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病客》
1. 第 1 章
1923年,宋家的浪荡二公子宋文带着自家的乖外甥宋翳和瘦弱外甥女宋京墨在北平扎下了根儿。
至此,已过去十年,眼瞧着自家外甥和外甥女的身子骨被自己养的越来越好,心里欢喜的那叫一个不得了,趁着宋翳识文断字能看好生意了,本着一个叫他历练的由头,狠心撇下自家外甥一个人,打算带着自家的小外甥女去上海大哥那里待上个十几天再回来。
他大哥宋盛丞是个当兵的粗人,领过兵打过仗,就是性子急了些,自家弟弟一妻一妾都没有,就开始怕到他这辈儿就断了根,一年前才在上海住下,就又迫不及待的纳了三房姨太太。
这事儿宋文本是想装作不知道的,谁让自己实在是没有瞧得上的女子呢,不提这事儿还能少顿数落。
可是自家乖乖宝的模样瞧着倒是不太欢喜,又在路上睡着了,干脆在车上待会儿再下来吧。
他看着眼前气派的房子,提着箱子刚抬脚进去,就看见两桌的人,包括他大哥,一身军装穿的懒散,连帽子都斜了,却还是目不斜视地盯着手里刚摸得那一张,没坐在椅子上的几个姨太太一个端着果盘,一个端着茶杯,还有一个拿着条帕子等着给男人擦汗,这些人都聚在一起打麻将,叫人不知道都不行。
宋盛丞已经两三年没见过自家的两个小家伙了,正摩挲着麻将的手顿了顿,抬眸往门前瞥了一眼,见自家弟弟又是一个人来的,蹙着眉头叹了一声。
“你说说你,带着那俩娃娃来玩玩不行吗?怎么着,舍不得你那点家产啊?”
宋文将箱子递给了管家,扯下围巾后才带着些怨气轻声开口,
“我是不如大哥混的好,我在北平守住那两个小家伙和我那一亩三分地儿我就挺好的。”
“哟,你大哥我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宋盛丞将桌上的麻将推翻,朝着身边围着的妖艳女人们道:“不玩了不玩了,你们都下去,我跟我弟弟说点儿知心话。”
“切…没劲儿……”一身黑色旗袍的丹凤眼女人勾起宋盛丞的下巴,声音媚惑,“爷,您可别让我等太久。”
说罢,女人摇着扇子,扭头就要离开,宋盛丞倒是毫不避讳自家弟弟在场,伸手掐了把女人的细腰,惹得那女人又娇哼了声,“爷~您坏死了~”
宋盛丞爽朗的笑了两声,待女人们都走了后,才看向坐在沙发上低头不语的弟弟,正色道:“你当和尚我不管,可是咱家绝对不能断在咱这一代,有几房姨太太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儿。”
宋文轻笑一声,他平日里不爱多言,一说话那火药味儿能呛死人,“确实不是大事,可是大哥你这些个姨太太又有几个不是窑子里出来的,小心驶得万年船,最后啊,一头栽进阴沟里去了。”
“你…”宋盛丞刚端起一杯茶就要往嘴边递,突觉后颈凉嗖嗖的,张口就要骂上两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毕竟是自己理亏,况且自家弟弟说的也不是什么假话,眼珠子一转,试探性开口道:“俩小娃娃不在,要不…哥带你去逛逛窑……”
话未说完,宋文就伸出手打断道:“打住,谁说不在的。”
“你不是自己来的吗?难不成你把宋翳那小子带来了,我怎么没看到他人呢?这混小子,连自家舅舅也不来见见。”
宋文轻笑一声,“宋翳没来。”
“不是宋翳?”
宋盛丞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嘴角噙着笑道,“只只那丫头来了?”
宋文轻轻点头。
“来了怎么不进来见她舅舅我?难不成又在车上睡着了?”
宋盛丞起身就要去门外的车上把人接下来,他对自家这个乖巧可爱的外甥女倒是挺溺爱的,自家弟弟和外甥都是让他们自己走进门,从没有亲自去门外迎接过,倒是这个侄女,小姑娘小时候每次都是被他抱进门的,这两年多没见,估计都长成大姑娘了。
他刚打开门就看见小姑娘作势打算敲门,见门从里面开了,抬头看清来人后一脸惊讶的娇俏模样。
小姑娘梳着盘发,额间几缕发丝垂下,一身浅粉色旗袍搭着一件狐狸毛的披肩,一双眼睛清澈灵动,看起来像是个精致的瓷娃娃。
“只…只只…”这么长时间未见,宋盛丞见到自家的漂亮乖乖宝,说话不免磕巴了一下。
他面前的少女先是一愣,随后便立刻低下头轻轻唤了声:“舅舅。”
少女的声音不大不小,模样尽显乖巧,光是看着都叫人心生欢喜,恨不得将好东西都塞到她手心里。
“哎,舅舅在,我们只只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看来你二舅还是挺会养孩子的。”
宋盛丞这般说着,还不忘偷瞄一眼身旁正接过行李箱的弟弟。
宋文无奈抿了抿唇,看着小姑娘冻得有些红的脸颊,心下一疼,将人拽进屋里,扭头又对着自家大哥说道:“别再在这里说话了,只只体弱,再染上个风寒就不好了。”
宋盛丞捏了捏鼻尖,随手将门关上,“你说的对,你养了这么久还没将咱家只只养的白白胖胖,你要是手头不宽裕,干脆让丫头跟着我好了。”
“跟着你?你那一个个跟妖精似的姨太太我都没眼看,别再把丫头教坏了。”
宋文将自家心头宝拽走坐在沙发上,抿了口茶,说出来的话字字诛心。
“我让她们都去别处住不就行了!”
没等宋文开口怼他,少女用稚嫩的嗓音先婉拒了他,“舅舅,我和二舅还有哥哥一起过得挺好的。”
宋盛丞直接倚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笑道:“凭你二舅那财力?怎么能将咱们家只只养的白白胖胖的呢?”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小姑娘冻红的脸蛋儿,宋文看在眼里,面上有些嫌弃,从兜里拿出块手帕给小姑娘递了过去,“擦擦。”
看着小姑娘乖乖擦脸,才愿意抬眼瞧他哥哥一眼,“那也比跟着你好,省的叫你那些姨太太欺负了去。”
“只只是我外甥女我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您是个大忙人,不能时刻注意着我们只只,只只的性子乖巧,这么听话的孩子让你养,你那群姨太太还不得疯了。”宋文略带调侃道。
“至于吗?小姑娘长大了没几年都要嫁人了,她本来跟我待的时间就不长,我还没养过呢。”
宋盛丞看着小姑娘白嫩的脸蛋,在心里不由得感叹道,自家遗传的就是好,男的帅女的美,这外甥女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听自家大哥脱口而出这么随意的说出的一句话,宋文有些不乐意了,“又不是个小猫小狗,只只可是我心尖儿宝,要是以后你的哪个姨太太给你生了个孩子,只只不得你心意了,还不得叫人使唤着看小孩啊。”
“你怎么说的我像个后娘养的舅舅一样?”
宋盛丞朝他呸了一口,“少打趣我,这次来打算住几天?宋翳那个混小子就一点儿都不想我?只只,你说。”
“哥哥他是想的,只是长大了,也该自己一个人历练历练了。”小姑娘显得有些局促,小手紧紧地攥着二舅舅的衣角。
宋盛丞眼看着,眸色暗了暗,沉声道:“只只说话我是信的,舅舅家就是你自己家,紧张什么。”
“丫头在北平待久了不习惯上海,何况这都多久没见你了,一见面你就没个正经话。”宋文瞥了站在一旁的管家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不知道叫人入座吃饭吗?”
“哟,是大哥我招待不周了,玩儿的忘了时辰。”宋盛丞抬手指了指管家老陈,“那个…老陈,你去,叫人赶紧上菜,可不能让我弟弟挑我的刺儿。”
管家俯身道:“是,老爷。”
宋盛丞摆了摆手,又用指背轻轻的敲了敲桌子,“我这儿还行吧?比起你在北平那个宅子怎么样?”
“大哥您这里是公馆,我那处是府邸,二者各有千秋,怎么能混为一谈相比较呢。”
“府邸?哦……我忘了,原来好像是个王府吧?”
“原来是王府,现在是咱家的了。”宋文淡淡道。
宋盛丞扯了扯领带,将帽子随手扔在一旁,看着自家弟弟腰间已经开始褪色的怀表,轻嗤了声,“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还挺骄傲?北平城里有几十座王府呢,你就只有一处还好意思说,自己还随身带着这么一个破旧的怀表,我们家小丫头跟着你真真儿是委屈了,跟你住在那地方,还没什么好老师。”
“不是的,舅舅,二舅舅从外面给我请了先生,先生博学多识,能教我识文断字,我现在已经会的差不多了。”小姑娘朝着他笑,俏皮的眨眨眼睛,恍惚间,宋盛丞好像看到了自己那个早逝的妹妹。
见大哥失神,宋文不语,心下明白他这是想到了谁。
轻轻弹了下小姑娘的额头,低声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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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你再多笑笑,你大舅舅都能没心思吃饭了,你二舅舅我可是还饿着肚子呢。”
小姑娘抿唇轻笑,“我这个年纪怎么不能多笑笑呢,难不成等我老了一笑都有褶子了,那可是想笑都不敢笑了,您说是吧,大舅舅。”
宋盛丞赶忙附和:“只只说的没错,我们只只这如花似玉的年纪,多笑笑怎么了?”
宋文扶额,道:“你就由着她吧,我可还饿着肚子呢。”
“你属饕餮的吧,这一路的颠簸,只只都没说一个饿字呢。”
“丫头上车前就喊饿,已经在车上吃了一罐饼干了,这会儿才刚醒多大会儿,自然是不饿了,可你弟弟我可还没吃呢。”
“你去找老陈不就行了,饿了不会自己吃去?”
宋盛丞白了一眼他,扭头笑看着小姑娘道:“丫头这会儿吃不下也行,再过一个时辰,舅舅领你去茶楼听戏,顺便在路上给你买些好吃的。”
宋文默默攥紧拳头,脸上硬挤出一个笑来,“三教九流的地方,你可别想带她去。”
“喝茶听戏又不是什么不雅的事儿,这都什么年代了,我看你啊,是随了咱爹那个老古板了。”宋盛丞喃喃道。
“咱家丫头自小不爱出门,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可别给我带坏了。”
“怎么你养着就是好,我领着出去转转就是带坏了?”
宋盛丞皱起眉头,一脸不悦。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忘了小妹她……”
意识到自己提起了谁,宋文连忙住口,扭头看了眼身旁小丫头的神色。
见小姑娘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暗暗松了一口气。
小丫头回过神来,扯着他的衣角,闷声道:“二舅舅,我从没见过唱戏的是什么样的,我想去。”
宋文看着衣角处细嫩的小手,眸色柔和了几分,温声答应:“好,随你吧……顾好自己就好。”
“嗯!我会的。”小丫头满口答应。
“嗯。”宋文转头又对宋盛丞嘱咐道:“大哥你顾好她。”
“废话,我外甥女我还顾不好吗!你自己在家吃饭吧,我先带丫头去外面转转。”
宋文不跟他争辩,道:“行。”
宋盛丞笑了声,看着小姑娘单薄的衣服,又叫人去拿了件大衣,亲自给她披上才觉得好了些。
还不忘训斥自己弟弟两句,“你说你,住在王府里还苛待咱家小丫头,这么冷的天,就穿这么一点,有个屁用。”
宋文垂眸摸了摸腰间的怀表,道:“女孩儿嘛,长大了都爱美。”
听到这话,宋盛丞也反驳不了,只得感慨道:“是啊,没几年就要嫁人了,真是舍不得……”
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小丫头定了哪家的亲事了?”
宋文往下咽了口茶水,淡淡道:“北平陈家的大公子,陈龙。”
“他奶奶的,老子的名字里都没这个龙字,起个这样的名字,他压的住吗。”
“大哥不是不识字吗,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哪个龙?”
“不识字?不识字老子怎么签的军令状?”
宋盛丞拍了下桌子,小姑娘就如受惊的兔子一样抖了一下,宋盛丞看着小姑娘的反应,抿了抿唇,温和道:“不怕不怕啊,舅舅这是在说你二舅呢,舅舅要是没记错,今年我们只只才十六吧,你二舅现在就这么着急给你定亲事了,真是不像话。”
“早些定下挺好的,省的叫那些想攀附大哥你的人打着娶只只的幌子,干些丧良心的事儿。”
“那这也太早了吧!”宋盛丞看着小姑娘微微皱起的眉头,轻声安慰,“只只,你还小,以后会遇到更多优秀的男人,别听你二舅的。”
又朝着自家不争气的弟弟扔了个白眼,道:“回头把这门婚事给我退了。”
“说退就退,你当这是玩笑吗?”
宋文将杯子往桌上一摔。
本来想温声细语说两句的宋盛丞见他摔杯子,爆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朝他吼道:“老子看你是在北平待傻了,就算要嫁人也只能嫁老子觉得能配的上只只的!你这种书呆子挑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说句歪瓜裂枣都是抬举了。”
“你!”
宋文被吼的脸刷一下就红了,那陈家公子长得确实算不上俊俏,戴着副眼镜整日抱着本书瞧,说书呆子确实不为过……
2. 第 2 章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再和你掰扯下去,戏都要唱完了,只只,我们走。”
宋盛丞拿起沙发上的大衣,刚披上就牵着小姑娘往外走,临走之前还撂下一句话:把婚约退了!
宋文则是无奈地摆了摆手,抽了抽嘴角,默默走到餐桌前坐下等着丫鬟端来饭食……
宋盛丞将小姑娘扶进车里,从裤兜里摸出烟来刚想点上,就听见小姑娘咳了两声,扭头就对上自家宝贝丫头小鹿一般湿漉漉的眸子,手忙脚乱将烟的收起来,语气不自觉的软了下来,“舅舅错了,忘了咱家只只闻不了这烟味儿了,舅舅不抽啊。”
“嗯…”
小丫头在宋文身边到底是被养的娇惯了些,连声音听着都有些柔弱娇气。
宋盛丞从兜里拿出来几块大洋放进小丫头手心里,“今儿个只只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够舅舅还有。”
“谢谢舅舅。”
小姑娘看着手里的大洋,眼睛亮晶晶的,宋盛丞也不再耽搁,叫了个自家伙计来开车,这一路上小姑娘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竟罕见的没有入梦,和自家舅舅有说有笑的,就这么开着一直到了茶楼的那条街前,小姑娘被外面小摊子上的面具引起了兴趣,叫人将车停下,拽着舅舅跑到了小摊前,看着一排排的面具挑花了眼。
看着小姑娘的星星眼,宋盛丞大手一挥全买了下来,叫人送到公馆去,小姑娘最后挑了一个狐狸面具先带着玩玩,摇着舅舅的衣袖问:“舅舅,你看,好不好看?”
宋盛丞十分捧场,甚至还伸手鼓起掌来,道:“好看好看,我们只只是最好看的了。”
“我戴着这个去茶楼听戏好不好,舅舅。”
“那谁还看台上的角儿啊?还不得都扭头过来看我们只只啊。”宋盛丞说着,还轻轻掐了下小姑娘的脸蛋,软乎乎的,叫人脑子里此刻除了她之外再装不下什么东西了。
小姑娘也不恼,只是撇了撇小嘴,有些失望道:“舅舅,这时候应该还早,我们现在还听不了戏吧。”
“能听,舅舅我还能带你去台子后面看看呢。”
“台后面?那是做什么的?”
“是那些唱戏的准备的地方,要不然光看着戏台上的素着唱戏?”
“素着唱戏又是什么意思啊?舅舅。”
“就是什么行头都没有,算了算了,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我带你去看看,今儿个要演的好像是凤还巢。”
宋盛丞拽着小姑娘就往茶楼里走,本以为小姑娘什么都不懂,没想到小姑娘接下来的一句话叫他吃惊了一瞬。
“29年在北平演的那出戏吗?”
小姑娘指着茶楼旁的海报缓缓说道。
宋盛丞愣了一瞬,慢悠悠的转头,疑惑道:“哎……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知道这是由循环序改编而成的呢。”小姑娘还一脸骄傲的昂了昂脑袋。
“哟,你跟舅舅我说实话,你二舅舅不让你看戏,你是不是偷偷溜出去看的?”
“不是的……舅舅。”小姑娘的声音弱了下来,细听还有些心虚。不过宋盛丞并不打算拆穿她,只想让她自己说出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轻声道:“放心,我不告诉你二舅舅。”
“那好吧,29年的那出戏,我是翻墙出去看的,光明正大的!就是去的晚了,人又多,只看到了一小点儿……”
小姑娘捻起手指,努力比划,看起来有些可爱又有些滑稽,叫人哭笑不得。
宋盛丞强忍着笑意,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不正好吗,今个演的就是凤还巢,可算是能好好看一出了。”
“嗯!舅舅最好了!”
自己家的这个小丫头嘴甜的哟,叫人心软软,怪不得叫人越看越喜欢,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拿着手枪抵在自己脑袋上的外甥,真的是没眼看……
还是小姑娘好,叫人忍不住的宠着惯着。
“舅舅,走嘛,带我去台后面看看。”
小姑娘扯着自己袖子撒娇,这谁顶的住啊,笑着将人带进去,像是生怕丫头走丢了,视线紧紧的盯着她,绝不离开半分。
这茶楼还算是有些年代的,楠木质的桌椅,往前看去,一戏台就坐落在正中间,粗大的台柱子两边还各挂了一盏大红灯笼,看起来古色古香,与茶楼二字还是挺相符的。
戏台上一个穿着艳红色,在头上系着块蓝布的角儿正唱着,
“越思越想心头恨,洪洞县内就无好人!”
另一个戴着白胡子,黑帽子,一身蓝袍,唱道:“啊?洪洞县没好人?不用说,连我也在其内啦!你可真没良心!这么热的天……”
小姑娘听不懂,但看着台上人的扮相实在是觉得好看,摇了摇身旁人的袖子,道:“舅舅,这是在唱什么啊?”
宋盛丞很愿意给小丫头解答,指了指台上,“这出戏叫玉堂春,台上那个女人扮相的唱的是苏三,那个白胡子唱的是崇公道。”
“那这个苏三可真好看……”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一颦一笑都叫人挑不出毛病来的‘苏三’,喃喃道。
“这戏唱的也还算可以,就是这苏三的个子怎么瞧着高了些,难不成是那崇公道个子矮显得?”
宋盛丞看着台上的苏三,刚想叫人过来。
还未开口,正在与客人寒暄的店主就眼尖儿的跑过来招呼:“哟,今儿个是吹什么风把丞夜您吹过来了?”
见男人不说话,又瞥了眼男人身旁站着的个子不算高还戴着个面具的小姑娘,笑道:“这是丞爷您新纳的姨太太吗?”
男人皱起眉头,一脸不耐,带着些怒气道:“什么眼神儿,这是老子的外甥女!”
店主闻言,轻打了下自己的脸,连忙解释道:“哟,瞧我这眼神儿,真是对不起啊!丞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
宋盛丞指了指台上的苏三,挑眉道:“那台上的苏三是谁唱的?”
“那台上的……”店主顺着他的视线往台上看去,微微眯起了眼睛,“那不是原定的苏三,那是北平来的乔老板,原定是孙老板的,只是他家老太太前天早上咽了气儿了,家里头有这么一个要紧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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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再叫来唱戏啊,辛好乔老板在孙老板家里做客,这才有了个能上去唱戏的。”
“台上那个叫什么?”宋盛丞语气淡淡。
“那位叫乔孰月,北平梨园行的红人。”
小姑娘的心思倒是没在店主说的这话上面,一直盯着台上的人儿看,看着台上苏三的动作,手指不自觉的也翘起来,学着台上人的模样,显得倒是有几分认真。
“只只。”宋盛丞看她入迷,轻轻唤着。
小姑娘这才缓缓回过神来,放下手臂,惊呼一声,“啊…舅舅。”
“怎么学那人?”宋盛丞眉间阴霾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关切。
“那位姐姐真好看。”小姑娘如实回答。
宋盛丞温和的笑了声:“那可不是姐姐,你得叫哥哥。”
“那个姐姐叫什么?”
“你得叫哥哥。”宋盛丞纠正道。
站在一旁的店主看气氛不对,道:“不要紧的,乔老板扮的是个女人,该叫姐姐。”
“乔老板?台上那位姐姐姓乔?”
小姑娘的眼睛亮亮的,即使戴着面具,也能让人感觉到面具下一定是个漂亮的人儿。
“是,台上那位老板叫乔孰月。”店主答道。
“乔孰月……”小姑娘念了一遍,朝着店主问道:“这名字好听,这位姐姐什么时候唱完。”
“还得等好长一会儿,小姐您先坐会儿?”
那店主弯腰侧身,宋京墨也不墨迹,拽着舅舅走过去坐下,店家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叫人上了几盘瓜子儿花生、还有两盘果子。
随着桌上的东西一盘盘的见底,这出戏总算唱到了结尾。
乔孰月刚回到台后面褪去了外面这一层衣服,就被店家拉过来见丞爷,拿着手帕行了个礼,眸中看不出什么神色,只是视线却被这丞爷身旁戴着面具的小姑娘吸引了。
宋盛丞看着他的视线像是黏在自己宝贝疙瘩上,面上不喜,微微颔首,道:“你就是乔孰月乔老板?”
“正是。”
乔孰月声音清冷,却是中气十足。
宋盛丞点了点头,刚想刁难一句,身旁的小姑娘却脆生生的开口,“姐姐你的扮相真好看。”
“是吗?小姐您这是看戏看的少了,这戏台上好看的扮相多了去了,一出玉堂春,说不上什么扮相好看不好看的。”乔孰月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放轻声音道。
“是吗?我第一次看这么久的戏,姐姐唱的真好。”
小姑娘的眼神清澈纯真,说的话叫人听着心里总是舒坦的。
“小姐您第一次听,要是觉得好的话,我场场等您来听。”
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小声道:“真的吗?可我要回北平就不能来听了。”
“没事,兹要是小姐喜欢就行,再说了,我本来也是在北平唱戏的,小姐要是能来那是给我赏了光了。”
乔孰月这话说的挑不出毛病来,和小姑娘说话有来有往的,宋盛丞也插不上话,只得看着这高个的男人和自家小丫头聊着……
3. 第 3 章
小姑娘光顾着细瞧着男人好看的扮相,丝毫没注意身后舅舅那要吃人的目光。
“我要是能去看看,一定会给姐姐你捧场的。”
“小姐能来捧场是我的福气。”
乔孰月轻飘飘的一句话,勾起了小姑娘极大的向往之心。
见两人终于停顿了一瞬,宋盛丞摸了摸下巴,眉头轻挑,道:“北平梨园行的能人不少,我家丫头年纪小,应当多看看更好的,乔老板您说是吧?”
这话里话外都是有些瞧不起这个男人唱的戏,偏偏自家丫头这眼神儿崇拜的看着那人。
小姑娘听出了自家舅舅话里的意思,却还是坚定的开口维护道:“姐姐唱的就是很好啊。”
乔孰月嘴角微微勾起,眉间染上了一丝温柔,“兹要是小姐喜欢就行。”
“嗯!”小姑娘站起身来,走近他,细细打量着,男人眉眼如画,脸上的妆还未卸掉,只能瞧个大概的模样,他个子比寻常人高些,鼻子俏些,今天这扮相倒是意外的还挺衬他,若不是自家舅舅说他是个男人,真真儿的能把他当成是个俊俏的女娇娥。
乔孰月弯下腰来,视线与她齐平,调笑道:“小姐个头显得娇小了些,我低下身子,小姐看的岂不是更清楚。”
“劳烦姐姐弯腰了,这台上的妆还没卸,我再怎么看,也瞧不仔细。”
“哟,那是我考虑不周了,只是这下场戏是凤还巢,我这会儿还有急事等着,小姐怕是等不到看我卸完这些珠钗是什么模样了。”
乔孰月直起身子,将头上的珠钗随手摘下一个递给她,“等回了北平,小姐要是还想来看我的戏,就拿着这珠钗去水袖居找个人告诉他,他会带着您去找我的。”
小姑娘伸手接过,放在手心里仔细看了看,这珠钗虽然是配着唱戏的玩意儿,可这质感瞧着却让人觉得价格不菲,没想到今儿个还能有这种收获,惊喜道:“真的吗?谢谢姐姐!”
“小姐您可得记得去听我的戏,今日实在是有急事缠身,我就不扰小姐您的兴致了,我先告辞了。”乔孰月拱手道。
“好,姐姐,下次见!”小姑娘笑的灿烂。
宋盛丞只是摆了摆手,看着小姑娘将那珠钗当宝贝似的放进怀里,心里虽不喜,却还是往她手里又塞了一把瓜子,轻声道:“下场戏虽然不知道是谁唱的,但总归不会比玉堂春差,你的心思就先别放在那珠钗上了。”
“好的,舅舅。”
小姑娘向来是听话的,只是有些自己的想法而已,将手里的瓜子放到桌上,从怀里将那珠钗拿出来在手里紧紧攥着,目光投向台上。
见她答应了但不完全照做,宋盛丞有些苦笑不得,这小丫头的性子是随了谁了,总之不会是随了他,倒愈发的像他那个不听话的任性妹妹了。
想起他那个妹妹宋晓晓,眸子就莫名湿润了,虽说是任性了些,可那是自家妹妹,叫他怎么能做到不心疼呢,年纪轻轻便葬在棺木里,留下这一男一女两个小娃娃叫二弟养着,外甥宋翳还行,眉眼间还是有些像他和宋文的,外甥像舅,确实是的,但是外甥女宋京墨这个小丫头,无论是模样还是性子都越来越像她妈了……
随着台上穿着浅绿色袍子的角儿出来,凤还朝已然开场,一声戏腔叫台下的座儿们连连叫好。
小姑娘看不懂,也不知道这出来的扮的是何人,只得小声求助:“舅舅,这人是扮的哪个?”
“那是程浦,这戏里那两位小姐的父亲。”
“程浦?听着耳熟,记得北平院儿里的管事说过一段,只是没听个仔细,如今看着这台上的人竟一个都不认识。”
“这有什么的,现在这不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了吗?往后舅舅再带你去听些别的戏,不带你那古板无趣的二舅舅。”宋盛丞不以为然道。
“那好,二舅舅素来都是瞧不上这些的,往日里也不许家里的丫鬟带外面有关于戏的报纸给我看,叫我待在家里只有养猫逗狗这能打发时间的事儿。”
“要不你搬来跟我一起住,你二舅舅不知道打算在这里待几天,要是惹得他不快,突然变了卦要将你带回去我也没法子。”
“舅舅,我刚应了那位乔老板的话,回了北平是要去听他唱戏的,可不能在上海久住着。”小姑娘面色微红,看起来有些害羞了。
宋盛丞揉了揉太阳穴,道:“只只你可别想着去找个戏子。”
“为什么?”小姑娘不解,问道。
“北平梨园行的乔孰月…名气可不小,今年好像得有个二十六岁整了吧,到现在还没成家,整日里泡在戏台子上,北平报上倒是报道过他,是个怪人,听人说还将自家的师兄弟逐出去了……”
“那这和我去听他的戏有何关系?”
“这么一个怪人,我倒是不希望你去接触,毕竟你年龄还小,万一不知道被谁教坏了,我死了怎么跟你娘交代。”
宋盛丞的眸子中闪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泪光,提起那个妹妹,总是叫他忍不住心疼的。
“舅舅不喜欢他…也不许我喜欢他,我自然知道舅舅是为我好的,我不会与他太过亲近,我只是觉得乔老板他唱的确实不赖。”
有了小姑娘的保证,宋盛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小姑娘的亲爹,也就是他那个妹夫……就是个戏子。
“好,只只长大了,舅舅相信你能处理好。”
宋盛丞难得的朝台上叫了一声好,尽管叫的不是时候,可这台下的人大多都认出来他了,也跟着他连连叫好。
一时间,台下人的声音都盖过了台上人的戏腔……
而宋盛丞口中的那个怪人乔孰月,卸了妆后,穿着一件白色长衫正走在街上,瞧见没收的面摊,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朝着那老板叫了一声,“来碗面,啊不,两碗。”
那老板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给他端上来一碗,“您稍等会儿,刚出锅的好吃,您吃完这碗我再给您煮。”
“好!”乔孰月也不废话,拿起筷子在碗中搅了搅面,就往嘴里塞,丝毫没有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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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那会儿在台上的模样。
见人吃着,那面摊老板才开口道:“乔老板,您这都是第几次来我这儿吃面了,往日里不都是晚些时辰吗,今儿个这怎么来的这么早?”
“这不是刚下台没一会儿嘛!孙成云孙老板他娘前天儿刚咽的气儿,今儿个本来定的是他,可人家家里出这么个事儿,叫谁去说服他今儿个去台上唱戏呢?这不,就托我去唱了一出玉堂春。”
乔孰月往下咽了两口,看着桌上的两头大蒜,毫不犹豫地拿起一头剥出一瓣来塞进嘴里。
面摊老板也不是没见过这么吃的,却还是调侃道:“人家角儿不都是个个都爱惜着自个儿的嗓子嘛,嘿!您可倒好,啥都能吃,没个忌口的。”
“哟,你还说上我了,你再说这顿我可不付钱了啊!”
“诶诶诶!别介啊!乔老板您怎么说也是北平梨园行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吃面不给钱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那也是你的问题,我就吃口蒜你就这么埋汰我。”乔孰月道。
“哟,那是小人的错了,掌嘴掌嘴!”
这般说着,那面摊老板还真往脸上呼了两巴掌。
乔孰月见他来真的,着急道:“您可别这样,叫人看着还以为我欺负你了,我可丢不起那人。”
面摊老板擦了擦桌子,缓缓道:“我这做面的手艺怎么样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除了您还有谁来捧我场呢,您心善,是个好人。”
乔孰月放下筷子,皱眉道:“我就来吃个面,你何必说这些话呢。”
“您对我的好,我记着,我闺女现在也慢慢恢复过来了,多亏了您的记挂和照顾,欠您的我会一直记着的。”
说罢,那面摊老板往地上一跪,朝着他磕了个响头,“我胡三儿在此立誓,以后一定会报答乔老板您的!”
乔孰月将他扶起来,道:“我不需要你的报答,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的道理你也不用同我讲,你只需当我是个见不得人间疾苦的人就行了,再说了,我的能力有限,真正帮你的,也是你这出来卖的一碗碗的汤面,我只不过是买你面的一个客人而已。”
那胡三儿抹了把眼泪儿,被扶着坐在凳子上,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乔孰月拿出几块大洋放到桌上,撂下一句:“面钱。”
就转身走了。
胡三儿拿起桌上那几块大洋,望着乔孰月离开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尽管外界是如何说他的万般不好,可真的和这人有过交集后,才明白那层虚的、在外人眼里的形象,是假的不能再假的东西了。
乔孰月离开后就去孙家吊唁,毕竟来上海是叨扰的人家,要离开了,怎么着都得去和孙成云知会一声,刚到门口,就看见白灯笼被人拽了下来,那人看背影像是个彪悍不好惹的,不过乔孰月可是个胆儿大的,扭头往院里看去,十几个穿着孝服的人,就看着自家的白事被人这么嚯嚯,那孙成云在院里被人搀扶着,吓得失神也不敢上去拦那人……
4. 第 4 章
乔孰月见孙成云连管都不敢管,本着也不去给自己找麻烦的心态,当没看见那人,提着长衫快步走进院儿里,朝孙成云拱手道:“在上海这些日子叨扰您了,昨个儿收到了水袖居我那些个人的来信,叫我赶紧回去,实在是离了我太久不行,不能在叨扰下去了,这不,刚从台上下来,我就赶紧过来给您道个别。”
孙成云没应声,反倒是一旁搀着他的二姨太太出了声:“乔老板,您这就要走啊?”
乔孰月虽有不悦,还是耐着性子轻声道:“嗯,实在是不能再耽搁叨扰了。”
“这叫那门子事儿呢?您这儿来了,我家老太太就没了,您这要走,我家老爷的师兄就上门大闹,您怎么着也得给个说法不是。”
这女人话里带刺,乔孰月瞥了孙成云一眼,见他眼神躲躲闪闪,心下也明白了,冷笑一声朝着他道:“这外面传我乔孰月是个怪人,可我不是个傻子,您老婆这话里话外都挤兑我,您不敢管,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您这是想让我乖乖的听话解决您家这师兄啊?可别了,您要是看不惯您就自己个儿上去把人拽下来去,就算闹到警察局也随您,我是在这儿耽搁不起了,我啊,先谢了您这些日子的招待,等我回了北平就让水袖居送钱来补上您这些日子的损失,这一堂苏三,我兹当是替以前的您唱的,我们这朋友啊,现在做到头儿了。”
说罢,乔孰月转身就要离开,孙成云急了,这才出声,声音却如蚊蝇般细小,“乔老板……您别将这事说出去。”
乔孰月脚步未停,撂下一句:“您不仁我也可以不义,您可以没良心,但我不行,我是个活人,我有心。”
后瞥了一眼孙府的大门,大步离开。
闲话不提,凤还朝刚开唱了一会儿,宋京墨不知怎么就脑袋热的厉害,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脸蛋也红扑扑的,宋盛丞把她的面具拿下来,将手往她额头上一贴,嚯!这可像是那开水一样烫了,也顾不得台上唱戏的台下听戏的,将丫头抱起来就往外跑,放到车上又叫人赶紧开去医院,可怜了伙计刚在茶楼外面的摊子上点了一碗鲜汤,这还没喝一口呢,自家爷就着急忙慌的抱着小姐出来了,得,喝不成了。
送到医院去的路上,宋京墨都是意识模糊不清的状态,直到真的晕了过去,叫人办了住院躺在病床上才悠悠转醒。
“舅舅……”她哑着嗓子轻声唤着。
在病床边守了一夜的宋盛丞才猛然抬头,一把握住她的手,应道:“舅舅在。”
“水。”
“哦哦…水。”宋盛丞连忙倒了杯温水,轻轻扶起她,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嘴边。
看着小丫头喝了两口,这一晚上紧绷着的神色才稍微缓和了些。
柔声道:“医生说了,你这是出来久了,穿的也不多,所以才病了。”
小姑娘轻咳两声,打趣道:“那应该是我知道要来见舅舅您的时候太过开心了,睡觉时的里衣又加上醒了只披了一件大衣就跑别屋去吃饭,这才病了吧。”
见小丫头病了还不消停,宋盛丞不免用手指轻刮了下她的鼻子,说了句:“你呀你,还有心情打趣,怪不得宋文总是说你有自己的性子呢。”
“那怎么了,二舅舅不是向来如此吗,原来他在别人口中不也是没个好名声,叫什么……”小姑娘故意停顿一会儿,才小声道:“宋家的浪荡二公子哥吗。”
“噗…”宋盛丞忍不住笑出声,自家这个小丫头可真是好玩,“你这样说你二舅舅,不怕回去罚你?”
“大舅舅你别说给旁人听不就好了。”
“行吧,谁让你大舅舅我就喜欢你这性子呢。”
宋盛丞剥了瓣橘子喂到她嘴里,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看着小丫头没血色的面容,眼神微不可察的暗了暗,知道自家外甥女有个病弱的身子,本以为这些年不跟着他四处奔波打仗,跟着老二那个闷葫芦已经将身子养的差不多了,没想到还是那么容易就病了。
“舅舅,那出戏我还没看完,您什么时候去北平啊……”小丫头见他出神,弱弱出声。
宋盛丞轻眨了两下眼睛,才笑道:“你是怕你二舅舅不让你去看吧?”
“二舅舅不喜欢唱戏的,总说是三教九流之辈,可我倒是觉得他们在台上的扮相和身段,还有嗓子,都是顶好的,值得去听去看。”
宋盛丞安静听着,给小姑娘擦了擦脸,才道:“可惜你二舅舅是个守旧的闷葫芦,不像我,带兵打仗这么些年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
“那自然是不能在一起比较的,二舅舅是个商人,而大舅舅你是个军人,性子总不会是一模一样的。”
“那也是,你说的也对,你二舅舅那么着急就给你订了婚约,应该是怕你以后嫁个唱戏的吧。”
不知怎么,后一句话宋盛丞竟丝毫没过脑子就这么说了出来,发觉后不免愣了愣神,抬眸再看向小姑娘时,她却是直直的盯着男人的眼睛,全无儿时提起爹娘时哭闹个不停的模样。
“舅舅,我娘和我爹…是相爱着的吧?”
没想到这小丫头会问这么一句话,宋盛丞抿了抿唇,半晌才答道:“……我想是吧。”
后又解释道:“若是不相爱,怎么会有你和你哥出生呢。”
宋京墨点了点头,垂眸也不再问什么了,直到病房门被打开,宋文大步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白了宋盛丞一眼,走到病床前,将人挤到一边去,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掀开盖子,一碗香气扑鼻的皮蛋瘦肉粥就这么被他端了出来。
“二舅舅……”
小姑娘看着这碗卖相不错的粥,张嘴叫了一声。
“你这小身板哪经得起这天寒地冻的?还跟着他出去听戏,要不是你大舅舅还有点良心知道派个人回去知会一声,我就撇下你回北平了,还得收拾考虑着你这些糟心事。”
宋文嘴上虽是这么埋怨着,可是手还是诚实的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你自己吹,姑娘大了,总是爱干净的。”
“嗯,谢谢舅舅。”小丫头吹了吹,吃了一口,被挤到一边的宋盛丞看着他手里冒着气的热粥,略微不满道:“就一份?”
宋文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儿道:“你要是饿了自个儿去外面随便吃点儿对付一口得了,丫头昨个儿可是连饭都没吃就跟你出来了,戏看没看完我不清楚,可是这实打实的病成了这模样你总是赖不掉的吧。还想喝热粥,你怎么不反省反省自个儿哪不对哪错了。”
“我说一句你能说十句,得!我是你哥,我不跟你计较,出去吃就出去吃,你看好丫头。”
宋盛丞站起身就要抬脚离开,宋京墨轻笑一声,朝着他道:“大舅舅,这盒子是两层的,若是没有您的份儿,二舅舅肯定早把下面那一层拿出来给我吃了。”
话被小姑娘说开了,宋盛丞才走过去,还撞了宋文一下,打开食盒底下那层,看着那碗粥,自顾自的喃喃道:“你,你说说你,还没个孩子会说话,这么些年白活了?在北平做生意你不会因为这张嘴挨打吗?”
宋文将碗放到小丫头手里,捂住耳朵,无奈道:“你就不该多这个嘴,你听,你大舅舅又唠叨起来了。”
“那咋了,还不让人说了,我是你大哥,你不想着我真是对我……只只,那词儿怎么说来着?”
“漠不关心。”宋京墨道。
“对,当兄弟的对我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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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你对得起我吗,小时候我还给你买花衣服来着,二妹妹你可好狠的心啊。”
闻言,宋文想到儿时娘亲将自己当做女儿养着,额上的青筋跳了跳,咬牙切齿道:“我就应该给你熬一碗毒药。”
“你听听你听听,你二舅舅的心可真狠,我可是他大哥!”宋盛丞一边用勺子往嘴里送,一边控诉。
宋文被他吵的脑袋疼,“闭嘴吧你,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那咋了?”宋盛丞刚说完这句,手里的碗就被人抢走,温热的粥直接灌进嘴里,呛了他一口,剧烈咳嗽两声后,眼角都红了些。
“你,你谋杀亲哥!”
宋文重重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心虚道:“我又不是成心的,大不了我给你捐一架飞机就是了。”
“咳咳咳…你能有那么多钱?”
“我在北平做生意,这些也能拿的出来。”
宋盛丞吃惊一瞬,转而痛心疾首道:“他娘了个脚的,早知道从商这么挣钱,老子还从什么军啊。”
宋京墨皱起眉头,道:“大舅舅,从军没什么不好的,军人可都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行行行,咳咳…咱家只只说的没错,老二你在拍下去我五脏六腑要咳出来了!”
这般说着,宋文才停了手,宋盛丞才得已缓了口气儿,他感觉自己被宋文这手劲儿拍的后背估计都红透了。
“大哥你知道,我是个文绉绉的商人,力气不大。”宋文笑道。
“哼哼……”
宋盛丞抽了抽嘴角,冷笑两声,看向自家弟弟的眼神儿不免都带了些幽怨。
“可能是大哥你许久不练武了,再加上公馆里的那些个姨太太……怕是身子虚了吧,不过也无妨,等我回北平就叫人给你开个方子,按方子吃药总是能补回来的。”宋文道。
宋盛丞差点被他这番话给气晕过去,骂道:“我呸,谁他娘的虚了,谁像你似的当个和尚,连个女人都没有,跟他娘个太监似的,怪不得火气这么大呢。”
“太监?大哥你不也一样?有那么多姨太太又怎么样,到现在也没个一二半女的。”宋文用帕子给小丫头擦了擦嘴角,挑眉轻笑道,“不像我,我老了有只只和宋翳那臭小子养我。”
“你!你这嘴真是……我他娘的真服了你了。”
宋盛丞被他气的挠头,宋文则是不紧不慢的接着数落道:“只只还在呢,别给我教坏了。”
“你他娘的!”
“咱俩一个娘。”
宋文说这一句话给宋盛丞噎住了,指了他半晌,才气的默默跺了下脚。
宋文注意到他的动作,笑道:“打仗时候那劲儿呢?这么窝囊了?”
“你他娘……”
宋盛丞不争气的抿嘴,气的朝他比划半天……
“二舅舅你别再说了,小心真的把大舅舅给气出毛病来。”
小丫头看热闹不嫌事大,也不顾床边的枕头有没有扶起来,坐起身来笑了半天。
宋文撇了撇嘴,“只只你这可不地道了,你自小可是跟着我的。”
“两边都是舅舅,我哪边也得罪不起嘛。”小丫头朝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你倒是两边都不得罪,落个好人。”宋盛丞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
“只只什么时候能出院?今儿早上家里的伙计来信说宋翳那臭小子从房上摔下去了,本来打算多待些时日的,如今得早点回去了。”宋文道。
听到这么一个犹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宋盛丞直接瞳孔地震,着急道:“不算来的时候,这还待了没一天呢,宋翳这小兔崽子可真会挑时候!你走可以,只只不行!”
5. 第 5 章
“宋翳摔得不轻,你让只只担心?”
宋文口头上是怕小丫头担心宋翳,可是心里也确实是放心不下丫头,跟着这不靠谱的大哥,生怕一个没看住就给教坏了。
“摔一下又死不了人,宋翳被你惯的都成什么样了,老子当年从马背上摔下来,一天就他娘的摔个十几二十遍,你听我叫过苦吗?”宋盛丞道。
“大舅舅,哥哥摔了我肯定是要回去的,不说跟乔老板约好了去听戏,也得想想哥哥此时有多难受啊。”
小丫头此话一出,就算宋盛丞再想说些什么话挽留一下,也不得不哑了声。
只能一脸不舍的看着自家的小丫头…乖乖宝,想着想着,还莫名白了宋文一眼。
而后者则是一脸挑衅的看着他,像是在说:你说再多有什么用?小丫头是我养大的,自然跟我亲。
惹得宋盛丞心里总是不快的,斜睨了他几眼后出去叫了个护士问问多久出院,谁知护士是个不会看眼色的,当即表示现在就可以出院,还热心肠的想帮忙收拾。
宋盛丞没招儿了,一脸微笑的赶走了护士,心里虽然痛的不舍,却还是把丫头扶着坐起来,叮嘱道:“你的身子可万万不能再病了,在北平好生养着,等我忙完了就去看你。”
“好,大舅舅。”小丫头点头答应,宋盛丞不放心,又叮嘱几句,舅甥俩人一句一应的,显得后面的宋文成了背景板,怨气好大,狗见了都不想靠近他。
等到小丫头脚尖儿沾了地,宋文才没好气儿的噎了他几句,“说完了没有,只只都跟了我多少年了,你现在想起叮嘱来了?早干嘛去了?”
宋盛丞摸了摸鼻尖,道:“你他娘的就是不会说话,早晚叫人把你那舌头拔了。”
“二舅舅说话是过于尖酸刻薄了,但说的这句句话语也都是关心体贴人的,没那么难听不能入耳。二舅舅是个文人也是个商人,不这样说话,总不能让他说些酸掉牙的古诗古词吧。”
小丫头句句在理,听的人儿心里总是没那么不开心了,宋盛丞抬眸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瞧着宋文,这才发觉他的面容早就没有十年前那般意气风发,甚至本该乌黑的发丝间隐隐有了些白头发,可是唯一不变的还是有的,宋文给自己的感觉一直是自己那个调皮使小性子的小兔崽子弟弟。
“你看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宋文被他的眼神盯得不自在,蹙眉道。
“当大哥的看你两眼怎么了?磨磨唧唧看都不让看?跟个娘们似的。”
小丫头一听这话可不满意了,昂了昂脑袋,道:“大舅舅不能这么说,女人有女人的好,男人有男人的好,不应该被人当做反面词语。”
“哟,你还懂得挺多,看来是我小看咱家小丫头了,在她面前可不能什么话都说。”宋盛丞道。
宋文给她披上大衣,道:“自小跟着我就给她请了有学问的先生,满腹经纶,四书五经,女德是一分没学到,这性子倒是愈发的野了。”
“二舅舅您请的先生也没一个教女德的啊,你都没想教我,还怪我性子野了?”
“哟,丫头大了,管不住了。”宋文笑道。
宋京墨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道:“那不行,舅舅您得管我一辈子,少一天都不行。”
“我倒是想管你一辈子,你可别嫌我烦。”宋文被她逗得轻笑一声,随后小声喃喃道:“真是和晓晓一个性子……”
后一句宋京墨没听清,宋盛丞听的却是真真儿的,朝宋文递了个眼神儿,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宋文低头握住小丫头的手,淡淡道:“大哥,我今个儿带只只回去了,往后再来看你。”
宋盛丞摆了摆手,道:“走吧走吧,女大不中留,只只,舅舅真希望你能一直待在家里。”
“那我以后招个入赘的不就好了,我就不用去别人家了。再说了我才十六岁,现在正是吃喝玩乐的年纪,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为什么要提前为以后还没发生的事情忧心呢。”
宋京墨此话一出,惹得宋盛丞爽朗大笑,“哈哈哈,咱们只只说的对,只只要是不想嫁出去,咱就招个入赘的,没有什么婆媳斗争,也不用在别人家受气,往后孩子也跟着咱们只只姓宋。”
“你可别惯着她,小丫头对戏感兴趣,小心她以后哪天指着一个戏子说非嫁他不可。”宋文无奈道。
宋盛丞眯起眼睛,缓缓道:“戏子?咱只只昨个儿是看上了一个,好像是叫乔什么来着……乔…北平梨园行的乔孰月!”
“乔孰月?北平李家老爷子的那个疯子小师弟?”
宋盛丞眉头一挑,来了兴趣,“文妹,你不是对梨园行的人没什么兴趣吗?怎么对这个人还有点了解?”
这称呼突然给宋文惹得炸毛了,“谁是你文妹!男女都分不清。”
“好好好,老二,大哥我真是在问你,那乔孰月是怎么入了你的眼的?”
“一个戏子而已,能入得了只只的眼都是抬举他了,想入我的眼?他还没那个本事。但是只只…你怎么会认识他。”宋文眼底带着一丝诧异。
小姑娘秀眉轻皱,愣着神没出声,宋盛丞开口解释道:“昨个儿茶楼的玉堂春本来定下的是孙成云扮苏三的,可是他家那精明一辈子的老太太死了,乔孰月恰好在他家做客,就这么叫他替了。”
“看场戏而已,他是怎么入咱只只的眼的?”
“那茶楼里看场子的店家把人叫过来的,人儿还算是个有礼貌的,不像传闻里那般疯魔无理,没冲撞了丫头,也没说什么疯话,还从头上摘下了一支珠钗给了丫头。”宋盛丞道。
“珠钗?”宋文朝小姑娘伸手,厉色道:“拿出来!那唱戏的给的东西你也敢要,万一染上个什么病呢。”
小姑娘眸色渐深,垂眸不动,直到宋文又重复了一遍,“拿出来!”
小姑娘才抬起眼眸,眼底闪动着一丝倔强和不舍,闷声道:“这是乔老板给我的东西,舅舅您就让我自己放着吧。”
“北平报上都传那乔孰月是个戏疯子,这么一个怪人,他能舍得将配套的珠钗单独摘下来一支给你?别是有什么病想传给你,你这丫头,真是一点心眼儿都没有,我给你请了那些个教书先生都是白学了。”
宋文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语气里都是怪她不争气。
宋盛丞赶忙扯开他,“哎哎哎!你别给咱家丫头戳傻了!”
“还用戳傻吗?现在就不聪明!”宋文道。
小姑娘揉了揉额头,委屈道:“什么嘛,再戳真的要傻了。”
“你啊你,算了,回去让你哥那臭小子教你别人给的东西不能乱拿。”
说罢,宋文牵着小姑娘的手就要离开,宋盛丞虽不舍,可一想到自己这边清净时确实清净,忙的时候也确实顾不上,不得不压下让小姑娘留下来的心思。
从上海到北平,小姑娘一路上都不敢睡过去,生怕一个看不住,自家舅舅就翻到了那支珠钗给随手丢掉。
而宋文呢,本没这个心思,自家小丫头想拿着就拿着吧,可是看她真的为了一支珠钗强忍着困意,心里不免生出了逗弄她一下的心思,轻咳两声掩饰住眼底的笑意,从包里翻出一张照片递给她。
“这是什么?”
小姑娘接过去,看着照片上的女人,打心底里觉得亲切,仔细看看,照片上的人一副体弱的病美人模样,不知是照片褪色,还是女人的皮肤本就白皙如雪,一眼总让人觉得这不像是个真实存在的人,她只戴着一只耳环,眉眼间像是藏着化不开的悲伤,看起来更为诡异美丽,可让她突觉不解的是…她和这女人的眉眼间竟还有些相像。
小姑娘朝宋文投去疑惑的眼神,宋文避开她的视线,轻声道:“这是你娘。”
轰!这是这十多年来,突然砸在宋京墨心上的第一道惊雷。
她拿着照片的手都开始有些发颤,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盯着照片上的女人,眸子在不知不觉间湿润了,颤抖着唇瓣,宛如失力般轻轻唤了一声,“娘……”
一滴晶莹的泪水从脸颊上划落,小姑娘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像是这样就能真的透过这照片触碰到里面那人。
“你娘以前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儿,有些富贵公子为了博她一笑可是献上了不少的宝贝。只可惜红颜多薄命,你娘最后也没活过二十五岁。”宋文轻声呢喃。
“那我…我爹呢?”
小姑娘的声音轻飘飘的,好似下一秒就要被一阵清风带走。
“你爹他…”宋文在脑子里想了想,才道:“是个自私的臭男人。”
“我爹长什么样子?”
宋文往后轻轻一仰,回忆道:“你爹他长得不矮,宽肩窄腰,身子骨硬着呢,就是那一张脸坑坑洼洼的,像极了三年大旱的土地,脸上还有块刀疤,不知是怎么来的,要说他身上的好地方也不是没有,脸是看不下去了,可他的手倒是嫩的跟个女人手一样。”
“我爹是个教书先生吗?”
“不是。”
“那他是做什么的。”
“听你娘说他原先是个戏子,之后开了个裁缝铺,最后…死在了那年匪患的刀下。”宋文道。
见小姑娘哭的泪眼婆娑的,宋文又打趣道:“也不知道你娘当年看上他什么了,年纪比你大舅舅还大,长得也不算秀气,也没个赚钱的好营生。”
小姑娘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黯然,没来由的问道:“舅舅,我娘…喜欢我爹吗?”
宋文轻轻拍了拍小丫头的后背,安慰道:“自然是喜欢的,你娘要是不喜欢你爹,怎么会还有咱们只只和你哥哥宋翳呢。”
“舅舅……”小姑娘抱住他,在怀中轻轻唤着。
“舅舅在。”
宋文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了许久,直到小姑娘哭累了挺不住靠在他的肩膀上沉沉睡去,手里却还紧紧的抓着那张照片。
好不容易经历了一路的颠簸回到了北平的府里,就听见那震天响的噪音,从门口抬眼望去,一位黑衫男子正坐在院儿里的椅子上吹着唢呐,一旁的几个丫鬟还连连拍手叫好。
宋文抿着下唇,微微蹙眉,那男子见他回来了,连忙将手里的唢呐扔到一旁丫鬟的手上,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你这臭小子不是把腿摔了吗?让你妹妹惦记的不行,从上海紧赶慢赶的回了北平,一进来你就吵的人脑袋疼。”
宋文走近,将手套砸在他脸上。
宋翳咽了口唾沫,小声道:“舅舅,我这不是……被困着无聊嘛。”
“无聊?”宋文冷笑一声,转身接过身后小丫头手里的糕点,也都朝他身上投去,“你妹妹可是经历了一路的颠簸,你摔了腿,在家静些日子还委屈你了?”
宋翳不敢说话,被自家舅舅拿东西砸了两下,默默低下头拿出一块糕点往嘴里塞。
气的宋文不知道说他什么好,指了他好半天才道:“你还有脸吃?”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是我爱吃的糕点,我知道是只只专门去给我买的。”
宋翳说对了,这确实是小丫头进了北平后专门跑去给他买的。
可是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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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就是被这不争气的傻外甥气的不行,看向宋京墨,小姑娘乖乖的站在一旁,真是比那兔崽子顺眼,简直强太多了。
不知道自己舅舅在想什么的宋翳艰难的咽下一口后弱弱地说了一声,“茶,噎挺。”
“噎死你得了!”宋文嘴上虽是这么说,可还是转身朝着丫鬟道:“给他倒点儿茶去。”
那丫鬟领了吩咐就走了,小丫头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舅舅,我困了,哥哥既然没事,那我就回房里睡会儿了,等到晚饭时再出来。”
看向小丫头时,宋文的眼神儿都是柔和的,温声道:“好,去吧,我正好去给你大舅舅写封信寄走。”
小丫头轻“嗯”一声,揉了揉眉心,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房里走去。
到了自己房里,她赶忙拿出个木匣子将娘的照片放了进去,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有些失神的呢喃了声:“娘,如果你还活着该多好,我想你……”
比起宋文对宋京墨温和的态度,院子里的宋翳得到的可就是属于最差的那种,现在正被自己舅舅数落。
“你说说你,多大个人了,整日里招猫逗狗,这次摔着是因为你那些朋友吧,往后可再不许跟你那些狐朋狗友来往了。以前用不上,往后更用不上。我得给你挑一家好姑娘成婚了,往后你可得收收你那些坏心思。”
“成婚?!不行!绝对不行!我要娶婉君!我只要婉君!其他女人我才不要呢!”
宋翳急了,生怕舅舅真的给他定下个婚约,也不顾自己摔伤的腿了,扶着椅子起来后重重的跪在地上,“舅舅,我不要别的女人,我就要婉君!除了婉君之外,我不会娶别的女人的!”
“在这件事上,你倒是有自己的主意。”
见宋文没有要生气的模样,宋翳大着胆子开口:“舅舅,我只要婉君,求您成全!”
“成全不了。”
宋翳瞳孔一缩,“为什么?”
“婉君和张家那小子有婚约,指腹为婚,况且,我瞧着婉君也看不上你。”
“婉君是喜欢我的,指腹为婚又怎样,婉君说了她喜欢我。”宋翳握紧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婉君她父亲要我让出东边那条道儿来,什么手段使不上?叫自家女儿朝你装个柔弱,使个老掉牙的美人计骗取那条发财路,偏偏你就信了,傻小子。”
宋文端坐在一旁,用手捻着佛珠,眼里满是独属于商人的精明算计。
“我不信,舅舅,婉君肯定是喜欢我的。”宋翳还想再争取一下,可宋文接下来的一句话打破了他的幻想。
“她和张家那小子都要在上海举办订婚宴了,而你还在傻傻的为了讨她欢心将自己的腿摔成这副模样,你说你可不可悲呢?”
宋翳的心跳停了一瞬后,抬起猩红的眼睛,在看向舅舅手里的那张大红色的请柬后突然怔住。
“你不必再隐瞒什么,我知道是她们害得你摔伤的,所以在你摔伤后知道我会回来,怕我找这些老东西和小兔崽子们算账,就急不可耐地抓紧告知别人自家要订婚了,与我们宋家被他们耍的团团转的傻小子宋翳少爷你没有半点关系。”
宋文的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可是这眼底翻滚的怒意还是表明了他的心情。
“舅舅…别伤害婉君,可以吗?”
即使知道自己被这个女人耍的团团转,宋翳还是为了她低下头小声恳求道。
宋文长叹一口气,道:“等我灭了郑家和张家再说吧,到时候,郑婉君,让你处置。”
“谢舅舅。”
宋翳朝他磕了个响头,他知道自家舅舅的手段有多狠辣,也知道自己为婉君求情有多让舅舅失望,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的想保护她,即使知道她一直都在骗他。
“我在回来的路上跟只只提起了你们爹娘的事,这么些年了,你是知道的,可只只她…从小就没听过,也没见过自己娘长什么样子,在路上哭了一路了,现在应该也在独自伤心,你做哥哥的,应当去哄哄妹妹。”
“是的,舅舅。”宋翳应道。
站在一旁的丫鬟将宋翳扶起来,搀着一瘸一拐地宋翳往宋京墨的房里走去。
掀开帘子,宋京墨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那张与娘相像的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宋翳小心翼翼地进了屋,站在她身后,两手搭上她的肩,也盯着镜中的她,笑了笑。
宋京墨温和的笑了声,“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宋翳从后环抱住她。
“我不就在这儿吗?”
宋翳没应声,只是自顾自的说了句,“……只只,你和舅舅都是哥哥最亲最亲的人。”
“那爹娘呢?”
宋翳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住,随后不自然的松开她,“自然也是最亲近的。”
“那你以后成了婚呢?是不是你最亲近的人就变成你的太太了。”
“你不该这么说的。”宋翳道。
宋京墨眸中闪着泪光,带着哭腔一字一顿道:“我们只是有血缘而已。”
宋翳见她要哭,慌了神,道:“你是我血浓于水的妹妹,这点你是知道的,我最亲近的,必然是你。”
“舅舅给了我一张照片。”宋京墨从木匣子里把照片拿出来,“阿娘长得可真好看,哥哥你说是吧。”
“咱俩之中,你和阿娘长得最是相像的,你的脸完全遗传了阿娘的眉眼,真是好看极了。”宋翳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喃喃道。
“是吗?”宋京墨抚上自己的脸颊,“真的和娘很像吗?”
6. 第 6 章
另一边,宋文在晚饭前带人将郑家围住,扶着椅子坐下,看着厅里趴在地上的老头子和一堆女人孩子,嫌弃的拿手帕擦了擦手,冷声道:“宋翳是怎么受得伤我不需要再和你重复了吧?郑老爷子。”后四个字的称呼咬牙切齿般,听的人汗毛直竖。
郑老爷子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颤声道:“您别这么说,您大人有大量,我们不攀您这高枝儿了还不行吗!”
“攀不攀我宋家是你说的算的吗?”宋文将拐杖重重的往地上敲了两下,“你是个聪明人,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您应该明白,你知道利用我家臭小子那么一个痴情种,不知道想想后果吗?”
“我们错了,我可以现在就把婉君…送过去,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记我的过错,饶过我这一家子人。”郑老爷子往前爬了几步,爬到宋文脚边,头垂的极低,像极了丧家之犬。
宋文挑眉道:“你要是不提婉君,我都想把你的脑袋割下来了,可你既然提了……”
郑老爷子以为还有一线生机,便牢牢抓住不放,急切道:“我现在就可以把婉君送到宋府,婉君能服侍宋少爷真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
郑老爷子的话未说完,宋文便开口打断,质问道:“谁说我要郑婉君入我宋府了?”
这一问给郑老爷子问懵了,呆愣道:“那……那您想怎么样?”
“郑婉君把我外甥宋翳骗得团团转,现今你几句轻飘飘的话就能揭过去了?我宋文是个商人,也是个不懂掌控武力的人,我只知道,您家婉君她骗了我家宋翳,您也知道,我妹妹是个短命的,我这事儿要是办的不好,您说我这个当舅舅的死后到了底下,怎么和我妹妹交代?”
宋文的话不轻不重,嘴角还噙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郑老爷子突然朝他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边磕边恳求道:“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您别这么早让我去那边,我家婉君还是个好姑娘,让她去伺候宋公子真的是她的福分,求您放了我这一家子人。”
“放了你?我怎么和我外甥交代?怎么和我死去的妹妹交代?”今儿个您的脑袋,我要定了。”宋文摆了摆手,示意一旁的下人开枪。
“砰——”的一声,郑老爷子应声倒地,子弹从他的脑门穿过去,只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弹口。
尽管再害怕,那些女人还是死死的捂着自己和孩子的嘴,尽量不去发出声音,宋文很欣赏她们的冷静,朝她们笑了一下,之后从腰间拿出匕首,蹲下身子,朝着郑老爷子的脑袋捅了下去,第一刀下去太过用力了,血液喷溅出来,溅到了宋文的脸上以及…眼睛里,此刻他就如同地狱修罗般,淡定的将匕首拔出来,重新找了个位置慢慢将他的头颅割下来。
起身将脑袋丢给一旁的下人后,用手帕擦了擦脸颊,一脸满是嫌弃道:“恶心……”
随后他转过身看着这群女人孩子,看了一圈后,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那个女人,那女人刚刚目睹了自己亲人的头颅被割下来,此刻双眼发红,宋文却视而不见,语气淡淡道:“郑婉君,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让我带着你的脑袋走?”
郑婉君一旁穿着紫色旗袍的女人推了她一把,朝着宋文小声道:“爷,婉君她跟你走。”
宋文蹙眉,有些不悦,“我在问她,你插什么嘴?”
那女人一下子就闭了嘴。
郑婉君虽然被推了一把,却并不站起身来,还是低着脑袋,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宋文。
“郑婉君,你骗我外甥,害他摔伤了腿,我这只是在找你要点利息而已,怎么…这就受不住了?”宋文笑道。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郑婉君骂了声。
“那又怎么样?你当北平宋家是谁都能惹得?郑婉君,你以为你是谁?”
男人的眼神里满是对她们这些小人物的不屑,不屑出手,不屑去与之计较……
“我早晚有一天会杀了你!”她怒吼出声。
“杀了我?”男人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用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看她挣扎的模样,笑道:“你想杀我?你也配?”
郑婉君开始胡乱捶打他的胳膊,可是无论她如何挣扎,男人都丝毫不动。
实在是没了力气,也没了喘息的机会,郑婉君才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宋文最后还是怕自己真的将人掐死没法和自家外甥交代,毕竟自家那个兔崽子可是给他磕了个响头的,逢年过节都不会给他磕头的臭小子为了这么一个女人给他跪下磕头,真是没出息……
这女人,也断不能留太久。
至于郑家的其他女人孩子,宋文吩咐下人,将他们先困在郑家。
就这样,在晚饭前,宋文将郑婉君带了回来,宋翳看清家丁拖着的人,立刻丢下拐杖,俯下身子将她抱在怀里,看着女人脖子上的掐痕,立刻明白了这是舅舅做的。
“舅舅,你答应我不会伤害婉君的。”
“她要杀我。”
宋文脸上的血迹早已完全擦干净了,见自家的兔崽子心思全在那女人身上,嗤笑了声,“你倒是个痴情种,不应该先关心关心你舅舅我吗?”
“舅舅您面色红润,不像有事的。”宋翳道。
“呵……我看我是指望不上你了。”宋文刚说完,宋京墨就跑了出来,“舅舅!”
小姑娘直接扑到男人怀里,双手捧起男人的脸来仔细看了看,语气里满是担忧,“舅舅您没事吧?”
宋文看着小姑娘因担心而紧皱的眉头,心里的怨气消了大半,“没事,只只你可真是舅舅的小棉袄,不像你哥,他是个白眼狼,咱不理他啊。”
“嗯!不理他!”小姑娘点头附和。
“…舅舅……”宋翳刚想说什么,宋文却对他摆了摆手,睨了眼他怀里的人儿,道:“往后看好她,要是惹到我,或者是只只,我就把她的脑袋割下来丢到河里喂鱼。”
“我知道了,舅舅。”
宋翳应了声,叫人抱着郑婉君,自己则一瘸一拐的跟着走了。
见人走了,小姑娘缓缓开口,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舅舅,郑家的人你是怎么处理的?”
“郑家老爷子……”宋文停顿一下,还是如实道:“被我杀了,至于其他人,都在郑家,被下人看着,一个也出不来。”
“舅舅你把郑老头杀了?那他的脑袋呢?”
“割下来了。”
“在哪里?”
小丫头倒是格外兴奋,东看看西看看,甚至都绕到了他身后。
宋文按住她的肩膀,疑惑道:“只只你不怕吗?”
“不怕,生老病死是常事,何况我刚去问过廖先生了,郑老头惦记您的那条路,您不对他下手,那他就该和别人联合起来对您下手了。”宋京墨答道。
宋文欣慰的笑了笑,“你比你哥哥通透明白,你哥那蠢人,说是个痴情种还是好听的,说是个蠢货那才是真的。”
“哥哥自幼读书,性子虽淘了些,可做人做事都是个实打实的君子,哥哥往后应该会明白的,现在有个喜欢的女人,必定是要糊涂上一段时间的。”
“你可不能学他,我可是指望不上他了,舅舅以后可就只能指望咱们只只了。”宋文道。
“好,指望我,我一定会让舅舅安度晚年!”小姑娘扯起袖子来,“谁欺负舅舅我就把他打回去。”
“好,我的只只啊。”宋文捏了捏她的小脸,语气宠溺。
小姑娘揉了揉肚子,撒娇道:“舅舅,我都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咱们去吃饭,我们只只啊,最会惹人喜欢了。”
宋文摸了摸鼻尖,一把牵起她的手,就往后厅走去……
用完晚饭后,小姑娘就回了屋里盖上被子睡了一觉。
梦中,她好像在台下,坐着听那场玉堂春,往四周看去,除了台上,也就只有她一位,再往前看去,台上的苏三突然跳下来,用手绢给她擦了擦脸,一脸笑容的看着她。
这位扮苏三的姐姐她认得,是在上海的那位乔老板,无论是在上海茶楼里,还是在这虚无缥缈的梦里,他的身段和唱腔都是顶好的,叫人沉迷其中,小姑娘刚想触碰那苏三,却被那人的手捂住眼睛,等到他再拿开,眼前的景象变了又变,一会儿是上海茶楼,一会儿是那海报前,一会儿又像是站在了城楼上,叫人分不清此刻置身何处,只是掌心温热,像是有个人紧紧地抓着自己,顺着看去,却由苏三变成了一个白袍男人,只是看不清楚脸,叫人心底好奇,刚伸手触碰,就被男人拥入怀中……
第二日,小姑娘被宋文叫起来,睡眼惺忪的模样叫人心软软,迷糊间好像还被人胡乱揉了两把头发。
“舅舅,我要吃包子。”小丫头坐起身子,声音娇气道。
“好,今天有包子,你赶紧起来吧,我昨个儿就吩咐了,今儿早上有猪肉的包子,还有羊肉的包子,让咱们只只啊,能吃的肚子圆滚滚的。”
宋文叫了几个婆子进来给小姑娘洗漱梳头,看着小姑娘迷迷糊糊还没睡醒的模样,笑着走出去叫人赶紧将吃食端来。
小姑娘是在自己房里用的早饭,真清醒过来已经是快中午了,在院儿里随手折了枝树杈子,朝着高高的院墙投到了外面去,恰巧这时乔孰月正在墙外面的摊子上喝疙瘩汤,刚咬了口包子就看到自己碗里突然多了个树杈子,顿时没了食欲,赶忙叫了声:“老板,在您这儿吃个饭还送礼物啊?”
那老板被问的一头雾水,道:“乔老板,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儿,您往这儿瞅。”乔孰月指着自己那碗疙瘩汤,浮在上面的那支树杈格外显眼。
那老板自是也注意到了,“哟,这是什么事儿啊!我这儿可是干净的很,怎么可能会喝出这种东西来啊!乔老板您可不能随便冤枉人啊!”
“我哪儿冤枉你了,我两只眼睛都瞧着这碗里有个树杈子,你这样说是当我没脾气啊!”
“那许是您运气不好,从天上掉下来个树杈子呢,您总不能赖到我头上吧,我这儿可是开了好几年了,您是第一位说碗里有树杈子的。”
“合着你的意思是说我找茬儿呗?你那两只眼睛又不是瞎的,你没瞅见啊,你就说这是不是树杈子!”乔孰月气的将碗一掀,那老板也有些怀疑是不是真是自己今儿个没注意,掉进去一个,刚想柔声服个软,就看到天上真的又掉下来一根树杈子直接砸到了乔孰月脑袋上。
“哈哈哈……”
老板忍不住笑出声来的模样叫乔孰月更加火大,“你笑什么?”
“乔老板,您伸出贵手往脑袋上摸摸。”那老板道。
“摸什么摸,你直说就行了!”
“您头上还有一根树杈子,哈哈哈……”
“我头上?”乔孰月半信半疑的伸手往脑袋上一摸,好嘛!还真有一根!
“这怎么回事儿?”乔孰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些个看热闹的嚷嚷道:“这好像是从那墙里面扔出来的!”
“那墙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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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住的是谁啊,怎么这么没个教养?不知道这边有人吃饭吗?”乔孰月道。
“哎哎哎!乔老板,您可千万别这么说!”那老板好心提醒道。
“怎么了?”乔孰月不解。
那老板拿腰间的黑帕子擦了擦脸,小声道:“那墙那面儿是宋家,咱惹不起,可得小点声音。”
“宋家?哪个宋家?”
“北平还有几个宋家啊!就是宋文!”
“宋文是谁?”乔孰月挠了挠头。
“上海宋盛丞的弟弟,宋文!”
乔孰月眯着眼睛,仔细回忆道:“上海的宋盛丞……外面人都叫丞爷的那位?”
“是啊是啊,就是那位,宋盛丞是个武将,宋文是个商人,这兄弟俩可没一个好惹的,他家里还有一个外甥和一个外甥女,外甥叫宋翳,是个读过书的人,外甥女叫宋京墨,听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呢。”那老板道。
“宋盛丞,宋文,宋翳,宋京墨……”乔孰月笑了声,“他们家这名字就宋盛丞和宋京墨好听。”
“哟,您也是胆子大的,咱北平哪儿有人敢突然找他们宋家的茬儿啊。”
“我这可不是找茬,我这只是在随便说说,他家就算再不能惹,也管不了别人嘴里说什么吧,再说了,我也没骂。”乔孰月道。
“得,您说的有理,您这碗是喝不成了,我再给您弄一份儿?”
乔孰月笑着起身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啊,去一趟宋家,找那随便扔树杈子的人要赔偿。”
“那您可得当心着点儿了,他家有枪,您可别挨了枪子儿,我可还等着听您的新戏呢。”那老板有些担心。
“知道了,我就要个赔偿就出来,不至于挨枪子儿!”乔孰月抬脚就跑到宋家门前,看着门上‘宋府’两个大字儿,朝着看门的伙计道:“劳您进去通报一声儿,刚才我在那儿摊子上喝疙瘩汤呢,突然!一根树杈子就那么扔我碗里了,我可受不了,我可是付了钱的,叫你家那位扔树杈的出来给个赔偿。”
好在今日守门的是个好说话的,礼貌应了一声,“先生您等会儿,我进去通报一声。”
“好,我等着您。”乔孰月拱手道。
那伙计进去不一会儿,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小姑娘就出来了,乔孰月站起身子,看着这姑娘眼熟,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在上海看戏的那姑娘吗!
“树杈儿是我扔的,对不住了,扰了您。”小姑娘声音甜甜的,乔孰月也生不起气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道:“小姐您玩自然是没事儿的,就是往外面扔它容易砸到人。”
“实在是对不住,这几块大洋给您。”说着,小姑娘走近,往他手里塞了几块大洋。
小姑娘身上香香的,叫人闻着都觉得甜丝丝儿的,乔孰月见她这么好说话,哪还有刚被砸的生气啊,客气道:“小姐您给多了,我那碗疙瘩汤不值这些。”
“可您也喝不下去了不是吗,权当是赔您当时的心情了。”小姑娘说话好听,乔孰月也点了点头,拱手道:“那我就多谢小姐了!”
“不用谢我,是我对不住了,不该往外扔的。”
“小姐您应该是在这大宅子里待的无趣吧,水袖居近日里排的那新戏不错,小姐您有空去看看?”乔孰月道。
“多谢好意,只是我身子骨弱,平日里很少出门,但是我有空一定会去看的。”说着,宋京墨还咳嗽两声。
“小姐您身娇体贵,注意些总是好的,那我就先走了。”
“好,慢些。”宋京墨道,乔孰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就这一眼,看的宋京墨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我认识他吗??
回到府里,就看到自家哥哥慢悠悠的从屋里出来,看到她时好悬没吓得跳起来。
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谁?”
“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宋京墨轻笑一声,摘下面具。
宋翳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只只你要吓死我啊。”
“这可怕吗?”小姑娘眨了眨眼睛。
“不可怕就怪了,对了,你刚才干嘛去了?”
小姑娘抿了抿唇,道:“我在院里往外扔树杈儿砸到人了,所以刚那人是来找我的。”
“砸到个人而已,一根树杈子砸着能有多疼?我看八成是来找茬儿的。”宋翳道。
“什么啊!哥哥你真是对于该细想的事情不细想,不该细想的乱想。人家说话还是挺正常的。”
宋翳不服气道:“就你这认为世上都是好人的性子,早晚得吃大亏!”
“谁敢让只只吃亏,我就割了谁的脑袋。”宋文的声音一出来,宋翳立马不动了。
“舅舅!”小丫头甜甜的叫着。
“我在呢,只只你干嘛去了?”宋文走到她身边,道。
“她扔树杈砸了人,刚才那人是来找她的。”宋翳飞快的交代完问题。
“……哥哥你绝对是个逃兵!”小姑娘嘟嘴道。
“那咋了?”宋翳丝毫不介意自己妹妹这么说自己。
宋文冷笑道:“我看你是腿废了,嘴贱了,不抄书要翻天了!”
宋翳立马求饶,“舅舅我错了!”
“你错了?你会错?”宋文捂住耳朵,“只只啊,今儿个陈家人约我去吃饭,你跟着我一块儿,让你哥自己在家抄书吧。”
“好!”小姑娘重重点头。
就这样,宋文丝毫不顾宋翳的求饶,带着小姑娘出去了……
7. 第 7 章
坐在汽车上,小姑娘揉了揉肚子,疑惑道:“舅舅,陈家人,哪个陈家人?”
“陈龙。”宋文道。
“陈龙……”小姑娘在脑海里仔细搜索着这个名字,总觉耳熟,只是想不起来了,宋文见她出神儿,补充道:“和你有婚约的那位。”
听到‘婚约’二字,小姑娘皱起眉头,哼了两声,“那我不去了,我不想去!”
“这都快到了,这个时候反悔可晚了。”
“舅舅!我不想去嘛!这婚约您去解了就好了,我干嘛还要去见他!”
“谁说要解婚约了?”
“不解婚约?那去干嘛?”
小姑娘更不理解了,摇着自家舅舅的胳膊一脸委屈。
“去见见面。”宋文轻声道。
见面?难不成真要嫁给他?不行不行!
她只好努力撒娇道:“舅舅!我不去,您把婚约退了不就好了!”
一向惯着她的宋文这次竟罕见的带着些怒气说话,“你当这是闹着玩的,怎么着也得去见见,万一你相中人家了呢,若见完之后你说不行,舅舅会考虑解除婚约的。”
见撒娇不管用,小姑娘泄了气,松开手,声音闷闷道:“好吧……”
许是知道自己刚才的语气重了,宋文放低声音,柔声道:“舅舅不会逼你,但舅舅希望你能找个称心如意的。”
“可我才十六岁,着什么急啊。”小姑娘撇了撇嘴。
“你是不着急,舅舅着急,着急你和你哥那个兔崽子,怕你们不幸福,也怕你们跟我一样孤身一人。”
“舅舅才不是孤身一人呢,舅舅有我和哥哥,还有大舅舅。”
“好好好,我是说不过你了,但是这个人,你今日必须得去见见,而且要好好的面对,可不许自毁形象。”宋文叮嘱道。
“这不是有舅舅您在嘛,反正我是不想见外人,我戴着面具总可以吧。”小姑娘又将手中的面具戴到脸上,狐狸面具看起来十分俏皮,透过面具的这双眼睛也十分好看,看起来真是叫人好奇这面具下是怎样的一张脸。
“好,随你吧,能称你心意是最主要的,至于你合不合他的心意,谁在乎呢。”宋文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又道:“我的只只最好看了。”
“那是自然的,我的样貌随了娘,自然是不会差的。”
“嗯,只只最好看了。”
宋文眼底的情绪叫人看不清,低头摆弄着小姑娘的头饰,辛好不一会就到了饭馆儿门前。
宋文率先下车,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伸出手方便小姑娘搭着,轻声道:“只只,下车了。”
小姑娘将手放上去,迈着右脚下了车,跟着自家舅舅进了里边儿,才发现这地方自己好像来过,正是去年闹着自家舅舅非要去外面吃饭来的地方,正愣神儿呢,被自家舅舅拽着坐到了一旁的位子上,抬眼就看到对面的男人,戴着个眼镜,皮肤白嫩,眉眼清秀,身形瘦弱,倒是有个书呆子的气质。
“宋先生好。”那男人站起来同宋文握手。
“你来的还挺早的。”宋文笑道。
那男人面上闪过一抹羞涩,支支吾吾道:“我怕…只只等,所以…所以来的早了些。”
小丫头听他说话磕磕巴巴的,笑着问了声,“你是个结巴?”
“啊,不…不是。”
小姑娘主动搭话,惹得那男人的脸又唰一下的红了。
小姑娘看着好玩,继续逗他。
“那你说话怎么结结巴巴的?”
“只只,不得无礼。”宋文道。
“知道了,舅舅。”小丫头轻咬住上唇,眸光幽怨。
“客套话和闲话就不提了,你对我家只只感觉怎么样。”宋文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那男人。
陈龙的脸红红的,却还是真诚地说道:“只只…她很美,我很喜欢。”
小姑娘有些迷茫,皱眉道:“你又没见过我,你怎么知道我长得美还是丑?”
“我见过的,去年我在这里见过你,你那时候正在和宋先生用餐,我…不好打扰。”陈龙有些腼腆道。
“那你是喜欢只只的了?”宋文笑道。
“喜欢!只只长得好看,任谁见了都喜欢!”
这话在宋文耳朵里听着是夸自家乖乖宝的,嘴角的笑就没掉下来过,可在宋京墨耳朵里听着却有些别扭,她有些不悦道:“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是好看或是丑?要是我不好看呢?”
