上吃糖葫芦,便笑着停住脚步。
“阿颜。” 展清梦的声音温温柔柔的。
展颜转过头,嘴角还沾着些糖霜。
许是因为婚期将近的缘故,展清梦近日的面色是越来越红润,气色好了不少。
两人皆在石凳上坐下,秋果很快端来两碟精致的茶点。展清梦轻轻拨了拨茶沫,目光落在展颜手里吃了一半的糖葫芦上,慢悠悠地开口:“这是祁二公子送的?”
展颜舔舔糖葫芦默认。
“后日街上该热闹了,你知道吗?祁家二公子要加冠了。”
展颜捏着糖葫芦的手顿了顿,嘴里的甜味突然变得有些含糊:“加冠?那不是要……”
“要骑马游街呢。” 展清梦接话时眼尾带着笑意,“按规矩,加冠的士族男子总得让京城里的人瞧瞧。若是有姑娘瞧着合心意,便把手里的花扔过去,也算结个缘分。”
骑马游街……展颜想着。
原书里祁浮生也有骑马游街,只不过那日展清梦没有来,他便全程板着脸,谁也不看,本要绕城两个时辰的路,他愣是一口气半个时辰不到就骑完了。
难怪这几日他都没有见她,只是托人给她送点心,原来是在准备游街。
展清梦见展颜低头盯着茶盏里的茶叶打转,便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后日一同去看看?我听说祁二公子特意挑了匹纯白的良驹,配上他那身骑装,定是极好的景致。”
展颜的指尖微微发烫,想起前几日在金顶阁祁浮生那双微微泛红的眼,还有他攥着自己指尖时又急又涩的语气,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姐姐想去便去,我……”她又一次下意识地逃避,想说自己还有事,却被展清梦打断。
“你呀。” 展清梦无奈地摇摇头,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整日闷在院子里看花,也该出去透透气。再说了,祁二公子待你不同,如今京城里谁没瞧出来?便是去凑个热闹,看看他游街的模样,又有什么打紧?”
“那…… 便去瞧瞧吧。”
展清梦看着妹妹眼底藏不住心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眸底的笑意更深了。
***
风卷着漫天飞絮,把整条街都染成了朦胧的白。
展颜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一身海棠红的自己,耳后的发髻上是祁浮生送的那一支锦鲤簪,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悠,映得脸颊愈发莹润。
“姑娘今天可真好看!” 秋果替她理着裙摆,雀跃地说,“祁公子见了定要看呆的。”
“又胡说了。”展颜笑道,指尖却忍不住摩挲着那支细簪,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展清梦昨日就跟展颜约好了观看游街的地点,在城东巷口的那家楼台上,今日一早她就早早的先去了。
时辰快到了,展颜提着裙摆出了展府。
两人刚拐过街角,就见个穿着展府下人青布裙的丫鬟跑得气喘吁吁,见到展颜便低着头急忙道:“二姑娘!大姑娘说临时换了地方,让您去东街的醉仙楼三楼!”
“换地方了?” 展颜皱眉,却见那丫鬟哭得满脸是泪,声音颤巍巍的:“是呢!刚才来了位贵人,把原定的阁楼占了,大姑娘让您快去,说祁公子的马队眼看就要到了!”
“好好好我去就是了,你别哭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换个地方吗。”展颜反而安慰起了那个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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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果在一旁急道:“姑娘那快走吧,别误了时辰!”
两人跟着丫鬟穿过热闹的街巷,醉仙楼的幌子在风中摇得厉害。
快到门口时,突然有个小厮撞了秋果一下,手里的食盒摔在地上,滚出几个沾着泥的包子。
“你怎么走路的!” 小厮嚷嚷着拉住秋果,“赔我的包子!”
“明明是你撞上我的!”秋果气得跳脚,那小厮也是不依不饶,秋果只能回头对展颜道:“姑娘您先上去,我马上就来!”
展颜点点头,这点小事秋果还是能处理的,她跟着丫鬟进了醉仙楼。
“姑娘就是这一间屋子。”丫鬟低着头道。
“多谢。”展颜道谢完,没多想就迈步进了屋子。
三楼的房间静悄悄的,展颜转悠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屋子里有人。
阿姐去哪儿了?难不成是还未赶过来?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进来,秋果也没回来,怕是事情还没处理好,展颜想先下楼找秋果。
她走到门前轻轻一拉门,却发现门纹丝未动。心里不免有些疑惑,展颜又加大力气拉了几下,还是打不开。
听到这边拉门的声响,展颜突然听见另一扇门外传来门闩落锁的声响。
她心头猛地一跳,不好。
“你是谁!” 展颜厉声喝道,捅破了窗户纸往外头看去,却见那丫鬟早已没了踪影,靠门的窗缝里开始渗进淡紫色的烟雾,一股甜腻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好!” 她屏住呼吸扑到靠外的窗边,手指刚碰到窗闩,膝盖就撞在窗沿上,疼得她眼冒金星。
烟雾越来越浓,展颜憋着气,咬牙使劲一推,老旧的木窗 “吱呀” 一声开了,冷风卷着飞絮灌进来,呛得她连连咳嗽。
她向外看去,是一条小巷,没有什么人经过,窗户下面刚好停靠着一辆堆满干草的板车。
今天怎么死都行,就是不能栽在这间屋子里。
一定是有人做的手脚。
先是派人说换了位子,又支走了秋果。
只可惜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她可不是只会善罢甘休的女子。
三楼的高度虽有点高,估摸着有个六米。
展颜顾不上膝盖上的疼痛,花了一秒做好心理建设,抓住窗沿翻身跳下。
落在干草堆上,虽有缓冲,但是膝盖还是被蹭破了,血珠顺着布料渗出来,好在穿的是海棠红的衣裳,血迹在裙角晕开,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
此时的长街早已人山人海。
展清梦站在原定城东的阁楼露台上,望着楼下缓缓行来的马队,指尖攥得发白。
“阿颜人呢?”展清梦问着下人。
祁浮生骑在马上,红色的骑装衬得身姿愈发挺拔,腰间玉带镶着翡翠,随着马匹的步伐轻轻晃动。
他的目光扫过沿街的阁楼,在看到展清梦时微微颔首,却在没见到展颜的身影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听说祁二公子对展二姑娘青眼有加呢!”
“祁大公子和展大姑娘已经定亲,这要是两家再来一对,也是一件佳偶佳事呀!”
“诶?今日怎不见展二姑娘?”
一时间,街上满是称赞。
……
“那又如何?” 旁边突然有人嗤笑,“展二姑娘性子野得很,哪配得上祁公子?”
“就是!你们这些人都忘了以前展二姑娘有多嚣张跋扈了……”又一男子道。
污言秽语像毒箭般射向露台,展清梦气得发抖,正要呵斥,却见远处一个丫鬟跌跌撞撞从街口跑过来,跪在地上哭嚎道。
“不好了!展二姑娘在醉仙楼被人非礼了!”
60.南蛮
膝盖上受了伤,展颜即使尽力跑着,速度也快不起来。
一路上找着掩体,就怕被幕后动手之人撞见,展颜有自知之明,现在要是和他们正面刚,对面人多,她肯定得不到任何好处。
还好这片地方之前常逛,周围的店铺布局展颜都还有些印象。
她根据记忆摸索着,专门找小路走,现在她这样子,身上还沾着细碎的干草,头发稍显蓬乱,最好别被人瞧见,若是被看见,即使真没什么,到时候也还是会百口难辩,
展颜想绕道偷偷跑到城东巷口那家和阿姐约好的露台。
总是要先见到熟人,摆脱危险不是?
等人安全了,再去找那幕后主使,平白无故污人清白,这会是谁的手笔,专挑今日,手竟还伸到府里来了。
展颜一时想得有点入神。
“呦,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模样还挺俊俏。”
前头拐角处传来一声下流的调笑声。
展颜回神,这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早一个口拐了弯。
她悄悄地转身,想要原路返回,不想多管闲事,毕竟现在自身难保。
她扶着小路一旁的围墙,膝盖处伤口传来的疼痛感已经有点麻木。
“你们干什么!”
一道惊惧的女声响起,那声音因满满的恐惧而有点破碎,声线细细的。
展颜的脚步一顿,随后继续往原路走。
“我们不干什么,哥哥们就是想和你玩玩。”
“就是啊,看你这身衣服穿的,花枝招展的,也不像是什么老实人家的姑娘,给哥俩玩玩呗!”
轻佻的语气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过分。
展颜听得太阳穴直突突。
“小娘子还戴着面纱呢,让老子看看长得怎么样。”
“你别碰我!我,我警告你们,我可是来大燕参加国宴的南蛮公主!你们若是动手,是要掉脑袋的!”
狭窄的小巷子里寂静了一瞬。
不多时,又瞬间响起了一阵哄笑。
“你是南蛮的公主?老子还是大燕的皇帝呢!哈哈哈哈哈!”
那俩混子根本不把刚才小娘子说的话当回事。
“小娘子,离大燕的国宴还有月余,你当我们傻,南蛮怎么可能那么早来。”
“就是!”
“你们别过来!
“啊——”
小娘子闭上眼,蹲在地上尖叫着,本以为这次自己在劫难逃,却听见上头传来两声沉闷的撞击声和两人的痛呼声。
随后一只手用力拉住自己,越过倒在地上抱着脑袋哀嚎的两人,向着小路的一头飞奔。
地上的两人打着滚,哭爹喊娘的一时没能起身。
“真是给大燕丢脸!”
展颜最后还是没能自己一人离开,回头抄起路旁堆着的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就赏了那耍浑的两人后脑勺一人一棍。
她冷冷地骂着刚才的两人,不顾腿伤一路带着那个小娘子飞奔。毕竟刚才那两棍子没把人打晕,要是被追上就完了。
小娘子被展颜拉着手腕子,整个人像是做梦似的,迷迷糊糊,像是还没有从方才的惊吓之中回过魂来。
她任由展颜拉着她在陌生的巷子里奔逃,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奔跑在她身前的“救命恩人”。
掺合了这么一脚,走原路找阿姐是不可能了,展颜只能凭着记忆先把小娘子带到一处较为安全的地方。
终于跑出了弯弯绕绕的小巷,在确定没有人追来之后,展颜跌坐在路旁还没开张的一家室外茶摊的板凳上,略显吃力地喘着气。
膝盖上的伤口受到牵扯,又开始向外渗血。
四周没有人,今日祁浮生骑马游街,人都跑去看马队了。
展颜掀开裙摆,将衣裳布料堆至膝盖上,只见嫣红的血珠顺着伤口往外冒,已经将雪白的衣裳内衬染红了一片。
“呀!你受伤了!”
展颜抬头,小娘子围着一块绿色的面纱,面上唯一露出来的是一双圆圆的杏眼,能看出来确实漂亮。
她指着展颜膝盖的伤口,眼神里满是内疚。
展颜知道她误会了。
“别误会,这伤不是救你的时候受的,不要愧疚。”
小娘子伸手想要帮看一下伤势。
“可要不是因为我,你这伤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严重。”小娘子仔细看着展颜的伤口,“是从高处坠落的伤,再加上伤口重新撕裂,好像伤到骨头了。”
看着她眼神认真,头头是道地絮絮叨叨着,展颜疑惑道:“你会医术?”
“我当然会了,南蛮的人都会。”说罢,小娘子从随身的小布袋里拿出一小包油纸,将纸包展开,里头是淡黄色的粉末。
“这是什——啊啊啊!”
展颜话都还没问完,小娘子二话不说就已经把药粉撒到了她的伤口上。
瞬间火辣辣的刺痛感直冲大脑。
“这是南蛮最好的止血药,叫万合散,可以保证伤口不会感染溃烂,还可以加速愈合,唯一的缺点就是上药的时候会有点疼。”小娘子笑眯眯道。
“你……为什么……不早说。”展颜倒吸着冷气。
“呃……光想着治伤了,不好意思。”小娘子眼神带着歉意。
不过好在,这淡黄色的药粉还真是神奇,只过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方才还血流不断的伤口已经止血了。
疼痛感退去,舒服了许多。
估摸着膝盖上的伤目前没有什么大碍,展颜放下衣裳裙摆,缓缓站起身。
时间已经过去挺久,祁浮生的马队这时候应该快要到城东巷口了。
她还带着伤,赶过去,大概已经来不及。
看着展颜皱眉,小娘子歪着头打量着她。
“你好像很着急?”小娘子开口问道。
“嗯……本来是要去城东巷口的,现在应该是来不及了。”展颜有点遗憾,不知道到时候祁浮生没看到她的身影会怎么想。
如果秋果已经发现了不对,将她失踪的消息先带到阿姐那,他们又要担心了。
“怎么会来不及,来得及的!”
展颜闻言猛得抬起头:“什么意思?你有什么办法吗?”
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来一根细细短短的,像是哨子一样的东西,小娘子笑眯眯地把那东西放至唇边,随后一阵轻柔但是穿透力很强的像是鸟叫一般地哨响传了出去。
小娘子吹了一会儿停了下来,见展颜一脸疑惑,她解释道:“这是南蛮的骨笛,声音可传千米。”
小娘子说着,在展颜的身边坐下。
“骨笛?所以你真的是南蛮人?”展颜好奇地打量着她。
她的衣着打扮的确不像是燕人,但展颜也没见过南蛮人,南蛮人是什么样的,她也不知道。
“对啊,我当然是南蛮人了,你等着,我的侍卫们听到这个骨笛声,马上就会来接我们了。”小娘子道。
“侍卫?接?你真的是……”
“对,我是南蛮的公主,我叫那鸢。”那鸢握住展颜的手上下晃了晃,来大燕之前,宫里的教礼掌事好像是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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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人表达友好的方式是握手。
早知道这么快就交到朋友,她就好好学习一下礼仪了。
这下换成展颜呆住了,她救了一个公主?
“南蛮人这么早就已经到大燕了?”
展颜记得爹在一次用膳时说过,南蛮的庆宴队伍要到达燕京至少还要半月。
“我这……偷偷先溜来的,这次庆宴南蛮只来了我一个皇室,到了之后肯定有一堆事,我还没逛过燕京呢。”
也对,展颜思考她这句话的可信程度。
“那你今日怎么就被围困住了?你的侍卫没跟着你?”
“我听说今日兵部尚书的儿子要骑马游街,就想出来凑热闹,但是手下的人怕人多危险,我只好偷偷一个人跑出来了。”那鸢祈求地看着展颜,“你等会儿千万别把我遇险的事说出去,不然他们铁定不会再让我出来玩了。”
“行。”展颜点点头。
“话说你叫什么呀?”那鸢眼睛亮亮地看着展颜。
“我叫展颜。”
那鸢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她兴奋地指着展颜。
“哦哦哦哦!我知道!你就是那个太傅家的女儿!你是不是和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这次骑马游街的祁浮生,是一对儿?”
虽然才没来几日,但这燕京的各种八卦那鸢可没有少听,最让她感兴趣的,无疑就是展家和祁家的事。
“啊?”
展颜还没消化完这句话,就见远处的拐角传来叮叮当当的铃铛声,随后,一架马车平稳地疾驰而来。
马车前头拴着四匹身姿矫健,毛发乌黑油亮,体格匀称的黑马,连拴马的辔头都是镶着金银的。
这回,展颜再也不怀疑那鸢是不是南蛮公主了。
“先不说了快上车!我带你去城东!”那鸢像是没听见她手下喋喋不休的担心,把展颜拉上车,吩咐下人把马车往城东赶。
宽敞的车内,和大燕的马车不同,南蛮的马车好似没有周围一圈供人坐下的木椅,反而是在车底铺满了柔软的毛呢,还放着许多的软垫。
展颜学着那鸢的样子在软垫上坐下,才刚坐稳,一只手就开始扯她的衣裳。
“哎!”展颜惊吓出声,一脸你要干嘛的神情,忙扯回自己的衣裳。
“我给你换件衣裳,你看你这衣裳刚才都跑脏了,还有你这头发,也要再梳梳。”那鸢一脸无害地看着展颜,“你等会儿可是要去见祁浮生的!”
展颜想想也对,她要是就这么去了,衣角的泥渍肯定会给恶人发挥空间。
不过她这么激动做什么?
见那鸢没有恶意,展颜选择相信她。
“这些……还有这些!”那鸢变戏法似的从一旁的暗格里取出一套套的衣裳,“这都是我这几日逛街买的,你将就着穿穿。”
哪里是将就啊,展颜目瞪口呆,那鸢拿出来的那几套衣裳,件件价值千金。
南蛮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热情了。
***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唏嘘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祁浮生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握缰绳的手青筋暴起,白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怒气,不安地刨着蹄子。
城东的露台上,秋果一脸惊慌地跑上来。
展清梦见只有秋果一人的身影,心里咯噔一下,低声问道:“阿颜人呢?”
秋果强忍着害怕,声音早已经哽咽得不成样子。
“姑娘她……她不见了!”
“!”
此话一出,展清梦差点晕过去。
61.游街
“姑娘你罚我吧,都是秋果的错!”秋果哭得满脸的泪。
展清梦在夏荷的搀扶下稳住身形,听完秋果颤巍巍的讲述清楚事情的前后因果,摆了摆手。
“起来吧,这事也不能全怪你,现在赶紧把阿颜找回来才是要事。”
城东的巷口是燕京最大的巷口,最是宽敞,如今却也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在看热闹,盯着地上跪着的那个展府丫鬟窃窃私语。
有人多嘴多舌道:“那还等着什么!现在不赶紧去醉仙楼找展二姑娘,要是去晚了……”
“你闭嘴!”安福骑着马跟在自家公子身后,听到这么多人不明真相就如此编排自家公子的心上人,气顿时不打一出来,指着那个嘴碎的人脸红脖子粗。
“安福。”祁浮生止住安福。
现在可不能浮躁,越急倒是越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展颜不是那么容易被捉住的人,派一部分人赶去醉仙楼,剩下的人随我继续游街,沿途注意是否有展颜的踪迹。”
祁浮生冷静地下达命令,将手里的缰绳一紧。
跪在地上的丫鬟早已哭光了眼泪,现在低着头捂脸装模作样,见周遭混乱一片,唇角微起。
祁浮生眼神一凛。
察觉不对,他抓住腰间的佩剑,剑出鞘,祁浮生调转剑锋向着那丫鬟跪着的地方猛地振出。
那丫鬟本还心里暗喜,突然被向她飞来的长剑吓住,往后一坐,抖成了筛子。
往后倒地时没注意,衣摆下的鞋子露了出来。
那鞋子,不是展府的制式。
祁浮生这几日去展府去得勤,注意到展府的下人不仅有统一的下人衣裳,还有统一制式的鞋靴。
祁浮生翻身下马。
他拔出插在地里的长剑,指着坐在地上的那个丫鬟。
“你不是展府的人。”
那丫鬟一听,顿时慌了。
“奴婢,奴婢怎么不是展府的人了。祁公子,你快去找找姑娘吧!”语罢,她又抬头望向站在露台上的展清梦,“姑娘!快去找找二姑娘啊!”
展清梦也注意到了那丫鬟的鞋靴,站在露台上面色严肃:“你不是我展府的人,你所穿的鞋靴非我展府制式!说!为何要在这玷污我妹妹的名声!”
丫鬟慌张地用衣摆盖住自己的鞋靴,一时说不出话。
这时候,一旁又有人说道:“你们展祁两家欺负一个小丫鬟算什么事,你们说她不是展府的丫鬟她就不是了?要是你们是为了保全展二姑娘的名声,故意将这个丫鬟推出来当挡箭牌怎么办?!”
“就是啊!展家丫鬟有没有统一的鞋靴我们哪里知道,说不定就是随口糊弄我们的!就算有,那今日这丫鬟忘穿了,也不是没有的事啊!”
一旁质疑的声音渐渐喧闹起来。
“要是展二姑娘清清白白,那怎么会不见人影呢?把展二姑娘叫出来看看呀,是不是呀大家!”一开始第一个带头喧哗的人最后高声喊道。
就在这时。
“听说……你找我?”
人群之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应答声。
有人喊道:“那不是展二姑娘吗?”
众人循声望去。
声音透过车厢的纱帘传出去,瞬间让巷口的议论声停了下来。
只见一辆镶嵌着玉石的华丽马车的车门缓缓打开,展颜扶着那鸢的手走下来。
淡粉色的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发丝未乱,脸上点的妆也没有半点晕花。
“展二姑娘?”有人惊得张大了嘴,“你不是……”
“不是什么?”展颜走到巷口,目光扫过人群里几个神色慌张的身影。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长街:“我不过是路上遇到点小麻烦,多亏了那鸢公主相助,倒是让某些人费心了。”
那鸢立刻配合地举起手里的银鞭,银饰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谁敢欺负我颜姐姐,就是和我南蛮作对!”
“南蛮?!”
“是南蛮的公主那鸢?!”
“展颜怎么认识她的?”坐在地上的那个丫鬟早已经面色苍白,嘴里默念。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刚才还在说闲话的人纷纷闭了嘴。
躲在人群里带节奏的那几个托脸色煞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祁浮生骑着马,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展颜身上,眼底的焦急瞬间被温柔取代。
展颜笑着朝他走去,膝盖的疼痛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似乎减轻了许多。
祁浮生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地伸出手:“上来。”
“可是你的游街……”展颜话没说完,就被他拉到马边。他双手环住她的腰,轻轻一用力,就把她抱上了马背,自己随即翻身上马,稳稳地将她护在怀里。
“游街,自然要和你一起。”祁浮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
展颜背靠在他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脸颊不由自主地红了。
那鸢在一旁笑着挥手:“颜姐姐,祁公子,祝你们玩得开心!”
马队继续前行,祁浮生轻轻夹了夹马腹,白马迈着稳健的步伐,沿着长街缓缓走去。展颜回头望去,只见展清梦一脸宽慰地站在露台上。
展颜向她点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疼不疼?”祁浮生低头问,手轻轻放在她的膝盖上,动作温柔得像是怕把她碰碎。
“嗯?”展颜回神,“你怎么知道我受了伤的?”
眼力这么好?
“你方才走路的时候就有点不稳,我猜出来的。”祁浮生皱眉,“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今日一早就该抱着你骑遍整个燕京,也不会还害得你出了差池。”
展颜摇摇头,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没事,这怎么怪你呢,不疼了,我这不好好在这吗。对了,刚才那些说我坏话的人……”
“我都知道。”祁浮生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敢动我的人,我不会让他们好过。”
你的人……
展颜没有反驳,只是把目光错开。
“你知道是谁了?”
“嗯……应该不会猜错。”祁浮生温声道。
有胆量劫持展府千金,又与展颜不对付的,整个燕京还有谁。
“是谁呀?”展颜好奇。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我会替你报复的。”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展颜靠在祁浮生怀里,看着沿街百姓脸上的笑容,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觉得心里一阵雀跃。
***
阮芊芊捏着帕子的手猛地收紧,绢帕上绣着的花样被掐得变了形。
窗外传来小厮压低的汇报声:“……展二姑娘被南蛮公主救了,不仅没出丑,还和祁公子共骑游街,京城里都在传……”
“够了!”她猛地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哗啦”一声脆响,碎片溅得满地都是,滚烫的茶水洒在裙摆上。
贴身侍女吓得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为何她展颜运气这般好!
“废物!都是废物!”她抓起旁边的妆奁,里面的珠钗、玉佩哗啦啦滚出来,摔在地上碎的碎、断的断。
其中有支白周送的红宝步摇,阮芊芊怒视着那支步摇,正欲一脚将其踏碎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内心的怒火。
“姑娘,白公子来了。”门外传来侍女怯生生的声音。
阮芊芊的动作猛地顿住,她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那支红宝步摇,对着铜镜理了理凌乱的鬓发,将步摇戴上,又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故意让眼眶泛红,看起来像是受了委屈。
“让他进来。”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柔婉,若不是地上狼藉的碎片,谁也看不出她方才的暴怒。
白周推门进来时,正撞见阮芊芊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拾着碎瓷片,指尖被划破了也不在意,眼眶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芊芊!”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看着指尖渗出的血珠,心疼得不行,“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些让下人来收拾就好。”
阮芊芊抬起头,声音带着点哽咽:“周哥哥,我没事。”她顺势靠在他怀里,手轻轻捶着他的胸口,语气委屈又带着理解,“我听说……今日的计划没成功。都怪我,不该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白周本就因计划落空而愧疚,见她不仅不责怪,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他紧紧抱着她,声音里满是歉意:“芊芊,是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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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让你失望了。你放心,再过一月就是国宴,我一定会想别的办法,帮你除掉展颜那个贱人!”
“国宴?”阮芊芊问。
阮家品级低,有些事情,阮知礼不知道,也不会同阮芊芊说。
“嗯,我已经把你列入白家随宴的名单里,到时候你跟着我去就成。”
“周哥哥,你对芊芊太好了!”阮芊芊靠在白周的怀里,轻轻抚摸着白周的后背,“周哥哥,我相信你。只是……你也别太着急,咱们慢慢来。”
阮芊芊心里清楚,白周若是再没用,这颗棋子,也就该丢了。
“周哥哥,要不这次你亲自去,其他人办事,我不放心。”阮芊芊循循善诱道。
“这……”白周犹豫一瞬,在对上阮芊芊祈求的眼神之后,忙答道,“好。”
***
铜炉里的檀香燃得正旺,太和殿内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文武百官垂首而立,持着手中的符节,一动都不敢动,额上的冷汗刷刷直往下冒。
“咳咳咳……”
皇帝端坐龙椅之上,一手持着一方帕子捂着口鼻,再放下时,血迹在帕子上染红一大片。
“陛,陛下……您的龙体……”
皇帝蹙眉不耐地摆摆手,放下帕子,重新拿起桌上那本弹劾的奏折,再看了一遍。攥着奏折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太阳穴因愤怒青筋暴起。
“太子!”
皇帝的声音突然炸开,文武百官齐齐慌张下跪,“你可知罪?”
太子猛地抬头,玉冠歪斜在发髻上,平日温润的脸上满是震惊。他踉跄着上前两步,袍角扫过殿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儿臣……儿臣不知!父皇,儿臣何罪之有?”
他自认为最近没有闯祸啊。
“何罪之有?”皇帝将奏折狠狠摔在太子面前,宣纸散开,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你手下江南航线的商船,打着采办珍珠的幌子,私运硝石!硝石能制火药,你要火药何用?!”
太子盯着奏折上的朱砂印鉴,不能有假,是真的弹劾奏折。太子脸色变得惨白,瞬间慌了:“不……不可能!儿臣从未下令私运硝石!这是栽赃!父皇,这定是有人陷害儿臣!”
“陷害?”皇帝拍案而起,“人证物证俱在!押运商船的管事已招认,这些商船全部经过你的手!你还敢狡辩?”
“朕立你为太子,盼你仁厚治国,你却暗中囤积火药,莫非是要谋反?!”
“谋反”二字一出,太子腿一软跪在了殿前。
“儿臣不敢!”太子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磕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父皇明察!儿臣对您忠心耿耿,绝无反心!定是有人伪造证据,想夺走儿臣的太子之位啊!”
“父皇息怒,二哥向来仁善,许是手下人办事糊涂,并非有意为之。还请父皇念在二哥这几年的功劳,从轻发落……”傅朝尘从百官队列中走出,对着龙椅躬身行礼道。
可话未说完,便被皇帝打断:“从轻发落?私运硝石乃是谋逆大罪!朕若姑息,何以服众?何以安天下?”
傅朝尘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他精心策划半年,终于让太子栽了个彻底,可面上,他仍装作焦急的模样,又要开口求情。
“不必多言!”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即日起,废除太子的储君之位,降为端王,迁出东宫,削减封地!”
太子浑身一僵,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他望着龙椅上父皇冰冷的面容,又看向一旁假意惋惜的三弟,突然明白了什么。
“朕意已决,谁敢再劝,以同罪论处!”皇帝的目光扫过百官,最终落在傅朝尘身上,语气稍缓,“三子傅朝尘,仁明果决,护国安邦。即日起,册立傅朝尘为新太子,入住东宫,总领朝政!”
傅朝尘立刻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与惶恐:“儿臣谢父皇恩典!只是二哥……”
“这是朕的旨意,无需多言。”皇帝挥了挥手,疲惫地靠在龙椅上,“退朝。”
文武百官纷纷躬身行礼,脚步声整齐地退出大殿。
太子仍瘫坐在地,傅朝尘经过他身边时,脚步微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二哥,承让了。”冰冷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
62.国宴
“咕咕——咕——”
一道黑影迅速从屋顶上掠过,瓦片只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响。
黑色的斗篷在夜风里翻飞,随后那人轻踮脚尖,悄无声息地落在祁府后院,撑着墙角半开的窗棂,翻身进了屋子。
屋内,孔昭邻起身将祁浮生书房的门牢牢锁好,条案上点着几盏蜡烛,恰好能照亮书桌以及周围的区域。
祁浮生坐在桌前,低头看着摆在桌上的城防图。
加冠之后,一头的黑发用束带牢牢束起,之前常常半披着的发丝,如今利落地绑成高马尾,束在脑后。
“来了?”孔昭邻拢拢袖子,淡淡说道,在书桌边的木椅上坐下。
“嗯。”黑衣人微微一顿,点点头,随后站在桌前,左手向前抚向右肩,朝祁浮生行了一礼。
“主——”
“不必多说。”祁浮生抬眼打断黑衣人的话,“人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城外的一直候着,城北的那位姑娘已经李代桃僵,等主君的吩咐。”
孔昭邻看向祁浮生略微蹙着的眉头,露出一副耐人寻味的笑来:“明明再多等些时日,计划可以更加周全,为何突然提上日程……莫不是,是担心展姑娘的安危?”
月余前那日的骑马游街,孔昭邻虽不在场,之后也从江宜苏的口中得知一二。
“……”祁浮生看了孔昭邻一眼,“这计划自始至终,本就是为了她的安全,可若是为了周全的计划,却让她落入危险之中,我不能忍。”
孔昭邻手里摇着的折扇微顿。
“原以为你们这些口含金汤勺长大的富家子弟,最在意的不过就是金银铜锈,没想到倒是让我见着了一个意外。
“行,计划提前就提前,我孔昭邻的计划就没有失败过的。”孔昭邻语罢,转头面向黑衣人,“锦绣坊的衣裳我已经命人取到了我府上,会封箱埋在后门外的槐树下,你去那里取便好。”
黑衣人颔首。
“明日从此门进,那会有人带你们。”祁浮生指着城防图上的一扇小门。
“是,主君。”
***
祁府后门。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一丝小雨。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大人。”小厮见孔昭邻出来,急忙上前将伞举到他头上。
孔昭邻面上没什么表情,上了马车。
小厮坐在外头赶马的宽木台上,收了手里的鞭子,只用手拍拍马腿,马儿得了命令,向前迈起了步子。
“万书。”马车前的帘子被掀开。
“大人有什么吩咐?”