“啊……”
这话问的他先是一愣,然后磕磕巴巴的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小姑娘皱着眉头,朝宋文撒娇道:“舅舅!你看他!他就是喜欢只只好看,只只才不要嫁给他呢!”
宋文此时面上也有些不悦,看着对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的男人,先前对他的好感全无,蹙眉道:“你的性子可能不太适合我家只只,
至于婚事,我需得再和你家里人好好商量商量。”
“……好。”半晌,陈龙才应了一声。
就这样一直等到菜上齐了,陈龙献殷勤似的一直给小姑娘夹菜,可是小姑娘一口没吃,借口屋子里闷热跑到外面去了,留下宋文和他大眼瞪小眼。
北平的街上热闹,刚出了饭馆的门儿,就看到一个‘熟人’,正是今儿个被她扔出去的树杈子砸到的男人。
乔孰月一扭头也看到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道:“小姐,还真是有缘,我们又见面了嘿!”
今儿个没瞧仔细,男人走上前来才又仔细瞧了瞧,男人的鼻梁很直,五官秀气精致,这眉眼真好看,像是戏台上扮苏三的角儿。
小姑娘这般想着,随后眼神又注意到了他手里拿的糖葫芦,咽了咽口水,许是视线太过火热,乔孰月直接将糖葫芦递到她手里,“吃吧,您给的钱多,就当是您自个儿买的。”
“嗯!”
小姑娘也不跟他客气,张开嘴巴却只咬了口外层的糖衣。
“哟!稀奇!这是什么吃法儿?”乔孰月以为她不会吃,还特意补充道:“这个是糖和山楂一块儿咬下来嚼的。”
“我知道,我吃不了酸的。”小姑娘笑道。
“那要早知道您吃不了酸的,我就把这糕点给您,那糖葫芦就留着我自己吃了。”乔孰月笑道。
“是你说我给的钱够的,你再买去不就得了?”
“得,您有理儿。”乔孰月朝她拱手,又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糕点。
“唔……”小姑娘嘴里塞的满满的,乔孰月看着偷偷捂着嘴笑了两声。
小姑娘费了老半天劲儿才嚼吧嚼吧咽下去,怪道:“塞得太多我都要嚼不动了。”
“这不是挺好的吗,能吃是福。”
“你……真是个奇人。”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干脆用奇人二字代替。
“是吗?小姐你这是还没吃饭?”乔孰月问道。
“嗯,这家不合我胃口,你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吗?”
“哟!这您可问对人儿了,我带您去吃美味佳肴?”
“嗯!”小姑娘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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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
不多时,乔孰月带她来到一处摊子前。
朝着老板喊道:“老板,来两碗面!”
“好嘞!您坐着等会儿啊。”
“好。”乔孰月拉着她坐下。
“这就是你说的美味佳肴?”小姑娘半信半疑。
“您就尝尝吧,就当尝个新鲜了。”乔孰月道。
“只要能吃就行。”小姑娘饿的心慌,此时可没力气再挑了,她细细打量了下这小摊子,木质的案板,有些油污的桌子,往前面锅里看去,边上还有两三个正咳嗽的,嘴角一撇,心里对这味道算是没什么期待了。
可直到面被端上来,香气钻入鼻腔,小姑娘才觉得大概可能不错,看着乔孰月吃的那么香,她也用筷子搅了搅面,试探着放入口中,面的香气像是突然炸开来,叫人不停的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塞。
“好吃吗?”乔孰月见小姑娘一直往嘴里塞,笑着问道。
“嗯嗯!!”小姑娘嘴里塞满了,此刻也只是胡乱点头回应着他。
直到一碗面都下了肚,才捂着肚子道:“好饱!”
“那您觉得我带您吃的这美味佳肴怎么样?”
“好!好吃!”小姑娘朝他比个大拇哥…………
而另一边,陈龙被宋文看的有些不自然,连筷子都不敢使了,只得不停的用手帕擦着汗,实在是扛不住了,最后只能找了个由头脚底抹油跑路了。
宋文也就吃了几口菜,要离开时被人拦住,这才知道那小子没结账,黑着脸结了账后走出饭馆儿,盯着路边好半天,就是没看到自家小丫头,走到车前问自家伙计有没有看到小姐出来,伙计也是乱指了一通,叫他找了两条街都没找到人,最后没了法子回府才看到,自家的宝贝只只早就自己回来了……
见小姑娘手里还拿着一支快啃完糖衣的糖葫芦,宋文毫不留情的弹了下她的脑门,生气道:“你啊你,不叫人省心的,自己跑回来也不和我说一声,真是叫我一顿好找!”
小姑娘自知理亏,撒娇道:“对不起嘛舅舅,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那陈龙我实在是看不上嘛……”
“我知道,我也看不上。”
想起出饭馆儿门时被人拦着付钱,宋文觉得丢了脸面,连带着对陈家都开始鄙夷了,“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那这婚约是不是可以退了?”小姑娘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嗯。”宋文轻嗯了声。
小姑娘开心的快要蹦起来了,抱着宋文大声道:“好啊!舅舅最好了!”
宋文叹了口气,缓缓出声道:“今日的事你可不要往心里去,是舅舅莽撞了,怪舅舅不会看人,我原以为是个礼仪得体,办事周到的读书人,没想到他读书读成了个傻子,为人处世之道一概不懂,说话磕磕巴巴的也没个胆量。”
小姑娘傲娇的昂了昂小脑袋,笑着打趣他,“舅舅要是那么会看人,怎么不领个好看的姑娘到家来?”
“你长本事了?敢学你大舅舅催我?”
宋文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
“这不是关心舅舅嘛!我可是一片好心。”
宋文无奈道:“好好好,你得先跟舅舅说,你今儿个离了饭馆儿上哪儿去了?你身上也没带钱,怎么还拿了个糖葫芦回来?”
小姑娘眼珠子一转,摸了摸鼻尖,有些心虚道:“朋友给的。”
“朋友?我们家只只儿也有朋友了?”宋文感到有些惊讶,但是也没再多问,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8. 第 8 章
“舅舅……”
小姑娘轻轻唤了一声,略带着试探的意味,沉沉的目光看向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朋友他…长得还挺好看的。”
宋文是个耳朵尖的,看着她水灵灵的眸子,勾起唇角道:“好看?有我的只只儿好看吗?”
“不一样的,舅舅。”
“哪里不一样?”
“他…他是个男人。”
小姑娘一时嘴快说了出来,待到反应过来后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宋文挑起眉头,眸色渐深,甚至都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不确定的开口问:“男人?”
“嗯……”
小姑娘低下头,不敢看他铁青的脸色。
宋文虽然有些生气,却还是温声细细问她:“你是从哪儿认识的野男人,可别叫人骗了。”
“是今儿个我扔树杈子砸到的,不是什么坏人,也不是野男人。”小姑娘戳了戳手指,慢慢解释,“而且,他还请我吃了饭,我没把面具摘下来,他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看着小姑娘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宋文心里犯起了嘀咕。
长得好看的男人大多都是戏子,模样儿眉清目秀,惹得富家小姐为其一掷千金,用小白脸儿来形容也不为过,只是只只还尚且年幼,懵懂无知,可别被什么脏东西教坏了。
可是只只这副模样明显是对人家有了好感,自己又不能将他们强行拆散,不让他们往来,现下只有先问清楚那人的出处才好放心。
宋文拽着她坐下,缓缓道:“只只,可问清了他叫什么?”
“这个……倒是没有。”小姑娘如实答道。
“那怎么算是朋友?”
小姑娘甜甜的笑着,有些害羞的说:“他说过他会来找我一起出去的。”
“哦?他约莫是骗你的,好看的男人花言巧语,你可不能因为一支糖葫芦就被人骗走做老婆了。”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微凉的小手措不及防地摸上了男人的脸颊,看着他,慢条斯理的认真道:“做老婆?我可不要,我要在舅舅身边做一辈子的小孩儿。”
“好,待在我身边,我们只只儿幸福一辈子。”男人的嗓音低哑深沉,不知是天色渐晚还是怎的,他的眸光忽明忽暗,却一直盯着眼前的人儿。
许久,才低声呢喃,“只只儿,舅舅很爱你。”
小姑娘开口就想打趣一句,可看着自家舅舅格外认真的模样,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阴影,小声道:“只只也爱舅舅。”
宋文轻笑一声,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揉乱了小姑娘的头发,微微抿唇,“你可别像你哥那个没良心的兔崽子一样让我操心就好。”
“绝对不会!”小姑娘怕他不信,竟真的伸出手指信誓旦旦道:“如有反悔就让我天……”
还没说几个字,宋文就伸出大手捂住她的嘴,温声道:“舅舅信你,不用发誓。”
“嗯…”小姑娘揉了揉鼻尖,这时,恰好有下人来报。
“爷,陈家让人给您送了封信,现在还在门前等着爷您传唤。”
“他陈家离咱这府上才多远,还用送信?这是抬举人还是看不起人?”宋文眉头不自觉的皱起,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叫人打出去得了,非要说就让他们自己到府上来说。”
“是。”
那下人拿了几根大粗棍子,和看门的下人们一起,结结实实的往那送信的人身上打了几下,有个还拿着棍子往人后腰上一捅,那人就这么被打出了门,趴在了门前缓了好半天才起身离开……
小姑娘不懂舅舅为什么会给自己定下陈家的婚约,虽然她素日里是个不出门的,但也对陈家有些耳闻,知道陈家大太太的弟弟是个当兵的,好像是个什么军官儿,不过应该没自己大舅舅的官职大,所以没放在心上过,可这派人来送信,倒像是个文人的做派,可这送信与亲自登门拜访本就是不同的,连些规矩都不懂,难不成这一家子都是个木头?
小姑娘一时间想出神儿了,连神情都变得有些木讷,直到宋文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只只,在想什么?”
“我在想,舅舅你为什么要给我定个这样的婚事?”
“提起北平宋家,外人只会说不敢惹,可是提起北平陈家,外人张口先说的就是书香门第,今年陈家因货行的事情找过我,还顺便提了一嘴你,说自家少爷有多么好,知书达礼,孝敬长辈,这么一个人,却去四下打听你定亲了没有,呵,我一听,倒是个痴情的,干脆就说了一句,等哪天见见面再说,谁知道那陈家隔天就派人给我送了一封婚约,说事情定好了,他家那瘫子大太太都连夜写信送到她那当官儿的亲弟弟手里了。”
宋文摇了摇头,“真是一家人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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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呢?舅舅。”
小姑娘想起了今日给她糖葫芦的男人,气质看起来不像是个文人,却也是秀气的,不经意将声音放轻,轻的让人抓不住,宋文不答,抿了下嘴角,像是在笑。
他这一笑让小姑娘摸不到头脑,嗔怪道:“舅舅你笑什么嘛?”
“笑我们的只只,脑子里全想那野男人了?怎么还没平常半点有脑子。”宋文道。
“舅舅!”
小姑娘被他这么一说,又气又恼,可也不否认什么,一时无言还涨红了脸,瞥了他一眼就跑走了。
“哎!只只!”宋文着急道,“慢点跑!”
“哼!”小姑娘一个眼神都没在给他,反而加快了脚步,可还没再跑两步,就被台阶一绊,脑门重重的磕在木头柱子上,顿时,没叫出口的疼痛被眼底涌出的泪水替代。
“只只!”
宋文大叫一声,慌忙跑过去将人扶起来,看着小姑娘红红的额头,心下既心疼又内疚,对着她的额头轻轻吹了吹,小声哄道:“不疼不疼。”
“疼……”小姑娘眸中水光潋滟,一滴豆大的泪珠从白嫩的脸上滑落,她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因疼痛而控制不住地泪水彻底决堤,顺着脸颊慢慢滑落到下巴处,惹得鼻尖都染上了红色。
宋文是看在眼底,疼在心里,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姑娘,放在手心里的宝,抱在怀里温声安慰道:“上点药过两天就好了,只只,可别再跑了。”
“知道了…舅舅。”小姑娘抽噎着,说话的嗓音夹杂了些浓重的鼻音,却还是挣脱开怀抱,倔强地用手扶着柱子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拍了拍手,通红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舅舅,我明日想去听戏。”
“……好。”宋文道。
“啊?”
小姑娘愣住了,自家舅舅不是看不上这些三教九流的吗?今儿个这是怎么着转了性子。
宋文站直身子,缓缓道:“明日我让你哥哥带你去,怪我平日里将你看的太紧了,总是不过问你的想法。”
“谢谢舅舅。”小姑娘甜甜笑着,脸上的泪水也逐渐干涸,想着那支发钗,心里又想到了那个扮苏三的‘姐姐’……
在上海听戏的那日,她记下了那一出戏玉堂春,也记下了那个苏三,更记下了那个将头上的珠钗摘下放到她手心里的男人……
9. 第 9 章
北平夜里的风吹的叫人的身子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宋文坐在屋里,隔着窗子看着外面树下被人用树杈子拼起来的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宋文’。
不用想,这肯定是他家小姑娘拼着玩儿的,小丫头小时候就是个调皮的,虽然身子骨弱,可却是个让人操心的捣蛋鬼。
想着想着,唇角不由得勾起,竟鬼使神差的连一件大衣都不披就走了出去,蹲在树下细细看着那两个字,拿起一支树杈,用它在旁边写了三个字……
宋京墨。
*
入夜,宋文刚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就听下人来报,“爷,不好了!”
宋文伸手,用细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才缓缓起身,坐在床边听人讲着,“爷,东边儿的货到了,可是…丢了一半儿,押着货来的伙计在路上死了六个,伤了五个,只有七个健全的伙计。”
“什么伤。”宋文被吵醒,脑袋还不清醒,声音闷闷道。
“枪伤。”那伙计咽了咽口水。
“杀我的人抢我的货?”
宋文本来半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大,声音染上了些许怒气,攥紧拳头努力压制着火气,道:“是山上那群人干的还是……?”
“剩下的伙计说,是十几个蒙着脸的大汉。”
“十几个人…”宋文皱起眉头,“他们都是吃干饭的吗?一个都没打死吗?”
伙计见他生气,连忙解释道:“打死一个打死一个,听他们说个个都是枪法准的,那五个要不是躲得及时,就不是伤而是直接死了。”
“谁打死的就赏谁五块大洋。”宋文起身,拿起衣架上的大衣,甩了下直接披在身上,拿起枕头旁的手枪,冷声道:“死的那个人,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爷您要去看看吗?”
“走。”
宋文跟着伙计去看死的那个人长什么模样,看清那人衣服里层的衬衣后,心底对山上土匪的怀疑彻底打消,立刻明白了这是当兵的派来找麻烦的。
叫人去厚葬了死去的六个伙计,又派人去其家里送了些大洋,又请了大夫给那五个伙计看伤,直到赏完大洋后,才累的瘫在货行的椅子上沉沉睡去……
宋文的这一夜便是这么度过的。
*
清晨,嬷嬷们给宋京墨梳洗打扮好后,小丫头便满府邸找舅舅,甚至还去了宋翳房里,看着睡在床上的女人和睡在地上的哥哥,脑袋嗡的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最后还是同手同脚的走出宋翳的屋子的,还将自家哥哥吵醒了。
宋翳揉了揉眼睛,视线往上抬去,在看清是小姑娘的一瞬间,眼睛突然放大,赶忙起身将人拉到院儿里去。
“哥哥……”小姑娘被他拽得疼了,嘴巴一撇,抬腿就踢了他一脚,宋翳的腿本就还未完全痊愈,勉强走路已是算好的了,突然就遭受这样一击,整个人都软了下去,不受控制地“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啊!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小姑娘吓坏了,连忙将他扶起来,宋翳跪下去的一瞬间还咬到了舌头尖儿,此刻实在是欲哭无泪,尽管膝盖骨疼的像是骨头都要碎掉了,却还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这样可给小姑娘吓坏了,伸手用力的摇了摇他,急得都快要哭出声来,“哥哥…你说说话,你别吓我。”
宋翳颤抖着嗓音开口,“我!我咬到舌头了!”
“啊?”小丫头拍了拍他的后背,直到宋翳咳了两声,咳出些血来才怯生生开口道歉,“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只只你…能不能别动手了,哥哥怕被你打死。”宋翳一脸生无可恋道。
“你怕被我打死不怕被自己作死?”
小丫头不服气,抬手又拍了他一掌。
“唔,咳咳咳!”
宋京墨这一掌之重,让宋翳捶胸顿足,不停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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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自家哥哥这副病弱模样,宋京墨默默吐槽了一句:“哥,你好虚。”
此话换来了宋翳的一记白眼,不过宋京墨可不是什么记仇的,笑着又重重的拍了他一掌,没错,宋京墨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
吃过早饭后,宋京墨又戴上了狐狸面具,惹得宋翳一脸茫然,“你又戴着它干嘛?出去吓人?”
“吓什么人?今儿个你啊,得带我去听戏,舅舅昨儿个说的。”小姑娘模样娇俏,也扔给他一个面具。
“这是……猪成精了?”
宋翳看着手里粉粉嫩嫩的猪面具,心下嫌弃的不行,看着自家妹妹,不敢确定道:“难不成你让我跟你一块儿戴着这破玩意儿去听戏?不够丢人的。”
“哪儿丢人了?我不管,你得陪我一块儿戴着面具。”说着,小姑娘一把拿过面具就往他脸上戴。
“哎哎哎!我不戴!你起开!你起开!”
宋翳反抗无效,还是被小姑娘戴上了‘猪精’面具,索性也不抵抗了,又挑了件能和面具相配的大衣穿上,别说,还…怪好看的。
小姑娘看着宋翳这滑稽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翳被她笑的心里没个底儿,“哎呦!你再笑我可就不去了!”
“好哥哥,我不笑你了还不成吗?只是哥哥你这模样,着实叫人难得一见嘛。”小姑娘轻声哄到。
“那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好看好看,哥哥好看。”
“你个鬼精的丫头,没骗我吧?”宋翳狐疑道。
“没有没有,我没骗你,真的挺好看的。”后一句小姑娘没忍住笑出了声,宋翳听到就不乐意了,“哎呀!你还笑我!”
“我不笑了不笑了!再不去,戏都要演完了!”说着,小姑娘伸手将他往外推。
宋翳被她推得往外一蹦一蹦的,嘴里还不忘叫着:“哎哎哎!我拐!我拐!我拐没拿!”
10. 第 10 章
宋京墨和宋翳越过几条街,才瞅见一行人捻着指尖儿,个个儿翘起兰花指,虽身着粗衣,可这瞧着都是些身段好的,一颦一笑也有些韵味。
宋京墨凑到他们跟前儿,感觉有些新奇,又回过头来冲着男人傻笑,“哥哥,这些都是哪家的人?”
“怎么?我们家小丫头这是看上哪个了?”宋翳拄着拐杖,慢慢地往前,瞥了眼那些个看自家妹妹的人,“你跑的这么快,也不等等我。”
“哥哥你这不是能好好走吗?”
“一说听戏,你倒是着急的很,直接给我推出来,连拐都差点儿忘拿。”宋文小声嘟囔道。
“这…”
小姑娘是心虚的,连忙上前讨好似的挽着他的胳膊,撒娇似的轻声叫了句,“哥哥。”
宋翳眼睛一亮,忍着心里的窃喜,面上轻笑一声,“真是个淘气的。”
“哥哥,这都是谁家的人,你告诉我嘛。”
小姑娘撒起娇来叫人招架不住,宋翳咳了两声,道:“好好好,我跟你说,这些个都是水袖居的,那水袖居的班主儿叫乔孰月,就是报上说的那个……”
宋翳话音一顿,略带不屑道,“戏疯子。”
小姑娘不乐意了,撒开手,撇了撇嘴,闷闷道:“乔姐姐才不是什么戏疯子,他扮的苏三可好看了!”
“乔姐姐?他乔孰月戏唱的确实不错,可他不是个男的吗?还能让只只儿称他一声姐姐?”宋翳道。
“你!”小姑娘瞪了他一眼,“叫姐姐怎么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懂什么,你只需要知道乔姐姐的戏就是好看就行了。”
“哟,火气怎么这么大?哥哥我可没惹你啊。”
小姑娘故意拉长语气,慢悠悠道:“对对对,您没惹我,我生闷气您也管不着。”
“你这性子真是……”宋翳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小姑娘炸毛了,气的拍他的手,“哥你放开!疼!”
“哟,不生气了?”宋翳松开手。
小姑娘揉了揉泛红的脸颊,气恼道:“你欺负人!”
“你今儿个还欺负我了呢,咣当一声跪在地上,哎呦……我的骨头啊,比那城南破庙里的瓦片还碎呢。”宋翳说着,作势俯身大手抚上了膝盖。
小姑娘摇了摇头,“你这德行不去坑人真是可惜了。”
“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哥!”
宋翳站直身子,用手里的拐杖轻轻打了她一下,皱起眉头,“扶着我,这玩意儿太硬,不如你扶着好。”
“我不,你打我。”小姑娘是个记仇的,吸吸鼻子,撇了撇嘴,往边上退了退。
宋翳无奈,“你还去不去看戏?”
这句话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小姑娘猛的点头,连忙上前扶住他,“去!”
“早这样这不就得了。”
宋翳嘴角微扬,搂着她,一步一步往里边走去。
戏园子里戏是真的好听,院子里乱也是真的乱,瞧着院儿里的砖瓦都有了裂纹,几个都已经扮上角儿的人在桌前嗑着瓜子,喝着茶,院儿中央还摆了一张大鼓,宋京墨一脸疑惑,这戏班子与她当年见过的着实不同。
见一个小丫头搀着一个男人进了门儿,正在一旁耍棍子的男人走上前来,问道:“你们是来找谁的?”
“乔孰月,乔老板。”宋翳又道,“我家丫头来听他的戏。”
那男人挠了挠后脑勺,笑道:“你们是哪家人?戴着个面具真是滑稽,这是什么习俗吗?”
宋翳轻笑一声,道:“不是习俗,我家丫头想玩罢了,我们是宋家人,我,宋翳。”
“您是宋家人?哟呵!我还是头一次遇到宋少爷您呢,我叫猴子,是个武生,平日里只在报纸上听过您,这还……头一次见到真人儿呢。”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突然指着宋京墨道:“那这位……一定是宋小姐了吧!
宋翳将她往身后拽了拽,道:“是,我家丫头胆子小,你别吓到她。”
猴子激动地蹦了两下,抿了抿唇低头不敢让人看到自己失礼的模样,小声道:“宋小姐您可算来了,我们班主儿可是提了您好几天了,这日思夜想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嗨哟!你怎么说话呢?注意点儿,我家丫头怎么能跟你们班主儿扯上关系。”宋翳不乐意了,蹙紧眉头。
听他话里话外都瞧不上自家班主儿,猴子也不低声细语了,朝他拱了拱手,挑眉大声道:“得,您贵气,我们高攀不上。”
“哥……”小姑娘撒娇道,“你好好说话。”
宋翳撇了撇嘴,道:“嗯,知道了。”转头又对猴子说:“你家乔老板可在?”
猴子刚想开口,就被人出声打断,乔孰月扮好了苏三,从小姑娘身后走过来,温声道:“谁叫我?”
小姑娘循声转过身子,直直的撞进男人怀里,乔孰月也不恼,垂眼看着小姑娘揉了揉脑袋,才轻笑一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姐您啊,上次见面您就戴着面具,今儿个这是怎么又带上面具了?”
“好,好看。”小姑娘道。
乔孰月也不扫兴,附和了句,“是好看。”又拈着手帕遮了半张脸,用戏腔唱道:“只是小姐这面具之下的模样,我可是没见过的。”
“你唱的真好。”小姑娘答非所问。
“那小姐要赏我点儿什么呢?”乔孰月笑的勾人。
宋翳挑起眉头,道:“怎么,水袖居穷的吃不下饭去了?你这人还跑到台下要赏钱来了?”
“宋公子说笑了,我要的赏钱啊,是小姐摘下面具。”乔孰月道。
“不摘!你这地方什么人都有,我家丫头的模样若是叫那有心之人瞧去了可不好。”宋翳态度强硬,语气不容反驳。
乔孰月微微点头,“那便听了公子的,小姐不摘便不摘吧。”
“乔姐姐,我也没见过你没有这扮相是什么样的,我们算扯平啦。”小姑娘笑道。
乔孰月勾了勾唇角,道:“好说,小姐若是想看,今儿个我就能让小姐瞧个仔细。”
猴子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催促道:“哎呦!班主儿您快练练嗓子吧,一会儿就下一场了。”
*
自打清晨被伙计开门的光照醒,宋文就迷迷糊糊地起身,发现自己身上就盖了条毯子,揉了揉鼻尖,下一秒就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哆哆嗦嗦的将毯子掀起扔到一边,道:“这什么,今儿个怎么这么冷。”
沙哑的嗓音夹杂着厚重的鼻音,宋文一愣,这声音……竟是自己发出来的?
伙计见自己东家醒了,上前往他手里塞了两个包子,道:“爷您醒了,这毯子是昨儿个掌柜的给您盖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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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怕您着凉吗?”
宋文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干的发紧,再开口,嗓音还是那么沙哑,“怕不怕着凉的,你听不出来?”
“哟!爷您这……要不叫人去抓点药吃?”伙计一脸关切。
“抓什么药。”
宋文摆了摆手,低头瞅了眼手里那两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这什么馅儿的?”
“猪肉的。”伙计如实回答,攥着衣角,看着他手里香喷喷的包子,往下咽了咽口水。
宋文看出了他的窘迫,挑了挑眉,“想吃?”
“嗯……不是不是!”伙计摇头如拨浪鼓一般,长长的辫子也随着头部的动作甩动。
“你这是想吃还是不想吃?”
“不想……想吃。”
宋文看着他低头不敢看自己的模样,蹙紧的眉头松了松,起身将包子放到他手里,笑道:“你吃吧。”
伙计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这使不得,您还没吃呢。”
宋文执意放到他手里,温声道:“我早膳不吃肉,扔了也是浪费,你吃了吧,可不准剩啊!”
“谢谢,谢谢爷。”
那伙计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一咬开皮儿,肉香味儿就顺着舌尖直冲脑门,香的他回味了好一阵,再睁开眼,宋文早就出了门了。
离开货行,宋文抬脚就往家里赶,谁料这还没走出一条街呢,就被几个当兵的拦住了去路。
晨时冷,宋文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扯了扯大衣,也不抬眼看人,白了他们一眼,闷声开口,道:“你们长官是哪一个?”
面前站着的军官儿率先开口,“二爷好!我是孙沛,是宋司令派我们来的。”
“派你们来干嘛?”宋文语气有些不耐烦。
“派我们来接小姐去上海!”
闻言,宋文猛的抬头,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只只?宋盛丞这只老狐狸要打什么算盘?还想把我的只只扯进去?”
“二爷说笑了,小姐可是司令的亲外甥女儿,司令总不会害她吧。”孙沛勾唇,嘴角上的疤突然变得格外显眼。
“这可说不准,跟什么人学什么艺,跟着他可别把我的只只教坏了。”宋文皱起眉头,仔细端详着他的脸,“我好像是在大哥那里见过你。”
“出来自然是不会谎报家门的,二爷您的戒心未免也太重了。”
“那你呢?你戒心要是不重,还能活到今天?”宋文轻笑,说出来的话句句都能噎死人。
孙沛抿了抿唇,“二爷还是跟以前一样,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主儿。”
宋文一巴掌甩到他脸上,啐了一口,“知道是主子还不请安?狗奴才!”
这一巴掌的力道重了些,打的孙沛别过脸去,舌头在口腔中打了个圈儿,才缓缓转过头来,眉间怒气一闪而过,自嘲道:“是奴才的不对,主子您可别跟我一般见……”
话音未落,宋文又一巴掌甩过去打在他另半张脸上,“在主子面前自称我?你这狗奴才也配?”
孙沛挨了两次巴掌,神色征愣一瞬,揉了揉下巴,转而死死地盯着他,咬牙切齿道:“主子教训的是。”
“那你还不长点儿记性?你是我宋家的狗,就得听我宋家的话。”宋文道。
孙沛眼神愤恨,却还是俯身拱手道:“属下谨记二爷的教诲。”
11. 第 11 章
水袖居在北平戏园子里算是叫的上名字的一个戏班子了,谁不知那班主乔孰月是个十足的戏痴,在台上入戏唱的台下的座儿们连连叫好,可他在台下呢,除了水袖居里的人儿,可再没多少人见过他卸了戏妆的模样了……
猴子看着自家班主儿这眼神儿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小姑娘,撇了撇嘴,半眯起了眼睛,再次催促道:“班主儿,您要是再不练练嗓子,小心真像十三花师姐说的那样,吃东西吃的坏了嗓子。”
乔孰月刚想坐下,听到这话立马站直身子,皱眉道:“说什么晦气话!唱戏的要是坏了嗓子,那还唱什么戏啊,座儿们能认吗?”
猴子被他这么一凶,耷拉下脑袋,有些委屈的抿了抿唇。
小姑娘拽了拽乔孰月的衣角,小声道:“乔姐姐,你这扮相和在上海时一样,今儿个还是唱玉堂春吗?”
乔孰月转过头,脸色温和下来,“是玉堂春,小姐只看了一遍就记住了,可真是冰雪聪明。”
“真的吗?乔姐姐。”小姑娘有些欣喜。
“不敢骗小姐。”
“她是我的妹妹!那可不是冰雪聪明嘛!”宋翳将她拽到身旁,怕小姑娘又往乔孰月身边凑,拽着她衣袖的手愣是没撒开。
小姑娘扯了扯,“哥…你干嘛呀!”
“你一个小姑娘,跟他走那么近干嘛,真是个小孩子,对人一点儿防备心都没有。”
宋翳说着,还瞪了乔孰月一眼。
“哥,你松开。”小姑娘无奈道。
“不松。”
“你松不松?”
“我就不松!”
“那你别怪我。”
小姑娘微微一笑,将手往前面一递。
“什么?”宋翳挑眉,下一秒,看着自家妹妹的手搭上了乔孰月的胳膊,惊得脸都变了色,急得去拍打乔孰月,“哎哎哎哎……松开松开!”
“不松不松~我就不松~”小姑娘调皮的歪着脑袋,眼神闪烁。
宋翳气的咬牙,实在是不敢对妹妹动手,万一整伤了,自己还心疼的不行,只得指着她鼻子道:“你给我松开!你再不松开回去我就告诉舅舅!”
“知道了,松开就松开,不要指着我!”小姑娘抽回手,不满地嘟嘴。
宋翳说不得她,指着乔孰月道:“你,你更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把手递过去你还真让她搭啊你!”
“小姐干净,想搭便搭了。”乔孰月轻笑一声,“您要是把手递过来我可是不让搭的。”
宋翳被噎了一句,结巴道:“你!朗朗乾坤!朗朗乾坤啊!简直!简直就是伤风败俗!”
一旁猴子听不下去了,耍了两下棍子,“宋少爷您这是怎么说话的?小姐金贵,自是得放在手心儿里捧着,我们班主儿这是将小姐当贵客哄着,当姑奶奶供着,咋了?您还不乐意了?”
“不是,谁不乐意了?”宋翳道。
“宋少爷您啊。”
“我…那是你们班主儿的问题!明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还让我们家只只儿将手搭上去,真是好不害臊。”宋翳生气道。
“哎呦呵!您别唬我,我看的可是真儿真儿的,是小姐自己愿意搭上去的!”
“你!你们一伙的!”
“我是水袖居的人,这是我家班主儿,自然是一伙儿的。”
“真是!”宋翳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小姑娘拍了拍他的背,扭头对猴子说,“哎呀!不要说了,我哥哥他是读书人,嘴上功夫不行,你再给他气出个好歹来,我舅舅查到可不会罢休的。”
猴子眼珠子一转,道:“也是,小姐您的两位舅舅我一个也得罪不起。万一真给这大少爷气得吐血,你舅舅还不得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真的?那我现在就吐了。”
宋翳说着,就要伸手去扣嗓子眼儿。
宋京墨瞪大眼睛,也来不及拽着他的袖子,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哥哥将手指伸进嘴里。
猴子惊呼一声,“咦…你弄啥嘞!”
看宋翳来真的,猴子赶忙躲到一边,边跑边念叨,“你可玩不起了你!你这人不中!可不中嘞!俺不跟你玩了!”
宋翳见状才将手放下,笑道:“你跑什么!继续啊!”
“咦!恁快别膈应人了,俺离恁远点,恁就算是死了也赖不上俺!”猴子躲在柱子后,悠悠道。
“你这人,刚还敢气我呢,怎么这会儿胆子怎么小。”宋翳挑眉,手习惯性的想拽着自家妹妹,却抓了个空,扭头看去,自家妹妹拽着乔孰月早往后退了几步,离自己五米远……
“只只儿,你,怎么离我那么远。”
“哥,你…先洗洗手。”小姑娘眼神儿中难掩的嫌弃之色,看的宋翳心里疼了一瞬。
弱弱出声:“你嫌弃我……”
小姑娘立刻摆手道:“没…没有!绝对没有!”
“那你过来。”
“……不去。”
“那你就是嫌弃我!”宋翳道。
小姑娘身旁的乔孰月看不下去了,缓缓道:“宋少爷,您还是先洗洗去吧,我这儿的戏服也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布料,可都是些顶好的东西,要是弄脏了,可怪叫人心疼的。”
宋翳扫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这一件儿戏服能有多贵?还能是用金线缝的不成?”
乔孰月还未说话,小姑娘就仔细盯着他身上的戏服,小声喃喃,“好像真是金线缝的。”
“只只儿你……”
宋翳没想到自家妹妹这么拆台,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挑起眉头,道:“呦呵!那咱们乔老板可是真舍得在这戏服上花钱了。”
乔孰月低声笑了下,这声音似是从喉咙深处滚出来般闷闷的,带着些许愉悦,她抬眼,看见他唇角微微上扬,眉梢处还带着一丝狡黠。
悠悠开口:“宋少爷您也知道,我是个唱戏的,平日里不在戏服上花钱还能往哪里花钱呢。”
“人家那唱戏的不是都靠嗓子吃饭吗?怎么到了乔老板您这儿,就是靠戏服吃饭了。”
“唱戏嘛,听的是戏,看的是角儿的身段、神态和扮相,三者缺一不可,前两个说不上保准儿能让座儿们满意,可这第三个要是让座儿们不满意,宋少爷您说,那我还唱什么戏,开什么场啊。”
小姑娘听着,重重的点了两下脑袋,一脸崇拜的看着他,“乔姐姐你说的好有道理啊!”
“我啊,自小跟着我爹学戏,这些话都是耳濡目染听出来的,小姐您菩萨心肠,不像旁人似的脏心烂肺,我啊,瞧着小姐您,真是打心底儿里欢喜,喜欢的紧呢。”乔孰月温声道。
“真的吗?我瞧着乔姐姐也是打心底里欢喜的不得了!”
乔孰月垂下眼睑,微微低头,仔细听小姑娘说着,“乔姐姐你和我一样呢,你今儿个这扮相真是好看,比在上海时还美上几分呢……”
宋翳看着这一幕,有些不乐意了,连忙出声制止道:“哎哎哎!离那么近干嘛!你听听你教我家只只儿都说了些什么胡话!”
小姑娘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带着些生气的意味,微微跺脚,“哥哥,这才不是胡话呢,我说的是真的。”
“还真的,你看我的时候怎么不欢喜的不得了?”宋翳佯装生气,别过头去,用余光看了小姑娘一眼,“我还是不是你哥了。”
“自然是我哥哥了,但是你不是已经有人瞧着了吗?我自然就不能天天瞧着你了。”
“谁啊?谁能替了我家只只儿在哥哥心里的位子啊,你啊,真是胡话连篇,叫人伤心。”
“我可没有说什么胡话,今儿个我可都看到了,一个女的在你床上躺着……”
小姑娘话还没说完,就被乔孰月笑着打断道:“小姐您可别再说了,不然一会儿宋少爷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钻地缝干嘛啊,我说的是真的。”
见小姑娘一脸认真,乔孰月点了点头,“嗯,我懂了,小姐您还是别再说了。”
“好吧。”小姑娘讪讪一笑。
宋翳此时就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这么尴尬的事让自家妹妹看到了,本来以为她小孩子心性,此刻已经忘了,谁知道她记性这么好啊,这般想着,脸色不由得青了几分。
见他脸色不好,小姑娘关切道:“哥哥,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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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宋翳幽幽道,这声音听的人心里有些发毛,一听就觉得怨气颇深。
“你脸色不太好啊,哥哥。”
“一会儿就好了。”宋翳摸了下鼻尖儿。
乔孰月适时开口,“我先练练嗓子,一会儿到了台上,可不能让小姐失望了。”
“嗯!”小姑娘坐到一旁,看着乔孰月这架势,跟戏文子里的苏三像极了。
“忽听得唤苏三我的魂飞魄散,吓得我战兢兢不敢向前。”
“无奈何我只得把礼来见,
崇老伯呼唤我所为哪般?
老伯在上,苏三有礼。”
摇曳的身姿,好似苏三的神韵,叫人看着真真儿的会以为看了一出真苏三。
“好!”小姑娘拍手叫好。
宋翳也抿了抿唇,拍了两下手,叫了声好,“这戏唱的着实不错,怪不得人家叫你戏疯子。”
乔孰月似是没听到般,嘴里还在唱着那戏词,整个人宛如遭苏三附了身,“天哪,天!想我苏三,遭此不白冤枉,直到今日呵!
崇老伯他说是冤枉能辩,想起了王金龙负义儿男,想当初在院中何等着恋,到如今恩爱情又在那边!”
宋翳挑眉,拿起个石子朝猴子扔过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脑袋上,猴子捂着头站起身,刚想开口骂一句,宋翳就笑着问他,不给他机会将他那些难听的话说出来。
“嘿!你家班主儿这是什么情况?”
“我家班主儿好着呢!你砸我你可得赔我钱啊!”
宋翳挑眉道:“钱嘛,好说好说,你家班主儿这跟苏三上身了一样,这戏…啧啧啧,看的叫人汗毛直立啊。”
“那是因为我家班主儿戏好!”猴子得意道。
小姑娘笑了笑,“乔姐姐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不谦虚上了。”扭头对自家哥哥说:“哥哥,你给我讲讲呗!”
“好,这苏三原本是个良家女子,后被卖进妓院,变成了个名妓,通俗来讲,就是个窑姐儿,可是这苏三的戏码,总有人唱的太过……一是良家女,二是妓女,总叫人心里听着不得劲儿,像是毫无应对这两种身份的办法,今儿个听乔老板开嗓,倒是听出了真苏三的感觉,乔老板,您担得上这戏疯子的名号。”宋翳调侃道。
*
而宋文呢,他此时可是没那调侃人的心思,正坐在宋府会客厅里的主位上,看着这几位来意不善的‘客人’,眉眼间怒气不减,连带着语气都犀利了不少。
“我大哥派你们来接只只儿,怎么不写封信提前跟我知会一声儿?”
“司令日理万机,只能派我们来了,何况这确实是个急事儿,烦请二爷不要为难我们。”孙沛道。
宋文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狗屁的日理万机,我又不是没见过他整日里在女人堆儿里鬼混的模样,凭你也想唬我?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呢?”
这气势,吓得孙沛没敢说话,反倒是一旁站着的清秀男人小声开口道:“二爷,司令他确实是有要紧事耽搁了,不然也不会让我们这几个人过来接小姐啊。”
宋文抬眸,对上那人的视线,平心静气道:“你这人说话倒是还中听些,叫什么?”
“回二爷,我叫顾彦霖。”
“顾彦霖…”宋文低声呢喃一遍,“好名字,你在我大哥手底下过的可舒服?”
“回二爷,司令待我不薄!”
男人声音洪亮,在说后半句时脸上还带了些莫名的自豪感。
宋文勾起唇角,眼眸微压,道:“你是个实诚的,我喜欢的你的性子,你跟我说句实话,我大哥为什么要接只只儿去上海?”
“这……”顾彦霖说话卡了壳,眉心紧拧了三分。
宋文揉了揉眉心,闭上双眼,略显疲惫地半倚在椅子上。
“你好好说,他是我大哥,我是他弟弟,你不说实话是想给我们兄弟之间制造什么误会吗?”
他这话说的像是给了顾彦霖什么允许,顾彦霖也不再有所顾忌,沉声道:“司令让我们来接小姐,是因为陈家……”
宋文紧闭着的眼睛突然猛地睁开,嗤笑一声道:“陈家?”
12. 第 12 章
“是陈家。”顾彦霖道。
陈家?
宋文吸了吸鼻子,自己估摸着是染了风寒了,忙到睡在椅子上,不染上风寒才怪呢。
突然,他感觉心下一空,总觉得自己这门亲事定的着实荒唐了。
陈家似乎……并不是什么能断干净关系的好人家。
看二爷没再开口,顾彦霖这才细细道来,“陈家有个军官儿亲戚是张河手底下的人,听说还挺受张河赏识,司令近些日子用的到张河的势力,可这张河不知是不是听了那人的话,知道了小姐跟陈家有了婚约,就催着司令赶紧给小姐和陈家公子办完婚事,才肯顺了司令的意思。”
“我大哥他想要干什么?非要借张河手底下的势力才行?”
“司令的想法属下不知,属下只是服从命令。”顾彦霖道。
宋文将茶杯往地上一摔,眯起眼睛,一字一顿道:“服从命令就是带走我的只只儿?你敢!”
主子都发火了,自是没有再跟个愣头青一样站着的道理,几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属下不敢!”
宋文手不自觉的握紧,直到掌心隐隐传来一丝疼痛感,才发觉力道太深,伤了自己。
“陈家大太太的亲弟弟…呵,好本事,敢把我们家只只儿扯进去……”
“真是不要命了……”
他嘴角勾起一丝讥笑,目光从桌上的手枪上淡淡掠过,盯着眼前的几个当兵的男人,目光冰冷异常,说道:“既然是亲姐弟,免不了也得将陈家人牵扯进来,干脆就学一次土匪做派,尽数绑了得了!我看他是要他姐姐的命,还是要他自己的前程。”
顾彦霖缓缓抬头,身子依旧放的很低,轻声道:“二爷您的意思是…?”
“扮土匪,绑陈家,听懂了吗?”
宋文寒声道,神色冷静的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事情。
顾彦霖和孙沛突觉后背发冷,这宋文,好像比他们司令还要狠……
见他们不动,宋文散漫扬眉,嗓音低沉且沙哑,还拖着长长的腔调,“怎么…你们没听懂吗?
“懂!懂了!”
“懂了?”宋文闭上眼睛,拿起桌上的手枪,指腹缓缓划过枪口,指着孙沛的脑袋,笑道:“懂了还不去办?蠢货!”
“是!是是!”
孙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去的,脸上的汗珠滴落在衣肩上,逐渐温热的体温在接触到冷空气的一瞬间,毛孔收缩,突觉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其他几个都呆愣的看着,丝毫未动,宋文不满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其他几个,除了顾彦霖外,都轻手轻脚地往外跑出去了。
唯有顾彦霖站直身子,低声道:“二爷您身边得有个人照顾您。”
宋文缓缓抬起头,眼神冰冷如霜,“呵!你倒是个会来事儿的,可惜,我暂时没什么事儿用得着你。”
“二爷您病了。”
“我病了?”宋文声音是不正常的低哑,配上泛红的眼眶与毫不在乎的神态竟显得有几分狠厉。
“你凭什么说我病了?”
“二爷您嗓子哑了。”顾彦霖如实答道。
“呵……”宋文身子往后一倚,指尖不经的点了两下桌板,故意拉长尾音道:“那你,知道该怎么办吗?”
顾彦霖俯身道:“属下这就把城里最好的几位大夫请来。”
“去吧。”宋文清了清嗓子,“再把小姐带来。”
顾彦霖心脏停了一瞬,他也只是远远瞧过一眼,并没看清小姐长什么模样,宋二爷这般说,莫非是……有意试探?
可眼下也得先把这事儿应下来,不然连被试探的资格都没有了。
“是。”
*
另一边那顾彦霖未曾看清楚过模样的宋小姐,正学着乔孰月的姿态,翘起了兰花指,眼珠一扫,半带着些许媚态,嗓音尖细道:“苏三离了洪洞县……”
看着自家妹妹才这么一会儿就被带成这副模样,宋翳尖叫道:“只只儿!戏疯子你看你给我妹妹带成什么样了!”
他黑着脸将宋京墨拽到身边来,又瞪了乔孰月一眼。
自家班主儿被瞪,猴子可忍不了,撸起袖子就骂了句:“你真是大少爷脾气,说句戏词儿还不行了?”
“这是说吗?这他娘的是唱!没点儿见识!”
“嘿!你说谁没见识呢你!”
“说你,咋了?”宋翳叉腰道。
他这气势不大,却实打实的吓到了猴子,只见他小跑到乔孰月身后,道:“班主儿,他说我!”
“说你你就受着,跟小孩儿似的跑到大人身后哭鼻子告状算什么本事?”宋翳挑眉道。
“班主儿……你听听他还说我!”
乔孰月瞥了眼还往自己身后藏的猴子,语气淡淡道:“自己解决,我信你。”
“……”猴子欲哭无泪,在一旁看戏多时的芷裳扔给他一杆银枪,又笑着嗑起了瓜子儿。
猴子往前蹦了一下,将银枪接过去,眉间闪过一丝志在必得,在手里耍了两下,枪头指向宋翳。
“你干嘛?哎呦!你别乱来!”宋翳扯着自家妹妹衣角,急忙往她身后躲。
猴子扯着嘴角笑道:“宋大少爷,你躲什么?我是个武生,武生耍银枪可差不到哪儿去,来跟我比划比划!”
“你别过来啊!”宋翳手指着他,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动作可给猴子看乐了,手中银枪险些都笑到手抖拿不稳掉落,收起来倚在柱子上,嗤笑道:“哎呦!您怂什么啊,宋少爷。”
“谁怂了!”
宋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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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手在发抖,但嘴巴还是硬气的很,“你欺负人没武器是吧你!”
“得!就欺负您了怎么着吧!”猴子环手道。
“你说的啊!现在该我欺负你了……”
宋翳的手摸向腰间,竟然缓缓拿出了一把手枪,十分得意的笑道:“我说了,现在该我欺负你了。”
猴子瞳孔都放大了一瞬,许是拿枪杀人的场面见多了,腿下意识地就要往外跑,连说话都变得磕巴起来,“不,不是,班,班主儿!救命!”
乔孰月拉住他,身子随即挡在他身前,眉心微蹙,不经意扫了小姑娘一眼后,盯着宋翳冷声道:“宋少爷,我这儿都是些心性跟小孩儿似的姑娘家和大小伙子,您不至于跟小孩儿一般见识,还掏枪吧?”
“还大小伙子?他瞅着可比我大多了,胡子拉碴的,说他三十都有人信,相比之下,我还比他好看不少呢。”宋翳不满道。
“…宋少爷说的是。”乔孰月附和道,还转过身子拍了拍猴子的肩膀以示安慰,“宋少爷您自小有家人庇佑,不懂外面人的疾苦也是常理之中,当兵的,有钱有势的,可能都见惯了枪,也见惯了有人挨枪子儿,只可惜我们是寻常百姓,怕死,也怕见血,对枪这东西实在是怕得厉害。宋少爷您可别吓唬我们。”
宋翳看着他毫无波动地给猴子拍了拍灰尘,不免疑惑。
“你这副模样……叫怕?”
“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算什么?”
“乔孰月,你是个戏疯子我承认,可这个时候……”宋翳看了眼自己手里还没上膛却已经对准了他脑袋的枪,嘴角斜斜勾起,似笑非笑,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打趣儿的意味,“我觉得你是真疯了。”
“哥哥!”小姑娘出声制止,“放下枪。”
宋翳侧头看向她,笑的散漫不羁,道:“只只儿……哥哥开个玩笑嘛。”
“哥,这可不好笑!”小姑娘语气闷闷,伸手将额间的碎发别到耳后,不经意地露出了手指上戴的绿宝石戒指,和手腕处的金镯子。
芷裳是个眼尖儿的,看着宋京墨身上这贵气十足的首饰,哪儿还敢在一旁看戏嗑瓜子儿啊,赶忙道:“哟!小姐您是贵人,哪能让贵人站着呢,我去给您搬个椅子。”
“你早干嘛去了你!”宋翳挠了挠头,“给我也,也搬一个来!”
小姑娘忍不住吐槽,“哥你这变得也太快了。”
“那咋了?”宋翳挑眉轻笑一声。
“宋小姐。”乔孰月眸色微微一深,在她耳边小声嘱咐道:“芷裳是个财迷,您可别乱打赏多了。”
小姑娘歪着头,唇角勾出个灵动的弧度,眼里满是好奇的光,指尖绕着衣角,轻声应道:“我知道了,乔姐姐。”
乔孰月微微垂眸,嘴角噙着一丝浅淡却温暖的笑,“乖。”
13. 第 13 章
“乔孰月!你当我不存在啊你!”宋翳抬手指着他,满脸不悦。
“哥哥!”少女小声嗔怪道。
宋翳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乔孰月,你别教坏我妹妹!”
似是怕被戳破心事,乔孰月往后退了一步,与小姑娘拉开距离,挑衅似的看了宋翳一眼,拿起桌上的纸扇,放在手里扇了两下后,隔着扇骨不紧不慢的轻轻撕开。
小姑娘可没见过这段,只觉新奇的不行,两眼放光般的直盯着他手上的动作,不免疑惑道:“这是哪段戏啊?乔姐姐。”
没等乔孰月开口,宋翳就冷笑道:“你个戏疯子,穿着苏三的戏服演着晴雯撕扇的桥段,真是疯了!”
猴子则是缓过劲儿来了,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你懂什么!”
“嗨,你这人!”宋翳咬了咬牙,随后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朝他扔过去,“你懂你懂,就你懂,行了吧?”
“哎嘿!你不讲武德啊你!”猴子边躲边骂。
两人滑稽的如同孩童般打闹的模样倒是给小姑娘看乐了,猴子见她捂嘴笑着,身子一倾,刚要往她那边去,就被自家班主儿抬腿一脚踢的远远儿的。
宋翳忍不住给他竖起了大拇指,“干得漂亮,戏疯子。”
乔孰月虽然觉得被这样称呼有些奇怪,脸上却并未表露出不悦,只是眉心微微蹙起,眼中波光闪烁,看着小姑娘得意的模样,将手中撕烂的扇子往后一投,正中猴子脑袋上。
只听“嗷”的一声,猴子便捂着脑袋倒地不起,眯着眼睛,嘴里还嘟囔道:“不给钱不起来…不给钱不起来……”
“……多少?”宋翳扯了扯衣襟。
猴子眼珠子一转,刚想坐起来好好思考一个数,芷裳就搬着椅子过来了,看着猴子捂着脑袋趴地上,怪道:“嗨呀!这是干嘛呢你!”
随后又将椅子摆放到宋京墨身后,恭敬道:“小姐您坐。”
小姑娘看着她搬来的椅子上还贴心的放了两张垫子,甜甜的叫了声,“谢谢姐姐!”
这一叫,芷裳开心的脸都开始泛红了,小声道:“小姐您甭客气,当自己家就行。”
“嗯!”小姑娘乖巧点头。
宋翳撇了撇嘴,“你怎么没给我搬来一把呢?”
“宋少爷您也要啊?十两银子。”芷裳道。
闻言,宋翳脸色大变,眉头拧紧,指着她,诧异道:“你怎么不去抢?”
“抢钱是要坐牢的,您可别欺负我们不懂哈。”芷裳不紧不慢的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个本子。
宋翳倚在柱子上,一脸自傲,“怎么?还要采访本少爷?”
“哎呀,哥哥你别这么多疑,给你坐不就行了。”宋京墨说着,就要起身,却被乔孰月按住了肩膀,在耳边温声道:“小姐身子弱,理应不该多站着的,既然芷裳搬来了椅子,您就安心坐着吧。”
“好…乔姐姐。”小姑娘摸了摸通红的耳垂,试图掩盖自己的害羞。
“不用,妹妹你且安心坐着。实在不行哥回家叫下人搬几个椅子来。”宋翳道。
芷裳翻了两页纸,又从兜里拿出来把瓜子,嗑了起来,“宋少爷您有钱有势,我可惹不起,怕您给我安上个莫须有的罪名,我是搬不了了,我水袖居的东西,怕您用了不满意,您还是回去叫您家下人搬来自家的椅子吧。”
“你…你你!”宋翳气的磕磕绊绊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好半晌儿,憋红了脸才吐出一句,“去就去,只只儿你在这待一会儿,哥哥马上就回来。”
“好,哥哥。”小姑娘乖乖坐着,一副让人安心的模样。
宋翳点点头,抬脚刚出门去,芷裳就围了上来,“小姐,您叫什么啊,你老戴着面具不捂得慌吗?”
小姑娘抿了抿唇,不好意思道:“我叫宋京墨,这面具是我大舅舅给我买的,我喜欢戴着。”
猴子也凑了上来,“小姐您应该长得很好看吧,这手白白嫩嫩的,跟那瓷娃娃似的。”
“我也……不清楚。”宋京墨小声道。
乔孰月似是不满小姑娘被人缠着,薄唇轻启,道:“你没事就去练功,剑还没耍会呢就跑这儿来撩拨小姑娘,不要个脸面。”
“班主儿…这不是咱这儿没来过这么贵气的人嘛。”芷裳弱弱挠头。
“小姐是贵气,怎么,你想沾染?”
“哪敢啊……我这就去练功!”芷裳往远处走去,还扯上了猴子,揪着他的衣领将人拉走的。
“哎!不是!师姐!你挨训你还拉上我?放手!咳咳咳……卡脖子了我丢!哎哎哎!放…咳咳……放手!”
直到猴子呼吸困难涨红了脖子和脸晕了过去,芷裳才往后看了一眼,下意思地松开他,蹲下身子摸了下脉搏,“还行,没死,起来练功。”
小姑娘有些不解,这都勒成这样了都,还把人叫起来练功,弱弱唤了一句,“乔姐姐……”
乔孰月立马应声:“我在,小姐您甭怕,芷裳原来是跟她爹学过医的,她说没事,必然没事。”
“可这也太……”小姑娘故意停顿一瞬,紧接着委婉的小声道:“有些过于辛苦了。”
乔孰月扭头,眼神略有缓和,视线落在猴子身上,认命般的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唱戏的,练不好上不了台,台下真功夫不说要练个十几二十年,可这十年总是得有的,要不然以后上了台唱不好,座儿们可不会买票。”
“既然如此,为何不换个营生?”
“小姐这话说的轻巧,可是我们大多除了唱戏,别的可就都不会了,再说了,这是祖师爷传下来的,打小就学的。”乔孰月喃喃道,神情却有些飘忽。
宋京墨微微地皱起好看的眉头,将疑惑表现得恰到好处,甚至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
“从小学的,就换不了吗?”
这一声如同一道响雷一般,直直地劈在乔孰月心上。
他原本淡然的表情出现一瞬间的空白,那是由于惊愕导致的。
“姐姐。”
乔孰月未出声。
“姐姐……”小姑娘又唤了一声。
乔孰月垂下头,低低应了声,“我在。”
也许他自己都忘了当初因何学的戏,许是因为爹是唱戏的,娘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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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戏的,所以自己也得是个唱戏的,又或许,是因为唱戏的吃香,可是细想想,在那个年代,除了学戏,像他这样的人,这样的出身,还能学什么呢。
好在直到现在也并不排斥,反而还寻得几分乐在其中的感觉。
随后浅浅地勾起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小姑娘只觉有些心慌,开口试图将他的思绪拉回来,“姐姐…”
乔孰月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语气和缓道:“小姐,莫要感到害怕,我在听着。”
“乔姐姐,你知道什么叫瞧见你心底就欢喜吗?”
小姑娘没来由的问这么一句,惹得乔孰月心底砰砰跳了的快了两下。
自知与其不相配,乔孰月也不戳穿,努力压着心底的躁动,装作无事道:“大约是…小姐与我有缘?”
“嗯!我瞧着姐姐,甚是有缘。”
小姑娘刚想开口再说几句,就被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进门开口打断,“小姐,二爷请您回去。”
“你是谁?”
小姑娘警惕地看着这个男人,他低着头鼻梁很高,额发自然下垂半遮住漆黑的眸子,睫毛不算很长却十分浓密,薄薄的唇,色淡如水,说是长得好看都是抬举他了,只能说长得还行。
“属下顾彦霖,在宋司令麾下做事。”
小姑娘一听自家大舅舅的名讳,又惊又喜,道:“我大舅舅来了?”
“司令他…没来。”
“我大舅舅没来,那你怎么来了,还说领了我二舅舅的吩咐?”
“回小姐,司令让我们接您回上海,二爷让我来找您。”男人的声音肃然而冷冽,不掺杂一丝情绪。
“你们?”
小姑娘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对顾彦霖的态度也冷了下来,她对当兵的向来没什么好感,印象中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长这模样儿的人在大舅舅那里确实少见。
不是说他长得比那些男人好看,只是相比他们…这个男人实在是过于白净了。
“回小姐,是的。”顾彦霖道。
宋京墨眉头紧蹙,语气带着些疏离感,道:“我可没从大舅舅那里见过你,你凭空口白话就想带我走,当人都是傻子不成?”
“属下不敢。”
“你……”
乔孰月刚开口,就被小姑娘伶牙俐齿,如同连珠炮似的话语打断。
“你是谁的属下?听我大舅舅的还是我二舅舅的?你现在在我面前这样称呼自己,难不成你的主子是我吗?”
顾彦霖一直以为小姑娘是个乖乖听话的,没想到是个不好惹的,赶忙道:“属下不敢。”
小姑娘轻叹一声,“你哪里不敢?我问你,我大舅舅要你接我去上海是有什么事吗?”
顾彦霖看了看四周,目光扫过乔孰月时顿了顿,低声道:“小姐您…跟我回去和二爷说吧。”
“什么意思?在这儿不能说吗?”小姑娘不解道。
“外人在,属下不能说。”
“这倒是个好理由,行啊,我跟你走。”小姑娘拽直了衣角,缓缓站起身,朝他走过去……
14.第 14 章
乔孰月刚想伸手拽住宋京墨时,宋翳却突然回来了,看着院儿里多出的顾彦霖,眉头紧皱,满是提防道:“你不是我舅舅手底下的人吗,你不应该在上海吗,怎么来北平了?”
“回少爷,司令叫我来接小姐回上海。”顾彦霖神色如常,面对这个已经问过了的问题毫无倦意,只是不经意地睨了乔孰月一眼。
宋翳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又问了一句,“我二舅舅知道吗?”
“回少爷,二爷知道。”
“随便了,本少爷没空在这陪你唠嗑儿,只只儿现在不能走,她得留下来陪我看戏。”宋翳走到小姑娘身边,将她按在椅子上,自己又环手到她身后,如毒蛇看猎物般尽在掌握之中的眼神盯着他,眉头微挑,唇角微勾,面上一副张扬跋扈的样子,像是纨绔做派。
顾彦霖眼神闪躲,道:“那…属下陪着少爷小姐。”
“用不着你陪着,只只儿有我就够了,你该退下了。”
宋翳半眯起眼睛,两手握在椅子边上,像是要将小姑娘围起来般,“顺便给我二舅舅带句话,一会儿来接。”
顾彦霖虽不满,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淡淡道:“是,属下…告退。”
“嗯,退下吧。”
宋翳摆了摆手,示意其赶紧走开。
顾彦霖面上毫无波澜,像极了没有情绪的死人,只是在腰间上挂着的枪被宋翳突然抢走之后,才有了一丝慌乱。
好声劝解道:“少爷,那不是玩的。”
宋翳的视线并不在枪上,拿过来后只是在手上转了一圈,之后便随手将枪丢给了后面的小姑娘,对着顾彦霖道:“这枪暂时由我保管,你滚回去吧。”
“少爷……”
顾彦霖还想再开口争取一下,却被小姑娘的嬉笑声打断。
“乔姐姐,你来看看这枪,平日里应当很少见吧?”
“当兵的使的枪,好像还没我哥哥的那把用着顺手,也不换一把,怎么,我大舅舅是苛待你了吗?”
“不是的,小姐。”顾彦霖沉稳道。
小姑娘将枪捧到乔孰月面前,让他好好的瞧个仔细,才道:“算了算了,回头我跟我大舅舅说说,给你换一把顺手的枪,至于这一把枪……先在我手里待着玩玩,如何?”
顾彦霖暗暗握紧拳头,小声道:“是,属下多谢小姐。”
见他弯腰不起,宋翳不耐烦道:“谢完了?滚吧。”
“是,少爷。”
顾彦霖悻悻离去后,小姑娘才缓和了脸色,看着宋翳,道:“哥,你不是去叫人搬椅子了吗,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宋翳拍了拍衣裳上沾染的尘土和杂草树杈,一脸的生无可恋,“别提了,我刚出去就碰见个二傻子,提溜着斧子追了我一路,幸亏我跑的快,我又是翻墙又是爬树的,可把我累坏了。”
小姑娘秀眉轻蹙,担忧道:“啊!街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那哥哥你不该卸了他的枪的,万一他出去也碰见了呢?”
宋翳摆了摆手,“当兵的总比我们强点儿吧,再说了,他一个身强体壮的大小伙子,还怕被人拿着斧子满北平城追吗?”
乔孰月轻声开口,似在小姑娘耳边轻轻吹气,呢喃道:“可是万一…那当兵的出个什么事儿,宋少爷您这个外甥不是也不好跟你舅舅宋司令交代不是。”
“一个下人而已,就算我跟我舅舅开口把他要过来之后整死他,我舅舅还能打我一顿不成?”宋翳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乔孰月瞳孔停滞了一瞬,而后迅速调整好表情,强装镇定道:“果真是贵人,不是我们能攀得上的。”
“你知道就好。”
宋翳挑眉,走到小姑娘身边就要将人往怀里带,可刚触碰到她的衣袖,就被她如触电般躲开。
宋翳面上不悦,轻轻唤了句,“只只儿……”
小姑娘垂眸不语,只盯着地上从树上落下的树枝,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翳蹙眉,又唤了声,“只只儿…”
小姑娘猛地回神,神色平静,只有泛红的眼眶拆穿了她的故作镇静,小声道:“哥哥,我们出去看看吧。”
宋翳是个细心的,见自家妹妹这副多愁善感的模样,也没那顽皮心思去吓唬乔孰月了。
调侃道:“我这跟林黛玉似的妹妹啊,哥哥说着玩的。”
说着,宋翳拉起她细嫩的小手,又道:“那个拿着斧子满街追着人砍的疯子,哥哥已经叫人把他抓起来了,那个当兵的出去没事的。”
小姑娘一听,眼泪就不值钱的掉了下来,捶着他的胸口道:“哥哥你就会唬我!”
“我是你哥,我们是相像的,你要是再怀疑我,我就给你关家里,让你在家里天天听先生讲课。”宋翳笑道。
这话可给小姑娘惹恼了,跑到乔孰月身后,满脸委屈的看着他,“乔姐姐,你看他!你若是我哥哥,肯定不会跟他一样幼稚!”
“小姐您也可以叫我哥哥。“乔孰月温声道。
此话一出,小姑娘开心的不得了,迫不及待的唤了声:“乔哥哥。”
宋翳可不乐意了,两手叉着腰,理直气壮道:“不是!你还想抢我妹妹是吧你?”
“小姐她喜欢。”
乔孰月用轻飘飘地一句话堵住了宋翳的嘴,见他吃瘪,嘴角边是怎么也压不下的笑意。
宋翳捂住胸口,一脸受伤,看着小姑娘,颤抖着声音道:“只只儿!我!我才是你哥啊!”
小姑娘眸子微微一抬,原本翘起的唇角在看到他浮夸的表情后突然垮了下去,木讷的转过头看着垂眸看向自己,眼睛还亮晶晶的乔孰月,唇角不自觉的勾起。
“不是,你看他就笑,看我就冷脸?”宋翳抽了抽嘴角,扭头就朝着柱子跑过去,伤心道:“啊啊啊啊啊!我不活了!我妹不要我了!我不活了!”
眼看着就要撞上了,说时迟那时快,乔孰月将边上的银枪往前一投,正投在柱子前一米处,宋翳没来得及停下,直直的撞在那竿银枪上,许是力度之大,撞得那银枪都颤了几下。
“我去!”
宋翳撞疼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下巴直骂娘。
“你他娘的是不是有病啊!病的不轻啊你,他娘的,赔钱!把你这水袖居赔给我,没钱本少爷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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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实在是看不下去他坐地上撒泼打滚了,无奈扶额道:“哥…你起来…”
宋翳还是坐地上不肯起来,嘴里嘟囔道:“不起来,不赔钱不起来,叫他把水袖居赔给我!”
小姑娘无奈,笑着说,“我数到三哦,哥哥。”
“一……”
“二……”
“……”
‘三’还未说出口,宋翳便如鲤鱼打挺般跳起来站直身子,讨好似的笑着道:“只只儿,哥哥都撞到脸了,怎么着也得叫他赔些什么吧。”
小姑娘侧过身子,正对着乔孰月,“可你要这水袖居干嘛,你又不会经营什么戏班子,我看哥哥你啊,真真是醉了。”
“可你总得叫他赔点儿什么吧,不然你哥哥我这伤……”宋翳指了指撞红了的下巴,“不是活该了嘛。”
小姑娘可不理会他的无理取闹,调侃道:“依我看啊,哥哥你这伤…确实挺活该的。”
宋翳瞪大眼睛,“我可是你哥哥!”
见小姑娘无动于衷,随即又补充道:“亲哥哥!不是表的。”
小姑娘这才肯开口,仔细瞧着乔孰月那做工精细的戏服,也没分给宋翳一个眼神儿,只敷衍道:“那哥哥你有些不讲道理了,先生教的书和道理,你是一个都没听进去啊。”
“先生他教的……”
宋翳被这话噎住了,先生教他时,他总是心不在焉的,心底里总是想着郑婉君,可现如今美人在怀,自己倒是没有当初那么欢喜了。
“哥哥,你不专心。”
“是不专心,哥哥错了。”
小姑娘抿唇看向他,眼底莫名染上了一声怒意,是气他为了个女人荒废学业,还是气他为了那个女人不在意自己呢?
总之,对于哥哥,她是心疼的,所以,她还是对乔孰月开口了,“乔哥哥,你赔点什么呢?”
乔孰月好看的眉眼闪过一丝征愣,随后轻笑一声,道:“以身相许如何?”
那眼神儿直勾勾的盯着自家妹妹,在宋翳眼里简直是暧昧至极,不堪入目,伤风败俗……
“不是,你当我面占我妹妹便宜,你当我死了啊你?”
乔孰月还没说话,芷裳就忍不住开口怼道:“宋少爷您活得好好的,又不是老婆瞒着你偷了汉子,不至于这么咒自己吧。”
此话一出,宋翳俊脸一红,着急道:“你能说就说,不能说就别说,我发现你话咋那么多呢你!”
“实话还不让人说了?”芷裳抖了抖衣服,上面的瓜子儿皮尽数掉在地上,才看着小姑娘笑道:“小姐,我瞅着你欢喜,不如,我以身相许如何?”
小姑娘只是笑笑,并未搭话,反倒是一旁的猴子急了,“啊呸!哪都有你的事儿,你还是赶紧的!抓紧练功去吧!”
说着,还推搡着芷裳,“哟!见不得人好啊你!瞧你这德行,一辈子讨不到老婆。”芷裳拍了下他的手,“老娘自己会走。”
猴子慢慢收回手,道:“讨不到老婆,你就嫁给我得了。”
这话到了芷裳耳朵里,不出意外的又被她骂了一句,
“谁要嫁给你啊,穷鬼!”
15.第 15 章
“你不嫁我,难不成你要嫁给个有钱的去给人家做小妾啊?”猴子道。
小姑娘撇了撇嘴,不满道:“你这话说的可不中听,芷裳姐姐可以不嫁人,自己有钱了也是极好的。”
这话可是说到芷裳心里去了,她先是一愣,而后眼睛一亮,像看摇钱树似的看着宋京墨,“小姐您真是贵人,真是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您搁着等我一会儿,我去给您拿班主儿藏的糕点。”
芷裳的班主儿藏的糕点?
那不就是乔孰月藏的嘛……
小姑娘偷偷瞄了一眼乔孰月的脸色,发现他只是轻笑了下,便眼珠一转,正对上了她的视线。
她赶忙扭头躲开,微微抿唇,心跳声如鼓声似的在脑子中炸开,不断放大,直至连周遭声音全听不到后,胸口起伏,大喘气了几下,才缓缓回过神。
全然没感觉到乔孰月的手是在什么时候扶住了自己的肩,大抵是在心如擂鼓般跳动时吧。
耳边传来男人温热的气息,以及关切的语气,“小姐您这是?”
小姑娘刚抬起头,看清男人近在咫尺的俊俏脸庞,就被自家哥哥拽到一边,语气不善道:“我妹妹的身子骨可经不起你们折腾。”
乔孰月微微往后退了一些,轻声道:“宋少爷您多虑了。”
“还没到上台唱戏的时候吗?不知乔老板是要让我和只只儿等到几时?”宋翳打了个喷嚏,揉着小姑娘的脑袋,一脸的不耐烦。
猴子还在一旁附和,“是啊!班主儿,您不能看着心上人就走不动道儿了吧。”
宋翳很会挑重点,皱眉道:“心上人?什么心上人?”
“宋少爷您别听他瞎说。”乔孰月道,又歪了歪脑袋看着宋京墨,认真道:“兹要是小姐您想看,我随时能上台为您演一出。”
两人这一举一动在旁人眼里,可真就是暗生情愫的模样。
猴子所说的心上人也不无道理,乔孰月是什么人啊,一个戏疯子,整天那脑袋里除了戏还是戏,哪容得下什么人呢,说来也怪,他就在上海唱戏那日瞧着宋京墨顺眼了,尽管小姑娘戴着个着面具,可是乔孰月却控制不住的想靠近她。
乔孰月的视线一直盯着小姑娘,宋翳赶紧在他眼前挡住,咬牙道:“不是,你还看?”
“失礼。”
说完这轻飘飘的两个字,乔孰月就垂下眼眸,将眼底的炽热努力压下去。
“嗨哟!你还失礼上了,我瞅着你好像可稀罕我妹妹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乔老板您今年好像二十六岁整了吧,这年纪做我家只只儿的老师都够格儿了。”
宋翳语气似调侃,听起来却让人感觉格外的恶劣,自顾自的说着,却未注意到自家妹妹越来越暗的眼神。
乔孰月神色一怔,缓缓道:“是二十六整。”
宋翳敲了敲桌板,又道:“我家只只儿可是只有16岁,乔老板,只只儿这么喜欢看你唱戏,不如您现在就去台上唱一出,放心,今儿个我包场。”
包场都说出来了,乔孰月不能不立刻上台唱戏了,何况小姑娘确实不能在外面久待,她身子不好,再染上个风寒什么的,可是很受罪的,这般想着,乔孰月将人领到了里面坐好,才迈着大步从后面走上台,唱起了《玉堂春》……
*
顾彦霖离开水袖居后,回了宋家,见宋文在屋里细细品茶,翻书,眼皮连抬都没抬,就沉声开口:“你是滚回来了,我的只只儿呢?”
顾彦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二爷,小姐在听戏,还……”
“还什么?”
“还…还卸了属下的枪。”顾彦霖小声道。
闻言,宋文轻嗤一声,抿了口茶,道:“只只儿真不愧是我家的人,倒是你,连枪都能让人卸了,没用的废物。”
顾彦霖不敢再继续说什么,低着头连眼睛都不敢到处乱瞟。
宋文见他没应声,蹙眉道:“只只儿叫你回来的。”
“是,少爷还让二爷您一会儿去接。”
“那就且等着吧,一出戏可不是那么快听完的。”
宋文摸了下茶壶,又道:“茶凉了,你,去给我倒一壶来,茶叶也要新的。”
“是,二爷。”
顾彦霖站起身,一时没忍住腿肚子打了个颤儿,差点又跪下去。
宋文抬眸,眯起了眼睛,“腿麻了?”
“嗯……”顾彦霖低头,手掌抚上了那条有些麻的腿。
“你一个当兵的,身子骨差成这样,我大哥可重用你?”宋文轻叹一声,“你若是在大哥手下得不到重用,不如在我手下?反正都是一家人。”
“谢二爷垂怜,只是,我得对得起自己这身皮。”顾彦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异常坚定。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不怕我扒了你的皮……”宋文故意停顿一瞬,捏紧了手中的茶盏,眼底闪过一丝冰冷,嘴角不自觉的染上一丝玩味,“抽了你的筋?”
顾彦霖立刻跪地,“属下知错。”
“你是个聪明人,我喜欢聪明人,可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宋文一字一顿道。
顾彦霖大气不敢喘,声音如蚊蝇般低弱,“属下…知错,求二爷饶命。”
宋文深呼吸一口气,道:“先头说我身边需要有个人来照顾我的是你,这会儿不愿来我手下做事的也是你……你当我是个好脾气的主儿?”
“属下不敢揣摩二爷心思。”
“呵……抬起头来。”宋文踢了一脚旁边的椅子,眉眼轻挑,见顾彦霖抬头,手里的茶盏直直朝他投过去,热茶水和茶盏一同打到他脸上,才笑道:“你是不敢揣摩还是找死?”
顾彦霖眨了两下眼睛,白净的脸被热茶烫的一片火红,咬了咬牙,才大声叫了一声,“二爷!”
似是热茶撒了些,宋文也被烫到了,他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怎么,你想通了要做我手底下的人了?”
顾彦霖一边往地上重重磕头,一边大声道:“属下幸得二爷赏识,必不辜负!”
“你这嗓子比唱戏的还洪亮,不当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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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个戏子也饿不死,你这般大声嚷嚷,不怕跟你一起来的那几个货色找你麻烦?”宋文道。
顾彦霖暗暗攥拳,“谢二爷关心,属下能在二爷手底下做事儿,就必定不会让人小瞧了二爷。”
这话说的让宋文来了兴趣,挑眉道:“你知道我要你做什么?”
“二爷喜欢聪明人,属下也不是傻子。”
宋文轻笑一声,眼神扫了眼他身上的灰蓝色军装,“那我就不用浪费口舌了,跟聪明人说话,不费吐沫儿。”
“二爷您就瞧儿好吧。”
“行,有你这句话,我暂且信你,在我手下两天,如果不行……”宋文将桌上的梅花折下一枝,扔到他面前,“这支梅花…就是你的脑袋。”
顾彦霖突觉后颈一凉,连忙道:“属下必不负二爷信任!”
*
随着乔孰月愈来愈入戏的唱腔,小姑娘竟觉得头晕的不行,最后实在撑不住倒在了桌子上,宋翳叫了几声‘只只儿……’无人应答,再一扭头就看到了小姑娘趴在桌子上,小脸通红,掌心刚触碰到下巴就被惊了一瞬,这滚烫的体温似是要将人蒸熟了,高的吓人。
宋翳连忙扶住小姑娘,赶紧朝后边叫芷裳,“来人!快点来人!”
直到被抬回家里喂了药,小姑娘才慢慢转醒过来,看着守在床边的宋文,脸色不自觉的垮了下来。
弱弱地唤了声:“舅舅……”
宋文虽然生气,但大多是心疼她又病了,见她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原本怒气冲冲的语气在听到小姑娘撒娇似的叫了一声舅舅后,突然软了下来,“你还知道?你的身子本就不好,还偏要去听什么戏,早知道我就不该应了你,非得把自己病出个好歹来才肯听话?”
小姑娘自知理亏,也不敢反驳什么,只能乖乖认错,道:“舅舅,我知道错啦。”
宋文捏了捏她的脸,“呵,我们家只只儿现在认错认得这么快了啊,再有下次,我就给你关家里,非给你关上个一个月两个月不成。”
“不行嘛,我得出去……”
小姑娘的脸色还未恢复正常,就又想着出门玩了,惹得宋文蹙眉,又舍不得真的罚她,只能将怒气撒在宋翳身上,“你若是再将自己整病了,我就打断你哥的腿,我看谁还敢带你出去。”
若是宋翳此时在此听着,必定要大闹一场。
小姑娘皱起眉头,似是生气,“舅舅!”
宋文挑眉,嘴角噙着一丝恶劣的笑,“我们家只只儿最听话了,也最疼哥哥了,所以你肯定不会出去玩,然后让舅舅把你哥哥的腿打断吧?”
小姑娘无法反驳,弱弱“嗯”了一声,被宋文扶着坐起身子,看着满屋里只有自己和舅舅两个人,不由得疑惑道:“哥哥呢?”
“他…他说他要去给我们只只儿买好吃的,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姑娘摸了摸鼻尖,“可是舅舅,我现在吃不下。”
“那也算是你哥哥的一份心意啊,等我们只只儿能吃得下了再吃也行。”宋文道。
16.第 16 章
被小姑娘惦记着的宋翳此时正在水袖居里面闹事,他原本是刚走到院儿里的,可乔孰月瞅他那气哄哄的模样不像是有好事找自个儿,本想着随他去的,可芷裳是个直率的,叫人把宋翳架到了屋里。
刚被弄到屋里,宋翳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里还骂道:“嘿!乔孰月你大爷的!”
乔孰月坐在一旁,垂眸没想理他,芷裳嘴里虽然嗑着瓜子,却也不耽误她说话,只见她拿起一把瓜子儿硬塞到宋翳手里,嘴上还笑道:“哟!咱们宋少爷这是出门摔了个狗吃屎吧,说话这么臭,来,嗑会儿瓜子去去毒。”
“你说谁嘴臭呢你!”宋翳不乐意了,把瓜子往地上一扔,“懒得搭理你,自己跪着嗑去吧你。”
芷裳往他面前一站,离得近了些,大声开口,“哟,咱们宋少爷这么不经说啊,我们家班主儿哪儿又惹到您了?这还没一天呢,你就这么损我们家班主儿,怎么,出不了气你是不是还要让这满北平的人一块儿排挤我们水袖居啊!”
宋翳气的站起身子,用手指着她,颤颤巍巍好半天,突然大笑一声,“对啊,你提醒我了。”
芷裳脸色一变,真想扇自己一巴掌,怎么就嘴贱提醒了他了呢。
乔孰月却是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宋少爷,您要是排挤我们,那您这可就是小人做派了。
宋翳可被他这话气的不行,着急道:“不是!乔孰月!你还好意思开口了是吧你!我妹妹在台下那小脸滚烫的跟刚出锅的包子似的,你在台上跟个没事人儿似的还搁那唱,怎么着,停一会儿不行啊!我妹妹还就是抬举你,叫你一声乔哥哥,真真是不值当!”