“先把车往回赶,等赶到城中后,改道去三殿下府上。”孔昭邻道。
“啊?大人,不回府上?”
孔昭邻没有回答:“等到了城中,再用鞭子赶马。”
“是。”万书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在王府后门。
“大人到了。”万书将马车停稳后,扶着孔昭邻下了马车。
这扇门就是为了孔昭邻开的,每日都有人在门内守着,府里的小厮见是孔昭邻来了,前去禀报傅朝尘。
前厅里,傅朝尘命人给孔昭邻倒了一杯茶。
“先生真是的,来就来,这还带什么东西,若不是上次先生说的,假造一封江南郡守弹劾我二哥的奏折,我也不会这么快坐上这太子位,我还要好好感谢先生才是。”
孔昭邻从袖中取出一个四方盒子,小心地摆在一旁的桌案上。
“殿下还是先看看为好。”
下人将盒子呈到傅朝尘手里。他将木盒缓缓打开。
傅朝尘的眼睛微微瞪大,神态没怎么变,但呼吸乱了几分。
“先生这……”
孔昭邻道:“殿下猜得没错,展家和祁家确有意谋反,之前殿下唤我潜入他们之间,我已做到,祁二公子将计划提前,我们也得做好准备,该出手的时候,莫要犹豫。”
傅朝尘面色一沉。
“这东西殿下定要好好收着,成败就在于此了。”
“先生放心。”傅朝尘向着孔昭邻一脸肯定道,“等到我坐上那个位子,定许诺先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
***
锦绣坊的雕花木门一推开,满室绫罗绸缎的光泽便晃了眼。
展颜站在门槛处,看着架上挂着的衣裳——绣着并蒂莲的蔚蓝色软缎,缀着珍珠的石榴红云锦,还有镶着银线的月白纱裙,每一件都精致得让她挪不开眼。
“颜儿,你快来看这件!”
陆嫣已经扑到衣架前,拎起件烟霞色的罗裙,裙摆上用金线绣着漫天的流萤,轻轻一晃,金线在光下闪得像真有萤火虫在飞,“穿这个去国宴,保管比那些公主郡主还亮眼!”
展颜凑过去摸了摸布料,软得像云朵,指尖划过金线时,能感受到细微的凸起。
“好看是好看,”展颜皱了皱眉,“就是太张扬了,国宴上还是低调些好。”
“你呀,就是想太多。”江宜苏从内间走出来,手里拿着块藕荷色的织锦,上面用苏绣绣着半开的玉兰,“我倒觉得,既要去国宴,就得衬得气色好,又不能失了分寸。”
她把织锦往展颜身上比了比,“你肤色白,穿这个藕荷色最显温婉,玉兰绣得清雅,既不张扬,又能压得住场面。”
展颜对着铜镜照了照,藕荷色的织锦贴在身上,果然衬得她脸颊莹润,连眼角的笑意都柔和了几分。
“可袖子会不会太窄了?”她抬手比划了一下,“国宴上要行礼,怕不方便。”
江宜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早替你想到了。”
她转身从柜里取出件同色的广袖披风。
“外面搭件披风,行礼时披着就行。这披风的领口我还让绣娘缝了珍珠,比单纯的绣花更别致。”
陆嫣在一旁看得眼热,伸手摸了摸披风上的珍珠扣:“宜苏姐,你这的衣裳也太好看了!只知道锦绣坊的衣裳贵,也不知道件件都这般还看呀!你对颜儿可真好,什么都准备好了。”
“展姑娘不仅是我江宜苏的朋友,更是我江氏的恩人,要不是之前展姑娘同我说,太子的那批珍珠有问题不能运,我们江家数百口人估计早就已经变成黄泉道上的孤魂野鬼了。”
江宜苏感激道,随后伸手点了点陆嫣的额头:“你若是想要,大可以到我这锦绣坊直接拿,展姑娘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陆嫣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我不似寻常姑娘家,穿不来那长裙,我只习惯穿骑装。”
展颜:“江姐姐这里什么没有,好看的骑装一抓一大把。”
江宜苏笑眯眯地点点头:“自然是,你随我过来,我带你去看看。”
“这不好吧,今日我是陪着颜儿来看衣裳的。”
“怎么不好?明日的国宴难道你不去吗?”展颜眉眼弯弯,笑着对陆嫣道。
“那……那好吧。”
展颜向着她们摆摆手。
女孩子选衣裳的时间自然要很久,展颜就在一旁的长凳上先坐下。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们回来,展颜没人可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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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觉着有些无聊,便打开系统自带的那本角色库,随意翻阅了起来。
嗯……
展颜翻阅着。
展清梦和祁泽川的那两页因为好感度达到了百分百,原先淡黄色的纸张都已经变成了粉红色。
这么人性化的吗?
展颜发笑。
驱使着,展颜翻到了祁浮生的那一页。
相比于之前翻看的那一次,好感度已经很高了,但还差那么一点点。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展颜托着腮,继续往下看。
“年二十……受父母宠爱……”展颜看着册子上的字迹默念出声。
嗯?
不对吧。
受父母宠爱?这册子写错了?他父亲不是经常——
展颜的目光汇聚到再下面的一行字。
瞬间,大脑像是停机了一样,变得无法思考。
【祁家】……【养子】
……
【西凉主君】
!
啊?
展颜将册子猛的向后翻了好几页,想翻到原先属于西凉主君的那页纸,却怎么也找不到。
她又翻回到祁浮生那一页,仔仔细细地对了照片与名字。
“统统!”
一小团白光晃晃悠悠地出现。
“宿主大大,出什么事了吗!”
展颜调整呼吸,将那册字展开到统统面前。
“这册子不会有错吗?祁浮生……就是西凉主君?”
“哎呀,宿主发现啦!”统统不嫌事大。
“你早就知道?”
“对呀。”
“你不早说?”
统统一脸无辜:“因为这是在作者也就是宿主你认知范围之外的事情,所以我这里是没有办法提前告知的……”
展颜一时没办法反驳,因为确实,这是她书里没有写过的东西。
“那祁浮生自己知道吗?”
“哎呀!”统统从册子上飞起,“我的脑袋好晕呀,怎么回事呢?有点困呀。”
“你别装糊涂。”
见展颜要来捉它,统统直接一晃,闪烁的光点消失在展颜面前。
又喊了好几遍,见统统没有再出来的意思,展颜也只好作罢。
罢了罢了,明日就是国宴,当面问问祁浮生吧。
“这件好看!我很喜欢,谢谢宜苏姐。”
陆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展颜忙将册子收好。
“颜儿你看,这衣裳好看吧!”陆嫣拿着选出来的骑装在展颜面前转了一圈。
“嗯,好看。”展颜有点心不在焉。
刚关上的门又被推开。
“东家,孔大人派人来拿前几日定的衣裳了。”一个小丫鬟低着头道。
江宜苏回头:“衣裳已经准备好了,都放在了锦绣坊前的三辆马车里,直接让他们牵走就好。
“是。”
丫鬟出去之后把门带上。
“江姐姐,孔大人买了三辆车的衣裳?”展颜有些吃惊。
“嗯,都是一些男人衣裳,江氏是皇商,之前也会有宫里的人来采买,这次估计是有人托他办事吧,我也不好多问。”
“这样啊……”展颜若有所思。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陆嫣将脑袋凑过来。
“不妨事,今日你们是来我这挑衣裳的,聊男人做甚,走,我带你们试试花间露新出的胭脂。”江宜苏左手挽着展颜,右手牵着陆嫣,将人往雅间里带。
63.国宴
天刚蒙蒙亮,窗外就传来了零星的爆竹声,在晨雾里炸开细碎的响。
展颜坐在马车里,将车帘微微掀起,透过缝隙往外看。
大燕国宴共有三日,是大燕自立国以来就设下的日子,宫内设宴三日,燕京取消宵禁,民间休沐三日,这三日家家户户灯火不歇,简直就如同一座不夜城。
今日是国宴的第一日,自然比平常要热闹得多。
挑着货郎担的小贩一边走一边吆喝,担子上插满了五颜六色的绢花,穿着新衣的孩童追着跑,手里的风车转得呼呼响,从展府马车旁经过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车轱辘的声响,混着街坊邻居的谈笑声,热闹非常。
“阿颜,把披风拢紧些,晨起风凉。”车外传来展清梦温和的声音,接着车帘被轻轻掀开,展清梦扶着姜燕回的手坐了进来。
展颜赶紧往旁边挪了挪,给两人让出位置:“阿娘,街上好热闹啊,连卖早点的摊子都比平时多了好几家。”
姜燕回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今日是国宴,举国欢庆的日子,百姓们自然要热闹些。你看街对面那家绸缎庄,连门板都刷了新漆,挂了红绸子呢。”
展清梦也凑到车帘边看了看,忽然指着不远处道:“阿颜你看,那是不是祁家的马车?”
展颜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街角驶过两辆玄色马车,车辕上雕着精致的云纹,虽然隔着段距离,却莫名让她心跳快了半拍。
展颜不自觉地捏住了肩上的披风。
祁家去宫里本不用经过展府,他这是专程绕路过来的?
“别瞎看了。”姜燕回轻轻敲了敲两人的脑袋,“清梦,你虽已与祁家大公子定亲,却还未过门,仔细让人看见笑话。”
展清梦规矩地缩回脑袋:“知道了,娘,是清梦逾矩了。”
“这算什么逾矩,不过就是看一眼罢了。”展颜道,每每提到女子有所约束,心里就觉着不畅快,“又不是当街调戏良家女子。”
“行行行,你们都长大了,阿娘说不过你们。”姜燕回笑着,无奈摇头。
“父亲怎么还没来?”展颜问道。
“父亲说有东西要拿,方才向着书房去了。”展清梦想起在正厅门前遇着父亲往书房走。
“还有东西未带?国宴要在宫里住上三日,昨晚娘不是已经吩咐好几遍提早把今日要带的东西全数整理好,今日可以早些出门吗?”
姜燕回:“你爹他向来丢三落四,我早已见怪不怪了。”
话音刚落,就见展太傅的身影出现在展府门口,他穿着身官袍,手里拿着个包袱,脚步匆匆地走过来,脸上还带着点急色。
“等久了吧?”展五德掀开马车帘坐进来,将包袱放在座椅下的暗格里。
“阿爹,那是什么?”展颜指着展五德方才放进暗格的包袱。
展五德:“哦,没什么,就是前两日陛下说想念当年征战时候在边疆吃的一种吃食,我昨日才寻了些来,今日正好带给陛下。”
“这样啊……”展颜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这皇帝老儿年纪一大把,嘴却还馋的很。
“父亲真是细心。”展清梦笑着说,“若是忘了带,倒显得咱们失礼了。”
展五德对车夫道:“可以走了,别误了时辰。”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平稳的声响。
展颜再次看向车窗外,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家门口都挂了红灯笼,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糕点香,与元日相比也毫不逊色。
姜燕回靠在车壁上,拉过展颜的手:“到了宫里要规矩些,别像在家一样随意。国宴上贵人多,说话做事都要仔细。”
展颜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想起方才看到的玄色马车。
今日宫宴要参见的礼事繁多,也不知道能不能与祁浮生搭上话,好好问问西凉主君一事。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内侍的宣读声响起,官宦士族齐齐躬身。
展颜跟着俯身,第一次见到如此庄重的场面,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虽说狩猎也是皇家的大事,但上次老皇帝因病未能亲临,今日是国宴,那皇帝就站在正殿前的礼台上,展颜见周围人均未起身,就悄悄抬起头,向着那正台上看去。
正台上,老皇帝背着身坐在龙椅之上,展颜眯着眼看了半天,还是看不清。
这做皇帝还真是好,放眼整个宫里,现在就他坐着呢。
嗯……什么时候也写一个女皇给自己当当。
展颜一时想得入神,没注意到自己方才俯下的身子都差不多已经站直了。
她还正欲再将头抬得高些,好看得更清楚些。
“阿颜!”
展清梦急忙伸手轻拽展颜的衣角。
“哦哦。”展颜慌张低下头。
展颜又低头站了好久,那内侍宣读的内容长得不行,宣读的声音也是细细的,比从前上课老师的讲课声还要催眠。
她趁别人不注意,这次改为向两旁偷看,正巧看见了现在最想看见的人。
不远处的祁浮生身着蓝衣,墨发束得一丝不苟。
他好似早就知道展颜会看过来,也偏头看过去。
不偏不倚,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
展颜眉毛一挑,从披风下小心伸出半个手掌,向他挥了挥。
祁浮生唇角微弯,两手合起放在脸侧作睡状。
这家伙竟然看见自己方才打瞌睡了,展颜气笑,正想吐槽他今日束起的头发,可手还没举到头顶。
“阿颜!”
展清梦轻嗔着,拉住展颜的手。
展颜再也不敢了。
祭祀乐师奏响编钟,浑厚的乐声从天台两侧蔓延开来,震得人耳膜微麻。
待乐声渐歇,内侍端来盛着祭酒的青铜爵。皇帝接过爵盏,将酒缓缓洒在祭天鼎前的白茅上。
“愿国泰民安,五谷丰登——”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官宦士族齐声应和:“愿国泰民安,五谷丰登!”
***
“哎呀妈呀,今天可真是累死我了。”
展颜刚踏进分配的宫室,就忍不住松了口气,脱下脚上的绣鞋,连脚步声都轻得发虚。
她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肩膀,今日从清晨赶车入宫,再到祭祀时站得双腿发麻,一整天下来,眼睛都发酸。
“姑娘,快坐下歇歇!”秋果赶紧上前,替她解下披在肩头的披风,顺手将一旁的软凳拉到她面前,“我给您倒杯热茶。”
展颜挨着软凳坐下,后背靠在椅背上,才觉得浑身的力气慢慢回笼。
“这宫里的摆设,倒比咱们府上精致多了。”展颜伸手碰了碰手边小几上的茶盏,白瓷盏壁薄得像纸,盏底还印着小小的“宫”字。
秋果听见这话忍不住笑了:“姑娘您还说呢,方才在国宴上,您东张西望的模样,大姑娘都提醒您多少回了。”她把茶盏递到展颜手里,“不过这宫室看着是气派,就是太大了,弯弯绕绕的,方才来这宫女领着路,我都差点绕晕了。”
展颜捧着温热的茶盏,方才来的路上她就已经问清楚了祁浮生的住处,就在离她这摆月轩不远处的清风院。
如今时辰还早,等会悄悄过去。
“姑娘。”秋果边收拾着展颜带来的衣物边说道,“方才那鸢公主的侍女同我说等会儿公主要来拜访姑娘,说是好久未见甚是想念。”
“那鸢要来?”
“是的姑娘。”
展颜思考片刻,站起身重新将鞋穿好,顺手拿起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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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宫灯。
“哎姑娘你要去哪?”秋果问道。
“去找祁浮生,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至多半个时辰,若是到时候那鸢来了,你就先请她进来坐着,说我马上就回来!”展颜边说边往外跑。
“姑娘!”秋果忙放下手里正收拾的东西,追了上去,“姑娘你认识路吗?外头太黑了吧!”
“认识的!”展颜挥挥手,跑出了摆月轩。
可宫里的路远比她想象中的更绕。
展颜提着裙摆走了快一刻钟,原本记着之前的宫女说的“过了御花园左转,见着银杏林再往右”,可方才过了御花园,眼下只有一片修剪整齐的灌木丛,连银杏叶的影子都没见着。
晚风卷着宫灯的光晕晃在青砖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她不会真的迷路了吧。
展颜挠挠头,要不回头?至少回去的路还是记得的。
“姑娘可是迷路了?”
身后忽然传来清脆的女声,展颜回头,见是个穿着青布宫装的小宫女,手里端着个空托盘。
展颜松了口气,上前半步轻声问:“妹妹可知清风院怎么走?”
小宫女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回姑娘,奴婢刚从那边过来,若是姑娘不嫌弃,奴婢带您过去。”
她低着头,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跟我来,这宫里的路是绕,第一次来的人都容易走岔。”
展颜没多想,跟着小宫女穿过两道拱门,沿途的宫灯越来越稀疏,周围的院落也渐渐安静下来。
展颜心里犯嘀咕,忍不住问:“妹妹,这清风院还没到吗?”
小宫女脚步没停,笑着回头解释。
“姑娘,快了。”她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座院落,“您看,就是那座!”
展颜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院子看着倒也算雅致,朱红的院门紧闭,只是门楣上空空如也,连块牌匾都没有。
展颜皱起眉,脚步顿住:“怎么不见‘清风院’的牌匾?”
“姑娘有所不知,为了这次国宴,宫里很多的院落都修缮了一遍,有些院落还未来得及安上牌匾。”小宫女凑近,声音压得低了点,像是怕被人听见,“修缮的工匠都忙着国宴的布置,牌匾得等过明日才能挂上去。姑娘要是不信,推门喊两声祁公子,他肯定在里面。”
展颜心里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可眼下天已经黑了,再找下去说不定更麻烦,她咬了咬唇,还是朝着院门走了过去。
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门环,她又犹豫了,回头想再问问小宫女,却发现身后早已没了人影,那小宫女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展颜心里“咯噔”一下,一股莫名的恐慌涌上来,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试试。
她轻轻敲了敲门环,金属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祁浮生?你在里面吗?”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我是展颜,有件事想跟你说。”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展颜的心沉了下去,或许真的找错了地方?
她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的房门却“吱呀”一声被猛地拉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出来,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不等她反应,就用力将她拉进了院子。
展颜惊呼一声,脚步踉跄着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鼻尖传来一股陌生的熏香,绝不是祁浮生身上的味道。
她猛地抬头,却因为逆光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觉得那只攥着她手腕的手力道极大,疼得她指尖发麻,心里的恐慌瞬间被放大,连声音都发颤。
“你是谁!放开我!”
可下一秒,一道掌风劈在她的肩上,展颜只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手里的宫灯落在地上,滚落出去几米,缓缓熄灭。
64.国宴
那鸢从摆月轩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大开着的门前往外看。
“颜姐姐还没有回来吗?这都已经超半刻了。”
她坐在这已经喝了好几盏茶,还不见展颜回来的身影。
“清风院离这里远吗?”那鸢回头问道。
秋果行礼道:“回公主,不远。”
“难不成还有事和祁公子没聊完吗?”那鸢撅着嘴嘟囔着。
她抛着手中一直攥着的小药瓶,今日她本还想查看一下展颜膝盖上的伤口如何了。
秋果心里隐隐不安,思虑再三后,在那鸢面前跪下。
“姑娘向来守时,不会迟到,宫里不比府上,奴婢只是一个丫鬟,在宫里不让自由行走,还望公主帮忙,前去找找我家姑娘!”
那鸢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惊到了。
“快起来,快起来。不必行礼,颜姐姐若是遇到了危险,那我定是第一个当仁不让的!我这就去清风院找颜姐姐,你就放心待在这儿。”
那鸢将药收好,拉紧腰间的小布袋,匆匆出了摆月轩。
***
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展颜醒过来的时候只迷糊觉着四周昏暗,头还疼得厉害。
强撑着想要先起身,展颜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粗麻绳紧紧地绑在身后的木柱上。
屋子里没有点灯,只在屋子中央的条案上燃着一支蜡烛。
这是哪儿啊?
展颜环视周围,整间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身后的木柱,在靠近地面的地方摸到了一个宫里特有的“宫”字印记。
还好,展颜长舒口气。她至少还在宫里,那她应该没有昏迷多久。
竟然有人敢在宫里动手。
难道是傅朝尘的人?
展颜怀疑。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疑虑。
傅朝尘还不至于这么蠢,把要害她的地点定在宫里。
那会是谁,难不成是月前没得手的那群人。
展颜尝试着用力挣脱绳子的捆绑,想试试在青龙寨里的那一招。
可是绳子丝毫未动,反倒将手腕子周圈都磨红了。
算鸟算鸟,配角保护期过了。
展颜转着手腕间的镯子,找到镯子上的暗扣,只听“嗒”一声,藏在镯子里的软刀抽出。
自从有了上次被陷害的经历,展颜早就有所准备。
她将刀刃按在麻绳上,开始一点一点地割磨。
虽然对麻绳的伤害不大,但好歹是磨出了一道小口子。
“这绳子怎么这么粗呀。”展颜小声吐槽。
房门外传来脚步声。
展颜迅速用袖子遮住手腕上的软刀,趁着屋里昏暗,尽量不发出声音,继续磨着麻绳。
她重新靠到柱子上,头一歪,装睡起来。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男子手里拿着一瓶酒壶,步子有些虚浮,背对着展颜,坐到条案边的椅子上。
展颜微微睁开眼,虽然看不到那人的面容,但却看到了他腰间的玉佩。
白周?
看来那月前陷害她的,也应该是他了。
展颜有些震惊。
倒不是震惊白周会害他,毕竟知道他对阮芊芊情根深种。
她震惊的,是白周竟然有胆子在宫里动手,还是在国宴期间动手,他不要命了?
察觉到身后呼吸声不匀。
“醒了?”
白周没有转过身,声音刻意压低。
见他已经发现,展颜也就不再装了。
“白公子这是做什么?私闯宫苑绑架朝廷命官家眷,是想把白家百年声誉都砸在自己手里?”
展颜努力镇静,手下动作不停。
“还是说,阮芊芊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律法都不放在眼里?”
提到“阮芊芊”三个字,白周的脸色变了,起身转向展颜,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展颜,你不配提芊芊!”
“哦?”展颜挑眉,故意拖长了语调,“白公子这是喝多了?说的话都开始不过脑子了?”
“白周,你是不是被阮芊芊灌了迷魂汤?”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他。
“你以为你这么做,阮芊芊就会喜欢你?你难道真的以为,她对你的那些好,不是装出来的?”
“住口!”
白周猛地低吼一声,伸手抓住展颜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疼得展颜瞬间眉头紧锁。
“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她只是太委屈了,她出身阮家,地位低微,是你们挡了她的路!”
“呵。”
展颜听笑了。
“我挡了她的路?难道不是她一直以来把我当成她路上的一大障碍吗?”
“你以为她非你不可?你可知她在你之前找过祁家公子,甚至攀过太子,他们的身份哪个不比你强。”
白周反驳:“但是芊芊最后还是选择我了,你根本不了解她!”
“是,我是不了解她。”展颜努力拖延时间。
“但我至少看得清她对你的利用。你以为她跟你亲近,是喜欢你?她喜欢的,是你白家的权势,是你能帮她打压异己的能力!上次游街陷害我,是她让你做的吧?这次绑架我,又是她给你出的主意?”
展颜继续道:“你不是说她最后选了你吗,那是因为除去其他,白家是对她权势路上最有帮助的门户,况且还有你这个痴情种不是吗。”
她故意把话说得笃定,就是要戳破白周自欺欺人的幻想。
白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抓着展颜肩膀的手松了松,眼神里满是慌乱。
展颜急忙加速手上的动作。
“不……不可能……她对我是不一样的!”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猛地攥紧拳头。
“你别想挑拨我和芊芊的关系!你就是嫉妒她比你温柔,比你懂规矩,才故意这么说!”
“嫉妒她?”展颜嗤笑一声,“我嫉妒她靠着伪装博取同情,还是嫉妒她把你当枪使,让你做这些违法乱纪的事?”
她看着白周眼底的迷茫,继续道。
“你仔细想想,她什么时候主动关心过你?你为了她不把天家放在眼里,为了她陷害我,她除了说几句‘周哥哥你真好’,还给过你什么?她要是真喜欢你,会让你做这些谋逆害命的事,把你和白家都推向火坑吗?”
快了快了,马上就割断了!
白周的身体晃了晃,眼神里的坚定开始松动,却还是嘴硬。
“芊芊是有苦衷的,很多事身不由己……她只是需要我的帮助,等过了这段时间,她一定会看到我的好!她跟我说过,等事成之后,就会跟我……”
“就会跟你怎么样?”展颜打断他,眼神里满是失望。
“跟你成婚?白周,你醒醒吧!阮芊芊那样的人,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你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好用的棋子。等你没用了,她会第一个把你推开,甚至踩你一脚!”
“你不会到现在还认为白瑾瓷被太子罚去城北的莲华禅院是因为我吧,阮芊芊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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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你吗,那哑药是她准备好了要毒我的。”
“你胡说!”白周的声音开始发颤,却还是固执地维护着阮芊芊,“她那么善良不会做出这种事。”
展颜看着他执迷不悟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
她知道,现在再说什么都没用,白周已经被阮芊芊的花言巧语骗得团团转,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
她定了定神,语气缓和了些:“白周,你现在放我走,还来得及。绑架是重罪,一旦被陛下知道,白家不仅会被削权,还会被流放。你觉得,到时候阮芊芊会跟你一起流放吗?她只会立刻找下一个能利用的人,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你不用劝我!”白周猛地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像是怕再被展颜的话影响。
可展颜的话还是像针一样扎在白周心上。
“芊芊说了,这次来是要毁了你的名节”。
展颜听愣了。
这不一听就知道她不喜欢你吗,谁会让自己喜欢的人去干这种事啊?
可白周此刻只剩下扭曲的偏执。
“你不肯听话,就别怪我!”他声音发狠,一步步朝着展颜逼近,沉重的脚步声在屋子里格外刺耳,像踩在展颜紧绷的神经上。
展颜心里一紧,下意识往后缩,后背抵住坚硬的木柱,退无可退。
她看着白周越来越近的身影,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却还是强撑着冷静。
“白周,你别过来!你要是敢碰我,白家会因为你身败名裂!”
白周脚步没停,已经走到展颜面前,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等你没了名节,世人只会嫌你脏!而我,最多只不过就是一句醉酒误事的口头惩戒。”他伸出手,粗糙的指尖带着凉意,直直朝着展颜的下颌探去。
“芊芊说的对,只有让你知道怕,你才会听话。”
展颜猛地偏头躲开,他的指尖擦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冰冷的触感。
她的不服激怒了白周,他强行将展颜都脸掰过来对着自己。
“躲什么?”他眼睛猩红,呼吸粗重,带着酒气的气息喷在展颜脸上,“你不是很会勾引人吗?”
展颜:“?”
一股香味传来。
“你点了什么!”展颜大惊失色。
“合欢香。”
展颜闻言屏住呼吸。
“晚了。”白周缓缓道,“我方才入了这门后就点了此香,你早就已经吸入多时。”
果不其然。
展颜觉着头有些晕眩。
白周的另一只手开始不安分地往展颜的衣襟探去,指尖刚碰到领口的珍珠扣。
说时迟那时快。
展颜猛的将手从身后抽出,用力将白周推开。
白周没有设防,被推倒在地,展颜的指甲在他脖子上划出几道红痕。
可这疼痛反而让他更加失控,他伸手按住展颜的肩膀,将她死死按在木柱上。
“好啊,什么时候解开这绳子的,你要是再反抗,我就……”
话没说完,展颜突然低头,狠狠咬住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尖锐的疼痛让白周惊呼出声,下意识想要收回手。
可展颜咬得极狠,齿间甚至尝到了血腥味。
白周用力甩手,展颜力气不敌,被带着甩到一旁,左肩狠狠撞在墙壁上。
展颜努力克制着头晕目眩之感。
幸好白周也吸进了合欢香,在加上他饮了酒,脚步更加不稳。
展颜扑到门前,却发现,房门早已上锁。
糟了。
65.国宴
那鸢急匆匆地赶到清风院,连院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
“颜姐姐!颜姐姐你在不在!”
那鸢边走边喊,好不容易看到院子里头有一个人影,上去就抓着人问。
“祁家公子在不在。”
守在院子里的安福本想看看是何人大晚上喧哗,当即就被吓了一跳。
“这位姑娘你找谁!”
“展颜不在这里吗?”那鸢有点着急。
安福疑惑:“展姑娘?展姑娘今日未曾到过清风院,姑娘莫不是记错了?”
“什么?!没来过?”那鸢暗叫不好,“祁浮生!祁浮生呢!叫你家公子出来!”
“姑娘莫要焦急——”
那鸢直接打断安福的话,见他似乎对她有所防备,直接亮明了身份。
“我能不着急吗,我是南蛮公主,你家二公子到底在不在,快去告诉他颜姐姐不见了,我就不信他不比我着急!”
这话刚落,卧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祁浮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你说什么?展颜不见了?”
“是啊!”
那鸢见他出来,急得声音都拔高了些:“我刚从摆月轩过来,秋果都快哭了,颜姐姐出去快一个时辰,她说来找你,但是这小厮说颜姐姐没来过,宫里这么多弯弯绕绕,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祁浮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昨日谋划,本想着等到国宴结束之后再动手,没想到竟第一日就有人敢先下手。
“安福,”祁浮生冷声道,“你守在清风院,展二姑娘失踪的消息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安福道。
祁浮生面色严肃转向那鸢:“展颜不见的消息你可还有告诉其他人?”
“未曾!”那鸢忙答道。
祁浮生微微颔首:“事发突然,宫里人多眼杂,若是让他人知晓此事难免乱做文章。这几日为国宴之事宫里乱得很,你和我一起去寻展颜,劫走她的人定不会将她藏在自己院中,重点先去寻那些无名的院子!若是一个时辰之后还未找到,先回到清风院再做打算。”
那鸢听得一愣一愣的。
祁浮生吩咐完,没有片刻的停留与犹豫,直冲出了院子。
那鸢紧随其后。
宫里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祁浮生奔跑在夜里,眼神逐渐冷下来,时间过得越久,心口就越像是被什么堵住似的,闷得发疼。
那鸢带着随身的侍女一路朝着祁浮生相反的方向寻去,宫中路上干净得出奇,根本看不出半分人走动过的痕迹。
那鸢举着宫灯在地上寻了半刻。
终于,在御花园的一条小路上发现了一处草皮较为泥泞的地方。
“快快快!把南蛮的‘追粉’拿过来!”那鸢不能确定这个脚印到底是不是展颜的,但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侍女犹豫:“公主,这可是我们带来为数不多的追粉,您真的要用在现在吗?”