乔孰月眸色渐深,缓缓开口,嗓音低沉且清冷,
“能得小姐厚爱,乔孰月三生有幸,只是戏一旦开唱……”
他手一顿,抬眸看向屋里墙上挂着的一副画,正色道:“就不能停。”
“戏大还是人命大?你个戏疯子,你信不信我一脚给你踹沟里去!”
宋翳作势就要踹他,猴子和芷裳连忙将人拉住,生怕自家班主儿受个什么伤,“哎哎哎!别拉我!你们欺负我今儿个没带人是吧你们!”
“宋少爷,您行行好,我们也不知道小姐今儿个能突然就成那样啊。”猴子故意捏着嗓子道,听着声音倒真像是个在台上的有名的角儿,可这大老爷们突然用这样的嗓音叫自己,跟他娘的撒娇似的恶心,叫宋翳听的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你恶不恶心人啊!”
“哟!我昨儿个刚学成这样您就嫌弃我!”猴子笑道,“那我还要不要再说两句儿?”
“你闭嘴吧你!”
宋翳捂着嘴巴就想吐,这水袖居猴子的声音听着可比他被绑到土匪窝里还他娘的刺激。
芷裳看不下去了,拽着猴子的袖子,小声道:“你快别说了。”
猴子叹了口气,不乐意的点了点头。
直到从院中悠悠传来一道声音,“乔老板,可在?”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乔孰月,见他没有要动的意思,才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出去叫人。
芷裳是个脾气急的,叫人拽好了宋翳,拍了拍猴子的肩膀,撂下一句,“我出去看看,把他给看好了,可别乱出声。”
“您放心就好了。”猴子道。
下一秒,宋翳刚想开口,嘴里就被猴子塞了块擦桌布,让他只得无声抗议。
乔孰月还在一旁笑着添乱,“这茶不错,宋少爷可要尝尝?”
换来的却只有宋翳无情的白眼。
芷裳出了门儿,就见院里站着一位个子不高的白净男人,眉眼清秀,身形纤瘦,梳着三七分油头,手里拿着个黑色的圆顶礼帽,戴着圆框金丝眼镜,西装外套搭配着长衫,襟前还插着根镀金钢笔,左手上戴着个翡翠戒指,气质上像是个留过洋的大少爷。就是这衣服上似是不经意擦了些灰尘与杂草,像是从家里面偷溜出来的。
尽管再好奇这人是个什么身份,可此刻屋里有个宋翳就已经够头疼的了,芷裳也不墨迹,问道:“您是?”
那男人故意压着嗓子道:“乔老板旧友,人称金少爷。”
芷裳听这音色总觉得哪里不对,眉头微皱,却还是轻声道:“原来是我们家班主儿的客人啊,对不起啊,真是怠慢了,您别怪我。”
“没事儿,我来找乔孰月的。”
那自称金少爷的男人的嗓音似是带着浓重的鼻音,听着确实怪怪的,不能说跟他的长相一点都不搭边儿,只能说…是个怪人。
“您来的巧了,我家班主儿刚歇了会儿 ”芷裳道。
“嗯。”金少爷轻轻点头。
“……”
“不请我进去?”
芷裳这才反应过来,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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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不好意思道:“您请进。”
金少爷微笑着道了声谢,进了屋里就看见几个大男人拽着个人,还往人嘴里塞了块破布,瞅着跟绑架似的,紧张的咽了口吐沫,弱弱地往后退了两步。
“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乔孰月这才抬眸,放下茶杯,看清来人后,不确定道:“……阿金?”
金少爷一看到乔孰月,也不害怕了,笑道:“哟!老乔,难得嘿!难得你还能认得出我来!”看着被几个男人拽着的宋翳,又道:“几年没见,你这是…干起绑票来了?这人好像还挺眼熟的……”
宋翳倒是把他认出来了,紧紧地盯着他,激动的唔唔半天,可却没一个把他嘴里的擦桌布拿出来的,一脸的欲哭无泪。
金少爷抿了抿唇,道:“我说,要不咱给他嘴里那玩意儿…拿出来呢?”
*
自打小姑娘被抬回家里,府上的丫鬟婆子就没一个不忙活着的,有几个在小厨房熬粥,有几个在后面院里煮热水,还有几个在外面东奔西走的去各大馆子里点自家小姐爱吃的菜……
小姑娘盖着厚厚的被子,小脸因热气而变得通红,迷迷糊糊道:“舅舅,哥哥还不回来吗?”
尽管心里知道自家不成器的大外甥去了哪儿,宋文还是不想告诉小姑娘。
“他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别着急。”
又岔开话题道:“我们家只只儿这会子是不是饿了?”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有点儿。”
“那舅舅去看看小厨房的粥好了没有,我让人做的多了些,有白米粥,小米粥,腊八粥,杏仁茶,还有阿胶红枣粥,用紫砂吊子在小炭炉上煨足了时辰的,你想喝哪个?我去叫人端来。”
小姑娘想了想,道:“阿胶红枣粥吧,谢谢舅舅了。”
宋文捏了下她的脸蛋儿,“跟舅舅还说什么谢谢,你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嗯……”小姑娘轻声道,在舅舅出去后的下一秒就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等宋文端着阿胶红枣粥回来,就看到小姑娘已经睡去,将碗放到桌子上,小心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体温下去不少,呼吸也逐渐平稳,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这么折腾……真是苦了这小丫头了。
宋文看着小姑娘的睡颜,眸色渐深,给她掖了掖被角后,悄悄离开了……
17.第 17 章
金少爷一脸嫌弃地刚把宋翳嘴里的破布扯出来,就听他呸了一口,看着金少爷道:“你!你是那个街上拿着斧子追着人砍的死疯子!”
他皱着眉头,凑近仔细看了看,惊呼一声,这不是害他进了趟警察局的人吗?!
“我去!怎么是你这个扫把星!”
“你还有脸说我是扫把星!你个死疯子!谁他娘的跟你似的提溜个斧子跑大街上追着人砍啊!”
宋翳往前踹了一脚,辛好金少爷躲得快,不然就真被他踹倒了。
男人抿唇,气的跺脚,“叫谁呢!我可是金少爷!”
“我呸!去你大爷的!就你,瞅瞅你那德行吧,还金少爷,哪里的金少爷,你自封的吧你!“宋翳虽然被人架着,可气质上那份贵气和纨绔子弟眉宇间独一份儿的恶劣,叫人心里总觉得惹不起。
男人舔了下嘴唇,自报家门道:“我叫金三儿,天津来的金少爷!”
宋翳丝毫不在意,嘴上骂道:“呸!谁家爹娘会给自家人起个这么难听的名字!死疯子!“
这话不知道触碰了金三儿的哪一处逆鳞,眉间愈发阴鸷。
“哟!我说对了吧,你该不会是有钱人家不受宠的那个……”
宋翳话未说完,一个响亮的巴掌就扇到了他脸上,打的他的脸都往右扭过去,随后便是火辣辣的疼。
他呆愣的转过头来,此时空气凝结了两秒后,芷裳率先反应过来,叫人赶忙把宋翳放开,又对着金三儿道:“金三儿少爷,您别动手。”
宋翳伸手抚上脸,痛感自脸上传入心底,一脸的不可置信。
往金三儿身上踹了一脚,叉腰骂道:“你大爷的!除了我舅舅和我妹妹!这北平还有哪个人敢打我!”
乔孰月赶忙在他身前护住,宋翳刚伸出的手还没来及收回,就这么一巴掌扇到了乔孰月的脸上。
宋翳征愣一瞬,心里知道这乔孰月是自家妹妹看着顺眼的人,总不能闹得太难看不是,喃喃道:“……戏疯子!我要扇他你往我跟前儿凑什么热闹!”
乔孰月扭过头来,擦了擦嘴角,轻声道:“金三儿自小骄纵,还望宋少爷不要同她一般计较。”
“他要计较大可随他!”金三儿瞪了宋翳一眼,愤愤道:“我打的就是你!”
“嘿!你这个死疯子!挨老子一脚还能大言不惭!有本事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这就回家叫人去!”宋翳骂道,往外一蹦,跑的比兔子还快……
乔孰月将金三儿扶起来,道:“没事吧?你怎么来北平了?”
“在上海混不下去了,这不,来投奔你了。”金三儿谈了口气,颇有种悲凉感。
“你不回天津反倒来投奔我?怎么,跟你家哥哥又闹什么别扭了?”
金三儿摸了摸肚子,纤细的手腕上系着根儿红绳,小声嘟囔道:“还能闹什么别扭,我是回了天津一趟,还不是因为老爷子骗我病了,结果是给我定了门亲事,我没同意就给我锁家里了…辛好家里有个对我忠心的家丁,偷偷地把我放出来了,我这次来北平可不止带上了他,从家里拿出来的金银首饰也全给了他,叫他拿去当了,这才能时刻护着我。”
“给你定了门亲事也未必不是个好事吧,你可见过那人了?”乔孰月道。
金三儿抽了抽嘴角,道:“见过了,长得跟个会走道儿的包子似的,肥头大耳,满脸油光,叫人看着感觉像是百爪挠心一样。”
“哟!金少爷您是个能干大事的主儿,跟包子似的……这能看的下去也是个人才了。”芷裳在一旁咯咯直笑。
“呵呵……”金三儿一脸无语。
猴子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老爷子给你定了个这模样的,啧啧…这婚逃的好!”
金三儿白了他一眼,无语道:“你要是能代替我跟他成婚就好了。”
猴子瞪大眼睛,惊恐道:“咦!俺可不中,一个长得跟包子似滴娘们儿,光是想想就觉得…咦……起一身鸡皮疙瘩!”
“咋了,长得不行就不能嫁人了?”芷裳道。
“不是,恁又说啥气话嘞?俺可没说。”猴子连忙解释道。
“不是,谁说是女的了?”金三儿蹙眉道。
“啊?”芷裳揉了揉耳朵,生怕自己听错了,“不是女的?那你家老爷子是不是糊涂了?好断袖啊?”
“……”金三儿无奈,将求助的眼光投向乔孰月。
后者则轻笑一声,缓缓道:“金少爷,你确定要我说吗?”
“嗯……”金三儿撇了撇嘴。
“行吧。”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乔孰月故意拉长语调,道:“咱们金三儿金少爷,不是什么大小伙子糙男人,是个实打实的小姑娘。”
猴子一脸震惊,捂嘴道:“啊!女嘞?”
“嗯,女的。”乔孰月道。
芷裳瞄了他一眼,话里带了些醋味儿,“怎么着,你见到个女的就觉得稀奇了?”
“不是,俺见到宋小姐不也是这样吗,那时候恁咋没说呢。”猴子挠了挠后脑勺。
“宋小姐病的突然,真是叫人担心,这会子宋少爷又回家叫人了,金少…金小姐,要不您去躲躲?”芷裳道。
金三儿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道:“叫我金少爷就好,那人要叫就去叫吧,我可不怕他。”
“您刚来北平不知道,宋家可是有两个大人物,一个是上海的宋司令宋盛丞,一个是北平实事儿上的商会会长宋文,可没一个好惹的,他们就一个外甥和一个外甥女,自是放在手心儿里惯着的,刚被您扇了一巴掌的那人就是宋家少爷,他们的亲外甥,自然是跋扈惹不得的。”芷裳缓缓道。
金三儿揉了揉鼻子,看向要偷偷往外跑的乔孰月,调侃道:“可我怎么瞅着,那人好像不愿伤到你呢,老乔。”
乔孰月神色一怔,本要迈出去的脚硬生生的收了回来,“你看错了吧。”
金三儿面上挂着笑,一句一顿道:“那我这会儿瞧着你是要溜,也是我看错了?”
乔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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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无奈摆了摆手,芷裳倒是关切道:“班主儿您这是要去瞧宋小姐吗?带我一个呗!小姑娘瞧着那么活泼,在这儿突然病了,这会子也没个消息,真叫人着急!”
“宋小姐?是那男人的妹妹?”金三问道。
乔孰月微微点头,“是啊,宋小姐是个脾气好的。”
“你这是要去看她?难不成老乔你对人家有意思?”金三儿一副吃瓜的表情,“那你得坐个黄包车了,还能快点儿。”
“几年不见,你真是多嘴了。”乔孰月笑道。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二十多岁了连个老婆都不讨,好不容易从你这儿听到个能让你感兴趣的人儿,可不得好好问问嘛。”金三儿语气淡淡,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扎心。
挠了挠胳膊,又问道:“话说,她年芳多少啊?”
“十六。”
金三儿眨了眨眼睛,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揉了揉耳朵,道:“什么…?”
“十六。”乔孰月又重复一遍。
“老乔你是人吗?”金三儿吃惊骂道,“我要是记得没错,你可是都已经二十六整了吧。”
“是。”
金三儿揉了揉眉心,“你是脑子进水了吧?”
“没有。”乔孰月垂眸道。
金三儿抿了抿唇,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感情的事儿,谁也说不清楚,你放心好了,我精神上支持你。”
“身体上呢?”
“鄙视你。”金三朝他微笑道。
*
一觉醒来,小姑娘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感觉好多了,出了一身汗,黏腻的感觉让她恨不得立刻去掉这一身的衣服,泡个舒服的热水澡。
一旁的丫鬟走上前,低着头道:“小姐,您醒了。”
“嗯,你叫人去煮些热水,我要泡澡。”小姑娘捂着脑袋道。
“是。”
丫鬟是个机灵的,先去禀了宋文才敢去叫人煮热水,不然就这么由着小姐,不知道还会不会让小姐再突然病倒。
在屋里待的闷,此时也不能立刻就泡上澡,小姑娘就想着出去转转,往身上披了件大袄,就推开门,慢慢往外走去,恰巧路过舅舅的书房,在窗边走了两步,刚想推开门去找舅舅,就听见书房内男人的谈话……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都弄好了?”
“是,二爷,小姐要嫁到陈家,二爷您真是给小姐打算的周全。”
这道声音听着也不生疏,只是她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了,听到自己要嫁到陈家,心脏像是突然被人揪起来。
“那是自然,用不着你说,谁也阻止不了我的决定,往后,看好小姐,别让她往外跑。”
“是,二爷!”
……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舅舅这是铁了心要将自己嫁到陈家了?
小姑娘胸口一疼,往后退了一步,听到了开门声后,悄悄躲好。
见出来的男人正是跑水袖居里找自己的顾彦霖!
18.第 18 章
幸得躲藏的地方是处隐蔽的,也幸得顾彦霖那个人关上门后就匆匆离开了,没人发现外面还有一个小姑娘正悄悄躲着偷听呢……
许是快入夜了,天色微凉,风也大了些,披在身上的大棉袄在此时竟也挡不了多少冷气了,小姑娘刚想打喷嚏,又怕惊了屋里的那位,只得捂着嘴巴,硬生生的压了回去,揉揉鼻子,扯着大袄裹紧自己,慢慢走回到了自己屋内。
到了屋内,小姑娘坐到床上,先前感觉被被褥捂得黏腻的衣服早已被外面的风吹干,连头发丝儿都变得轻柔如丝线一般随风飘扬。
想起原先个,早些年的时候,那是1921年了,自家二舅舅跑到这举目无亲的北平来,花费两年的时间扎下根,将自己和哥哥都接来,那时候,北平乱得很,到处是杀人砍头的,不知道舅舅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道这在北平的家业又是怎么挣来的,只知道自家舅舅原先是个爱笑的,会逗着她玩的,这些年虽也是这般,可总觉得,没以前那么让人能感受到了,如今多出来的这一份,似是轻轻地,轻的叫人抓不住的,无法再去叫人感受的。
事情忙完了,宋文此时闲了下来,看向房里挂着的那一副画,是他往日里最喜欢的,画上正是自家小丫头端坐在椅子上,眉眼弯弯,脸色红润有光泽,头戴着小帽子,衣着浅蓝色旗袍,小小年纪就看的出长大后必定是个美人胚子了,天姿国色,当真是随了她母亲了,倾国倾城之颜,却爱上一个唱戏的臭男人,愈发觉得不值,竟鬼神神差地冒出一句,“晓晓,你要是还在,会不会说我不该这么想他。”
怕她生气,更怕自己给自家外甥女的安排是否也让她的母亲生气了,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后,缓缓站起身,朝着门口走过去。
刚到院里,就看到小姑娘一人坐在石板凳上的背影,身上也没披个大衣,单薄的白色衬衣就那么在冷风中融入,似是一体,又似是被吞噬了个干净,叫人不免着急,担心起来。
“只只儿!”宋文唤了一声,可小姑娘并未转过头,像没听见般,依旧呆愣的坐在那里。
“只只儿。”宋文又唤了一声,像是孤独的夜本有月光作伴的时候身后突然传出一道声音将你唤醒,小姑娘一动不动,轻轻飘过来一句,“舅舅…”
宋文急了,气她怎么不披件衣服,本就羸弱的身子哪还经得起这么折腾,快步走上前,从后将人环在怀中,小声道:“今儿个天冷,干嘛在外面坐着?”
小姑娘抿了抿唇,半天没喝水,有些泛白的嘴唇慢慢开口,“外面比屋里凉快些。”
“你都病成了什么样了,这才刚好了点,你就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真叫舅舅心寒。”宋文摸了摸她被冻得冰凉的耳尖,“你瞧,这是风把给你冻傻了,连耳朵上的热气都感受不到了?”
“别打趣我了。”
小姑娘微微蹙眉,宋文那温热的大手不知何时又攀到了她苍白的脸上,“舅舅,你别……”
推开他的手,小姑娘轻哼一声。
“你这是嫌弃舅舅了?”
“没有。”
“那你……”宋文挑起她的下巴,捏着她的肩膀,让她好抬着脑袋看着自己,“怎么离舅舅远了?”
“没有。”小姑娘眼神躲闪,嘴硬道。
“没有吗?”宋文勾起唇角,温热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鸷,捏着她肩膀的手力气也不自觉的加重,“我的只只儿,谁都能让舅舅失望,但你不行。”
小姑娘吃痛,眉头紧皱,道:“为什么,舅舅。”
“因为你是我养大的,谁都可以让我失望,你不行。”宋文指尖微凉。在小姑娘一声“舅舅”中,才缓缓回神儿。
“可我和你是不同的,舅舅。”
“哪不同?你是我养的,你的血有一部分和我相同,我们是一样的……”宋文眯起眼睛,长叹一声,“我的只只啊,舅舅最爱你了。”
“舅舅,你是怎么处理的郑家?”小姑娘没来由的这么一问,宋文也跟不带脑子似的随口答道:“能看住的就看着,不能看住的…随手杀了,底下人办的事儿,你舅舅我也不清楚的仔细。”
“我还记得小时候你从树上掏了鸟窝下来,本来以为会是鸟蛋,没想到你摊开掌心,我看到的居然是三只连毛都还没长全的幼鸟,你让我和哥哥拿去玩,不把小鸟的命当做一回事儿……就像现在,你对郑家,不把人命当回事儿一样,舅舅,我和你不同。”小姑娘神色淡淡,眼底平静无波澜,说出来的话语气也十分平静。
宋文轻笑一声,根本不放在心上,“就因为三只鸟,我们只只儿就觉得和舅舅不同了?”
“本就是不同的。”小姑娘摇了摇头,继续道:“前人与现在不同,男人与女人不同,老人与孩童不同,飞鸟与鱼不同,我与舅舅,自然也不同。”
“我们只只儿长大了?这是烦舅舅了?”宋文道。
小姑娘又摇了摇头,道:“没有,舅舅,我只是说不同而已。”
宋文笑了笑,淡淡道:“天色不早了,你先回房吧,我一会儿叫人把饭菜送到你屋里去,外面冷,就别出来了。”
“舅舅……”
“听话!”宋文难得的语气严厉,后一秒就轻轻叫了句,“只只儿。”
清楚自家舅舅是个什么犟脾气的小姑娘也不再停留,轻轻撂下一句,“是,舅舅。”后,便小步离开了。
这个时候,宋京墨便已经为自己做好了打算,清楚了往后该去往哪里……
比起宋府的冷清,水袖居倒是热闹的不行,宋翳先前说是要叫人来一起收拾金三儿,可带着一行人看着这人去楼空的水袖居一脸迷茫,挠了挠头,朝着一旁的下人道:“人呢?”
那下人被这么一问,问的懵圈了,挠了挠屁股,道:“咱不知道啊少爷。”
“要……”宋翳抬脚就要踹他,没踹到,一旁的几个挺有眼色,立刻把那人架起来方便自家少爷撒气,抬脚又往他腿上踹去,辛好这脚倒是踹到了,嘴里还生气道:“要你有什么用!”
那人捂着小腿,道:“哎呦!少爷就算是要不要,咱也不知道啊。”
宋翳朝他笑了一下,“要你说?”又朝旁人使了个眼色,“敢顶撞本少爷!给我揍他。”
后者则捂着嘴,笑道:“是!”
……
要说这水袖居的人跑哪去了,说来那可真是巧了,乔孰月心里惦记着突然病了的小姑娘先跑到宋府门口去了,发现人不让进,就回来叫上猴子一块儿爬墙去了,而宋翳想回来揍得那位金三儿,金少爷,早就在芷裳的各种问题下,跑到别处图清净去了,芷裳呢,知道宋翳去叫人了,就赶紧和其他人跑到别处练了。
宋翳来的,不巧了。
乔孰月那边,这次爬墙爬到一半,往下摔了两回,平日里白净的长衫上此刻染上了些尘土,叫人不敢去联想起那个往日里洗手一天都能洗上个八百遍的乔孰月。
尽管变成这样,乔孰月还是在努力的爬墙,期间还叹了口气,“猴子,你行不行,练功的时候偷懒了多久啊,这身子骨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班主儿,您要不要想想您这被您那周师叔刁难的这些日子里吃胖了多少啊,我能弯着腰把您托起来就不错了,您还赖上我了。”猴子咬牙道。
“啊?赶紧呸呸呸,我什么时候胖了,要是胖了我还怎么唱戏啊,套在戏服里把自己裹着,要是跟个猪肘子五花肉似的,那谁还来看我的戏?”乔孰月嘴上这么说着,动作上手还是往上扒,尽管能够到一大半儿,可那一截儿,总是够不到。
“你再站直些!”
猴子欲哭无泪,道:“再直我腰就得废了,班主儿。”
“废了我养你。”
猴子一听,嘿!乐了,道:“那您能把芷裳许给我吗?”
“什么?”乔孰月从他背上跳下来,拍了拍手,“合着你小子打的主意搁这儿等着我呢?”
猴子直起背来,锤了锤,“您不爬墙了?”
乔孰月看着高大的院墙,谈了口气,道:“爬不上去,还差一截儿呢。”
“那您…那咱俩再回去叫个人?”猴子道。
“叫谁?芷裳?你想的还挺美。”
猴子挠了挠后脑勺,“那咱俩不是爬不上去嘛不是。”
“梯子。”
“啥?”猴子瞪大眼睛,“班主儿你疯了?要是明目张胆的爬墙,那咱俩这脑袋能保住吗?”
“不明目张胆的爬墙,凭咱俩……”乔孰月眼神暗了暗,“什么时候能进宋府。”
“您不就是为了宋小姐吗,实在不行咱……跑后边儿继续爬墙?说不定这宋府有处院墙低呢。”猴子道。
乔孰月跑到路口,才朝着他道:“是个好主意,可我觉得我还不如去拿梯子,让咱俩爬墙还能轻松点儿。”
“哎?班主儿!班主儿你可不能犯错啊!”
见人跑了,猴子连忙去追,“班主儿!班主儿你别跑!等等我!”
*
这宋府的院墙终归是让乔孰月爬进来了,不过是金三儿,猴子和芷裳一块儿把他托着进去的,恰巧此时宋京墨正在自己屋后的小院儿里坐着,手里拿着面具,垂眸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下一秒,在听到细碎的踩断树枝声时,以为是丫鬟,连头也没回,幽幽开口,“我不用晚膳了,你端走就好。”
停滞一瞬,却未听到远去的声音,反倒离她越来越近,心不由得提了起来,直至将面具放到脸上,扭头看清来人后,心才安。
“是你……”
乔孰月微微一笑,“是我。”
“你是怎么来的?”小姑娘好奇的不行,拿着面具的手都抖了一下。
“爬墙。”乔孰月答道。
见他答得如此轻松,宋京墨突然想到女子的屋内,不可来外人,攥紧手掌,颤颤巍巍道:“你来干嘛?”
看出来她的不适应,乔孰月道:“小姐,别慌。”
“你,你说,你来干嘛?”宋京墨扭过头去。
乔孰月往她身旁慢慢走去,“这一天啊,我就想着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乔孰月伸手摘下她头上的落花,认真道:“我想见见你。”
“什么?”宋京墨猛然侧头,看着男人认真不似开玩笑的神态。
真挚的眼神似要将她融化,又赶忙躲开他的视线,有些结巴道:“你,你别拿我打趣了,我们不过,不过只见过一两次而已。”
“那小姐是觉得,我不该想见您?还是小姐您,不想见我?”乔孰月将落花放入她掌心,不经意的划过她冰凉的指尖,眉间染上一丝心疼。
“天冷,小姐在外面,是在等谁?”
宋京墨垂下眸子,“不等人,我在想。”
“在想什么?”乔孰月俯身,在她耳边道。
小姑娘抬眸,正对上他的视线,“你别刨根问底的非要个明白,我…不知道怎么说。”
“那就慢慢说。”乔孰月唇角的弧度扬起,声音低了几分,仿佛两个孩童般的呢喃私语。
“我……不说。”小姑娘偏过头去,一脸傲娇,“你就这么进来了,不怕我舅舅吗?”
乔孰月轻笑一声,温和道:“要是我被你舅舅抓到了,小姐您可会为我求情?”
“才不会。”小姑娘笑着打趣,“你是爬墙进来的,你再爬出去跑走,躲得远远儿的让我舅舅找不到你不就好了嘛。”
“小姐您这主意倒是不错,可是我的腿可没有你舅舅的子弹快,只怕是我还没爬出去,就被你舅舅的子弹打碎了脑袋了。”
乔孰月半带调笑道。
小姑娘闻言,伸手抵着他的嘴唇,皱眉道“你别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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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冰凉嫩滑的触感滑过唇瓣,乔孰月有一瞬间的失神,意识到不妥了,小姑娘收回手,小声道:“对不起,我很怕一语成谶。”
“没,没事。”乔孰月不自在道。
气氛停滞了片刻,下一秒,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开口道,“你……”
乔孰月先侧过视线,“小姐您先说。”
“你先说吧。”小姑娘脸颊滚烫,似是春心萌动。
“小姐您……可有未婚夫婿?”乔孰月是个直性子,也不会些弯弯绕绕,说出来的话叫宋京墨怔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
“小姐您可有未婚夫婿?”
小姑娘的大脑瞬间空了,半晌,结结巴巴地说了句,“你问我,问这个干嘛。”
“小姐不懂我的意思?”乔孰月以为自己的话说的够明白的了,可奈何小姑娘是个不谙世事的,除了脸红外,对这个男人还不敢确定什么。
小姑娘摇了摇头,“不懂。”
见人真是不明白,乔孰月大着胆子开口,“小姐,可喜欢我?”
小姑娘瞪大眼睛,直直的看着他,面具后的脸色此时都不知道有多红了,紧张的站起身,不小心撞了下旁边的树,花瓣慢慢飘落,她轻轻开口,“喜,喜欢?”
乔孰月面上一喜,道“小姐喜欢我?”
小姑娘天真懵懂,以为乔孰月是在说朋友,知音,笑着回了句,“喜欢。”
花瓣飘落,宋京墨一身白衣,尽管狐狸面具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乔孰月也觉得此时她美的让人沉醉,叫人无法移开视线,两人的心意,在此时此刻,相通……
似是不巧了,家里的丫鬟奉了自家舅舅的命令来给自己送晚膳,辛好宋京墨耳尖,听到些细碎的脚步声后赶忙让乔孰月躲起来,可这院子不是很大,只有棵大树,一个秋千,一张石桌子和几个石凳子,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躲哪里,小姑娘干脆将人往树后一拽,自己也倚在树旁,让丫鬟将盘子和碗都放在石桌上就走了,这才没叫人发现异样。
“小姐,可以动了吗?”乔孰月小声道。
院内繁花拂动,暗香涌浪,男人微微俯身靠近,似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手臂不自然的搭上她的腰,力道轻柔的近乎虚无,唯恐惊扰她分毫,热气喷洒在耳后,酥麻之意顺着脊背蔓延,小姑娘轻颤吞声,乔孰月那隐忍的情愫在此刻,肆意疯长。
直到小姑娘弱弱出声,“痒……”
乔孰月才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小姑娘坐到放了厚垫子的石凳上,将一勺热粥递到嘴边咽下,才抬眸道:“你吃了没有?”
“还没。”
“那……”小姑娘拿起一个包子递给他,乔孰月很自然的接过,放到嘴边咬了一口,许是宋文找的厨子确实好,也许是此时,和宋京墨独处心底难掩开心,他竟觉得手里这包子是他平生吃过最好吃的。
小姑娘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温声道:“我喜欢外面的风,家里的,总觉得差了些。”
乔孰月坐到她身旁的石凳上,道:“我看啊,小姐是喜欢外面的热闹,相比府里的冷清,小姐更愿意去外面。”
“不是,有的时候,我是很喜欢独处的。”小姑娘咬了口包子,轻声说道。
乔孰月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认真回答着,“那小姐您是觉得?”
小姑娘鼻子一酸,将手里的包子放回去,吸了吸鼻子,道:“我也不知道。”
“没事,世间好多的事情都需要答案,可这个答案有许多都是不知道,不过以后小姐应该就知道了。”
“为什么呢?”
“因为时间。”乔孰月道。
小姑娘抿了抿唇,道:“时间?”
“对,时间。”乔孰月又道:“时间能解释一切。”
“嗯。”小姑娘点了点头,喝了口粥后,刚想再开口问些什么,就被院墙上的声音打断,抬眼看去,院墙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了个脑袋……
“哟呵!老乔你还吃上了。”金三儿趴在院墙上,一脸调笑。
“不行吗?”乔孰月笑道,忽的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道:“哎,不对,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金三儿挠了挠头,别开脑袋,心虚道:“从…小姐您可有未婚夫婿那看的……”
小姑娘的脸刷一下的红了,竟有种被人偷听到的羞耻感,赶忙捂着脸趴在桌子上,乔孰月也脸色渐红,朝着金三儿道:“你,真是的!”
“干嘛,我好奇嘛,不行啊!”金三儿倒是理不直气也壮。
乔孰月撇了撇嘴,道:“你是真行,我说不了,等我上去再说。”
“哎哎哎!你怎么上来,又没有梯子,难不成你要叫你那心尖尖儿上的乖巧小姐给你整上来啊……”
没等金三儿继续说下去,乔孰月就动作利索地爬到了树上,三两下就爬到了墙边。
惹得金三儿差点站不稳,大叫道:“不是,你是猴子吧?”
“啊?谁叫我?”最底下托举着她的猴子小声道。
乔孰月皱起眉头,小声道:“你小点声,别惊了小姐。”
金三儿一脸无语,“还没成婚就这么护着了,你可真是行啊……”
“那怎么了?”乔孰月从墙边跳下去,惹得金三儿又惊呼一声,“我去,你也不怕摔死。”
乔孰月拍了拍尘土,朝她招手,“走吧。”
“不给你那心上人道个别离?”金三儿道。
“不了,我不喜欢别离。”
“行吧。”金三儿往院墙里一瞧,见小姑娘抬起脑袋来了,道:“我下次要是还能再来,我给你带点好东西!”
小姑娘害羞的点了点头。
金三儿才笑着慢慢地爬了下去,就是苦了猴子了,腰疼的很,捂着腰走道儿,周遭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19.第 19 章
乔孰月走后,刚觉得院子里暖起来的宋京墨摸着冰冷的石凳,小声叹气,抿了一小口粥后,便将勺子放下,起身回了屋里……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在书房忙到睡着的宋文就打了个喷嚏,突觉睡不安稳,心下一空,起身往宋京墨院儿里走去,刚进屋里就觉得不对,再往里一看,床上早就没人了,伸手摸了下,冰凉刺骨的寒,这是很早便没人了,他又往后面的院儿里走去,在他眼里总共巴掌点儿大的地方,此刻竟空无一人,呆愣了一瞬后,他猛地跑到那颗大树边上,看着树上鲜红的液体,指尖碰触,是血,凉的,是只只儿的……
他瞳孔一缩,从后往上看去,密密麻麻,全是只只儿的抓痕,和她白嫩的指尖落下的血液。
“只只儿……”
宋文呢喃一声,看着树上的痕迹,瞳孔不自觉的放大,朝着空气问了一句,“为什么……”
*
离开宋府之后,宋京墨背着小包袱,好在今日穿的是件黑色的衣服,手上那不堪入目的伤口,往身后一藏,小脸白净,轻轻挑眉,嫣然含笑,似春日里的娇嫩的鲜花般,可这不出众的衣服和出众的长相在鱼龙混杂的北平,并不是什么好事,昨儿个晚上没吃饱,今儿个刚跑出来,到一家没人的店里点上了几个包子,刚吃一口就突觉头晕,捂着脑袋,指尖的疼让她能勉强保持清醒,见掌柜的那早有预谋的眼神,拽好了包袱就往外跑,身后也跟着两三个人在追,不多久,宋京墨跑到一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往窗子里一翻,就到了一处摆着琳琅满目的东西的地方,她也顾不及这些,看着个大箱子往里一藏,尽管不知底下是什么东西垫着,硌的不行,羸弱的身子也再也承受不住了,也顾不得指尖的疼,就这么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唱完戏的乔孰月叫人抬着箱子回了水袖居,还没到家呢,就听见外面有个骂街的,走近些就看到宋翳那人,扯着个嗓子搁那喊,“乔孰月你个乌龟王八蛋!给本少爷滚出来!”
“宋少爷找我?”乔孰月拍了拍他的肩,挑眉道。
宋翳不经意地往后一看,被吓了一跳,“呀呵!”
随后磕巴道:“你,你怎么从这边来的?”
乔孰月神色自若道:“今儿个有早场,我唱完了这不就回来了吗?倒是宋少爷您,一大清早的搁我水袖居这扯着嗓子喊什么呢?”
“……”宋翳咽了咽口水,凑近他小声道:“我妹妹丢了!你知道吗!离家出走!跟你肯定脱不了干系!”
声音虽小,气势可不输。惹得乔孰月一时间有些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狐疑道:“您这是还没睡醒吗?”
“我去你大爷的,你才没睡醒!我来查查你水袖居!”宋翳道。
“查查?”乔孰月轻咳一声,只当他是要随便找个由头气自个儿,“随便您查。”
“哎!不是!你!”宋翳气的咬牙,还是叫人进去翻了翻,听到自家家丁一个个儿的都说没有后,才愤愤离去。
芷裳离宋翳不远,瞧得真切些,在乔孰月身旁小声道:“班主儿,听他这意思,宋小姐她…是不是真的不见了?”
乔孰月心里一紧,转而故作轻松道:“不会的,宋家是什么人家,谁敢在北平这地界儿上动宋小姐啊。”
听他这么说,芷裳皱起眉头,道:“这也说不准啊,富贵人家之间可跟那皇上的后宫一样乱呢。”
乔孰月还未开口,一旁画成老头子的金三儿哑着嗓子道:“老乔,芷裳说的也有道理,富贵人家之间的事儿……”她垂下头,似是想起了什么,“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
虽不愿那么想,可此时也由不得他,只能往最坏处想了,尽管心底早已抖得像筛子,面上还是沉稳如钟,道:“你们先把东西都放好。”
“是,班主儿。”猴子带人去将箱子放好,抬到那个大箱子时,突觉重了些,不小心往地上一磕,箱子里传来一声闷哼,猴子瞪直了眼睛,大叫道:“班主儿!班主儿!有鬼!”
“有鬼?”乔孰月蹙着眉头站到那箱子前,在众人害怕的眼神儿中缓缓将其打开,在看清箱子里的人时,乔孰月瞳孔一震。
小姑娘头发乌黑,皮肤白嫩,长相是难得一见的,只是小手上满是血污,即使是在昏迷不清醒的时候,却还是死死地抓着一个包袱不肯松开。
“班,班主儿,她长得真好看。”猴子不好意思的捂着脑袋,一脸痴笑。
连芷裳也忍不住夸赞道:“这小姑娘长得可真好看,比那海报上的人儿还好看。”
只有金三儿疑惑她的来历,不确定道:“这个人……不会是宋小姐吧?”
“怎么可能。”旁人还没说什么,乔孰月倒是先急了,“她的手不是这样的,更不会突然出现在我们水袖居的箱子里,八成是从别处逃难来的吧。”
“逃难来的?你说这话你自己信?”金三儿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拨开宋京墨脸上的发丝,看着小姑娘无可挑剔的长相,啧啧两声,道:“下辈子我要是长这样就好了。”
“没事啊,反正你这辈子长得也不差。”芷裳笑道。
“你懂我。”金三儿一副要哭的表情,似是要抱一下,芷裳也顺势张开手,两人如见到知己般相拥一瞬。
“她是长得不错,可她弄脏了我的戏服。”乔孰月眼神微动,“很值钱的。”
“不是,你缺钱早说啊,回头我让我家那个小德子给你一袋好的金银首饰,拿去当。”金三儿道。
乔孰月撇了撇嘴,道:“呵,西街上的当铺都得靠你养活着了,金少爷。”
“嗨呀!不敢当不敢当。”金三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芷裳倒是问了句,“这个小姑娘,我们怎么处置啊?班主儿。”
“要不我们翻翻她的包袱?看看有什么能抵那戏服的?”说着,猴子就要伸手去把那包袱拽上来。
“不行。”乔孰月抓着他的胳膊,往边上一推,“别随便碰人东西,这包袱还是人家死死拽着的,想必有什么重要的,别打主意啊。”
猴子吃痛,揉了揉胳膊,赔笑道:“班主儿,那你说,我们该怎么着啊?”
乔孰月叹了口气,朝着芷裳道:“芷裳,你去拿点药,给她抹上,这手都成这样了,想必是受了不少苦,先把她的手包扎好,再去买些吃的,煮些粥,等她醒了再说别的。”
“是,班主儿。”芷裳道,随即便转身往外面走去。
猴子则屁颠屁颠儿的跟在她身后,“我跟你一块儿去!”
等两人走了后,其他人见自家班主儿脸色不好,也都找理由溜了,金三儿看着箱子里的小姑娘,摇了摇头,对着乔孰月啧啧两声,道:“是你给她抱出来还是我给她抱出来?”
“你觉得呢?金少爷。”乔孰月微笑道。
金三儿扭过头来,作势俯身,嘴里还喋喋不休,“那就我吧,你要是抱别人可没法儿跟你那心上人交代,我抱她我也不吃亏,长这么漂亮,我抱着也乐意……”
在金三儿如连珠炮似的话里,乔孰月觉得耳朵这个东西在此时无声胜有声,他可以不要的。
金三儿将人抱出来后,看着小姑娘手上的痕迹不免心疼,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炕上,又去接了盆热水,拿着干净的毛巾仔细擦拭着。
而乔孰月在一旁坐着,不知为何,看着小丫头手上的血污,此刻竟觉得有些心疼。
不经意的往她身上一撇,竟看到小丫头的黑上衣衫的朱红色纽扣上有一支眼熟的钗子。
像是在上海的时候,他送给宋京墨的那支,他赶忙上前挤开金三儿,抢过她手里的毛巾,仔细地给小姑娘擦着手,生怕弄疼她,将动作放的很轻。
被挤开的金三儿此时一头雾水,蹙眉道:“老乔你干嘛啊?”
“她纽扣上的那支钗子,像是我送给她的。”
“谁啊?”金三儿此话刚说出去,就想到了那个人,又道:“你是说你心上人?”
乔孰月轻“嗯”一声,看着小姑娘紧皱起的眉头,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攥着,连眉梢处都染上了一层阴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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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就挺好奇的,你就没见过她长什么样?”金三儿环手道。
“没有,她一直都带着面具。”乔孰月道。
金三儿冷笑一声,道:“那你也是个怪人,连面儿都没见过就这么表明心意了?你就不怕人家是个丑八怪?”
“不怕。”乔孰月轻笑道。
这话可给金三儿整不懂了,“哟呵!你怎么这么笃定?”
乔孰月看着给小姑娘擦干净的指尖,缓缓道:“因为我不在乎她长什么样子。美也好,丑也罢,我若是认定了她,那我就只会…爱她一个人。”
“哟哟哟,我们乔老板这深情的嘿,真是叫人没眼看,没眼看。”金三儿挑眉道。
“等你遇到了喜欢的,你也会明白。”乔孰月道。
“谁说我没有喜欢的人啊!”金三儿一时着急,嘴比脑子快。
“有了?”
金三儿点了点头,道:“那当然,只是…他说他不确定他喜不喜欢我。”说着,原本亮晶晶的眼神暗了下去。
乔孰月见她有些不悦,调侃道:“哪里的人啊?能让我们金少爷看上是他的福气,他还不确定上了。”
“应该是上海的吧…”金三儿勾着衣角道。
乔孰月眉头一皱,“应……该?你这比我还不确定的,你还有脸说我?”
金三儿撇了撇嘴,“这不很正常吗?”随后又垂下脑袋,“只是可惜,我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他了……”
乔孰月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忙道:“你这,行了行了,有缘终会相遇,你再跟我说说,我帮你留意着?”
金三儿揉了揉眉心,道:“他啊,个子挺高的,瘦瘦的,短头发,鼻梁上有颗痣,很好看,左耳后也有一颗,就在耳边,他长得可好看了,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人。”
“我呢?”乔孰月弱弱问道。
“你排老三,如果不分男女的话,你就排老四。”金三儿敷衍道。
“我……?”
“第一肯定是我的玉哥哥,第二就是我了,扮男的也依旧帅的惊天地!泣鬼神!”金三儿道。
乔孰月抽了抽嘴角,站直身子从上俯视着她,“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
“我说的不是身高。”金三儿微笑道。
“是什么你也比不过我。”乔孰月不经意地一句话,却十分的扎心。
金三儿笑了笑,“呵!乔孰月我去你大爷的!”
*
宋京墨偷偷地离家出走后,宋文就疯了一般,将陈家人绑了个干净,都扔到船板上,拿着一把匕首在手里摆弄着。
他的眼神阴鸷,手上血迹未干,像看一只只死狗一样看着眼前的这十几口陈家人,冷笑着开口:“我的只只儿走了,宁愿伤了自己也要离开我,你说,我该怎么做,她才能回来呢?”
他摆了摆手,手下人便将陈家大太太拖了过来,“你说说你,半截入土的人了,干嘛要有算计我家只只儿的心思呢?”
看着陈家大太太由于恐惧而呆愣无措地眼神,他突然大笑道,“现在好了吧,你的命在我手上了!在我手上了!”
见她久不回答,眼神一暗,手指顺着她的脸颊向下,最终停留在她的脖颈处,轻轻摩挲,“你说,我把你的肉一刀一刀的割下来……是喂狗好,还是喂鱼好呢?”
陈家大太太本就是个不经吓的,胆儿小的不行,一听他这么说,又看着他真的拿着刀等着将自己的肉割下来,当即就吓晕了过去。
“我知道了,你是想不割了喂狗!可我才不要如你的意,我要把你的肉割下来,一半儿喂猪狗,一半儿喂鱼,至于你的脑袋,我知道喂谁了…煲好汤给你那亲弟弟,哈哈哈。”宋文疯癫的笑着,一刀一刀的捅进陈家大太太的身体里,直至溅到脸上的温热的血液凉透了,才跟突然清醒般,停下手,往后一仰,坐在地上。
嘴里还不停呢喃着,“只只儿,舅舅把他们都杀了,你回来好不好……”
顾彦霖看不下去了,蹲下身子,在他耳边道:“二爷……”
20.第 20 章
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宋文猛地抬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顾彦霖那刚想搭上他肩膀的手被这么一吓,停滞在半空中,望着他猩红的双眸,眼底是无尽的怒意在翻涌,往前倾斜的身子竟忍不住打了个踉跄。
紧闭上双眼,意想之中的巴掌没落在脸上,再睁开,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往前往后,被宋文摇晃着,耳边的轰鸣声夹杂着宋文的一声声质问,清澈的眼神逐渐变得呆滞。
“你为什么没看住她?我不是要你看住她的吗?”
“我要你看住她!你去哪了!我的只只儿走了!你懂不懂!你是不是也想割肉喂狗!”
“啊?你说话啊!”
“……”
直到傍晚,借着皎洁的月光照亮了漆黑的屋内,小姑娘才悠悠转醒,慢慢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自己身旁趴在炕沿儿上的乔孰月,他闭着眼睛,手里还拿着一条沾着血的毛巾,长长的睫毛轻颤,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刚想伸手碰触他,指尖传来的痛叫她不能忽视,俗话说十指连心,这下好了,指尖血肉模糊,如何也不能碰他了,往手上看去,竟早已被包扎好了,除了锥心的疼之外,再无其他不适。
不像就这么看着他,缓慢起身,肚子却不小心发出了抗议声。
乔孰月睡得本就浅,揉了揉眼睛,扶着炕沿儿站起身,就看到小姑娘尴尬的捂着肚子。
“你醒了?这是饿了?”
“嗯……”小姑娘不好意思地撇过脸去,“不麻烦你了。”
乔孰月微微皱眉,知道她是不想欠他什么,淡淡道:“你毁了我的戏服,你说你该怎么赔我?”
小姑娘一惊,磕巴道:“我,我拿钱赔你。”
“你有钱吗?”
乔孰月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这次从宋府跑出来,宋京墨身上确实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乔孰月给的那支钗子和母亲的照片,以及几身衣服罢了。
小姑娘抿了抿唇,习惯性地攥紧手掌,却忘了此时指尖那锥心的痛,痛意由指尖传入心底,又由心底传入咽喉,硬压着咳嗽,道:“我会赔你的。”
乔孰月锤了锤已经蹲麻了的腿,温声道:“我的戏服是很贵的。”
“你只要知道,我会赔给你的。”小姑娘抬起头,一脸坚定。
乔孰月看着这张完美无瑕的面容,不自觉的想起昨日树下,她一身白衣,戴着面具,笑的灿烂。
“那我,怎么帮你?”
“你…”
话未说完,小姑娘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乔孰月看着小姑娘尴尬的低头捂着肚子,轻笑道:“我去给你备些吃的送来,你等一会儿。”
“好……”
宋京墨此时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看着乔孰月去点蜡烛,心底一暖。
乔孰月还仔细叮嘱道:“屋里黑,我点上蜡烛,这间屋里放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你可以下来走走,看看,外面天冷了,你穿的单薄,就别出去了,好好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嗯。”小姑娘笑着回了一句,“谢谢你。”
乔孰月闻言,挑起了债主那不经意地语气,“你不用谢,你还得赔我戏服呢。”
“嗯,我会赔的。”小姑娘挠了挠头,心底的暖意逐渐蔓延至全身,直至这一瞬,看着乔孰月认真的点烛火,指尖的疼竟全然感知不到了。
乔孰月离开后,小姑娘看着这烛火通明的屋子,墙上挂着纸鸢,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钗子,最好看的是墙头挂的那幅画,画的很好看,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慢慢在这间屋子里转悠,看着好看的仔细欣赏一会儿,看着好玩的就上手摸上两把,倒是比府里的东西更能衬她的心意。
乔孰月说一会儿回来还真就是一会儿,他是跑着回来的,打开食盒,就看到了一盘小包子和一碗八宝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给小姑娘摆在桌子上了。
这可给小姑娘心疼的不行,急忙道:“你倒是歇歇,这么跑回来可累的慌。再说了外面那么冷,要是出了汗,再病个几天,可真不值当了。”
这一大段话只换回来乔孰月的一句,“你饿了。”
小姑娘轻眨了两下眼睛,眸中波光潋滟,似是要哭,乔孰月一看这哪行啊,又赶忙道:“凉了可就不好吃了,你赶紧坐下,趁热吃。”
小姑娘就这么被他按在凳子上,在他关切的眼神中,咬了一口包子,乔孰月迫不及待地问,“这包子怎么样?”
“好,好吃。”小姑娘含糊不清道。
乔孰月像是忽然松了一口气,“好吃就行。”
“你吃了吗?”小姑娘低下头,声音闷闷。
“还没有。”
“那你怎么不去吃?”
乔孰月哑了声,半晌才道:“我看你吃。”
“你干嘛这样。”
小姑娘抬起头看着他,眼角通红。
“你怎么了?哭什么?”乔孰月不自觉的皱起眉头,拿着手帕往她脸上轻轻擦了两把。
“我没哭。”小姑娘声音有些嘶哑,似是因一整日滴水未进,所以才哑了嗓子。
“我打哈欠。”
乔孰月轻笑一声,“嗯,那你吃完了在这屋睡可好?”
“嗯,谢谢。”小姑娘往嘴里不停地扒拉着八宝粥,顺着眼角滑落下的那滴泪也由着她全都喝到了嘴里。
乔孰月见她喝的那么着急,伸手拍了拍她单薄的背,“慢点喝,慢点喝。”
不出乔孰月所料,小姑娘刚咽下去没两口就被呛到了,咳嗽个不停,“咳咳…咳咳咳……”
“别急,往后留在这里,做我的徒弟可好?”乔孰月轻轻拍着,能使她好受些。
“那我…咳咳,什么时候能赔你的戏服?”小姑娘捂着胸口,缓过劲儿来后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做我徒弟,不要钱的徒弟,就当赔我戏服了,如何?”乔孰月认真道。
小姑娘娇躯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自知自己身子是个什么情况,此时也不敢贸然答应了他。
见她如此,乔孰月轻笑一声,凑近她,声音低沉且带着些引诱的语调,“做我徒弟便抵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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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戏服,如何?”
“我……”小姑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男人身上独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让她脸红心跳个不停,意识到两人之间离得太近了,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他的胸口,“别这么近。”
“好。”乔孰月轻笑着往后退了些,似是还不死心,又道:“再好好想想?”
小姑娘蹙眉,不情不愿的开口,“我身子弱…”
“我不会让你累着。”
乔孰月都这么说了,小姑娘自是没有再拒绝的道理,又似想起什么般,缓缓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话问的乔孰月先是一愣,随后耳尖不自然的泛红,好半天才道:“没有为什么。”
知道小姑娘要是离家出走就是不想提起往日里的身份,他也不敢再说什么。
“没有为什么?”小姑娘挑眉,眼神里满是探究。
为了防小姑娘再问些什么回答不了的问题,乔孰月赶忙岔开话题,“你叫什么?”
小姑娘垂眸想了想,道:“……无名。”
“没有名字?那我给你起一个可好?”
“什么?”
“就叫……”乔孰月还在想着,忽听见外面传来一声猫叫声,突然灵光一闪,道:“小狸猫!”
“小狸猫?为什么起个这样的名字?”小姑娘不解道。
“我们这一行的,起个贱名儿好养活,可小狸猫这个名字,我觉得与你挺相配的。”乔孰月笑着打趣。
“哪里相配了?”小姑娘皱着眉头,侧过脸去。
乔孰月耐着性子给她解释,“小狸猫……狸猫换太子,我们小狸猫还长得好看,与你不是甚为相配吗?”
“这…这算什么理由?”小姑娘又气又急,转而看着他,道:“你叫什么?”
“乔孰月。”乔孰月微微抬眸,俊俏的脸上挂着一丝散漫不羁。
闻言,宋京墨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你叫乔孰月?”
“嗯。”乔孰月看她这副表情,心底有些疑惑,可转念一想,她确实没见过台上的乔老板卸了妆的模样,自己以真面目见她时,也没跟她说个清楚自己是谁。
“乔孰月…”小姑娘又重复一遍,似是不敢相信,小声呢喃道:“怎么会是一个人……”
“怎么了?”乔孰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人出了神儿,心底感觉有些怪怪的,不由得轻声纠正道:“你现在该叫我师父。”
小姑娘回过神来,轻声道:“让我叫你师父,多少你也得让我服气吧?”
乔孰月看她那股子俏皮劲儿上来了,赶忙道:“这个简单,怎么让你服气?想比什么?”
“作为师父,你总不能和我比试吧?”小姑娘自小学的都是四书五经,琴棋书画,若是拿这些和乔孰月比,那乔孰月也确实比不过自个儿,想了好半天,又道:“这个我得想想。”
“好,我等你。”乔孰月不自觉的轻捏了下她的脸蛋,语气宠溺,意识到不对,才扭过头道:“快趁热吃,然后,早些睡。”
“好。”小姑娘乖乖的吃饭,而乔孰月就在一旁撑着头看着……
21.第 21 章
宋京墨不见了,受罚的不止有已经晕过去的顾彦霖,还有偷偷跑出去闹事儿的宋翳,此时正被罚跪在书房外,受着凄冷的寒风,陪着渐渐暗下来的天,满是委屈的抿着唇,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
面对舅舅的怒火此时能做的却只有乖乖认罚。
书房里的宋文这时也不好受,先前失控不小心捅死了陈家大太太,现在大哥也没了筹码去跟那人周旋,还要去费心费力的思考那些破事,给宋文寄了封信,要他找到只只儿,不然等他宋盛丞忙完了看不到只只儿,就一枪打碎自家弟弟的脑袋。
烦躁地将信纸揉成一团砸到地上,而后捂着脑袋瘫在椅子上,猩红的双眼未消下去半分,拿起桌上的手枪在手心里转动着。
“吱嘎——”书房的门声一响,他下意识的往门口吼道:“滚!滚出去!”
可这来人非但没有乖乖地走出去,反而还进来关上门,端着一碗面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宋文不经意地抬眸,眼神划过郑婉君那旗袍下白皙的大腿和姣好的面容后,冷笑一声,“你来干嘛?”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我来求二爷放了我弟弟。”
“穿成这样来求我?”宋文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不知道坐哪?”
郑婉君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心地坐在他的大腿上,手也慢慢的环上了他的脖颈,“二爷,放了我弟弟。”
宋文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郑婉君,我外甥宋翳在外面跪着,而你,却跑到我面前来投怀送抱?”
郑婉君没有回答,只是机械般的再次重复道:“求二爷,放了我弟弟。”
“还有呢?”宋文扼住她的手腕,“慢慢说。”
尽管要她再说些什么低贱的话,郑婉君此时也没有别的选择,为了自己那年幼的弟弟,只能红着眼睛,故作妖娆道:“求二爷,疼我……”
“郑婉君…”宋文拿手枪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嗤笑一声,道:“你是不是以为你真的国色天香?”
随后将人往地上一推,嘴角噙着恶劣的笑,抬脚踩到她肩膀上,“要不是宋翳那小子看上你了,你以为就凭你能入得了我宋家?”
郑婉君眉头紧锁,“宋文你!”
“叫我名字?”宋文脚下一用力,迫使她的手不得不撑在地上用力支撑着身子,“你也配?”
他冰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一般,“呵!要不是宋翳那兔崽子非要你,我至于亲自去你们郑家把你接过来?我亲自把你接来…你就觉得我能看的上你?要点脸吧,郑婉君。”
被这么一顿羞辱的郑婉君扭过头去刚想争辩上几分,就听见门口的脚步声,竟是宋翳,他拖着已经受过伤,跪麻了的双腿扶着墙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有气无力道:“舅舅,求您放了婉君。”
宋文叹了口气,“看看,我们家这傻小子,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一个贱人?”
宋翳赶忙为她辩解道:“婉君她不是,求舅舅放过她。”
“为了这个女人,这是你第二次下跪求我…”宋文冷哼一声,“你怎么不想想你那在外面受苦的妹妹?一想到我的只只儿在外面受苦,我就心如刀割……”心底烦躁,索性又踹了她一脚,指着郑婉君道:“偏偏这个人!这个女人!在我心烦的时候过来求我放过她弟弟!”
随后又扯起她的头发,“呵,放虎归山你应该学过吧,你是当我傻吗?”
将人往前一推,摆了摆手,“滚吧,宋翳,带她回你院儿里去,我不想再看到她。”
“是,舅舅,谢谢舅舅!”宋翳拽起她,就往外走,只有郑婉君嘴里还在嘶吼道:“放了我弟弟!放了我弟弟!放了他!”
*
北平是个好地方,是个外面有叫嚷着卖糖葫芦的好地方,是个梨园行儿唱戏的好地方,是个有乔孰月的好地方。
昨儿个睡得早,可本就嗜睡的宋京墨今儿个却还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过来,望着陌生的屋子,一时间还有些迷茫,缓了一会儿后,耳边并没有意想之中的那样逐渐响起外边人儿练功开嗓子的声音,捂着脑袋下炕穿鞋,推开门,院子里一个人都看不见,却看见了院子那颗大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秋千,明明以前来时,是没有的……
走近看了看,竟跟家里那个十分相似,试探性的坐上去,晃了两下,感觉与家里那个并没有不同,不知是不是乔孰月做的,心中总觉得暖暖的。
不一会儿,乔孰月就带着水袖居的众人回来了,看着小姑娘坐在院里的秋千上笑的开心,直到身影与他记忆中的那个戴着面具的宋京墨重叠,他也不自觉的停住脚步,勾起唇角。
众人也都随着自家班主儿的步伐,停滞不前,一旁的芷裳哪还不懂啊,压低声音道:“班主儿,您看得痴了。”
这么一说,乔孰月才回过神儿,垂下眸子,心里窃喜道:“你带他们先去吃饭吧。”
“是,我的大情种班主儿哟~”芷裳偷笑道,随即便领着众人都散了,有几个看着院儿里的小姑娘痴痴地笑着打招呼。
不过尽数都被乔孰月说了一句,“嘿!干嘛呢!去吃饭都不积极了是吧!”
除了金三儿敢瞪他一眼,其他几个都赶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了。
小姑娘看着这些不同面貌的人,也朝他们一一回以微笑。
直至人都走了,乔孰月才理了理衣衫,朝她走过来,作不在意的问道:“这个秋千,你喜欢吗?”
“喜欢,这跟……”小姑娘住了口,不想说这跟在家里的那个一模一样,急忙改口道:“这跟我梦里的一模一样。”
乔孰月知道她想说什么,未说出的话咽进肚子里,蹲下身子,从后面拿出一支糖葫芦,“我想,你可能喜欢。”
“给我的?”小姑娘有些受宠若惊,伸手接过,看着他的眸子,轻声道:“你不喜欢吗?”
乔孰月眼神暗了暗,道:“唱戏的总归要护好嗓子,我吃不了。”
“那我认你做师父,不也是要唱戏吗?”小姑娘笑道。
乔孰月还未说什么,金三儿就嬉笑着过来,朝小姑娘伸出手,道:“嘿!我不用唱戏,我纯打杂的!给我吃怎么样?”
“好。”小姑娘将糖葫芦给了她,金三儿笑的开心,完全没顾上一边脸黑的跟煤炭似的乔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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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手里的糖葫芦就被乔孰月一把抢走。
气的她咬着牙道:“不是!我吃你根儿糖葫芦怎么了老乔?这么小气啊!”
“不是给你的,你想吃啊?自己买去!”乔孰月道。
“你!行,你真行!”金三儿气的跺脚,从后环上了小姑娘的脖子,带着些撒娇的语气道:“你看他,连个糖葫芦都不给我,你说我这朋友交的,什么玩意儿啊!”
“啊?”小姑娘先是一愣,随后僵硬起身子不敢动弹,她可一直都以为这是个男的,今儿个听这声…怎么像个女的呢?
乔孰月忍着笑扯开她,“你快点松开,别吓到她。”又朝着小姑娘解释道:“别看她把自个儿打扮成这样,她可是个实打实的女人。”
“女人?”小姑娘一惊,而后惊喜道:“你也是个女人?”
“对啊,不像吗?是不是觉得我帅的惊天地泣鬼神……”金三儿朝她抛了个媚眼,“让人神魂颠倒!欲罢不能呢?”
小姑娘捂着嘴轻笑,乔孰月倒是开口给她泼了盆冷水,“欲罢不能没看出来,你是一个女疯子我倒是看出来了。”
“…要不我说老乔你没点眼力见儿呢你!”金三儿白了他一眼。
小姑娘哪儿体会过乔孰月的嘴毒啊,只当两人实在打趣儿,看着着实好玩。
金三儿倒是不在乎的耸了耸肩,问道:“小美人儿,你长得这么好看,你爹娘是不是也都是美人胚子啊?”
小姑娘眉头一拧,垂下眼眸,似是想起了伤心事,乔孰月拽了拽金三儿的衣袖,小声怪道:“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怎么了?”金三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全然不知道自己哪句说错了。
“我娘长得很好看,我爹…也很好看。”出乎乔孰月的意料之中了,小姑娘回答的很是流利,面上也瞧不出有什么难过。
金三儿摇了摇脑袋,一脸羡慕,道:“那这不就说的通了,小美人长得真是标志,下辈子我要是长这样就好了。”
“那你现在去投胎还来得及。”乔孰月说话十分煞风景,惹得金三儿无语的走到一边,嘟囔道:“与你相交真是我的服气。”
小姑娘也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些过了,眉头轻蹙,站起来,发现自己与他的差距确实大了,扶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尖,乔孰月此时倒是不嘴毒了,配合着微微俯身,就听见小姑娘在自己耳边小声道:“你不该这么说,过了些。”
乔孰月感受到小姑娘身上独有的清香味道,耳尖微微泛红,“我平日里也这般说过,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你是这样的人吗?”小姑娘微微挑眉,故作严肃的模样。
乔孰月只觉可爱,笑道:“不是。”
“那你不该那样对她说。”小姑娘有些站不稳,往前一晃,幸得乔孰月眼疾手快,温热的掌心贴上她的腰线,他轻叹一声,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轻挑又显得不容拒绝,还有心思打趣她,“你好瘦。”
“你不也是。”小姑娘站稳身子,笑的俏皮,侧过头去,跑向在椅子上坐着的金三儿。
后者则是嬉皮笑脸的张开手迎接……
22.第 22 章
因着小姑娘吃不惯水袖居的吃食,乔孰月只好撸起袖子自己做。
水袖居是处好地方,有乔孰月被呛得咳嗽,哑着嗓子给自己做饭,小姑娘则在一旁和金三儿有说有笑的嗑着瓜子儿打趣儿。
“哟,我们乔老板居然会烧火做饭了?稀奇稀奇。”
乔孰月一脸嫌弃,咳嗽半天,发现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的咳,只能撇了她一眼,继续拿着扇子扇火。
小姑娘蹲在一旁,身上的衣服沾上了些灰尘,乔孰月极力压下咳意,温声开口:“那边脏,这里太呛了,你去别处坐着。”
这一番对小姑娘的关心惹得金三儿又怼了他一句,“哟!这就心疼了?我在这待半天了你怎么屁都不放一个?”
“你好好说话,别给我徒弟教坏了。”乔孰月道。
金三儿一听,真是纳了闷儿了,扯着嗓子道:“怎么又成徒弟了?她不是你讨来的老婆吗?”
此话一出,惹得乔孰月和宋京墨两人都羞得不行,乔孰月倒是还好,大男人家也确实是该讨老婆的年纪,除了耳垂有些泛红外,便看不出什么来了,而宋京墨呢,一个小姑娘家,不谙世事,懵懂天真,被金三儿这话一挑明白了,还怎么好意思开口呢,低着头,半倚在金三儿肩上。
金三儿笑着调侃他,“哟,我给你老婆说害羞了。”
乔孰月则是起身将她们往外推,嘴里还温和道:“你啊,先带她出去玩会儿,这边太呛的慌了。”
“知道了知道了,回头我给你老婆拐我家去。”金三儿笑道。
小姑娘垂下眼帘,一双眸子只敢在金三儿未注意时偷偷抬起来扫他一眼,快被发现时又赶忙低下。
金三儿坐到院儿里的凳子上还在喋喋不休,“你说说他,年纪这么大了好不容易讨个老婆还这么矜持,真叫人操心。”
小姑娘小声开口,“我可不是他讨的老婆,我是他讨的徒弟。”
“这有什么区别?”金三儿笑道。
小姑娘羞得不行,把头埋得更低了些,声音闷闷,“反正我是他徒弟,不是他老婆。”
“你也是个不会捅穿窗户纸的,你们两个,真是…叫人说什么好。”
小姑娘抬起头,正色道:“明日的事明日再提,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反正今儿个我是他徒弟,是任凭谁说了什么也都不会变的。”
金三儿认同的点了点头,“说的也是,你是他徒弟,至于以后的事儿,便随了缘分了。”
小姑娘灵动的眼神儿里闪过一丝好奇,道:“那…姐姐,你可有觉得缘分快到了的人?”
“缘分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我是觉得缘分快到了,但我好像再也不会和他再见面了。”金三儿摇头道。
“为什么呢?”
金三儿紧抿双唇,眼睛微眯,试图隐藏自己内心的难过与失落,但在不经意间,沙哑的哽咽声早已出卖了她。
“因为我只知道他名字里的一个字,玉,其他旁的一概不知,再说了,我们是在上海滩相识的,不是在北平,也没个传信的地方,不出意外的话,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小姑娘抬眸,目光在正捂着嘴咳嗽的乔孰月身上停顿片刻,轻声道:“玉字,你们加起来就是金玉良缘哎,姐姐,你上海去找过他吗?”
“我去找过,我本来打算在上海一直待着的,可是因为听人说到了他的故居是北平,所以……我来了北平。”金三儿微微抬眸,一股难以言语的苦涩涌上心头,她的眸色变得暗淡,神色恍惚间带上一抹自嘲的微笑。
突然,她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感受着北平的气息,轻轻重复了一句,“我是因为他,才来到北平的。”
“有缘自会相见,若是没有缘分…”小姑娘不自觉的看着乔孰月的背影,喃喃道:“我们也强求不得。”
金三儿像是忽然转变了一个人一样,先前悲伤的情绪像是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唇角的笑意渐深,道:“说的有道理,为了感谢你听我说完,本少爷决定带你去吃顿好的!”
“啊?我们不吃…做的饭了吗?”一时没想到该如何称呼他,小姑娘只能磕磕巴巴的说了一句。
“他做的能好吃?”金三儿摇了摇头,“就他?搁戏台子上唱戏是把好手儿,可这烧火做饭…能好吃就见鬼了。”
说着,抓起小姑娘的手来就要往外带。
“走吧,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姑娘是偷溜出来的,说不定这时候外面还有等着找自己的,哪儿还敢去外面抛头露面啊。
刚要拒绝时,乔孰月注意到了,急急忙忙地跑出来拉人,“干嘛去?你要出去别带上我的小狸猫!”
“不是,我带妹妹出去吃个饭怎么着你了?”金三儿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乔孰月将人拉到身后,道:“不怎么着我,我这儿都快做好了,你就要带着她出去,回来饭凉了,你喝西北风我不管,别带上小狸猫。”
“嘿!你大爷的,你做的饭能吃是吧?”金三儿不服气了,撸起袖子,就朝他一顿骂,“你一个唱戏的人儿就好好唱戏,实在不行你拿点钱去外面买点儿回来也好啊,我还不了解你了,就你这脾气性子,什么时候烧过火做过饭啊,就你这样,做饭我都觉得锅没让你烧了就不错了,还下嘴儿尝,可别这会儿刚吃了你的饭,一会儿就捂着肚子要找大夫了。”
乔孰月被这连环炮说的先是一愣,而后居然很认同的点了点头,“有道理!你去找芷裳拿钱,去外面买点儿。”
“不是!你叫我跑腿儿啊?老乔。”金三儿皱着眉头,站在他身旁往下看去,“你自己看看你腿长还是我腿长,你让我跑腿儿?”
金三儿那腿不能说是短,只能说是矮了,连带着腿长都不明显了,她身子比例还是不错的,腿也算正常,但是和乔孰月相比……个子上就差了一大截,这叫人怎么追上啊。
正在两人尴尬之际,小姑娘弱弱举手,小声道:“我觉得姐姐说的有道理。”
“那就我去。”乔孰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胡乱擦了把脸就出去了,还不忘叮嘱道:“记得看火。”
“嗯。”两人连忙点头。
可是等到乔孰月回来,发现竟然着火了,两个人正在手忙脚乱地灭火,一个拿勺子泼水,一个拿扇子在扇……
看着他出门之前的小白团子变成了小黑团子,手里的食盒都有些拿不稳,险些掉在地上,幸好旁边有个桌子,放在上面后,就头疼的一手将正在扇风的小黑团子拽出来,一手拽着拿食勺泼水的金三儿。
等到自己辛苦接水把火扑灭了,就朝着两个灰头土脸的小人儿道,“你们两个…谁想出这么做的?”
“我……”小姑娘弱弱举手。
“哎呀!妹妹你别怕好不好,不是你做的不要替姐姐我背黑锅!”扭头又对乔孰月道:“是我想的!”
“你想的你很骄傲啊?”乔孰月拍了下她的脑袋。
金三儿则斯哈一声,吃痛的捂着脑袋埋进小姑娘怀里,还不忘顶嘴道:“怎么了!我不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儿吗?”
乔孰月撇了她一眼,“那您好歹得知道什么会让火变得更大吧?金大少爷!”
“我们,确实不知道啊……”小姑娘小声喃喃道。
“嘿!我说她没说你是吧?”乔孰月怕自己语气过重,努力压着脾气,道:“你看看你这白净的衣服叫这都弄成什么样了!见到火烧的大了就离得远远儿的,知道了吗?”
“知道了……”小姑娘委委屈屈地点了点脑袋。
金三儿猛的抬头,一双大眼睛紧紧的看着乔孰月,不满道:“不是,我的命就不是命了?”
“也顺带着说你,火大了就离得远点,不会跑去找人啊?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乔孰月道。
金三儿挠了挠后脑勺,“那当然是吃饭喝水睡觉了。不然你说我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乔孰月无语了,半晌,才道:“你的书都读到哪去了?”
“读到肚子里去了,就着饭菜都吃了,你满意了?”金三儿撇着嘴,被烟灰熏黑的脸上还抹了两下眼角,看起来格外滑稽。
乔孰月偏过头去,看着小姑娘鼻尖和额头上的烟灰,嘴角不自觉的扬起,道:“我去买了好吃的,你们最好收拾干净再吃,这模样若是叫人看去,那可真是好笑了。”
小姑娘皱了皱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乔孰月,小声应了句,“知道了。”
小姑娘对水袖居不太熟悉,是让芷裳带着自个儿和金三儿去洗漱的,换上橙蓝色的衣衫,才发觉自己似乎已经好久没有穿过这般颜色的衣裳了。
推开门去了隔壁屋里,就见金三儿也换了一身,只是这藏蓝色的衣裙配上这短发,叫人看着有些不适应,连乔孰月也皱起了眉头,唯独金三儿咧着嘴大笑,“我就说我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嘛!帅的惊天地泣鬼神!我简直就是当代俏郎君!”
小姑娘慢慢入座,看着金三儿梳着三七分的短发,不由得想起了在上海见过的街边那些拿着花,还和穿着裙子的女孩紧紧相拥的帅气男人,道:“姐姐,你这短发倒是干净利落的很。”
“那是当然啊,要不我也给你剪一个?”金三儿笑道。
没等小姑娘开口拒绝,乔孰月就先替她婉拒了,“你这头发还是你自己顺眼,若是要小狸猫剪成这样,我干脆吊死在房梁上得了。”
金三儿不乐意了,大声道:“不是,你什么意思?我这头发多帅气啊!”
“好看是好看,但你要不要看看你换了一身什么衣服?”乔孰月提醒道。
金三儿蹙着眉头,站起身转了一圈,裙摆随着转动,确实挺好看的,只是与她的短发不相配而已。
想起自己的三七分发型,才自我怀疑道:“我…穿错衣裳了,只可惜我出来就带了一身,就我身上穿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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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衣裳。”
“好在就是被熏得脏了,洗洗还能穿。”乔孰月补充道。
随后从桌子下面伸手,放在宋京墨面前,摊开掌心,一根系着铃铛的红绳就这么呈现在她眼前。
“这是……?”
“系在脚踝上的,我想你可能会喜欢,便买来了。”乔孰月放在她手上,不好意思道。
小姑娘仔细看着,像看什么宝贝似的,“好看,还有铃铛,这样我走路也会有铃铛声响起来了!”
“嗯,你喜欢就好。”乔孰月不自在的挠了挠头,又将饭菜往她那边推了推,“这些都是北平有名的,你尝尝哪个好吃,我赶明儿个再买。”
“谢谢。”小姑娘将面前的菜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细细的品尝,是汇宾楼里的菜,他们家厨子炒菜像是放了什么秘密配方一样,怪不成这北平城里没有一家能比得上那里红火呢。
“这菜看着倒是不错,老乔你还是有点儿东西的!”金三儿也饿的不行了,夹起一块肉就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了下去,软烂鲜香,叫她忍不住开口称赞道:“这是哪家的菜啊,好吃!”
“汇宾楼的,他们家的菜是不赖。”乔孰月道,转而看向宋京墨,像是在等她的评价。
“是好吃。”小姑娘笑道,“在北平就是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金三儿摇了摇头,道:“那你得说在水袖居就是好了,乔班主儿可舍得天天给你买汇宾楼的吃食。”
“是,得谢谢乔…”
小姑娘想叫班主儿又说不出来,想叫哥哥又觉得怪怪的,干脆遂了他的意,甜甜的叫了一声,“师父!”
“哟呵!小丫头舍得开口叫师父了!我这可算见证了啊!见证你师徒俩!”金三儿一副激动地模样,拿起茶杯道:“这我可得喝一杯。”
下一秒就被乔孰月无情的怼了一句,“都没买酒,你喝水吧你。”
“不是,这气氛到了不行吗?你真是煞风景,要是小丫头不是叫的你师父,我早给你踹出去了!”金三儿蹙眉道。
小姑娘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了,捂着肚子笑个不停,还不忘调侃道:“我这样看着,你们两个倒是相配呢。”
金三儿一听,赶忙朝身后吐口水,“呸呸呸!谁和他相配了,我心里只有我的玉哥哥,他还是留给妹妹你吧。若是说相配,你们两个才最相配呢。”
“你这话勉强算中听的,不说了不说了,好好吃饭吧。”乔孰月指着桌上中间的那道菜,又道:“这是汇宾楼的招牌,尝尝好不好吃。”
看着那一盘卖相不错的鱼,金三儿等不及就夹起一块尝尝,反观宋京墨呢,迟迟不肯下筷,还用手指蹭了蹭鼻尖,看出来她的不自然,乔孰月小声道:“怎么?不喜欢吗?”
小姑娘淡淡一笑,“我不吃鱼。”
乔孰月刚想问为什么,猴子就推开门,大叫着进来了,“班主儿!班主儿!不好了班主儿!”
乔孰月被他吵的脑仁疼,捂着耳朵,生无可恋道:“怎么了?”
猴子喘了口气,娓娓道来,“江家老爷子江北海又他娘的作妖,叫人在城外五里处搭了个戏台子,叫你过两日跟他儿子江与君去比试!”
乔孰月连眼都没抬,似是早已习惯了,神色平静道:“他叫人搭了个什么样的戏台子?”
“就是…就是……”猴子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说出来,好在金三儿去给他拿了一张纸,叫他能画在纸上,猴子虽然画的不咋地,但隐约能看出来什么什么东西,一柱圆台子,四周围上了柴火一类的东西,猴子指着这幅画上的那个圆台子道:“这圆的台子还没鼓大呢!”
金三儿吃惊的长大了嘴巴,道:“还没鼓大,那这四周围着柴火棍儿是要干嘛?”
“说是要拿火烧……”猴子道。
金三儿怒气值蹭蹭往上涨,骂道:“不是!这江北海这死老头子怎么不把他儿子放里面烧死啊?”
“别骂了,这戏台子他叫人搭了两个,有江与君的份儿,再说了,他江北海好歹是班主儿的师叔不是……”猴子弱弱地说了一句。
金三儿怒气上头,那还管这些,抄起一旁的棍子就要往外去,“狗屁师叔!老乔,你等着我去骂死这个老东西!”
一直没说话的乔孰月冷冷开口,“他要烧,就烧呗。”
“烧的是你!”金三儿恨铁不成钢。
“那你也不能就这么去给我讨个说法吧,你穿这身衣裳,还不得叫人笑,再说了,可别走漏了风声让你家老爷子知道了你在北平。”乔孰月道。
金三儿撂下棍子,长深呼吸一口气,坐了回去,愤愤不平道:“那你说怎么办?看着他的奸计得逞,真的把你烧死?”
小姑娘开口了,“或许我们可以试着……”
话刚说一半儿,就发现乔孰月,金三儿和猴子,三人齐刷刷的看向自己,顿时有些紧张,声音越来越低,“我们可以……”
23.第 23 章
不多时,江家门口就多了五个扮着花脸的人儿站在门前叫着江北海的名字。
本是打算四个人来的,可是猴子这个嘴快的叫上了芷裳,有因金三儿和宋京墨的身份不能告知旁人,也不能抛头露面,干脆就扮上了这幅模样。
金三儿涂成了个红脸,芷裳涂成了个蓝脸,猴子像扮齐天大圣孙悟空似的,涂了个黄脸,乔孰月涂成了个黑脸,而宋京墨呢,一向喜欢浅色的她涂了个白脸。
几人站在江府门前,不知道还以为是从哪里来的跑到北平来卖艺的,抹上个花脸就要撂挑子搁这地方唱戏了。
江府门前,人越聚越多,小姑娘用清脆的声音数着。
“一……”
“二……”
“三!”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五人站的整齐,齐刷刷的望着门前喊着,“江家俩父子不当人,偏行坏事惹人唾弃!江北海!江与君!你有本事出来打我啊!”
说罢,门边站着的小厮就赶紧进去通风报信儿了,率先出来的是江与君,穿着黑色的袍子拿着根儿棍子就跑出来,若不是嘴里还叫唤着:“哪来的兔崽子?你还敢我我爹的大名儿?别跑!”
宋京墨对他的印象可就变成了纨绔少爷了。
“不跑是傻子!”
小姑娘和金三儿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同时说道,随后便扯着乔孰月脚底抹油一般,溜地飞快!
幸得百姓让出了一条路,猴子在后边拽着芷裳的手,笑的开心,唯有金三儿眼底有些落寞,叫人心疼,可腿上丝毫不慌,跑的比四个人都快,冲在最前边儿,江与君在最后边儿提溜着棍子死命的追……
五人笑的开怀,有时用宋京墨那孩童般思想去思考,反而还能找些乐趣……
待到跑到汇宾楼门口,金三儿扶着腰蹲下,往后看去,小姑娘牵着乔孰月的手朝她飞奔而来,猴子和芷裳在后面,手牵着手,尽管芷裳面上不显,可嘴角上扬的弧度,还能看出她是愿意的。
而江与君呢,跑到一半儿干脆就把那根儿棍子扔了,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小姑娘回头撇了一眼,见他紧追不舍,还想再跑一段,却被乔孰月用力一拽,跌进他铿锵有力的怀抱中。
两人的心跳在此时几乎同频共振,温热的气息叫人不自觉地微微张开嘴唇,还是小姑娘先害羞的侧过脸,道:“怎么不跑了,他都追过来了。”
“他……”乔孰月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抿了抿唇,有些干,还得是金三儿开口解释着:“江与君和我们没仇,就是他那个老糊涂的爹看不惯我们。”
“对…对……”江与君喘着粗气,蹲到墙角,附和着。
猴子没放开手,反倒是芷裳松开手,推了下他,小声抱怨,“手心儿都出汗了!”