“快点拿来!颜姐姐之前救我一命,如今我怎能坐视不管。”那鸢训斥道,“再说了就是一小瓶追粉,就是要我的命我都给得!”
侍女赶忙将一瓶绿色的瓷瓶交与那鸢。
南蛮的追粉,能追踪失者痕迹,实则就是一种食腐物的萤虫,自虫卵时期就孕育在瓷瓶之中,待到使用的时候才会发出,将第一处触碰到的腐物视为食物,追寻其气味而去。
虫卵难得,追粉难养,因此珍贵非常。
那鸢将瓶子打开,缓缓倾斜瓶身,若隐若现的,闪着白光的细小颗粒从瓶子里倒出来,飘落在地上的痕迹上。
她注视着那一小片白光,屏息凝神。
下一秒,细小的白色颗粒开始飘动起来,向着小路的尽头飘去。
“跟上!”
那鸢跟着追粉一路跑着,跑过了一片银杏林,再往前,到了一处路口。
她急匆匆拐过弯,就见祁浮生已经站在了长路尽头处的一座院落前。
“你……找到颜姐姐了吗?”那鸢气喘吁吁。
祁浮生半跪在地上,拿起一盏破了纸的宫灯,里面的灯油洒在地上,早已经凝固。
“祁,祁浮生。”那鸢还在顺着气,“我的追粉显示,颜姐姐就——”
“找到了!”
“哎哎!”
那鸢话还没说完,只听“咣当”一声闷响,就见祁浮生一脚踹开院门,冲进了院子。
那鸢抬脚奔上台阶,随着他进了院子。
还没缓过神,刚一定睛,就见一小团不知什么东西,飞速地撞进了祁浮生的怀里。
“展颜!”
***
屋子里的合欢香越来越浓,甜腻的气息裹着热气钻进鼻腔,让展颜的意识阵阵发昏。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踉跄着后退,铜锁扣在门环上,泛着寒光。
“别躲了……”
白周的声音带着酒气和迷乱,脚步虚浮地朝她扑来,“你逃不掉的……芊芊说了,只要你从了我,世人就不会再……”
展颜猛地侧身躲开。
白周扑空后重重摔在地上,却又立刻爬起来,眼底满是被药物和执念冲昏的疯狂。
展颜知道不能再等,合欢香的药效正在蔓延,四肢越来越软,再拖下去,只会彻底失去反抗的力气。
“滚开!”
展颜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将旁边的木凳踢向白周,趁着他躲闪的间隙,转身朝着门板冲去。
没有钥匙,窗户又都被封死了,如今想要逃出去,只能将这老旧的门框处撞松。
肩膀狠狠撞在门板上,剧痛顺着骨骼蔓延开来,疼得展颜眼前发黑。
可门板却只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铜锁纹丝不动,门框虽有松动的痕迹,但却也并不多。
在展颜身后,白周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朝她扑来,粗糙的手几乎要抓住她的裙摆:“你还想撞开?真是异想天开!没用的!”
展颜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在舌尖尝到隐隐的血丝味,让她清醒了几分,才松口。
她再次后退,盯着门板与门框的缝隙,又一次冲了上去。
这一次,她将力道集中在锁扣附近,肩膀撞上去时,清晰地听见“咔嗒”一声轻响。
铜锁似乎松动了些,可肩膀上传来的疼痛也是实打实的。
锁扣划破了袖子,直接割进了肩膀,布料已经被血浸湿,温热的液体顺着手臂往下流,染红了指尖。
展颜赶忙用衣袖兜住血迹。
这地方不能留下她待过的任何痕迹。
“还敢撞?”
白周彻底失去了耐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地上拽,“我看你今天怎么逃!”
展颜的意识开始模糊,手腕被攥得生疼,合欢香的折磨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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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几乎要栽倒。
就在意识快要涣散之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叮咚”声。
“……宿主……
“……宿主!”
是统统!
在被白周拖向床榻的路上,展颜努力支撑着意识。
“宿主!统统监测到你失血过多!”
“统统……救……救我……”
展颜绝望地念着。
“救我……出去。”
“好的宿主,系统收到你第三个修改剧情的愿望!立马为你安排!”统统语速飞快,若是仔细,能察觉到颤抖。
这是它成为系统以来,操作最快的一次。
刹那间,展颜只觉得拽着自己手腕的那道力量消失不见,整个人倒在地上。
耳边传来锁扣掉落在地的声音,门板松散地晃荡。
展颜强撑着站起身,见白周不醒人事地躺倒在床榻上,忍住想要用软刀刀他几刀的想法,憋着一口气,冲出屋门。
门板被她撞得向外敞开,夜风裹挟着冷气灌了她满脸,瞬间吹散了些许迷乱。
展颜只知道往前跑,哪怕双腿发软,哪怕肩膀上的伤口血流不止。
“展颜!”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带着焦急与狂喜。
展颜猛地抬头,只见夜色里,祁浮生正朝着她跑来,衣袍被夜风掀起。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格外清晰,眼底的担忧与心疼,像道温暖的光,瞬间驱散了她所有的恐惧与迷乱。
展颜再也支撑不住,脚步踉跄着向前扑去。
祁浮生快步上前,稳稳地将她抱在怀里,熟悉的香气包裹着她,让她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整个人瞬间瘫软下来。
肩膀上的伤口本已经麻木到感受不到什么疼痛,可如今触碰到他的披风,那细密绵绵的触感,竟将痛感一并带了回来。
连带着鼻头一酸,她不知究竟是疼痛令她流泪,还是见到祁浮生带来的归属感令她安心到了委屈。
“祁浮生……你终于,找到我了……”
看到祁浮生近在咫尺的脸,感受到他的气息,展颜才敢相信这一切不是她的幻想。
眼泪这才敢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一滴一滴。
砸落在他的衣襟上。
“我在……没事了……”
祁浮生的声音带着颤抖,将展颜整个人裹紧在怀里,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小心翼翼地避开她流血的肩膀。
“我来晚了……对不起……”
祁浮生低头注视着怀里的女孩,脸上,肩上,手上都有伤。
她的身上还在发烫,气息乱得不成样子。
“颜姐姐!颜姐姐怎么样了?”那鸢凑近观察展颜的伤势。
鼻尖猛的窜进一股甜香。
那鸢脸色一变。
“不好!”那鸢用袖子捂住口鼻,伸手在腰间的布袋里一阵捣鼓。
“有人放了合欢香,将此药服下。”她给展颜服下一粒药丸,又递给祁浮生一粒。
“合欢香?”祁浮生皱眉。
“对,就是情香。”那鸢探了探展颜额头的温度,“颜姐姐定是吸入此香良久身体才会发烫,我刚给的药只能解轻微毒素,带颜姐姐先回去!我能治!”
祁浮生眼尾发红,闻言气到发抖。
他连亲她都不敢,竟然有人敢伤害她至此……
66.国宴
摆月轩离这有些远,展颜中的药若是再不解掉,就只能用特殊手段。
离这最近的院子就是祁浮生的清风院,那鸢当即就将人带去了那里。
祁浮生站在无名宅院前。
“公子。”
安福将展颜和南蛮公主安顿好之后,来到无名宅院。
“去递个消息。”祁浮生的视线始终没有从宅院的门上移开,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字条交给安福,“将字条交与今日巡逻的御林军首领李副将,之后的事他会安排。”
安福虽不知道公子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但明白其中的凶险。
“今日就动手吗,公子?”
“既然他们想这个时候动手,我们也不能相让不是吗?他们欠她的,自然要千倍万倍地还回来!”
祁浮生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安福点头应道:“是公子!”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祁浮生幽幽开口。
“公子还有何吩咐?”
祁浮生走到安福身边,在他耳边悄悄吩咐了什么。
安福闻言,眸光一闪,应道:“是公子!”随后消失在幽深的宫墙拐角处。
祁浮生重新走进无名宅院,将之前展颜撞开的屋门重新关上。
今夜,好戏即将开场。
***
安福猫着身子,行色匆匆地走在路上。
夜晚的白霜凝在宫道的青石板上。
安福提着宫灯快步走着,脚步有些慌乱。
“这位公公,这深更半夜的,您怎么走得这么急?”
身后突然传来柔细的女声,安福心里一动,回头见是个穿青布宫装的小宫女,手里端着个空食盒。
“姑娘认错了,小的不是宫里的公公,是清风院祁二公子的小厮安福。”
安福不想过多解释。
“那可是祁二公子院子里出了什么事?”那宫女立刻攀问,明显一副不想让他走的意思。
安福叹了口气,面色难看,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展二姑娘不见了,从傍晚到现在都没回住处,我家公子都快急疯了,派了好些人四处找呢!”
“展二姑娘不见了?”
小宫女的眼睛瞬间睁大,手不自觉攥紧了食盒。
“这可怎么好?宫里这么大,万一出点事……”她装出惊慌的模样,追问,“莫不是跟祁二公子闹了别扭,自己躲起来了?”
“哪能啊!”安福摆着手,故意压低声音,像是怕被人听见,“我家公子说,二姑娘才不会是那般容易生气的姑娘,说不定是……是遇上什么坏人了。”
安福话里留了半分。
小宫女眼底闪过一丝窃喜,嘴上却还安慰道:“你也别太急,说不定展二姑娘只是迷路了,再找找总能找到的。”
知道了想要知道的消息,那小宫女便识趣地让开了路。
安福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匆匆远去,他回头望了眼,又停下等了会儿,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才转头离开。
***
阮芊芊在自己的宫室里来回踱步,指尖绕着帕子。
因是被白家带来的随行人员,阮芊芊没有专门的住处,只能借住在白周住所的侧房。
今日她目送着白周出去,还特意给了他合欢香,阮芊芊不信这次还能失手,纵使她展颜运气再好,也该用尽了。
只等白周得手,她再带着人“撞破”,这回定能让展颜一辈子抬不起头。
“姑娘,姑娘!”
小宫女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上满是喜色。
“如何?”阮芊芊急忙迎上去。
“成了!奴婢将展二姑娘引到那空院子里后,就听姑娘的先离开,方才奴婢重新去那周围,见着那祁公子的小厮,他漏嘴说出了展二姑娘不见的事,想来肯定是白公子得手了!”
阮芊芊眼睛一亮,她快步走到镜子前,理了理鬓发,又换上件更显端庄的素色衣裙。
“你现在就去陛下的寝殿附近喊话,就说‘国宴期间有歹人在偏僻院落行不轨之事’,让陛下派人去查!”
阮芊芊一副得志模样,大踏步地走出屋子:“我先去那院子,展颜那贱人被人糟蹋的一面,我一定要第一个知道!”
等着吧展颜,等着我来羞辱你。
“是!”
小宫女领命而去,阮芊芊则提着裙摆,快步朝着无名宅院赶。
她要亲眼看着展颜身败名裂,看着祁浮生厌弃她的模样。
至于白周,阮芊芊满不在乎地轻哼。
有他那个痴情的傻家伙在,谁也不会怀疑到她阮芊芊的头上,至于白家……
是生是死,又与她阮芊芊何干?
无名宅院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模糊的声响。
阮芊芊心里一喜,推门就往里走,嘴里还喊着:“周哥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可刚踏进院子,就被一只手猛地拽了进去!
她惊呼一声,抬头见是白周,他眼底满是猩红,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和合欢香。
“芊芊?你来了正好……展颜跑了,你陪我……”
阮芊芊又惊又怒。
“白周!你放开我!”
她没想到这屋里头竟是这般光景,拼命挣扎起来。
可她一女子,力气终究是不敌醉酒的男子。
“白周你做什么!我是阮芊芊!你放开我!”
可白周已经被药物和酒精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强行将她往屋里的床榻上拖。
“芊芊!你救救我!合欢香无解,若是你不帮帮我,我会死的!”
阮芊芊再也无法装作一副知心人模样,对着白周破口大骂起来。
“你这窝囊废!连个女人都能放跑,你还有什么用!?”
白周闻言呆愣住一瞬。
“芊芊……你说什么……”
阮芊芊死死抓住床沿:“我说你是个废物!”
白周语调颤抖:“芊芊不是的……”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身体已经不由思考,将人推倒在床上。
“白周你疯了!”
白周恍若未闻,倾身覆上。
屋子里传出耐人寻味的声响,混着阮芊芊的咒骂。
“陛下,就是这边!”
院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长长的宫道上,太监宫女弯着腰,举着宫灯,站作长长两列队伍,走在两侧,老皇帝半靠在中间的步辇之上。
方才在养心殿,皇帝正听着几个心腹大臣商讨着今日与外族交接时的诸多情况,就听见外头传来尖利的呼叫。
不久内侍前来报告说是国宴期间,有人在宫中触犯国宴禁忌,荒淫无度。
国宴期间一直有此般禁忌,如今在宫里竟发生这样的事,是谁究竟如此大胆,不把国宴禁事放在眼里,无视皇家威严!
“若是所言不实!你可知该当何罪!”一直跟在步辇边的掌印太监尖着嗓子,瓮声瓮气地开口道。
“小宫女”一脸的肯定:“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不是奴婢亲眼见了,就算借奴婢千个胆子,奴婢也是万万不敢半夜叨扰皇帝陛下啊!”
步辇停在无名院前。
老皇帝抬抬手,走在最前的御林军将院门狠狠破开,确认前方没有危险之后,老皇帝缓缓迈下步辇。
“就在这间屋子里!”小宫女将众人领到屋前。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踹开,众人看着屋子里的景象,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床榻上的两人衣衫凌乱,屋子里的条案上,还有合欢香烧过的痕迹。
阮芊芊瞬间面如死灰。
屋子里突然闯入这么多人,白周也愣住了,看着门口的众人,酒意瞬间醒了大半,脸色惨白如纸。
幸好两人此刻还存有理智,从床榻上乱糟糟地爬下来,跪在了地上。
“怎……怎么……”
小宫女拿着的宫灯“咣当”一声失手掉落在地。
“白公子。”
掌印太监的声音瓮瓮响起,目光扫过两人,“国宴期间,在宫内偏僻院落做出这等苟且之事,你们可知罪?”
随皇帝一起来的朝臣们议论纷纷,御林军上前,将还跪着的白周和阮芊芊控制住。
阮芊芊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发髻散乱,却顾不上体面,想窜过去抓住皇帝龙袍的下摆,却又被御林军拉回来。
她哭得肝肠寸断:“陛下!臣女是被陷害的!都是白周!是他强行把臣女拖进那院子,还在屋子里点了邪门的香,臣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白周面容僵硬,看向阮芊芊的眼神痛苦,充满着不可置信。
皇帝皱着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里满是威严:“你说你是被陷害的?可方才有宫女告诉朕,你向着这一处快步赶来,走得丝毫不见犹豫,怎会是不知情?”
“陛下明察!”阮芊芊猛地抬头,眼眶红肿,脸上带着委屈,“那宫女是白周买通的!他故意让宫女假传,就是为了让众人看见那不堪的场面,好逼臣女嫁给她!臣女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哪敢跟他抗衡啊!”
老皇帝抬手揉揉发疼的脑袋。
“陛下,可是又身体不适,龙体要紧呐陛下,此事还是放到明日再议吧。”掌印太监见皇上身体不适,担心道。
老皇帝摆摆手,气得哆嗦。
“朕这病还没那么严重!如何,朕还没病入膏肓呢!就有人敢在国宴上,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
“宣昌!”
“奴才在!”
“摆驾御门!朕要御门听政!”
皇宫里响起急促的钟鸣,那是只有紧急事态才会敲响的钟,沉闷的声响穿透夜色,惊醒了宫城里的每一处角落。
参加国宴的皇亲国戚还在分配的院中歇息,大臣们也刚卸下官袍,就被突然上门的御林军急召:“陛下有旨,即刻前往御门,御门听政!”
御门广场上,宫灯被尽数点亮,数百盏灯火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
皇亲国戚们穿着仓促换上的朝服,大臣们整理着歪斜的官帽,一个个神色慌张地站在广场两侧,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陛下驾到——”
随着内侍尖利的唱喏,皇帝身着玄色龙袍,踩着明黄色的御道快步走出,掩不住眼底的怒火。
他走到御门正中的龙椅旁,没有落座,反而猛地一拍扶手,声音震得广场上鸦雀无声。
“今夜召你们来,是要给两个人治罪!让你们看看,无视国法、践踏天家威严的人,该有什么下场!”
禁军押着阮芊芊和白周上前,两人皆是脸色惨白。
皇帝的目光扫过两人,带着刺骨的寒意:“国宴乃举国欢庆之典,朕邀皇亲、大臣,甚至他国使臣共赴盛会,是为彰显我朝气象!可你们倒好,竟敢在宫苑之中行苟且之事,你们眼里,还有国法吗?还有朕的天家威严吗?”
阮芊芊不甘心,她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哭诉道。
“陛下!臣女冤枉啊!今日臣女所收到的一切折辱,根本就是冲着展二姑娘来的!是白周!他早就对展二姑娘心存不轨,臣女只是恰巧路过,被他当成了替罪羊!”
“哦?你说此事与展颜有关?”老皇帝在龙椅上坐下。
阮芊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拔高了些:“陛下!臣女不敢说谎!前几日祁二公子加冠游街,白周就想陷害展二姑娘,是臣女好心劝阻,才避免祸事发生,没成想他竟怀恨在心,还对展二姑娘有痴念,在国宴上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他就是想让众人以为是展二姑娘与人私通,好毁了她的名声啊!
“陛下!臣女恰巧听闻此事,想要前去救出展二姑娘,却碰见他们苟且之事,没成想展二姑娘逃出院落,白周不死心,抓住手无缚鸡之力的臣女,又是一顿羞辱……臣女方才在院子里,还听见白周喊着展二姑娘的名字,说要让她身败名裂啊!”
展五德站在百官队伍里,闻言气道:“红口白牙污蔑我女!胡言乱语!”
站在女眷席,一身劲装的陆嫣弄清楚了事情经过,气得不行:“你放——”话还没喊出来,被陆将军一个眼风瞪了回去。
老皇帝道:“你如此说,可有证据。”
中了合欢香,无药可解,展颜肯定中了香,如今也定是在自院里难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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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芊芊几乎是大喊着:“陛下明鉴,展二姑娘中了那屋子里的合欢香,此刻定是病痛难耐,只需——”
“只需将展颜带来,一看便知。”祁浮生打断阮芊芊的话。
“正是!祁二公子。”阮芊芊跪在地上,侧头看向一边的祁浮生,假惺惺道,“祁二公子莫要太难过,此事全由白周所为,臣女相信陛下定能明辩是非,还臣女与展二姑娘一个清白!”
祁浮生闻言轻笑一声。
“展二姑娘何在?太傅,朕不是让所有人到御门,为何不见你爱女的身影?”老皇帝道。
“这——”展五德欲言又止。
“陛下——”
祁浮生接话:“依臣所见,还是莫要前去找展二姑娘。”
“不可!”阮芊芊赶紧尖声喊道,“若是展颜无辜,为何不来!”
阮芊芊又转向皇帝:“陛下!展二姑娘定能证明臣女所言非虚!陛下!”
御前大门突然被打开,传来一道爽利的鞭声。
“哎,好好一晚上,本公主还未玩尽兴,有什么大事竟还要本公主亲自前来!”
那鸢手握银鞭,晃悠悠地走进来。
“呦,大燕皇帝陛下,大半夜的聚集这么多人所谓何事?难不成是专门前来迎接本公主的?不对呀,招待宴不是在明日吗?”
皇帝脸上立刻堆上笑:“是那鸢公主啊,今日大燕宫内出了点小事,就不劳公主费心了,还望没有打扰到公主游玩的雅兴。”
南蛮位于大燕以南,地域比大燕富饶,对于用蛊和用毒都比大燕要高上几层,如此一来,大燕也不免对南蛮敬上几分。
西凉和南蛮交好,但自从西凉被大燕灭国之后,南蛮就对大燕不冷不热,这态度在大燕老皇帝看来一直是个隐患,若是南蛮要起战事,大燕很难取胜。
那鸢走到殿中央,装作满不在乎的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白周和阮芊芊。
“是你刚刚在找颜姐姐?”那鸢盯着阮芊芊。
“……是,那鸢公主。”
“你找颜姐姐何事?”
“展二姑娘中了合欢香,她能证明臣女的清白。”
“合欢香?”那鸢挑眉,“什么香?颜姐姐一直陪我在逛你们燕京的夜市,中什么合欢香?”
阮芊芊僵着的笑脸瞬间垮掉,她面色狰狞抬头看向那鸢:“什么?!不,不可能!展颜一定中了合欢香!!!”
“莫名其妙。”那鸢握紧手里的银鞭,回头柔声细语唤道,“颜姐姐?”
那鸢身后,展颜缓缓走出。
展颜朝着祁浮生微微点头。
“参见陛下,臣女方才在陪那鸢公主游燕京的闹市,未能及时前来,还望陛下恕罪。”
“哦……无妨无妨。”老皇帝有点尴尬的干笑着。
阮芊芊瞪着那鸢身边衣冠楚楚,面色平静的展颜,哪有半分因药物而饱受折磨的样子。
“不可能……不可能!”阮芊芊如同疯了一般自言自语,她猛地指向那鸢,“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解了她的毒!!!”
展颜不卑不亢地将那鸢挡到身后。
这时,御林军李副将匆匆赶来,将搜到的香料和信件呈了上去。
“陛下,这是在阮姑娘房里搜到的。”
皇帝拿起信件,越看脸色越沉,将信纸狠狠摔在地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竟敢在朕的面前狡辩,还敢污蔑展二姑娘,真是不知廉耻!”
阮芊芊浑身发抖,还想要辩解,却被老皇帝厉声打断:“你闭嘴!证据确凿,你让宫女传假信、点合欢香、与白周合谋陷害展颜,桩桩件件都已查实!你阮家虽官职不高,但也受朝廷恩惠多年,你却如此不知廉耻,不仅丢尽阮家颜面,更让朕在南蛮使臣面前失了体面!”
皇帝的目光转向那鸢,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歉意。
“那鸢公主,今夜之事让你见笑了。朕管教不严,让宵小之辈在宫中作乱,还请公主海涵。”
“陛下言重了。我南蛮最敬重公正严明之人,陛下能严惩恶人,正是大国风范。只是颜姐姐带我体验了这大燕的风土人情,本公主喜欢她喜欢得很,可今日她平白无故受了委屈,还望陛下能还她清白。”
“朕自然会还展二姑娘清白。”皇帝转头看向展颜,语气缓和了些,“展爱卿之女展颜,端庄知礼,冷静聪慧,实属难得,朕封你为‘□□县主’,赐黄金百两,以作补偿。”
展颜连忙躬身谢恩:“臣女谢陛下恩典。”
皇帝再次看向阮芊芊和白周,语气恢复了威严:“阮芊芊,勾结朝臣之子,设计陷害他人,无视国宴禁忌,判入天牢,择日问斩!”
“白周!”
皇帝还未发话,礼部主客司郎中白志远已经跪在了地上。
“陛下!我儿定是受人蛊惑,他人老实,最是知礼法,定不会做出这种事啊!”
“白周,绑架朝臣之女,行苟且之事,践踏天家威严,杖责八十,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主客司郎中白志远罢职,白家子嗣永不为官!”皇帝怒道,“白郎中,我只罚白家已是法外开恩,你是礼部重臣,却在国宴上犯出如此大错,朕念你这几年勤勤恳恳,才未罚你全族!”
“……是……臣接罪!陛下!”白志远磕头认罪。
“陛下饶命!”
阮芊芊哭喊着磕头,额头撞在地砖上,渗出血迹,“臣女知道错了!求陛下再给臣女一次机会!”
白周突然抬起头,眼神空洞:“臣……臣认罪。只是陛下……阮芊芊确实无罪……这一切,都是臣逼她做的。”
“你——”老皇帝甩袖。
“还望陛下法外开恩,赦免阮家嫡女死罪!”
“你这让朕如何是好!”老皇帝憋着一口怒气。
一切本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但白周这一句话,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这么看来若是阮芊芊实被胁迫,确能脱罪。
他竟到此时,还护着阮芊芊。
就在一切僵持不下之时。
“臣女!携血书!为己鸣冤!”
御门下,有一身着黑斗篷的身影,举着一张写满血字的纸张,一步步走来。
67.国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素色禅院布衣的女子快步走来,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右手高举着一张泛黄的宣纸,纸上暗红色的痕迹蜿蜒如蛇,在灯火下格外刺目。
“陛下!臣女白瑾瓷,有冤要诉!”
白瑾瓷的声音刚恢复不久,仍旧有些嘶哑,她走到前头,看都没有看白周和阮芊芊一眼,直直跪下。
阮芊芊在听到白瑾瓷的声音后惊惧地瞪大眼睛。
展颜站在祁浮生的身边,对此也是感到惊讶,祁浮生捏住展颜冰凉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臣女愿以血书为证,揭露阮芊芊的恶行,控诉臣兄白周被其蒙蔽,更控诉臣父白郎中……不认臣女这个女儿!”
皇帝皱起眉,目光落在那血书上,又看向白瑾瓷苍白却坚定的脸:“你便是之前在朝尘生辰宴上闹事的白家姑娘?你不是哑了吗,如今怎能开口说话?”
白瑾瓷双手仍紧攥着血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站在龙椅前,本无意参与今晚闹剧的傅朝尘,缓缓睁开原先微合的眼睫。
白志远哆嗦着上前拽住白瑾瓷的手:“女儿啊,爹娘想你想得可苦了!”
白瑾瓷不为所动,站在一旁的御林军上前控制住白志远,将人摁住。
“数月前,阮芊芊因忌恨展二姑娘,要让臣女与其一同陷害二姑娘。”许久没有说话,白瑾瓷的嗓子磨得有些疼痛,“可计划出了意外,臣女误饮下毒酒,哑了嗓子,阮芊芊计划失败,又因臣女无法自辩,将祸水全数引到臣女身上,臣女含冤,被太子殿下关进城北的莲华禅院,臣父为保白家颜面,不问缘由便对外宣称臣女‘身患恶疾,需静养’,连一次探望都没有!他们甚至……”
她的声音哽咽,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血书上,晕开细小的水渍:“他们甚至想要臣女死在禅院,若不是有人相救,臣女——”
白瑾瓷嗓子一哑,缓了缓,忍住嘴里的血腥味。
“陛下,臣兄本是温厚之人,若不是阮芊芊日日在他耳边挑拨,臣兄绝对不会走上歧途。”
说着,她将血书呈到御前,纸张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字字泣血:“这血书是臣女在禅院写就,每一笔都蘸着臣女的指尖血!上面写着阮芊芊如何教唆我与臣兄,还有她之前做过的所有事情!”
白郎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厉声喝道:“瑾瓷啊莫要犯傻!为父何时不认你这个女儿?你分明是被禅院的苦日子逼疯了,才来这里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白瑾瓷猛地转头,眼神里满是失望与愤怒,“父亲,若不是有人治好了女儿的嗓子,女儿估计是连胡言乱语的机会都没有了。”
皇帝摆手,令人将白志远的嘴堵上。
“所以,你是想让朕今日帮你严惩阮家女,放过白家?”
“不。”
阮芊芊摇头。
“我希望陛下严惩阮芊芊,也莫要放过白家!”
此言一出,四座皆是一惊。
“你虽恨白家,可你也是白家血脉,若是白家被贬,你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燕京贵女,可还愿意?”
“臣女,愿意!”
老皇帝长舒一口气,点点头:“将罪人都带下去,另,白氏女蒙冤,今得以昭雪,不与白氏同罪,□□放。”
白瑾瓷叩首。
阮芊芊瞬间无力地瘫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了辩驳的气力。
她和白氏宗族皆被侍卫带了下去。
“朝尘。”皇帝的声音又响起。
傅朝尘盯着白瑾瓷的目光瞬间收回:“儿臣在。”
“朕记得白姑娘是在你生辰宴上出的事,也是你命人将她带去禅院的吧,当初为何不调查清楚?”
“回父皇。”傅朝尘也没想到事情最后的关注点会落到他的身上,“是儿臣疏忽了。”
“那你今日是否该好好同白姑娘道个歉,也好——”皇帝看了那鸢一眼,“也好显出我大国风范。”
“是父皇!”
又是大国风范,天天这般委曲求全,哪里看得见半分大国风范。
傅朝尘是这般想的,但自然不会说出来。
他转向白瑾瓷,脸上堆着歉意的微笑道:“白姑娘见谅,当日是本王疏忽了,本王向你赔不是,以后若是有哪里需要帮忙,大可来找本王,还有,帮助姑娘的不知是何人?若是姑娘如今还未有能力回报恩人,本王大可以帮你。”
白瑾瓷礼貌微笑:“不必了,恩人鲜少见人。”
“这样啊——”傅朝尘缓缓道,他倒是有点好奇,到底是何人有能力给关在禅院的白瑾瓷送药,还在他手下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带了出来。
先太子已废,前不久皇后也在自己宫中暴毙,老皇帝还不知道都是他这个好儿子干的。
但是,那又如何?老皇帝已经病得不轻,他也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了不是吗,早就没得选了。
白家是太子守旧党的最后一派,如今正好被解决了,举目四望,现在站在御门前的,没有谁能给他造成威胁。
傅朝尘的目光落在了展颜和祁浮生的身上。
昨日孔昭邻的声音又在耳旁响起,孔先生说他会提早出手,今日发生的种种……
傅朝尘不免猜测,都是祁浮生的手笔。
这想法一出来,傅朝尘的神态不禁变了,是一种终于快要得到自己想要东西时的快感。
那还等什么?
昨日已经将最关键的东西拿到了自己手中,如今夜黑风高,御林军早就已经是他的人了,这整个燕京最有威望的人都在这御门,还有什么比现在更适合夺权的呢?
傅朝尘将视线投向穿着官服,规矩站着的孔昭邻。
孔昭邻微微颔首,用难以察觉的幅度点了点头。
御门广场的片刻的寂静与和谐突然被铁甲碰撞的声响撕裂,数百名御林军手持长枪,从广场两侧的宫墙后鱼贯而出,枪尖在灯火下泛着冷光,瞬间将皇亲大臣、南蛮使臣团团围住,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铁壁。
“傅朝尘!你要反了不成?”