“对不住…那这擂台…咱们怎么应付啊?”猴子扶着墙,挠了挠头。
江与君往下顺了顺气,不好意思道:“我爹让咱俩唱白蛇传,可我那心思…你们也是知道的。”
金三儿挑了挑眉,一脸怪笑,“知道,话说,你跟你那女朋友怎么样了?”
“她不愿跟我来北平,她家人不让。”江与君说的轻松,可眼底的光逐渐黯淡下去。
金三儿摇了摇头,啧啧两声,道:“你找个那么远的干嘛啊?干嘛不找个近点儿的?死心眼儿。”
“她不愿过来,你就入赘去呗。”猴子打趣儿道。
“我也想,可她爹瞧不上我……”江与君深吸一口气,勾起唇角自嘲的笑道:“就因为我是一个唱戏的。”
乔孰月撇过头去,道:“你家那老爷子不知道吧?”
“不知道,我爹要是知道了,一准儿给我定个别家的亲事儿。”江与君抬起头来,又恢复了那副纨绔劲儿,道,“咱几个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我爹吧,要咱俩打擂台也不是什么好事。”
“要不你扮青蛇?”乔孰月率先甩锅道。
此话一出,江与君可急了,道:“我这跟我女朋友都快黄了,她爹都给她挑上夫婿了,我还扮青蛇?我是怕我自个儿绿的不够快吗?”
“说的有道理。”金三儿认同的点了点脑袋,转而将视线移到乔孰月身上,“老乔,要不…你扮青蛇?”
“他怕绿我不怕绿啊?”
乔孰月着急的摆手,“我要演白的,你看我今儿这一身儿白衣裳,跟白蛇多配啊,他江与君穿这一身黑没让他演鬼就不错了。”
“不是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找茬儿啊?我穿一身黑惹你了?我们家小意可就得意我穿黑衣裳,不像你,二十六了还一个孤家寡人。”
江与君说的也有道理,可这两个大男人现在就跟小孩儿吵架似的,金三儿都不知道该帮哪个。
一时无言,小姑娘倒是忍俊不禁的拱火道:“要不……你俩打一架?”
霎时,五个人同时将视线投过去,小姑娘立马低下脑袋不敢再说了。
“嘶……其实我觉得小丫头的话有点道理,要不你俩打一架呢?”金三儿撑着脸道。
“我疯了我跟他打?他可是学过生的!我就一唱旦的我跟他打……”江与君扫了乔孰月一眼,便立刻抖了抖肩,又补充了一句,“除非我是找死。”
金三儿眉头微皱,道:“那不然你俩谁唱青蛇谁唱白蛇?”
“要不都唱白蛇?”猴子道。
下一秒就被芷裳拍了下脑袋,捂着头蹲下了,显然,他出了一个馊主意。
小姑娘听得一愣一愣的,也认真的出起主意来,“改个别的不行吗?既是打擂台比试,就不该唱两个不同的,角儿出彩是真的,可我觉得这白蛇本身就比青蛇更吸人眼球,若是你们在商量时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可就叫人看热闹了。”
“让他们看吧,我唱戏本就没那个天赋,这梨园行儿里最有天赋的,现在个个儿都是什么身份啊,我啊,还是最想和我的小意在一起。”江与君道。
小姑娘抬眼仔细端详着,这江与君生的不错,是个好看的,眉眼柔和,微翘的鼻梁骨与这样的眉眼竟也融洽,更显俊俏,他的眼睫毛很长,长的像是连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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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线一般,显得人有些娇了,这模样去学旦角儿定是极好的,难不成是嗓子不好?亦或是身段?
宋京墨抱着一肚子的疑惑开了口:“你说你没天赋,可你这模样儿学旦,肯定是极好看的啊。”
江与君顺着声音源头望去,小姑娘涂了一脸的白,叫人除了五官之外都看不清,他以为小姑娘不懂行,轻声道:“不是长得好看的都能唱好戏。”
“你的意思是你唱的不好吗?”乔孰月问道。
江与君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是吧,除了小意,没人会觉得我唱的完美无缺。”
“你啊,就因为他们说几句就开始瞧不起自个儿了?”金三儿摇了摇头,“小意…是你女朋友吗?”
江与君轻“嗯”一声,不自觉看向手上系的红绳子,想到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姑娘,眼底又重新有了光亮,道:“她很好看,是最好的姑娘。”
“所以你就这么认定她了?”金三儿挑起眉头,似是不信。
“嗯,我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见江与君答得认真,金三儿低下头也没再说什么,乔孰月倒是控制不住的去观察小姑娘的表情,发现她撇着小嘴,似是还有些疑惑。
将手小心翼翼的搭在她肩上,道:“怎么了?”
小姑娘一时愣神儿,并未察觉不对,眼睫毛微微颤动,似是感慨,轻声细语道:“这样的感情,真好。”
乔孰月的眸色深了些,似是没想到小姑娘会这样说,搭在她肩上的手轻轻滑下去,努力扯了扯嘴角,道:“我也很羡慕。”
小姑娘回眸,一双墨色眸子浮现出乔孰月的模样,两人相视,小姑娘率先开口,“师父,我想学戏。”
乔孰月眉头微不可察的皱起,刚想说要不要在一起的话哽在喉咙里,憋了半晌儿,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教你。”
江与君看着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适时开口道:“乔孰月,这是你讨的老婆还是徒弟?”
“徒弟!”小姑娘打断他,直率的表示道。
乔孰月眼神只是有些受伤,也没在说什么,猴子和芷裳倒是偷偷地嘀嘀咕咕半天,金三儿看他俩离得那么近,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悄悄走到芷裳身后,从后抱住了她,吓得正聚精会神讲着的芷裳大叫一声,往后踹了一脚。
恰巧这一脚踢在了金三儿的膝盖上了,她赶忙睁大眼睛,松开手,抬起腿捂着膝盖蹦跶,嘴里还不停叫唤道:“呜呼!疼死了!疼死了疼死了!”
芷裳回过头来才知道自己刚才给谁踢了,不好意思的拽平了衣角,走到她身旁,小声道:“真对不住啊,金少爷……”
江与君不跟猴子似的捂着嘴巴偷笑,他大大咧咧的笑出了声,还道:“没什么对不住的,她搞偷袭那可不是活该挨这一脚嘛。”
可说完这句话的后果就是被金三儿提着菜刀满北平城追,别问菜刀哪来的,咱也不知道金三儿这个人是怎么进的汇宾楼后厨提着刀出来的,关键是还没一个人儿敢拦着……
24.第 24 章
许是追累了,坐下来到小摊子前讨了一口水喝,就看到宋翳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金三儿一张大红脸,跟关公似的,虽说手里提的不是大刀,是个菜刀吧,可也是杀气腾腾,惹得人不敢抬头看她。
宋翳看着这张扬的坐姿,不免感到有些熟悉,莫名想起了那个提溜着斧子追的自己又是爬墙爬树又是躲草里的死疯子。
嘴角难免有些不正常的抽搐,但是自个儿今儿个身边没人,腿还得靠拐杖,可惹不了事儿,于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从她面前走过,刚抬脚迈出她的视线范围,就被后面一道声音吓得一动不敢动。
“站住。”金三儿道,她看着这拄着拐杖的男人也有些眼熟,像是在那里见过,再加上她本就张扬跋扈的性子,那还会要等到自己想起来啊,赶忙张口将人叫住。
咽下水去,便提着刀慢慢的走过去。
听着声音越来越近,宋翳心里难免的发慌,尽管手里的拐杖都快拄不稳了,可面上还是故作镇定,道:“你叫住我有什么事吗?”
“你……转过头来行不行?”
金三儿有些无语,自己既然把他叫住了,自然是要看看这人自己是不是从那里见过,没想到是个不长脑子的,连转过头来都还要自己说一遍。
宋翳抿了抿唇,努力压着嗓子道:“你不说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腿就要往前迈步。
金三儿除了自己想打趣儿别人时,哪是个喜欢说废话的人,二话不说就越过他,站在他面前,短发红脸,提溜着一个菜刀,站姿还如此张扬随意,这搁谁看了不心慌啊,宋翳摇了摇脑袋,低下头,别开视线道:“我可不认识你。”
“你……”
金三儿觉得眼前人甚是眼熟,挠了挠头,忽的想起了在水袖居说要回家叫人的宋大少爷,眉头一挑,缓缓道:“宋少爷?”
“……”宋翳咽了咽口水,缓缓神,抬起头,又换上了那副桀骜不驯的笑容,“是本少爷,你有什么事儿吗?”
“你好像忘了什么事。”金三儿轻笑道。
她这脸抹的红刺啦的,着实吓人,拎着个菜刀像是下一秒就要架到人脖子上,这句话说的像是来寻仇的,叫宋翳不免打了个冷颤,缩了缩脖子。
瑟缩道:“你是来寻仇的?”
“寻仇?”这话问的金三儿一头雾水,想当初要找人的不是他宋少爷吗,这会儿她怎么变成来找他寻仇的了?自个儿和他有仇吗?
宋翳见她低头不语,底气瞬间足了,道:“你倒是说话啊,这还能走神儿?”
“不是我寻仇。”金三儿解释道,“是你。”
宋翳暗自捏了捏指尖,道:“我家有一堆呢,我不雇人。”
“这是雇不雇人的事儿吗?”金三儿气的白了他一眼。
“不是雇人的事儿你叫住我干嘛呀?”宋翳似是怕什么,赶忙拽了拽衣服,抱紧自己,磕磕巴巴道:“我可是宋家大少爷,你,你别乱来啊。”
“谁要乱来了?你不会以为我有什么癖好吧?咦……”
光是想想,金三儿就要起鸡皮疙瘩了,她没想到这宋少爷也想些不正经的。
她挑了挑眉,眼珠子一转,一双眼睛在此时显得格外明亮,“你家妹妹是不是丢了?”
“是,你怎么知道?”宋翳感觉她没有恶意,索性也不做防范姿态了,小声在她耳边道:“你是不是从哪看到了?”
金三儿用胳膊肘怼了他两下,笑道:“我就问问你有没有赏钱。”
“赏钱?那自然是有啊,可你也得告诉我,我妹妹的下落不是,不然我这赏钱,你还有什么本事能拿?”
金三儿认同的点了点头,转而嬉笑道:“这倒也是,宋少爷,我们不妨做个买卖?”
“什么买卖?”宋翳道。
“我家老板是个戏迷,还是水袖居乔老板的戏迷,北边那块儿街上都传开了,说江北海要让自己那宝贝儿子和乔老板打擂台比试,您要是能在那天给乔老板撑个腰,那您妹妹的事儿……”金三儿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宋翳轻笑一声,既然金三儿说的通透,那自个儿也就没什么不懂的了,道:“你要我办的是个简单的事儿,可我也得知道你有没有本事吧,不然这亏本儿的买卖,你还是找别人吧。”
“嗨!别介!我可是打听过您家的背景的,我们老板要是没那本事,事情办毁了,也斗不过您啊,您说是吧?”金三儿这马屁算是拍对了,自以为能在这北平城里呼风唤雨的宋家大少爷,自是想也不想的就上了当,道了一声好。
等到乔孰月他们跑到这边儿找到金三儿后,就看着她手里拿着两串儿冰糖葫芦,正坐在长凳子上,往嘴里放呢,尽管桌上还放着把菜刀。
“你是把江与君吓跑了还是剁了?”乔孰月问道。
“你说呢,我要是把他剁了我还能在这好好的坐着?”金三儿侧头,朝着小姑娘招手,“妹妹,过来,这糖葫芦给你。”
小姑娘自是不好推辞,走过去接过。
金三儿有些骄傲的擦了擦鼻子,道:“对了,老乔,我今儿个可给你办了件大事!”
“什么大事?”乔孰月微微蹙眉,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金三儿也不故作高深,说的痛快,“就是你和江与君打擂台,咱稳赢他。”
“你这是买通谁了?”
乔孰月搞不懂了,看着小姑娘习惯性的咬外面那一层糖衣,唇角轻轻上扬。
“你哥。”金三儿道。
“啊?”乔孰月打了个哈欠,似是没听清,又道:“谁哥?”
“你哥。”金三儿摇了摇头,抬起脑袋用下巴指了指小姑娘,“啊不对,是她哥。”
“宋翳!你怎么买通他了?”乔孰月有些震惊,猴子也不明白,挠了挠后脑勺,疑惑道:“你这是多有钱啊?怎么不分我点儿?”
“不算买通吧?”金三儿沉思一会儿,才道:“我就是跟他做了个交易而已。”
“你,交易?”猴子不信,捂着嘴笑出了声。
金三儿皱起眉头,道:“对啊,交易,我答应告诉他,他妹妹的下落。”
小姑娘眼眸一怔,乔孰月则是比她反应更大了些,“你这是把……”
宋京墨这三个字哽在咽喉中说不出来,只只这两个字也说不出来,至于小狸猫,小姑娘没主动告诉他,自个儿是宋京墨,宋家大小姐,他也不好拆穿,只能暗暗攥拳,道:“你莽撞了。”
“老乔,我可不打没准备的仗,既然我说了我会给他宋小姐的下落,可是我也没说什么时候给啊,他能不能找的到我都另说呢。”金三儿挑眉道。
乔孰月点了点头,“也是,不过你还是小心为上,北平宋家为什么出名,靠的就是宋盛丞司令和宋文,一个从商一个从政,那个不长眼的敢惹呢,再说,谁能惹得起呢。”
金三儿越听越感觉不对,道:“老乔你是不是拐着弯儿骂我呢?”
“没有啊。”乔孰月答得干脆顺口,面上也甚是严肃,没有一丝笑意。
“没有?那我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头呢?”
乔孰月偷偷撇过脸去,捂着嘴巴偷笑,沉声道:“你今儿是不是拿着菜刀追人追傻了?”
“没有吧……”金三儿话未说完,街上就突然闯来一匹马,朝她直直撞来,小姑娘也正好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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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身后,见这匹马发疯似的冲过来,神色一怔,而后立马往前一跳,往前冲了两步,三两下就拽住了这匹脱缰的马的绳子,翻身上马,驾着它往城外去了。
金三儿被这操作惊的瞪大了眼睛,见人骑马离去了十几米后,才招手道:“我去,帅死了!妹妹!等等我!”
之后,也不忘拿起菜刀往前跑去,在外人的眼里就是一个抹着白脸的姑娘骑着一匹红棕马,橙蓝色的衣衫随风翻动,肆意潇洒,后面还跟着一个涂着红脸的家伙,虽说涂的像关公似的,可这手里拿着菜刀,在后面死命的追,看起来还怪吓人的。
再后面,跟着黑脸,蓝脸,黄脸,看起来又滑稽又好笑。
“得嘞!咱北平城的趣事儿又多一件。”卖馄饨的老板对着一旁卖包子的老板道。
卖包子的老板也不急着蒸包子,倚在门边笑道:“这事儿真是难得一见嘿!红脸的这小子拿着菜刀追姑娘,不走寻常路嘿!”
要是乔孰月听到这话不知道会和这两个老板争论个几时,可这时候他是真没心思去停留,小姑娘驾着匹疯马就往城外骑,这叫人怎么放心得下呢。
这时候他可真是恨不得长双翅膀飞过去将人抱下来。
离追着小姑娘最近的金三儿倒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精力,跑起来都不带喘的,边跑边喊道:“好妹妹!往后拽的紧点儿!等我!”
小姑娘跟着二舅舅宋文读的是私塾,学的是四书五经,而她小时候跟着大舅舅宋盛丞学的则是在驾在马背上,飞奔疾驰,整个人如同自由的风,感受着耳边传来的风啸声,感受着在马背上自由奔腾的感觉。
可是这发了疯的马跟温顺可以骑的马是不同的,再说了,她已经好几年没在马背上骑过了,如今心里也没个底儿,听到身后金三儿的呼唤,如实照做后,细嫩的小手心被这粗糙的绳子勒的红了一道,惹得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尽管如此,尽管指尖的伤也还没好,眼下的处境也让她无暇顾及手上的疼痛,死死的往后拽紧绳子不肯松手。
这还没出北平城,那匹马见前面有颗树,就直直的朝前跑去,似是要撞上,金三儿霎时瞳孔一震,脚上的速度不免加快了些。
小姑娘的心底也慌得不行,正在这快要撞上去的紧要关头,身后传来一声叫人安心的声音,“好妹妹!往左边跳!”
小姑娘照做,以马背做支撑点,身子往左一偏,就怎么掉了下去,正好砸到了金三儿身上。
小姑娘赶忙起身,看着金三儿闭着眼睛,心顿时提了起来,伸手想碰又不敢碰她,紧张道:“没事儿吧?”
“没事。”金三儿突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没心没肺的笑道。
小姑娘可不信她的说辞,前看看后看看,还不忘问道:“我砸到你身上哪里了?”
“没事啊。”金三儿拽住她的胳膊,示意她安心。
小姑娘撇嘴道:“你可别骗我,我就这么砸你身上,怎么着都得砸个内伤出来……”
说着,眼眶还湿润了。
金三儿见这架势,赶忙将人搂在怀里,温声安慰道:“哎,别哭,真没事儿,我的好妹妹,抱一下。”
“你别骗我……”
小姑娘抽抽搭搭的抹眼泪。
“不骗你,我的好妹妹,你长得可好看了,你再哭那可就不好看了啊。”
小姑娘轻轻敲了敲她的胳膊,道:“你为什么要舍身救我呢?”
金三儿轻咳一声,伸手将小姑娘的发丝别到耳后,哑着嗓子道:“那匹马是冲我来的,我还要问你呢,为什么要舍身救我?”
小姑娘不自觉的低下头,也许是一时没想好,也许是自己也不知道……
25.第 25 章
待到乔孰月和猴子等三人赶过来时,就看到小姑娘和金三儿都坐在地上,两人紧紧抱着。
这画面看得乔孰月心里有些不得劲儿,说不上哪儿不对,但这画面……
金三儿梳着三七分背头,涂着红脸,看起来既不像个男的也不像个女的。
抱着自家小…小徒弟,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叫人看着就是说不上来的不得劲儿。
还得是芷裳先开了口,“别抱了,你们伤到哪儿了?”
“没什么事儿。”金三儿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将人安抚好,“没伤到,就是硌了下肚子,有点疼。”
“不硌得慌才怪呢,看她瘦的,浑身没个二两肉。”乔孰月道。
“没有。”小姑娘委屈的低下脑袋。
金三儿起身,顺便将人拽起来,道:“好了好了,别说了,我的好妹妹可是挡在我面前翻身上马的,你们三个倒是在后面跑的慢的跟乌龟似的。”
猴子急忙摆手,“这可不能赖我,班主儿还摔了一跤呢。”
“摔了?”小姑娘的心咯噔一下,往乔孰月那边看去,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衣裳,正色道:“没事儿,就是一时心急。”
金三儿拍拍衣角,道:“没摔伤吧?擂台我可都给你找好捧着你的主儿了,你可不能输给江家。”
“没有。”乔孰月淡淡道,可视线还是不经意的往小姑娘身上看去,橙蓝色的衣裳沾染了些尘土,小姑娘也因为这么一个事儿,额间的发丝都变得凌乱,白净的小手上微微泛红,叫人看着,可怜的嘞。
“既然都没事,那我们就回去吧。”乔孰月道。
“行,走了。”
金三儿和小姑娘互相搀扶着,走在最前面,丝毫没注意到后面的乔孰月,走路一瘸一拐的。
猴子说对了,乔孰月是摔了一跤,还恰巧摔在那打铁的李铁匠摊子前了,膝盖和小腿都磕在了那锄头上,那时疼的他没忍住闷哼一声,爬在地上扶着柱子站起身,见小姑娘离得远了,便也顾不得疼,朝着小姑娘的方向跑去。
猴子和芷裳本想着让自家班主儿在这等着,可等自个儿跑上前,自家班主儿早就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朝着远处跑了。
走着走着,金三儿突感肚子疼,捂着肚子就叫道:“不行不行,我得去趟医馆,猴子!芷裳!过来扶我一把!”
“啊?行。”芷裳拽着猴子走过去,将人架起来,正要抬脚之际,猴子就将人往他那边拽,整的芷裳的身子也不由得往他那边斜,“不是你干嘛啊?”
“不是去医馆吗?”猴子停住脚,挠了挠头。
芷裳扯了扯嘴角,道:“是啊,但不是你那边,是我这边。”
“哦。”猴子不跟她争论,一个蓝脸和一个黄脸就这么架着一个红脸儿跑了。
只剩下小姑娘和乔孰月在原地不动,乔孰月慢慢走到她身边,道:“我们回去吧,这脸上的东西不卸下来可不好受。”
“好。”小姑娘伸出手,像是要他牵上的意思。
往日里都是大胆的乔孰月这次见小姑娘主动,倒是露了怯,神色紧张道:“我们,并肩而行就好。”
“好,师父。”小姑娘轻飘飘的一句,向旁边看他时,眸中似是有些不解。
而后,两人并肩而行,背影看起来十分登对,叫人羡慕,可要是看前面,一张白脸一张黑脸,像是黑白无常……
就这么着,两人走到了水袖居门口,在门前磨磨蹭蹭的,都让对方先进去。
乔孰月因为今儿个没能及时出现在小姑娘身边保护,心里正自责着,再加上腿上的疼痛也着实忍不住了,只能让小姑娘先进去,自己还能随便找个由头在外头缓一会儿。
可宋京墨着一路上走回来只能偷偷看到乔孰月额头上冒出细微的汗珠,心里正想着他是不是磕伤了哪里,故意在自己面前忍着痛。
故而,才叫他先进去缓缓。
“师父你先进。”
“你先进吧。”乔孰月扯着嘴角,努力扯出一个笑来。
“那……”小姑娘环上他的胳膊,轻声道:“我扶着师父进去。”
乔孰月被她的主动挑拨了心弦,点了点头,道:“好。”
*
宋翳回了宋府就又跪在书房前,因着答应了郑婉君要替她弟弟求情,所以跪在书房外,祈求舅舅能心疼自己,从而放了郑婉君的弟弟。
可宋文因小姑娘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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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气头上呢,哪会理会这些事儿,叫人将他拽回房里数次后还是跪在外面,这叫人还怎么管。
捂着脑袋头疼的不行,自家外甥女下落不明,自家外甥为了个女人这么难为自己,宋文此时暴戾的心情更加烦躁,看着桌子上摆放着的钢笔,眉头一挑,拿到手里,转了几圈。
冷声朝着门旁的丫鬟问道:“那小兔崽子还跪在外面?”
“是,二爷。”那丫鬟语气淡淡,面上也毫无波澜,人如其名,淡怜,这也正是宋文重用她的原因,她本是在宋京墨跟前儿伺候的,可是宋京墨离家出走,她便没了正事儿,加上她性子冷淡,十分对宋文用人的喜好,宋文干脆就将人安排到了自己身边,日日替自己看好宋翳这小兔崽子。
“叫人把大少爷架走,那小兔崽子要是还不走,就跟他说,他不走就等着我把郑婉君的脑袋割下来扔到他面前。”
“是,二爷。”丫鬟领了吩咐,就出去叫人,没一会儿,宋翳就自己站起身子,看了一眼书房后,摇着脑袋走了。
丫鬟回来后,给宋文沏了一壶茶,贴近男人耳边道:“二爷,顾彦霖醒了,如何处理。”
“叫他出去找小姐,三天找不到,就叫他提头来见。”宋文冷笑道。
那丫鬟点了点头,还不忘吹捧道:“是,二爷真是好主意。”
宋翳冷冷的撇了她一眼,道:“别过了,我会忍不住想拿你的脑袋养鱼。”
“是。”淡怜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只会接受命令的态度。
宋文倒是见怪不怪了,毕竟他这种从随处砍头的北平打拼到现在的人,骨子里就是狠厉的,曾经午夜梦回,他也确实会想起那些不如蝼蚁的日子,可自从他手里有了钱,有了权之后,他也变成了那种视人命如蝼蚁般的人,身边多了数不清的想要攀附自己的人。
可他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对于让自己感到烦躁,阻拦自己的,他都会露出凶狠的一面,将人的肉一片片割下,亦或是让他们自相残杀……
这般想着,眉眼间阴鸷更甚,抿了抿唇,才往后一仰,闭上眼睛,脑海里逐渐浮现出只只儿乖巧的笑脸,本冷着的脸色也只有在这时候才勉强温和下来。
26.第 26 章
到了水袖居后,两人将脸上的东西卸下来,小姑娘将乔孰月扶到炕边,乔孰月刚坐下,小姑娘就被脚下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一绊,整个人往前倒去。
竟直直的压在乔孰月身上,男人温软的嘴唇贴上了自己的额头,此时心跳加速,小姑娘瞪大眼睛,许是愣住了,没什么要起身的意思,乔孰月则是喘着粗气,耳尖红的不行,想抱住她的手浮在半空中,迟迟未落下。
“师父…”小姑娘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心里像是羽毛般挠的人心痒痒。
乔孰月的手轻轻的搭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像是在无声的告诉她,他在。
两人之间气氛暧昧,小姑娘头发上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叫人忍不住将她揽在怀里。
小姑娘微微起身,脸红的不行,又轻轻唤了一声:“师父……”
乔孰月看着她在自己身上,小脸红扑扑的,连声音都不自觉的放轻,“我在。”
小姑娘赶紧从他身上下去,乔孰月也坐起身子,两人相顾无言,乔孰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上来,可刚才的额头吻可是叫小姑娘心里突突直跳了,这时哪还待的住,只得偷偷撇了人一眼后,捂着脸跑出去了。
乔孰月哪懂小姑娘的心思,只当她是害羞的不行,亦或是不懂自己,觉得有些失礼了,这才一句话不说就跑了出去。
两人本就是薄脸皮,加上乔孰月对于小姑娘身份的自卑,不敢太过主动,也怕小姑娘觉得自己轻浮,满腔爱意在此时快控制不住了,乔孰月捂着胸口,轻轻唤着小姑娘的小名,“只只儿……”
那边三人还没走到医馆呢,金三儿就快被猴子和芷裳这两个人气的快背过气儿去了。
猴子一手拉着金三儿一手拽着街上的百姓,问道:“医馆在哪来着?”
那人手里拎着个鸟笼,闻言站在了原地,看着金三儿半晕半醒的模样,侃侃而谈道:“这得看您要去哪个医馆了,东边是苏先生的医馆,西边是路先生的医馆,南边儿是孙先生的医馆,北边儿…也就是咱这边有两处医馆,一处是程先生的,一处纪先生的。”
“咱这儿哪边花钱少?”猴子想也不想的问道。
下一秒就被金三儿踹了一脚,因着身子不适,连力气都没有,踹在人身上都是轻飘飘的,芷裳倒是比猴子靠谱,“哪边医馆离得近?”
“那肯定是程先生的啊,前街往右一拐弯儿就是。”那人道。
“好嘞,谢谢您嘞!”芷裳道了谢,拽着猴子的耳朵就往那边揪,“你的脑子落水袖居了?没个好事儿。”
芷裳手劲算是大的,惹得猴子疼得龇牙咧嘴,“哎哎哎!疼!疼!松手松手!”
“松手个屁,你没看到金少爷脸色都白了,还有心思跟人侃大山,没多踹你两脚就不赖了。”芷裳骂道。
猴子疼得直叫唤,哪还有闲心去看金三儿的模样,顺嘴说了一句,“咦,她都抹红脸了,恁咋看嘞她脸白?”
“去你的,先送到医馆让先生看看才是正事儿!”芷裳不情愿的松开手,又骂道:“你倒是行,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今儿个咱俩可是像没什么用,金少爷和小狸猫都摔的不轻吧,咱班主儿也磕了腿,咱俩这找个医馆这么一件事儿要是都办不成,干脆找条水沟淹死得了。”
“淹死?”猴子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找医馆上,认真道:“那咱俩死一块儿,算不算是同死了?”
芷裳撇了撇嘴,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猴子是个不正常的呢,往后又踹了他一脚,“你的脑子没用就赶紧打包送人得了。”
“得,我惹不起你。”猴子闷闷道。
顺着那人的说法儿走过去往右一拐弯儿,就真的看到了有着程家医馆这四个大字的牌匾,猴子看着这上面的字,试着念了一遍,“禾王冢……”
“别啰嗦了!赶紧把人整进去!”芷裳着急道。
猴子看了一眼已经晕过去的金三儿,才感觉有些心慌紧张,“哦哦。”
于是,在这两个人的寻路下,金三儿终于在程家医馆躺了一会儿后,悠悠转醒,刚睁眼就看着眼前的一张黄脸,许是离得太近,猴子睁着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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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她眼珠子一翻,又晕了过去。
“这……啥情况啊这是?”猴子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芷裳见状,赶紧把他拽到一边去了,换自个儿在她旁边守着。
于是……金三儿再次喘了口粗气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到芷裳由于关心离她越来越近的大蓝脸,吓得她惊呼一声,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最后还是程先生看不下去了,叫人把水盆端来让两人把脸洗干净。
等到金三儿在醒来后,她先是揉了揉眼睛再缓缓睁开,看着前面三人儿正盯着自己,一个是猴子,一个是芷裳,一个是梳着背头,戴着单边眼镜的老男人。
“你们……”
芷裳眨了眨眼睛,道:“他是程先生,就是程大夫。”
“我好了?那不应该送我回去吗?”金三儿蹙眉道。
“是好了…”猴子抿了抿嘴,不好意思道:“咱没带钱被压这儿了,这不是等你醒过来给人钱嘛。”
金三儿眼角抽了抽,无语笑道:“呵呵,你们……”手摸上腰间,发现没有口袋,才低头惊恐的看着自己这身衣裳,“完了,我衣裳都换了,现在身上也没有。”
程先生倒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可今儿个这三人脸上抹的一个比一个花,摸了摸下巴,笑了声,道:“要不你们三个回去一个拿钱来赎另外两个?”
金三儿脸色阴森地看向猴子,道:“你俩谁回去?”
“让他去吧。”芷裳坐到她身旁,也看着猴子,“我感觉我要累死了。”
“那我去?”猴子弱弱出声道。
金三儿皱眉,和芷裳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你不去谁去?”
这两人的视线太过火热,猴子侧过脸去,慢慢起身,两腿撒丫子似的往外跑去,“我等会儿就回来赎你俩。”
只留下金三儿和芷裳相视挑眉后,两人又将视线移到了程先生身上。
金三儿的眼神中还带着些许玩味,而芷裳则是略带不屑,两人的眼神不善,吓得程先生咽了咽口水,颤声道:“你们……要干嘛?”
27.第 27 章
猴子虽是时常到外面野的,可他对程先生医馆这块儿,还是不熟悉,走了两圈还回到同一个位置后,他人傻了,硬着头皮又走了两圈后,灰头丧气地回了医馆。
就看到金三儿和芷裳正拉着程先生打牌,见他来了也就抬头看了一眼,“一会儿啊,我和芷裳玩会儿,你等一会儿。”
猴子没跑去水袖居拿钱,还在外面胡乱转了四圈都没转出去,此时也没心情搭话,抽抽嘴角笑了一声后,就倚在柱子上,闭上眼睛小息片刻。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终于是打完牌了,金三儿叼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野草,一脸痞笑,起身拍了下猴子的肩,“走了。”
“啊,给钱了?”猴子睁开眼睛,疑惑道。
金三儿微微挑眉,耸了耸肩,轻声道:“不用给了,他输给我了。”
“嗯。”猴子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而后张大眼睛,转过神儿来道:“嗯?”
芷裳朝他笑道:“嗯什么?咱赢了,不用给钱。”
“不是,我就出去一会儿……”猴子诧异道。
芷裳用胳膊肘打了他一下,语气骄傲道:“现在知道咱金少爷的厉害了吧?”
猴子摇了摇头,“我是真没想到你俩连个大夫都坑。”
“……”金三儿抽了抽嘴角,“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再说了,什么叫坑啊,咱这是以理…以技服人。”
猴子撇了撇嘴,道:“得了吧,就您那词儿都用不对,还什么以技服人。”
金三儿挑眉,用手盛了一把水拍打在脸上,不多时,那整脸的红色便被洗下去了,她抬起头,眉骨轮廓不显,却格外的清秀,眉眼间带着些盛气凌人的劲儿,剑眉星目这个词用在她的脸上竟也没什么不适的。
“甭管是以什么服人,反正他服了。”
芷裳是个颜控,见到好看的就格外欣赏,何况有猴子这个糙汉子站在一旁对比,心里自然更偏向金三儿一些,“咱金少爷说的有道理。”
“有个什么道理。”猴子见芷裳这么捧她的场,心里酸的不行。
三人刚走出医馆,金三儿看着这来来往往的人里,左看右看,有些摸不到头脑。
“那个…咋回去?”
“对啊,咱们咋回去啊猴子。”芷裳也附和道。
猴子环起胳膊,噘起嘴来,“还能怎么回去,走回去呗。”
“你傻啊,我知道走回去,关键是往哪边走?”金三儿递给了他一个白眼儿。
“这……”猴子顿时泄了气,他也不知道往哪边走啊,可是芷裳在呢,自己总不能丢脸丢大发了吧。
芷裳看出来他的不对劲,道:“你那会子是不是没回去拿钱啊?”
“是,但我也是绕不出去啊。”猴子无奈摊手道。
闻言,芷裳皱起了眉头,“那咱仨怎么着?”
“要不回去再赢他一把?让他给咱送回去?”猴子小声道。
“你不是说我们连大夫都坑吗?”芷裳鄙夷的看着他。
金三儿赶紧打断道:“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走,继续玩一把。”
三人相视一笑,转头又朝着医馆里面去了……
宋京墨跑出来之后,就摸着胸口俯身大口喘气,思绪混乱。
可怜我们小姑娘是个脸皮儿薄的,被亲了一口额头后,站在院子里的秋千旁,看着跟家里那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秋千,心思不自觉的飞到了乔孰月上,想到男人那日在树下的表明心意,又想到今儿个这个令人心动不已的小意外,原本脸上好不容易消下来的红晕此刻又开始显现。
乔孰月的模样是不错,可他终归是比自己大上十岁的,再说了,她是偷偷跑出来的,舅舅不喜欢唱戏的,小时候总是说,既是宋家人就不该有这个心思,不该有想嫁个戏子的心思。
小姑娘眸色渐暗,端坐在秋千上,掌心的那道红痕尚未妥善处理,此时竟有些钻心的疼,发丝被风吹乱,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春日里振翅而飞的蝴蝶,又似冬日里在手心中转瞬即化的飘雪。
乔孰月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在她耳边轻声道:“抓紧。”
小姑娘下意识地抓紧绳子,直到她发觉出脚尖离地,才往后看去,乔孰月正推着秋千,笑的温柔。
“师父。”
“我在。”
两人视线相交,竟一时忘了刚才那个吻,小姑娘跳下来,跑到前面朝他微微一笑,笑容明亮,俏皮,惹得乔孰月的心底也起了玩乐的心思,跑过去要抓她,一人抓一人躲,此时在水袖居院儿里有的,只是两个玩趣打闹的孩童……
待到天色渐晚,金三儿和芷裳,猴子等三人才被程大夫领了回来。
乔孰月嘴里塞着个包子,见人回来了,使劲儿咽下去,问道:“你们这是去哪里了?”
金三儿撇了撇嘴,没好气儿道,“没去哪里。”
猴子和芷裳站在一边,低着头,一言不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乔孰月看着在他们后面拎着个药箱的程大夫,狐疑道:“你们不会是没带钱吧?”
“没有!”金三儿抿了抿唇,别过脸去,真是让他猜对了,可金三儿早通过玩牌赢了,不需要给钱了,这时候也只是迷了路,让程大夫将她们送回来而已。
一回来就看到他们都已经吃上饭了,此刻脸色也不太好,撇嘴道:“我还没吃呢。”
“小狸猫也没有呢,非要等你回来一起,今儿个还是汇宾楼的菜。”乔孰月笑道。
小姑娘朝她招手,“姐姐,快过来。”
小丫头甜甜一笑,叫金三儿周身戾气都消散了不少,走过去坐到她身边,轻声怪道:“好妹妹,你偏要等我回来干嘛。”
“有鱼,姐姐吃。”小姑娘夹了块鱼肉放到她碗里,笑的乖巧。
“你啊,我的好妹妹。”金三儿看着小姑娘白皙软嫩的小脸儿,忍不住上手捏了两把。
却被乔孰月怪道:“别摸了,你洗手了吗?”
“说的也是。”金三儿那脾气霎时也好了不少,乖乖起身去洗手。
只有程大夫睁大眼睛看着宋京墨,小姑娘肤白貌美,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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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戏班子格格不入,程大夫还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小声道:“宋小姐?”
小姑娘身子一僵,心咯噔一下,还得是乔孰月反应快,起身挡在小姑娘身前,眼神警惕,面上却还是笑道:“您是谁啊,我们这儿可没有姓宋的。”
程大夫扶了扶眼镜,“我是说您后边那位……”
话未说完,便被芷裳打断道:“程大夫,您一定是认错人了吧,那是我们班主儿的徒弟小狸猫,一直都是在我们水袖居里待着,我们整日里都看着她,她哪是什么宋小姐啊。”
“哦…那许是我年纪大了,认错了。”程大夫点点头,又道:“既然我都把你们送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说罢,转身就走。
“等等。”乔孰月叫住他,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块翡翠扳指放在他掌心,压低声音道:“您是个大夫,应该懂得医者仁心,也应该懂得话不多言……”
程大夫并没收下,反而放回他手里,却在乔孰月以为行不通之时,轻声道:“好说好说,我走了,你不用出来送我。”
程大夫走后,这一关终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乔孰月松了口气,转过身看着被吓得愣住了的小姑娘,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小姑娘抬头,泪眼婆娑的模样看得人心软的一塌糊涂,就在这是,洗完了手的金三儿走过来,还给乔孰月递了杯茶。
“喝一口?”
“这都吃饭了,还喝什么茶?”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乔孰月还是接过去,一饮而尽了,并未注意到金三儿眼底那得逞的笑意。
等到人都吃完饭了,金三儿把小姑娘叫到一边,认真的小声问她,“好妹妹,你对老乔什么感觉?”
“他……”小姑娘想起来今日那个吻,脸上红晕渐显,金三儿见她这模样,那还用再问啊,捂着嘴笑道:“行行行,我明白了。”
转头就将乔孰月堵在屋子里,看着药效劲儿慢慢发作,男人的脸上攀上一丝隐隐的潮红,才将人关在屋子里笑道:“老乔你等会儿啊。”
只留男人一个人在屋里失力的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骂了句金三儿后,小声唤着小姑娘的名字,“只只儿……”
另一边,金三儿站在小姑娘面前,故做落了东西的着急模样,“好妹妹,你去老乔屋里帮我拿个东西,好不好?”
小姑娘想也没想的点头,道:“好,什么东西啊,姐姐。”
“我的那个帽子,真是麻烦你了,好妹妹。”金三儿道。
“好,姐姐你等我一会儿,我一会儿就来。”小姑娘笑道,转身就往乔孰月屋里走去。
金三儿看着小丫头愈来愈远的背影,拍了拍手,语气自豪道:“我真是个大好人,简直就是当代月老。”
“恁搁这儿自个儿嘟囔什么玩意儿呢?俺晚上没吃饱,要不咱叫上芷裳去找点吃嘞?”猴子走过来,捂着肚子道。
他这么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金三儿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道:“没事,去叫吧,我也没吃饱,咱仨一块儿去找点儿。”
28.第 28 章
小姑娘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子里,昏暗的烛光叫人看不清,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后,突觉耳后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息。
再转过头去,就被男人环抱起来,他将她抵在墙角,用膝盖顶开她的双腿,掌心覆到他的手腕上后将其按在墙上,微微俯身,鼻尖擦过她泛红的耳垂,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贪婪的呼吸着。
小姑娘可被这架势吓坏了,男人身上熟悉的气味,她知道是乔孰月,见男人只是抱着她,也不敢有所动作,心也慢慢放了下来,小声唤了一句,“师父……”
她试图将他叫的清醒些,却不知,这一声温柔的呼唤,使其好不容易清醒一丝的瞳孔再次沉沦,微微抬头,脖颈旁,他的呼吸愈发滚烫,带着丝丝缕缕的急切,乔孰月缓缓抬头,小姑娘就这样措不及防的撞进他的目光里,只见那眸底,爱意与欲望翻涌,似是要将她吞噬。
他的手指扣住小姑娘的纤细的手腕,目光炽热,嘴唇擦过她脖颈,“别动。”男人气息滚烫,却没下一步动作,似是在与心底的冲动僵持。
“只只儿……”
他的声音嘶哑,眉心紧紧皱着,带着些极尽的克制隐忍。
小姑娘瞳孔一怔,似是没想到乔孰月会这样叫自己,抿唇又唤了声,“师父。”
“我不能。”乔孰月看着小姑娘娇艳欲滴的唇瓣,眼神火热,使劲儿咬着嘴唇,松开她往后退了两步,像是有些站不稳,道:“你出去。”
“师父你没事吧?”小姑娘赶忙上前扶住他,一脸关切。
他抬眼,眸中情绪如浪潮般翻涌,像是再也按耐不住,猛地伸出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带着几分冲动劲儿吻了上去,却在触碰到她唇瓣的瞬间,动作又不自觉的软了下来,小心翼翼的。
小姑娘惊的瞪大眼睛,男人的吻炽热而霸道,她愣了一瞬后开始推搡着他。
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又或是乔孰月中了药,此时没有什么气力,小姑娘用力往他胸前一推,将人推远了一步后,用手擦了擦唇角,眼中含泪的朝着外面跑走了。
不知是被吓到还是怎的,眼里淡淡的泪光总是骗不了人的,小姑娘这是被他吓哭了。
乔孰月本能的就想追过去哄哄她,可是头晕的不行,加上身体莫名的燥热,他过去指不定会怎么样,还是在自己屋里待着,等着这股子劲儿过了再跟小姑娘解释,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来得及……
此事的罪魁祸首金三儿正在院子外面仔细听着,听到门响,下一秒就看到小姑娘捂着嘴,哭哭啼啼的跑出来了,心下立刻了然,乔孰月这是给人吓哭了,她赶紧跟上去拦住小姑娘,问道:“我的好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小姑娘哭的一抽一抽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依旧捂着嘴巴。
这可把金三儿看得心疼坏了,心里暗骂乔孰月不懂怜香惜玉,牵起小姑娘的手,道:“你别这样,走,我带你去别处坐坐。”
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好不伤心,就这么跟着她爬梯子上了房顶上去,坐在上面,金三儿指着天上的一颗星星道:“我以前不开心了就会爬的高一点,然后看着天上的星星,心里就没有那么不好受了。”
小姑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颗星星确实很亮,抽噎道:“为什么会没有那么不好受了呢?”
“因为我和我爱的人看的是同一片天,或许,还会是同一颗星星呢,所以,还有什么难事能叫人难受呢。”金三儿道。
小姑娘想起来今天莫名奇妙被亲了两次,又想起乔孰月这个人,自己好像也是喜欢的,只是对于当时感觉害怕而已,此时听完金三儿的话,眸底也没那么害怕了。
吸了吸鼻子,轻声道:“姐姐你倒是看的开。”
“看不开也没办法啊,看不开难受的不是自己吗?”
“嗯,有道理。”小姑娘点了点头,松开了捂着嘴巴的手。
金三儿一看,眉眼弯弯的笑道:“老乔亲你了?”
“嗯。”小姑娘声音闷闷道。
“你喜欢他吗?”金三儿今儿又问了一遍。
小姑娘垂眸,认真道:“我想,我是喜欢的,只是……”
“你害怕,对吗?”金三儿说的直率,将小姑娘的顾虑一股脑的全说出来,“你怕你家里的人,也怕自己没准备好接受身边有个人,更怕自己成婚早了。”
金三儿的话说进了小姑娘的心里,她点点头,道:“我是怕,但我好像不需要怕。”
“人这一辈子不就这样吗,去爱一个人,控制不住的为他伤心,分神,你会觉得自己变了,可要是这一辈子没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那也会觉得不好。”金三儿不知从哪里拿了瓶酒,往嘴里倒了些,脸色逐渐红润,感叹道:“我读过圣贤书,也读过兵书,能文,武,也会些皮毛,原来总觉得我往后应该学着家里人经商,又或着是上战场杀敌,可我偏偏在上海滩碰上了玉哥哥,我是对他一见钟情,你知道吗妹妹,一见钟情啊!”
“知道。”小姑娘抿了抿唇,似是回味。
金三儿又往口中灌了一口,这酒辛辣,但金三儿也努力咽了下去,不为别的,因为贵。
她笑着,站起身道:
“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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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何必曾相识。”小姑娘接茬儿道。
金三儿点了点头,“你背古诗比我背的好,我那时候被先生罚的,手心儿被打的每日都是泛红的。”
小姑娘眼神暗了暗,呢喃道:“我身子骨弱,家里人将我看的重,先生最多也只是罚我抄写几遍。”
“大后天就是你师父和江与君打擂台了,想想都觉得甚是热闹。”金三儿道,“两个人要是都唱白蛇,那还真就没法儿唱了,叫人家看笑话吧。”
小姑娘认同的点了点头,“叫他们一个唱青蛇一个唱白蛇,江与君为了他心上人不愿扮青蛇,师父也不愿意,除了两人都扮白蛇叫人看笑话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
“其实……也可以有个法子。”金三儿故作高深道。
“什么法子?”
“换场戏不就好了,江北海偏要让他们唱什么白蛇青蛇,也不想想现在还有多少人会图个新鲜去看这出戏。要不我说他是年纪大了,连脑子都老了,傻得不行呢。”金三儿淡淡道。
小姑娘蹙眉,似是才想起来什么,惊呼一声,“对了!师父他……”
金三儿摆了摆手,“不用管他,他难受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小姑娘眯起眼睛,故意拉长尾音道:“嗯?我还没说什么呢,姐,姐!”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金三儿立马躺在房顶上装醉,“嗯…什么啊?”
“你别装醉,我都知道是你了!”小姑娘生气道。
金三儿见暴露了,也不装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道:“那怎么了,程大夫多输了我一局,就给了我一小包药,反正对男人也就是那么一会的事儿,一会儿就过去了。”
“一会儿……”小姑娘不自觉的捂住嘴巴,想到乔孰月的俊脸,又想到他吻得人几乎不能呼吸,红着脸道:“那师父他一会儿就能清醒过来吗?”
金三儿轻哼一声,“当然了,又不是什么很厉害的药,就普通的能叫人难受一会儿,不过…程大夫好像说,这药得看吃药的人是对谁吧。”
“啊?”
“就是说这药的药效本没多少,但对于特别喜欢的人,吃药的人的药效就会变得十分有劲儿,只会难受的更久。”金三儿道。
小姑娘神色一怔,颤声道:“那师父他……”
“嗯?”金三儿扭头一想,刚那会儿凭他那极克制的性子就能把小丫头亲哭了,这会儿岂不是……
两人赶紧着急忙慌的爬下去,跑到乔孰月屋里,就见男人倚着墙瘫坐在地上,赤裸着上身,周遭气息温热,眼神迷离,脸上还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小声呢喃着,“只只儿……”
29.第 29 章
经此一事,乔孰月清醒后都不敢去看小姑娘的眼睛,总是侧过头去,垂下眼帘,试图掩饰眼底的尴尬与落寞。
可小姑娘知道了这是金三儿给他下了药,自个儿心底也对他不抵触,昨日感受过男人的气息,此时竟有些控制不住的想靠近他。
在他屋里的炕沿上坐着,轻声唤着:“师父,今儿个教我什么?”
小姑娘的眼神儿直勾勾的看着他,叫他心里有些不自在,紧张道:“你去院里玩吧,先歇几日我再教你。”
“那师父你呢?”
乔孰月站起身,低着头,攥紧手心儿,道:“我,出去转转。”
“好,我想吃冰糖葫芦。”小姑娘声音甜丝丝的,叫人听着是想忍不住的疼爱。
乔孰月轻嗯一声,“我给你带回来。”
小姑娘抿唇笑了笑,“好,师父最好了。”
这声音叫人哪还抵得住啊,乔孰月像逃一般的赶忙跑出去,似是怕晚一步自己会控制不住的往小姑娘脸上看去。
小姑娘微微一笑,知道乔孰月脸皮薄,没想到这会儿就开始躲着自己了,见人走了,干脆就不再这里等着继续逗他了,往外走去,去找金三儿了。
*
江家院儿里,江老爷子江北海正一边喝着茶,一边评判着江与君的身姿。
“你是不是吃胖了?”
“哎哎哎,这腰怎么变粗了?”
“戏腔!戏腔!早上起来没开嗓就给我唱成这样是吧?”
“不是我怎么有你这个儿子……”
话未说完,院儿穿着戏服的江与君就忍不住停了下来,道:“您要不再收一个义子也还来得及啊。”
气得江北海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嘿!你这个小兔崽子,我怎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早知道就趁着那时候多娶几房姨太太了,生个十几二十个儿子,那我现在还能怕没人继承我这家业?”
“您收个义子又不是来不及,我唱戏什么样爹您又不是不知道,就我这水平去跟乔孰月打擂台,这不是摆明儿了叫人笑话吗!”江与君坐下抿了口茶,道:“再说了,人乔孰月是见天儿的练功,我这跟半路出家的和尚似的,就我这样的还去挑战他,我是疯了还是傻了?”
“我这不是在盯着你练的吗?又坐下了,你真是……”江北海站起身,指着他,道:“烂泥扶不上墙。”
江与君不乐意了,道:“不是,我本来就是半路出家嘛,怎么跟人打擂台啊?”
“还出家?你敢出家我就敢把这家业通通都留给你表哥!一个子儿都不留给你!”江北海冷笑道。
“不是,我都这年纪了还没成婚跟出家有什么区别啊?”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死丫头!”
江北海说话一针见血,江与君低下头,道:“小意她才不是什么死丫头。”
江北海走上前,戳着他脑门儿道:“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
你想要女人不到处都是?非得吊死在这一颗树上?嗯?”
“小意和她们不一样!”江与君抬眸,暗暗攥拳,“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你个混账东西!”江北海伸手,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他却还是倔强的扭过头来,目光坚定道:“爹您和娘是真心相爱的,那我怎么就不能找个真心相爱的姑娘呢!”
这话给江北海问的愣了一瞬,“你……你这能跟我比吗?人家能看上你一个唱戏的?”
“说来说去,归根结底还不都是因为唱戏!因为我是个戏子!”江与君嘶吼道。
江北海缓缓转身,不去看他,淡淡道:“戏子怎么了?谁不是靠老天爷赏饭吃?”
“可我不想做个戏子,不想被她家里人看不起,瞧不上。”江与君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脱下戏服,扔在桌子上,声音放轻,“爹,我没那个天分,我就想和自己喜欢的姑娘安安稳稳的过这一辈子。”
江北海猛地转过身,神色激动,大声吼道:“可你是我唯一的儿子!”
“你不肯学戏,就是在向外人宣告我江家后继无人!”
江与君神色凝重,半晌儿,自嘲道:“我就是这个命是吗?爹!”
“是!你就是这个命!你得认!”江北海似是不忍,背过身去,从眼中滑落一滴泪水,“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就要看到你爹输给那乔家小子你才满意吗?”
“我去!”江与君睁大眼睛又重复一遍道,“我去……”
与江家的氛围不同,水袖居里可是安静的不得了。
金三儿今儿个没什么事,又在房顶上偷偷躺着喝酒,舒服的眯起眼睛,听到踩瓦声后,连看也不看,嘴角噙着笑道:“小狸猫怎么跑到屋顶上来了?”
“姐姐你怎么知道是我?”小姑娘在她面前,蹲下身子,看着她手里的酒葫芦,“今儿怎么还喝酒?”
金三儿舔了舔嘴唇,道:“你轻,今儿个天好,不上来晒晒太阳真是可惜了,再配上美酒,真是舒服的叫人不想起来。”
“下去的时候还得扶着梯子呢,你可小心点儿,别喝醉了。”小姑娘顺势坐在她身旁,笑道。
金三儿挠了挠头,坐起身道:“得,听你的,我不喝了。”说着就将葫芦瓶儿的盖子盖上,放到一边。
“话说,今儿个老乔对你是什么态度?”
“唉,师父他可叫你给害惨了,现在连看我都不敢了。”小姑娘随手捡了根树枝往房上画圈。
金三儿一听,乐了,“嘿!那他这脸皮儿可真是薄。”
“那能怎么着,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儿,你叫他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我说话吗?”小姑娘闷闷不乐道。
金三儿晃了晃脑袋,“说的也对,你们俩啊,都是脸皮薄的。”
“那能怎么办啊?”小姑娘有些苦恼。
金三儿摇了摇头,“还能怎么着?老乔以前就这样,这会儿你总得给他点儿时间克服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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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说的有道理,今儿天是不赖,这太阳晒着懒洋洋的,舒服极了。”小姑娘扬起脑袋,一脸享受。
金三儿骄傲地昂了昂头,道:“那当然,我选的地儿可不是好嘛。”
小姑娘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许是饿了。
“姐姐你说他们要打擂台,我们是在台下看热闹装作不认识还是给师父捧场啊?”
金三儿将人领到梯子那里,自个儿先往下爬下去,道:“先去吃点儿东西再说吧,就你这小身板儿,真怕你被风刮跑了。”
“不会的,我有的是力气!”
小姑娘刚才说的信誓旦旦,现在在这一桌子的饭菜上面可是犯了难。
小心翼翼的扯着金三儿的衣袖道:“姐姐,我能吃少一点吗?”
得到的却是金三儿义正言辞的拒绝,“不行,昨个儿晚上就没吃多少,这会子又想着怎么少吃,你这样的不被风刮走就怪了。”
“有风的时候我会抱紧大树的。”小姑娘说的轻松,像是天方夜谭,却把金三儿给逗笑了,“你还真是小孩子心性,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姑娘唇角微勾,道:“那我们过两天是在台下装作不认识看热闹还是给师父捧场啊?”
“我想装作不认识他们,乔孰月和江与君,两个我都想装作不认识,可是他俩本来就被这事儿搞得心烦,要是当天咱们不给点儿鼓励,这俩货还不得气的跳河里去。”金三儿无奈道。
小姑娘咬了口包子,道:“师父会不会跳河我不敢确定,但是江与君看起来好像不会,他不是还有个心上人留恋着呢嘛,再说了,江家老爷子好像就他这么一个儿子。”
金三儿眼神暗淡,似是并不在意,敲了敲桌板,嗤笑道:“他那心上人能看上他也是眼瞎了,这么一个货,叫人真是哭笑不得,难不成那姑娘家里管的严,遇到江与君这么一个人就觉得新奇?”
“世事无常,我看江与君是个痴情的,那姑娘能遇上这么一个人儿也是有福气。”小姑娘笑道。
“你多吃点儿。”金三儿又往她手上塞了一个包子,“你说的也对,江与君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人也不坏,就是他家老爷子是个糊涂的,因着上一辈儿的恩怨,连带着对老乔也是排挤的,在北平恨不得将老乔给挤兑死。”
小姑娘被投喂的小脸圆鼓鼓的,看起来格外乖巧可爱,嘴巴里都塞满了,想开口也说不了话。
好不容易咽下去,又喝口汤往下顺了顺,才问道:“师父哪里惹他了?”
“谁惹他了,还不是你师父他爹,跟江北海那老不死的是同门,老一辈儿的恩恩怨怨一直牵扯到现在,你师父也没个表态,当他是长辈也不和他计较什么,但他江与君可是惨喽,自小被江北海那死老头子逼着学戏,不愿意学就被江北海追着拿着棍子打,嗓子都喊哑了也不带心疼一下的。”
小姑娘暗自替他捏了把汗,“那他能活到现在也确实不容易……”
30.第 30 章
金三喝了口汤,在嘴里咕噜咕噜的,好一会儿才咽下去,道:“想当年老乔,也就是你师父,可是他娘捧在手心儿里的宝,虽然不入乔老头的眼,可也靠他家老太太出的法子怀上了老乔,得亏老乔自个儿也争气,老天爷赏饭吃,天赐的一副好嗓子,他爹也就慢慢的接受了他娘,接受了他,还传他一身的本事,嘿,真是了不得。”
“这个我倒是没听过,我只知道在北平时报上登过的在戏迷们口中的乔老板是个实打实的戏疯子。”宋京墨道。
金三儿点了点头,笑的开怀,“是个戏疯子,话说回来我到北平这边儿怎么没见过齐莲莲了?他那唱戏的功夫可不赖,要是有他来撑腰,还怕赢不了江家。”
“齐莲莲?”小姑娘眉头微蹙,眼眸垂下,在心底细细想着,嘴里还不忘小声呢喃道:“哪家的姑娘叫齐莲莲……”
金三挑起眉头,嘴角不自觉的上扬,道:“不是姑娘,是个男人。”
小姑娘抿唇,“那他怎么取个这样的名字?”而后又垂下头,道:“取什么名字也不是我对人家评头论足的由头。”
金三儿拍了下脑门,大梦初醒般睁大眼睛,“怪我了怪我了,是我没说清楚,齐莲莲是我给他起的绰号,那货真名叫齐卿,往日里互相调侃逗趣儿叫他齐莲莲,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了。”
“齐卿这个名字我倒是听过,不仅听过,还耳熟的不行,是北平城东边儿的齐家大少爷吧。”小姑娘眯起了眼睛,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悦的事情,轻叹道:“他娶了胡家的女儿后不着家,整日里都流连于烟花之地喝酒,真是苦了那姑娘了,刚入齐府就守了活寡。”
金三儿摩挲着下巴,咂摸两下,道:“我怎么记得齐莲莲他有个心上人呢,他家老太太没同意吗?”
“姐姐你说的是孙家的孙芸熙吧。”
金三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啊,孙家芸熙,齐莲莲的心上人。”
小姑娘的眸色渐深,手指不自觉的蜷起,叹了口气,唏嘘道:“那姑娘早几年前被自家爹爹卖给别处的有钱人配冥婚了,这还是我后来听别人说的小道消息。”
“配冥婚?”金三儿猛的坐直身子,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吸了好长一口气,才问,“那姑娘还活着吗?”
“应该死了。”
小姑娘又道:“听说那天齐卿拦了,拦不住,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孙芸熙被钉在棺材里。”
“以他的性子…是不会放弃的。”金三儿吸了吸鼻子,眸中似有泪光闪过,“好一对儿有情人阴阳两隔,真是作孽啊。”
小姑娘抿唇,手刚搭上她的胳膊,身后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齐家和孙家做了一个局,只要齐卿选了孙芸熙,那么她就只能死了。”
小姑娘回头看去,是乔孰月,他手里还拿着一支冰糖葫芦,慢慢朝她走来。
金三儿胡乱擦了把脸,别过头去,不让人看到自己的窘态,道:“老乔,你这是什么意思?”
乔孰月坐到小姑娘身边,将冰糖葫芦塞到她手里,随后在小姑娘失神的目光中,一句一顿,娓娓道来:
“齐卿作为一个齐家人,敢奢望有情人终成眷属,本就是天方夜谭,何况孙家祖上和齐家的某个妾室有染,得亏齐家没什么重要的位置要继承,不然哪一代都得被说不是正统。”
“那这和齐卿孙芸熙有什么关系?”金三儿蹙眉道。
乔孰月轻咳一声,“没关系?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金,少,爷。”
“我在听啊,这和齐卿和他心上人能不能在一起有关系吗?”
乔孰月喝了口水,撇了她一眼,才道:“唉……这两家要是就这么一层渊源就好了,省的还闹出这档子出人命的事儿来,齐家可不是靠唱戏卖座儿发的家,是个固守成规的家族,不和孙家一样,为了二百两银子就能把自个儿的亲闺女嫁给死人配了冥婚。”
话音落地,小姑娘不自在的耸了耸肩,平日里澄澈明亮的眸子此刻竟染上了几分忧愁,叫人看着好不担心。
突然,一只大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而后乔孰月用他那温柔如水的眼睛看着小姑娘,小声道:“你应该是后来才听人说的这件事儿,怪只能怪齐家和孙家,一个托人找由头,一个为了钱卖掉亲闺女,两个都不当人。”
金三儿眉头皱紧,道:“老乔,要不咱们把齐卿约出来问问?”
“他整日里不是泡在酒馆儿里喝酒,就是泡在八大胡同里嫖妓,咱们是闲的没事儿一块蹲他去?”乔孰月道。
金三儿瞪大了眼睛,惊诧道:“按齐卿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会去嫖妓呢?”
面对金三儿的疑问,乔孰月浅笑一下,语气却没有丝毫波动,“世事无常,往日里他这个大少爷为了孙芸熙能当街打人,可是如今心上人没了,除了这么折磨自己,咱能指望他做什么。”
金三儿冷笑一声,往日里脾气火爆一点就着的她如今面上毫无怒意,语气也异常平静,道:“没了心上人,那他为什么还活着呢?”
“可能因为他要是死了,世上就没有人还记得有个孙芸熙了吧。”小姑娘悠悠一句话,叫两人都将视线移到她脸上。
乔孰月率先开口,道:“为什么要这么说?”
小姑娘眼底的阴鸷淡去,缓缓道:“因为孙芸熙被家人背弃,就凭孙家的境遇,她又能有什么朋友和知音呢?所以这世上除了齐卿之外,还有人爱她吗?”
“这天下的苦命人多了,妹妹,你可不能为了这种事伤心,小心直到心弱都伤不过来。”金三儿脸上挂着笑道。
“知道了姐姐,脸上多伤心一会儿,心里就不会伤心了。”
小姑娘此话说的不在理上,可乔孰月和金三儿这两个人却都默契的没有拆穿她。
丫头心好,是个善良的主儿……
*
八大胡同里,齐卿正揽住一红一绿两个女人的腰肢,等着女人端起酒杯喂到他嘴边。
齐卿往日里都是仪表堂堂的俊郎模样,如今却在女人堆儿里不修边幅,连胡子都没刮,头发长了都没再剪,就甩到一边,眼珠浑浊,还时不时的往别处乱瞟几眼,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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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上了年纪的老人,连白色衣袖上都沾染上了不知是水渍还是血渍,都发褐色了还穿着这件。
现在这副模样叫人怎么看都不敢相信这是齐家大少爷齐卿那个翩翩公子。
一旁拿着手绢儿的老鸨一脸陪笑,道:“爷,您今儿个要哪位姑娘啊?”
“我!我都要!”齐卿想也没想就直接脱口而出。
惹得那两个女人羞的一脸红晕,那绿衣服的女人夹着嗓子道:“齐爷,您今儿就不能只要一个吗。”
“你齐爷我差你钱儿了?废话不少,你,我不要了。”
说着,齐卿还扭着脑袋把她推到了一边去。
刚要喝口酒,一个女人就蹙着眉头迈着小步子走了过来,齐卿抬头一看,这女人正是家里做主娶的那个胡氏,想都没想,直接将酒杯朝前一摔,正好砸到胡氏的脑门上了,力道不轻,给人砸流血了,齐卿的心刚吓得揪起来,胡氏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走近,跪在他面前,道:“求爷跟我回去。”
齐卿皱起眉头,他这个名义上的老婆来来回回就这么一件事儿,叫他回家,尽管他都说了数百次不回去了,可这胡氏还像是个傻子一般,整日里跑到自己面前添堵,见人跪着不起,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大声吼道:“不回!我叫你出来了吗?你给我滚回家里去。”
这时,老鸨带着十几个女人来了,看着地上跪着的胡氏,甩着手绢儿道:“哎呦呦,我们齐爷怎么了这是?”扭头又对着女人们吩咐,边说边打量着胡氏,道:“姑娘们,你们可得把齐爷给我陪好了,说不定齐爷一高兴就给你们赎了身,都带到齐家去做姨太太享福呢。”
老鸨都这么说了,跪在地上的胡氏像是没听到一样,倔强地不肯离开,只是直起了腰杆儿,又道:“爷您该回家看看老太太。”
心上人被自个儿家人联合孙家人害死,此时叫他齐卿回家,岂不是往他心上扎刀子,他冷笑一声,站起身走到胡氏面前,抬起手,狠狠地甩了她一个巴掌,霎时,胡氏那白嫩的脸上就出现一个血红的巴掌印,这一巴掌打得她左耳几乎失聪,耳鸣伴随着自己那沉重的心跳声,还有齐卿那些讽刺她不堪入耳的话语……
“谁给你的胆子叫我回去?”
“老太太是想要孙子,所以你才会来叫我回去的吧?”
“想要个孩子傍身好啊,要不我给你找几个男人,或者,你在这儿跟她们一样……”
那些话语难听至极,胡氏也不再忍耐,站起身,扭过头,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叫了一声,“齐卿!”
“你叫我也没用,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齐卿嘴硬道。
可对上她的视线,身体本能地向后退去,她一步步逼近,像是每一步都踩在齐卿的血肉上,另他忍不住感到有些害怕,直到他的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她抬起垂在身侧的手抚上他的脸,动作极其轻,却令男人身子轻颤一下,她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语气平静的问道:“齐卿,我胡家是小门小户,我胡青青是小门小户出身,你是不是就以为我不敢杀夫?”
31.第 31 章
女人看起来柔情似水,有的却是温柔刀,刀刀要人性命。
胡青青是自东南方跑到北平来的,小门小户家的女儿被北平齐家的老太太看上许给了自家儿子,胡青青也远远的瞧过齐卿一眼,那时年少,家人问其愿不愿意,也只会羞红了脸不作答,惹得爹娘嬉笑着将这门婚事应下,胡家都以为自家的宝贝疙瘩到北平是去享福的,不曾想家里的宝贝小女儿竟被齐卿这么欺负。也不曾想,家里那个只会拽着父亲母亲的衣袖撒娇哭诉的软弱女孩儿,如今竟有了胆子敢对夫家露出这样的神态。
面对胡青青略带威胁与不屑的眼神儿,齐卿咽了咽口水,指着她鼻子道:“你敢!”
后者则是冷哼一声,看着他的眼睛句句逼问,“我作为你家人,为人处世礼数周全,三从四德我时刻牢记于心,而你却欺我辱我!你说我为何不敢杀了你!”
“我……”
齐卿哑了声,连带着气势也消减下去不少,原本浑浑噩噩的脑子此刻竟清醒了不少,蹲下身子喊道:“又不是我要娶你的,你怎么不去找我娘!”
“可是欺我辱我的,是你齐卿没错吧?”
胡青青站直身子,抬脚踩在他肩膀上,环起手臂。
齐卿身子一颤,伸着手抓住她的脚踝 却拽不下去,道:“你不能这么跟我说话!也不能动手!”
“我没动手,我动的是脚。”
胡青青嗤笑一声,一旁的老鸨赶紧过来着急道:“哎呦呦!你可别把爷给踩坏了,那我这儿可是担不起。”
胡青青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甩了甩手腕,又扇了她一巴掌,正好左右脸打的对称了,才骂道:“闭嘴,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儿了!就你这看不出眉眼高低的蠢货,还能在这八大胡同站稳脚跟儿?我是齐家的少奶奶,岂是你能胡乱攀咬的!”
那老鸨哪受过这种气啊,扭过头来就要跟她对骂,可是转念一想,这胡氏确实是齐家少奶奶,若不是她自降身价来求齐卿,那自己绝对是惹不起的,又撇了一眼蹲在地上的齐卿,哑了声音道:“齐家少奶奶,我…这不是眼拙嘛,您啊,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我是贱,会求我的丈夫早点回家,我居然傻到把希望寄托在你这个狗男人的身上,真是贱的不行。”说着,胡青青俯身揪起他的耳朵,力道丝毫不收着,又道:“可我是个顶好顶好的女人,你现在这副模样,是你配不上我!”
胡家早些年做过镖师,胡青青和她的哥哥们都是学过点真功夫的,何况手上也确实用了死劲儿,疼的齐卿直叫唤,“啊!疼疼疼!撒手!”
胡青青努力压下心底的怒气,道:“要么你乖乖的跟我回去,要么我揪着你的耳朵回去,齐卿,你选。”
“我不回去!不回去!”齐卿道。
而后迎接他的便是胡氏揪着他的耳朵不撒手,直接将人托出了八大胡同……
*
吃完饭后,金三儿收了封信后便匆匆跑出去了,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小姑娘就在院儿里活动活动身子骨,拍了拍膝盖后就坐到了秋千上,看她这副敷衍模样,乔孰月也只是微微一笑,之后站到她面前,一脸认真道:“这是刚吃完就累了?”
“嗯……”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垂下脑袋,“师父你是要教我什么吗?”
乔孰月勾起唇角,道:“今儿不教,明儿个再教。今儿让你休息休息。”
似是有些失望,小姑娘闷闷应了一声,“哦。”
乔孰月走到她身后,轻轻地推着秋千,温和道:“你好像有心事。”
小姑娘微微一怔,手本能的抓紧绳子,“师父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
乔孰月丝毫不掩饰自己知道她的身份,相反,说的还十分坦荡,语调轻缓,一副有问必答的模样。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乔孰月抿了抿唇,将秋千上的绳子拽住,才道:“一直都知道。”
小姑娘眼神微动,站起身,毫不犹豫的扭过头来,一双眸子直直的看着他,“那在你这里,我现在是小狸猫,还是宋京墨?”
“小狸猫这个名字太野了,而只只你……太乖了。”乔孰月看得失神,每一次都能在心中将女孩的动作刻意放缓,每一瞬间,心动不止。
“师父……”
小姑娘刚想再说些什么,猴子就拿着份报纸小步跑了过来,嘴里还喊道:“班主儿!班主儿!”
乔孰月不满蹙眉,“怎么了?”
猴子大喘了几口气,指着报纸上的图,道:“恁看看恁看看!江北海这老头子没憋好屁!把恁要和江与君打擂台嘞事儿登到报纸上去了!”
“你不是不识字儿吗?”乔孰月疑惑道。
猴子皱眉,一脸不悦,“咦,恁咋还记嘞?这芷裳说嘞!”
乔孰月拍了下脑门儿,道:“嘿!真稀奇了今儿个,芷裳什么时候看报纸了?”
“白说啥时候看的嘞,这是金三儿跑出去之前塞她手里,她才看嘞。”猴子道。
“知道看报纸不赖,值得夸一句。”乔孰月丝毫没将江北海登报的事儿放在心上,句句都是调侃。
急得猴子是又拍手又跺脚,道:“咦!恁咋…恁咋还不当回事儿嘞?”
“当不当回事儿他都已经登到报纸上了,咱们还能把这些报纸都收回来烧了不成?”乔孰月道。
猴子挠了挠头,“可这,班主儿你要打的那擂台是人能想出来的吗?江北海这死老头儿真是蔫坏!”
乔孰月轻叹一声,转念又想了什么一样,问道:“金少爷跑哪去了有跟你们说吗?”
“芷裳说她好像…好像是去见什么情哥哥了。”猴子思索道。
“情哥哥?就她?”乔孰月面上疑惑,好奇金三儿什么时候有个情哥哥了,没注意到小姑娘爬到了树上,待到他回过神儿来,就看到小姑娘在树上晃着脚,眨着大眼睛一脸天真的看着他。
乔孰月可急了,伸开双臂,道:“你上去干嘛?快下来!”
却得到了小姑娘的一句:“上面风景好,师父你也上来吧!”
乔孰月自然是不答应,还是劝解她,道:“上去多高啊,你快点下来!”
“师父你上来。”
“乖,下来。”
“我不下去,师父你上来。”
“……”
终是拗不过她,乔孰月也爬上了树,坐在她身边,看着阳光从树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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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下,小姑娘舒服的眯起眼睛,感觉莫名安心。
猴子见状只是一脸茫然,在树边徘徊半天,不知道是上还是不上,还是芷裳走过来不客气的爬上去坐到一边,猴子才扔掉报纸也爬了上去和芷裳坐到一起,四人感受着刚刚好的阳光,晃着腿,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金三儿可就没工夫像他们一样体会了,此刻正在当铺门前,准备将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当了换路费去上海。
正站在柜子前想要将东西都拿出来,身后却出来一张大手拦住了她。
回头看去,刚要发火,抬眼却看到男人正是帮自己从家里跑出来的小喜子,火气一下子就泄了,低声道:“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跑了!”
“小……”刚冒出一个字儿,那男人就及时住嘴,转而开口道:“少爷,您这是要干什么?”
金三儿对他丝毫没有防备,坦然道:“你把我的那些东西再卖一点儿,我要去上海。”
“去上海做什么?”男人眉头一皱,语气有些不自然。
“去找玉哥哥。”
金三儿说的轻松,此时注意力全在能不能换路费去上海这件事儿上,完全没注意到男人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和阴冷。
压着声音道:“近些日子上海不太平,少爷您还是在北平待着吧。”
“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小喜子,我感念你助我逃出来,可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主子。”金三儿眉头紧锁,就要把东西拿出来,“快点把东西再当一点,然后跟我一起去上海。”
男人拦住她,将她直接扛了起来,道:“少爷您清醒一点吧。”
然后便不顾金三儿无论如何挣扎拍打,还是将人扛了出去。
刚将人放到外面街上,就被金三儿抬腿踹了一脚,恰好踢到了腿间,只见他捂着,闷哼一声,而后咬牙跺脚。
“我呸!你敢占老子便宜!自个儿反省反省吧!”金三儿骂道,随后拍拍手就走了。
东西当不了,她就打算开口跟乔孰月借点,一路小跑到水袖居,愣是没找着人儿,最后累的在院里喘气,抬起头,才发现树上闭着眼睛晃脚的四个人,顿时气就不打一出来,朝那树踹了一脚,便被树上掉下来的树叶砸在脸上。
金三儿无奈的抽了抽嘴角,对着上边的人喊道:“老乔你给我下来!”
四人听到喊叫声,才睁开眼睛往下看去,乔孰月打了个哈欠,道:“我下去干嘛,你上来不就得了。”
金三儿看了看自己的鞋,又看了看树,咽了咽口水,“我…老乔你大爷的!你下不下来!”
“不下来,你上来。”
乔孰月笑着打趣她,“怎么着,金少爷不会爬树啊?”
“谁不会爬树啊!不就是棵树吗!”金三儿撸起袖子,抱着就要往上爬,可在原地跳了半天,丝毫没有爬上去一点,看的小姑娘都忍不住打哈欠,“姐姐你什么时候能上来啊?”
金三儿心虚的打着哈哈,可嘴还是硬的,“乖哈,我一会儿就能上去!”
“没意思,要不俺拉你一把?”猴子伸手道。
“行!”金三儿毫不客气抓住。
不一会儿,树上的人就从四个变成了五个……
32.第 32 章
“你是说那个人给你来信了!?”
在乔孰月疑惑的眼神中,金三儿点了点头,还略显无奈的摆了摆手,“小声点。”
乔孰月挑眉道:“那人让你去上海?”
“嗯,他说他在上海等着我。”金三儿的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激动与喜悦,连脸上都流露出了害羞的模样。
乔孰月看她这副模样,直说她没个出息,芷裳揉了揉眼睛,问道:“他叫你去上海干嘛?”
金三儿戳了戳手指,捂脸道:“他……他说他在上海开了家店,现在缺个掌柜的。”
“他说他缺个掌柜的你就乐成这模样?”
乔孰月是觉得没眼看,扭过头去将小姑娘发丝上的树叶摘下来。
“怎么了,他这意思不就是让我去上海吗?”金三儿道。
乔孰月叹了口气,道:“真是感情来了挡也挡不住,你也太能给自个儿找理由了吧,人家就是说缺个掌柜的,话都没挑明,你就上赶着过去?”
“那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金三儿不乐意了,连带着语气都有些不善。
乔孰月不顾小姑娘的反对,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道:“反正你不能上赶着过去。”
“但是我都找他好久了,他好不容易给我来信了。”金三儿道。
“可是…姐姐好像没有告诉过他你在北平吧?”小姑娘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金三儿先是一愣,随后垂下头去。
乔孰月一惊,赶忙道:“你没告诉他你在北平?那他是怎么给你送来的信?”
“我不知道。”金三儿弱弱出声。
这话可把乔孰月整急了,声音大的是一点也没收,道:“不知道你还敢去?为了个男人你把脑子丢了啊?”
金三儿攥紧衣角,心里根本不愿相信,替他解释道:“他就算骗我又能骗我什么?我都离开家里了。”
“得!你就非得上赶着找那男人是吧?”
乔孰月摆了摆手,又道:“你别忘了你是个姑娘家,还他能骗你什么,他能骗的可多了,没搞明白之前,你还是在北平待着吧,哪也别去,你爬墙也好,提溜着菜刀追人也罢,就在水袖居老实待着吧,省的还得叫人担心你。”
“我逃婚不就是为了他吗,这会子给我来了信我怎么还不能去找他了!”金三儿不服气道。
“还就有一个法子,要不你就给他回个信,叫他来北平找你,你在上海无亲无故的,你要是去上海没两天就丢了,我怎么解释?”
金三儿垂眸,手不自觉的攥紧拳头,道:“他忙,怎么可能会来北平呢。”
“那就别再商量了,这男人靠不住。”乔孰月道。
金三儿蹙眉,“老乔你不能就这么轻易地给别人下定义吧!”
乔孰月拧紧眉头,正色道:“这不是给别人下不下定义的事儿,这是关于你的事儿,要是你说咱俩没关系,不是知音好友,我绝对不管你这事儿,你爱去哪就去哪,兹要是你敢说出来,那我乔孰月绝对不拦着你。”
“你!老乔你不能这么逼我吧!”金三儿颤抖的手指着他的脸,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乔孰月深吸一口气,道:“我没逼你,兹要是你说出来咱俩没关系,我绝对不拦着你。”
“老乔你……”
金三儿的手缓缓落下,却还是倔强的撇过头去,“你是我好友,我不会说的。”
乔孰月点了点头,道:“那你要是真放不下,就给他写信,叫他亲自来北平,要是他心里没你,你也不准哭鼻子,上赶着去讨好人家,听见了没有?”
“嗯。”
金三儿应了一声,往下看去,看着自个儿离地面这么远,顿时感觉天旋地转,瞪大眼睛,头晕的不行,眼看着就要往下掉,辛好芷裳眼尖儿,赶紧拽住她,道:“金少爷你这是爬不了高地儿啊?”