老皇帝猛地站起身,珠旒冠上的白玉串剧烈晃动,“朕待你不薄,已经封你为太子,你竟敢调动御林军围困御门!”
傅朝尘缓步从御林军身后走出,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配上了剑,佩剑剑鞘在灯火下闪着刺眼的寒光。
他脸上早已没有了刚才的温和,眼底翻涌着积压数十年的戾气,但仍保持着几分冷静。
御林军的站位、人质的分割,怎么看,都显然是早已谋划好的,起码演习了多遍。
“待我不薄?”
傅朝尘嗤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像惊雷般炸在广场上,“陛下还记得永安宫的林宫女吗?那是我母亲!她不过是个低贱的宫女,就活该被贵妃们推搡打骂,活该在生下我后被诬陷‘秽乱宫闱’,你最后封她为妃,是为了什么?为了最后赐给她一尺白绫悬梁自尽!”
他一步步走向老皇帝,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童年的血泪上。
“陛下!我母亲死时,我才六岁!你为了皇家颜面,连她的葬礼都不肯办,直接把我扔进马车,遣去江南的冷院。什么去江南历练,呵,都是借口!你怕不是就没想过我能活着回来。
“那里的嬷嬷克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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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衣食,管事的儿子把我按在泥里打,说我是‘没娘的野种’!陛下可曾想过,我是怎么在那样的日子里活下来的?”
老皇帝的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当年的事,他确实为了皇家颜面,刻意压了下去。
“我在江南待了十二年!”傅朝尘的声音带着嘶吼的沙哑,却依旧透着清晰的恨意,“十二年来,我读遍兵书,练会武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回到燕京,让所有看不起我,欺辱过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若不是三年前你得知我,你的三儿子竟在江南有了些许威望,怕是也记不起来还有我这么一个人了吧。
“你借口三皇子年轻有为,实属难得,明面上竟以巡视江南为由,令我在宫内储君之争最重要的三年里没法回到京城。”
傅朝尘微微停顿,注视着老皇帝神色的变化。
“陛下以为你病弱瞒得住所有人?我早就知道,你连握笔都要靠内侍搀扶,这样的你,凭什么还占着皇位?”
老皇帝气得浑身发抖,却因体弱无力辩驳,只能怒视着傅朝尘:“你这个逆子!朕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陛下还没资格决定自己的死期。”傅朝尘转头,目光落在那鸢身上,眼神里满是狂妄的轻蔑,“至于南蛮公主,老皇帝懦弱,打不过南蛮就年年送岁贡,真是丢尽大燕的脸面!从今日起,大燕的兵权归我,一月之内,我会派十万大军出征南蛮,不仅要夺回历年的岁贡,还要把南蛮的土地、金银,全都占为己有!”
他抬手示意,御林军的包围圈收紧。
这里大多是不会武功的文臣及其家眷,女眷的惊叫声不绝。
“不许碰她们!”
陆嫣这回不再在乎父亲的眼神,上前一步,抽出腰间的剑,将女眷们护在身后。
“傅朝尘,你夺权叛乱已是死罪,还想对他国使臣动手,就不怕激起两国战乱,让百姓流离失所吗?”展五德大声质问。
傅朝尘看到展五德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被戾气覆盖:“是太傅啊,朝尘还要感谢你在我儿时的谆谆教诲。今日,我就与你爱女定下婚约如何,朝尘保证,她会成为大燕的下一任皇后。”
“你!简直不可理喻!”
傅朝尘眼神一冷:“把废帝押起来!南蛮公主单独关在偏殿,其他人……暂且看押,等我登基之后,再慢慢处置。”
御林军的长枪再次逼近,广场上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那鸢握紧了腰间的银鞭,展颜和祁浮生交换了一个眼神。
展颜:怎么办?
祁浮生摇摇头,指着身侧一个御林军的袖口。
展颜的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那御林军的袖口铁甲下,穿着厚厚的……兽皮衣?
展颜:“这——”
祁浮生伸出手指轻点住她的唇,噤声:“嘘——”
展颜满眼震惊:“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同我说?”
“不想让你担心,你且看着就好。”
一旁的陆嫣举着手里的剑挡在女眷前,缓缓后退。
“你别过来!男子汉大丈夫的!欺负女子算什么本事?!”
陆嫣面前的那个御林军闻言竟然呆愣了一下,脚步明显犹豫了。
陆嫣:?
这宫里的御林军都这么水的吗?
可下一秒,陆嫣面前的那个士兵缓缓将头抬了起来,眼里是浓浓的歉意。
“你!”
陆嫣惊讶出声,手里的剑下滑几分,她环视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后,压低嗓子。
“凉隼?”
68.国宴
傅朝尘踩着明黄色的御道走到龙椅前,靴子碾过地砖,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抬手按住龙椅的扶手,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眼底满是不可一世的狂妄。
老皇帝被御林军挟持着,站在龙椅一侧,大臣们则被御林军的长枪指着,连南蛮公主那鸢和众女眷也都被逼成一团,整个御门广场,尽在他掌控之中。
“都给朕听着!”
傅朝尘故意抬高声音,改口道,模仿着老皇帝平日的威严,却掩不住语气里的急切。
“如今废帝和逆臣们,都将押去天牢严加看管!任何人若是现在投靠朕,朕大可以选贤任能,可若是敢反抗,格杀勿论!”
老皇帝看着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经营多年的朝堂,落入这个逆贼手中。
傅朝尘的目光扫过御台下,精准地落在被祁浮生护在身后的展颜身上。他嘴角勾起一抹阴笑,手指指向展颜:“把展二姑娘带上来!”
话音落下,广场上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原本动作整齐的御林军,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没有一个人上前。长枪依旧指着周围的人,却没有丝毫要去抓展颜的意思。
傅朝尘的笑容僵在脸上,眉头紧紧皱起:“朕说,把展颜带上来!你们没听见吗?”他加重了语气,带着帝王般的威压,目光扫过御林军,“李副将,你敢抗命?”
御林军李副将缓缓抬头,盔甲之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从动作上来看,看不出半点敬畏,反而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平静。
他没有应声,身后的御林军也依旧纹丝不动,广场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傅朝尘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怎么回事?”傅朝尘终于察觉到不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你们……你们敢背叛朕?”
就在这时,祁浮生从人群中走出,玄色衣裳在灯火下泛着冷光。
他没有看傅朝尘,而是对着御林军抬了抬手,声音清晰而有力:“都听着,调转枪头,拿下傅朝尘及其党羽!”
“是!”
整齐划一的应答声瞬间响彻广场!御林军们动作迅捷,手中的长枪“唰”地转向,枪尖齐齐对准傅朝尘和他身边的几个亲信。
傅朝尘彻底懵了,踉跄着后退一步,指着御林军,声音发颤:“你们……你们不是朕的人?你们是谁?!”
御林军副将伸手掀开了头盔的面甲,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脸上的那道刀疤痕迹即使是在夜里也能清晰看见。
是凉成!
他对着祁浮生躬身行礼,笑着道:“主君,咱们按计划行事,没让您失望吧?”
紧接着,其他御林军也纷纷掀开面甲,展颜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眼前。
今夜御门出现的所有御林军,全都是青龙寨的兄弟们。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意,看向傅朝尘的眼神满是痛恨与嘲讽。
展颜神色一愣,既是被这突然出现的反转震惊到,也是被方才成大哥口中唤出的那一声主君震惊到。
祁浮生,难道早就已经知道自己是西凉主君的事了?
她望向祁浮生,祁浮生好似感受到背后展颜投来的目光,转过头看向她,对视上的那一瞬,祁浮生就明白展颜想问他什么。
“等所有事情了结之后,我再慢慢向你解释。”他轻轻说道。
傅朝尘像是被雷劈中,呆立在原地。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在宫内自以为全部收买,大换血的御林军,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祁浮生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人!
“不可能……这不可能!”傅朝尘疯狂地摇头,“朕明明查过,御林军都是朕的心腹!你们……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祁浮生看向傅朝尘的眼神满是冷冽:“傅朝尘,老盯着别人看也不是一回事,偶尔闲下来,好好看看自己身边的人呢?”他边说着,边走到孔昭邻的身边。
***
是夜。
凉隼再一次潜入莲华禅院,见到了之前就有过一面之缘的白瑾瓷。
“姑娘,可准备好了。”凉隼围着漆黑的披风兜帽,站在窗外轻声道。
距离上次听从主君的命令给白瑾瓷送药已经过去多日,今日再见面,凉隼觉着面前的这位姑娘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否与马上能报仇有关。
白瑾瓷最后看了一眼这令她深恶痛绝的禅院,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徐徐地将气吐出,仿佛是要将过往随着这口气一起消散。
将城北禅院里的白姑娘安顿好后,趁着入夜,凉隼赶到祁府与主君会面。
翻身进了屋子,凉隼记住主君指的城防图具体位置,之后急匆匆赶着去了一趟孔府后门。
槐树下的泥土潮湿,很新,一看就是刚被翻开过,凉隼将土翻开,趁着夜深,将埋在树下的三四个箱子挖出,打开,借着孔府后院的灯笼光看了看。
锦绣坊的雕花纹样印在箱子上,箱子里是几百件成套的御林军服饰。
凉隼将箱子重新合上,随后将箱子搬上早已准备好的牛车,将车慢慢赶到一处不显眼的城墙边。
“咕——咕咕——”凉隼将手放在口边,模仿着鸟叫,不一会儿,一个矮矮的孩子从一旁小小的狗洞里探出头来,待看清来人后,将整个身子探出。
石头拍了拍衣裳上蘸上的泥土,迈着步子走到凉隼身边,语气是装模作样的大人样子:“你就是那个阴晴不定的大哥哥叫来的人?”
凉隼微微愣住,打量着面前的小娃娃。
“哎呀你这人怎么不会说话。”石头跑到凉隼赶来的牛车旁,从脏兮兮的衣襟里掏出一张撕扯成方块的宣纸,将其展开,又把上头画着的图案放到箱子上对比了一下,“对了!就是这个!”
石头将宣纸揉成团,塞进口中,毫不犹豫地吞下。
“哎,你。”凉隼没来得及伸手制止。
石头摆摆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饿的时候,连树皮都啃过,这算什么。别浪费时间了跟我来!”
石头重新钻到狗洞里,向凉隼挥挥手示意他把箱子推过来。所有箱子在两人的一推一拉下全部运出城外。
“那我明日还是在这狗洞等你。”石头道,“不过我带你们走小道只能到宫门外,到时候你们跟谁走我就不知道了,那个大哥哥只吩咐我这么多。”
凉隼点头,之后的事情就是主君身边的那个孔昭邻带路了。
***
傅朝尘瘫坐在地的身体猛地一僵,看着周围调转的枪尖,还有祁浮生稳操胜券的模样,他眼底的绝望突然被一股狠劲取代。
他不能就这么输了,孔昭邻给他的东西,还没拿出来!
“都给朕住手!”傅朝尘猛地嘶吼一声,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猩红的绸缎衬着盒中那方白玉玺印,龙纹雕刻栩栩如生,玺底“共治天下”四个大字在灯火下泛着冷光,赫然是先帝传下的玉玺!
广场上瞬间安静下来。原本左右摇摆的大臣们瞳孔骤缩,目光死死盯着那方玉玺。
这枚先帝赠予展五德的玉玺乃皇权象征,见玺如见先帝,天下人无不敬重,这玉玺不应该被展五德好好保存着吗,可如今怎会在傅朝尘的手里。
御台下众人的视线落在展五德身上,但只见展五德面色僵硬,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
被押在龙椅旁的老皇帝惊得浑身发抖,指着傅朝尘,声音嘶哑:“你……你从何处得来的玉玺?!”
傅朝尘缓缓站起身,捧着锦盒的手因激动而颤抖,却故意将玉玺举得更高,让所有人都能看清:“先帝玉玺,自然是得天命者居之!先帝的玉玺怎能在外人的手里,朕这是替天行道,将玉玺取回!”
他这话半真半假,却精准地戳中了大臣们的心思。几个原本倾向老皇帝的官员眼神闪烁,看向玉玺的目光多了几分忌惮,无论傅朝尘手段如何,手握玉玺,便占了“天命”的名头,若真与他为敌,日后恐被安上“逆天命”的罪名。
傅朝尘将大臣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声音也恢复了几分威严。
“诸位大人,朕知道你们此刻心存疑虑。但你们想想,老皇帝体弱昏聩,连南蛮都不敢招惹,年年送岁贡;展五德虽是先帝的挚友,先帝将这玉玺给了他,但是他守不住这玉玺,这是天意啊!天意!他不过就是一个动动嘴皮子的太傅,难敌天下兵马!”
他向前走了两步,目光扫过犹豫不决的大臣:“朕在江南经营十五年,那里有朕的私兵,有堆积如山的粮草金银!方才的意外,不过是祁浮生耍的小手段。只要你们肯辅佐朕,待朕登基称帝,往日忠于朕的,加官进爵,赏田千亩;今日倒戈的,朕也既往不咎,依旧许你们至高无上的地位!”
这番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几个品级较低的官员悄悄交换眼神,甚至有人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他们本就为了自保而屈从,如今傅朝尘手握玉玺,又有江南势力做后盾,跟着他,似乎才是更稳妥的选择。
那鸢紧紧攥着银鞭,脸色凝重地看向祁浮生。先帝的玉玺现世,局势瞬间反转,若大臣们真的倒向傅朝尘,今日之事怕是难善了。
展颜也察觉到气氛不对,悄悄握住祁浮生的手,却见他眼底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傅朝尘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底气更足,捧着玉玺走到龙椅旁,猛地将玉玺按在御案上。
“祁浮生,你以为凭一群江湖草寇就能赢朕?可笑!识相的,就放了朕和诸位大人,否则待朕的江南兵马赶到,定将你们这些逆贼满门抄斩!”
他话音刚落,就见祁浮生缓缓抬手,原本躁动的大臣们瞬间安静下来。
祁浮生看着傅朝尘,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傅朝尘,你真以为,一方玉玺,就能让天下人认你这个逆贼?”
傅朝尘刚要反驳,却见展五德缓缓走到祁浮生身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包袱。
展颜认出来了,这是爹今早上去书房拿来的那个。
展五德不慌不忙地将包袱一层层打开,最后的一块黑布被掀开,雪白的玉玺犹如一块无暇的白雪,在黑布上格外刺眼。
“先帝玉玺在此,”展五德的声音稳稳地传遍御门,他看着傅朝尘又道,“至于你手中的玉玺,不过是孔昭邻伪造的赝品,真玉玺,一直在展家妥善保管,你拿的,不过是块不值钱的仿品!”
傅朝尘脸色瞬间惨白,捧着玉玺的手猛地一抖。
***
展五德的书房里,烛火跳动着映在三人脸上。
展五德坐在主位,眉头紧锁;祁浮生坐着,捧着茶盏,指尖轻轻扣着;孔昭邻坐在一旁,一身青衫衬得他面色沉静,手里捏着张写满傅朝尘动向的纸条。
“傅朝尘在江南的私兵已暗中向燕京调动,却迟迟不肯动手,怕是在等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孔昭邻将纸条递到案上,声音压得极低,“他近日频频试探朝臣,还私下联络废太子旧部,显然是想等局势更稳些再发难。”
祁浮生抬眼,目光锐利:“不能等。老皇帝病体难支,若让他拖到掌控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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畿兵权,再想扳倒他就难了。必须想个法子,逼他主动动手。”
展五德没有说话,放下茶盏,沉默良久,沉吟道:“今日浮生前来到底是所为何事,带了新科状元孔先生来,还又说了这许多,展伯伯听不懂啊。”
祁浮生轻轻敲击茶盏的手停下:“展伯,那十几年前西凉被灭之后,下落不明的小主君,不知道展伯伯是否还记得?”