金三儿吓得直冒虚汗,闭上眼睛缓神儿,小姑娘倒是有些疑惑了,道:“不会啊,金姐姐她还爬到房上去过。”
“那是没往下看吧,这往下看就晕怎么弄啊?”猴子道。
金三儿眯着眼睛,吓得嘴唇都发白了,颤颤巍巍的开口,“这…怎么这么高啊我去。”
小姑娘递给她一块手帕,“姐姐你从下往上看的时候没注意吗?”
“我搁下边儿瞅你们可小了我去。”
金三儿接过去,擦了擦汗,看着离地面那么远,还是感觉心有余悸,道:“要不咱还是下去吧……”
小姑娘点了点头,乔孰月却调侃道:“你下去我看行,我就不下去了,我这刚觉得晒太阳晒得舒坦呢。”
“比不过你,你腿长,傻大个儿。”金三儿怼了他一句,而后便和小姑娘慢慢爬了下去。
芷裳见状也爬了下去,芷裳都下去了,猴子那还能呆得住啊,也下去了,只剩乔孰月倚在树上,嘴里叼着片树叶,看起来好不逍遥。
“老乔你真不下来啊?”金三儿抬头道。
乔孰月晃了晃腿,道:“不下去,你们在下边儿吧。”
“那我带小丫头出去转转了啊!”
没等乔孰月再开口,金三儿拽着宋京墨就往外跑,待到乔孰月反应过来,金三儿带着人都跑出好远了。
急得他赶紧把树叶吐出来,转过身就往下爬,恨不得手脚并用,嘴里还喊道:“你给我站那!把小狸猫给我留下!”
见人丝毫不停住脚步,温润如玉的乔孰月竟还开口骂了一句,“金三儿你大爷的!”
*
在水袖居的日子并不与在宋府的日子一样死板,这里有乔孰月和金三儿互相嫌弃,还有猴子每天变着法儿的哄芷裳,总之,每天并不平淡,反而十分充实。
这不,小姑娘刚学着怎么唱两句,乔孰月和江与君一块儿在城外打擂台的日子就来了。
芷裳一大早的就拿着水盆往外泼水,见乔孰月推开门伸了个懒腰,就往他跟前儿一站,道:“班主儿您和江与君唱什么啊?”
乔孰月深吸一口气,道:“青蛇白蛇呗,江北海不是都点戏了吗,我们还能唱什么。”
“我前儿个听人说江北海那老头儿知道了。”芷裳叹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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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什么?跟谁学的话说一半儿啊。”乔孰月挑眉,略显迷茫。
芷裳无奈,将水盆放到一边,呢喃道:“知道江与君跟那姑娘的事儿了,那姑娘家给她定了婚事了,这两天江北海那老头儿一直把江与君关在家里练功。”
“江与君还没疯?”乔孰月语出惊人,却惹得芷裳朝他翻了一个白眼,“班主儿,您就盼点儿好吧,成吗?”
“那你昨个儿怎么不告诉我?”乔孰月问道。
芷裳默默叹了口气,道:“昨个儿您不是正教小狸猫呢吗,哪有闲功夫搭理我啊。”
“说的也是。”乔孰月点点头,舌头顶了顶腮帮子。
芷裳撇了撇嘴,道:“您就一点儿都不着急?”
乔孰月歪了歪脑袋,环手道:“着急有什么用啊,江与君是他亲儿子又不是我亲儿子,他狠的下心来咱能怎么着?
对了,小狸猫醒了吗?”
芷裳打了个哈欠,道:“没有,今儿我第一个醒的,班主儿您是第二个。”
“这么能睡啊,小丫头果然还是小,得吃的好点,好好长身体啊。”
“您这是又出去买?”芷裳皱眉。
“嗯,还能练练身子,何乐而不为呢。”
芷裳无语,道:“您不练是死的早啊还是怎么着?”
乔孰月简直是要被她气笑了,勾唇道:“你是不是盼着我早点死呢?我怎么觉得我活着碍你什么事儿了。”
“对,碍着我赚大钱了。”芷裳接茬儿道。
乔孰月歪着身子斜靠在柱子上,一副松散的模样,若不知道他是个唱戏的,可真觉得他此时像极了玩世不恭的大少爷,略认真道:“你啊你,小心我把你许给猴子当老婆。”
“我才不要呢,班主儿您可别吓唬我,我芷裳要是不能找个我愿意交付真心的,我宁愿去出家做尼姑。”芷裳认真道。
乔孰月微眯着双眼,伸了伸胳膊,道:“我看猴子也不差啊,至少知道护着你,郎有情妾无意,你啊,就是个看脸的。”
“那我找个好看的嫁了,我天天看着也高兴嘛不是。”
“好看又不能当饭吃。”乔孰月道。
芷裳撇了撇嘴,轻笑道:“班主儿你这好看不就是能当饭吃嘛。”
“得!唠不下去了,你可别打我的主意啊。”
乔孰月知道她这是开玩笑,也没往心里去,只是两人没注意到,猴子正在门后,耳朵贴着门,将他们的话都听的真真儿的……
小姑娘醒了洗漱完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跑到金三儿的屋里拽她被子,声音清亮,道:“姐姐,快点起来了。”
金三儿被迫坐起身,脑袋则是迷糊的不行,喃喃着:“嗯…天黑了,再睡一会儿。”
而后往前一趴,又睡着了。
这把小姑娘都给看懵圈了,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明明昨个是金三儿自个儿说叫小姑娘醒了就去叫醒她的,可现在是叫也没用了,她太能睡了。
对于这样的金三儿,宋京墨表示十分无奈……
33.第 33 章
擂台设在了城外五里处,因着报纸上也没说个时辰,待到乔孰月他们到时,人都围了个水泄不通了。
小姑娘悄悄地躲在金三儿身后,用宽大的衣袖遮住大半张脸,往人群里看去,竟看到了自家哥哥宋翳,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把瓜子儿嗑的悠闲,腰间别着一把手枪,身后放着一个大箱子,打开摆着就是让人眼馋的不行的白花花的银子,身边十几个伙计站在两边,还有两个丫鬟伺候着端茶倒水。
似是有心灵感应般,宋翳的视线扫过来,小姑娘赶紧又往金三儿身后躲了躲,辛好今儿穿的是身黑衣裳,宋翳也只是看了匆匆一眼便又将注意力移到了那台子上。
毕竟今儿个主要是来给乔孰月撑腰看戏的,要不是为了自家离家出走的妹妹,他宋翳哪会为了个戏子搞这么大的阵仗。
江与君则是早早地就扮好了青蛇,这让乔孰月脑子迷糊的不行,拽着江与君的贴身下人铁头道:“他不是不扮青蛇吗?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的?”
“这是老爷子的吩咐,真是苦了我家少爷了,唉……”铁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乔孰月轻轻摇头,道:“这个我真是比不过,江北海真是面子比儿子大,打擂就打擂,居然能狠下心来整这两堆柴火,火烧亲儿子啊,啧啧啧。”
“老爷子认准了的事儿基本就改不了了,让少爷跟你打擂,这不是为了挫你的锐气吗。”
“那他这也赢不了我们班主儿啊,还要挫我们班主儿的锐气,也不怕把他亲儿子搭进去。”芷裳说话嗓门大,何况这话还是用眼斜视着江北海说的,本来离得就不远儿,这给给老头儿气的咬牙,用拐杖杵地。
猴子在芷裳身后,江北海恰好朝这边瞪了一眼,吓得他直叫唤,“咦,恁家老爷这是不是快背过去了?这眼珠子瞪得,俺要吓死了。”
“嘿!你这人会不会说话,这说的什么玩意,你家老爷才快背过去了!”铁头大声嚷嚷道。
猴子先是咳嗽两声,随后背过手去,扯着嗓子道:“咦,俺家可没有,俺家光有俺班主儿。”
“你!”铁头说不过他,灰头丧脸地走了。
猴子还在一旁拉着芷裳沾沾自喜,“咦,你看他,跑了。”
“你这话说的,江北海是人家主子,不向着自家主子说话难不成向着你啊,真是没脑子。”芷裳怪道。
猴子挠了挠头,“不是,这也要怪俺啊?”
乔孰月叹了口气,朝着他道:“你没事儿就多注意注意金三儿她们那,小丫头性子乖巧,估摸着是个怕生的,你看好了,可别让别人给她吓着。”
“知道了班主儿,俺办事儿您放一百个心就好嘞。”说完,猴子便朝金三儿那边走过去。
金三儿见他来了,眉头一皱,道:“今儿个打擂没饭吃啊?我快饿死了。”
猴子脚步一顿,“有啊,不是给恁留了吗?”
“你说桌子上的那些?”
“嗯呢。”
金三儿摆了摆手,嫌弃道:“我以为喂狗的,全倒了。”
“啥?恁咋全倒了,那可是俺好心给恁留的。”猴子吃惊道。
闻言,金三儿眉头皱的更难看,道:“老乔没跟你说吗,我要吃红烧肉,汇宾楼的红烧肉。”
猴子撇了撇嘴,余光瞥了眼远处的宋翳,“谁家一大清早起来就吃红烧肉啊?”
“我,我吃红烧肉,我瞧你这意思,合着是老乔说了你没办是吧你。”
金三儿深吸一口气,又道:“你害我和小丫头饿肚子,怎么着,来来来,你说怎么办,我让老乔上家法你信不信!”
猴子先是一愣,而后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咦,班主儿还有家法呢?俺咋没听说过呢,不就是一顿没吃吗,又饿不死人。”
“你们身子好,从小练出来的,可我和小丫头我们两个哪个挨过饿?”金三儿直接上手扇了他一巴掌,没等他捂着脸反应过来,紧接着又补上一脚。
小丫头惊的瞪大了眼睛,赶紧把金三儿拉开。
金三儿还是不解气,又朝他啐了一口,恶狠狠道:“我呸!你搁这儿跟我玩阴奉阳违呢!”
“恁打我!?”猴子捂着脸缓缓站起身,指着她道。
“我不止打你,我还骂你,阳奉阴违这是要让你玩出花儿啊?”
金三儿笑的温柔,嘴上说出来的话句句不饶人,又抬手朝他过去想扇他。
小姑娘赶紧抱住她,小声道:“姐姐,你别打他了,我们不闹啊。”
这才将金三儿残存的理智唤回,挥着拳头小声威胁,“再搞些阴奉阳违的事儿,我非得叫你当个太监。”
吓得猴子裆下一紧,灰溜溜的跑了。
小姑娘往宋翳那边看去,却冷不丁的对上了他的视线……
乔孰月今儿个没打算扮白蛇,也没打算扮青蛇,第一次以自己原本的模样示以在这么多人面前,叫好几个老戏迷差点都没认出来,辛好芷裳早就混成了个脸熟了,有她跟在自个儿后边,叫人一看就明白这个白衣裳的男人是谁了,戏迷们难得见到乔孰月的真面目,聚在一块儿扎堆儿起哄道:
“嘿!我瞧着还以为是哪家少爷呢,见您身边的丫头就知道了,嘿,原来是咱们乔老板啊。”
“乔老板这是要素着唱?”
“人家江与君都扮好了,乔老板您怎么也不着急啊。”
乔孰月微微颔首,拱手道:“今儿个劳烦诸位了,都来给我捧场,是给我乔孰月面子,我乔孰月先在此谢过,只是今儿个诸位也都瞧见了。”
他指着那已经堆好了柴火的圆台子,故作一脸伤心的模样,“我那师叔不干人事,连他亲儿子江与君都能强推到这火台子上来跟我打擂,他这是坑我还要把他儿子搭上,我这赢也不是输也不是,只好认输了,咱今儿个光看江与君怎么唱的就行,咱们就给江与君少爷捧捧场,如何?”
带头的一个大爷先叫了声好,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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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乔老板为人仗义,我们听说过您的事儿,我们今儿个是冲您来的,来这一趟也不亏,见着您真面儿了不是,往日里都是见着戏台子上的您,今儿个倒好,见到这么素净的,巴不得跟您多待一会儿呢,那自然是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其他的几个戏迷大爷也纷纷附和。
乔孰月嘴角上扬,拱手道谢,“谢谢诸位了!”
殊不知他们谈话间,江北海正往前伸着脖子,眯着眼睛看他们,许是年纪大了,除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小人能看清之外,其他几个黑疙瘩一律在他眼中糊成了一团。
朝着身旁勾勾手,沙哑而苍老的嗓音从喉咙里发出,“那…那个铁头,你过来。”
铁头赶忙上前两步,小声道:“有什么吩咐吗?老爷。”
“乔孰月那小兔崽子,什么时候有那些戏迷了?”
江北海拄着拐杖缓缓起身,铁头适时扶住他,“这小兔崽子今儿是憋了什么坏了,还不换戏服?”
“小的也不知道啊,老爷。”铁头有些为难,这离的远确实不知道乔孰月这是什么情况啊。
“你……废物点心!”江北海骂了一句后,颤颤巍巍地走到台子前,对着正在打瞌睡的江与君嘱咐道:“你待会儿唱戏给我牟足了劲儿,要是叫那小兔崽子比下去,回去我打你板子。”
江与君揉了揉鼻尖,睫毛微微颤了颤,丝毫没有要睁眼的意思,随口敷衍了句,“知道了知道了,您当这是公堂啊,还要打板子。”
“你…我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一个玩意儿!”
江北海气的跺脚,江与君却打了个哈欠,道:“没法子,您现在叫我回炉重造也来不及了啊。”
“你个臭小子!等回家我再收拾你!”江北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拄着拐杖回去坐着了,江与君则是丝毫不在意,耸了耸肩又睡了过去……
昨儿个晚上,乔孰月、金三儿以及宋京墨仨人儿偷偷地爬了一次江家的高墙,跟江与君商量好了,今儿个谁也不唱,俩人都认输,乔孰月第一个认输,江与君则是趁一会儿没人注意把这身戏服换给下人,然后偷偷跑掉。
这主意还是小姑娘出的呢,这样两边都不得罪,也不至于叫江家输得太难看。
只是这时间是越等越久,叫人站着装睡觉有些累得慌,在江与君等的嘴角都开始忍不住抽搐时,金三儿悄悄凑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声道:“今儿不敲鼓,改了,我找到个刺激的,一会儿我把那姓宋的枪偷过来开一枪,枪一响,你就赶紧撤。”
说罢,她转身欲走,江与君猛地睁开眼睛,抓住她的手腕,极力压低声音道:“你疯了?”
“什么啊,这多好玩啊,枪响不比鼓响吓人啊,你就趁乱撒丫子撤呗。”金三儿挑眉道,眼中的玩味与期待不似在开玩笑。
“你有病吧!”江与君被气得皱紧眉头,死死的抓着她的手腕,生怕自个儿一松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能真的去偷人家的枪。
34.第 34 章
“你才有病呢!”金三儿的嘴上毫不留情,扯了两下没扯开后,又撇了撇嘴,“撒手。”
江与君咬咬牙,道:“不撒,你闲的没事干还想偷人家枪,三儿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肥了!”
“咋了,我就偷着玩玩,他还能毙了我不成?”金三儿不在意的模样叫人真觉得她好像缺了点什么东西。
“缺心眼儿!”
江与君话还没说完,宋翳那边就响起了一声枪响。
两人瞪着眼睛朝那边看去,就见一批人马到了宋翳眼前,领头的还是个戴着帽子的独眼儿,手里拿着一把枪,刚才的枪声就是他开的,他面相穷凶极恶,觉得自个儿好不威风,眯着眼睛打量起宋翳来了,见他丝毫不慌,还白了自个儿一眼,啧啧两声,道:“哟,我以为是哪个不怕死的放着一大箱白花花的银子等着老子抢呢,原来是宋少爷啊。”
宋翳轻嗤一声,微微昂头,虽坐在椅子上,可气势依旧逼人,摇着扇子道:“三当家的出来这是要干嘛?我舅舅可说了,每年都给你们送钱,不准你们出来吓唬百姓,三当家的…你是不是不长脑子啊?”
被唤作三当家的男人侧了侧身子,瞥见了江与君扮的青蛇,舔了舔嘴唇,随口说道:“宋少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兄弟们是有钱花,可咱们也不怕钱多啊,再说了,山上连个女人都没有,你这让我们怎么不出来找找?”
“女人?”宋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眉心微蹙,随后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你瞎?”
三当家摸了把胡子,调笑道:“这扮青蛇的看起来倒是个美人胚子,嘿!美人儿,跟爷们儿上山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
江与君先是一愣,而后立刻抓着金三儿蹲下身子,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金三儿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三当家的下一句话说出来,“小青美人儿,你说话啊,害羞了?”金三儿听清楚后,捂着脸嘲笑他,“江与君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
江与君抽了抽嘴角,吐槽道:“你笑的好傻。”
“还不是那土匪瞎了,宋翳说的没错,哈哈哈。”金三儿笑道。
见青衣美人蹲下身子遮着脸不说话,三当家的没了耐心,却还是朝宋翳作拱手礼,“宋少爷,今儿个出来见到这么一个美人儿,恕不奉陪了。”
随后便下马,要朝江与君那边去,宋翳故意挡在他面前,挑起眉头,无语道:“你是傻了还是瞎了?那是个男人。”
“男人?”三当家的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怎么瞧都像个女人,摊手道:“宋少爷你不能胡说嘛这不是,那明明就是个娘们儿!”
见与他实在说不通,宋翳朝后喊道:“江与君,三当家的说你是个娘们儿,自个儿上前来叫三当家的仔细瞧瞧。”
“快去吧你,快去快去。”金三儿往前推搡着他,江与君瞪了她一眼,缓缓起身,朝前走去。
“哟!美人儿。”三当家的贼心不死,搓了搓手,一脸坏相的往前走了两步。
待到人走近后,出乎意料的吼了一嗓子,“老子纯爷们儿!”
这一声粗犷的男声可将三当家的心火浇灭了,捂着胸口咽了口唾沫,眨了眨眼睛,身子就要往后倒,幸亏宋翳从后踢了他一脚,这才没倒在地上。
宋翳不忘补刀,道:“都说了你瞎,偏偏就长个眼睛当摆设。”
这一句三当家的没扛过去。
“啊——”的一声,身子直接往后直直的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就这?”
宋翳蹲下身子,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脸,扭头瞥了眼剩下的土匪,喃喃道:“就这种货色也能当三当家?我舅舅这钱交的也太不值了吧……”
站起身,朝他踢了一脚,“说你是挨枪子儿的货我都觉得我那颗枪子儿都不值当的浪费在你身上。”
宋翳甩开扇子,又对着后边的土匪说道:“把你们三当家的抬回去吧,看好了别让他出来丢人现眼。”
土匪们相互看了一眼,而后下来几个将人抬走了。
江与君摆了摆手,叉腰道:“不是,这种货色就能当土匪?”
“你行你上?”
宋翳随口一说,金三儿则是蹲着,看热闹看的笑的肚子疼,不知何时抓了一把宋翳桌子上的瓜子,正嗑的起劲儿,就被人提溜着后脖颈提起来。
男人微微俯身靠近,在其身后质问道:“你吃的好像是我桌子上的瓜子吧?”
金三儿丝毫不慌,甚至又往嘴里塞了一小把,含糊道:“我帮你分担一点儿嘛,反正你也嗑不完。”
“你……”江与君捂住眼睛,简直是没眼看这个丢人玩意儿,却还是替她朝宋翳求情道:“她脑袋不好,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宋翳点了点脑袋,“嗯,看出来了。”
而后松开手,将人往江与君怀里一推,还不忘嘱咐道:“看好她别惹事,北平这地界儿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好脾气。”
“知道了。”江与君嫌弃的轻轻推开她。
小姑娘悄悄地躲在乔孰月身后,宋翳抬眸往她那边瞅了一眼,眼神晦暗不明,心底生出了几分疑惑……
那个小丫头看着,好像只只儿,一会儿得找个由头在她跟前儿瞧瞧。
小姑娘自是不知道他的打算,只当哥哥这是没认出来自己,心底有些失望却又有几分窃喜。
金三儿蹦蹦跳跳地朝着小姑娘那边去,硬塞人兜里一把瓜子儿,小声道:“别说,你家的瓜子还挺好吃。”
小姑娘微微一笑,明白金三儿这是给自个儿带的,刚想说她莽撞的话此时无论怎么着都开不了口了,心里也无可奈何。
“你不偷偷地去敲个鼓?”乔孰月问道。
金三儿唇角勾起,小声道:“不敲了,有个好玩的……”随即悄悄地朝他露出了黑家伙的一角。
乔孰月一眼,顿时就瞪大了眼睛,一把拽过她,在她耳边小声道:“你疯了!哪来的?”
“宋翳的,那土匪晕过去那会儿我悄悄地拿过来的,怎么样,老乔,我是不是很有本事?”金三儿这时候还不忘炫耀一下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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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聪明才智。
小姑娘一愣,赶紧捂着她的手,道:“姐姐你快点还回去!”
“好妹妹,这玩意儿可比敲鼓吓人多了,今儿你就由着我一回,好不好?”
小姑娘眉头紧锁,着急道:“不好,姐姐你还是快点还回去吧!”
“哎呀,我玩一玩就还回去…”金三儿一脸祈求,她许久没碰过枪这东西了,此时可谓是激动的不行,可话没说完,手里的家伙便被乔孰月顺手拽了过去。
“老乔!你给我!”金三儿张牙舞爪的就要过来抢。
“不给。”乔孰月说着,还顺带着抓着小姑娘往后推了几步。
男人指尖微凉,在触碰到小姑娘温热的手腕后便轻轻一握,似抓着一根纤细的羊脂白玉棍儿,叫人不想放开。
金三儿不死心,道:“你给我,我开一枪就放回去。”
“你现在就给我放回去,你在上海外滩玩枪没玩够啊。”乔孰月叹了口气。
金三儿摇了摇头,无奈道:“上海是上海,北平是北平,在上海外滩是混江湖,在北平这不就是来玩玩嘛。”
“可你得想想你拿的谁的枪,宋家少爷的!”乔孰月语气严肃,身子不忘往前站着,护住身后的小姑娘。
金三儿一愣,眼神逐渐变得清明,道:“…我知道了,我这就还回去。”
乔孰月这才把枪给了她,金三儿悄悄地挪到宋翳身后,手刚伸过去,就被男人强有力的大手抓着掰到身后,那把想要放回去的枪也掉到了地上,疼的她叫唤道:“哎哎哎!松手!我去!”
宋翳转过身子,仔细的看着金三儿的面容,微微眯眼,冷声道:“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见过你呢?”
“放手!你大爷的!疼死了!松开!”金三儿垂头求饶道。
男人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看着她因疼痛而逐渐发红的眼眶,幽幽出声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在街上追人砍的那个死疯子。”
“我呸!你才是死疯子!”金三儿虽被他抓着动弹不得,却是丝毫不惧。
宋翳眼帘低垂,凝视着她,竟觉得这小子的脸有些过于秀气了,真是看不惯,他眼珠微微颤动,道:“你不怕我?我还要带人揍你一顿呢,那天你小子怎么跑的那么快啊?”
他的语声不高,好似故意压低了声音,像是两人的偷偷低语。
金三儿疼的直冒冷汗,手腕都快没知觉了,大声骂道:“我去你大爷的,松手!我手要断了!”
“不松,死疯子。”宋翳嘴上也不饶人,得亏小姑娘借江与君带来的东西抹了一张小红脸,提着把白娘子游湖撑得伞就冲了上去,愣是把人捅的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
这可把金三儿看愣了,都顾不上疼就给她叫了声好,“我的好妹妹!真厉害嘿!”
宋翳看着这一张小红脸,心下总觉得熟悉,疑惑这小丫头到底是不是自个儿的妹妹只只儿?
看着小丫头为了金三儿提着把伞就敢冲过来,无论她是不是只只儿,都还挺好玩的……
35.第 35 章
宋翳虽拿不定主意,却还是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只只儿。”
小姑娘的手一顿,松开手,伞掉在地上,急忙捂住脸,还以为他连这抹了一脸的红都能忽略掉,把她认出来。
这动作可让宋翳心里有了底,合着这小丫头还真是自个儿亲妹妹,在外面待的和外人一块儿欺负自家哥哥,这么一想,宋翳脸色立马不好了起来,但顾念着外人在场,不能太过生气,不能让外人知道自家妹妹离家出走了,绝不能毁了自家妹妹的名声,又赶忙正色道:“你玩就玩吧,怎么还玩成了这副样子。”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小姑娘否认道。
宋翳往前走了几步,俯身靠近,手臂自然地搭上她的腰,柳腰款款,萦绕着一股淡香,他轻叹一声,“过来让哥哥给你擦擦。”
而后靠着她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只只儿,你别不听话。”
小姑娘知道他这是认出来了,索性也不再装下去了,伸手掐了把他的胳膊,微笑着小声道:“哥哥你拆穿我拆的这么快,我还能躲着吗?”
“你私自离家出走跑到戏园子里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厮混,我还没教训你呢。”宋翳的声音极小,怒火却窜的老高,眼底似有火焰翻腾,叫人忍不住打颤,“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能再外面了。”
宋翳拿着手帕沾上水,皱着眉头仔细的给她擦拭着,一张俊美的小脸就这么浮现在眼前。
看着小姑娘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黑,既心疼又不得不凶她一句:“你真是,等回家我再收拾你。”
“哥……”小姑娘一脸不服气,秋水般的双目满是溢出来的委屈。
宋翳无奈,摊了摊手,道:“叫哥没用,你再不回家,哥能被二舅骂死。”
“怎么,二舅舅光骂你不是挺好的吗,你说的跟你平时不挨骂一样。”小姑娘眼角微微扬起。
宋翳拍了拍膝盖,疼的他斯哈一声,倒吸一口凉气,恍若无力道:“那罚跪呢?你哥我的腿可是要废了。”
“啊?”
这下该轮到小姑娘皱眉了,伸手就要去掀他的衣裳,宋翳赶紧拦住她,捂好自个儿,“只只儿你要干嘛,你这样你哥我清白不保!”
小姑娘撇了撇嘴,道:“你不是说你的腿要废了吗!给我看看!”
“那也不能在这儿啊祖宗!”宋翳护好自己,一脸无语,视线无意间掠过金三儿,那人坐在地上,捂着胳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不耐烦道:“嘿!那位,您甭哭了成吗?”
“怎么着,你要跟我说对不住啊?”金三儿哭的鼻子一抽一抽的。
宋翳白了她一眼,扶额道:“不是,你哭的太难看了,叫我眼睛不舒服。”
此话一出,金三儿哭的更来劲儿了,尽管乔孰月和江与君一人拽着她的一只胳膊,一块儿拉她,她就是不肯起来,倒腾着腿,恨不得在地上滚一圈儿。
“这货色是怎么来北平的?”
宋翳疑惑不解,叫人又去搬了个椅子,硬将宋京墨扶坐在他先头坐的那把椅子上,站直身子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江与君深吸一口气,拱手道:“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脑子不好。”
“嗯,不用你说,我看出来了。”宋翳接茬儿接的快,叫金三儿愣了一瞬后,抬头朝他啐了一口。
幸亏宋翳躲得快,往后一跳,她那吐沫根本吐不到自个儿身上。
这可把金三儿气坏了,也不需要旁人拉了,自个儿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把眼泪,朝他踢了一脚,她今儿是非要吐宋翳身上不可。
宋翳侧身躲过,还轻笑着用扇子点了下她的肩,随后耸了耸肩作不经意的模样。
这叫金三儿看得火大,不服气的又朝他胡乱踹了几脚,都被他轻松躲了过去。
小姑娘无奈咬唇,看着自家哥哥逗金三儿,忍不住起身将人拉到一边,宋翳身子往后退去,下意识往后一撇,就见小姑娘纤细的手指勾着自己的衣领往后拖。
“只只儿,你干嘛。”
“哥哥,你不准逗人玩。”小姑娘一脸严肃,可这样的一张脸上浮现出这样认真的表情总是叫人有些忍俊不禁的。
宋翳垂眸,尽力遮掩住眼底的笑意,神色悠然,还压低声音调侃道:“你就这么护着那小白脸,你这是看上他了?”
小姑娘身子微微一震,呆愣的扭过头来,宋翳本以为是自己说的她害羞了,仰气脸庞,没想到却被她骂了一句,“哥哥你瞎了?”
“嗯…我就说嘛……”宋翳眯眼道,随即一愣,张大眼睛,“嗯?什么?”
小姑娘无奈,又重复了一遍,道:“你瞎了?”
“你骂我?”
宋翳撅起嘴来,眼巴巴的看着她。
“我没有。”
宋翳哪还听小姑娘的解释啊,捂着耳朵晃着头,一副无赖样,道:“你居然骂你哥哥我,那你没看上他,你护着他干嘛?”
小姑娘叹息一声,看着自家哥哥这样,也不打算再说什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乔孰月。
乔孰月本想往前走过去到小姑娘身边,却被江与君拽着,转过头看,只见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过去,更不要和小姑娘扯上关系。
乔孰月眼神暗了暗,抿唇不语,却停下了想往前的脚步。
小姑娘见状,低下头来尴尬的扯着衣角,好一会儿才缓缓抬眸,宋翳也不闹了,看着小丫头眼圈儿都红了,顿时心疼的不行。
擦了擦她的眼角,道:“哭什么,回家去看看哥哥给你备了多少礼物,保准儿你拆开一个就能笑的跟朵花一样。”
“我不想回去。”小姑娘声音闷闷如蚊蝇般细小,眼神异常坚定。
“不回去?那不行。”
宋翳用折扇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舅舅会着急,我也会着急。”
“舅舅把我许给了陈家,我不想嫁,哥哥你也不能逼我。”
闻言,宋翳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十分肯定道:“许给陈家不是已经作废了吗?舅舅怎么会舍得将你许给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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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那可是我是亲耳听到的,难不成哥哥你是要说我听错了?”小姑娘眼中含泪,说出来的话不像是假的。
宋翳一时也犯了难,小丫头都这么说了,这会子是想劝也不知道怎么劝了,挠挠头发急得不行。
“那你不跟我回去,你去哪?”
小姑娘下意识地看向了乔孰月,男人紧闭着双唇,垂下眸子,视线往下移,她注意到他攥紧了的拳头和自掌心溢出的点点血迹,不再犹豫道:“水袖居。”
“跟那些不三不四的戏子混在一起?”
“他们不是。”
“算了,作为你哥我是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可我觉得你可能真的误会了舅舅,可现在你不想回去我也不能把你绑回去,我就允许你在戏园子里再待个两天,等我问清了舅舅这是什么情况,你就必须跟我回去。”宋翳温声道。
小姑娘轻轻点头,道:“嗯,我听你的,哥哥。”
宋翳没法子再劝她,只能再次叮嘱道:“我只允许你再待上两天,只只儿,缺钱吗?”
“不缺。”小姑娘摆摆手,她在水袖居确实不缺钱,衣食什么的都是乔孰月出钱置办的。
可宋翳哪听得进去啊,只觉得自家妹妹用了那戏子什么东西,往后都得叫人抓着把柄,换种方式还回去,不想自家妹妹和那戏子扯上关系,他赶紧将人拉到箱子那边去,从那箱子里抓了一把硬塞进她手里,生怕给少了,又从怀里拿出来两条小黄鱼儿塞过去。
“哥哥,你这是干嘛啊?”
“够吗?”
“我拿这么多钱干嘛啊?”
小姑娘无奈的蹙眉,最后还是都放回了箱子里,只拿了那两条小黄鱼儿。
宋翳还怕她拿的不够,又问了一句,“够吗?”
“够了够了,哥哥,一条都是绰绰有余了。”小姑娘赶紧背过手去,怕自家哥哥又往自己手里塞。
“真够了?”
“够了。”
“你是我妹妹,在外面可不准受别人的气。”
“我会记住的,哥哥。”
在小姑娘的再三保证下,宋翳才放下心来,还不忘在乔孰月跟前儿嘱咐几句,“我家丫头自小没吃过什么苦,她要是在你那儿受了委屈……”
他用枪抵上乔孰月的脑袋,语气淡淡却让人感受到了十足的威胁,像极了宋文,“我就打碎你的脑袋。”
乔孰月眼睛一眨也不眨,宋翳勾唇,慢悠悠的收起枪,似是来了兴趣,突然大笑起来,道:“乔孰月你不怕死吗?”
“怕又没用,人的命天注定,我乔孰月信命,也认命。”
乔孰月说得轻松,眉头微挑,像是挑衅。
宋翳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人命天定,人啊,得信命。”
他话中有话,乔孰月听明白了,小姑娘也听明白了,江与君的注意力都在被刮坏了戏服上面,听没听都不知道,金三儿听没听明白没人知道,只知道她又搞偷袭,趁宋翳没往后看,从后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36.第 36 章
宋翳往前一个踉跄,还是江与君将人扶住的,金三儿则是别开脸,吹着口哨当作没看见,与自己无关。
小姑娘看的都是一愣,略不满的用胳膊推了推她,金三儿抿了抿唇,知道小姑娘生气了,拽着她的衣角求原谅。
宋翳活动了下手腕,咬牙道:“我不打你你还来劲儿了?”
金三儿赶紧往小姑娘身后躲,还不忘给他做个鬼脸。
这在宋翳面前还不够看的呢,他可跟自家舅舅学过几招,宋翳反身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擒住,金三儿有些不乐意,道:“你欺负人!”
“就欺负你。”宋翳嘴上是这么说着,可还是松开了手。
一边儿围着等着看戏的人看着拍手叫好,“好!好身手!”
宋翳一向没出过什么太大的风头,内心窃喜,朝人拱手道:“见笑了各位!”
金三儿这次倒是没搞偷袭了,扭了扭被弄伤的手腕,不悦的皱起了眉头,随意往江北海那里偷偷瞄了一眼,“今儿,咱怎么着?”
“你说怎么着?现在你的手……”
乔孰月指了指那张大鼓,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那张鼓你还能敲吗?”
“不能。”金三儿放弃的十分干脆。
“那怎么着?”
小姑娘看两人没主意了,朝宋翳伸手,“哥哥,枪。”
“你要打?”宋翳毫不犹豫的放到她掌心,“小心点儿,别伤到自己。”
“知道了,哥哥。”小姑娘冲江与君使了个眼色,而后朝天上开了一枪。
虽然她拿的不算太稳,划破天际的枪声却还是震慑住了所有人。
宋翳虽不知道自家妹妹这是要做什么,但看着小姑娘给江与君使眼色,心下便有了猜测,配合的喊了一嗓子。
“不跑的,每逢清明我会让人给你烧纸的。”
此话一出,谁还敢在这儿待着啊,都恨不得飞回自个儿家里去。
江与君刚想趁乱跑走,江老爷子就让铁头抓住了他,跪在自己面前,江与君低着头,不敢去看自家爹爹的脸色。
“你这是想跑?”
“爹,我……”
江与君刚说了两个字,老爷子就拿着拐杖朝他手上打去。
“你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我……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废物!”
江与君闷哼一声,一言不发。
小姑娘她们是知道的,知道江与君只是想逃离江家,去找他的心上人,昨儿个打算的那么好,今儿还是被江北海逮住了。
她眉头皱的更紧,在老爷子的下一拐杖落下前,挡在了江与君身前。
急得宋翳吼道:“江北海你要是敢打,今儿我就能灭了你江家!”
老爷子的拐杖顿住,一双浑浊的眼睛没去看宋翳,却直直的盯着小姑娘,他面容早已苍老,却隐约让人觉得他年少时算得上是俊郎,小姑娘的眉眼如画,一双眸子明亮如柔和清水,叫他想起了一位故人……
半晌,他笑了,笑自己怎么这么糊涂,她怎么会不像那位故人呢,毕竟她…就是故人留下的孩子啊。
小姑娘迷糊了,还是站在江与君前面,小声道:“你别打他。”
江北海少见地露出温和的笑,道:“小丫头,他是我儿子,我是他爹,我打不得吗?”
“打…打得。”
“对啊,我打得,你不能管。”江北海语气温柔的像是在哄小孩子,“所以,小丫头你得让开。”
“不让,你下手太重了。”
江北海道:“下手重了还不长记性呢,小丫头,于情,你可以管,于理,你不能管。”
小姑娘依旧固执的在他面前挡着不肯躲开,最后还是在江与君的劝解下,由宋翳和乔孰月一起将人拉到一边去的……
江北海为乔孰月而建的擂台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江与君最后还是被抬走的,江老爷子一气之下当众拿跟人胳膊粗的棍子狠狠地从他背上打下去,不知道他经不经得住,能不能扛过去。
小姑娘和金三儿则是被江与君被打后吐出的那口血吓得红了眼睛。
宋翳将人护在怀里轻声哄着,“没事没事,只只儿不怕,哥哥在。”
“哥哥,你不该拽开我的。”小姑娘哭红了眼睛,叫人心疼得不行。
金三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再怎么着江北海那老头儿也是他亲爹,总归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我瞅这样最多也就是背这儿的骨头废了,别的没啥事儿。”乔孰月道。
金三儿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打趣儿?”
乔孰月抿了抿唇,正色道:“那你觉得我们能怎么办?”
小姑娘不开心,那宋翳自然站出来解决问题,将人推到乔孰月身边,摆了摆手,道:“照顾好我家只只儿,回去等着吧,我一会儿就叫人把他抬过去。”
“哥哥……”小姑娘轻轻地唤了一声,宋翳朝她笑了笑,示意她安心。
“舅舅那边,我会处理好的。
只只儿,这两天你要照顾好自己,多吃饭多喝水。
乔孰月,还有那个死疯子,你们要看好她。”
说罢,宋翳带着人走了,金三儿又被骂了一句死疯子,人走远了无处发泄,气的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乔孰月则是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小姑娘的手。
“师父……”
“碰枪了,不干净。”
乔孰月喜干净,并不喜欢多管闲事,平日里穿的衣裳都是素净的,此时对在地上打过滚儿金三儿是嫌弃得不行,叫猴子拽着她回去。
这一场闹剧好不容易结束,乔孰月到了水袖居后,便坐到了院子里的石凳上,掐了掐眉心,道:“今儿你被吓到了,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小姑娘答道,可肚子却咕噜噜的叫着。
乔孰月微微抬眸,“早上没吃?”
小姑娘撇了撇嘴,道:“没有。”
“我去给你卖,在家里好好待着。”
“好。”
*
江与君被押到江家院子里,江老爷子坐在前面,让人叫醒他,一盆冷水泼下,自后脊梁骨传来剧烈的疼痛,令江与君身子猛地一颤,而后睁大眼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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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高坐着爹爹,不可置信地咬着下嘴唇,就算咬出血了也不住口,似是要将这块儿肉生生的咬下来。
老爷子仰天叹了口气,眼中含泪道:“好了,君儿,你别让我心疼你。”
江与君这才停住,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爹。”
“君儿,你要跑…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老爷子的嗓音不自觉的变得沙哑,眉间染上了一丝悲伤,浅色眼底是即将溢出的泪水,江与君扯了扯嘴角,强撑着支起身子,道:“爹,我不想唱戏。”
“你不唱戏!你不唱戏我江家跟绝后有什么区别!”后一句几近失声,老爷子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从脸上滑落。
江与君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我想,为自己活。”
“你……”
老爷子猛地站起,颤颤巍巍的伸手指着他,好半天,才道:“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是指望不上你继承我和你爷爷打拼了几辈子的家业了,只能靠你表哥了。”
江与君冷汗直冒,不是因为老爷子说要将家业全都给表哥,而是后背上刺骨的疼叫他再也承受不住了,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老爷子也不说话了,拄着拐杖就要下去扶他,就在此时,大门外传来一声枪响,江北海抬眼看去,宋翳举着手枪,带着家里的下人就这么闯了进来。
宋翳一脸痞笑,眉梢不自觉轻挑,语调端的散漫,道:“老爷子,我来带人。”
江北海脚步一顿,“谁?”
“您儿子……”
宋翳看了眼已经晕过去的江与君,嗤笑了下,眼神透着轻傲,腔调散漫,仿佛在嘲笑,“老爷子您是真能下得了手啊,这就算治好了估计也得是半个废人了。”
“我教训我儿子,他跟你有什么交情?”
宋翳低笑一声,优哉悠哉的开口,“没交情,但我妹妹心疼了,看不下去了,我这个当哥哥的可见不得我家妹妹哭。”
“你带人私闯我江家我还没跟你算账!”
老爷子将拐杖使劲往地上一杵,气势非凡。
宋翳摇着纸扇,唇边笑意明显,道:“您要是想算账,就去找我舅舅好了,我年少轻狂,可受不起您的怒火。”
“哼,小兔崽子……”
“这一句我可以转告给我舅舅吗?嗯?江老爷子?”
宋翳语气里威胁的意味过于明显,江北海冷哼一声,摆了摆手,“你带走吧,我惹不起你。”
“老爷子识大体。”
宋翳微微俯身,唇角笑意不减,气死人不偿命的性子叫人拿他没办法,尤其是他还有两个权势通天的舅舅。
江北海白了他一眼,道:“你再不把他抬走,我可就要反悔了。”
“别呀老爷子,我这儿刚说完您识大体,怎么这么快就要原形毕露了啊?”宋翳道。
“滚!”
“得!您这是年纪大了,小辈儿不能跟你计较不是,来人,把江大少爷抬起来,我们走。”宋翳撩下眉峰扫了他一眼,哼笑一声,将人带走了。
老爷子江北海强忍着心底的空荡,坐回了高处的椅子上……
37.第 37 章
江与君被送到水袖居时,昏迷不醒,冷汗直往外冒,乔孰月不在,小姑娘就先将人安置在了自个儿屋里,打了盆热水,叫芷裳去外面请大夫了。
金三儿坐在外边院儿里的石凳上,瓶子里的酒早已见底,她晃了晃,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一笑才能看出来她的脸上有个不明显的酒窝,她借着酒劲儿,提笔写下一封信,趁着自个儿难得的不清醒,摇摇晃晃的到外面要将这封信给寄出去。
不知道芷裳是怎么找的大夫,两个时辰后才回来,小姑娘抬眼一看这人,心里就知道芷裳这是去哪里找的了,也顾不得别的,忙起身道:“程大夫您请。”
程大夫客气的点了点头,然后往里屋走去,江与君这次被打的重了些,脊骨都像是裂了一块儿,程大夫给他看时,他已经清醒了,疼得咬牙扛着。
小姑娘和芷裳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进去看着也不好,只能都站在外面守着,天儿凉,芷裳看着小姑娘身子有些发颤,忙将自家班主儿的那件好皮子的大衣拿出来给她披上。
“谢谢芷裳姐姐。”小姑娘礼貌的道了声谢。
芷裳眼神柔和,道:“小姐您可别叫姐姐了,您跟旁人可不一样,旁人我是万万不会这么对待的,小姐您心肠好,我瞧着也喜欢,再说了,您是宋家的小姐,要是真好好的论起来,怎么着我也得好好的尊您。”
“姐姐你可别这么说,我现在是小狸猫,你可不能将我当成宋家的小姐,您班主儿现在可是我师父,我叫你姐姐,你也是受得起的。”小姑娘轻声道。
芷裳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是,我的小狸猫,我啊,说不过你。”
两人打闹之际,乔孰月拎着两个食盒回来了,看着两人在外面站着,放慢脚步,疑惑道:“你们怎么不去屋里,北平的天儿可不比关外好上多少。”
小姑娘指了指屋里,小声道:“江与君。”
“送来的这么快?”
乔孰月将食盒放到石桌上,又问道:“去请过大夫了吗?”
“在屋里,芷裳姐姐去请的。”小姑娘缓缓道。
乔孰月点了点头,看着小姑娘瘦弱的身子,极力压抑着墨色眸子中的情绪,移开视线,捻了捻指尖,道:“嗯,你别站着了,一大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可别饿出毛病来。”
“嗯,师父。”
小姑娘坐着打开食盒,看着自汇宾楼来的菜,暖意自眼中蔓延至心底,另一份儿食盒小姑娘以为是给金三儿的,并没有打开,只将这个里边儿的菜给端了出来。
乔孰月看着小姑娘乖巧的模样,轻笑着调侃她,“那个怎么不打开?”
“那个…不是给金姐姐的吗?”
小姑娘的意思显而易见,乔孰月却还是又问了一句:“金姐姐?哪一位?”
“金三儿。”
“不是,我出门那会儿瞧她在院儿里喝酒来着,看她那脸红的,估计一瓶都下了肚了,这会儿没睡过去都是谢天谢地了,哪还用得着给她带。”
“啊?我回来后就没看到过金姐姐啊。”
小姑娘立刻皱起眉头,意识到人儿这是丢了。
乔孰月倒是不太在意,道:“可能又出去找事儿了吧。”
“那也不至于两个时辰我都没见过她吧?姐姐是不是丢了?”
小姑娘着急的不行,赶紧放下筷子就往门外奔去,乔孰月也跟着去了,顺便还嘱咐了芷裳一句。
“看好江与君。”
*
宋翳将人送到水袖居后就回了家,本也没打算瞒着舅舅,自己找到了只只儿,可一到舅舅的书房门前,腿就不自觉的发颤,
轻轻推开门,提着脚一鼓作气的进去,却发现自家舅舅不在书房里,出来后随便拽着一个丫鬟问道:“我舅舅呢?”
“回少爷,二爷去您院儿里了。”
宋翳心下一紧,抓着那丫鬟的肩膀,着急道:“舅舅去我院儿里干嘛?”
“二爷说是郑家的事儿,我也不敢多问。”丫鬟小声道。
一提到郑家,宋翳脑袋轰的一声,下意识的往自个儿院里跑,“婉君!”
刚到院里,推开屋门,就见郑婉君跪在地上,宋文正手拿匕首抵着她的脖子,顾彦霖还在一旁站着。
这可把宋翳看的着急的不行,大声地叫了一声:“舅舅!”
宋文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宋翳着急的模样,神色不悦,骂了一声:“小兔崽子,为了个女人你就这么着急?”
“不是。”
宋翳反驳之后,突觉不妥,却还是将宋文抵在郑婉君脖子上的手移开,没等宋文再开口,他便抢先一步,缓缓道:“舅舅,我找到只只儿了。”
宋文一听自家小丫头找到了,立刻喜笑颜开,问道:“哦?小丫头回来了?在哪呢?”
“没有回来,舅舅你是不是把只只儿许给陈家了?”
宋翳这么一问,本抱着侥幸是个误会的心理,可自家舅舅却真的点了点头,“嗯。”
“您怎么能这么糊涂啊!”宋翳道。
宋文不解,道:“哪糊涂了?我这不是正在想法子把这事解决掉嘛。”
宋翳一愣,“这么说您不打算把只只儿嫁过去?”
“把小丫头嫁给那个死书呆子?”宋文抢过他手里的折扇拍了下他的脑门儿,道:“你舅舅我还没老呢,怎么会那么糊涂。”
“哎呦!行吧,您是跟我说清楚了,可只只儿以为您是要把她嫁到陈家呢。”宋翳道。
宋文又拍了下他的脑门,无奈道:“我怎么会,慢着……小丫头是不是因为这事儿离家出走的?”
“对啊。”宋翳点了点头。
宋文垂眸,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喃喃道:“看来我灭了陈家不无道理。”
“什么?”宋翳没听清,揉了揉耳朵。
宋文勾起唇角,道:“傻小子,我说,我灭了陈家不无道理。”
“嗯。”
宋翳趁舅舅不注意,悄悄瞥了眼郑婉君,她的脖颈因锋利的匕首而划伤了一道己浅的口子,流出点点血迹,若不是宋翳及时回来,那她这条命估计早就被宋文拿走了。
宋翳收回视线,抿了抿唇,又道:“舅舅,你灭了陈家,大舅舅那儿……”
“只要有那人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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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死的人在手,还怕他狗急跳墙?”
宋文语气淡淡,本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说的如同随意捏死蝼蚁的掌局者。
宋翳强迫自己勾起唇角,附和道:“舅舅说的对,舅舅您来我院儿里是?”
宋文侧眸看了郑婉君一眼,笑道:“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这女人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能让你这么着迷。”
“那…舅舅看完了,是不是该……”
宋文眯起眼睛,让宋翳这个耳朵尖,鼻子更尖的人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他挑起眉头,眼里含着淡淡的笑,缓缓开口道:“嗯?赶我?算了,孩子大了,我不打扰。
只只儿,在哪?”
“舅舅,我明天会把她带回来的。”宋翳道。
男人目光深沉,冷声给他下达最后通牒,“我不要明天,我不等,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现在就告诉我只只儿在哪,要么…你现在就亲自去把只只儿给我带回来。”
“是,舅舅。”宋翳不敢反驳,待人走后才敢走到郑婉君身边将人扶起来,小心查看着她白皙修长的脖颈,心疼的不行……
金三儿大早上也没吃东西,此时肚子里全是酒水,看起来像是已经伶仃大醉没了意识,踉踉跄跄的跑到邮局,没想到外面人那么多,她意识本就没剩多少,将信封放到桌子上就拿了一块儿扳指压住。
随后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了,往前一趴,就这么在邮局的地上睡了过去。
四周的人看着都不敢管,最后还是从外面进来的一个男人将她背走了。
小姑娘和乔孰月几乎跑遍了整个东边儿大街,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可就是连金三儿的人影都没见着,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一个个儿不高的男人,面容清秀,手里拿着一个酒壶,晃晃悠悠的醉的不轻,无一例外,全都摆手说自己没见过这么一个人。
小姑娘连气都喘不匀,急得又要往西边大街跑,乔孰月赶紧拉住她,道:“你先歇会儿,怎么找也不是个事。”
“那怎么着?金姐姐那脾气爆,可别被人下了黑手打一顿,她可撑不住!”小姑娘道。
乔孰月看着小姑娘泛白的嘴唇和苍白的脸色,不顾她的反抗将她按在街边馄饨摊儿的凳子上,生气道:“那你呢,可别没找着金三儿,你自己就先给累晕了。”
“我没事儿!”小姑娘挣扎着要起身继续去找,却没想到下一秒眼前一黑,而后自胸腔呼吸困难,浑身无力。
乔孰月看她突然闭上了眼睛,额头上也不短冒出虚汗,惊的瞪大了眼睛,着急的一声声唤着:“只只儿!只只儿!只只儿……”
馄饨摊的老板走近一看,舀了碗馄饨汤递给乔孰月,又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来一包糕点,小声道:“她这是要晕了,小丫头这是身子骨弱吧,你给她喂一点,估计一会儿就能缓过来了。”
“好,谢谢您。”
乔孰月由衷的道了谢,小心翼翼的将碗递到她嘴边,可小姑娘这时候有气无力的,连怎么喝下去都不知道了,乔孰月看的着急,但也没办法,想着先喂点糕点,轻轻掰了一块放到她嘴里,小姑娘是嚼也嚼不了,叫人看着心里慌得不行。
38.第 38 章
实在没了办法,乔孰月眉眼间的阴霾始终不肯散去,馄饨摊的老板看不下去了,道:“你这人也太死板了些,让小丫头倚在你肩上,那不好受的多吗。”
“啊,对。”
乔孰月赶紧坐到她身旁,将她的头往自己肩上一斜,方便她有个支撑。
小姑娘喘着粗气,连同指尖都开始泛白,乔孰月着急,听她的呼吸好不容易缓了些,慢慢开始嚼了,那碗馄饨汤就又往人嘴边递,好在小姑娘这会儿缓的差不多了,抿了一小口,也都咽了下去。
“好点了吗?”
乔孰月的手搭在她肩上,不经意的注意到了小姑娘的耳垂上有颗痣,老人说,耳垂上有痣的,都是有福气的人。
小姑娘微微抬眸,就这么措不及防的撞进乔孰月眼底,她的声音又哑又轻,道:“我好点了,师父。”
乔孰月心跳的旋律被打乱,目光紧锁于她,眼尾染上薄红,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而紊乱,认真道:“她丢了固然是着急的事儿,但你自个儿出了事更重要,凡事先顾好自个儿,懂了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小姑娘先垂下眸子。
“懂,懂了。”
小姑娘略有些不自在的往边上移,离他远了一些。
乔孰月眼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受伤,将碗还给馄饨摊老板后又付了钱,诚恳道:“多谢您了。”
馄饨摊老板摆了摆手,道:“没事儿,这是你家老婆吧?身子骨真是不怎么样,你回头可得叫大夫好好给她瞧瞧,开几副好药调理调理。我知道有一家大夫医术不赖,就是北边儿街上的程大夫。”
“这……”乔孰月抿了抿唇,终是将‘不是’二字咽了回去,小心回头看了眼小姑娘的脸色,看她神色并无怒意,才放下心来,朝着馄饨摊老板道了谢后就带着小姑娘离开了。
金三儿喝的脑子迷迷糊糊的,不过她起码还知道回哪儿去,在男人背上也不老实,咕扭半天,嘴里嘟囔着,“水袖居…水袖居……”
“还好,人没喝傻。”男人轻哼一声,坏笑着故意颠了她一下,道:“你可别再乱动了,不然我可就给你扔这儿不管了啊。”
“狗……”
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反正金三儿是迷迷糊糊的骂了这么一句。
“你还有心思骂我?”
男人微微蹙眉,勾着浅笑也小声骂了她一句,“小混蛋。”
不同于他们的情况。
好消息,江与君的脊骨没碎,坏消息,江与君的肋骨折了两根,而且同时,腰部也受到了伤害。
程大夫看着他的伤势摇头叹息不止,惹得江与君都快以为自己没救了,赶紧拽着程大夫的衣袖,乞求道:“大夫,您救救我,我不想变成废人。”
“唉……”
程大夫又是一声叹息,江与君直接愣住了,瞳孔一缩,僵硬的收回手。
“你这……”程大夫话未说完,江与君就打断道:“我没救了是吗?”
对上他心如死灰的视线,程大夫打了个哈欠,缓缓道:“没事儿,对别人可能是什么大事,可我是谁啊,我可是程神医啊,当代华佗啊,你就放心吧,就是这个……”
他捻着手指,“钱上面…得多加点儿。”
江与君抽了抽嘴角,他那像是在看江湖骗子的眼神看的程大夫有些心虚,芷裳在外面应了一句:“钱上都不算事,大夫您把他治好了就行。”
程大夫的脸上忽然如春风拂面般笑的灿烂,赶紧伸手指保证道:“啊,行,我一定尽力啊!治不好他我自砸招牌!”
江与君扯着笑道:“治就治呗,你还吓唬我,我要跟乔孰月说扣你钱……”
程大夫的手速是真的快,江与君话还没说完呢,就赶紧把人嘴捂上了。
“唔唔!嗯?”
“你乖点儿昂,我治好了你得给钱,我可不是白出来给你看病的。”程大夫道。
“嗯?”
程大夫看他这想说说不了话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一声,道:“我还得写副药方子叫人去抓药,可贵了,你可得给钱啊,跑腿钱也得给。”
江与君就差眼睛一翻晕过去了,这玩意儿怎么就这么贪钱呢?
无语的白了他一眼后就闭目养神了。
芷裳在门外听着,那嘴角就没下来过,小声呢喃道:“没想到江与君这么惜命,居然还能跟人这么掰扯。”
就在此时,宋翳带人来了,眉间阴鸷看起来不太好惹,芷裳刚想偷偷溜走,就被他一个眼神儿震慑叫住。
“站住。”
没法子,芷裳只好缓缓转过身,捏着手指,道:“您这是来我们这儿干嘛啊?”
“我妹妹呢?”
“出去了。”芷裳指了指外边儿,见他神色不对又赶紧收回手。
宋翳轻咳一声,道:“去哪儿了?”
“去找人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不…不知道。”芷裳答得干净,宋翳也没由头为难她,摆了摆手叫她可以随意走了。
突然,屋子里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
“啊——”
“这是?”
宋翳挑眉,看着刚想坐下的芷裳,芷裳摸了摸鼻尖,像是直接跳起来,解释道:“是江与君和大夫在屋里。”
“他这是伤的有多重?这一嗓子都快赶上升堂用刑了。”
芷裳伸出手指比了个二,小声道:“骨头折了两根……”
宋翳听的眉头紧皱,咬紧牙关,屋里又传来一声男人的闷哼,听得出来是伤的不轻了,要不然也不会疼成这样。
“江老头儿…可是真能下狠手啊。”宋翳摇着折扇,叫人去搬了个椅子,也坐在了院子里。
芷裳微挑起眼尾,道:“您这是?”
“我等我妹妹回来。”
宋翳此时面色温和了些,不似刚才来时那般气势汹汹的能咬死人的阴狠模样。
小姑娘和乔孰月是找完东边找西边,找完西边找北边,几乎是要将北平城翻过来再找一遍,不说西边儿街上的有卖精细钗子的,前门儿大街上还有卖冰糖葫芦和冻柿子的呢。
找了这么久,乔孰月实在是跑不动了,小姑娘倒还是有几分精气神儿,生怕她又往前跑,乔孰月从后边儿环住她的细腰,喘着热气,小声道:“歇会儿,再这么找下去你吃不消。”
小姑娘腰间一颤,沉声道:“可是我们一会儿不找,姐姐就多一会儿危险。”
“可要是再这么找下去,凭你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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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可吃不消。”乔孰月道。
“可是……”
“没有可是,只只儿,你要永远记得我说的话,凡事先顾好自个儿,再说了……”乔孰月及时住口,他可不能告诉小姑娘他知道金三儿身边有个人跟着,不然一准儿会跟金三儿把这事儿给说漏了。
“再说什么?”小姑娘疑惑道。
乔孰月摇了摇头,“没什么。”
“没什么吗…真的?”小姑娘转身捧起他的脸,叫他不得不看着自己,清澈灵动的眸中带着一丝探究,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乔孰月先红了耳尖,眼珠往左看往右看,就是不肯看她的眼睛,紧张道:“真…真的,只只儿,别这么看着我。”
“师父你没骗我?”
“没有。”
乔孰月这话显然心虚了,可是宋京墨信了。
她松开手,无意间摩挲指尖,才发现手指尖上的伤早已结痂了,那刚才摸着乔孰月的脸,岂不是划得疼了?这般想着,她的指尖抚上自己的脸,第一感觉凉丝丝的,而后便想是如同是细细的针尖落在脸上,着实是划的很,细细感受,却更像是干枯了许久的老树皮。
见她失神,乔孰月垂眼看她,伸手拿开她抚在脸上的手,嗓音温和带着一□□哄,道:“你可别伤了自己。”
“可我刚刚不小心划到了你的脸。”小姑娘抿唇。
他怔愣一瞬,哑着声问道:“只只儿这是心疼我了?”
“嗯。”
小姑娘下意识的回答叫他嘴角微微上扬,心跳越来越快,忍不住俯身靠近,小姑娘瞪大眼睛,嘴巴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些什么,可却无声音发出。
乔孰月轻笑一声,用略带暧昧的语气又问了一遍,“只只儿,心疼我?”
小姑娘看着他俊朗的面容,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紧张到不敢呼气,小声结巴道:“心,心疼。”
“那我的只只儿,有多心疼我呢?”
“很,很心疼……”
小姑娘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完整。
乔孰月话锋一转,又问道:“只只儿,你为什么心疼我?”
“因为…”小姑娘卡了壳,眼神微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乔孰月的睫毛微微颤了颤,道:“只只儿,你不知道吗?”
男人的气息太过霸道,小姑娘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低下头小声道:“师,师父,我们回去看看吧,说不定姐姐已经回去了呢。”
乔孰月轻嗯一声,努力掩饰好眸中将要翻滚着吞噬他理智的情愫,浅浅笑着,牵起小姑娘的手就往后走。
水袖居今天可真是热闹的不行,前有江与君和程大夫,中有宋翳带着人闯进来,后有一个男人背着金三儿走进来。
芷裳坐在院里的凳子上,恨不得跑去屋里拿把瓜子磕个痛快,可是宋翳还在,人家手里有枪,她只能先尽力收敛着。
宋翳看着男人背上的金三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恰好这时候自家妹妹不在,是个好好揍他一顿出出气的好时机。
背着金三儿的男人个子不矮,剑眉星目,五官端正,眉尾下边儿还有一颗痣,发丝随着轻风飘扬,虽不知他是谁,可宋翳下意识的觉得他不像是普通人,倒极像是战场上会骑马打仗的兵人……
39.第 39 章
男人一双桃花眼微眯打量了下宋翳,身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微微勾唇,浓密的眉毛使得五官的轮廓更加精致凌厉,挺拔的鼻梁,眉宇间那种熟悉感,令宋翳有些心生疑惑,这人这么看着怎么突然叫他想起了…一位故人。
“宋翳。”
男人率先开了口,那熟悉的低沉微哑的嗓音传入耳中,宋翳才舒展开眉头,略有些征愣,道:“方知?”
男人轻挑眉头,“嗯。”
“你没死!”
宋翳站起身子一刻不停的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脸渐渐的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对上,拍了下他的肩膀,咬牙道:“你没死也不知道托人给我送个消息!”
“这不是怕你去找我嘛。”方知笑道。
宋翳撇了撇嘴,一脸委屈样儿,吸吸鼻子,一拳头砸在他胸口,道:“我去你大爷的!方知,你还当不当我是你义弟了!”
方知也不躲开,就这么挨了宋翳一拳,辛好他身子壮实,不然后边儿背上的人怎么着都得被震醒了。
“唉,我当然当你是我义弟了。”
“你当我是你义弟就不联系我!三年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宋翳骂道。
方知也不恼,小心的感受着身上人儿微弱的呼吸,道:“哎哎哎,谁没良心,你倒是好,这才见着,我后面还有个人呢,你就什么都不顾,一拳头就砸我身上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背着这个死疯子干嘛?”
宋翳让开了一点,帮忙扶着将金三儿放到了椅子上。
“什么死疯子?”方知蹙眉问道。
宋翳指了指金三儿,道:“就他啊,满大街追着人砍,不是疯子是什么。”
“她可不是疯子。”
“行行行,我不跟你争论,话说你怎么和他混到一起了?”
方知用舌尖顶了顶腮,看芷裳过来扶住金三儿后,才将宋翳拉到一边,小声道:“她是我未婚妻。”
“什么?”
宋翳大惊,连音量都忍不住大了几分,方知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做了个嘘的手势。
宋翳赶紧点头,声音放的极轻,“什么?怎么回事?”
方知看了眼迷迷糊糊的金三儿,眸光微闪,小声道:“她是我未婚妻,但是不愿意嫁给我。”
“这死疯子是女的?”
宋翳嘴角抽动,转过头去瞄了一眼她,金三儿的眉眼柔和,脸色因喝醉而变得红晕,脑袋小小的,身子也小小的,手也小小的,确实不像个男人,他居然一直都没看出来。
“嗯,是个姑娘。”方知轻笑道。
“那她怎么是你未婚妻?你别告诉我你看上她了!”宋翳道。
方知唇角笑意更深,一句一顿道:“嗯,看上了,非她不娶。”
“你也疯了吧?”
宋翳瞪大眼睛,瞧了瞧金三儿又瞧了瞧方知,“你俩看起来就不般配好吧。”
方知垂眸,道:“算命的说了,我俩,天作之合。”
宋翳咬了咬牙,“那死…那女人哪配的上你?”
“是她不想嫁给我,所以逃到北平来了。”方知缓缓道。
宋翳扶额道:“你扯呢?你留洋回来的是怎么看上她的?”
方知看着金三儿小小的一只坐在椅子上,思绪回到了初见她时……
那日他正被自家母亲架着去天津金家提亲,本无心儿女情长,于是借着肚子疼的由头偷偷地躲了起来,跟金三儿见面还是自小跟在自己身边儿的伴读和母亲一起去见的,本以为这门婚事就这么没谈成,没想到他在找矮墙爬出去的时候,爬到一半就被人叫住。
“哎,你过来给我打开。”
方知四处看了看,没想到是从一个连窗户都被木板钉起来的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他小心翼翼的透过缝隙往里看去,就看到了一位姑娘,她眉眼如画,长发盘起,皮肤白嫩,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他,略带青涩的嗓音小声道:“你把窗户给我打开行吗?”
方知只觉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道:“好。”
眼神却始终没离开她的那张脸。
这姑娘也是心大,方知去偷了个斧子将窗户劈开后,还不忘带个包袱装上点值钱的东西,好不容易爬了出去,随手将包袱扔给了方知后,拍了拍手,道:“我刚看你也要出去,以后你就跟着我怎么样?”
“好。”
“你叫什么?”
金三儿就这么突然靠近他,方知咽了咽口水,脑子里突然想起了自家里厨房里的那个偷偷喂狗的下人,道:“小…小喜子。”
“小喜子,那你以后就跟着我了,我叫金山,金山银山的金山。”
姑娘的笑叫人无法抵挡,眼睛亮亮的,酒窝浅浅的,方知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应下了她。
“好。”
两人偷偷的去看了一眼见面的人,看着方知那胖的跟个包子一样的伴读,金三儿无奈捂眼,甩了甩手,“什么玩意儿,走走走。”
就这样,方知陪着她从金家跑了出来,从天津跑到北平……
现在想来,这小混蛋还真是心大,他那天一身洋装,哪里像她家里面的下人,再说了,他这张脸,这个子,怎么看都不像下人吧,真是醉了。
见他失神,宋翳无奈的摇头,敲了敲他脑门儿,方知才缓缓回过神儿来。
宋翳道:“你就这么喜欢她?”
“嗯,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方知笑道。
宋翳扯了扯嘴角,“废话,不是对人难不成对鬼啊?”
“嘿!你小子又嘴欠了是不是。”方知捏着他的肩膀,手感可比三年前结实多了。
宋翳眉头一挑,用着严肃威胁的语气道:“这也能怪我,你最好别再提了,不然我真的要跟你算算,你为什么回了天津都不肯给我来封信,说你没死,你还活着!”
“我那不是一回来就被我母亲逼着去提亲嘛,哪有空再跟你解释。”方知轻声道。
宋翳眉头皱起,喘着粗气,听起来气得不轻,揪着他的衣领,愤愤道:“得,跟这个女人一起混就是有空,给我寄封信就是没空解释,你这个见色忘义的混账东西。”
方知的衣领被他揪住,见他是真生气了,便也不再逗他了,正色道:“你可不能这么说我吧,宋翳,好歹我也是你义兄。”
“那你重色轻友怎么算?”
“站着算。”方知斜睨了一眼来时他身后的人,道:“你家混的不错?出来玩玩就有这么多人跟着。”
宋翳松开手,装作不经意间从衣裳里拿出了几条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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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鱼,道:“嗯,都是我舅舅打下来的家业。”
“那……咱舅还缺外甥吗?”
方知这话给宋翳问的迷茫了,半晌才磕磕巴巴的笑道:“真不要脸。”
“脸有什么的,你有钱啊。”
方知说的确实没错,宋家确实有钱,他二舅舅宋文是商人,在北平打天下十余年,怎么可能没点儿家底,他大舅舅就更不用说了,上海的宋司令,兵权,女人,样样不缺。
一个从军一个从商,不用问,宋家在北平自然是无人敢惹。
“你缺钱?你方家的少爷会缺钱?”
宋翳实在是不信,轻嗤一声,便又摇起了折扇。
方知咽了咽唾沫,道:“现在是乱世,哪里太平啊,人总不会和钱过不去的。
再说了,现在上海动荡,你大舅舅应该也不好办。”
“上海动荡我怎么不知道?”宋翳心口一紧,他这些日子确实没听过从上海那边传来的消息,大舅舅派人来接只只儿,二舅舅不同意还不让他们回去,像是要按兵不动,可这些事他从来不曾过问,此时一听上海动荡,心里不免为大舅舅担心起来。
“敌人攻占了山海关之后又大举进攻上海,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吗?”
宋翳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年初时摔得腿,到现在也还没好利索,两个舅舅都是能自己抗事儿就不会告诉别人的主儿,我居然现在才知道这些事。”
“你二舅舅嘴上虽然不说,但他实打实的送了不少物资,我要不是因为我母亲给我的长官写了数十封信,我也不会回来遇见她,遇见你。”方知轻声道。
宋翳抿了抿唇,小声问道:“你还要去战场吗?”
“去,我联系上那边的人就会回去,只要敌人一天没有离开我们的土地,我就会跟他们血战到底。”
方知那坚定的目光似穿透云层的一道亮光,照在他漆黑的眼底。
“即使你会死在那里……”
“即使我会死在那里。”
方知答得干脆,宋翳有一瞬间的恍惚,像是再次见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他苦涩一笑,道:“我不希望你死,可你这么说,我觉得我也应该在战场上,跟你并肩作战。”
“你可不行,你还有两个舅舅和一个妹妹,你们家可就靠你传宗接代了。”方知调侃道。
宋翳不乐意了,收起折扇,急切道:“你行我也行,再说了,你要是死了,你让这个疯…你未婚妻怎么办。”
“她不知道我是谁,再说了,她有喜欢的人。”方知轻笑道,他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让人听着,总觉得苦涩难咽。
“你就这么放弃了?”
方知摇了摇头,“我的身份不行,没办法,不知道她怎么惹到你了,但请义弟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跟她计较。”
“你最好活着回来,你活着回来我肯定替你做主把这女人绑了跟你拜堂成亲。”宋翳眼含泪光,擦了擦鼻尖。
“知道了,我现在还没联系上那边的人,等我联系上可来不及跟你好好的说句再见,你可别怨我这个大哥。”
“不怨你,但是你得活着回来。”宋翳道。
就在两人谈话间,乔孰月带着小姑娘回来了,看着院儿里这么多人,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
40.第 40 章
到最后还是方知先开了口,看着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与三年前在宋家见过的相似的眉眼,道:“宋翳,这就是你妹妹吧?”
“对啊,好看不?”宋翳笑的一脸傲娇。
方知瞥了一眼他,笑道:“好看,真是倾国倾城之色。”
“那绝对的。”宋翳一溜小跑将小姑娘拽到身边,“你觉得将来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我家妹妹?”
听到这话,乔孰月暗暗握紧拳头,自知身份匹配不上,也不敢上前搭话。
方知不经意扫了他一眼,才道:“那一定是个俊公子。”
小姑娘看着这个陌生男人,心里总觉有种熟悉感,像是好久不见了,看着哥哥与他如此自来熟,也没问什么。
“哈哈哈,这话我爱听,大哥你说的对,我们家小丫头就是美人该配英雄。”宋翳笑道。
小姑娘一听,心里明白了,这是她方知哥哥,和自家哥哥拜过关公的义兄。
方知垂下眸子,道:“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叫英雄呢?”
“怎么着也得像你这样的吧,反正不能比你差,至于小白脸…更是绝对不行。”宋翳这般说着,还瞪了乔孰月一眼。
方知捂着嘴笑了两声,道:“你说了可不算,咱家妹妹喜欢什么样的才最重要。”
“哥……”
小姑娘被两个大男人说的脸红,弱弱伸手扯了扯宋翳的衣衫。
宋翳看着她脸上的红晕和眉间嗔怪的意味,笑着打趣她,“嘿,你这是不乐意?”
小姑娘侧过头去,道:“什么嘛,你们两个大男人说什么啊,方知哥哥说两句也就罢了,你跟着瞎说什么。”
“我说的没有道理吗?”宋翳撇了撇嘴,认真道:“往后你要是找个戏子,咱舅舅他啊,得气的跳湖去。”
“不至于吧,哪有你说的那样,你可别吓我。”小姑娘怪道。
金三儿虽然被芷裳扶好了,可嘴里却在小声嘟囔着什么,恰巧风吹的叫人有些打哆嗦,金三儿穿的也不厚,方知心里咯噔一声,还是笑着说了句,“我觉得你哥哥可没吓你,宋二爷对你可真是捧在手心儿里的宝,说不定往后招个入赘的女婿呢。”
之后便走到金三儿身边,小心翼翼的将人抱起来问芷裳有没有空屋,从后跟着将人抱到屋里了。
小姑娘看着这副画面,不由得勾起嘴角,问道:“方知哥哥和金姐姐这是……?”
“你方知哥哥瞎了。”
宋翳扶额道。
小姑娘单纯没细想,随口道:“嗯?我看方知哥哥没事啊,他能看到路啊。”
宋翳抿了抿唇,无奈的拍了拍手,“你也瞎了。”
“对了,哥哥你来干什么?”小姑娘回过神儿来,这是刚想到重点。
宋翳将人从后环住,温和道:“舅舅叫我带你回家。”
小姑娘毫不犹豫的挣脱怀抱,“不回,我不想嫁到陈家。”
乔孰月一听,迟迟不肯迈出的脚步终于往前动了,快步走到小姑娘身边将其护在身后。
宋翳一看这架势,自家妹妹被别人护着,自个儿看着倒像是个恶人了,顿时气的不行,道:“乔孰月,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想回去,你不能带走她。”
宋翳气的就要掏枪,可看着他身后小姑娘皱紧的眉头,还是一时心软放过了他,可嘴上可没放过他,骂道:“我去你大爷的,这是我妹妹,乔孰月你能听懂吗?我妹妹!”
“不管你是谁,只要她不愿意,谁都不能带走她。”
乔孰月的倔脾气在此刻倒显得淋漓尽致了,往日里小姑娘可没见过他这一面。
“嘿!不是,你在我面前为了我妹妹逞英雄,你脑子进水了?”
“……”乔孰月蹙眉。
宋翳戳着他的胸口,字字诛心道:“你一个唱戏的,你有什么资格在我和我妹妹面前逞英雄?”
乔孰月只是微微颤了两下,却不肯往后退一步,见他态度强硬,宋翳眉间阴鸷更甚,拿枪指着他的脑袋,冷声道:“只要你起开,我就不开枪打碎你的脑袋。”
“哥哥,你过了!”
小姑娘看不下去了,自家师父是个好心的主儿,在北平梨园行里多少是有些地位了,就这么被自家哥哥拿枪抵着脑袋逼他让开,这叫人看着心里不得劲儿。
宋翳叹了口气,道:“只只儿,我才是你哥。”
“我又没说不认你,你不能这么拿枪指着我师父的脑袋。”小姑娘怪道。
“你师父?”这下子轮到宋翳疑惑了,看着乔孰月微微泛红的脸色,不可置信地咽了咽口水,道:“你认他当师父了?”
“嗯,这是我师父。”小姑娘说的面不改色。
宋翳拍了下脑门儿,道:“成,这下子我管不了了,咱舅舅非得整死他。”
小姑娘一听,赶紧问道:“为什么?”
“你……”
宋翳瞪大眼睛,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顿时哑了声。
小姑娘一看他这模样绝对有问题,着急道:“哥哥你说啊,为什么?”
“你……”
宋翳着急的挠头,这事儿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自家舅舅要是知道自己跟小丫头说了,非得罚着自个儿再跪上几个月不可。
“哥哥,你倒是说啊。”
宋翳长长叹了口气,轻声道:“我说不了,反正你最好别让舅舅知道,不然我保不了他,你,也保不了他。”
小姑娘瞳孔一缩,“为什么啊?”
“你不能知道,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
宋翳抿唇,道:“我问过舅舅了,他不会把你嫁到陈家的。”
“可我听见了。”
小姑娘固执的不行,宋翳真想给乔孰月一拳头,肯定是他把自家妹妹教坏了。
“你误会舅舅了,咱舅舅可舍不得把你嫁到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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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怎么听舅舅说……”
小姑娘话未说完,宋翳便抛出一件重大消息,“舅舅把陈家灭了。”
“什么……”小姑娘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宋翳又开口重复了一遍,“舅舅把陈家灭了。”
“怎么会…”小姑娘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宋翳侧过头去,道:“舅舅把你看的很重,你不想,舅舅就绝对不会把你嫁去陈家的。”
“陈…陈家人都死了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舅舅灭了陈家,估计是死的死,伤的伤,应该有活口被舅舅关着。”宋翳道。
小姑娘眼中划过一丝不忍,道:“哥哥你怎么不拦着舅舅。”
“除了你,谁能拦住舅舅。”
宋翳此话说的不无道理,宋文从来都是将小姑娘放在心尖儿上的,绝对是要什么给什么,就差把命给她了。
“我…”
小姑娘声音暗哑,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乔孰月听着声音不对,赶紧转身轻声哄着,“不哭不哭。”
这可把宋翳看的气不打一处来,道:“不是,乔孰月你什么意思?我还在这儿呢!”
乔孰月没搭理他,还是温柔的哄着小姑娘,气的宋翳瞪大眼睛,骂道:“你大爷的乔孰月,死瞎子!”
随后便二话不说就将小姑娘一把拽过去护在身后,指着乔孰月道:“别碰我妹妹!”
乔孰月愣了愣,微柔美的眉眼抬起匆匆略过他,看着小姑娘眼角滑落的泪水,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想也不想的将宋翳推到一边。
宋翳往后一个踉跄恰好撞到树上,捂着肩膀,眼神往旁边一撇,那秋千与妹妹院里的极其相似,明明记得和妹妹来这看戏时还没有,这乔孰月当真还算对自家妹妹上心了。
“哥哥。”
小姑娘唤了一声,她也不是没良心的,见乔孰月将人推的狠了,心底下意识的担心着。
宋翳轻咳两声,不情不愿道:“没事。”
“师父你推得太用力了。”小姑娘朝乔孰月小声道。
乔孰月看着她眼底的悲伤丝毫不肯褪去,柔声道:“我错了,你别哭好不好。”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嗓音沙哑且青涩,“好。”
宋翳瞧着他不对劲,叉腰道:“乔孰月,你是不是看上我妹妹了?”
“……”
男人未开口,看着小姑娘清澈纯真的眸子,略微征愣一瞬,想到自己与其的差距,缓缓摇头。
“你没看上我妹妹你离我妹妹这么近干嘛?”宋翳撇了撇嘴。
乔孰月脸色一沉,眸色暗了暗,小姑娘见他否认,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她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道:“哥哥,我跟你走。”
闻言,乔孰月缓缓松开手,不知她是在和乔孰月赌气还是怎么着,小姑娘脸颊上滑落的那滴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他冰凉的掌心……
41.第 41 章
乔孰月瞳孔微缩,却也没个正当理由将人留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收拾好东西跟着宋翳走了。
话说金三儿虽然喝了个酩酊大醉,可除了乔孰月之外哪个都不知道她只是迷糊一会儿,这会子早已清醒过来,可眼神依旧呆滞,看着方知关切的眼神,迟迟不肯开口,只等方知先开口说些什么。
方知看着她迷茫的模样,心都凉了半截,着急地晃着她的肩膀,道:“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金三儿被他晃得头晕,咽了咽口水,压下喉中的苦涩,才缓缓开口,用着略哑的嗓音道:“别晃了!你谁啊?”
“少爷你傻了?我,小喜子。”方知停下手,认真道。
金三儿咳嗽两声,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小喜子?”
“嗯,小喜子。”方知勾起唇角。
金三儿垂眸看了看他身上穿的衣裳,疑惑道:“你怎么穿的跟个大户人家的少爷一样。”
“咳咳……”以为她性子一向都是大大咧咧的方知一时哑了声,思索片刻,小声道:“这不是…为了跟你相配吗。”
“也对。”金三儿点了点头,突的又想起了什么,道:“你怎么来了?我没叫你啊。”
“我在邮局找到你的。”这句话是实话,方知底气十足。
金三儿拍了拍疼痛感明显的脑袋,“嗯…我怎么去邮局了?”
“你忘了?”方知蹙起眉头,抚上她的额头,对她喝醉忘事儿显然已经是无可奈何。
金三儿重重的点了两下头,道:“嗯,头疼。”
“头不疼就怪了,也不知道你是喝了多少酒,找到你的时候整个人瘫在地上,与往日里相比简直是两幅模样。”方知笑道。
金三儿瞪了他一眼,道:“你别打趣我,你喝醉了的模样兴许还不如我好看呢。”
方知捂嘴轻笑,“是,你最好看。”
“那可不,我可是天津的金少爷。”金三儿昂头道。
方知刚想附和,芷裳就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嘴里还说道:“哎呦呦,我的金少爷,您可算是清醒点了。”
“这是怎么了?”金三儿问道。
芷裳想起来气的用拳头锤了墙,还没来得及吃痛惊呼,就急道:“还能怎么着啊,那宋家的少爷可找来了,把小姐接走了,班主儿那个榆木疙瘩头,连句挽留的话都没说一句,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人儿走了。”
“老乔不就一句话都没说吗?多稀奇啊,他平日里就是个张口闭口叫人生气的主儿,这会子连句好听话都说不出来绝对是真的,要是说些酸话,还真叫人会以为大白天的见鬼了。”金三儿笑道。
“您这么说,那班主儿跟小姐她是不是……”
金三儿那会儿醉的厉害,这会子头也是有些隐隐作痛的,啧了两声后,干脆往后一躺,倚在被褥上,打趣道:“你还不如问问你班主儿去,要老婆还是要脸面。”
芷裳一听,自家班主儿可在外面老实低头站着呢,正是难受找不着人骂两句出出气的时候,自个儿这会儿去,那不是故意往他那气头上撞吗。
方知适时开口,支头问起了金三儿,“那咱们金少爷觉得…老婆重要还是脸面重要?”
金三儿也用手撑起脑袋,对上他漆黑的眸子,想也不想,道:“自然是老婆,要是老婆都没了,还要脸面有什么用。”
“咱们金少爷说的对。”方知附和道。
“你们…你俩……”芷裳看这两人眼神儿有些暧昧,赶紧捂着脸往外跑,“哎呀!”
金三儿可就不明白了,看芷裳那模样像是害羞逃跑似的,扯着嘴角道:“她疯了?”
方知轻嗯一声,“我看是。”
*
芷裳是不敢去看乔孰月的模样了,偏是猴子不看眼色的就往乔孰月跟前儿凑,嘴里还说着些乱七八糟的街八卦。
“班主儿,咱后院儿那老吴家他老婆跑了,说是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其实把孩子撇下跟着小白脸子跑了……”
“……”
猴子的嘴因为说话滔滔不绝而动个不停,乔孰月被他烦的不行,蹙起眉头,抬眸斜睨了他一眼。
冷不丁的对上自家班主儿的眼睛,猴子咽了咽口水,觉得不善,下意识地就想要撒丫子跑路了,乔孰月咬咬牙,才开口道:“你是不是闲啊?”
“没啊,我…我没吃咸。”
猴子挠头道,他哪会不知道乔孰月说的是那个字儿啊,只是现下自家班主儿这模样绝对不能惹,赶紧找了个借口溜了。
许是乔孰月阴恻恻的目光有些渗人,吓得他边跑边喊:
“班主儿,老吴家他家母猪下崽儿了,俺去帮忙接生。”
芷裳看着这一幕也只能对着柱子用手画着圈圈,心底虽然对宋京墨有再多不舍得,可她毕竟是自家班主儿的徒弟,如今被她亲哥哥带回了家,那芷裳也没办法啊,又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去宋家请人,自家班主儿又是这么个像是受了打击萎靡不振的样。
唉……算是指望不上了。
正在她感慨之际,乔孰月抬起头,不知何时注意到了她的存在,略狐疑的看着她长长叹气,还垂头丧气。
她不经意地抬眸一撇,恰巧撞上乔孰月的目光,芷裳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班…班主儿……”
“嗯,你在干嘛?”乔孰月疑惑道。
芷裳看着身前的柱子,微微侧了侧身,“我,撞柱子,练功,对,练功。”
“……”
乔孰月无奈,吸了吸鼻子,只觉这风有些冷了,看着石桌上小姑娘披过的大衣,伸手将它拿起,微微用力攥着,像是这样就能够抓紧小狸猫,留下小狸猫。
宋家的小姐回来了,宋文恨不得将这些日子里他们送来的好玩的,珍贵的东西全都摆在她屋里,看着小姑娘手指尖上结痂,还心疼的掉了一滴眼泪儿,她偷偷离家出走这么长时间,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怪罪她。
“舅舅。”小姑娘怯怯的唤了声。
听这一声称呼,宋文那飞到九天之外的思绪才肯收回,故作凶狠的盯着她的眼睛,“只只儿。”
小姑娘赶紧垂下眸子,宋翳见这模样赶紧护好自己妹妹,道:“舅舅您别吓到只只儿。”
“我这叫吓她?呵,我看啊,她这些日子在外面要是吓得不轻肯定早就回来了,那还用得着翻遍北平城啊,我看她是胆子大了,舅舅我管不了了。”宋文怨气颇深道。
小姑娘哪还听不出来自家舅舅这是在生自己的气啊,连忙坐到宋文身边,扯着他的衣袖唤了一声又一声,“舅舅…”
宋文听着心里欢喜,可面上还是装作一副生气的模样。
宋翳看不下去了,替小姑娘求情道:“舅舅您倒是说句话啊。”
他这么一说,小姑娘就住了口,小心翼翼的看着宋文,宋文不自觉的皱起眉头,没好气道:“我说什么?鼓励你们都离家出走?”
“舅舅……”小姑娘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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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里闪烁着泪光,要掉不掉的,这可把宋文吓到了,赶紧说道:“不是不是,舅舅说错话了,只只儿你别往心里去。”
小姑娘扭过身子去,闭上眼睛,捂着耳朵不听他说,这可把宋文搞得没办法了,叫人搬来一箱子好玩意儿都换不来自家的掌心宝睁开眼睛看一眼。
宋翳倒是看的眼馋,看着一箱子的好玩意儿,忍不住蹲下身子拿出一个最喜欢的朝着宋文道:“舅舅,妹妹她不喜欢,您给我吧。”
“给你个巴掌你要不要?”宋文摊手道。
宋翳赶紧放下,捂好脸,摇了摇头,“不要。”
宋文看着自家不争气的外甥气就不打一处来,略带威胁的笑道:“嗯,有时候你不要我也得给。”
“舅舅…我,我先走了。”
宋翳赶紧往外边溜,生怕晚了一步。
宋文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自家外甥这么不靠谱,小姑娘还不理自个儿,在小姑娘的屋里待着也是不理,干脆起身摆了摆手回书房了,就是那一箱子的好东西倒是给小姑娘留下了。
*
江与君伤的算重,程大夫跟芷裳交代了好多需要注意的事儿后就走了,乔孰月看着趴在炕上的江与君,默默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背。
他本就没睡着,疼的咬牙切齿的,这会子那脾气是一点就炸,何况乔孰月戳的恰巧是他后背骨折的地方,疼的他瞪大眼睛,骂了一句,“他娘的!”
“…你什么时候会骂人了?”乔孰月道。
江与君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看着他道:“我去你大爷的乔孰月,你碰的是我骨头折的地儿!”
“……”
乔孰月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讨好似的扯了扯被褥遮住他背后一大块肌肤。
这可惹得江与君斯哈个不停,程大夫明明都说过了他这轻轻碰一下没多疼,如今盖个被褥都能叫唤成这样,这叫乔孰月可实在是没眼看他了,就想敷衍着安慰他两句:
“你这段时间且在我水袖居安心住着吧,你老爹这次下手虽然狠,可怎么着你也是他亲儿子不是,往后肯定好好的把你接回去,这段日子你可消停着点儿吧。”
谁料他这么一说,江与君赶紧坐起来,也顾不得疼痛就要往地下去,乔孰月赶紧拽住他,问道:“你这是要干嘛?”
“我得去找我女朋友,要是去晚了她是不是会以为我死了。”江与君着急道。
“那怎么着也得等你身子好点儿吧,就你现在这身子骨,能抗住你老丈人一顿揍都够呛。”
乔孰月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可江与君这个脑袋里只有他女朋友的人这时候哪里听的进去。
果不其然,江与君张口就说了句:“我不管,我就要见到我女朋友!”
乔孰月叹了口气,赶紧将人推去炕上,吼道:“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你去送死我不管,可你来我这水袖居是大家伙儿都瞧见的,都知道的,你要是出点儿什么事,你家老爷子还不得把我撕吧撕吧掰成好几瓣往死里整。”
“你说的跟我爹现在不把你往死里整一样。”江与君道。
乔孰月那脾气顿时就上来了,扯着嗓子吼道:“你爱去就去,你要是被打死了也是活该自找的。”
“你……”见乔孰月真生气了,江与君抿了抿唇,小心挪到他身边,小声道:“你真不管我了?老乔。”
其实乔孰月刚才那话刚说出去就后悔了,江与君好歹是朋友,怎么着也不能真的做到不管他……
42.第 42 章
西街的点心铺子今儿个不知怎么着,那客人是多的叫人眼红,连芷裳都忍不住开口道:“班主儿,要不咱也开个点心铺子?”
乔孰月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今儿个只是带芷裳来替江与君置办点儿糕点,昨个哭着喊着要找他女朋友,真真儿是吵的人脑袋疼。
这不,今儿一大早就派猴子去他女朋友家打听去了,自个儿又亲自带着芷裳出来替他置办。
他乔孰月这朋友做的,可真够义气的。
“班主儿,这点心小狸猫喜欢吃,我们……”芷裳指着那花瓣状的糕点,突然哑了声。
想起宋京墨,乔孰月只觉喉咙干涩,心头那股酸楚是如何也压不下去,却还是硬撑笑,顺着芷裳指着那小姑娘喜欢吃的糕点,道:“老板,这个单独装一份儿。”
芷裳眼中的失落瞬间转变为欣喜,等老板装好了那份儿,赶紧接过去,当个宝似的抱在怀里。
“班主儿,你钱带够了吗?”
“带够了,为了江与君这货,我可真是要破费的不少了。”乔孰月道。
芷裳一听,乐了,打趣儿道:“唉……谁让咱摊上了个这样的人呢。”
乔孰月无奈笑笑,接过糕点后,将钱给了人家老板,又带着芷裳走到了南边的街上,看着街边小贩叫卖着冰糖葫芦,由着芷裳再次提起小姑娘。
“班主儿,这冰糖葫芦小狸猫总是只吃上面那一层糖,您倒好,就算知道也愿意多花那份儿山楂的钱。”
“她喜欢。”
几乎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是乔孰月心底最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用什么方式去说的,如今却被芷裳简单几句话给想烧了脑子说了出来。
芷裳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对,喜欢,班主儿您跟我说也没用啊,这话您得自个儿亲口跟小狸猫说。”
“她不在,我怎么跟她说呢。”乔孰月自嘲般笑了笑。
芷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蹙眉道:“哎呀,要我说啊,您可真是个榆木脑袋,小狸猫那心里要是没你,肯定早就跑了,还用等着宋家少爷来接啊。”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和她的身份本就是云泥之别。”
乔孰月垂下眸子,像是笃定了自个儿和宋京墨往后不会再有关系。
“我和她,本来就不该有关系的。”
这话可把芷裳吓到了,见路人纷纷往他这边看,赶忙上前一步,小声道:“班主儿您小点声,就算您这么说,可是再怎么着您也是收了小狸猫这个徒弟了,这事儿可做不了假,虽然还没拜过祖师爷吧,可小狸猫叫您师父您可不能不认。”
“……”乔孰月抿唇,二话不说就扭头走了,芷裳见说过头了,赶紧快步跟上他。
芷裳暗暗攥拳,本以为自家班主儿这是想通了要去找小狸猫了,谁知道他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竟然开始替江与君置办上门提亲的东西去了。
这叫她默默跟在身后,忍不住吐槽道:“班主儿你有钱烧的?”
乔孰月也只是面色从容,淡淡道:“江与君是朋友,如今身子都成那样了,我帮帮他也没什么。”
“你干脆帮他娶老婆入洞房得了,你看他跟不跟你打起来。”芷裳道。
乔孰月皱起眉头,“这话说的什么,你真是一天不管教都不行,越发的没规矩了。”
芷裳瞪大眼睛,少见的发了脾气,道:“班主儿您是帮江与君办完事儿了,可是您自个儿呢?”
“闭嘴,你别说了。”乔孰月冲她吼了一句。
芷裳被这么一吓,霎时红了眼睛,“好,我不说了,您就眼睁睁的看着您自个儿喜欢的姑娘嫁给别人,你心里就舒坦了!”
说罢,她用衣袖挡着下半张脸往回跑去。
“……这人,现在都说不得了。”
乔孰月摇了摇头,他心底又何尝不想对小姑娘表明心意,可自个儿是个梨园行里唱戏的,宋家那大户人家,哪会瞧得上自个儿呢。
*
自从昨儿个金三儿喝醉酒,方知干脆就不在暗处看着她了,住在了水袖居里,本想给乔孰月一些钱的,可乔孰月摆手说不要,金三儿是朋友,那方知自然也算是朋友。
于是,方知一大早上就在院里舒展身体,看着水袖居里的其他人吊着嗓子练,又听乔孰月说了金三儿最近喜欢吃的,舒展完就跑到外边儿去买。
回来时菜还是热的像是刚出锅的,赶紧送到金三儿屋里,摆在桌子上,才踮着脚去里屋叫她起来吃饭。
金三儿早上这会儿可是个脾气大的主儿,尤其是被人叫醒,那可真是恨不得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骂骂咧咧的坐起来又骂骂咧咧的躺下继续睡。
方知没有立刻叫她,看着炕上那用被子包起来的大团子,也分不清头尾,不敢乱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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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离那团子近些,小声道:“起来了,吃饭了,红烧肉和大肘子都有啊。”
那团子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听见。
这可把方知整的不知所措,桌上的饭菜现在不吃可容易凉,提高了几分声音,又轻声唤着:“起来了,吃饭了。”
那团子还是一动不动,正在方知无奈之际,突然从里伸出一只脚来,白皙细腻,这下好了,这回能分得清头尾了,赶紧顺着这姿势将人连同被子都抱起来,往里掖了掖被子,好不容易看到她的小脑袋了,金三儿睡得迷迷瞪瞪的,刚想开口骂人,但在闻到饭菜香味的一瞬间瞬间睁大眼睛,用力吸了吸鼻子,两眼放光,道:“红烧肉!”
方知抱着她,本就离得近,都能闻到她发间的香气,唇角不自觉的勾起,道:“嗯,有红烧肉还有大肘子,这些东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金三儿哪还注意自个儿现在这是怎么站着呢,赶紧从被子里伸出手,道:“我要吃!”
“先洗漱?”
金三儿那脑袋像是拨浪鼓似的摇个不停,“不要,凉了就不好吃了,吃完再说。”
方知可拗不过她,尤其是这双刚刚醒过来还懵懵懂懂有些湿漉漉的眼睛,叫人不忍心拒绝。
将人放在椅子上后,坐到她身旁,用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她碗里,金三儿啧啧两声,撸起袖子毫不客气的将那盘肘子端到自个儿面前,就要下手抓起来,方知一看这还了得,又赶紧将那盘肘子推到一边,在金三儿疑惑的目光中,叫人打了热水用热毛巾给她擦完手才肯将肘子推到她面前。
“我…能吃了吗?”金三儿问道。
方知又往她面前推了推,“能,你吃。”
金三儿这才拿起来往嘴里送,大口吃肉的馋人模样让方知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也吃。”金三儿夹起一块肉,不等人反应过来就塞进他嘴里,方知嚼了嚼,是好吃,但是他没多喜欢。
还得是看着金三儿大口吃才香啊。
就这样,金三儿大口嚼着,方知撑头看着,还时不时的咽咽口水,画面竟格外的和谐。
芷裳回来后到金三儿屋里哭个不停,金三儿刚想问一句,芷裳就把桌上的那份烧鸡掰下鸡腿就塞进嘴里,边吃边哭,这叫金三儿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方知看着这一幕,眯起了眼睛,默默地把红烧肉往金三儿那边儿推了推……
43.第 43 章
跟金三儿相比,江与君倒像是没人管了,到现在还在趴在屋里炕上无力的呼唤着,“有人吗?我要吃饭…饭!”
乔孰月不在家,被气的不行的芷裳脑子里胡思乱想个不停,就是还没想到那边屋里的江与君。
她胡乱的往嘴里塞着鸡肉,哭的叫人心发慌,连同喝水吃肉的吞咽声一起都变成了吵的人脑仁儿疼的噪音。
金三儿倒是没说什么,她眼里只有大肘子和红烧肉,但是方知可是被芷裳这声音烦的不行,捂着耳朵一脸的生无可恋。
金三儿吃的开心,还不忘夸他,道:“干得不错,这红烧肉好吃!”
“啊?什么?”
方知死死的捂着耳朵哪还能听到她说什么,金三儿扯了扯嘴角,道:“没事了。”
自芷裳走了后,乔孰月也没了心思去置办东西,摸了摸鼻尖,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宋京墨浅浅的笑容。
奈何这时候正跟裁缝铺老板商议着衣裳的样式,那老板见他走神儿,小声提醒道:“乔老板,乔老板,您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乔孰月这才回了神儿,连带着说话一时都有些磕巴,“没,没事。”
“那这料子和样式就这么定了?”老板试探着问他。
“啊?”
乔孰月皱起眉头,走神儿这会子哪知道老板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东西,无奈挠头。
裁缝铺老板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赶紧递了个台阶,道:“要不咱明儿个等新料子来了再挑?”
“嗯,行,那我先走了。”乔孰月拱手道。
裁缝铺老板也拱手朝他,“得嘞!乔老板慢走!”
乔孰月离开了裁缝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着,走到一处眼熟的街上,抬头一看,竟是宋家,瞳孔微震,抿唇摇了摇头就想离开,可脚就像焊死在了地上,怎么着都不肯离开。
不知站了多久,门前的人都进去通报了,宋家的少爷宋翳拿着两块儿小黄鱼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下人,看着乔孰月提着几包糕点,微微蹙眉,走近将手里的小黄鱼往他手里一塞,用极低的嗓音在他耳边小声道:“乔孰月,这钱付的是我们家小丫头在你那这阵子的伙食费和封口费,这事儿你可别让别人知道了,不然,你的脑袋和身子就得分家了。”
乔孰月微微用力攥紧掌心那两条黄货,面上却毫无波动,不过宋翳要的反应已经有了,只要乔孰月不傻知道这玩意儿值钱就行。
他重重的拍了两下乔孰月的肩膀,随后转身招了招手,身旁的下人都跟着他回了府里。
只留乔孰月一人站在原地,四周聚的也都是眼馋那两条小黄鱼的人,可碍于对宋家权势的忌惮,也不敢上去抢。
其实小姑娘哪会不知道呢,毕竟她就在府门后,开门就躲在一边,关上门,不论宋翳怎么小声劝她回屋,都不肯回去,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后,想伸出的手也只能摸到冰冷的寒风……
*
金三儿吃的差不多了,芷裳也不再哭了,一字一句的像金三儿道出了今儿个早上和自家班主儿出去这是发生了什么。
金三儿越听脸色越差,到最后竟紧锁起眉头,无奈道:“你是说,老乔要面子不要老婆?”
“嗯!”芷裳重重点头。
金三儿惋惜的摇了摇头,“啧啧啧,这货傻了。”
方知也不捂着耳朵了,打了个哈欠,道:“宋家小姐亭亭玉立楚楚动人,乔孰月喜欢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他靠这张拉不下面子的脸,怎么着也修不成正果。”
“你说的对,老乔这个木头脑袋以前除了戏什么都装不下,现在除了戏之外,好不容易喜欢一个姑娘,还这么看着人从眼前走了,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金三儿摊手道。
芷裳认同的点了点头,道:“小狸猫的性子好,长得也好,我瞧着都欢喜的不得了,偏就班主儿是个铁石心肠的,要是我喜欢的姑娘,我肯定八抬大轿的把她迎进门!”
“你是个女人。”金三儿道。
“女人怎么了,女人更会照顾女人,偏我是个女儿身,我要是个男儿身,哪还有班主儿什么事儿啊。”芷裳道。
“说的也有点道理。”
金三儿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方知倒是略有所思的冷静分析,道:“男人和女人不同,我想乔孰月是有顾虑的,你们都认为感情两情相悦就能长长久久,可是你们忽略了实际的情况,宋家二爷,也就是宋翳的二舅舅,脾气虽暴戾,可大多时候都是理智冷静的,宋翳的大舅舅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手,宋翳好说,可这两个舅舅对付起来可不容易。”
金三儿一听,说的有理,认同道:“是啊,宋翳那个货好对付,随便糊弄糊弄就能过去,可这两个老狐狸对付起来,稍有不慎可就是脑袋搬家啊。”
“那班主儿他……”芷裳想的有些心惊。
“我想老乔他应该有自己的考虑,我们不能强人所难,也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他身上。”金三儿垂眸道。
方知笑了笑,“是啊,人定不如天定,天定的姻缘躲不掉。”
他这话时,眼神还看着金三儿。
金三儿突的站起身子,道:“等会儿,我怎么觉得忘了什么东西?”
一刻的沉默过后,金三儿和芷裳两人相视一眼,而后默契十足的一同往门外跑去,直奔江与君的屋子。
踹开门后才发现江与君嘴唇发白,看见有人来了,眸子似有泪光点点,哑着声哭嚎道:“啊!我要饿死了!你们怎么才来啊!”
两人尴尬的对视一眼,都有些心虚的侧身挠了挠头……
乔孰月回来时,整个人像是失了神儿一样抬脚进门,将东西都放到桌子上,包括那两条小黄鱼,而后坐到秋千上,脑海中不自觉的想到那日翻墙进了宋府,看着小姑娘戴着面具在树下,一袭白衣,发丝随风飘扬,美的不可方物。
金三儿扒着门边儿偷偷看着,还朝着身后的方知招手,“哎,小喜子,你也来看看。”
“怎么了?”
方知走过去蹲下身子,看着金三儿认真的小模样,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捂嘴轻笑道:“就为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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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了,你看老乔,啧啧啧,没老婆就这模样,真是没出息。”金三儿鄙夷道。
方知垂眸,缓缓靠在她身后,小声道:“等他想通了,或者等他想好了,就没事了。”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小丫头嫁人吗?”
方知抿唇笑笑,拆台道:“你这样说跟你不是一个小丫头一样。”
“我…那怎么能混为一谈?我年纪好歹比她还大一些。”
金三儿急了,扭头就对上男人深邃的眼眸,像是泛着点点星光。
方知唇角带笑,眸中的暧昧毫不避讳,倒是金三儿先露了怯,移开视线,道:“你…什么时候靠我这么近的?”
男人只是轻笑两声,身上那好闻的檀木香气钻进金三儿的鼻子,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上她的腰,“怎么才发现呢?”
男人的触碰叫金三儿慌了神,可惜她身后就是木门,退无可退,只得紧张道:“你别离我太近。”
“嘘,他在看。”
男人的嗓音平日里只能听出个低哑,如今离得近了,竟还能听出些小意温柔的感觉。
金三儿竟不自觉地红了耳根,可碍于外面的乔孰月,自个儿也不好将人推开。
方知的姿态略有些懒散,垂眸看着自己怀中人儿红了脸,吞了吞口水,竭力压抑着心底那过于野蛮的想法。
男人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在耳畔让人觉得痒痒的,金三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眼睫毛轻颤,用手抵住他的胸膛,试图用这轻微的力气挡住男人进一步的靠近。
恰逢此时芷裳走过来了,两人之间暧昧不明的气氛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芷裳的注意力全在两人怎么都扒着门往外看,丝毫未注意到金三儿红透的耳根,疑惑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她声音不轻不重,却容易叫外面的人听个清楚,金三儿赶紧朝她“嘘!”了一声。
芷裳虽不解,却还是乖乖照做了,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到她跟前儿才小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金三儿摆了摆手,“还不是老乔……”
“嗯?”
清冷不解的声音从头顶处传来,金三儿身子一顿,颤颤巍巍的抬起脑袋,见乔孰月正倚在门边,眉头微蹙。
“老…老乔。”
金三儿生怕支不开他的思绪,又道:“不是你走路没声啊你!”
乔孰月淡淡抿唇,“有声,但是轻。”
金三儿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方知截了胡,道:“唉呀,乔老板是唱戏的,腿上功夫自然了得。”
“要你说。”金三儿没好气儿道。
乔孰月不知道方知是怎么惹到她了,却还是出声给他说了一句公道话,“金三儿,你别这么说话。”
自个儿朋友这么一说,金三儿就更不乐意了,朝他瞪眼道:“嘿!老乔你跟谁一伙的啊你!”
“跟理儿。”
“你!我去你二大爷!”金三儿骂道。
乔孰月无奈摇头,“我没二大爷。”
“那我就去你大爷的!”
44.第 44 章
风吹过院儿里廊上挂着的铜铃铛,带来些许清脆悦耳的声音,宋京墨披了件白皮子大衣,坐在自个儿院儿里的秋千上,不自觉地抬头看着院墙,心底再次期盼乔孰月如那日一般,翻过院墙来到她院儿里。
看着从树上飘落下来的落花,她站起身子,脚踝处的红绳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阵阵空灵的响声。
“只只儿。”
宋翳从后唤她,他指尖处缠着一缕红丝,上面是颗被精致雕刻过带着三颗小铃铛的金锁,
小姑娘转过身来,外衣掉在地上,显出里面那件吸人眼珠的亮丽颜色,她今儿个的衣着不似往日里那般素净,偏挑了件红衣换上,叫她那白如冬雪的肌肤显得更加不似凡间人,红唇轻启,道:“哥哥。”
宋翳晃了晃那金锁,朝她微微挑眉,无奈笑道:“天冷,你倒是不放在心上,偏挑最冷的地方待着。”
“今儿冷吗?我倒觉得今儿难得的天儿好。”宋京墨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大衣,上前几步,放在桌上。
宋翳叹了口气,走近将金锁放到她掌心后伸手抚上她的额头,喃喃道:“不冷就怪了,你这么反常莫不是病了?”
“没有。”小姑娘拍掉他的手,侧过脸去。
宋翳摇了摇脑袋,道:“你可别再病了,病的时候那个小可怜劲儿…啧啧啧,叫我这个当哥的真恨不得把全城的大夫都请来。”
“哥哥,你这么说叫我怎么跟你待在一处啊。”小姑娘嗔怪道。
“不和我待在一处,难道你要和舅舅待在一处?”宋翳故意拖长尾音,像是在调侃,又隐隐夹杂着几分醋意。
小姑娘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小声道:“我才不会呢。”
宋翳偷偷捂嘴笑了一会儿,又继续打趣她,“我们只只儿长大了,不需要哥哥了。”
“你!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小姑娘握着掌心的金锁。
宋翳走到她的身后,凑到她耳边温声道:“你不会不理我,我是你亲哥哥。”
“那你也不能这么说。”
小姑娘蹙眉思索片刻,又道:“再说了,你房里不是有个女人吗?有她陪你,哪儿还会理我?”
“外人终归是外人,你可是我亲妹妹啊。”宋翳不假思索道。
小姑娘轻笑一声,宛如清风拂面,怪道:“哥哥你这张嘴可别用来哄骗我了,我可不上你的当。”
“我的好妹妹,我这怎么能叫哄骗你呢?你可是我亲妹妹,血浓于水的。”
“这句我信,但你可不准再打趣我了,不然我就不让你来我的院儿里了。”
“好,我听你的。”
“嗯,这还差不多。”
小姑娘垂下眼帘,又坐在那秋千上,宋翳倚着树,道:“你在想那个唱戏的?”
“他有名字,他叫乔孰月。”
“那他是不是唱戏的?”
“是。”小姑娘抿唇。
“那我说他是唱戏的不也对吗?”
小姑娘淡淡瞥了他一眼,又垂下眸子用指腹擦着那亮眼的金锁,问道:“这是从哪弄来的玩意儿?”
“甭看这个比你屋里的那些金银首饰小,这玩意儿可值钱呢。”
宋翳拍了拍手,赶紧解释道:“你看这上边儿的图案是什么东西。”
“这个倒是像…龙。”小姑娘认真道。
宋翳点了点头,道:“对了,就是龙,这玩意儿听说是哪位皇帝的,不过年代久了,咱也就没细问,恰巧有人在咱家铺子里当了这么一个玩意儿,这不就拿过来给你玩玩嘛。”
“这不能随便拿来吧,人家只是典当又不是卖了,你这样非叫舅舅逮到罚你不可。”
小姑娘这就要摊开掌心还给他,却听宋翳啧啧两声,笑道:“这东西他可赎不回去了,我买下来了。”
小姑娘一听,立刻皱起了眉头,“哥哥,你这样可不对了。”
“怎么不对?我可是给了钱的。”宋翳剑眉微挑,笑着看她,温声道:“只只儿是不是以为这个东西是我强抢过来的?”
“不然呢?”小姑娘侧过身子,偏头看他。
宋翳眼神暗了暗,嗓音瞬间变得低沉,“不是,恰巧那会子我在,看上了就索性找他买下来了。”
小姑娘尴尬的低下头,小声道:“那,哥哥你怎么看上这个了?”
“听舅舅以前找的一个修宅子的老师傅说过,当过皇上的,他们带过的东西有龙气,能护人。”宋翳道。
小姑娘默默地抓着他的衣袖晃了晃,道:“哥哥你怎么还信这个?”
“不信不行啊,你身子骨不好,我可不想为你担惊受怕一辈子。”
宋翳的话虽犀利,却叫人听着心软软的,这也算是他这个平日里不怎么靠谱的哥哥对小姑娘最特别的叮嘱和关心了。
“哥哥,谢谢。”
小姑娘一双清亮的眸子带着真挚的柔情望着他,叫宋翳不由得有些害羞,他挠了挠头,尴尬笑道:“都多少年了,你欠你哥哥我的谢谢可多到说不完了,但是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呢,多对你好,是我应该的。”
“嗯。”小姑娘笑了两声,主动挽上他的胳膊,“今儿我叫他们去外面买汇宾楼的菜回来,哥哥你今儿陪我吃顿饭?”
“行。”宋翳笑着用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
不似宋府那般祥和,猴子是被那姑娘家的下人拿棍子打出来的,不止她被打出来了,连带着他去托人找的那位媒婆也被人推搡着出来了。
“你们,欺人太甚!”猴子捂着屁股道。
那媒婆街坊四邻都叫她王婆子,嘴边一颗大痦子,一身艳红色的衣裳,还用手里的帕子朝猴子甩了甩,嘴里嘟囔着:“哎呀呀,这位您可消停点儿,虽然这事儿没成,可我好歹还受了点伤不是,钱可不能少给啊。”
“咦!你还受伤,你那一屁股坐地上了?有俺摔得厉害吗?”猴子撇嘴道。
猴子这么一说,王婆子可来劲儿了,感觉撸起袖子,指着胳膊上那道浅的不能再浅的一道印,道:“你看看你看看,我这手上可是划了那门边一道印儿呢!”
猴子凑近一看,还真的是挺严重,满胳膊上都是小小的如针孔一般的疙瘩,吓得他退后一步,赶紧移开眼,“咦!你他娘滴讹人呢吧,这恶心死人了可!”
“你没看着这印儿吗?”王婆子又离得他近了点。
这可把猴子吓坏了,连滚带爬地恨不得离她五里地远,“咦,恁娘了个脚,恁赶紧离俺远点!”
说罢便站起身子跑路了,只留王婆子在后边嚷嚷着,“你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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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钱呢!你个挨千刀的!”
猴子直接上了个马车,跑回了水袖居,半道儿连停都不敢叫停,生怕那王婆子追上又叫他看那吓人的胳膊,乔孰月他们一见人儿回来了,赶紧上前问问情况,可猴子跑了这么久难免的口干舌燥,也不顾那茶是盏凉了不知多久的了,拿起来就喝下了肚里去。
乔孰月不解,想拦也没拦住,只得扶额道:“这茶都放了个两三天了,你这是?”
猴子一听,立马瞪大眼睛就要往外吐,可是他咽得太快了,只咳嗽两声,才惊诧道:“咳咳咳,啥?”
“我说这茶都放了两三天了,不听人说就拿起来直接喝,唉,你小心你的肚子吧。”乔孰月道。
猴子欲哭无泪道:“班主儿,恁咋不早说呢?”
“你喝的太急,我说了也没用啊。”
“得!俺说不过恁。”猴子摇了摇头。
乔孰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快说说那姑娘家怎么样了,离咱北平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都够来回了,我看也不算远啊。”
“班主儿恁可不知道,那王婆子……”猴子想起她那疙瘩溜秋的胳膊,顿时住了口,低头张开嘴巴就想吐。
恰巧乔孰月站在猴子的正前面,金三儿赶紧过来把乔孰月拉到一边儿,问道:“这是怎么了这是?”
“你…呕……”
猴子俯身干呕了一会儿,才缓缓直起身子,眼珠里都有了几条红血丝,金三儿看着这一幕皱紧眉头,“这会儿行了吧?你赶紧说吧。”
“王婆子她那胳膊真是…恶心人。”猴子道。
金三儿啧啧两声,道:“那怎么了?怎么个恶心法儿?”
猴子抽了抽嘴角,都不敢仔细回想,眼睛瞪得老大,“咦!她那胳膊上全是小疙瘩,叫人看着心里都发毛!”
“那也不至于提起来你就要吐吧?”金三儿十分不解。
“恁咋说嘞!”
猴子这可急了,赶紧说道:“咦!恁那是没看,恁要看了不知道得吐多少回呢!”
金三儿则是十分欠揍的摊开手,昂头道:“嗯,庆幸我没看,我还有双干净的眼珠子。”
“班主儿恁看她。”猴子扯着乔孰月的衣袖,一副告状的孩童模样。
金三儿挑眉瞪了乔孰月一眼,他赶紧摆手道:“这我可管不了,她不是咱水袖居的。”
“班主儿,恁咋这样呢!”猴子撇撇嘴。
乔孰月咽了咽口水,指了指金三儿,道:“我不这样…你看她这副模样是不是要揍我?”
猴子颤颤巍巍的侧过头,看着金三儿正撸起了袖子,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个方知,也随着她的动作一同撸起了袖子……
猴子回过头,弱弱道:“班主儿,要不咱俩跑吧,这俩咱打不过。”
“是不是咱水袖居来了贼你也这么说?”乔孰月抿唇笑道。
“不,不是,那绝对不是。”
芷裳看热闹不嫌事大,嗑着瓜子儿道:“班主儿你甭信他,来了贼他跑的最快。”
“咦,恁咋还火上浇油嘞!”猴子蹙眉道,然后趁人一个溜神儿就往后院儿跑。
这一连串的动作快的可把金三儿都给看愣了,反应过来后赶紧叫人,“哎哎哎!这货属猴的吧,小喜子!抓住他!”
45.第 45 章
金三儿指挥着方知抓人,自个儿则在后面给他加油打气。
“抓住他!小喜子!冲!”
芷裳倚着柱子嗑瓜子儿,边看边笑,这幅画面除去这称呼之外都挺好,就是小喜子这名字配上这么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帅气男人,总叫人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闹剧没一会儿就结束了,乔孰月叫猴子去江与君屋里说说他今儿个上人家姑娘家去之后这是怎么回事。
猴子站在江与君屋里,金三儿和方知倚在一边的门框上,芷裳嘴里还嗑着,乔孰月则是小心翼翼的把江与君扶坐起来,听猴子细细说着,“俺找了个媒婆,就后街那王婆子,不都是说她说的婚事一准儿能成吗。
可谁知道俺是被打出来的啊……”
还没听猴子说完,江与君赶紧替心上人辩解,道:“你被打出来的?小意才不会呢!她性子那么好。”
“俺也没说俺是被她整出来的啊!”猴子撇嘴道。
江与君垂下头,乔孰月赶紧朝他使了个眼色,“说之后!之后怎么了?”
“之后?俺都没见着人家姑娘面儿,那管家就叫人给俺打出来了。”猴子说完,一副要哭的模样。
芷裳吐了吐瓜子儿皮,问道:“还被打出来的,你身上有伤啊?”
“这……”猴子欲言又止,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说那伤是在屁股上呢吧。
芷裳嗤笑一声,道:“班主儿,你看他又说不上话了,我看啊,他就是拿您给他的钱上外面随便找了个地儿花完了之后回来的。”
“恁别胡说!”猴子急道。
芷裳移开视线,随意的笑道:“我胡说什么,你说你是被打出来的,问你伤哪儿又不说话了,这不是心虚吗?”
“你会不会说话你!”
“呀,你倒是会说话了,恁变成你了。”
“班主儿……”猴子说不过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乔孰月,而乔孰月则是默默将头扭到一边,装作没看到。
猴子瞪大眼睛,“班主儿,你不能不管我。”
“得!这下好了,班主儿管不了。”芷裳道。
猴子这下子可真是有苦无处诉,着急道:“俺真是被人打出来的,一屁股墩儿还坐地上了,那王婆子能给俺证明啊,俺说嘞是实话。”
“王婆子呢?叫来问问啊。”
芷裳吸了吸鼻子,“凭你一个人说话叫人怎么信?”
猴子咧了咧嘴,道:“恁今儿个疯了?逮着俺不放了怎么?”
“谁让你闲的没事往我枪口上撞,偏挑今儿个。”芷裳朝他扔了把瓜子儿皮。
猴子叉腰,丝毫不惧,道:“俺怎么往恁枪口上撞嘞?俺今儿可没惹你!”
“你没惹我,我今儿心里不痛快不行吗?”
芷裳这话说的叫人不知道怎么接,猴子只得摸摸鼻尖,装作尴尬的模样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金三儿长叹一口气,道:“今儿这是怎么了,往日里可不是这样的,怎么偏偏今儿个吵成这样了?”
“往日里不都是有小狸猫嘛。”
芷裳说话一针见血,像是往乔孰月好不容易忍耐着沉寂的心上又捅了一刀,要让它如以前一样,好好跳动。
乔孰月眼神微动,淡淡道:“小狸猫回她的家里了,我们都不能留住她。”
“班主儿你能啊。”芷裳皱起眉头。
乔孰月眉心微蹙,冷声道:“别说了,小狸猫没来之前我们水袖居是怎么过的,往后就是怎么过。”
“可是……”
芷裳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乔孰月毫不留情的打断。
“没有可是。”
看乔孰月如此决绝,金三儿忍不住站了出来,道:“老乔,你可以没有她吗?就算你可以没有,但我不可以,我认她做我妹妹了,她就是我妹妹。”
乔孰月扯起嘴角,恍如失神般笑出了声,“她不是你妹妹,她是宋翳的妹妹。”
“她认我做姐姐,她就是我妹妹。”
“那你去找宋翳要啊,你看他给不给你。”乔孰月这话说的轻松,本以为金三儿会讪讪一笑后结束这件事情,没想到她却攥紧了拳头,道:“去就去,我要是要回来了,绝对不会把她带过来见你。”
说罢,未等乔孰月开口便往外面走去。
方知不放心也跟着去了,芷裳想去拦,却被乔孰月开口叫住,“芷裳。”
“班主儿,您说您可以没有小狸猫,可您注意到没了小狸猫,您自个儿是什么反应了吗?”芷裳撂下这句话,便也去追人了。
乔孰月垂下眼帘,整个人宛如失力般瘫在炕上,眼尾不自觉地滑落一滴滚烫的泪水,这可把江与君吓到了,他上回见乔孰月哭还是在乔父死的时候,那个时候乔孰月的个子还没现在这么高,却要一个人扛起整个戏班子,在床前哭过,在外人面前就不哭了,硬生生的憋的眼圈红的不得了。
江与君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拽了拽他的衣角,道:“乔孰月,你哭什么,你再哭我就跑外边儿去了,不然别人见了还以为我给你打哭的呢。”
“就你一个半瘫在炕上的还能打我啊?”乔孰月吸吸鼻子,哭的一抽一抽的。
这可把江与君看笑了,来了心思打趣道:“你娘们儿吧你!哭成这样。”
“滚。”乔孰月捂住脸,转到一边背对着他。
江与君支起头,侧头看着他,嬉笑道:“哭成这样还好意思说我,啧啧啧,我现在可滚不了,容易废。”
“那你走出去!”
乔孰月声音闷哑,浅浅的抽噎声竟在这个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江与君无奈的撇了撇嘴,道:“走不了,得要人扶。”
乔孰月直接坐起身,骂道:“你他娘的事儿怎么那么多!”
“你骂人啊!乔孰月!”
“不骂你我心里有气。”
乔孰月说的坦诚,江与君无语道:“得,说不过你,骂吧骂吧。”
猴子弱弱伸手,这才叫两人注意到他,他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班主儿,俺干嘛去?”
*
宋府门口,金三儿不知从哪儿拿来个大锤子,那架势像是要砸门,朝着门口气势汹汹的叫喊道:“宋翳!你给我出来!”
这一举动惹得宋府门口聚了些人看戏。
门口站着的小厮走过来,问道:“你找我们少爷干嘛?”
“找他要东西。”金三儿答得干脆利落,笑的人畜无害,可她手上的那把锤子好像在说要把宋翳砸成泥。
小厮愣了一瞬,金三儿顿时冷下脸来,不耐烦道:“进去找你家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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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啊!”
“啊?嗯嗯,好。”那小厮不敢耽搁,赶紧往回跑。
芷裳终于跑过来了,赶紧上前把她手里的斧子夺了下来,方知则是将人一把扛了起来,朝着百姓说:“都散了吧,散了散了。”
百姓们一看金三儿被人扛起来了,要是抗走就没戏看了,也都慢慢散了。
“放我下来!小喜子!我是你少爷!”金三儿捶打道。
方知看着不老实的她,轻笑一声,“不放。”
“放我下来!我要找我的好妹妹!”
方知挑起眉头,道:“少爷您可不是人家的好哥哥。”
“你放我下来!”
就这么在大街被一个男人扛起来,金三儿可着急了,胡乱踢脚踹着他。
这一脚不知道是踹到哪里了,只听方知闷哼一声,缓缓将她放下来,叮嘱道:“你别乱动,等人出来再说。”
金三儿瞪了他一眼,朝芷裳伸手,道:“把锤子给我。”
“不要,你拿锤子干嘛?”芷裳将其放到身后。
“砸门。”
芷裳张大眼睛,惊诧道:“砸门!你要干什么啊,我可不能给你!”
“他宋翳要是不出来,我就砸门,他要是出来我就不砸了,给我!”金三儿道。
芷裳将锤子还给她,“行…行吧。”还不忘嘱咐道:“那你砸的时候要小心点儿,可别伤着自个儿。”
“成,知道了。”
金三儿拿在手里掂了掂,勾起唇角,笑意有些阴森。
没过多时,宋翳摇着扇子缓缓走了出来,步伐极慢,眯起眼睛看人像是睥睨,叫人心里不舒服,看他半天就走了两步,金三儿不耐烦了,道:“你再不快点我给你打瘫躺床上别下来了。”
宋翳闻言,身形一闪,差点儿摔了,辛好旁边的人有眼力趁早扶着,他朝金三儿翻了个白眼,“你会不会说话,粗俗!”
金三儿也不惯着他,笑着提起了锤子,道:“会说话,你好磨叽。”
“哎我去,你你你,死疯子咱俩没仇!”宋翳刚走出的两步也没了,吓得赶紧躲门前儿去。
金三儿微微一笑,道:“是没仇,我只是来要你妹妹的。”
“要我妹妹?说大话,说大话是不是?”宋翳道。
金三儿不想跟他废话,上前几步,锤子划过地面的那种沙沙的声音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面上笑着,眼底却藏着一丝阴狠,一字一顿道:“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在说大话吗?”
“我去,你是什么时候疯的!”宋翳赶紧叫人开门,还朝方知眨了眨眼。
方知则是别过脸去,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宋翳咬了咬牙,小声道:“你…大哥靠不住啊我……”
眼看着金三儿提着锤子离自个儿越来越近,身旁的下人都挡在自己前面,宋翳赶快赔笑道:“这是干嘛呀,我下回走的快点不就行了吗?”
“这回呢,我只是过来要你妹妹的。”金三儿脚步一顿,认真说道:“所以你带不带我去见她?”
宋翳咽了咽口水,想起今儿个舅舅不在家,才道:“带!”
随后叫人打开门,将金三儿迎了进去,芷裳也跟着进去了,方知刚想跟着进去就被下人拦下了,宋翳还不忘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46.第 46 章
这一进去,金三儿才知道,北平宋府抵千金,这还真不是外面那些混江湖的人瞎说的,甚至可以说,不是抵千金,是抵万金。
看着院儿里名贵的花草,随处一放的珍宝,金三儿都要眼红了,她天津金家都不曾这么奢华,这北平宋家可真是有钱又有权,东西不值钱。
金三儿看着流水的小石板桥,啧啧两声,随口夸道:“你这儿不赖。”
“那是,我这儿可是宋家,北平宋家。”宋翳有些飘飘然。
金三儿点了点头,道:“确实不错,不过你家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我舅舅赚的。”宋翳得意道。
金三儿微微挑眉,笑道:“要是清朝皇帝还在,肯定第一个抄你家。”
宋翳立马皱起眉头,“你会不会说人话!我让你来我家,你说抄我家!”
“我说的有道理啊,你家有钱。”金三儿道。
宋翳细细想了想,金三儿说的确实没毛病,他喃喃道:“好像…也对。”
“那是,你家有钱,肯定被人第一个盯上。”金三儿笑道。
宋翳则是不在意的摊了摊手,冷声道:“敢盯我家?他有几个脑袋?”
“你说的也对。”金三儿抿了抿唇,将锤子扔给他,自己往前走着。
后者拿着锤子一脸迷茫,直到感受到锤子那沉甸甸的分量,才回过神儿来,见人不管自个儿,就这么往前走了,宋翳瞪大眼睛,道:“哎!沉…沉啊!”
*
今儿个小姑娘偏是穿了一身红衣,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院儿里那水桥边,指尖划过冰冷的水面,带着一滴清水留在指尖,更显娇俏可人。
“我的好妹妹。”
金三儿站在后面看着她,尽管小姑娘的衣着变了,可这种熟悉感与独属于小姑娘的清冷感,她不会认错。
小姑娘听到熟悉的声音,动作一顿,随后缓缓起身转过头来,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唤道:“姐姐。”
金三儿看着小姑娘更加苍白的脸色,赶紧用手贴上她的脸,冰冷的温度从掌心传来,叫她忍不住皱起眉头,道:“你怎么就不知道多穿点衣服。”
“今儿天好,不似往日里那样寒冷。”小姑娘微微歪头,一双清正灵动的眸子叫人看了忍不住沉溺其中。
金三儿眉心紧锁,道:“你可别开玩笑了,就今儿这天还好?我都怕你是病糊涂了。”
“我觉得还好啊,不似往日。”小姑娘笑得灿烂。
金三儿轻笑一声,“我看啊,真该找个大夫给你好好瞧瞧。”
“我可没病。”小姑娘扒开她的手,蹲下身子再一次用指尖碰触水面,还对金三儿道:“姐姐你试试,不是很冷的。”
“真的假的?”
金三儿蹲下身子,也学着她用手轻触一下便收回了,朝她笑道:“好妹妹,你怎么骗我。”
“没有,真的不冷。”小姑娘说的认真,却叫金三儿的心里打起了鼓,用手抚上她的额头,竟然不烫,脸也丝毫不红。
她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好妹妹,你没事吧?”
“没事啊,姐姐你怎么这样问。”
金三儿又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色,确认没事后还是觉得有些不妥,看着小姑娘触碰冷水却不觉得冰冷的反应不似假的,可她记得,小姑娘是怕冷的。
“对了,姐姐,你怎么来了?”小姑娘问道。
金三儿笑笑,“想你了,一日不见甚是想念。”
“有这么想吗?”
“有。”
金三儿牵起她的手,将人带到椅子上坐下,看着小姑娘脚踝上的红绳铃铛眼神微动。
芷裳则是刚绕到这个院子,看到小姑娘和金三儿,赶紧小跑过去,将怀里那包糕点如献宝似的捧到小姑娘面前,“小姐,这糕点是你平日里喜欢的,今儿个去西街的点心铺子里买的,你吃一块。”
“芷裳姐姐,好。”小姑娘看到芷裳来了,眼前一亮,笑着拿出一块儿递到嘴边。
入口先是花香,再是那甜蜜的味道,叫小姑娘忍不住眯起眼睛,西街的点心铺子确实有过人的地方,他家又甜又香的糕点那可是北平的点心里面数一数二的。
“好吃。”小姑娘由心的夸赞。
看着小姑娘吃的开心,芷裳也高兴,道:“嗯,小姐你喜欢就好。”
小姑娘点了点头,看着两人,问道:“芷裳姐姐,金姐姐,你们怎么都来了呢?”
“我们都想你了。”金三儿答道。
小姑娘微微张口,“我也想两位姐姐了!”
金三儿忍不住抓起她的手,道:“好妹妹,你说我要是个男人还有老乔什么事儿啊。”
“啊?这怎么还关乔老板的事儿了?”
金三儿原本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来,“乔老板?好妹妹,你怎么改口叫乔老板了?”
“不叫乔老板叫什么啊?”小姑娘抿了抿唇。
“你……”
金三儿张了张口,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眼底却染上了一丝疑惑。
芷裳可不跟金三儿一样疑惑思索,她可不敢忘了正事,道:“小姐你要跟我们去外面转转吗?”
“好啊,外面的冰糖葫芦都叫嚷了好长时间了,再不出去买一支尝尝,人家怕是要走了。”小姑娘应道。
芷裳捂嘴笑笑,“那我们现在去?”
“好!”小姑娘站起身,就要跟着芷裳往外跑,金三儿脸色沉了沉,道:“你穿件大衣再出去,外面这天儿可不热。”
小姑娘微微侧头,“不用,天不冷,我穿这样也感受不出什么来。”
“也就你是个不怕冷的,你看我和芷裳,哪个不穿厚点?”金三儿无奈的转了一圈,叫她看看自个儿这一身厚衣裳。
小姑娘点了点头,随后挽起袖子,露出里面厚厚的一层皮毛,道:“确实挺厚的,不过我穿着这件也不冷。”
“你这…真皮毛啊。”金三儿抽了抽嘴角。
小姑娘倒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又道:“这狐狸皮子倒是软和,穿上还叫人身上热乎乎的。”
芷裳倒是被刷新了认知,嗓音颤颤巍巍道:“狐狸皮?这还是白狐狸皮……”
“这是舅舅年前儿叫人去打的,给我做了几身衣裳,这时候穿刚好,我们身形应该不会差太多,说不定你们也能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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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下去呢。”小姑娘道。
金三儿摆了摆手,“别了,我可不想穿用几条狐狸皮子做内胆的衣裳。”
“好。”小姑娘笑着打趣她,道:“我倒没看出来,金姐姐的胆子这么小呢?”
金三儿一听,赶紧抖擞起精神,“谁说的,我的胆子可不小,你这个妹妹哎,就会打趣儿我。”
“要是不能打趣你,那我这个妹妹做的可没意思了。”小姑娘身子往芷裳那一斜,作小鸟依人般倚在她肩上。
金三儿无奈,将人儿从芷裳那儿拽到怀里来,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啊,淘气。”
小姑娘只是微微一笑,推开她往后走着,“哎呀,姐姐,我才多大呢。”
“说不过你。”
金三儿一手牵着一个,往外走去,走到前边儿院儿里还碰上了宋翳正拿着弹弓打鸟,仔细一看,他黑色衣肩上还有些白色的东西。
不用说也知道那是什么了,小姑娘捂起鼻子,问道:“哥哥,你这是干嘛。”
“把那畜生打下来。”
宋翳眉头紧皱,对准那树尖儿上的鸟儿就松开了手,那鸟儿惊叫一声,被那石子打中,羽毛便四处乱飞,往后一倒,落了下来。
摔在地上时已被血溅的脏兮兮的,小姑娘惊的张大眼睛,捂住嘴巴。
宋翳似不解气,又踩了一脚,骂道:“畜生,这北平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你偏脏了我的衣裳。”
“哥哥。”小姑娘看不下去了,怪道:“不过是一件衣裳而已,你非要打死它干嘛。”
“这可不是一件衣裳的事儿,只只儿,你上前来仔细瞧瞧我今儿个身上这是穿的哪一件儿。”
小姑娘踮脚仔细瞧了两眼,直到宋翳翻起衣领看到那绣的歪歪扭扭的‘翳’字后,心头一惊,这是她娘绣的。
宋翳瞪了那鸟儿的尸身一眼,道:“平日里我都舍不得弄脏一星半点儿,这畜生就这么把我衣肩弄脏了,打死了也是活该。”
“你怎么穿这件了?”小姑娘问道。
宋翳甩了甩衣袖,正色道:“今儿个没事,也不出门,不动刀枪,清净日子自然会穿上这件衣裳。”
小姑娘点了点头,“那哥哥你待在家里吧,我要和金姐姐她们出去逛逛。”
说罢,就要拽着金三儿和芷裳往外走。
“什么,不行!”
宋翳一惊,赶紧将人拦住,“舅舅不在家里,你不能出门。”
“我会早点儿回来的,我保证!”
在小姑娘再三保证下,宋翳终于松了口,叫小姑娘跟着她们出去了,还贴心的嘱咐道:“今儿我们家只只儿的花销回来跟我说一声,我给双份儿的。”
“得嘞,宋少爷大气。”
金三儿暗自窃喜,宋翳还真是个实打实的散财童子。
三人出了门,就看到方知坐在宋府大门前的台阶上的背影,金三儿放轻步子走到他身后,刚伸手拍了下他的肩,就被男人一个转身拽住拉入怀中。
金三儿这才发觉不对劲儿,问道:“你反应怎么这么快?”
“你猜。”方知垂眸看着她疑惑的模样,坏笑着松开她。
47.第 47 章
“我听舅舅说过你现在是做什么的。”
小姑娘迈下台阶,走到方知面前,却比他矮了一大截,说话都得把头仰的高高的。
“你认识他?”
“那是……”小姑娘刚说出来两个字儿,便被方知捂住嘴巴,瞪着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方知笑着撂下一句,“我看那边有卖冰糖葫芦的,我先带她去买。”
就将人带走了,只留金三儿和芷裳一脸迷茫。
走远了一些后,方知才松开了手,小姑娘好不容易能呼吸上来了,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方知哥哥你这是干嘛?”
“你不能跟她说我是谁。”方知把小姑娘带过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说服她不告诉金三儿自个儿的身份。
小姑娘被搞糊涂了,问道:“为什么啊?”
“这话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反正你千万不能告诉她我是方知!”
“那方知哥哥你干嘛要接近金姐姐啊?”
“我…说了你也不懂,好妹妹,你只要记住你不能告诉她我是方知就行了。”
“嗯。”小姑娘虽然不懂为什么,却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又道:“好,我不告诉金姐姐,但是我刚才说了从舅舅那里听说过你……”
方知拍了下脑门儿,思绪一闪,“你就说我原来在你们府里做过事。”
“也行…吧。”小姑娘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看出了她的为难,方知叹了口气,扶额道:“只只儿,你可不能敷衍了事,我说的你要记住!”
小姑娘赶紧将身子站得笔直,就差给他敬个礼了,认真保证道:“好!我记住了!”
“那一会儿回去可别说漏了嘴。”
“绝对不会!”
小姑娘都这么保证了,方知才放了心,买了三支冰糖葫芦后,给了小姑娘两支,嘱咐道:“分一支给另一个姑娘。”
“好!”
小姑娘一路小跑将那支糖葫芦送到了芷裳的手上,金三儿蹙起眉头,故作一脸伤心状,“好妹妹,我的呢?你把我忘了?”
“在这儿。”
方知慢慢走过来,朝她晃了晃手里的糖葫芦。
金三儿环起手来,喃喃道:“怎么在你那?”
“我付的钱,自然在我这儿。”
方知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伸手将她肩上的枯叶拍落,金三儿抿了抿唇,直接从他手中抢过去放到嘴里咬了一口,道:“那也是我的。”
方知无奈的摊开手,笑道:“那今儿个的花销都记在金少爷的账上?”
“嗯?”金三儿低头思索片刻,想着自个儿从家里拿出来的那些个还算的上是值钱的东西,点了点头,“也行。”
方知勾唇笑了笑,突的从后面传来一道男声,沉稳且温和,“你们还真能办到啊。”
四人齐刷刷扭过头去,看清来人后,小姑娘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将头扭过去,将身体藏匿于金三儿身后,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芷裳也挡在她身前,道:“班主儿,您不是说不来吗?”
“咳……”
乔孰月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眼尾处还隐约可见泛着一层淡淡的红色,道:“来不来见你们不也是得将人带回去嘛。”
这么一说,金三儿可一下子就来了脾气,翻了白眼,没好气儿道:“我带回我家去藏起来,叫你一辈子都找不着,你就后悔去吧你。”
乔孰月心下一紧,呛了两声,“咳咳,这可不兴开玩笑的。”
“谁跟你开玩笑了,小丫头生的这么好看,就得非等着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主儿?”
金三儿有意呛他几句,方知也不好开口替他说话,只能装作抬头看天,还时不时点点头,来上一句:“今儿这天不赖啊。”
乔孰月无奈,看着小姑娘躲在金三儿身后只探出来个小脑袋,他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却如鲠在喉,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
“嘿!老乔你就这出息啊。”
金三儿虽嘴上损着他,可在心底还是希望着他能早点和小丫头表明心意,修成正果的。
“……”
乔孰月垂下眼帘,握紧了拳头,不多时,他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脚朝小姑娘走去。
见他离自个儿越来越近,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别过头去,蹲下身子,将自己完全藏起来。
“只只儿。”男人也蹲下身子,语气软了下来,眼底似有一处正在翻滚的深潭突然变成了澄澈的清水,就这么柔和地看着她。
小姑娘没有抬头看他,只说了句:“乔老板您来干什么。”
许是这称呼听起来太过生疏,惹得乔孰月刚刚伸出去的手在听到这称呼的一瞬间,宛若石化一般,停滞在半空中。
良久,他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有些怪异的笑,嗓音轻颤道:“只只儿,你怎么这么叫我?”
他想用手抚上小姑娘白嫩的脸颊,却被她轻易地躲开,她抿了抿唇,目光躲闪道:“你是水袖居的班主儿,我自然这样叫你。”
“嗯,你说得对。”
乔孰月不情愿的收回手,尴尬的笑了笑。
金三儿摇了摇头,“这下子好了,小丫头是记上仇了。啧啧啧。”
“班主儿做的不对,这是肯定要生气上几天的。”芷裳也在一旁附和。
听着两人的议论,乔孰月长长叹了口气,直接将小姑娘拽起来抱走了,任凭她怎么拍打都不肯放下来,又怕街上的人认出自个儿,只能将脸埋到乔孰月的怀里。
这可把后面的三人给看呆了,金三儿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芷裳,你家班主儿……疯了?”
“我看也像。”芷裳也惊的瞪大了眼睛。
唯有方知默默在心底给乔孰月竖起了个大拇指。
*
到了南街的一条小巷子里,乔孰月才将人放下,小姑娘刚想跑就被男人抓住了手腕,堵在墙角,“你……”
话未说出,便被男人堵住了唇瓣,霸道且带些委屈意味的吻落在唇上,小姑娘睁大眼睛,一手抵在胸前,想用力将男人推开。
男人却抓着她的手腕举过头顶,将人死死的禁锢在怀中。
直到小姑娘咬破了他的嘴唇,才斯哈一声放过了她。
小姑娘用手背用力的擦了擦嘴巴,眼中含泪道:“你这是做什么!”
“只只儿。”
男人刚说完,便被小姑娘一巴掌甩在脸上,打的叫他的头都偏了过去,清脆的响声让两人都清醒了不少。
小姑娘颤抖着手,摇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只只儿,没事,手疼吗?”
虽被小姑娘打了一巴掌,可乔孰月在乎的却是这有没有伤到她自己。
小姑娘先是一愣,任由男人抓起自己的手臂查看有没有红痕,后才微微皱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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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疼。”
“不疼就好。”
男人这才松了口气,热烈的目光就这么迎进她的眼底,环起她的细腰,将人抱在怀中,贴近她耳边轻声认错道:“只只儿,我错了。”
他这一靠近,惹得小姑娘呼吸都乱了几分,红着脸道:“怎么跟我认起错来了?”
“我想了许久,我认定你了。”
乔孰月眸子中满是认真与温情,小姑娘神色有些动容,可他没说的太明白,自个儿还是要装作不懂他话中的意思,低下头结巴道:“就算你认定了我做你徒弟也不用这样吧。”
“我,不是。”男人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抿了抿唇,捧起小姑娘的脸来,分外认真,“我的意思是,我认定了你,我要娶你。”
他这话说的可再清楚不过了,小姑娘瞳孔一怔,呆愣道:“你说真的?”
“我说真的,我要娶你。”
说罢,乔孰月又伸手向天保证道:“我乔孰月此生非你不娶。”
“你这样说可是真的想好了的?”
小姑娘伸手想抚上他的脸,她离开才多久,乔孰月竟然不想往日一般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如今乍一看与往常并无区别,细看起来却憔悴了不少。
乔孰月的脸贴上她的手,温和笑道:“我想好了,我非你不娶。”
“可是你的身份,我舅舅未必会答应。”
“我会去提亲的,你别嫌我年纪大就好。”
“你确实是比我年长许多,可我现在怎么觉得,我像个沉稳的,而你倒像个十几岁的人。”小姑娘轻哼一声。
乔孰月用脸蹭了蹭她的掌心,道:“那只只儿…你是喜欢我沉稳冷静,还是像现在这样?”
“说不上最喜欢的,是你就好。”
乔孰月笑了笑,将人抱住,轻声复述着她的话,“嗯,是你就好。”
*
芷裳她们可就不如这两位顺利了,方知一手拎着东西,一手拽着金三儿,芷裳的手里也拿满了东西,都是金三儿看见个什么都要买下来,方知若是不拽着她,这会子怕是整条街都得改姓金了。
“嘿!放开我!小喜子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踹你了!”金三儿道。
方知无奈抿唇,沉声道:“这会儿放了你,你不得把那条街再买一遍?”
“少爷我有钱任性。”金三儿哼了两声,摆动着两条手臂就要去拽那柱子。
辛好方知眼疾手快的将她又往身边拽了拽,“你要干嘛?”
“摆脱你这个不听主子话的小喜子!”
方知嗤笑一声,道:“摆脱不了,我啊,要生生世世缠着你。”
“我呸!我打死你!”可方知长得高,胳膊也长,金三儿够不到他也踹不到他,气的跺脚。
“好了好了,少爷玩够了吧?”方知无奈道。
金三儿撇了撇嘴,显然不服气,“没有,我一定要打你一顿,跟你说说谁才是主子!”
“你是啊,我心里可跟明镜儿似的。”
“那我现在叫你把我放开!”
方知抬眸往四处看了看,总算是走出了那摊子一堆的街了,这才笑着将人放开,道:“嗯,可以。”
“这还差不多。”
金三儿活动活动胳膊,再一抬眸就发现现在自个儿在的这条街上空荡荡的,有种诡异的感觉,一脸迷茫道:“不是,我街呢?摊儿呢?”
48.第 48 章
水袖居里,猴子正蹲坐在椅子上打着哈欠,眯起了眼睛,眼看着这就要睡着了,江与君扯了扯嗓子,道:“睡什么睡,你昨儿干什么去了?今儿个还能这么困。”
猴子赶紧睁开眼睛,强打起精神头来,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没睡没睡,俺可没睡。”
“嘿!还没睡,你那脸可都快贴到桌子上了。”江与君道。
“有吗?”猴子迷迷糊糊的往下看了两眼,确实快贴桌子上了,他看着桌面上还有水渍,嫌弃道:“咦,这谁喝茶撒桌子上了?”
江与君抽了抽嘴角,“这不是茶,这是你睡觉打呼还流口水。”
“啊?”猴子往下咽了咽口水,尴尬道:“这俺嘞,那俺可得赶紧擦咯。”
江与君无奈扶额,道:“你这样子真是我长这么大第一回见的人。”
“恁家里没有吗?”猴子问道。
江与君哼哼两声,无语道:“我是江家的少爷。”
“好像…是嘞。”
就这样,猴子也不再问了,拿着块布自顾自的去擦桌子了,要是班主儿回来知道了,还指不定会怎么罚自个儿呢。
江与君看着这人不搭理自己了,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道:“你倒是先给我倒杯水啊。”
猴子猛的一拍脑门儿,像是刚想起来,不好意思道:“哎呀,俺把恁给忘了,对不住啊。”
“没事,先给我倒杯水,我要渴死了。”江与君嗓音微哑,朝前伸手,猴子赶紧去倒了杯热茶递到他手里,江与君接过,递到嘴边,微微张嘴,茶水在接触到舌尖的一瞬间,他突然睁大了眼睛,烫死了!
随后便赶紧用手扇风,想将这滚烫的疼痛感削弱一些。
猴子则是不明所以,挠了挠头,问道:“恁咋了?”
“烫死了!这开水啊!”江与君吼道,这似火烧般的感觉惹得他的脸都异常的红。
猴子点了点头,道:“对啊,开嘞,先不提恁还受着伤哩,要是喝凉水,那跑肚不也是麻烦吗。”
“……”
这下子江与君可无语了,抽搐着手好歹没将杯子里的水撒掉一点,无奈的咽了咽口水,朝他招了招手。
猴子走近他,还不忘问道:“咋嘞?”
下一秒,江与君的一巴掌就给他的脸扇到一边去了,空气顿时停滞两秒,而后便传来猴子那震天响的哭嚎声,捂着他那半边脸,支支吾吾的好半天,虽然打的不怎么疼,甚至几乎没用多少力气,但他还是指着江与君道:“恁咋还打人嘞!”
江与君活动了下手腕,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嗤笑一声,“我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是热水啊。”
“这也能赖俺啊?”
猴子捂着脸,跑到门边,又道:“俺要跟班主儿告恁的状!”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江与君无奈的摇了摇头,得,这下子又剩他自个儿了,突然,他腿间一紧,睁大眼睛,咬牙朝外大喊道:“回来!我要如厕!”
可惜的是,猴子早已跑远,根本就没听见他的呼唤。
猴子前脚刚上街,后脚就撞到一个男人,他穿着粗质布料的黑色长袍,明明梳着光滑且显贵气身份的油头,还偏要再拿着个大烟袋,手上那玉扳指也格外显眼,就是他这一身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
猴子只当是不小心,道了声:“对不住啊。”便要抬脚走了,谁知那男人一把拽住他,拖着细长的腔调,语气倒是让人心生厌恶,“哟,你这是从水袖居里出来的?”
“是嘞,恁咋了?”
猴子一听就知道这货色不是个善茬儿,索性也不给他好脸色,微微昂起了头。
那男人啧啧两声,又开了口,问道:“你是水袖居里唱戏的?”
“是。”猴子耐着性子不朝他翻白眼,“恁有啥事?”
“嘿!水袖居里出来的就是这么个货色。”男人语气里嘲笑的意味丝毫不做掩饰,叫人听着就来气。
猴子也不惯着他,没好气儿道:“恁是茅坑里出来嘞?嘴怎么那么臭!”
“你这人这么不会说话,是随了你们家班主儿了吧?他是你爹还是你娘啊?跟着那么个不男不女的东西还不嫌丢脸的?”
男人说话也不落下风,还招手叫周围人都瞧瞧听听,把猴子气的怒目圆睁,眼看着就要上去踹他。
辛好方知他们回来的快,方知先是将他拽住,可他没看住金三儿。
于是,那男人被金三儿一脚踹在地上,似不解气,金三儿擦了擦鼻子,一脚踩在他肚子上,呸了一声,“我去你的,天儿又晴了你江别鹤又回来了?不做好事儿的东西,老天怎么不收了你!”
说着,她脚下的力道微微加重,疼得江别鹤瞪大眼睛,“你下去!下去!”
“不下去,一脚踹的你上西天才好,省的留在人间当个祸害。”金三儿嘴角噙着玩味的笑,脚下力道丝毫不减。
“你谁啊替他出头!”
“哟呵,江别鹤,几年不见,你不认识你姑奶奶了?”
江别鹤不可置信的咬了咬牙,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你…金三儿!”
“对,就是你姑奶奶我。”金三儿挑眉道。
本以为报出了名号他就能老实点儿,没想到下一秒江别鹤就抓住她的脚踝,骂道:“你个贱人!”
“你再骂一句试试!”
这下子可轮到金三儿咬牙了,她自小最烦有人碰她,不顺心时一点就炸,这会子被骂可谓是怒气冲天,她毫不留情的俯下身子,朝他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打的他嘴角都溢血。
江别鹤刚扭过头来想再开口,就又被金三儿赏了一巴掌。
路边看着的人有想伸出援手帮一下江别鹤的,看金三儿和方知身上的气质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好惹的,干脆不惹火上身,在一旁好好看着了。
“打的我手疼。”金三儿晃了晃手腕,对着猴子点点头,“去,拿根棍子来。”
“好嘞!”
猴子屁颠屁颠的找街边买馄饨的借了根棍子,递到金三儿手里后还不忘朝江别鹤翻了个白眼。
“你他……”江别鹤话刚说出口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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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三儿就长嗯一声,微微挑眉,用棍子杵在他腿间。
江别鹤咽了咽口水,难得服软赔笑道:“那个…咱有话好好说。”
“这时候知道有话好好说了?刚才干嘛去了?”金三儿又赏了他一巴掌,打的他脸都红了,还挂着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猴子拍起手来,“打的好!”
他这一嗓子声音响亮,周围有些不知情的竟也跟着他一起拍手叫好。
江别鹤顿时有些结巴,道:“我现在!我可是有舅舅撑腰的!”
“江北海那老头子还管你?人家有亲儿子,你还要不要点脸?”金三儿笑道。
江别鹤皱起眉头,“江与君都被赶出江家了,往后那家业都是要传给我的!”
“哦?”金三儿轻笑一声,“你不提我还忘了呢,江与君是我朋友,为了他以后的家业,我怎么着也不能让你得逞吧……”
说着,眼神不自觉地往下瞟,看向他腰间。
“你要干嘛?”江别鹤突感危险,又赶紧道:“这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你……”
最后一个字几乎失声,眯起眼睛就要哭,惹得金三儿蹙眉,骂道:“哭个屁!你他娘的是不是个爷们儿?”
“那你是不是娘们儿?”江别鹤顶嘴道。
“我?”金三儿指了指自个儿,笑道:“老子风华正茂。”
江别鹤撇了撇嘴,小声道:“还风华正茂,再过几年不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吗?”
可尽管他声音再低,金三儿也听了个清楚,瞪大眼睛,道:“哎!你现在不就是讨不到老婆的老男人吗?”
“互相揭老底了是吧?行!金三儿你好样的!咳咳…”江别鹤清了清嗓子,下一句话爆出的消息可把方知都惊到了,“你以前还出去找当兵的拿枪要打碎老师的脑袋呢!”
方知愣住了,缓缓扭头看着金三儿,没想到她以前居然这么疯。
金三儿只是不当回事儿的耸了耸肩,嗤笑道:“那怎么了?我还要打碎你的脑袋呢!”
“金三儿你脑子是不是缺根弦儿啊?”江别鹤无语了,这货跟以前相比是一毛一样,一样疯。
“你脑袋才缺根弦儿!你再嘚嘚信不信我真让你缺点儿东西!”
“你敢!我舅舅可是江北海!”
金三儿眼尾微微上挑,盯着他的眼睛,道:“江北海那老头儿,你觉得我怕他?”
“你到底要干嘛!”江别鹤快被她搞崩溃了,语调都逐渐放轻了。
金三儿打了个哈欠,长叹一声,笑道:“你说你闲的没事儿非往我枪口上撞,你能赖谁啊?还有脸说老乔,你也配?”
江别鹤咬咬牙,毕竟是自己理亏,何况现在也没办法叫她能有个好心放过自个儿,这娘们儿疯起来可什么都不认,他只能自认倒霉了,不情愿的开口,“对不住,我错了,我不该提乔孰月。”
“乔孰月是你能叫的?”金三儿挑眉看他。
江别鹤扯了扯嘴角,勉强扯起一个还算友善的笑容,道:“我对不住乔老板,我不该提。”
49.第 49 章
街边的风吹的叫人忍不住缩起脖子,乔孰月不敢在街上靠的她太近,怕别人会说三道四的,小姑娘倒是不在意,有意向他靠拢,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个拳头大小,乔孰月才忍不住开口问她,“冷吗?”
“不冷,今儿天好。”小姑娘笑道。
乔孰月微微点头,关切道:“你穿的不厚,可别病了。”
听到他下意识的关心,小姑娘心下一暖,解释道:“不会的,这袄子里面是上好的皮子,我不冷的。”
“那就好,这街上有卖烤地瓜的,你吃吗?”
“烤地瓜?”小姑娘懵懂抬眸。
乔孰月捏了捏衣角,垂眸道:“是啊,挺甜的,那老板一直都在这边支着个摊子。”
“往日里都是舅舅他们叫人买的,我不是很喜欢。”小姑娘摆手道。
乔孰月眼神暗了暗,有些失落道:“啊,这样啊,那我知道这边有个摊子老板他煮的面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小姑娘又摆了摆手,“不了,今儿个在家吃的不少,现在不饿,吃不下。”
乔孰月讪讪一笑,两人之间的氛围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小姑娘主动拉起他的手,小声道:“我平日里很少出门,街上的没几个认识我的。”
“嗯,好。”
听她这么说,先前怕坏了她名声的乔孰月这才慢慢放下心来,轻笑一声,回握住她的手,将白嫩的小手包于掌心。
“我平日里除了唱戏就是唱戏,要是以后你天天都同我在一块儿,可会觉得烦?”
小姑娘轻轻摇头,轻声道:“不会,我喜欢看戏,你在台上的模样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从戏里走出来的人!”
“你真这样觉得?”乔孰月眼睛一亮。
小姑娘重重的点了两下头,“对啊,你是北平梨园行里响当当的人物,这是大家都知道事儿。”
对于她的吹捧,乔孰月自是开心的不行,紧紧握着她的手,在街上给人买了好多东西,直到小姑娘说拿不下了,才不再买了。
乔孰月两手拎满了东西,小姑娘则是害羞捏着衣角,两人就这么慢悠悠的走到水袖居那里,看着一层层的围堵着门口,乔孰月心下一沉,想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赶紧叫人都闪到一边,带着小姑娘走过去,就见金三儿叉腰微微弯着身子,她脚下还踩着一个人,方知和芷裳猴子等三人也不上去劝劝,就这么在一旁环手看着。
“你们这是干嘛呢?”乔孰月蹙眉道。
他这么一出声,周围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他,金三儿她们自然也注意到了,芷裳的一脸嫌弃在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小姑娘时顿时变得和善,温声道:“班主儿,您怎么才回来啊?”
乔孰月可没工夫管她的脸色,又问了一遍,“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打人。”金三儿答得干脆。
这简单的两个字儿,可把乔孰月整无奈了,将手里的东西交给芷裳后,扶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我打得不是人。”金三儿嗤笑道。
江别鹤见他回来了,一副见到救星的模样,“乔孰月你终于回来了!快!快叫她把脚拿开!”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金三儿又骂了一句,脚下力道不减反增。
疼的江别鹤直嚎,“哎哎哎!”
乔孰月看不下去了,道:“你别太过了。”
金三儿撇了撇嘴,“我没过,是他自个儿嘴贱。”
“他怎么你了?”乔孰月问道。
“他没怎么我,你应该问问他怎么着你了。”
乔孰月眯起眼睛,一脸疑惑,“他谁我都不认识,这里面怎么还有我的事儿?”
“他,江别鹤,你不认识?”
金三儿这么一说,乔孰月赶紧上前蹲下身子仔细瞧了瞧,越看越眼熟,这还真是江别鹤那厮!
霎时也没了好脾气,皱眉道:“你来我水袖居门前儿干嘛?”
“这,这不是……”
江别鹤说话结结巴巴的,还是猴子接茬儿道:“班主儿,他这是来找茬儿嘞!还说你不男不女嘞!”
“什么?!”乔孰月惊讶不已,他最不想别人说他长得像个女人,偏江别鹤这人还偏偏这么损人,“好,江别鹤你可真行,我不揭你的短,三儿,揍他,往死里打。”
本来怕乔孰月拦着自个儿的金三儿顿时喜笑颜开的应了一声,“得嘞!”
随后便一脚踢到他腿上,江别鹤瞪大眼睛,哭嚎道:“你们讲不讲理!”
“不讲,我就是理儿。”金三儿笑道。
水袖居门口这动静闹得挺大的,不知是谁认出了江别鹤,跑到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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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去请江老爷子了,江老爷子过来时还拄着拐杖,看着自家外甥被打在地上,脸上还挂着红彤彤的巴掌印,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倒那里,赶紧叫人把金三儿围住,满腹怒气的吼道:“你赶紧给我住手!”
“哟!江老头儿来了,怎么,亲儿子不要了要这么个货色给你养老?”金三儿拍手嗤笑道。
“你!你快给我住手!”
“我现在可没动手啊,我动的是脚。”金三儿语调缓慢,歪着脑袋,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挑衅模样。
这可把江老爷子气的不轻,指着她,捂着胸口道:“你!我们家鹤儿哪里惹你了!”
“他撞我枪口上了,不行吗?”金三儿轻飘飘的一句,就是不肯放人。
小姑娘拉了拉她的衣角,声音轻缓:“姐姐,江老爷子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么气的。”
金三儿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轻轻握住她的手,小声道:“好妹妹,江与君摊上这么个老爹也是完蛋,叫江别鹤这厮捡了便宜就罢了,但是咱怎么着也得给他个教训不是。”
“好吧。”见自个儿劝不动,小姑娘便只好由了她。
“怎么样,江老头儿,你脑子糊涂了这么心疼江别鹤,就不心疼心疼你儿子江与君?”
金三儿嗤笑一声,像是怕往他心上捅的刀子还不够狠似的,又故作惊讶道:“哎呀,我都快忘了,江与君不就是叫你罚的现在还在养伤呢吗,如今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叫外甥回来继承你的家业了?你儿子是你亲生的吗?”
“你……”江北海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她的手也不停颤抖着。
金三儿唇角微勾,道:“哟!我不过就是说了两句话而已,老头儿你至于气成这样吗?”