展五德神色一变,看了祁浮生好几眼。
“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
展五德眼中满是震惊,随即转为深深的愧疚,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当年西凉灭国,老臣身为先帝近臣,虽暗中护过几位西凉遗民,却未能阻止那场浩劫,这些年,老臣无时无刻不在愧疚……把你送到祁峰的宅院中长大,原是因为祁峰刚有一夭折的二子,本想让你忘记过去的一切,好好长大,没想到你还是记起来了。”
“展大人不必如此。” 祁浮生起身,语气缓和,“当年之事,非你之过,是皇帝执意如此,如今我提及身份,并非要追究过往,而是想告诉你,老皇帝还好说,但新立太子傅朝尘表面温和,实则残暴好战,若让他掌权,不仅大燕百姓遭殃,南蛮等地也会陷入战火。我需扳倒他,不仅为复仇,更为天下太平。”
“老臣明白!大燕皇帝昏庸,任由权臣作乱,百姓早已苦不堪言。老臣愿辅佐你,哪怕拼尽性命,也要助你扫清奸佞,还天下一个太平!”
展五德说完,思考片刻,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傅朝尘最看重‘天命’二字,当年他被遣去江南,就是因为有人占卜说他命不详,也真是因此,皇帝才赐死了他的母妃,还将他远送江南。若能让他觉得自己拿到了‘天命象征’,定会急着证明自己,然后夺权。”
一旁的孔昭邻闻言,心生一计:“既然傅朝尘看重‘天命’,不如伪造一枚当年先帝赐予展大人的玉玺给他。他如今视我为左膀右臂,若我‘偷偷’将伪造的玉玺送给他,说这是从展家搜出的‘真玺’,他定会以为自己得了天命,立刻动手。”
祁浮生眼中闪过赞许:“此计甚好,他拿到‘玉玺’,定会觉得自己占了大义,再加上他本就急于夺权,必定会迫不及待发难。到时候,我们只需布好局,就能将他一网打尽。”
语罢,祁浮生面带难色地看向展五德:“只是不知,展太傅斯否愿意将玉玺借来一看。”
展五德笑道:“伪造玉玺之事,交给老臣来办,足以以假乱真。只是……需让孔大人在送玉玺时,故意透露‘祁家二公子计划夺权行动’的假消息,这才能让傅朝尘深信不疑。”
“展大人放心。” 孔昭邻拱手,“我会编个适当的理由,再表现出‘犹豫再三’的模样,他本就信任我,定会不疑有他。”
***
傅朝尘竟从未想过,孔昭邻给的玉玺会是假的!
而那些刚刚动摇的大臣们,在看到真玉玺的瞬间,彻底放弃了倒戈的念头,纷纷跪倒在地。
局势再次反转,傅朝尘看着手中的假玉玺,看着周围调转的枪尖,终于彻底崩溃,锦盒从手中滑落,假玉玺摔在御门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孔昭邻,你到底是哪边的!”傅朝岑看向一直站在御台下没有动过一步的孔昭邻。
孔昭邻没说话,但是默默向后退了半步。
“将逆贼傅朝尘拿下!”老皇帝理理自己的衣装,重新恢复了自己的威严。
沉重的铁门 “哐当” 一声关上,铁链锁死的声响在幽暗的天牢里回荡,惊起墙角几只四散逃窜的老鼠。
傅朝尘被两名狱卒押着,踉跄地摔在冰冷潮湿的稻草堆上,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的儒雅模样。
“放开我!你们敢这么对我?!”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手腕上的玄铁镣铐却重重砸在青砖上,发出刺耳的脆响。
狱卒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只留下铁门外摇曳的火把,将他的影子拉得扭曲而狭长。
“我可是太子!未来的天子!”
天牢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与铁锈味,头顶的通气窗漏进一缕微弱的月光。
傅朝尘蜷缩在角落,双手紧紧攥着稻草,眼底闪烁着偏执的光,嘴里断断续续地念叨:“不可能…… 我怎么会输?我有江南的兵马,有玉玺…… 我才是大燕的未来,是天命选中的君主……”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魔怔般的坚定,仿佛只要重复得够多,就能将幻想变成现实。
“老皇帝昏庸,展五德是个胆小怕事的儒生,他们都不配执掌大燕……只有我,只有我能让大燕强盛,能征服南蛮,能让天下人都敬畏……”
说着,他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在空荡的牢房里显得格外诡异,又渐渐转为带着哭腔的嘶吼。
“孔昭邻!你这个叛徒!若不是你给我的假玉玺,我怎么会输?还有那些大臣,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等我出去,我定要将你们一个个千刀万剐!”
可这嘶吼很快就没了力气,他瘫倒在稻草堆上,胸口剧烈起伏,眼泪混合着脸上的尘土滑落,在下巴尖凝结成泥点。他望着通气窗里那片狭小的夜空,喃喃自语。
“我才是大燕的未来…… 我没错,错的是他们,是整个大燕都不懂我……”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却仍在反复呢喃。
月光从通气窗移开,天牢彻底陷入黑暗,只有他魔怔般的呓语,断断续续地在冰冷的空气里漂浮,像一场无人理睬的、可悲的残梦。
69.大结局
燕京的冬日总来得猝不及防,昨夜一场大雪,晨起时已将整座京城裹成了素白。
展颜裹着厚棉袄坐在香积寺的亭子里,指尖轻触栏杆上的积雪,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远处的宫墙在白雪映衬下,少了几分威严,多了些柔和。
“手这么凉,怎么不多穿点?”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展颜回头时,一件带着暖意的狐裘已披在她肩上,毛茸茸的领口蹭着脸颊,满是祁浮生身上惯有的香气。
她笑着拢了拢狐裘,打趣道:“这不是想着赏雪要雅致些吗,怎么编辑大大,穿书的时间久了,忘记在我们的世界,我可是要美丽冻人的?”
时间过得真快啊,又是冬日了。
祁浮生在她身边坐下,指尖拂过亭柱上的积雪,声音温和:“再雅致也不能冻着自己。方才从宫门口过来,见着不少百姓在给摄政王府送炭,你爹如今可是民心所向。”
自那日宫变之后,老皇帝病弱之事再也瞒不住,老皇帝本想着将先前废黜的二皇子找回,哪成想傅朝尘还是留了一手,在将二皇子遣往流放的路上,人就已经没了。
如此一来,皇室再无子嗣,老皇帝决定遵循先皇遗愿,将王位传于展五德,展五德不愿,退而求其次被封了个摄政王。
“爹也是没办法。”展颜望着远处的雪景,语气轻缓,“上个月陛下身子越发不好,召爹入宫时,竟要将皇位传给他,说遵先帝教诲,需选贤能者承大统。爹当场就拒了,说自己只想辅佐皇室,护大燕安稳。”
祁浮生点点头,眼底带着赞许:“展伯向来通透,若他真的接了皇位,反而会让朝堂生乱。只是陛下……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展颜沉默片刻,又看向祁浮生,带着几分好奇:“我听说,爹曾找过你,想让你登基?毕竟你现在的身份是西凉主君,若能统合西凉遗民与大燕百姓,定能让天下更稳。可你却拒了,说只想安顿好西凉移民,让他们有公正的人权,不必再受流离之苦。”
“怎么,好不容易穿书一次,不想当当皇帝?”展颜继续调侃。
祁浮生低笑一声,指尖捏了捏展颜的耳垂:“怎么,觉得我傻?放着皇位不要,偏偏要去管那些遗民的琐事?”
“我可没这么说。”展颜笑着躲开,“只是觉得,寻常人若有这样的机会,怕是早就答应了。你倒好,不仅拒了皇位,还劝爹将皇位传给阿姐。”
“展清梦本就是原书的大女主,有主角气运加持,又有治国之才,得朝臣拥护,比我更适合做君主。等我们回去之后,他和祁泽川就是名正言顺的主角,到时候,事事都能化险为夷,遇难成祥。”
祁浮生的目光望向远处的宫城,语气认真:“我和你都是现实世界来的,几斤几两自己也清楚,写书什么的都是纸上谈兵,若真让我在皇宫里处理朝政,反而会误了国事。更何况,西凉灭国多年,移民们流离失所,我如今是祁浮生的身份,能做的,就是让他们在大燕有一处安稳的家,不必再受歧视,不必再怕颠沛,这比做皇帝,更让我安心。”
展颜看着他眼底的坚定,心里忽然暖融融的。
两人相视一笑,亭外的雪花又轻轻飘了起来,落在狐裘上,转瞬即化。
展颜靠在祁浮生肩上,轻声道:“都安稳了。”
“是啊,都安稳了。”祁浮生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里满是释然,“傅朝尘已在天牢病逝,白家流放,白瑾瓷如今重新打理家业,祁泽川和展清梦上月成了婚,大燕无内忧,南蛮与我们互通有无,西凉遗民安居乐业。”
展颜抬头看他,眼底满是笑意,又提起了之前的话题:“所以,你是真的没有皇帝梦?”
祁浮生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吻,语气带着几分宠溺。
“什么皇帝梦啊,这些东西于我而言不过就是虚幻的纸张,只有你,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我眼里最真实,最珍贵的东西。”祁浮生顿了顿,好似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勾起,“还是说,你想当皇后?”
展颜的脸不自觉的泛红。
“我可没说。”
“哈哈哈,真的?那是不是还是觉得冷,你这脸看着有点红啊。”
“哎呀。”展颜轻推开祁浮生,“才没有。”
“那可是对我有什么意见?还是我哪里又惹你生气了?”
展颜伸手用力握住祁浮生的手,指尖传来他掌心的温度:“我哪里敢啊,上次宫变,你又是引蛇出洞,暗渡陈仓的,最后还来一招釜底抽薪,傅朝尘没被你当场气死都是好的,我要是生你的气,不知道你又会背地里怎么算计我。”
祁浮生回捏着展颜的手:“怎么,还在气我当初没有把计划告诉你?还是怪我没有早点把西凉主君的身份告诉你?”
“若说不生气,其实是有点假的,你要是早告诉我你是西凉主君这件事,我就不会大晚上跑去找你,还中了阮芊芊的计。”
“那……”祁浮生贴得更紧了些,“我现在同你赔不是,可以原谅我吗,展二姑娘?”
他故意将热气呼在展颜的耳根。
“这个嘛……看我心情!”展颜觉得自己占据了上风,语调上扬,听起来心情不错。
祁浮生便得寸进尺,将手轻轻往展颜的衣袖里探进了些。
“祁浮生?!”展颜惊叫。
“嗯?”祁浮生装听不懂。
“你的手?!”
“手怎么了?”
“……好冰……”
祁浮生微愣,他本以为她会叫他把手拿出去,没想到——
“那等我捂热了再——”
“祁浮生!”
祁浮生只好作罢,将手抽出来,语气里尽是委屈:“你阿姐和我哥都成婚了,孔昭邻和江宜苏也订了亲,连凉隼现在都和陆嫣天天出去喝酒,你却连让我碰碰都不愿。”
“这是一回事嘛!”
“这不就是一回事嘛。”祁浮生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展颜提高了语调。
“没什么。”
展颜强憋着一口气,就怕这口气泄了,立下了好惹的形象,以后只能任由他摆布。
“我也不是不愿意,只是还没到时候。”展颜怕祁浮生伤心,善良开口。
“那要到什么时候?”果然等来祁浮生急切的问句。
“嗯……看情况。”展颜笑道,故意吊他。
祁浮生低头看她,暖黄的阳光透过亭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绒毛般的雪粒子沾在她发梢,像撒了把碎糖。
他的心跳忽然慢了半拍,伸手轻轻拂去她发梢的雪,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耳垂,触到一片温热的柔软:“那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展颜的笑声顿住,脸颊瞬间泛起红晕,下意识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祁浮生的眼神深邃如潭,里面清晰映着她的身影,带着毫不掩饰的温柔与悸动,呼吸渐渐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鼻尖。
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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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双手悄悄攥紧了狐裘的衣襟,却没有躲开,只是轻轻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受惊的蝶翼。
祁浮生看着她害羞的模样,嘴角勾起温柔的笑,缓缓俯身,唇瓣即将触碰到她的。
叮——
统统突然出现在亭子里,看着眼前的场景尖叫:“哎哎哎!你们在干什么!任务完成了为什么还不成亲圆房!你们这是故意拖着不让我完成任务去休假是吧!”
统统几句话,瞬间打破了满亭的暧昧。
“统统?”
展颜猛地睁开眼,脸颊更红了,有些窘迫地想往后退,却被祁浮生伸手按住了后颈,牢牢圈在怀里。
“别管它。”
祁浮生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眼底的温柔里多了丝急切,他盯着她泛红的唇,呼吸灼热。
“什么事,都不如现在重要,我已经忍了太久了。”
展颜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唇上落下一片温热的柔软。
祁浮生的吻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小心翼翼地描摹着她的唇形,像对待稀世珍宝。
统统的尖叫声还在周围不断响着,可展颜已经听不清了。
她的心跳如擂鼓,双手轻轻搭在祁浮生的肩上,指尖能感受到他衣料下温热的体温。
祁浮生察觉到她的回应,吻得更专注了些,舌尖轻轻撬开她的唇齿,将满溢的温柔都揉进这个吻里,仿佛要把这冬日里所有的暖意,都传递给她。
直到展颜有些喘不过气,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祁浮生才缓缓退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带着笑意:“早想这么做了。”
展颜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埋在他怀里不敢抬头。
统统还在锲而不舍地说着:“喂喂喂,你们俩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展颜刚想回应它,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忍不住笑了,她伸手抱住祁浮生的腰:“统统呀,是不是只要我们成亲圆房了,你就会把我们送回现实世界,任务就完成了?”
“那当然!”统统道。
“好!”展颜挑眉看着统统,“那我们就圆房,不成亲!”
统统立刻飞高了好几米:“你这是什么话!!!”
“那怎么了,不成亲就不能圆房吗?”展颜故意道,“我这王府千金的快活日子还没过够呢,等展清梦到时候登基了,我就是长公主,我才不要回到现实世界当牛马,我又不傻,你说是吧祁二公子?”
祁浮生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是,都听你的。”
亭外的雪还在飘,阳光却越发暖了,映照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
统统受不了两个宿主腻歪的样子,回到系统自闭去了。
“哎祁浮生,你说这个世界未来是什么样的呀?我们在这个世界里,未来又会是什么样的?”展颜窝在祁浮生的怀里看着雪。
祁浮生拢了拢她身上他亲手做的狐裘,缓缓道:“其他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和你会永远在一起。”
展颜心里一暖,抬头看着他,最后问:“那往后的日子,我们就像今日这样,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祁浮生低头,与她对视,眼底盛满爱意,一字一句道。
“不是‘好不好’,是‘一定’,往后岁岁年年是你,风花雪月是你,守这人间安稳,也只与你。”
“说好了!”
“嗯!说好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