“你!你真是没教养!”江北海气的双目猩红,许是他年纪大了,带着怒气的嗓音格外沙哑。
金三儿咬了咬牙,继续往他心上捅刀子,“你有教养,还不是把自己儿子打出去,把一个外甥领进家里去,还好意思说我,我都嫌丢份儿。”
乔孰月抿了抿唇,江北海再怎么着也算是他的长辈,轻声开口替他说了一句,“三儿,你少说两句吧。”
“得,少说两句,说的我嗓子都哑了,小喜子,我要喝水。”金三儿摸了摸下巴。
后者则是笑的宠溺,道:“得,我去给您端来。”
50.第 50 章
金三儿往嘴里抿了两口水,才蹙眉开口,“老爷子,我知道您年轻的时候糊涂,可您都老了,怎么…还糊涂着呢?”
“你才糊涂!我舅舅那是英明神武!”
江别鹤这话说的也不觉得心虚,反正头偏向一边儿,愣是没看老爷子是什么脸色,金三儿倒是笑了,拿着棍子用力敲了敲地面,跋扈气势不减,道:“让你说话了吗?”
“那是我舅舅!”江别鹤道。
金三儿毫不留情的又甩了他一个巴掌,“那还是江与君他亲爹呢!舍得把自己打成半个残废都要把你这个外甥接到北平来,你说你是不是欠儿啊?”
江别鹤还想再说些什么,江老爷子却已经被气的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浑浊的眼珠瞪得老大,额上那苍老的深深皱纹也格外惹人注意。
乔孰月叹了口气,道:“三儿,别气他了。”
金三儿此时气性正上头,连带着替江北海说话的乔孰月也不给个好脸色,没好气儿道:“他能把他亲儿子江与君打个半死逐出家门,却把江别鹤这货接到北平来,你说他是不是老糊涂了!”
“怎么着他也是长辈,何况他老了,身子骨不如原来硬朗,这么气非得给他气出个毛病来!”乔孰月皱眉道。
金三儿思索片刻,微微点了点头,道:“也对,把他气死了我还得赔他命,那可不值当的,我的命比他的值钱。”
“少说两句!”乔孰月用胳膊肘怼了下她。
金三儿那淬了毒的嘴这才肯放过他,撇嘴道:“得!我给你面子。”
说罢,她将脚从江别鹤身上移开,俯身拍了拍裤腿,还不忘损道:“你太脏了。”
江别鹤缓缓站起身,瞪了她一眼,而后转身瘸着腿去扶江北海,嘴里还不停唤着:“舅舅!舅舅!”
“嘿!我没动你腿你可别碰我瓷儿!”金三儿道。
江别鹤哪还有功夫理她啊,看着老爷子气成这样,那呼吸重的叫人害怕,心下是又惊又喜,喜的是老爷子要是一蹬腿儿,那江家这家业不全归到自个儿手里了,这般想着,语气都不自觉的染上一丝急切,手上晃动的力道又加重一分,“舅舅,舅舅您没事儿吧舅舅。”
“你,你住手!”老爷子被他晃得脑袋里天旋地转,只觉得眼冒金星,连脚下的地都在打圈儿。
江别鹤赶紧收回手,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芷裳觉察出了不对劲儿,扯了扯乔孰月的袖子,小声道:“班主儿,我怎么看着这江别鹤像是盼着老爷子蹬腿儿呢。”
“别胡说,这话可不能乱说。”乔孰月虽也察觉不对,但这是江北海的家事,他可不想插一手,万一惹得一身骚就不好了。
金三儿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道:“老乔,我瞧着也不对劲儿,这江别鹤说话这语气都乐成这样了,咱还能坐视不管?”
“那是他家事儿,咱管算什么?”乔孰月道。
金三儿无奈摊手,“得,你不管我找个能管的,猴子!跟我过来。”
“来嘞!”
猴子跟着她进了院儿,到了江与君屋里,就看见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胸间,一脸难受的就要下炕。
看他站的不稳,金三儿赶紧走过去扶住他,问道:“你这是要干嘛?”
“如厕!”
江与君说完,着急的连件大衣都不想披,甩开她的手,迈着小碎步就赶紧往外走。
“哎哎哎!有急事儿!”任凭金三儿在后面怎么喊他,他都无暇顾及,远远儿的撂了一句,“啥急事儿也得等我回来再说!”
金三儿无奈扶额,摇了摇头,“得,他这是大冷天喝冷水了?”
猴子一拍脑门,惊喜道:“呀呵!恁咋比俺老家那算命哩还算哩准嘞?”
“扯,我比他值钱。”金三儿笑道。
猴子则是十分捧场,附和道:“对,恁比他值钱,恁是金少爷。”
“那是当然。”金三儿丝毫不掩饰,可是这么等着江与君实在太过无聊,两人干脆跑到茅房门口去堵他。
可那儿实在是太臭,猴子离得十米远,金三儿扔给他一个白眼儿,朝茅房走近两步,捏着鼻子道:“老江,你家老爷子把江别鹤那货接到北平来了,你赶紧解决一下。”
这突然冒出的声音可把里面用手捂着鼻子的江与君给吓了一跳,脚下差点一不留神儿踩空,无语道:“老爷子这是要把家业给表哥,我怎么解决。”
“你表哥那货…我听那说话的语气,巴不得你爹早点儿登天呢。”金三儿道。
江与君一听这话,可就急了,也不管和自家老爷子闹过的矛盾了,只急切的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什么?他说什么了!”
金三儿有些心虚,抬头看天,道:“他语气就是…挺怪的,你还是出去看看好。”
“在门口?”江与君心下一沉。
金三儿轻嗯一声,道:“是,在门口呢。”
“表哥性子沉稳,应该不会这么看重家业吧?”
“扯吧你,就江别鹤那货,比我还爱钱,会不看重家业?”
话刚一说出口,金三儿就有些后悔,这话是不是把她自个儿也给骂了……
“表哥他……”江与君肚子传来一阵腹痛,叫他不得已住了口。
金三儿那淬了毒的小嘴在此时倒是喋喋不休了起来,“江别鹤,就那货,我估计把他儿子跟金子放一块儿他都得选金子,啊对,我忘了,他没儿子。
你爹也是个老糊涂,把亲儿子打个半死,把外甥接回去继承家业,绝对是老糊涂了。”
“你能别说了吗?”
江与君缓缓开口,因腹痛阵阵,所以语气也变得有些无力。
金三儿撅了噘嘴,道:“我说的是实话啊。”
“没说你说的不是实话,只是…你能不能离远点儿,你在这儿,我听你声音那么近,我有点……”江与君欲言又止,金三儿立刻会意,不好意思道:“行,我远离你,太臭了。”
面对金三儿的吐槽,江与君只好一笑而过,而后暗自庆幸人终于离自个儿远了。
正在他想一泻为快时,金三儿的声音又突然响起,“对了,你麻溜的,猴子说他也要去。”
江与君抽了抽嘴角,咬咬牙,朝外吼了一句,“知道了!离我远点儿!”
“离远点就离远点,你以为我愿意离你近啊,臭死了。”金三儿吐槽道。
江与君无奈,使劲儿眯起眼睛,“快离开!”
还没一会儿,茅房外面就没了声响,江与君这才放下心来。
水袖居外面的人们还围着江北海他们看热闹,眼瞅着老爷子呼吸不顺,小姑娘眉头紧蹙,伸手赶人,叫人都离远点儿,留个大空地出来,乔孰月他们也帮着她赶人,等人都离得差不多远了,老爷子的呼吸才渐渐平稳。
江别鹤还不忘问道:“舅舅,您没事了吧?”
“你闭嘴!”老爷子被他吵的脑子里烦,更是在小姑娘赶人为他缓过来提供了好的条件后,脑子突然清明了起来,看着这个假哭的外甥还不如一个小丫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捂着脖子指着宋京墨。
小姑娘以为自个儿这是哪里做的不对,垂眸不敢抬头看他,乔孰月则是将人护在身后,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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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看着他,芷裳也没个好脸色,冲他翻了个白眼,道:“您这可别是讹上我们家姑娘了。”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出口不善之时,他却忽的松了口气,缓缓道:“小丫头,你救了我啊!”
“啊?”小姑娘有些疑惑,抬起眸子小心翼翼的看向他。
江北海缓缓站起身,然后把江别鹤推到一边,“你给我去一边去!”
“他是不是…傻了?”芷裳在小姑娘耳边小声道。
小姑娘晃了晃脑袋,“不知道。”
“小丫头,你过来,让我瞧瞧。”江北海冲她招了招手,慈祥的笑着。
小姑娘抿了抿唇,扯着乔孰月的衣角,小声道:“过去还是不过去啊?”
“去吧,我在这看着。”乔孰月暗暗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有了乔孰月的保证,小姑娘也不拖沓,四五步就走上前,看着江北海往日浑浊的眼珠竟突然变得明亮许多,自个儿是打心底里替他高兴。
“你救了我,按理说我江家的家业不能落到外人手里,可我年纪大了,万一一个不小心栽地上,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我那儿子指望不上,这个……”
老爷子看着江别鹤贪婪的目光摇了摇头,“也是个靠不住的,我今儿个就当没有这两个人,往后我要是没了,我江家的家业…就归了你吧。”
“啊,这可不行!”小姑娘赶忙摆手。
“这怎么不行?要不你唱两句,让大家评评,看你够不够格拿我江家的家业!”
“可我不会唱啊。”小姑娘赶紧退至乔孰月身后,捂着脸不肯再露面。
“你行的。”老爷子仿佛格外笃定了她是个唱戏的好手,眸中那激动的情绪难掩。
小姑娘微微皱眉,无奈道:“我不行的。”
乔孰月耐心的小声哄着她,“小狸猫,你听过我唱戏,也跟着我学过几段,我觉得你是行的。”
“我真的不行,你听过的,我唱的不怎么样。”
乔孰月唇角微勾,道:“我听过,我知道你会唱,我说你行你就行。”
“你可别在说了,我不行的。”小姑娘还是没那个心思,根本不想要什么江家的家业。
江北海沙哑的嗓音再度开口,“小丫头这是性子害羞,可我能知道,跟着乔小子,你唱的肯定不赖,我江家的家业甘愿交到你手里。”
这话虽将素来不和的乔孰月也夸了,可是老爷子却还是偷偷白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你以为我真夸你呢,你那是沾了小丫头的光了。
老爷子说话不似在开玩笑,江别鹤可慌了,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着急的跪在地上抱着老爷子的腿,道:“舅舅,您不能这样啊舅舅,咱家人又没死绝,干嘛要把家业交到外人手上啊舅舅!”
“你要是能指望的上我会不指望你吗!”江老爷子气的拿拐杖敲地,面对家里这不争气也不孝顺的,脑子里根本就不想搭理了。
芷裳在一旁看热闹看的起劲儿,小声道:“班主儿,我看这不像是假的,江老头儿这是天灵盖开窍了?”
“谁知道呢,我们家小丫头也不缺他那点儿家业啊。”一直没开口的方知笑道。
乔孰月点了点头,“说的也对,确实不缺。”
“那依我看,江老头儿还不如把家业交到班主儿您的手上呢。”芷裳笑道。
乔孰月顿时皱紧眉头,“别胡说,我不稀罕。”
这边正忙着看热闹,那边江别鹤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嘶吼道:“舅舅,舅舅您不能这样临时变卦啊,您说了把我接过来是以后要把家业给我的!”
51.第 51 章
尽管外面闹得再凶,江与君都听不见,此时刚解决完人生大事,从茅房里出来,步伐缓慢,显然是腿麻了。
没想到他刚一出来就看到金三儿和猴子正蹲在离茅房十几米远的地方,紧紧捏着鼻子,见人出来了,尴尬笑着眼睛都眯起了一条缝儿。
江与君回头看了看,离得也不算太远,这声音好像是能听见的,弱弱开口道:“你俩…一直在这儿?”
“嗯呢。”金三儿点头道。
江与君的脸涨得通红,着急道:“我不是叫你离远点儿吗?”
“她没离远,还给俺拽过来陪她,多损啊。”猴子道。
江与君扯了扯嘴角,附和一句,“确实够损的,三儿。”
“你再说一句小心我撕了你的嘴啊,外面都闹得鸡飞狗跳的,你就一点儿都不着急啊?”金三儿朝他挥了挥拳头。
江与君撇撇嘴,道:“着急有什么用,冻死我了,快给我拿件衣裳出来。”
“得嘞。”猴子赶紧去给他拿衣裳,金三儿则是叹了口气,扇了扇风,“臭死了,你还不如换一身儿。”
江与君挠了挠头,“你嫌臭就别说话了你!”
金三儿往前伸了伸脖子,道:“我就说,有本事你打我啊,你打我啊。”
“我不打你,我跟你生这气干嘛!”江与君无奈,只想赶紧离她远点。
金三儿缓缓起身,笑道:“你不跟我生气,你出去不还是得跟你那表哥生气。”
江与君脚步一顿,“说的也是,可那是一会儿的事儿了,现在你就别再气我了。”
这时,猴子拿了件儿黑色衣裳出来了,金三儿也不想再废话,接过后随手扔给他,道:“行,赶紧披上走了。”
江与君往身上一披,三人就这么往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江别鹤的哭嚎声,“舅舅,您不能这么糊涂啊舅舅!”
金三儿有些疑惑,道:“这是…江老头儿回神儿了?”
“你觉得可能吗?”江与君轻笑一声,再往外走去,就看见自家表哥抱着自家爹爹的大腿,哭的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死了。
“爹。”江与君轻声唤着。
霎时,空气像是突然凝滞住,老爷子缓缓抬头,两眼含泪,“君儿。”
“爹,你这是要干嘛?”
江别鹤一看自己人来了,赶紧指着宋京墨道:“弟弟你来了啊,舅舅要把家业给这个,这个小丫头片子!”
“你说谁小丫头片子呢?”金三儿不乐意了,上去就把他指着小姑娘的手指往后一掰,差点儿给他掰折了,不过这嘎嘣一声倒是让她知道了自己确实用劲儿了。
江别鹤眼睛一睁,连带着胳膊都差点被拧到一边,惊呼一声,“啊!”
金三儿可没空听他嚎叫,皱紧眉头,直接用手捂住他的嘴,恶狠狠道:“你再叫我就直接废了你的爪子。”
这下子江别鹤就算是再疼都不敢出声了,赶紧点头。
没了江别鹤的声音,总算是清净了不少,江与君暗沉的眸子在他脸上轻轻掠过,声音低哑,“爹,你这是要把家业……”
“对,我要给这个小丫头。”江老爷子神色坚定。
江与君轻轻点头,看着众人围绕着看热闹,轻声道:“爹,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嗯。”
江北海轻哼一声,任由儿子将自己扶进水袖居里面去。
“这老头…还挺傲娇。”金三儿小声吐槽道。
乔孰月叹了口气,“怎么着也是咱们的长辈,别这么说。”
“是你长辈又不是我长辈,我是天津的又不是北平的。”金三儿的嘴巴可谓是得理不饶人,不得理更不饶人,能有这个性子也是家里养的好,天不怕地不怕的。
乔孰月咬了咬牙,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可以但没必要。”金三儿摆摆手,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副做派要是不知道她是个女的,还真想把她当成男人给揍一顿。
小姑娘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唤道:“姐姐。”
“怎么了?”面对小姑娘,金三儿像是有无限的耐心与温柔,被她恶劣性子对待过的人此刻都无奈的抽了抽嘴角,在心里反复问道,这是一个人吗?
“姐姐,我不想要江家的家业,你帮帮我。”
小姑娘开了金口,金三儿哪有不管的道理,不过她还是有些好奇,又确定一遍,“真不要吗?”
“不要。”小姑娘说的认真,金三儿自然也就不再问了,不过心底还是向着她的,希望她富可敌国,不缺钱花。
被众人遗忘的江别鹤缓缓扭头,指着自己疑惑道:“我呢?”
回应他的只有金三儿把门儿一关的响声,请他吃了个闭门羹。
“不是,你当不当人啊你!”江别鹤站起身,拍了拍裤腿,指着门口骂了一句,“不当人当狗呢你!”
辛好金三儿还未走远,突然转身开门朝他啐了一口,骂道:“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
江别鹤看见她,顿时心虚的不行,弱弱道:“你…你还没走啊你。”
“辛好我还没走远,不然还不知道你这个狗东西在背后怎么骂我。”金三儿阴恻恻的笑了两声。
江别鹤赶紧扭头否认道:“我没有,你别污蔑我。”
“我管你有没有,但凡叫我听到了,我就把你舌头拔了。”金三儿撂下这么一句,就不再管他了,又将门重重一甩,关上了。
江别鹤再一次被请了闭门羹,脸上立刻挂上了一副要哭的模样,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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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道:“不是,你这么凶你家里人知道吗!”
金三儿自然是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只是转身淡淡一笑,去找她的好妹妹宋京墨了。
到了正厅,江与君扶着老爷子坐下后,才轻声开口,“爹,您想好了?”
“不然呢?叫我指望你这个为了个女人就能荒废自个儿学了二十年的不争气的东西!”江北海愤愤道。
乔孰月眸色渐深,离他远点儿坐下,他怎么感觉自己也要被骂了?
江与君微微抿唇,“小意她是最好的姑娘,我喜欢她,您不能拦着。”
江老爷子顿时瞪大眼睛,嗤笑道:“我说我要拦了吗?我这是都把你赶出家门了,你自个儿的事儿就不必过问我了,你爱娶谁娶谁,我管不着,我年纪大了,没精力再去管你的事儿了。”
“爹……”
“你都不用叫我一声爹了,你被我赶出家门了啊。”
江北海自嘲的笑了笑。
芷裳看不下去,把瓜子儿往地上一扔,道:“嘿!我说老头儿你刚在外面儿还挺好的,这么一进来就又犯起糊涂来了?”
“恁说就说呗,恁扔什么东西啊恁。”猴子说着,蹲下身子一个个儿捡着。
芷裳扯了扯他的肩膀,无奈道:“你别捡了,跟瓜子皮儿都混一块儿了!”
“那也不能浪费咯。”
“行行行。”芷裳拗不过他,只好不去管他了,让他自个儿慢慢捡。
江北海嗤笑一声,“就这点瓜子儿还值当你这么捡?”
“你懂什么,我们猴子这是怕浪费。”
芷裳难得的替猴子说话,乔孰月都有些吃惊,不过猴子此时的注意力全在区分瓜子儿和瓜子皮上面,丝毫没注意芷裳他们说了什么。
乔孰月都替他暗暗捏了把汗,这真是…什么扶不上墙来着。
江北海才不管他,目光灼热的盯着小姑娘,金三儿赶紧将人藏在身后,道:“老头儿你要点脸啊,我们家丫头还小呢,别吓着她。”
“我这么看着又没吓她,你害怕那是你胆子小。”江北海眼珠子一瞪,在看向小姑娘时又换上了那副慈祥的笑容。
金三儿拽了拽沉默不言的江与君,小声道:“这老头儿是不是疯了?”
江与君摇了摇头,江北海则是将他们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眯眼道:“那小子,你跟君儿说什么呢。”
“嘿!还真疯了……”金三儿笑道。
江与君叹了口气,“你别说了。”
“那咋了。”金三儿撇了撇嘴,伸手搭上他的肩,摇头道:“节哀吧,你爹这是老糊涂了。”
这话听着别扭,江与君无奈的捂着心口,他果然是不能指望金三儿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你别说话了成吗?”
52.第 52 章
江北海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一个笑的气人,一个像是被气的半死,后面还有一个子高的男人环起手臂盯着江与君,那目光像是要吃人,小姑娘则是坐在乔孰月身边,乔孰月像是生怕小姑娘待的不舒服,一会儿倒茶一会儿喂糕点的,这几个人待在一块儿看起来竟然还怪和谐的。
江与君走上前一步,缓缓开口,“爹,您要是真想好了,我不会不同意的。”
“要你同意?都被我逐出家门了还要你同意个屁。”江老爷子冷声道。
江与君攥了攥拳头,哑着声道:“爹,您是我爹,您就算是要把家产给表哥我也没意见,我就是想知道您是不是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不给你表哥,我要给这丫头。”江北海语气笃定,又道:“不然我还指望着你和你表哥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给我养老?”
江与君松了口气,毫不犹豫道:“不管我继不继承家业,我都会给您养老。”
“就算你说这种话我也不会让你继承家业的。”江北海此时真是什么也听不进去,儿子为了个女人不想唱戏,外甥见自个儿差点上不来气儿都快笑出鼻涕泡来了,那是真当他看不见啊。
江与君抿了抿唇,“我不是要继承家业!”
“你爱继承什么就继承什么,你别说话。”江北海完全不想听他讲话,朝小姑娘招了招手,温和道:“丫头,过来。”
小姑娘缓缓起身走过去,江北海顿时喜笑颜开,眼睛都眯了起来,“丫头,你愿不愿意要我的家业?”
小姑娘扯了扯嘴角,硬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我不要,我真的不要。”
“你不要,那我得指望我这不争气的儿子给我养老了?”江北海这么说着,还冲江与君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
金三儿怼了怼他的胳膊,笑道:“你爹这么嫌弃你啊。”
“说的跟你爹不嫌弃你一样。”江与君微微挑眉,不是要损人吗,来啊,互相伤害啊。
果然,此话一处,金三儿瞪了他一眼就不搭理他了,扭头去找方知了。
江与君微微抬眸看了一眼,看着男人眼底嫉妒的像是要疯狂的眼神,暗暗摇头,这男的怎么就瞎了眼看上金三儿了呢。
“丫头,再好好想想?”
江北海还是不死心,小姑娘像是他亲女儿一样,生怕受了什么委屈,亦或是给的不够多。
小姑娘轻轻摇头,声音柔和道:“我真的不要,您家里的东西按理来说是要留给您儿子的,我是个外人。”
“你不是外人,你是我救命恩人,你要是不要,我这把老骨头还就真只能指望这小兔崽子给我养老了。”
江北海叹了口气,往下杵了杵拐杖,又道:“你说说我怎么养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玩意儿!”
小姑娘无奈的笑了笑,看了一眼江与君,轻声道:“江与君他挺好的。”
“好个屁,就他那狗脾气,偏就看上那女人就跟丢了魂儿一样,戏都不要了!”江北海骂道。
金三儿听不下去了,江北海说的跟女人像是什么红颜祸水一样,撇嘴道:“人这一辈子这么短,您有这功夫说他还不如放他去做他想做的事儿。”
“嘿!我说我儿子你插什么嘴?你这小子!”江北海用拐杖往前一拍,差一点儿就打了到江与君身上。
金三儿瞪大眼睛,指着他鼻子道:“你这老头儿还想打人!我说的是实话,我有理儿,你有理儿吗你!”
“你闭嘴你!”江北海瞪了她一眼。
金三儿翻了个白眼,“切!跟谁愿意搭理你似的,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
这可把江北海气的捂住胸口,这人到底是随了谁?说话这性子可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乔孰月在一旁看着,轻轻一笑,道:“小狸猫,江老爷子都这么说了,你再不收下可是太驳他的面子了。”
“还算是说了句人话。”江北海扭头道。
乔孰月讪讪一笑,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毕竟这个好歹是自个儿的师叔,尽管他自个儿不认江北海这个师叔。
“可是……”
小姑娘还是有些顾虑,她并不在乎江家的家业,如今这么上赶着要送给她,叫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江北海赶紧打断道:“别可是了,你们都算见证了啊,我的家业往后就是这小丫头的了。”
“嗯,见证了,所以呢,要鼓掌吗?”金三儿挑眉道。
江老爷子嘴角抽搐,道:“你倒是鼓掌啊!”
“啊,行。”金三儿象征性的拍了两下手。方知他们也跟着拍了两下。
“……”江老爷子此刻有些后悔,后悔把家业交早了,就凭这群玩意儿能教小丫头好吗?
*
另一边的宋家,宋翳看着天色渐晚,自家舅舅快要回来了,可是只只儿还没回家,紧张的手心儿都出了汗,生怕对舅舅没个交代。
做了半天的心里斗争,他终于决定去外面找找,刚带人走到门口,宋文的车就在外面停了下来,宋翳身子一怔,刚想扭头回去,自家舅舅就下了车,喊道:“你这不是来接我?”
他只得转过身子,弱弱唤了一句,“舅舅。”
“嗯。”宋文将车门一甩,快步走上前来,左看右看就是没看到自家掌心宝儿,眉间染上一丝不悦,问道:“只只儿呢?”
宋翳往下咽了咽口水,“她……”
“没看住?”
见自家外甥这个心虚的样子,宋文就知道小姑娘没在家里,扯下围巾扔到他手上,冷声道:“她去哪儿了?”
“去街上了。”宋翳回道。
宋文微微眯眼,看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嗯,你去外面把她找回来,别在外面待太久。”
说罢,便去书房了。
“是,舅舅。”趁着舅舅没发火,宋翳赶紧领命,带着人出去寻自家妹妹。
没想到找了半天愣是没找着,街上的摊子都撤了许多,人也是越来越少,没了办法,宋翳只好带人去了水袖居,也没敲门,怕他们再把自家妹妹藏起来,硬是叫人托着自己上了墙头翻下去的。
刚落地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听见了自家妹妹的声音,身子立马放低,仔细听着。
“姐姐,你说江老爷子干嘛要把家业给我这么一个外人啊?”
小姑娘和金三儿两人正坐在外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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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凳上,支着脑袋看天。
金三儿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他老糊涂了?”
“你今儿好像都说了好多遍了。”小姑娘抿唇道。
金三儿捶了捶肩膀,笑道:“那不然呢?要我说他聪明绝顶?”
想起江北海确实没几根头发却格外严肃的模样,小姑娘笑出了声,“姐姐你说的也对。”
“我说的什么时候不对过?”
金三儿微微耸肩,打了个哈欠后趴在石桌上,“这一天下来,我这时候就困得不行了。”
“确实怪累的,尤其是你今儿个还打了江与君他表哥。”小姑娘打趣道。
金三儿笑着摇头,“是啊,打他可真是费老劲儿了,你说他怎么那么欠揍呢。”
“我怎么知道呢,我又不认识他。”小姑娘也趴在了桌子上,打了个哈欠。
“好妹妹,你也困了。”
“那是姐姐你传给我的。”小姑娘朝她吐了吐舌头。
金三儿摸了摸下巴,道:“是我传给你的,困死了,你说老乔他们搁屋里商量什么呢?从江北海那老头儿一走就开始商量,商量到现在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谁知道呢,反正咱俩被排除在外了。”小姑娘撇了撇嘴。
金三儿又打了个哈欠,说话都拖着长长的尾音,“那能怎么着?”
“好无聊啊……”小姑娘用指尖在桌子上画着圈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起身去地上捡了几块小石子,道:“姐姐,我们来玩扔石头吧,看我们谁扔的准扔的远。”
“行啊,我劲儿可比你大。”金三儿接过两块儿,就朝后边那面墙那里扔。
好消息是她扔的确实很准也很远,坏消息是她扔出去的石子儿都砸到树下宋翳的屁股上了。
痛的宋翳捂紧嘴巴,生怕她们被发现了。
“姐姐你扔的确实用了力气呢,我都听到碰撞的声音了。”小姑娘笑道。
“那是当然,你也扔着试试。”
“好。”
小姑娘也朝那边扔了几个,只不过声响不大,她眉头微微皱起,好像有些失望。金三儿看出了她的失落,轻声安慰道:“这石头落了地就不知道落哪里了,也许是你扔的太远了,都扔到外面去了,要不咱就不玩这个了吧。”
“嗯。”小姑娘抿了抿唇,攥着衣角。
金三儿将人按在石凳上,温声道:“好了好了,不就是扔个石头吗,你可不准因为这个生气。”
小姑娘轻轻点头,虽然知道自己这身子骨不如旁人,可心里难免会因一些正常人能做到,而自己却做不到的小事而感到失落。
金三儿拍了拍她的肩膀,坐下道:“我记得老乔还说什么不去找你,今儿个你俩这是……”
“他……”小姑娘想起今儿个在小巷子里的事儿,脸上不由得染上一丝红晕。
她这反应自然是逃不过金三儿的眼睛,只听她打趣道:“好妹妹,你脸怎么红了?”
“哎呀,你别说了。”小姑娘赶紧用手捂着脸,声音都有些不自然。
金三儿点了点头,一副‘别解释,我懂’的样子,“是不是老乔欺负你了?”
53.第 53 章
“他…他亲我了。”
说完,小姑娘就赶紧将头埋得低低的。
在后面偷听的宋翳此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瞪着猩红的眼睛恨不得把乔孰月给活剥生吞了。
金三儿则是来了兴趣,道:“嗯,他亲你脸了?”
“不是。”小姑娘声音压的低低的,耳根子都红了。
“那就是嘴了,对吧?”
“嗯。”小姑娘缓缓抬头,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宛若小鹿般叫人心动。
金三儿不自觉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在心里默默给乔孰月竖起了大拇指,“啧啧啧,老乔还真行。”
“行个屁!那我妹妹!”
宋翳的声音一出来,两人差点以为见鬼了,身子抖了一下,缓缓寻着声音来源转过头去,就见宋翳像是直接蹦起来一样,朝她们走过来。
金三儿那闪躲的眼神儿犹如见了鬼一样,“好,好妹妹,这你哥?”
没等小姑娘开口,宋翳就先骂了一句,“你他娘的怎么跟见鬼了一样,死疯子!”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金三儿一下子回了神儿,嗤笑一声,道:“你知道自个儿不是人就行。”
宋翳撇了撇嘴,“死疯子,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怕你是聋子啊。”
金三儿说话时那嘴真就是损他妈给损开门——损到家了。
宋翳白了她一眼,道:“你早晚因为这张嘴吃大亏。”
“那你也管不着啊,宋少爷。”金三儿冷哼一声,根本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我还真管不着,只只儿,跟我回去。”宋翳朝她伸手,轻声道。
小姑娘自是不想回去的,捏着衣角,小声开口:“哥哥,我再待一会儿。”
“你再待一会儿可以,我就把乔孰月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宋翳这话里的意思,显然是将小姑娘和金三儿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小姑娘皱起眉头,“哥哥……”
“只只儿,跟我回去。”宋翳极力压制着语气里的愤怒,想将乔孰月投湖喂鱼的想法在脑海里不断闪现。
“好。”小姑娘轻声应下,又转身对金三儿说道:“姐姐,我走了,你帮我跟他说一声,明儿个我再来。”
“嗯,好。”金三儿神色暗了暗,默默瞪了他一眼,宋翳则是微挑起眉头,嚣张至极的跋扈样尽显无余。
金三儿轻轻打开门,就这样让他把小姑娘带走了,虽舍不得,可那是人家的亲哥哥。
回去的路上,宋翳和小姑娘在前面走着,身后的下人离得老远,他轻声开口,“只只儿,你真看上那个唱戏的了?”
小姑娘轻轻点头,道:“嗯,哥哥你是不是想说不行。”
“不是,你喜欢的我自然双手奉上,只是他年纪都那么大了,你可别叫人骗了。”宋翳薄唇微抿,又道:“何况,他是个唱戏的。”
“唱戏的怎么了?”
宋翳轻笑一声,“三教九流,惯会掩饰。”
“他才不是这样,哥哥你别说了。”小姑娘扭过头去,快步走着。
宋翳暗暗握紧拳头,着急道:“我说的又不是假话,你就这么不想相信我?”
小姑娘脚步顿住,缓缓道:“不是,我自然信你,只是他不是这样的,哥哥你不能有偏见。”
“对你我自然是没有偏见,可是对乔孰月,对那样的一个戏子,你叫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放心让你们去来往?”宋翳一时激动,连声音都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小姑娘顿时红了眼眶,嗫喏道:“可你也不能这样瞧不起他。”
“他一个戏子本就是三教九流之辈,要我瞧得起他,他也配?”宋翳挑眉道。
小姑娘是又气又急,“哥哥你别说了!”
宋翳无奈,只能咬着嘴唇,片刻后,轻声道:“只只儿,其实你也没想好对吧?”
“我,我自然是想好了。”
“你撒谎。”
宋翳那漆黑的眸子宛若能洞察人心的明镜,小姑娘眼中闪过的一丝犹豫都能及时捕捉。
小姑娘避开他的视线,垂下眸子,摇了摇头,“没有,我想好了,我要嫁给他。”
“你要是想好了还停顿什么?”
宋翳微微挑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那股张扬跋扈的劲儿在他身上总是显得那么贵气。
小姑娘还想否认,道:“我没有停顿。”
“脚步顿了,心也顿了。”宋翳的视线掠过她的脚踝,看着那红绳铃铛系在纤细的脚踝上,眸中情绪更加不悦。
小姑娘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蹙眉道:“我可没有,哥哥你别胡说!”
“那你想怎么着?真想嫁给那戏子?”
“嗯。”
宋翳抿了抿唇,眸中闪过一缕寒光,嗤笑道:“都不用提舅舅了,光我这关…你觉得他能过去吗?”
男人语气不善,小姑娘自然也不是傻子,赶紧替乔孰月求情,道:“哥哥,你不准难为他!”
“我难为他?我没把他脑袋砍下来当球踢就不错了!”
宋翳眉间阴鸷丛生,将小姑娘一把拽进怀里,一手压制着人,一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凑近她耳边,小声道:“只只儿,你真觉得哥哥不敢吗?”
小姑娘身子一颤,顿时哑了声。
宋翳语气轻佻,温声道:“只只儿,我是你哥哥,我不会害你的,他连我都不如,你为什么要选他呢?”
“哥哥,他是我师父,我要嫁给他。”
小姑娘根本听不进去他说些什么,用力挣扎着,发现挣脱不开后,眉间突然染上怒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宋翳将人在怀中锁的更紧,咬牙道:“我还是你哥呢!你怎么光想他不想着我!”
他这一说,小姑娘的脾气可就上来了,“你有婉君姐姐了!你可以将人困在院里长相厮守,我怎么就不能嫁给乔孰月!”
“行!”
宋翳将人放开,用手背擦了擦鼻尖,冷哼一声,“你跟我说这个,只只儿,那是个戏子!”
小姑娘倔强的扭过头去,喃喃道:“那婉君姐姐如今和权贵人家圈养的戏子有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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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宋翳忽的脸色一变,着急道:“婉君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怎么能拿来跟那戏子比较!”
“你知道不能比较,那我师父就该叫你说的什么都不是吗?”小姑娘猩红的眼尾微微上挑,看起来真是气急了。
宋翳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缓缓道:“这怎么能一样!婉君从出身上比那乔孰月不知道好了多少!”
“但是如今郑家落魄,婉君姐姐如今只能在宋家的一方小院子里,跟那被权贵人家圈养起来的戏子有哪处不同?”
这话可给宋翳问住了,他是爱她,可她如今的下场只不过是舅舅看不过去自己被人当做棋子而出的一口恶气罢了。
小姑娘红着眼睛质问他,“你说啊哥哥!”
“我说什么,舅舅能饶她一条命已经是恩赐了,我怎么还能要求那么多。”宋翳冷笑道。
小姑娘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征愣一瞬,撂下一句,“那你也没那么喜欢婉君姐姐。”后,便甩袖离开。
宋翳眸色更冷,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的下人们跟上小姐,自己则是从后慢悠悠的跟着。
北平的夜里很冷,更别提得知小姑娘被迫离开后的乔孰月此时有多难受了,站在院儿里跟个望妻石一样,还是金三儿看不下去,从屋里抱了被褥出来给他披上。
嘴里叼着根儿草,半倚在柱子旁,道:“我说老乔,你搁这儿练功呢你?”
“你说呢。”乔孰月连一个眼神儿都不分给她。
他这认真样惹得金三儿捂着肚子笑个不停,“欲练神功,必先自宫!用不用我帮你?”
“滚。”乔孰月声音冰冷,丝毫不带一丝感情。
“我不会,你得先教我……”论欠揍那是谁也比不过金三儿,偏就喜欢在人的理智线上蹦跶个没完,乔孰月无奈,便沉默不言。
方知没见到人去屋里睡觉,就也披了个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走出来,看着快被金三儿逼疯了的乔孰月将目光投向他,只能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哟呵!小喜子你怎么也出来了?”
金三儿看到他也出来了,才停止了喋喋不休的小嘴,暂时放过了乔孰月。
方知打了个哈欠,语气略带宠溺道:“少爷您还没睡,我怎么睡呢?”
“挺有自知之明啊小喜子。”金三儿一脸赞赏。
乔孰月看着两人‘打情骂俏’的样子,抽了抽嘴角,“呵呵。”
“你喝什么?你渴了咋滴?”金三儿朝他翻了个白眼,扭头对方知便是笑脸相迎。
乔孰月更加无语,吐槽道:“你见人下菜碟啊你!”
金三儿转过身子,微微歪头,一脸娇俏,叉腰道,“你管我?”
“管不了,管不了。”乔孰月摆摆手。
金三儿又翻了个白眼,“管不了你扯什么玩意儿。”
乔孰月不敢说话了,在心底默默吐槽着,方知则在一旁捂嘴偷笑。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爱上金三儿的是瞎子,尽管金三儿这恶劣性子如此叫人生气,可落在方知眼里,却是另一番娇俏少女的模样……
54.第 54 章
萧瑟的寒风吹不散有情人,北平的宋家小姐也是离不开戏子乔孰月。
夜已深,人不静,小姑娘刚回了家便被舅舅下令关到自己院儿中,宋京墨前脚进了屋,后脚儿房门便被上了锁,待她反应过来后赶紧扭头去拍打门板,可惜外边儿只有几个家丁在守着,急得她都顾不得轻声细语的规矩束缚,朝着外边儿大声喊道:“开门!不能锁着我!再不开门我就一头撞在门上!”
家丁终归是胆子小的,生怕二爷气了再怪罪下来,赶紧开口安抚,“小姐您还是歇歇吧,二爷都说了不让您出门了。”
“不让我出门又不是要把我锁屋里!你们怎么还阴奉阳违呢!”小姑娘用力拍打着。
尽管人在屋里是看不见自个儿的,家丁还是放低了身子,温声道:“小人哪敢办阴奉阳违的事儿啊,锁着小姐您这也是二爷的吩咐。”
“你去把舅舅叫来!我不信这是舅舅的吩咐!”小姑娘声音听着有些委屈,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声一样,家丁一听这动静,赶紧说道:“我这就去请,小姐您别哭。”
说罢,便跑着去请人了。
小姑娘白嫩的脸上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听脚步声远了后,坐在屋里的凳子上,暗暗握拳,桌上的那盘点心酥是她出门前没有的,想来是舅舅来过屋里了。
心里虽有气,可今儿个着实没吃什么东西,她拿起一块儿来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微微皱起眉头,与往日里吃的糕点相比,这过于甜了些,摇摇头,缓缓放下。
“这东西竟还不如冰糖葫芦能讨自个儿欢心。”
小姑娘刚说完,门后便传来一道男声,语调温柔,“你不喜欢?”
“不喜欢,你怎么来了。”
因着今儿回来时两人在路上发生的争执,小姑娘此时正赌着气呢,连句哥哥都不叫了。
宋翳自然是听着这少了称呼的话,心里格外的不舒服,挑眉道:“连句哥哥都不叫?”
“……”小姑娘哑了声,暗暗将头埋低,用手撑着脸,支在桌子上。
宋翳叹了口气,“说话啊,臭丫头。”
这是他极其少见的用这三个字来称呼自家妹妹,小姑娘面色一下子变得红润,朝门口扔了个茶杯,清脆的落地声响起,茶杯碎了个完全,她故作生气道:“我才不是!”
宋翳眉头紧锁,用扇子敲了敲门,“臭丫头,我是你哥,如今你连叫一声哥哥都不行了?”
“不行!”
“可我是你哥。”
尽管宋翳都快把‘求和’两个字给说出来了,可小姑娘偏就要和他赌气,朝门口瞥了一眼后便捂着耳朵不再听他讲。
屋里头没了动静,宋翳朝门口干瞪眼,生气道:“臭丫头,你说你像谁!我不管你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宋翳却不是这么做的,也不叫人去拿个垫子,就甩了甩袍子,往地上一坐,也不嫌地上凉,手里还拿着扇子给自个儿扇风,不知道他是冷还是热。
守在宋京墨门口的不妨有想贴身跟着主子侍奉的,眼色好的赶紧俯身凑到宋翳身边儿,赔着笑脸,小声道:“少爷,要不我给您去搬个椅子过来?”
可惜他虚伪的关心落在宋翳耳中格外聒噪,宋翳抬眸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儿道:“去一边儿去,当个哑巴你会不会?我教你?”
宋家的爷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说教人做哑巴,八成就是要拔人舌头,那人差点儿被吓尿了裤子,腿一软,赶紧摆手道:“别别别,小人现在就是个哑巴。”
宋翳冷哼一声,连个眼神儿都不想给他,打了个哈欠,冷声道:“哑巴就滚一边儿去。”
“得!”那人也不墨迹,竟拖着快跪到地上的腿像个球一样往院儿外滚去。
不一会儿,宋文处理完事情,慢悠悠的来了,看着坐在地上快要睡着了的傻外甥,眉心微蹙,嫌弃的用脚踢了踢,“你不回你院儿里睡去,来你妹妹院里干什么?”
宋翳腿一抽,突然睁开眼睛,看到来人后眼珠子瞪得老大,“嗯?啊……舅舅。”
“你傻了?”
宋文脸上的嫌弃意味丝毫不掩饰。
宋翳赶紧摇头,垂下眸子,“没有。”
宋文轻笑一声,面上依旧冷淡,似是打趣儿道:“没有?那你睡在外面也不聪明。”
“我…我这还不是为了叫妹妹见我吗。”宋翳撇了撇嘴。
宋文微微颔首,问道:“你跟只只儿闹别扭了?”
“嗯……”
宋翳答得心虚,小姑娘喜欢乔孰月的事儿自个儿终归还是替她瞒下了,舅舅尚不知道,所以他此时连与舅舅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在面对舅舅时,他本就是撒不了谎的,若是此时对视,生怕叫舅舅在自个儿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宋文点了点头,“你们兄妹之间的事儿我不掺和,回你自己的院儿里去睡。”
“是,舅舅。”宋翳缓缓起身,慢慢向外走去,中途还回头看了一眼。
宋文靠近门边,屋内寂静无声,心下突感不对劲,瞳孔一缩,赶紧朝人吩咐道:“开门!”
家丁手忙脚乱的将门打开后,宋文轻轻一推,映入眼帘的是漆黑一片,屋内有烛火,可却没一处亮的,他抬起脚,慢慢放轻声音,走到屋内,就看到小姑娘将头支在桌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看起来是困极了。
宋文本想好好的和她谈谈,可看人都困成这样了,心想还是算了,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将人抱起来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抚上额头确认不烫后,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看她睡得呼吸平稳,宋文心里像是叫人好不容易求得的安心。
微微张开嘴巴,伸手将她的额间的碎发别到耳后,轻声道:“只只儿,舅舅一切事情都可以随着你,由着你胡闹,可你不能不听话……”
宋文的声音不敢太大,叮嘱的话语没进到小姑娘的耳朵里,却淹没在了无边的夜色中。
清晨的光没有照在宋京墨脸上,昨儿个宋文走时特地将窗户什么的都捂了个严严实实,还吩咐人不用关着她了,对这个小丫头,他终归是心软。
直至日上三竿,小姑娘才悠悠转醒,揉了揉眼睛,将被子踢到一边,坐起身子,脑子里一片空白,对昨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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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时候的事儿忘得干净,只记得自个儿好像是坐在椅子上睡着的,现在怎么跑床上来了。
“嗯…有鬼吗?”
小姑娘狐疑的敲了敲脑袋,还是没想起什么东西,就在此时,肚子恰好咕噜咕噜的叫唤起来了,干脆下床去拿点吃的垫垫肚子。
下了床后,小姑娘看着桌子上的那盘糕点,咽了咽口水,眉心皱起,这难吃的东西怎么还在桌子上摆着,揉了揉肚子,慢慢走到门边,轻轻往里拽了拽。
“吱嘎——”一声,门开了,是开着的。
小姑娘更不解了,自个儿明明记得昨个舅舅叫人把门锁上了,今儿个自己就这么打开了…是不是有诈?
小姑娘在门边探头瞧了瞧,确认没人后便蹑手蹑脚地往外走,凌乱的发丝配着那认真的小模样,叫人看着还以为是哪家的富贵小姐寻求刺激出来做小贼了。
这不,刚走出院儿里就和丫鬟撞上了,小丫鬟看着自家小姐这模样,张大眼睛,直呼是嬷嬷们偷懒,竟然不给小姐好好的梳洗打扮。
宋京墨有些尴尬,支支吾吾的也没说什么,就这么被小丫鬟拽走了,说什么都要给自家小姐好好的梳洗打扮一番才行。
看着她将自己那件淡紫色的旗袍拿出来,小姑娘微微蹙眉,“你确定这…会好看吗?”
“小姐您相信我!”小丫鬟一脸势在必得。
“不是我不信,是我和这个颜色不搭。”
尽管宋京墨再怎么拒绝,可是小丫鬟就是认准了这件衣裳,偏要她试试不可,“哎呀,您国色天香!穿什么都好看,就试试嘛!”
实在是拗不过她,宋京墨便去换上了。
宋京墨换好后,这么对镜一看,果然是如她所说,淡紫色的旗袍显得肤色更加白嫩,尤其是手,更显贵气十足,当真是好看,只是那睡了一觉起来的头发也该梳梳,小丫鬟拍了拍胸脯,表示她可以,随后便在梳妆台前用心的打扮着自家小姐。
等到宋翳过来叫人起来时,就看到自家妹妹那被打扮好的温柔端庄的模样,笑道:“这才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该有的模样啊。”
“哦?”小姑娘微微抿唇,小声道:“你的意思是我以前就不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了?”
见人这是要生气了,宋翳赶紧改口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家只只儿以前是富贵小姐,现在也是。”
“油腔滑调,怎么还学会这样了?”小姑娘走到凳子旁坐下,别过脸去。
宋翳耸了耸肩,也跟着坐下,无奈道:“我是你哥,你就这么说我?”
“要不然我怎么说你?”小姑娘心里仍是在和他赌着气,嘴上自是没什么好话。
宋翳长呼一口气,凑近她,坏笑道:“叫声哥哥听听。”
小姑娘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儿道:“我才不叫,你可少来这套。”
“你就这么对你哥哥我?”宋翳往桌子上一趴,宛若泄了气一般。
小姑娘则是不以为然道:“不然呢?”
宋翳撇了撇嘴,脑中灵光一闪,小声道:“那我要是…偷偷把你放出去呢?”
55.第 55 章
水袖居内,因着金三儿的一句话,说小姑娘今儿个要过来,乔孰月愣是没将人们领到外边儿练嗓子去,可他们要是在这院儿里练,听着怎么着也是乱哄哄的,赶紧叫芷裳领了头,将人都赶了出去,叫他们都去城墙边儿上练去,练不好就甭回来了。
自个儿则是将水袖居里里外外收拾了个干净,方知还想去帮衬着点,金三儿却不肯让他去,将人拽到院里,拿着垫子垫到冰凉的石凳上,将腿支在旁边的凳子上嗑着瓜子儿,非说嗑的腮帮子疼,叫方知给她剥。
惹得乔孰月抽搐着嘴角,瞪了她一眼。
金三儿哪是什么能吃亏的主儿啊,朝他那儿扔了把瓜子儿皮,唇角勾笑道:“扫干净了,不然一会儿我那好妹妹来了该嫌弃了。”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乔孰月咬牙道。
金三儿捂着嘴笑了两声,“嘿!你干活还带分神儿的,你麻溜的干完不行啊,这会子我们家小丫头八成都在路上了吧。”
乔孰月刚想说话,方知却开了口,道:“这会子都日头高照了,要是该来早就来了。”
金三儿点了点头,“说的也对,会不会是宋翳那货拦着呢?”
“可能吧,宋家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可不得看紧点儿?”方知将剥好瓜子仁的放到她手心儿。
金三儿点点头,啧啧两声,“你说的有道理哎,小喜子,没想到你还怪聪明的。”
“我跟着少爷您,怎么着都不能是个没用的啊。”
“你俩够了。”
乔孰月是看不下去他俩的互相吹捧了,看着人心里真是格外的不舒服。
金三儿默默将头扭到一边,道:“我觉得小喜子说的挺对的,可能小丫头真是被宋翳那货拦下了,要不咱去看看?”
“去看看?”乔孰月抿了抿唇,心下也有这种猜测,就在犹豫之际,邮局差人过来送信了,点名是给金三儿的,金三儿摆了摆手,方知便过去接过信放到她手里。
乔孰月站直身子,也不弯腰继续打扫了,朝她调侃道:“谁给你来信了?你家老爷子?”
金三儿还未将信拆开,瞥了一眼信上的署名后,匆匆放进怀里,摇头道:“不是。”
“你家老爷子就这么不关心你了?”
乔孰月伸了伸脖子,用手按了按,收拾这么一会儿还真是累了。
金三儿眸色渐深,淡淡道:“关心不关心的,我都不会回去嫁人的,要我嫁给那个会走道儿的包子,还不如拿枪给我个痛快。”
“这话可别乱说,你说要是老爷子给你换个好看的你回去嫁人吗?”乔孰月问道。
金三儿微微抬眸,以为他这是在打趣自个儿,“好看的?什么样的?”
“嗯…要是就像你家小喜子这样的呢?”
“小喜子?”
金三儿抿唇,仔细的端详着方知的那张脸,说是剑眉星目实不为过,他的眉毛浓密,鼻梁骨高,眉眼刚毅,颇有富贵公子相,眼神格外沉稳冷静,绝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么一个五官端正的人真是少见啊。
这般想着,嘴里丝毫不吝啬的夸奖他,“我们家老爷子还挺会挑人的啊,挑个长得这么端正的,啧啧啧。”
乔孰月摇了摇头,道:“这模样能是你们家老爷子挑的?你这脑袋也不好好想想。”
“嘿!怎么就不是我们家老爷子挑的了?老乔你对我们家老爷子有偏见啊。”金三儿道。
乔孰月笑出了声,“你们家两个爱美的,就你家老爷子能挑出来好看的放你跟你哥身边儿?”
金三儿抿唇,不情愿的点头,无奈道:“说的也有道理,但是现在怎么着,小丫头还没过来,咱去宋家看看?”
“嗯,只能这样了,昨儿个刚……”
乔孰月及时住嘴,差点儿把昨个亲小姑娘的事儿给说漏了嘴,可是金三儿和方知却齐齐抬头看他。
金三儿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扯着笑道:“昨个刚什么啊老乔?”
“没什么。”乔孰月将头撇到一边,扯开话题,“咱们走吧。”
“得,走就走。”金三儿也不刨根问底儿的打趣他了。
乔孰月走在前面,金三儿和方知跟在后面,三人就这么出了门。
*
宋府,在听到哥哥的话的一瞬间,小姑娘瞳孔猛的睁大,呆愣一瞬,磕磕绊绊道:“你确定舅舅不会罚你吗?”
宋翳耸了耸肩,无所谓道:“罚就罚呗,我自小被舅舅都罚了多少回了。”
“那你可真是个心大的。”小姑娘抿唇一笑。
见自家妹妹笑了,宋翳也跟着笑了,毕竟惹小姑娘生气了还理自己,就已经是不错的了。
小姑娘视线往下,划过他受伤的腿,小声道:“你的腿上还没好个利索,虽说大夫医术高明如今已经医治的差不多了,可你要把我放了,这要是叫舅舅知道了,非得罚你跪上几天。”
“只只儿,你这是知道担心我了?”宋翳歪头看她。
小姑娘扭过头去,不看他,故作伤心道:“说的像是以前我不会担心你一样,叫人寒心啊。”
宋翳赶紧贴过去抱住她的胳膊,“谁说的,我们家妹妹最好了,知道心疼哥哥了。”
“哎呀,别抱我。”小姑娘笑着推搡他。
这么一推,宋翳反而往前贴的更紧,笑道:“就要抱,你是我妹妹,抱一下都不行了?”
“哎呀,不行。”小姑娘嘟着嘴,严肃的小模样真是叫人看着心软软。
宋翳蹲下身子,趴在她腿上,抬眸看着她,一双眸子亮晶晶的,语气温和,“不行?那我是放你走还是不放你走?”
“那……”小姑娘哑了声,心里不想让哥哥受罚,可是昨儿个都说好了今儿自己会去水袖居找乔孰月,如此一来,便是食言了。
宋翳适时察觉出她的情绪,小声道:“妹妹,可是两难了?”
“有些。”小姑娘垂下眸子。
“那你就去吧,我和你一起。”
“嗯?”小姑娘疑惑看他。
宋翳勾起一个令人安心的笑,道:“我不想让你为难。”
小姑娘的眼睛顿时一亮,“那哥哥你要和我一同去?”
听着小姑娘叫出了‘哥哥’,宋翳心底的喜悦一时难以形容,赶紧猛点头。
小姑娘浅浅一笑,“也好,那我们一起去,只是这…我们怎么出去?”
“爬墙。”
宋翳说着,将人拽去了后院儿,看着那棵熟悉的树,小姑娘只觉得指尖隐隐作疼。
弱弱问道:“我们…要爬这个?”
“我扶你上去,上面我偷偷镶了些棍子,还用棉布包上了,踩着那个慢慢上去就好,绝对不会让你伤到。”
小姑娘觉得心里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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抿唇道:“哥哥你什么时候镶的?”
“你不在家的时候,我知道你是爬这棵树出去的。”宋翳小声道。
小姑娘微微蹙眉,“舅舅也知道?”
“反正舅舅知道你是爬树出去的,至于我偷偷镶上的这些,我也不知道舅舅清不清楚。”
“我想,什么事都瞒不过舅舅。”小姑娘攥起拳头,站定不动,宋翳赶紧哄道:“哎呀,我的小祖宗,咱们赶紧上去吧,不然等舅舅回来,咱俩都得挨罚。”
“可是……”小姑娘欲言又止,宋翳可不再听她犹豫了,赶紧将人扶上去,自己则在后面慢慢跟着,小姑娘没办法,只好慢慢往上爬,爬到墙边,宋翳叫她等一下,自己先跳了下去,然后伸手接着小姑娘。
小姑娘蹲在墙边还没往下跳呢,乔孰月他们就过来了,看着宋翳在底下等着,还以为是过来拦着的,金三儿赶紧叫方知把他降服,还不忘把他嘴捂上,小姑娘一看这架势,可真急了,想开口解释可自个儿还蹲在墙上呢,乔孰月赶紧过去伸手接,金三儿白了他一眼,也跟着张手去接。
小姑娘抿了抿唇,最后扑到了金三儿怀里。
乔孰月则是尴尬的收回手,捂了捂嘴角,金三儿昂了昂头,看着怀里的人儿,笑道:“好妹妹,你今儿不去,是不是你哥哥他拦你?”
“不是,哎呀,快放开我哥哥。”小姑娘赶紧走到方知身边,过去将宋翳拉到身后护住。
金三儿挠了挠头,“不是,这什么情况啊这?”
“我还想问你什么情况呢!叫方……”宋翳默默瞪了方知一眼,及时改口道:“死疯子,你叫这货直接抓我啊你!”
金三儿冲他翻了个白眼,恶狠狠道:“再叫死疯子我剃了你脑袋!”
见两人一见面就要掐架,小姑娘赶紧开口解释道:“哥哥是和我一起偷偷跑出来的,这要是让舅舅知道了,非得挨罚不可。”
“他能和你一块儿偷偷跑出来…就他?”金三儿摆摆手表示不可信,一手指着宋翳,一脸挑衅。
宋翳顿时炸了毛,朝她道:“你这什么意思你这!”
金三儿勾了勾手指,微微挑眉,语气格外嚣张,“你猜啊。”
“我猜什么猜!”宋翳环起手,朝她翻了个白眼。
金三儿嗤笑一声,甩了甩手,道:“你还朝我翻白眼?小喜子,拿下他。”
此话一出,方知立刻活动着胳膊,宋翳抽了抽嘴角,没好气儿的瞥了他一眼,暗骂一句,“见色忘友的狗东西!”
这话方知步步紧逼,听的仔细,微笑道:“你说什么?”
“我没说啊,我说了吗?”宋翳装起了傻。
金三儿捂嘴笑道:“哟呵,还会装傻了。”
“关你什么事,死疯子闭嘴。”宋翳有时候虽然挺怂的,可是嘴上绝对不饶人。
金三儿眼睛一瞪,赶紧上去揪住他的耳朵,啐了一口,道:“嘿!你还叫我死疯子,你会不会说话啊你!”
宋翳顿时疼的五官拧成一团,一手捂着耳边,一手拍打着她的胳膊,“哎哎哎!疼疼疼!撒手!”
“别这样,姐姐你放开手。”小姑娘出声制止,金三儿自然是听她的话,不情愿的撒开手,将他的脑袋推到一边,还不忘解释道:“我这是听我好妹妹的话,要不然就你这样德行的,我非得叫你看看我金少爷是不是个能惹的主儿。”
56.第 56 章
宋翳捂着耳朵一脸委屈,扯了扯小姑娘的衣袖,小声道:“妹妹,她欺负我。”
小姑娘的神色一时也不好看了起来,被几人忽略的乔孰月此时心里真是宛若被挖了一个洞一样的疼,他眸色受伤,就差捂着心口吐血了。
“行了行了,你一个大男人可不至于啊,我手上都没用劲儿,少碰瓷我。”金三儿挑眉道。
“谁碰瓷你了!”宋翳朝她一吼,而后又靠在小姑娘身侧,移开耳朵上的手,委委屈屈的小声道:“妹妹你看,都红了吧?”
小姑娘看着他耳垂处浅浅的一抹红色,尴尬的扯着嘴角,敷衍道:“是…红了吧?”
“是红了,再晚一会儿就没事了。”乔孰月道。
宋翳白了他一眼,“不是这有你什么事儿?问你了吗我?”
乔孰月将小姑娘揽进怀中,正色道:“没有啊,我只是替只只儿说的。”
“你!不是,我还在这儿呢!”宋翳气的跺脚。
金三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就扎心道:“你说说你来干啥啊你。”
宋翳撇了撇嘴,“不是,那我妹妹!”
“那咋了?”金三儿微微挑眉,又对乔孰月道:“走吧老乔,咱回去了。”
乔孰月点了点头,拉着小姑娘就要走,小姑娘眉头微皱,“哥哥,走了。”
宋翳抿了抿唇,想来妹妹还是想着自己的,心下刚一暖,目光就不自觉地看向牵着小姑娘的那只手,不免仰天长啸,“造孽啊!”
跟着他们走到了水袖居,宋翳只觉这路真是太漫长了,在路上,他的脑子里无数次冒出想把乔孰月的手砍下来的想法,这般想着失神,阴恻恻的笑着。
金三儿循声往后看去,就见他抬眸看天,笑的渗人,扯了扯方知的衣角,小声道:“他疯了?”
“不知道,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吧。”方知放低声音,摇了摇头。
金三儿抽了抽嘴角,道:“不,我觉得他有病,而且病的不轻。”
许是两人目光太过炽热,宋翳竟突然回过神儿来,擦了擦嘴角,看着他俩这不怀好意的眼神,“不是,你俩是不是搁那儿蛐蛐我呢?”
“这你也能听见?”金三儿狐疑道。
“啥玩意儿?”宋翳眼皮一跳,嘴角抽搐道:“还真蛐蛐我呢!你俩真不愧能搁一块儿!”
金三儿将方知拽到身后,“那咋了,有本事你打我啊!”
“我不打你,你有病我怕你传染给我。”宋翳道。
金三儿瞪大眼睛,“你损我是吧你!”
“对啊,那咋了。”
金三儿咬牙道:“你还学我说话!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那是我妹妹!你要点脸!”宋翳皱眉道。
金三儿朝他啐了一口,“我去你的吧!”
眼瞅着两人就要骂起来了,乔孰月及时开口打断,“门开了,有事儿进去说,在外面吵架也不怕叫人笑话。”
他这一开口,宋翳便将矛头对准他了,没好气儿道:“我还没说你呢!你倒是说上我了!你多大年纪心里没点儿数啊?”
“哥哥,你别说了。”小姑娘微微皱眉,往乔孰月怀里缩了缩。
宋翳这才肯罢休,昂了昂头,道:“得,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我给你留点脸面。”
五人进了水袖居,乔孰月就在正厅给宋翳倒茶,淡淡道:“这是红茶,放了冰糖,味道应该还好些,不涩。”
“就你这地儿我还能指望有什么好东西?”宋翳端起茶盏,嘴上却不饶人,欠欠儿的模样不像是过来看看的,倒像是上门来找茬的。
金三儿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茶盏一饮而尽,“不想喝别喝。”
“哎,不是。”宋翳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这他刚要喝,茶盏就被夺过去了,这可真是叫人没处说理去。
金三儿啧啧两声,还小声说了句,“山猪吃不来细糠。”
想是有意传进他耳朵里的,宋翳心里委屈,面上却不露声色,抬眼看了眼小姑娘,就见她那张小桌上单独摆着几盘糕点,看着眼熟,都是西街上有名的,也是小丫头难得喜欢的,宋翳微微点头,心想这乔孰月对自家妹妹还算是上心。
可他的嘴上却不能表露出来,仍是得装作挑刺的模样,道:“怎么我没有糕点吃?”
“就你还吃糕点?”金三儿嗤笑一声,“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你灌西北风去吧你。”
“你别插嘴了你。”宋翳扯了扯嘴角。
小姑娘轻轻一笑,朝他招手道:“哥哥,过来一起。”
“好嘞。”
宋翳赶紧过去坐到小姑娘身边儿,乔孰月微微蹙眉,只能坐到小姑娘的另一侧。
小姑娘正往宋翳嘴里投喂着糕点,都抵挡不住宋翳开口朝着乔孰月阴阳怪气,“你过来干什么?”
乔孰月只是淡淡一笑,直视着他的眼睛,道:“过来看着只只儿,也不行吗?”
被他这么看着,宋翳莫名有些心虚,他年纪确实大,这眼神儿莫名像是舅舅在盯着自己,这感觉愈发强烈,宋翳赶紧移开视线,道:“你谁啊你就看我妹妹,要点儿脸啊。”
“我要娶只只儿。”乔孰月说这话时,眼神格外认真。
宋翳刚嚼了嚼小姑娘塞进自个儿嘴里的桃花酥,就差点儿被他说出的这一句话噎住,“啥…啥玩意儿?”
小姑娘的手也因此一顿。
乔孰月眸中泛着淡淡的温热与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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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看着小姑娘的侧脸,重复道:“我要娶只只儿。”
宋翳赶紧往下咽了咽,轻咳一声,惊诧道:“你疯了吧你,你要是说叫小丫头没事出来找你待会儿我没意见,可你这上来就谈婚论嫁,你是疯了吧你?”
“没有,我是说真的,我要娶她。”乔孰月用指尖勾起她的发丝,拨到耳后。
宋翳猛地一拍桌子,站直身子,道:“你疯了!这话你说给我听听也就算了,要是传到我舅舅耳朵里,别说是我和小丫头一块儿求情了,谁来都保不住你的脑袋。”
乔孰月面色不改,仿佛对前路不抱有任何惧怕,却还是淡淡道:“能保住就保住,不能保住便弃了。”
“你在说什么疯话,我舅舅可是最不喜欢戏子的,偏要去撞他枪口可就是你的事儿了,非得去招惹上这么一个这么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金三儿绝对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人家的,可这话偏偏是从宋翳的嘴里说出来的,是确实有几分可信度的,毕竟外边儿就传着宋二爷视人命为草芥,这下子从他外甥嘴里一听,就更确信了。
金三儿用舌尖顶了顶腮,蹙眉道:“你们家舅舅怎么就看不上唱戏的呢?”
“这事儿可不能说,要是被我舅舅知道了非得罚我跪上三天三夜。”宋翳摇了摇头。
金三儿眉头微挑,笑道:“啧啧啧,没想到你还挺怕他的。”
“你要是不怕你就去问问,到时候小命要是丢了可别赖我。”
“嘿!我可是天津金少爷,天津金家!你听没听过啊你!”
“管你是天津金家还是上海荣家,我舅舅可都不把你们放在眼里。”
金三儿抽了抽嘴角,“不是,他这么狂吗?”
“这不叫狂,那是我舅舅有底气,再说了,现在恰逢乱世,人命是最不值钱的。”宋翳抿唇道。
他这话说的不无道理,金三儿也难得的沉默下来,乔孰月却是淡淡一笑,道:“乱世又能怎么样呢,若是因为乱世而草草了却一生,那才叫白活一场呢。”
金三儿点了点头,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老乔说的对啊,回头我把你舅舅的枪偷过来玩玩。”
“我看行,你胆子真是怪大的,到时候要是我舅舅要枪毙你,我肯定给你买一副上好的棺材。”宋翳道。
金三儿朝他翻了个白眼,骂道:“你他娘的会不会说话。”
“嘿!你骂我!”宋翳刚撸起袖子,就被方知按在了椅子上,宋翳无奈的撇了撇嘴,一时间忘了替他掩饰,道:“老方你见色忘友啊你!”
方知眉头一皱,心里暗道不好,金三儿则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里的称呼,抬眸望向方知,拖着长长的尾调,缓缓开口道:“老方?”
57.第 57 章
方知暗戳戳的瞪了宋翳一眼,才转过头去笑着解释道:“我原先在他家做事,全名方喜,所以他才习惯性的叫我老方。”
“你真把我当傻子?”见他不说实话,金三儿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方知有些心虚,快步走过去想握住她的手,他那兵人的眼神总是那么刚毅坚定,“我是说真的。”
“不信。”金三儿微微侧身躲过,眸中满是不信任。
方知微微蹙眉,试图在她眼中找到一丝不舍,道:“我跟了你这么长时间,你信不过我?”
金三儿别过脸去,不看他,“我原先可不曾认识你,现在想来还真是疑点重重,你怎么会那么恰好的出现在我的院儿里?”
方知紧咬着下唇,想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小姑娘赶紧打着圆场,“我不是很明白…但是金姐姐,方哥哥绝对没有算计你的意思。”
“哦?”
金三儿眉头一挑,语气淡淡,“那你倒是解释解释啊?”
方知眸中闪过一抹浅浅的光亮,整个人像是突然又重新活了过来一般,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信我吗?”
“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了,你摸不清我的脾气?”金三儿坐在椅子上,手肘搭在椅背上,仰身靠坐。
方知半蹲在地上,与她平视,“其实你已经猜出来了吧?”
金三儿用食指轻点着下巴,故作思考模样,道:“当然,现在猜出来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方知微微眯眼,唇角笑意不减,眼神极其暧昧。
金三儿抬脚踩在他手背上,拧眉道:“干嘛,笑成这样。”
方知闷哼一声,转而抓住她的脚踝,“既然知道我是谁了,那我还能跟着你吗?”
“你想跟着便跟着,反正腿长在你身上。”
宋翳赶紧捂住眼睛,嫌弃道:“我说你俩,有没有把我们当人啊?”
“不把你当人你就别说话,怎么哪都有你呢!”金三儿凶巴巴道。
宋翳撇了撇嘴,道:“得,老方你以后可得遭老罪了,这娘们儿可太虎了。”
“你说谁虎呢你!不会说话!”金三儿气他说自己脾气爆,起身就要过去打他,却没否认他话里的意思。
方知勾起唇角,将人拽住好声哄道:“没事没事,他那狗脾气就那样。”
“老方你个狗!”宋翳暗暗骂道。
乔孰月扶额摇头,握住小姑娘的手,道:“好了,都别闹了。”
三人这才结束了这孩童般的争吵。
宋翳长叹一声,“我说,那江与君伤好了?怎么没见他?”
“在后院儿养着呢,我昨个儿把屋里都给他弄好了,今儿个晌午吃饭的时候再叫他。”乔孰月道。
宋翳打了个哈欠,显然是昨儿个没睡好觉,“带我去看看?”
“行。”
乔孰月带人去了后院儿,推开了江与君那间屋子的门,空气却安静的吓人,他心下突感不对,赶紧进去往床上看去,根本就没人,连衣裳和鞋都没了。
桌上只留下一封信,乔孰月拿起一看,眉头顿时拧起,紧张道:“他去提亲了。”
金三儿这时候的脑子却没那么好用了,呆呆重复道:“去提亲?去哪提亲?”
乔孰月来不及给她解释,朝方知递了个眼神便跑了出去。
金三儿先是一愣,而后也在后面跟着,还不忘朝后招手,“跟上!”
五人直到跑到北平城外,累的气喘吁吁的,都不肯停留一会儿,小姑娘体力明显不支了,幸得路上有个赶牛车的老大爷,乔孰月赶紧出钱买了下来,让小姑娘坐上去,可这牛车终归是不快的,只好叫宋翳赶车带着小姑娘,而乔孰月和金三儿、方知三人,都是身子骨还不错的,在前面跑的飞快。
乔孰月心底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儿,看着地上熟悉的脚印,生怕晚了一步江与君的小命都能撂在那儿。
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江与君换了一身白净的衣裳去西街的点心铺子买了糕点,然后一步步的走到白家,尽管身子骨还没好利索,每走一步,动一下,都是由骨头深处传来的疼痛,可是他怕自个儿要是晚了一步,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就会嫁给旁人。
于是,这条路他走了很长时间,走得很漫长。
到了白家后,他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拍着大门,走了这么长时间,他面色苍白,额头上冷汗直冒,他用衣袖随便擦了擦,一刻都不敢有哪处看起来不体面,就怕门打开后,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看着自己的模样皱眉。
姑娘没等到,却等到了她爹爹,那可是个不好说话的主儿,他命人将江与君推下了台阶,把他递过来的几包糕点也都扔在他身上,恶狠狠的瞪着眼睛警告他,“你要是再敢来我白家,我就打断你的腿!滚!”
这漫漫长路几乎用尽了他的力气与耐心,趴在地上一时竟起不了身。
他的拇指微微蜷缩,想抬肩却是刺骨的疼,只能狼狈的趴在地上艰难喘息,让自己缓缓。
此时他竟有些庆幸,庆幸小意没出来看见自己,要是让她看见自己这么个狼狈模样,那他真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尽管乔孰月他们费劲跑着,可是到白家的门口却还是晚了些,只见一个男人五体投地的趴在地面上,周边糕点散了一地,叫野狗叼走几块。
乔孰月心下一紧,认出了那人,“江与君!”
这般唤着,赶紧上前将人扶起来,他身子本就没好利索,这下要是落下什么病根,乔孰月可真是想要扇自己一巴掌了,恨自己没叫人看好他。
江与君眼睛半眯着,佝偻着身子,看起来疼的不成样子,他倒吸一口凉气,说话声音细弱蚊蝇般,“老乔,我身上好疼。”
“你还好意思说,怎么就不听话偏要跑出来,我说了你的提亲我帮你,你的事我都帮你,你是信不过我吗!”乔孰月将人打横抱起放到后边的牛车上。
宋翳看着江与君狼狈的模样,心下不忍,嘴上也软了下来,道:“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很少见吧。”江与君强扯着笑道。
金三儿面色沉重,将外衣扯下披在他身上,小声道:“是他们把你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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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
“辛好,她没出来看到我这个样子。”江与君眸中似有泪光闪烁,金三儿看着也心疼,她们原来本就是相识的朋友,早些年的意气风发,经历种种早已知晓了对方的性子,怕兄弟过得太好,也怕兄弟过得不好。
这么想着,金三儿淡淡一笑,眸色渐深,平静道:“江与君,我去给你讨个公道,怎么样?”
“别了,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这副样子。”说罢,他绯红色的眼尾滑落一滴眼泪。
小姑娘默默用手帕擦拭着他的脸庞,眸中是溢出的心疼,越是想要压下心头的酸涩,眼中就越是难受,本想着赶紧开口,却因喉中的酸苦迟迟不能出声,直到眼前蒙上一片水雾,才抽噎道:“与,与君哥哥,你那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温热的泪珠滴落在江与君的手背上,他抬手想去给她擦泪,却停滞在半空中,温声道:“你别哭,老乔会心疼的。”
小姑娘的泪水从脸庞上滑落,声音都哑了,看向自家哥哥,“可是我好难受,哥哥,我好难受。”
乔孰月赶紧过去抱着她小声哄着,宋翳心头也是酸涩的,强硬的扯着一抹没心没肺的笑,道:“我们家小丫头最看不得人间疾苦了,江与君,这可算是你惹出来的。”
“好,我惹出来的,我以后赔。”
宋翳笑着瞪了他一眼,道:“谁要你赔啊,回去我会跟我舅舅说的,既然我认识你了,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我该帮帮你。”
“可我是个戏子,她跟了我,会不会也叫人瞧不起。”江与君声音渐弱。
宋翳一听可就不乐意了,着急道:“我都没嫌你是个戏子,我说我认你这个朋友,那白家再怎么高贵,还能贵的过我宋家吗?”
金三儿赶紧附和道:“是啊,老宋说的有道理,江与君,咱回去好好养着,说不定宋家二爷真能把这事儿给你办了呢。”
“会吗?”江与君微微抬眸。
“会,我舅舅那可谓是权势滔天,白家可不得赶紧把你看上的姑娘送到你身边儿嘛。”宋翳也不知道自己这话是不是说大了,总之还是得回去求舅舅,只要舅舅能办这个事儿,那他也甘愿被舅舅罚跪三天三夜了。
几人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哄着,才将江与君一路哄回了水袖居,恰好这个时候,去练嗓子的人都回来了,乔孰月赶紧叫猴子去请程大夫过来看看江与君身上的伤是不是更严重了。
小姑娘眼睛都哭红了,叫人看着好不心疼,芷裳更是一步都不肯离开,又是递水又是哄着她吃糕点。
果然,美人落泪总是有人心疼的。
唯有金三儿坐在前院儿的石凳上,暗暗攥拳,因压抑着情绪而渐红的眼眶在这张白嫩的脸上格外显眼。
方知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轻声道:“可以哭的,你也不过还是个小丫头而已。”
“我才不是,我长大了。”金三儿的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转过头来时,眼角还是泛着淡红。
方知揉了揉她的脑袋,“对,你长大了,可是我比你大啊,我可以哭的,你也可以。”
58.第 58 章
金三儿撇了撇嘴,用手背擦着眼角,“我才不要哭呢,我比你厉害。”
“对,你比我厉害,我们家阿金最厉害了。”方知俯下身子,在她额头轻点一下。
金三儿瞪大眼睛,这突如其来的吻让她不知所措,她是有喜欢的人的,反应过来后赶紧将他推开,他身边的空气却有股淡淡的酒香味。
被推开后,方知用手摸了摸嘴角,唇边勾着浅笑道:“阿金,不喜欢我吗?”
“我有喜欢的人,你有点分寸好不好!”金三儿瞪着眼睛,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男人轻笑一声,步步逼近,两手撑在桌板上,将人圈在怀里,直到她的眼睛里映出自己的模样,才轻声道:“我也有喜欢的人,我想靠近她,有错吗?”
金三儿抬手想要扇他,却被他反握住手腕,挣脱不开,眉头微微皱起,“你疯了啊你!”
“阿金,我有错吗?”
方知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轻抚上她的脸,看着她轻颤的睫毛,微皱起的眉头,鼻尖相碰,长长的睫毛是那么好看。
金三儿可不惯着他,咬牙道:“你当然错了,你明知道我有喜欢的人的!”
“你喜欢别人是你的事,我喜欢你,是我的事,阿金,你拦不住的。”方知眸色渐深,靠的越近,喉咙里那股干涩就越明显。
金三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疯了你!你是不是喝醉了!放开我!”
方知眼神迷离,声音也有些发颤,“活的太清醒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能醉一回也挺好的。”
“我去!你他娘的还真醉了!”金三儿骂了一句。
方知的脑子有些不清醒,早知道就不该听了宋翳的,往肚子里灌了整整一壶酒,此时面对金三儿却只能呆呆摇头,“没,没有。”
“还没有呢,我瞅你这样八成得喝了半壶,小样儿吧你。”金三儿拍了拍他的脸,下一秒,方知就跪在了地上,看着金三儿逐渐模糊的脸,伸手将人揽进怀中抱紧。
“你撒手!撒手!”
无论金三儿怎么拍打他,方知就是不肯放开她,小声呢喃道:“我不想离开你……”
男人把语气放软,叫金三儿一时愣神儿,这时要是推开他,一是没那力气,二是看他这模样,按自己这些年见过的醉鬼来说,自己要是离他远了,他八成得哭。
不同于外面这两个人,屋里的小姑娘刚停止了哭泣,乔孰月就着急的团团转,一会儿走到这边,一会儿走到那边,看起来竟有些滑稽。
这真的是快把宋翳给看晕了,他把方知灌醉不是为了偷跑过来看乔孰月着急的,赶紧开口打断道:“你别转悠了,你给我转的都快要眼冒金星了。”
“啊,对不住。”乔孰月尴尬一笑,坐到小姑娘身旁的椅子上,对宋翳,这个在白家门口大发善心要替江与君解决事儿的人,乔孰月罕见的对他有了好脾气。
宋翳摇了摇头,淡淡道:“他这样我看没什么事儿,要是我不在,最多也就是个心脉受损,可我答应帮他了,应该也不至于落个心脉受损,最多也就是身上的伤严重了些。”
乔孰月抿了抿唇,小声道:“谢谢你。”
见乔孰月如此正经,宋翳起了逗弄的心思,故作深沉道:“其实你也可以跟小丫头一样,叫我哥。”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乔孰月就皱紧了眉头,别过脸去不理他。
“不是,你刚不还谢谢我呢吗?”
宋翳微微一笑,又道:“我没开玩笑啊,你真能跟只只儿一样,叫我一声哥,哥罩着你。”
小姑娘可看不下去他这么逗人,冷声道:“哥哥,你又不缺想认你做大哥的人,干嘛偏要逮着一个老实人欺负。”
“嘿!你心疼了?这还没嫁人呢,你就开始心疼他了?我还是不是你哥哥了……”
宋翳这连珠炮似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小姑娘不敌,赶紧求饶道:“哎呀,哥哥你别说了,我都要被你绕晕了!”
宋翳将剥好的瓜子儿放到她的糕点盘里,笑道:“你啊,惯是会撒娇求饶的。”
“因为哥哥心疼我啊,自然是撒娇求饶最管用了。”小姑娘笑得很甜,乔孰月看着她开心了,也浅浅笑着。
宋翳的指尖在桌板上轻点,“废话,我是你哥,我不心疼你心疼谁?”
“好好好,哥哥最好了。”小姑娘赶紧将人捧的高高的,她自小就与哥哥最亲,如今除了舅舅,她最在乎的也就只有哥哥了。
芷裳则是有些不明所以,只顾得上给小姑娘的杯子里添水了,根本就不在乎宋翳来干什么,只要小姑娘还在,那她就不在乎宋翳过来是干什么的,就算是来找茬儿的,她都没意见。
见她又开始倒水,小姑娘赶紧叫停,温声道:“芷裳姐姐,够了,我喝不下了。”
“好吧,外边儿天凉,多喝点热水总是好的,后院儿里还有些班主儿珍藏的西洋饼干,你要吃些吗?”芷裳问道。
没等小姑娘开口,乔孰月摆了摆手,“去拿吧,她光吃些甜食可不行,那些饼干是咸香的,都拿过来叫她尝尝,若是喜欢,我就再托人去带回来一些。”
芷裳点点头,道:“班主儿说的也对,总吃些甜食可不行,我这就去拿。”
于是,两人几乎是替小姑娘做了决定,宋翳捂着嘴偷笑,心底对乔孰月暗暗打了个高分,没想到这个年纪大的男人还怪会关心人的。
小姑娘弱弱出声道:“可是……我吃饱了哎。”
乔孰月眼尾微微上挑,道:“吃多了还是?”
“没有,正正好好,我饱了。”小姑娘摆手道。
乔孰月轻笑一声,道:“那最好,没有哪里不舒服就好,不过你一会儿还是尝尝那饼干吧,要是喜欢,我可以提前多备一些。”
“吃不下就算了吧,小丫头今儿个光是糕点就吃不少了,怕是连饭都吃不下去了。”宋翳调侃道。
小姑娘先是眉头一皱,故作严肃道:“哥哥,你可不准打趣我。”
宋翳则是笑的宠溺,“好好好,我不打趣你。”
“我说,你们过来个人帮我扶扶他?”金三儿扶着方知走进来,一脸的幽怨,方知抱着她的胳膊不肯撒手,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
宋翳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淡淡道:“他这是醉了?”
金三儿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呵呵,醉没醉,你心里没点数?”
“方哥哥怎么醉成这样,姐姐,我们把他扶进屋里休息去吧。”小姑娘是个行动派,这般说着,腿已经走过去了,手不自然的搭在他背后扶着他。
金三儿眸光温和,柔声道:“好,叫他睡觉最好,叫他撒手都不撒开,气的我都想拿斧子给他砍了。”
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她说这话时,眼睛死死的盯着宋翳,仿佛想砍的不是方知的手,是宋翳的。
宋翳打了个冷颤,幽幽道:“你别这么看着我行吗!”
“行啊,你把自己灌三壶酒我就不看你,谁想看一个醉鬼!”金三儿愤愤道,方知却突然睁开眼睛,开口否认,“我不是醉鬼,阿金看我!”
金三儿戳了戳他的脑门儿,咬牙小声道:“闭嘴吧你,还嫌不够乱的。”
“嗯…阿金说我,我不活了!”方知真是醉的狠了,完全没了往日的沉着冷静,此时撒泼打滚儿还真是个孩子心性。
“你闭嘴,乱死了!”金三儿嘴上嫌弃,却还是将他拽起来,扇了一巴掌将人扇愣神了后,才好声哄着,“乖,我们去屋里睡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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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乖我就不搭理你啊。”
这操作可把宋翳给看愣了,惊呼一声,“不是,这也行?”
“闭嘴,你也想挨巴掌啊你?”金三儿微微歪头,方知又黏上去抱住她,嘴里嘟囔着:“不行,阿金只能打我,只能碰我!”
“不是,你有病啊你!”
宋翳和金三儿几乎是异口同声,金三儿暗暗摇头,“没想到他居然疯了。”
宋翳赶忙开口替他解释,“疯什么疯,他这叫耍酒疯,你跟他较什么真儿!”
“得,说不过,好妹妹,咱俩把他扶屋里去。”金三儿朝她招了招手。
“好。”小姑娘也不磨叽,两个人就这么一人扶着一边,方知还抱着金三儿不肯撒手,那可真是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将人扶到床上。
方知虽然醉的厉害,却死死的抱着金三儿,就是不肯松手,金三儿无奈,又扇了他一巴掌,“撒手!”
“不放,阿金打我。”方知哼哼唧唧的,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模样,小姑娘捂着嘴偷笑,而后摆手道:“姐姐,我先出去了,有事再叫我。”
“哎!不是!”金三儿还没说完,小姑娘便已经跑了出去,还顺手给门关上了。
“你先帮我把这货的手给掰开啊!”
外边儿寂静无声,金三儿摇了摇头,十分无奈,看着方知这委屈模样,眉头皱紧,指着他脑袋道:“你再不撒手我踹你啊!”
喝醉酒的方知可是个狗脾气,迷迷糊糊的摇头道:“不放!”
“得!我踹你啊!”
“不要。”方知顺势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到怀里,贴的更紧,下巴轻抵在她的头顶,声音微哑,“阿金乖……”
“我乖你大爷!撒手!”金三儿咬牙道。
方知摇摇头,就是不肯撒开,像是哄小孩儿一样轻声哄她。
屋外的情况也不比屋里好上多少,乔孰月对小姑娘可谓是无微不至,宋翳在一旁看着,心里酸溜溜的,抓颗枣子塞进嘴里,那居然还是苦的!
程大夫慢慢从屋里走了出来,咧着嘴笑道:“好了,没什么大事儿,不用担心。”
乔孰月赶紧上前询问,捏着泛红的指尖,皱眉道:“程大夫,他还得好好修养多久?”
“这都是内伤外伤一块儿,按理说好好修养就没什么大碍了,可今儿个严重成这样,得在原定的药上再加上几味,一会儿我写个方子,你叫人去抓药回来煎就好了,方式方法同以前一样,再好好休养上半个月,不多不少,就能下地活蹦乱跳了。”程大夫话中的意思是并无大碍,自己也已经尽力了,乔孰月那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连声道谢。
程大夫摆摆手,“不必,程某爱酒,要是乔老板回头能给程某送上几坛子好酒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那是自然的,程大夫医术高明,回头我一定叫人好好刻字,给您送一块好匾过去。”乔孰月笑道。
“那倒是得麻烦乔老板了。”
“不麻烦不麻烦。”
程大夫也不再跟他客气,道:“行了,那我直接去医馆里备药了,你叫人来拿就好了。”
“好,程大夫慢走。”乔孰月走到外面去送了送他。
宋翳往地上吐着瓜子儿皮,小声骂了一句,“狗腿儿。”
小姑娘赶紧开口替乔孰月说话,“还不是为了江哥哥,这叫有情有义!”
“得,我是不跟你说了,你被男人迷晕了脑袋。”宋翳缓过神儿来,那嘴又开始不饶人了。
但可这是他亲妹妹,小姑娘可就没听自家哥哥这么说过自己,板起脸道:“哥哥!你再这样说我可不理你了!”
宋翳见自个儿说过头了,赶紧求饶认错,举起手来,“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
59.第 59 章
今儿个本想是在水袖居待上一晚的,可这天刚黑下去,顾彦霖就带人找上了门,看着水袖居里突然间叫人围得水泄不通,宋翳赶紧从屋里出来,嗑着瓜子儿,摆着一副吊儿郎当却又格外凌人的气势,朝着顾彦霖招手。
他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并不将顾彦霖当回事儿,略微挑眉道:“我说,你这是来干嘛的?”
“回少爷,二爷叫我出来找您和小姐,小姐呢?”顾彦霖神色冷淡,那张脸上却多了道疤,像是刚被人划的,十分显眼。
宋翳没有急着回答,反倒是嘲笑起他来,半眯起眼睛,“哟!破相了这是。”
“回少爷,是属下自己不小心划的。”顾彦霖答道。
没想到宋翳身子往后一仰,微微扭头,嗤笑一声,“嗯?我在乎吗?”
顾彦霖眸色暗了暗,尽管宋翳这张狂的模样叫他心烦,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谁让这是宋家的少爷呢,宋家的狗就该听主子的话。
可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还是叫宋翳看到了,且十分在意。
“不说话了?”
宋翳从腰间拿出那把别着的扇子,眼神一凛,朝他的脸上投过去。
顾彦霖瞳孔微微张大,脚步却不敢挪动一步,辛好那扇子是擦着他的脸飞过去的,不然他的眼睛估计就不保了。
宋翳微微勾唇,笑道:“我投的还算准吧?”
“准!少爷投的准极了!”顾彦霖死死咬着牙关。
宋翳歪了歪头,笑意不达眼底,道:“可我怎么觉得你不乐意呢?”
顾彦霖不敢抬眸与他对视,腰弯了下去,脑袋也往下埋得极低,“属下乐意至极。”
“那你去给我捡回来。”宋翳眉头微挑,声音却带着一丝隐隐的怒气。
“是!”顾彦霖不敢惹他,只能小跑过去捡回来低头双手奉上。
宋翳却不太满意,接过去又往前一投,淡淡笑道:“你就这样捡吗?”
顾彦霖身子一颤,知道他这又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叫自己难堪,咬了咬牙,神色冷了一瞬,而后换上一副冷淡如水的模样,道:“属下知错,属下这就去捡回来。”
宋翳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顾彦霖攥紧拳头,掌心传来刺痛,力道大的都流血了,却还是弯下身子,跪在地上,学着狗一样趴在地上将那把扇子咬在嘴里,而后慢慢跑过去跪在他面前,昂起头来。
“好狗。”宋翳拍了拍他的脸,却没拿过那把扇子,“这扇子脏了,本少爷赏给你了。”
顾彦霖神色微变,心里想将人撕咬死的想法渐深,宋翳却当做没看见一般,抬脚踢到他的胸膛,将人踹到一边去,嗤笑道:“好狗不挡道。”
小姑娘自是待在屋里没出来,可乔孰月偷偷的在门后看着这一幕,眉头拧的更紧,像是代入了顾彦霖,也暗暗握紧拳头。
即是舅舅叫人来找的,宋翳可就没心思再耍人玩儿了,轻声开口道:“我舅舅生气了?”
顾彦霖深吸一口气,“回少爷,二爷面上没有生气。”
“我舅舅要是生气了是你能看出来的?”宋翳扶额淡淡一笑。
“属下……”顾彦霖哑了声,半跪在地上拱着手。
宋翳摆摆手,也不想再为难他,他是舅舅的人,自己不喜舅舅的决定就只能为难他这个传话办事的,回头叫人给他塞几块小黄鱼算了。
“我妹妹不在,我是出来喝茶听曲儿的,要是舅舅怪罪下来,我自个儿担着,但你要是敢在我舅舅耳边吹什么风,我就把你绑了沉江。”
最后一句话的尾调拉的格外长,威胁意味十足。
顾彦霖赶紧起身拱手道:“是,属下谨记。”
“走吧。”宋翳叹了口气,朝后摆摆手,示意他们跟上。
这群人走了之后,乔孰月才敢松口气儿缓缓,看着小姑娘脑袋一点一点的都快要睡着了,走过去将人抱到屋里,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小姑娘眉头紧锁着,睡得并不安慰,乔孰月有些心疼,坐在床边,轻轻握着她的手,小声道:“你好好睡,我会一直陪着你。”
小姑娘似是听到了他的轻声呢喃,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也变得平稳。
*
宋翳回了宋家后,先去书房见舅舅,推开那扇门,内心忐忑不敢抬眸,前边儿坐着的那位却迟迟没有声音,刚抬起眸子撇了一眼,就见宋文用手支着下巴,眯起眼睛,许是今儿个处理的事太过劳累了,竟罕见的露出这样的慵懒的神态。
“舅舅。”他轻声唤了一句。
宋文垂下眸子,细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头也不抬,轻声问道:“只只儿呢?”
“她在外面玩……”宋翳有些心虚,恰好舅舅连个眼神儿都不分给自己,不然这谎非得叫他拆碎了。
宋文今儿倒是没刨根问底,只是摆摆手道:“嗯,我今儿乏了,你回去睡吧。”
“是,舅舅。”
出了书房门十几步,宋翳都觉得有些顺利的不真实,舅舅居然没那么爱发脾气了,这绝对是见鬼了,可也来不及细想,万一舅舅要是突然反应过来了,那自己可就得遭罪了,这般想着,腿倒腾的飞快,一溜烟儿的跑回了自己院儿里。
这边的舅舅和外甥相处格外愉快,而江家那边可就不是了,江北海罚人跪在祠堂里,自儿个则是睡得香甜。
江别鹤跪的腿都酸了,膝盖疼的不行,原是有垫子的,可奈何舅舅他叫人把垫子都撤下去了,如今只能跪在这冰凉的石板上,寒意从脚底直往头上冒,只能靠咬着下唇来维持着清醒。
祠堂除了祖宗牌位之外,空荡的吓人,江别鹤捶着大腿,小声放着狠话,“老东西…等我拿到你的家业,我也让你跪在这祠堂里,把垫子都撤掉。”
“等我拿到你的家业,我非得都嚯嚯个干净,叫你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哎不对啊,我娘要是下去也得面对列祖列宗啊……”
江别鹤开始自言自语,忽然,身后桌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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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来一道清脆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他猛的转过头去,手心儿都湿了,却还是壮着胆子喊道:“是人是鬼你出来瞧瞧,这么装神弄鬼你要吓唬谁!”
话音落地,一只手从桌底下伸了出来,那手细嫩白净,像极了话本子里的女鬼!
江别鹤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还隐隐带着一丝哭腔,“你你你…你是来找老头儿索命的吧!这是祠堂不是他的屋!你去找他啊!你来祠堂干嘛呀你!”
“我…我不是故意躲起来的。”桌底下传来的声音浅浅,听起来却有些甜腻,是个女孩,反正不是鬼。
江别鹤顿时松了口气儿,拍着胸口道:“你出来吧。”
那女孩这才肯慢悠悠的从底下爬出来,怀里抱着个陶瓷罐子,瘫坐在地上,灰不拉几的衣裳缝着补丁,裤腿都有些脏了。
“你是谁?”怕吓到她,江别鹤轻声问道。
那女孩眼神躲闪,磕巴道:“我,我叫小燕,是这府上的下等丫鬟。”
一听是舅舅府上的人,江别鹤没了好脸色,蹙眉道:“我刚说的什么你可听见了?”
那女孩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最后跪在地上朝他磕头,小声道:“我没有,求您放过我。”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跪什么。”江别鹤骨子里是同他爹一样的心疼美人,这小丫头虽然穿的破破烂烂,蓬头垢面的,可这水灵灵的眼睛是真的好看,洗干净了也说不定是个小美人呢。
小燕捏着衣角,声音极低,“我,我年纪尚小,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您别和我一般计较。”
江别鹤撇了撇嘴,笑道:“我会和你一般计较?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小燕用力摇了摇头,像极了拨浪鼓。
江别鹤甩了甩衣袖,尽力摆了个贵气些的姿势,清了清嗓子,道:“我是江与君他表哥,江老爷子的外甥。”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说他自个儿是爱新觉罗氏呢,可这傻丫头还真就信了,呆愣的点了点头,在脑海里寻着称呼,半晌后,直到江别鹤摆的胳膊也酸了后,才又朝他磕头,小声道:“表,表少爷,见过表少爷!”
“得,你起来吧你,你这反应也太慢了。”江别鹤捶打着肩膀,被金三儿打了一顿还被罚跪祠堂,自个儿可真是有苦难言,好不容易碰到个小丫头,还是个反应慢的,这般想着,竟小声抽噎起来。
小燕乖乖站起身,笑道:“是,表少爷。”
“你,你说说你是不是脑子不好,我这正伤心呢你搁那笑。”江别鹤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小燕慢慢低下头,声音愈来愈小,道:“我可以站起来…开心。”
这丫头确实反应慢,也确实不太聪明,江别鹤也不想为难她,摆摆手,道:“行行行,你坐着吧,这祠堂门,老头儿叫人锁起来了,咱俩谁都出不去。”
“是,表少爷。”小燕是不那么聪明,可却是极其听话的,乖乖的盘腿坐在地上。
60.第 60 章
昨个儿闹腾了一天,今儿一大早乔孰月就在院子里伸起了懒腰,刚准备活动活动,就听到金三儿屋里传来一声嚎叫。
“啊——”
方知醒了酒,醒来就看到自己旁边睡着金三儿,自己还抱着人家连手都不撒开,顿时傻了眼,昨个儿是喝醉了,可也没断片儿,还依稀记得些什么,自己也太猛了,醉了就直接给人睡了……
金三儿被这声音一惊,揉了揉眼睛,带着倦意的鼻音声道:“什么鬼动静啊我去。”
方知正好要小心翼翼的挪动着下床,听到金三儿的声音后,缓缓扭过头,“没…没什么……”
他这话听着心虚,可是金三儿却觉得轻松了许多,被男人抱着不撒手整整一晚,这会儿真是好不容易能活动活动了,赶紧坐起身,皱眉埋怨道:“你这一晚上可真是给我折腾的够呛。”
“我…折腾你?”方知抽搐着嘴角。
金三儿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不然呢,你还想折腾谁?你你你,你怎么不抱着宋翳折腾去?”
“我没有龙阳之好。”方知扯着笑开口解释。
金三儿撇了撇嘴,呵呵两声,“你没龙阳之好你抱我干什么玩意儿?腰疼……”
“对不起。”方知赶紧跪在床上道歉。
“有用?”金三儿扯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压你一晚上你试试。”
方知瞪大眼睛,耳根子都红了,赶紧垂眸摇头,结巴道:“别,别了……”
金三儿昂了昂头,打断道:“哼,不跟你说了,我要去上海了。”
闻言,方知抬起头,微微皱眉,“上海?你去那儿干什么?”
“玉哥哥在那里等我,给我来信叫我去的。”金三儿取出怀中的信封,拿在手里晃了晃。
方知暗暗攥紧拳头,低声道:“你非要去吗?”
“怎么了?你舍不得我?”
“你是个姑娘家,留着男人的脑袋,逃婚到了北平,现在又要去找他,你觉得他会娶你吗?”
他话里的意味并未掩饰,金三儿眸色暗了暗,声音也放低,像是在对方知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会吧。”
方知赶紧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信一见钟情是你的事,可你要是上当受骗了,那就是不值当的,来不及后悔了的。”
“这你别管了,我说了我要去,你也拦不住我。”
金三儿毫不留情的抽回手,又道:“你是谁我心里有数了,你是长得不错,可我喜欢的是玉哥哥。”
方知苦笑一声,低声道:“那我要是说我不拦你,我要跟着你一起去呢?”
上海时局动荡,他可不想她出事,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就那样看着她,像是一只大狗狗一样,真挚,忠诚。
金三儿呼吸一滞,慌乱移开视线,“你跟我一起去干嘛?”
“万一他要对你不利,我能护着你。”
方知微微抿唇,按着她的后颈,突然靠近,金三儿的呼吸乱了,眼睛也突然瞪大,变得圆润,两人额头相抵,金三儿看着男人满是的深情眸子,一时有些错愕,鬼使神差的竟没将人推开,呆愣道:“你,你就不能把人往好处想想?”
“可你也不能把人都想成好人。”
男人的气息萦绕在鼻间,金三儿只觉此时此刻,连画面都定格了,喉咙里似有什么哽住,迟迟说不出话来。
方知眼神坚定,温和道:“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阿金。”
后两个字很轻,也很重,轻的是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声音,重的是砸在金三儿心底的分量。
“吱嘎——”一声,乔孰月推门而入。
金三儿和方知都侧过头去看他,乔孰月看两人离得极近,气氛暧昧,瞪大眼睛,随后赶紧一手捂着眼睛,转过身去,靠另一只手摸索着门栓,嘴里还嘟囔着:“我什么都没看到。”
金三儿抽了抽嘴角,“你能演的再差一点儿吗?”
“这不是怕打扰你们两个了嘛!”
乔孰月放下手,看着两人离得还那么近,略微眯起眼睛,学着平日里金三儿阴阳怪气的语气,摸着下巴,缓缓道:“啧啧啧,你俩这是……”
金三儿烦躁地将方知推开,朝着乔孰月小声威胁道:“闭嘴吧你,敢往外说一句,我就把你老婆拐我家去。”
“别,我们家只只儿可受不了你家那苦。”乔孰月赶紧闭了嘴。
金三儿不乐意了,翻了个白眼,撇嘴道:“怎么,在你这儿就享福啊?”
“那也比你家里好吧,没有深宅大院里的那些算计。”
这话刺痛了金三儿某处,想下床的手一顿,瞪着眼睛,“老乔你!”
乔孰月轻眨了眨眼睛,叹了口气,摆手道:“对不住,我说错话了。”
“回头我就把你老婆拐了!”金三儿朝他笑了笑。
乔孰月赶紧求饶,道:“别!我就这么一个宝贝,你要是拐了我得把你们家门槛儿踏破了。”
“现在拐不了,我得去上海一趟,你自个儿好好看着小丫头。”金三儿笑道。
乔孰月眉头微皱,不解道:“去上海干嘛?那边可是乱的很,你要去送死?”
“去找玉哥哥,你甭瞎操心了,他跟我一块儿去。”金三儿指了指身边的方知。
乔孰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得,我还成瞎操心了,我记着我们梨园行里有个老板要在上海请人开什么宴会,真不用我跟着去瞧瞧?”
“你刚不还说上海乱的很,去了就是送死吗?”金三儿眉头微挑,歪着脑袋看他。
乔孰月也学着她的样子微微歪头,一手翘起兰花指,勾着浅浅的笑道:“是啊,可我又不是什么贵人,我就是个唱戏的,去了谁杀了我也是亏本儿呢。”
后一句偏用戏腔拉的老长,却叫金三儿忽的笑出了声,“怎么,戏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偏就是那些贵人的命值钱吗?”
“在这乱世里,戏子的命谁还在乎呢?”似是自嘲,谁叫近来的北平时报上弄得人心惶惶的,乔孰月那好看的眉眼间染上一丝淡淡的忧伤。
金三儿没好气儿的瞪了他一眼,“净说些丧气话。”
“行,不说丧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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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有个香香老婆呢。”乔孰月挠了挠头,赔笑道。
金三儿微微挑眉,“这不就对了嘛,小丫头这么好,你得留着命守她一辈子。”
方知不知在想些什么,盯着金三儿的背影,眸色渐深。
*
宋翳一大早就被宋文提着领子拽到外边儿,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叫声舅舅,就被扔在地上,刚挡住脸,胳膊肘就那么磕在地上,疼的他龇牙咧嘴。
“只只儿呢?”宋文周遭气压极低,叫人不免打个冷颤。
宋翳捂着胳膊肘,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委屈道:“舅舅,我昨儿个不是说了嘛。”
“昨儿…说什么了?”宋文捂着脑袋,脸上是极其少出现的茫然。
宋翳不自觉的往后挪了挪,小声道:“我说…只只儿在外面玩。”
“我没叫你把她找回来吗?”
宋翳赶忙摇头,“没有,您叫我回屋睡觉。”
宋文摇摇头,眨了眨眼睛,眼神迷离,恍惚一瞬,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上,宋翳也顾不上自己的胳膊肘了,赶紧起身去扶稳他。
宋文伸出手,只觉天旋地转,又长又直的手指也在眼前打着转儿,皱眉轻声道:“我这是怎么了?”
“舅舅,您怎么了?”宋翳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宋文喘着粗气,额间冒着虚汗,胡乱抓了两下才抓住他的手,声音极轻,道:“别动,我看不清。”
“舅舅…”宋翳心下一紧,紧接着抽出手,小心扶着他去屋里面坐,又出来叫人去外面请大夫,宋文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叫宋翳也没回应,此时此刻,他心底那股隐藏了许多年的害怕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眉头拧紧,朝身旁大声唤着:“只只儿!只只儿!”
宋翳听见了声音,赶紧跑屋里去安抚人,“舅舅,没事没事,我叫人去请大夫了,等大夫过来就好了……”
“我要只只儿!”宋文吼道。
宋翳没法子,舅舅此时离不开人,叫底下人去找小丫头说不定得在水袖居里闹出什么事儿来,赶紧轻声哄着:“舅舅,等大夫来了我亲自去把妹妹带回来。”
小姑娘此时刚醒,走出房门就听见外面叽叽喳喳的,乱的一塌糊涂,看着芷裳和猴子互怼,捂起耳朵问道:“师父呢?”
“啊?啥?”猴子没听清,揉了揉耳朵离得她近了些。
芷裳嫌弃的撇了他一眼,而后将人挤到一边儿去,拿开小姑娘耳边的小手,贴近她耳畔小声道:“班主儿去汇宾楼了。”
小姑娘知道乔孰月去汇宾楼干嘛去了,轻轻点了点头,朝着芷裳道了声谢,就坐到一边儿的秋千上去了。
看着满院子练功的人,小姑娘总觉得少了什么,在不经意地瞥见芷裳的红头绳后,才猛然想起来,“金姐姐呢?”
“金少爷啊,她和她的那个跟班儿出去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你就甭担心她了。”芷裳道。
金少爷不用说,就是金三儿姐姐了,那个跟班儿…就是方知哥哥,小姑娘指尖微微颤动,不知为何,她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心里慌慌的……
61.第 61 章
另一边,去上海可不是什么很简单的事儿,何况那边动荡不安,现如今除了有人能仰仗的的人之外,只有金三儿和方知这两个不怕死的想去上海,其他人都恨不得离得远远儿的。
趁着金三儿在买票,方知还不放心的叮嘱道:“去了那边见到什么事儿可都不能意气用事。”
“你要是还说你就别去了。”金三儿接过票,轻哼一声。
方知抿了抿唇,“我放心不下你。”
金三儿长舒一口气,微微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有你嘛,我要是做什么傻事,拦着我点儿。”
“得!都听少爷吩咐。”方知温声道。
金三儿挑起眉头,“这还差不多。”紧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又道:“放心,我死了你都得活着。”
“刚在水袖居还叫乔老板别说丧气话,你自个儿怎么说起来了。”
方知微微皱眉,宽大的手掌捂上她的嘴,正色道:“此行无论如何,你都得好好活着。”
看着他的眼睛,金三儿有一瞬间的愣神,此时心底竟冒出个不去了的想法,赶紧扭头,闷声道:“知道了,你不用这么认真去说。”
方知收回手,脸色染上一抹绯红,轻咳两声,“怕你不当回事儿。”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嘛。”金三儿嘴角依旧噙着那不着调的笑意,却叫人格外想信她一次。
方知唇角微勾,将帽子按在她脑袋上,“我不图你富贵,我图你活着就好。”
本是暧昧至极的话语,金三儿却摇了摇头,笑道:“那你还是图我富贵吧,撑死比饿死好。”
“说的也对。”方知耸了耸肩,故意拉长尾音,“那…少爷,咱什么时候动身呢?”
金三儿撇了撇嘴,毫不留情的吐槽道:“车一会儿就来了,钱只够买两张三等车厢的,这票真是死贵死贵的。”
方知接过她手里的车票看了一眼,“再贵你也想去,那我就陪着你,把票退了吧。”
说着,便将两张车票放到了柜台上。
金三儿赶紧抢过来,紧张道:“你疯了!你要把票退了我们怎么去上海!”
“听话,退掉这个,三等车厢太拥挤了。”
金三儿撇了撇嘴,看起来都要哭了,把那两张三等车厢票像宝贝似的护在怀里,小声委屈道:“可是我钱只够买三等车厢的。”
方知眉头微皱,轻声哄道:“听话,退了这个,我给你买头等车厢的。”
“那你呢?”金三儿想都没想,下意识的先问出了口。
方知心里一暖,“我也是头等车厢,我和你一块儿。”
金三儿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真的假的?你哪来那么多钱?”
“你能猜出来我是谁,还能不知道我有钱没钱吗?”方知轻笑一声,把票拿过去拍在柜台上,厉声道:“退掉这个,我要两张头等车厢的。”
那人也不墨迹,麻溜的拿出来两张头等车厢的车票,“好嘞,你补上钱就好了。”
“嗯。”
方知就这么补了那些钱,他从怀里掏出钱袋子的那刻,金三儿才回过神儿来,在方知将头等车厢票放到她手上的时候,她都觉得这似乎有些不真实了……
见她又开始愣神儿,方知刮了下她的鼻尖,小声调侃道:“少爷您这是饿迷糊了?”
“没,没有。”金三儿红着脸瞪他。
“那这是怎么了?”
金三儿挠了挠头,尴尬的转过身去,小声道:“我,我会还你的。”
辛好方知弯下身子,将脑袋凑了过去,能把话听个仔细,笑道:“不用你还,我不缺这些,不过…以身相许可以。”
金三儿脸红的不行,一听这话,又扭头瞪了他一眼,却正对上他的视线,无奈道:“你!不正经!”
“正经的是君子,我是男子,还是个被未婚妻抛下要去找别的男人的男子。”方知轻声道。
“你!”金三儿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她家老爷子给她说的婚事,方家大公子方知。
方知淡淡一笑,看着她的眼睛,欣赏着她吃惊的表情,缓缓道:“嗯,我是和你有婚约的,你的未婚夫。”
“你……”
完了完了,这下子倒好了,自己不仅把他当家里的下人使唤,还叫他知道了自己喜欢的是上海的一个男人,这在戏里才会出现的狗血戏码怎么出现在自己身上了!
金三儿嘴角抽搐,默默咬牙,片刻后竟开始倒打一耙,用手指着他,心虚道:“那你跟着我干什么!你从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
“我确实是有预谋的啊。”
方知毫不掩饰,一把抓住她的手,将人一把拉进怀里,温热的气息逐渐逼近,贴在她耳边温声道:“我看上你了。”
金三儿身子一颤,赶紧挣脱开,“你离我远点儿啊!”
方知微微皱眉,却也没再说什么了。
列车比预想中来的要快,车到了后,金三儿逃一般似的就往车上爬,方知则跟在她身后,生怕叫人磕碰到,“小心些。”
*
北街的孙大夫病了,东街的孔大夫病了,就连杨大夫也病了,唯有程大夫一刻都不敢耽误,挎着个药箱子跑过来了,连眼镜都差点儿忘了拿。
他穿着那黑色长褂进屋那刻,宋翳可算是松了口气,赶紧叫自家舅舅好好坐着,又站起身给他挪地儿,对程大夫道:“您给我舅舅瞧瞧,今儿个就这么看不见了!”
程大夫一听,赶忙戴上眼镜,上前拽着宋文仔细瞧瞧,这手刚搭上脉搏,眉头就皱起来了,“看不见了?慢性中毒了?”
“慢性中毒?”宋翳抬手的动作一顿,眼珠子瞪得老大,“这是我舅舅,谁敢给他下毒啊!”
“应该是慢性中毒,只是这药…绝不是买到的,不知道是从哪弄来的。”
程大夫叹了口气,又道:“我先给他试试针灸,一会儿再熬些药灌下去看看,你出去吧,给我叫两个下人过来帮着我就行。”
宋翳重重的点了点头,“好,那大夫您可一定要治好我舅舅!”
“我会尽力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程大夫摆了摆手,就低头在盒子里找起针来了。
宋翳虽担心,可舅舅此时最想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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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过于是妹妹了,他也不敢再耽搁,拿把手枪别到腰间后,随便披了件外袍就往外跑。
此时的水袖居内,乔孰月刚把饭菜摆在桌上,细心的给小姑娘先倒了杯热水,温声道:“这都是热乎的,你得趁热吃,凉了可就不好吃了,你昨儿个吃了那些个糕点,今儿个再不好好吃些饭菜,怕是会不舒服。”
小姑娘故意环起手来,扭头道:“这么些个,金姐姐不在,我一个人哪吃的完?”
“她去上海了,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恐怕我们家只只儿得多吃点了。”乔孰月打趣道。
“金姐姐去上海干嘛?”
小姑娘轻哼一声,现在这待遇虽然和原先刚来水袖居时一样,可这相处起来真是……果然,把话说开了,乔孰月的语气和眼神都变得和糕点一样甜腻了。
乔孰月微微抿唇,不经意地摊开手,晃了晃指尖处捏着的小金铃铛,声音清脆还泛着金光,小姑娘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她去上海找她心上人了,我在北平陪我的心上人。”
“金色的铃铛哎!”小姑娘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手里的铃铛。
乔孰月唇角微勾,故意递到她眼前,小声道:“我们家只只儿喜欢?”
“喜欢!”小姑娘毫不犹豫的点头。
乔孰月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笑的一脸宠溺,“喜欢就是你的。”
“给我了?”
小姑娘有些惊喜,这小金铃铛在宋家不算什么稀罕玩意儿,可那些都是哥哥和舅舅给的,不似乔孰月给的这个,能让自个儿的心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乔孰月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看,“自然是给你的,这个我早就叫人去做了,你瞧瞧,上面还刻着一朵花呢。”
小姑娘拿起来在眼前儿仔细瞧了瞧,看着那朵桃花,道:“是哎,是桃花,好看!”
“你更好看。”乔孰月没来由的接了一句。
要不就说年纪大的心眼子多呢,在哄小姑娘开心上面,乔孰月那情话可真是一套又一套的。
小姑娘哪经得起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调戏,早就红了脸,害羞的捂着脸,小声道:“别,别说了。”
“我说的是实话,我们只只儿最好看了。”乔孰月看着小姑娘害羞的模样,不免轻笑出声。
他的笑声不轻不重,小姑娘却听进了耳朵里,拽着块手帕挡着脸,恨不得赶紧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凶道:“你别笑我!”
“好好好,不笑不笑,你先吃饭。”
“嗯…”小姑娘露出个眼睛看他的脸上的表情,发现他嘴角还是翘着的,赶紧皱起眉头,“你,你转过头去,不准看我。”
乔孰月不解,却是乖乖的背过身子,小声委屈道:“好好好,我不看,你多吃些。”
“嗯,不准回头看我!”
小姑娘才不管他这是又怎么委屈了,反正变得跟以前那正经样子不一样了,说话叫人脸红,细节也拿捏得很好,眼神也不像以前那样克制,现在这眼神赤裸的倒像是要将她吃了一样,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答应的太快,上了这个男人的当了……
62.第 62 章
宋翳腰间别着手枪,那是一刻也不敢停留,连下人都没带,就这么着急忙慌的出了门,看到街边有卖冰糖葫芦的,还不忘给小姑娘买上一串儿,叫人去宋家拿钱。
水袖居里,芷裳他们练完嗓子,好不容易能吃上饭了,就听见外面传来宋翳的喊声,虽看不见人,却也知道他急急忙忙的,声音里满是粗气喘声。
“妹妹!妹妹!”
小姑娘夹一筷子肉刚放入口中,就瞪大眼睛,乔孰月也适时回头,正巧看到她吃饭时的模样,小姑娘皱起眉头,放下筷子,眼珠打了个转儿,“叫你别看我,还要回头。”
“你,你哥哥来了。”乔孰月侧过身去,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小姑娘也不是抓着人小辫子不放的,轻笑一声,娇俏道:“我听见了。”
“我出去看看。”
“不用,我也出去。”
乔孰月没应声,瞧着小姑娘起身出去才在后面跟上,到了院儿里就见宋翳一脸着急,像是一路跑着来的,连气儿都喘不匀。
小姑娘赶紧上前扶着他胳膊,关切道:“哥哥,怎么了?”
宋翳的胸腔剧烈浮动着,越是着急越说不完整,磕巴道:“你你,你快跟我回去,舅舅他,舅舅出事了!”
闻言,小姑娘脸色一变,红润的小脸几乎是瞬间变得苍白,颤颤巍巍的重复,“舅舅出事了?”
“我叫大夫在家里瞧着呢,你快跟我回去吧。”宋翳都这么说了,乔孰月插不上话,也没有拦着她的道理,只是递过一个安心的眼神。
“好。”小姑娘也不耽搁,拽着宋翳就往外跑,这可把乔孰月都看愣了,竟不知道小姑娘何时来的这把子力气,拽着个人都能跑的飞快了。
他神色暗了暗,直到看着那抹淡紫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屋里,看着那一桌子菜撑头发呆。
程大夫不愧是医术高明的,等宋翳将人带回去,宋文的眼睛已经可以看的清楚些了,虽与以前相比还是模糊,可也算是不错了。
“舅舅!”小姑娘进来院儿里就开始喊着。
宋文淡淡一笑,朝着外面道:“进来吧。”
小姑娘这就要拽着他进屋,就宋翳偏要站在屋外,甩开了她的手,小姑娘无奈,只得先行瞧瞧。
从水袖居来时到现在,小姑娘那紧皱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小步走到他身旁,看着程大夫在他宽阔的背上扎了无数银针,心疼道:“程大夫,我舅舅他这是怎么了?”
“中毒,不过要是好好的让我扎几天针,再配上点汤药,就没大事儿了。”程大夫不以为然道。
小姑娘那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好,多谢程大夫,不过我舅舅平日里不会乱吃东西,怎么会中毒了?”
程大夫还未开口,宋文便摆摆手道:“小孩子家家的少问这么多,没事便好了,倒是你,从上海回来就愈发的无法无天,整日里就惦记着往外跑,你在家里我是嫌你了?还是能吃了你?”
“我…”小姑娘哑了声,宋文却故作凶样瞪了她一眼,她一愣,那眼泪儿就这么在眼珠里打转儿,委屈道:“我年纪尚小,出去走走转转不是没什么不好的吗?”
宋文叹了口气,终是心软,却还是嘴硬道:“是没什么不好的,可你要是再在外边待一天,我非得叫人把那户人家搬到府里来,叫你成天看着,烦死你。”
后三字似是开玩笑般的话,小姑娘轻哼两声,小声道:“舅舅往日里不还是觉得我没个朋友,怕我自己待着无趣吗?怎么今儿还要叫人搬来烦我?”
“还不是你整日往外面跑,你舅舅我回来都见不到你的人影!”宋文难得朝她发一次火,此时正为了小姑娘整日里不怎么理自己而生气呢。
小姑娘撇了撇嘴,素色手帕轻拭着眼角,小步走上前让手搭在他胳膊上,小声道:“我要是不出去,舅舅您也不能整日里陪着我啊。”
见舅舅面色严肃不变,又道:“您总不能叫我一个人待在家里还不如出家做个尼姑来的热闹吧?”
“说什么混账话!你要是出家做尼姑,我就把庙里的尼姑全送去投胎,我看哪家敢收你。”宋文恶狠狠道。
小姑娘收回手,小心瞪了他一眼,生气道:“舅舅你这可不讲道理了。”
“你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界儿,这里是北平,我就是道理。”宋文不怒反笑,“你就是被我给惯坏了,什么话都敢说。”
“我说的也不无道理啊,出家做个尼姑都比这待在府里热闹。”小姑娘坐到一边,侧头不去看他。
宋文心里不气,但念在还有外人在,还是对小姑娘放了狠话,“你啊你啊,再说这混账话就罚你禁足一个月,偏叫你自个儿好好想想才行。”
“舅舅!”小姑娘捏紧帕子,生气时,那好看的眉眼都染上了一丝娇俏,二话不说就往外走去,门外的宋翳哪里知道这是怎么了,只知道人这是要往外走,紧拽着她的衣袖,问道:“怎么了?”
“你去问舅舅不就好了。”小姑娘没了好脾气,委屈的撇着嘴,叫人看着就知道是受了什么气了,可舅舅那脾气虽不好,却对自家妹妹格外关心疼爱,怎么舍得叫人气成这样,宋翳只得想到另一层面,试探道:“只只儿,你是气有人给舅舅下毒吗?”
小姑娘眼神微动,道:“这当然也是叫人生气啊!”
“那你这是知道了?”宋翳抓着她衣袖的手一紧。
小姑娘气哄哄的环起手来,轻哼一声,“哼,不知道,舅舅那性子还要叫我禁足一个月呢。”
宋翳自是不信的,赶紧替自家舅舅解释道:“舅舅叫你禁足?别乱开玩笑了,舅舅能舍得你自个儿一个人待在屋里一个月?”
“这可是舅舅说的,不信你自己去问。”
宋翳眯起眼睛,手一松,狐疑道:“我去问?那禁足的可能就变成我了,我才不去,你当我傻呢。”
“你还不信我?”小姑娘瞪大眼睛,没想到自家哥哥的心眼子该多的时候少的可怜,该少的时候却多的叫人迷茫。
见妹妹怀疑自己,宋翳赶紧表忠心,坚定道:“我信啊,可我要是真去问了,那被舅舅禁足的肯定就成我了。”
“哥哥你这心眼儿,还真是该多的时候少,该少的时候多啊。”小姑娘拍了拍他的肩,无奈摇头。
宋翳扯了扯嘴角,正色道:“那怎么了,我说的是实话啊,舅舅对我可不像对你一样上心,真是外甥不吃香。”
“外甥还不吃香了?你去,去屋里问舅舅去。”说着,小姑娘就把他往屋里推,宋翳哪敢进去啊,每次面对舅舅都像是小鸡见老鹰一样,腿都吓软了,这会子舅舅都中毒了,想来是心烦的,自个儿这时候进去不是撞枪口吗?
赶紧朝小姑娘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妹妹你放我一回!”
小姑娘哪肯轻易放过他,拽着他的耳朵,笑道:“哥哥你自个儿说的外甥不吃香,咱去舅舅那里求证一下不就好了?”
“别别别,好妹妹,咱不去啊。”宋翳死命往心里压着疼痛,咬牙小声道。
小姑娘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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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开手,道:“不去也行,哥哥你得把给舅舅下毒的人找出来,我平日都不知道舅舅身边跟着谁,这事儿要是叫我去查,指不定要找多长时间呢。”
“行行行。”宋翳捂着耳朵,赶忙答应她,又道:“找到了怎么处置?”
小姑娘摆了摆手,道:“由你随意处置不就好了,我怎么知道有什么刑罚能用?反正…我要他比舅舅难受上百倍千倍。”
宋家人骨子里流的血都是相似的,做事对人自然也不会相差太多,尽管小姑娘自小被保护的好,可她总是自个儿静悄悄的待着,尽管不是耳濡目染,却也难免生些个阴暗想法。
宋翳赞赏的目光盯着她那张小脸,笑道:“行,不愧是我妹妹,等我找到他,我定会千万倍奉还。”
小姑娘才不想听他说什么大话,摆手道:“行了行了,哥哥你能找到再说,你照顾舅舅吧,我走了。”
“你去哪儿?”
“水袖居,舅舅叫我禁足,我才不好好待在府里呢,别跟舅舅说啊。”
宋翳轻笑一声,“行吧,遇到什么事儿就差人过来告诉我一声,我给你撑腰。”
“知道了。”小姑娘不同他继续说了,一路小跑出去。
*
江府里,江别鹤在祠堂跪了一夜,尽管没人看着他都跪的笔直,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他是傻还是不傻了,小燕则是半宿就困得不行,江别鹤看她可怜,将外袍褪去扔给她,叫她盖着睡会儿。
直至天光大亮,江老爷子江北海叫人把祠堂门打开,就看到江别鹤顶着两个黑眼圈,还跪在地上,门边还躺着一个小丫头,身上盖着的正是江别鹤的外袍。
江老爷子摆摆手,叫人把他扶起来,刚站好,便一个腿软又跪在地上了,骨头重重的砸在那石板上,疼的他瞪大眼睛。
“哼,没叫人看着你,连偷奸耍滑坐会儿都不知道?”江老爷子甩甩手,叫人把垫子都拿来放到他腿下,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那张与自己妹妹相似的脸,叹气道:“你说说缨儿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
江别鹤眨眨眼,哑着嗓子唤了一声,“舅舅……”
“这嗓子都成什么样了,不知道喝口水?”江北海摆了摆手,身旁丫鬟立刻端来一壶茶,倒出来一盏递给江别鹤。
江北海用余光瞥了一眼地上睡得正熟的小燕,她小脸红扑扑的,不像江别鹤一样冻得脸都发白。
“这是哪儿来的小丫头?你还挺会发善心。”
一杯热茶下肚,身子总算是暖和了些,江别鹤微微抿唇,道:“这是舅舅您府上的丫鬟,昨儿个我听见桌子底下有动静,就叫人出来了。”
江北海轻嗯一声,浑浊发黄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看着他,像是在确定他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试图在他眼神里觉察出一丝的心虚,拖着长长的语调,像是嘲讽道:“知道发善心了,还给她个外袍盖在身上。”
“我只是,见她可怜。”江别鹤不敢抬头看他,只能低着脑袋,死死的攥着衣角。
江北海冷哼出声,“你见她可怜,你怎么不见我这个老头子可怜呢?”
“舅舅说笑了,舅舅您……”
话音未落,江北海就打断道:“哪儿可怜对吧?”
江别鹤不敢说话,心里慌得不行。
“你娘是我亲妹妹,她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一个见钱眼开的玩意儿?”江北海骂道。
“舅舅……”
江别鹤想解释什么,开口却除了这两个之外,便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63.第 63 章
金三儿和方知去上海用了整整两日的时间,在头等车厢事儿少,还因着金三儿扮着男儿身,没有不长眼的男人敢过来找茬儿,这一路上竟也算得上是顺利,金三儿她们出了车站就马不停蹄的往信上的的地址找去,却没想到被告知早已搬到别处去了,好不容易找到了新搬去的地方,却没人能认出她来,直说自家老板约的是位姑娘,不是两个男人。
下人迟迟不肯去报,金三儿没了法子,只能先和方知去找处地方休息。
可惜她身上的钱没剩下多少了,方知则是出于对她安全的考虑,带她去法租界休息,法租界有咖啡馆,金三儿原先见过,却喝不惯那东西,方知却是能喝的惯的,叫人端上来了两杯咖啡,慢慢的品着。
金三儿看着桌上的花,闷闷不乐道:“他现在…我现在是男人,怎么叫他见我。”
“就因为这个?”方知微微抿唇,似是不解。
“也不全是,我不喜外边人的穿着,如今觉得把自己当个男人一样也没事不好的,可是他若是不喜欢…那我这一趟不就是白跑了吗?”越往后说,金三儿的声音越小,对自己毫无自信。
方知眉头微挑,轻笑出声,道:“那可不叫白跑一趟,反正我跟着你,去哪儿都行。”
“总是说些叫人听着怪怪的话,不正经。”
方知故意将花往她面前推了推,轻声道:“偏要正经我又不是不会,可这都离得你这么远了,还要多正经?离得多远才好?”
“这还叫远?”金三儿抽了抽嘴角,两人之间虽然隔着桌子,可这拢共离得还没两米远呢,这也能叫远吗。
方知眼神暗了暗,用勺子轻敲着杯沿,正色道:“对我来说,只要不是在你身边,那都叫远。”
“正经点儿!”金三儿瞪了他一眼,猛的一抬头,却对上了另一张桌子上男人投来的视线,正是她逃婚来找的玉哥哥,见她愣神,方知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男人一身黑色西装,戴着金丝单边眼镜,胸前口袋里还挂着一支钢笔,梳着背头,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单看脸确实算得上是俊秀,他薄唇轻抿,身上还散发着逼人的贵气,只是他的对面却坐着一个妖艳女人,尴尬的笑容挂在嘴角。
金三儿呆愣住忘了开口,那男人却皱紧眉头,走过来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这语气像是埋怨,像是关切,可看着他皱紧的眉头以及那女人投过来的怀疑的目光,金三儿却迟迟不肯开口。
还是方知率先打破僵局,站起身朝他伸出手,道:“您好,我听阿金说过你。”
那男人虽不解,却还是握住,礼貌的回了句,“嗯,您好。”
“不知那位是……”方知看了眼他身后坐着的女人,眸中满是探究。
男人迟钝片刻,看着金三儿几乎心碎的眼神,却还是硬扯着笑小声道:“那是…我太太。”
“原来是您太太啊,阿金没和我提过呢。”许是他对金三儿的称呼太过亲密,惹得男人眉头不免皱的更紧,方知似是不解气,牵起金三儿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才道:“阿金是我未婚妻,我们来上海看望一个朋友。”
男人呼吸一滞,硬压着心底翻腾的酸楚,不去看她的眼睛,背过手去,死死的攥着拳头,不自然道:“嗯,没想到我们阿金也有未婚夫了。”
“嗯,现在她是我的阿金了。”方知将人揽在怀里,看起来十分甜蜜。
男人微微一愣,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道:“恭喜啊,金小姐。”
金三儿看着他的脸,迟迟开不了口,眼前的视线逐渐被水雾吞没,方知将人脑袋护在怀里,感受到怀里人儿的颤抖,笑道:“你也是啊,都有太太了,真是恭喜恭喜。”
“嗯,同喜。”男人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朝后摆了摆手,道:“我们有事先走了,有空来家里坐坐。”
金三儿咬着牙,小声抽噎着,方知将人紧紧抱着,装作若无其事道:“成,有空我和阿金绝对去看看。”
“嗯。”男人不再多说什么,叫那女人挽着自己的胳膊离开了。
怀里人抖得像是只受惊的猫儿,方知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摸着她的脑袋小声哄着,“阿金…不哭不哭。”
“他,他怎么可以……”金三儿哭的抽抽搭搭的,将他的衣衫都打湿了。
方知赶紧哄着,“好了,不哭不哭,有我呢。”
金三儿哭的眼眶泛红,鼻尖也红了,抬头看着他,带着厚重的鼻音,委屈道:“我要回北平,我再也不要来上海了。”
“好好好,都听你的,不哭了。”方知用随身携带的帕子轻轻擦拭她的脸,眼里满是心疼。
金三儿本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哭起来却叫人怎么哄都不带停的,方知无奈,总不能在外面哭个不停吧,赶紧把人像小孩儿似的抱起来,让她环上自己的腰,揽住自己的脖子,抱着人就往黄埔路15号那边跑,在礼查饭店办理了入住,尽管有许多人看着他怀里抱着个男人,他也没解释什么,直到进了房间,方知想将人放在床上,金三儿却还抱着他不肯撒手,将脸埋在他脖颈处,小声抽噎。
“好了,下来了。”方知虽这样说着,却也没撒开托举着她的手。
金三儿弱弱出声,“不要,腿麻了。”
现在这矫情模样,才叫方知心里觉得她是个需要人依赖的,无奈笑出声来,道:“好好好,这间屋子我就租了一天一夜,我们明天就回北平。”
“你再笑我我就咬你!”金三儿拽开他的衣领,张口就是威胁。
没成想方知却不以为意,还坏笑着将她往上颠了颠,以便她能咬个痛快,“你咬吧,能让你心里舒坦就行。”
“你是不是人啊!”金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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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红了脸,仰头看他却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方知轻轻拍了下她的屁股,微微拧眉道:“不是人早给你吃了。”
“你还吓唬我!”金三儿瞪了他一眼。
方知赶紧否认,“没有没有,我哪里敢吓唬你啊。”又叹了口气,摇头道:“只是你再不下来,我腰得废了。”
“啊?我有那么重吗?”
金三儿眨了眨大眼睛,“你先走到床边,我可不想一屁股摔在地上。”
“行,听你的,小混蛋。”方知调侃一句,便乖乖的站在床边。
金三儿刚想下去,腿上却使不上劲儿,“不行不行,我还是腿麻…”
“赖上我了?”
“才没有,你给我谨言慎行。”金三儿指着他的鼻子说道。
方知极其配合的点了点头,“行行行,你不用动了,还是我来吧,我的老腰今儿可真是吃了苦头了。”
说罢,他用手撑着床边,缓缓俯身,谁知脚下踩到了什么,腿一软,直接将人压在身下。
感受到男人结实的胸膛,这么近距离的看他,才发现他鼻尖有两颗痣,眉眼间也有一颗,脸上也有,但总是叫人忽略掉,居然长得这么好看,金三儿的心脏扑通直跳,瞪大眼睛,磕磕绊绊道:“你要谋害我啊你!”
“我要谋害你还用等到现在?”方知无奈,默默的将她的腿从腰间掰开放下来,这才得以起身活动活动胳膊。
金三儿还是嘴硬道:“你要吓死人了真的是。”
方知轻笑一声,趁她还未起身,步步逼近,一张俊脸放大在她眼前,语调温柔,“可我怎么觉得你刚才…看我看愣了。”
“没!没有!没有!”金三儿连声音都紧张的不行,手指不自觉的触碰着他的鼻尖,男人微微眯眼,慢慢靠近,带着侵略性的眼神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她,唇角微勾,“还说没看愣吗?阿金。”
“嗯……”被男人的气息包围着,金三儿有些失神。
方知轻抚上她的脸,逐步引诱,“你是在看我吗?”
“是。”
金三儿答得干脆,如此细看,这方知真的长得好看,不是那种俊秀的好看,是那种有男人味的好看。
方知看着她的眸子里映照着自己的模样,鬼使神差道:“那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嗯。”
金三儿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答应了,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不爱方知,只知道,她看着这张脸,以及今日在玉哥哥面前落得那种尴尬境地,她是真的没办法不答应。
得到这突如其来的答案,方知怔愣一瞬,似是没想到她竟然答应的这么干脆,此刻恨不得将所有的理智后果全都抛于脑后。
“阿金。”
他轻声唤了一句,看着身下自己喜欢的人儿,方知再也不想顾及什么,就那样吻了上去……
64.第 64 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白家人始终不肯松口叫自家闺女嫁给江与君。
即便是宋翳亲自带人去白府上提亲,却也被白老爷给赶了出来,气的他甩开江与君,朝天上开了一枪,冲着白家大门道:“不好好谈就别怪我叫人打进去抄你家!”
“咳咳,别这样,会吓到小意的。”江与君经过这两日的调养,身子骨已经好了不少,就是咳嗽个不停,幸得宋翳知道他的身体情况,特意叫人开车来的。
宋翳大喘了几口气,“那怎么办?我问你我是谁,我是宋翳啊我,宋家的大少爷,除了我舅舅谁还敢这么对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消消气。”江与君像哄孩子似的哄他,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也摸清了宋翳的性子。
宋翳摆了摆手,“不行,我还是生气。”
又叉腰朝着里面喊道:“老白头,你出来我保证不打你!你把门儿给我开开!”
江与君急了,赶紧捂住他的嘴,“别这样喊。”
毕竟那是自己未来的岳丈大人,江与君可不敢得罪他。
“嗯?”
宋翳扒开他的手,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脸都憋的通红,“你有这力气怎么不踹门儿去?”
“我去踹门?”江与君指了指自己,“我吗?”
宋翳朝他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不是你是谁啊,他娘的你是真能捂啊,差点儿给我整天上去。”
“我没使劲儿,我还是个旦角。”江与君小声解释。
“啥玩意儿?”宋翳扯了扯嘴角,开始怀疑自己,硬是一拳砸在车门上,疼的眼珠子瞪大,一时失语,只能发出极轻的声音。
江与君赶紧上前瞧瞧车门,关切道:“你没事儿吧?你好好的怎么想不开了还?”
见他第一时间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车门,宋翳那是有苦难言,瞪了他一眼,抓着手,侧过头去不理他。
江与君不理解他为什么扭头,“你说话啊,你没事吧?”
宋翳抽了抽嘴角,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摆了摆手。
可这动作江与君哪明白啊,追着他问了半天,“你没事吧?”
将人问到几乎快生无可恋,直到宋翳手上的痛感慢慢变弱,他才冷哼出声,“呵呵。”
“喝什么?”江与君关切道。
宋翳抬手指着他,好半天,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道:“唉,人家老爹看不上你是有道理的。”
说罢,便又开始拍门。
江与君挠了挠头,“什么跟什么?”
*
水袖居内,乔孰月正带小姑娘练嗓子呢,连他这个对戏严格到叫人大冬天的在外面一练就是一天的人都忍不住称赞,不得不说小姑娘这天分确实太好。
好不容易停下歇会儿,乔孰月将茶盏递到她嘴边,小姑娘却只是摇了摇头,道:“师父,这苏三我学着还是觉得唱不好。”
“还不好?我当年学的时候咂摸了俩月呢,才咂摸出点儿苏三的意思。”乔孰月眉头微挑,又道:“我看啊,你是不信我说的你天分高。”
小姑娘轻哼一声,“这叫人怎么信啊,我听过你的戏,已然觉得是顶好顶好的了,可我才学了多久,你就说我天分极高,这可叫人怎么信嘛。”
“我的话你不信?”
“信啊,不过我只信一部分。”小姑娘轻轻一笑,乔孰月蹙眉,将人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脑袋上,小声问道:“为什么就只信一部分呢?”
小姑娘晃了晃手里的小金铃铛,“情人眼里出西施,这道理就不用我解释了吧?”
“自然不用,不过我可不是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而是你本来就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人。”乔孰月摸了摸她细嫩的小手,呢喃着,“真想就这么一直和你在一块儿。”
小姑娘拍了下他的手,害羞道:“哎呀,你总是说些什么叫人脸红的话,我往后还来不来找你了?”
“自然要来啊,不然我可就要病了。”
“你病了?什么病?”小姑娘关切道。
乔孰月摇了摇头,脱口而出,“相思病。”
“你怎么这样不正经!”小姑娘是又羞又恼,气的捏着他的指尖轻轻拧着圈。
虽不疼,乔孰月却还是做出一副要哭的模样,小声求饶道:“哎呀,只只儿,饶了我吧。”
“没用,净说些不正经的,再说了,我没使劲儿,根本就不疼。”小姑娘嗔怒道。
“好好好,让你给看穿了。”
小姑娘傲娇的昂了昂头,“那是,就你还能瞒住我?”
乔孰月将人抱的更紧,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瞒不住瞒不住,我们家只只儿最聪明了。”
“知道就好。”
与人相识相知,直至让对方了解自己的真实性格,都是会增加感情的,幸运的是,小姑娘的真实性子不似表面那样柔弱,乔孰月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自己不用担心她受人欺负了。
江别鹤也因那晚祠堂相遇,对舅舅府上的丫鬟小燕,格外在意,早上一起来就差人去瞧瞧小燕有没有饭吃。
他没在大户人家做过工,却也说的上是了解女人间的勾心斗角的,毕竟自家就是这样的,奶奶素来不喜自己的亲娘,偏要叫爹纳了个偏房,还是丫鬟上位的,生产那日,小孩那头卡住惹得一尸两命,最后落得个卷着块儿草席草草葬了,真不知叫人该如何去说。
“表少爷,老爷叫您去前厅。”舅舅差丫鬟过来叫他,自是没有不去的道理,握了握手中的筷子,“行,我这就去。”
听到回答,那丫鬟没急着去禀告,却坐在他身旁,故意扯着尖细的嗓音道:“那用不用我伺候着您穿上外衣?”
说着,那手还自然而然的搭在他肩上。
江别鹤往后一躲,猛的咳嗽起来,饭菜本就在嘴里嚼着还未咽下去,此时正因她的动作而着急。
而眼见着自己咳嗽却还朝自己伸过来的手,江别鹤只觉恶心,一把推开她,没注意手上的力道,就直接把人推到了地上。
那丫鬟磕到了脑袋,也不敢再朝他动手动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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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地上捂着后脑勺,痛的眯起眼睛,江别鹤缓缓站起身,踩在她手上,故意捻着,声音如刺骨般寒冷,“你再碰我,我就把你的手剁了。”
“不敢了不敢了,表少爷您放过我!我是在老爷跟前儿伺候的,你要是伤了我,老爷不会不知道的。”
听她这么说,江别鹤脚上力道更甚,嗤笑道:“你说你自个儿摔的不就好了,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那丫鬟瞪大眼睛,声音凄厉,“表少爷,表少爷您放过我吧!”
“叫什么叫,非要我割了你的舌头才肯闭嘴?”江别鹤微微蹙眉,有些不悦。
丫鬟自觉的捂住嘴,生怕自己再说些什么惹他生气。
“呵,这不就好了吗?碰你真是脏了我的鞋。”江别鹤松开脚,去一旁披上外衣,走到她身边时,冷声道:“脏东西,在我后边儿跟上。”
丫鬟点了点头,赶紧起身跟在他后边,连手上的疼都顾不上,这人不似她想的那样简单,反之,还极其危险。
到了前厅,江老爷子正眯着眼睛打量着手里的一块儿玉石,见人来了也不正眼瞧着,随意摆了摆手,“你自个儿随便坐。”
“是,舅舅。”江别鹤惹了老爷子不开心,如今不入他眼也是预想到了的,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屁股刚沾在椅子边儿上,江老爷子就猛的惊呼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这东西…好玩意儿!”
又朝着他招手道:“我上了年纪眼神儿不好了,你过来瞧瞧。”
江别鹤点了点头,听话的走过去,脸刚凑近就被江老爷子甩了一巴掌,耳边嗡嗡的。
江老爷子指着他的脑袋,吼道:“那丫头手上是你弄得吧,不争气就算了,我前两天刚夸过你发善心,怎么今儿个就原形毕露了?”
“不是……”
江老爷子才不听他说什么,打断道:“不是什么,你要说她是自个儿摔的?你这狗脾气你娘不明白就算了,我还能不明白?”
江别鹤攥紧拳头,片刻后跪在地上,咬牙道:“我错了!”
“哟,你还能错,你错哪儿了?”江老爷子轻嗤一声,摆了摆手,“站起来,跪什么跪,你个软骨头。”
江别鹤硬扯起一个僵硬的笑,“是,舅舅。”
“现在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反驳了?破罐子破摔了?”江老爷子半眯着眼,一脸嘲讽。
江别鹤微微抬眸,拱手道:“舅舅说的都对,鹤儿都听舅舅的。”
江老爷子猛的睁眼,死死的盯着他,“我要你都听我的了?”
“那…舅舅想怎么样?”
江别鹤面上挂着笑,手掌却早已因太过用力攥拳而握出了血……
*
宋文被程大夫连着扎了两天,不止是中毒好了不少,甚至就连背上的伤也好了许多,整个人神清气爽的仿佛回到了二十岁。
这几日里整日就是拽着程大夫,叨叨个不停,“程大夫,你再给我配点药喝。”
后者则是无奈一笑,“你要当饭吃啊?”
65.第 65 章
“不当饭吃啊,这不是感觉像是回到了年轻前儿嘛。”
宋文活动着胳膊和腿,脑袋一点一点,像是对身体上这种极致的韧性与活力的认同。
程大夫不同他啰嗦,悄悄拿出一根极粗的银针,其比筷子还要粗,笑着说,“您试试这个?”
宋文转过头来一瞧,瞪大眼睛,往后一蹦,惊诧道:“这什么玩意儿这是,你确定这玩意儿不会给人扎漏气儿了?”
“许是不会,您还不信我了?”程大夫摇头啧啧两声,又放了回去。
宋文皱起眉头,“这不是信不信你的事儿,这东西要是扎我身上,估摸着都喝水都得漏。”
“那您挨了我那么多针了,现在不是也跟没事人儿一样吗?”
“那能一样吗?”
宋文摸了摸脑袋,趁他转身,偷偷瞪了他一眼。
程大夫收拾着药箱子,一眼没瞧他,自顾自的说道:“那怎么不一样了?您不也是挨扎吗?”
“那好歹扎不漏啊,你要是这一针扎我身上,那我整个人估计都要漏气了。”
程大夫摇了摇头,“得了吧,您是人,那要是漏了…那漏的可就是血了。”
“你知道还想拿那么粗的扎我?”宋文眼睛一眯,这会子好不容易能说的玩笑话也不说了,整个人身上的戾气由周遭蔓延。
“二爷您是谁啊,刀枪不入,北平权贵啊,我是真没骗您,信不信由您,我今儿个看诊完了,我得回去了。”
说罢,程大夫挎着药箱就要往外走,宋文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肩,冷声道:“哼,你倒是个怕死的,见我脾气一变就想溜。”
程大夫丝毫不惧,轻轻一笑,拖着长长的尾音道:“那是,我可不是什么权贵有钱人家,我就是一个开医馆的大夫,与二爷您不过是早些年认识罢了,我比不过拼不起,下面还有一个哑巴闺女,那自然得惜命了。”
“说的也是,你滚吧,宋翳那小兔崽子怎么偏就叫你来了,我会叫人把钱送到你家里的。”宋文松开手,转身坐下。
“谢二爷。”程大夫不再同他叙旧了,趁他还没发火前,赶紧快步离开。
宋文翘着二郎腿,拿起桌上的两个核桃在手里转着,一时用力,将核桃捏碎了,半眯着眼,冷声开口,“呵,作孽。”
*
江家,江北海正朝着门外招手,下一秒,小燕就被人拖了进来,手脚处渗出点点血迹,嘴角也被打的青紫,看着这一幕,江别鹤脑子嗡的一声,双眼瞬间充血变得发红,江北海笑着开口,“鹤儿,我把她调去给你做个洗脚丫头怎么样?”
江别鹤咬了咬牙,垂眸道:“不劳烦舅舅,我自个儿能顾好自个儿。”
“那哪儿行啊,你是江家表少爷啊,哪儿能一个伺候着的丫鬟都没有。”江北海故意将“表”字念得极重,眸中是将要溢出的癫狂。
江别鹤又往地上磕了一个响亮头,咬牙小声道:“鹤儿不敢,鹤儿全听舅舅的。”
江北海闻言,朝他背上狠狠地踢了一脚,骂道:“全听我的?你个没主见的东西!软骨头!”
江别鹤闷哼一声,身子却没往下弯一点,尽管舅舅的力道再大,他也都是咬牙撑着,尽数当做小小擦伤。
“哟,说你软骨头,这会子就有骨气了?”江北海冷哼一声,看着伤痕累累的小燕,道:“这丫头来府里久了,也算是个知根知底的,你如果不要她给你做洗脚丫头,那我就把她许配给你做老婆怎么样?”
江别鹤身子猛的一僵,片刻后,缓缓抬头,拱手道:“鹤儿全听舅舅的。”
“软骨头的,那就这样,把这丫头给你了,明儿个就成婚。”
说罢,江北海拂袖离去。
下人们也都跟着离开,一时间,前厅内只剩下江别鹤与轻声喘息的小燕。
见人都走远了,江别鹤才敢过去将人小心扶起,温声问道:“这伤是怎么回事?”
“夹板,夹的。”
小燕声音极轻,似是将要抓不住的清风般拨弄着人的心弦,却抓不住的那一缕弱弱的,将要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气息。
江别鹤将人抱的紧了些,小声道:“好了,我知道了,舅舅说要把你给我做老婆,今儿也是因为我连累了你,对不住,往后我护着你。”
“表少爷您护好自己就好了,我命贱,不值当的。”小燕浅浅一笑,眼睛弯弯,嘴角那出被打的痕迹在这张小脸上格外显眼,叫人看着心疼的不行。
江别鹤自然不许她这么说,赶紧用手抵在她的嘴唇上,轻声道:“我不管以前你是怎么着,但往后你是我的人了,没有什么值不值当的,你可不能说些丧气话。”
小燕微微抿唇,张了张嘴,才道:“好,表少爷。”
看着男人这张算得上的不错的脸,伸手抚上,笑的温柔,又道:“你长得真好看,我愿意做你的人。”
“那你就多看看。”江别鹤轻轻一笑,蹭了蹭她的粗糙的掌心,尽管有些划脸,可看着她笑起来脸上那浅浅的梨涡,便也顾不得了。
白家门口,宋翳就是不信邪了,自个儿可是北平宋家二爷的亲外甥,宋家的少爷,怎么偏在这白家门口吃亏了,看着因拍门而红透的掌心,又看了看一旁正吃着红枣的江与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拎起他的衣领,骂道:“我在死命敲门,你在这儿吃红枣!江与君你他娘的是不是我兄弟啊你!”
被拽着衣领的江与君往外吐了两口,生怕叫枣核呛到,赶忙道:“哎哎哎!我伤着呢!补血!补血!”
“补血你大爷,我问你我在这儿是来干什么的?给你提亲!你还在这儿吃上了!你着不着急你!”宋翳冷哼一声,不情愿的收回手。
江与君自嘲一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白老爷不开门,我们能怎么着?”
“他再不开门我就带人来抄他家,再不济就学回土匪做派得了,绑了成亲,事儿咋这么多呢!”宋翳眉头紧皱,显然没了耐心。
江与君赶紧摇头,“那可不行,小意是最喜知规矩的,我可不能失了礼数。”
宋翳抬眸瞥了一眼白府的牌匾,冷哼道:“哼,还知规矩?客人来了不知道迎进去倒杯茶喝,还硬给人塞闭门羹!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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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明了瞧不上你嘛,不想把女儿嫁你!”
“嗯……”
江与君尴尬一笑,看着府门,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攥拳拍了两下,大声道:“白老爷,我知道您嫌我是个唱戏的,可我是真心喜欢小意的,我与她两情相悦,今日上门提亲,真心求娶!您就发发慈悲心,成全我们两个吧!”
话说完,府内却没一点儿声响传出来,江与君不死心道:“我与小意两情相悦!今日上门真心求娶!白老爷您发发慈悲!求您成全我们!”
说罢,他本以为这次也无回应,谁承想门居然开了,白老爷站在门后,冷哼道:“行啊,你在外面跪一天,我就考虑考虑。可你这身子骨…怕是连一个时辰都够呛吧?”
江与君听着好不容易有了希望,二话不说便跪在地上,白老爷俯视着他,淡淡一笑,“何必惺惺作态当个痴情人呢。”
宋翳看着他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却被白老爷冷嘲热讽,一时气的掏枪指着白老爷的脑袋,道:“本少爷是宋家人,你就不怕我一枪打碎你的脑袋吗?”
白老爷丝毫不慌,伸手捋了捋胡子,冷哼一声,笑道:“呵,我怕?你觉得我们家天意会嫁给她杀父仇人的朋友吗?”
“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即便不是我杀了你,我照样能找别人杀了你,白老头儿,我来你家门口是给我兄弟面子,不是给你脸面,但是我陪我兄弟上门提亲算是给你脸了,那我给你脸你不要就是你的事儿了。”宋翳道。
“哼!”
白老爷目光犀利,看向他时像是要将人咬碎吞腹一般,“宋少爷我惹不起您,可我也不是什么性子好的人,您要是来横的耍混的,我自有办法对付你,尽管要不了您半条命也能咬着您的脖子不松口,您要是不信,大可尽管放马来试试,我白熊说话算话。”
“你!”宋翳哑了声,面上不太好看。
白老爷白了他一眼,根本不将他这个宋家少爷放在眼里,可是他舅舅宋文那个疯狗一样的性子叫人不想搭理却又不得不尊,没好气儿道:“宋少爷,您要是想和他一块儿在我白家门口待着,就老实点儿,我白熊不惹事儿也不怕事,可您要是欺负到我面前来了,就别怪我了。”
“你就不怕我回去告诉我舅舅,让他带人抄了你家吗?”宋翳皱着眉头,像是气急了。
白老爷瞪了他一眼,“您大可以回去叫人,我也不是吃素的!”
“你这个死老头儿……”
宋翳话未说完,便被江与君打断道:“别说了,白老爷以礼相待,并无不妥,江与君便在此跪一天,望白老爷说话算话,慎重考虑!”
“江与君你脑子进水了吧你!”宋翳骂道。
白老爷才不听宋翳说什么,都把他当成不存在的人了,对着江与君道:“你只要在这儿跪上一天,我会考虑考虑的。”
“是,我一定跪上一天。”
江与君微微抬眸,正对上他的视线,两者在彼此眼里看到的是同一种坚定。
白老爷不屑轻笑一声,转身朝府里走去,留管家站在门口一脸傲气的看着他们两个。
66.第 66 章
宋翳和自家妹妹一样,自小便没吃过什么苦头,也没叫人用这么不屑的眼神看过,看着不争气的江与君直直的跪在地上,宋翳气不过,攥紧拳头就朝那管家脸上抡过去,恰巧这一拳砸在了他的鼻梁上,尽管他捂着鼻子,也是直往外库库流血。
那管家哪见过这么耍横直接上手打人的主儿啊,不站着看了,也不仰着脖子瞧不起人了,赶紧跑到屋里给他家老爷报信儿去了。
江与君叹了口气,“你太冲动了。”
“不冲动就不是我了。”宋翳晃了晃手腕,又道:“那管家都翘着尾巴鼻孔朝天了,你能忍着受这气,我不能。”
江与君抿了抿唇,淡淡道:“我知道,手疼吗?”
“嗯?你不怪我打了他?”宋翳在他面前蹲下身子。
“不怪,该打。”
江与君简单四个字却让宋翳给他竖了个大拇指,附和道:“说的对,是该打,死东西敢这么看我,真是狗仗人势。”
“手不疼?”
没想到他又问了一遍,宋翳僵硬的将打人的那只手藏到身后,摇摇头,“不疼,这又不算什么。”
江与君轻笑一声,并未拆穿他,“最好是不疼,我瞧着你一拳砸到他鼻子上了,怎么说也是块儿硬骨头,硌手是肯定的。”
想起拳头砸在他脸上时那一瞬的痛到麻木,宋翳扯了扯嘴角,道:“那是别人,我是谁啊,我是宋家少爷,我两个舅舅一个是宋司令,一个是宋二爷,我天不怕地不怕的,谁敢惹我。”
“说的也对,我的担心多余了。”江与君耸了耸肩。
宋翳眉头微挑,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得了吧你,有这心思多关心关心你以后老婆吧。”
*
自小姑娘跟着乔孰月好好学了几天戏,那水袖居里就没有说她天分不高的人儿,乔孰月是个唱旦角的,对小姑娘是想把什么都教给她,猴子一听,拿着根棍子就要教她学武生,芷裳瞪了他一眼,把人挤到一边儿去,笑着要教小姑娘身段和走姿,乔孰月看着小姑娘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无奈扶额,道:“旦角学的我都教了些,我想叫你们教的是在台上如何不怯场,你们怎么就还想着教她去学什么武生身段?”
“嘿!班主儿您也没说明白啊。”猴子道。
乔孰月摇了摇头,“我那是没说?我上一句话刚说一半儿你们就给人围起来了,听我说了吗?”
此话一出,猴子和众人心虚默默低头,芷裳把小姑娘拽出来,笑道:“还不是长得好看嘛,瞧着欢喜自然就想贴上去了。”
乔孰月抬眸撇了她一眼,芷裳赶忙改口朝着众人道:“那也是你们能贴的?这是咱班主儿的。”
“咦,恁这脸变哩也忒快嘞!”猴子轻哼道。
芷裳瞪了他一眼,“那怎么了?我是站在班主儿这边的,不像你。”
“别说了。”乔孰月朝小姑娘伸手,“只只儿,过来。”
小姑娘轻哼一声,顺着他的意思坐在他身边,乔孰月揽着她的腰,轻声道:“你天分高,可怯场也不是什么小事儿,要是一直过不了这一关,上台唱戏那是万万不可的。”
小姑娘眉头微微皱起,小声道:“我也想不怯场,可我站在台上就头晕。”
“那怎么着才好?”芷裳皱眉道。
猴子看着芷裳,轻嗤一声,道:“要不,咱上外边儿练练胆量?”
“怎么练?你又有什么馊主意了你。”芷裳毫不留情的开口损他。
猴子可不乐意了,叉腰道:“咦!恁这嘴咋就不会说话嘞。”
芷裳也不惯着他,冷哼一声,“谁叫你不出什么好主意,净想些歪的。”
“咦!恁瞎说啥,班主儿,她诽谤俺!”
这两个活宝吵的乔孰月脑袋疼,真是恨不得把耳朵揪下来扔到十里外去,此刻听到猴子又叫自个儿评理,干脆装作没听见的模样,揉了揉耳朵,“什么?”
“咦!班主儿恁咋这样嘞!”猴子知道他这是在装没听见,一下子委屈得不行,就连眉毛都耷拉下来了。
小姑娘叹了口气,道:“台上不是台下,我唱的不好就算是上了台也改不了的。”
“谁说你唱的不好?”乔孰月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小声安慰,“我都说你天分高了,那你就是最好的,又不是什么不入流的,你跟我学过,自然只会更好,不会更差。”
“是吗?”小姑娘抿唇,故作严肃,显然不信。
乔孰月赶紧伸手发誓,“我说的是真的,你不信我?”
“信,我信你。”小姑娘忍不住笑出了声。
见她笑了,乔孰月也跟着笑了出来,反应过来后将人一把拽进怀里,“你逗我?”
芷裳见状赶紧叫人都散开,给自家班主儿和小姑娘留个私人空间,猴子皱着眉头,愣是不动一下,芷裳招了招手,几个男人赶紧上去给人抬走。
猴子看着离地面越来越远,被人抬成四仰八叉的,有些迷茫,“咦,恁这是要给俺埋了去啊?”
芷裳白了他一眼,淡淡道:“给你卖了去也得有人买啊,就你这样的送人都不要。”
“啥?恁还要给俺卖嘞?班主儿……”
话未说完,便被芷裳往嘴里塞了一块破布,哼哼唧唧的说不了话。
待人都走了后,乔孰月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轻刮了下她的鼻尖,无奈道:“你啊,到底是个叫人没法子的。”
小姑娘微微挑眉,“不然呢,你不就是对我没法子吗?”
乔孰月像只大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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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一样在她颈窝乱蹭,笑道:“我要是对你有法子,那也舍不得对付你。”
“哎呀,好痒,别蹭了。”小姑娘笑着推他,双手抵在他的胸膛。
乔孰月这才停住,佯装无奈叹气,捏捏她的脸颊,道:“你真是怕痒极了,叫我每次都是这样无奈停手。”
“不然呢?你想怎样?”小姑娘笑道。
乔孰月目光柔和,透着股浅浅的暖意,“你猜呢?小狸猫。”
小姑娘手一顿,“怎么突然这样叫我?”
“只只儿。”乔孰月垂眸盯着她娇艳欲滴的唇瓣,指腹贴在她唇上轻轻摩挲。
小姑娘不解,“你今儿个怎么……”
话未说完,便被他堵住嘴巴,他吻得温柔,舌尖轻轻勾缠,一手与她十指紧扣,一手环住她的腰,惹得小姑娘不由得轻哼。
过了好一会儿才肯放过她,见人在怀里没了力气,笑着打趣道:“我们只只儿真是娇气。”
“才不是呢。”小姑娘嘟嘴,作势要哭。
乔孰月赶紧哄道:“好了好了,我们只只儿最好了。”
“当谁都跟你似的,逮到人亲个没完了。”小姑娘轻哼一声,用手背擦了擦唇角。
乔孰月微微皱眉,如蜻蜓点水般又低头亲了她一口。
“你干什么?”小姑娘瞪着眼睛,又伸手擦了擦。
“还擦?”乔孰月低头,小姑娘赶紧扭过头去,不满道:“干什么嘛。”
乔孰月神色略受伤,委屈道:“那你擦什么?”
“我还不能擦了?”
“那我还不能亲了?”
“你,歪理。”小姑娘说不过他,刚转过头来便被男人钳住下巴又封上了嘴……
上海黄埔路15号的礼查饭店,是1858年建,上海最早的西式酒店,哥特式的拱窗叫金三儿总感觉阴森森的,一到晚上,拽着方知不肯撒手。
方知裸着上半身,躺在她身边,轻声打趣儿,“怎么,你怕了?”
“这看着太阴森了,我不习惯。”金三儿撇了撇嘴。
方知不去给她解释为什么是这样的建筑,只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很轻,却叫人格外安心,“好好好,我在呢。”
“要是有鬼,你得背着我跑啊。”金三儿道。
方知故作不懂,“嗯?怎么要背着你跑呢?”
金三儿瞪了他一眼,嗔怒道:“还不都怪你!”
方知见她真的生气了,赶紧揽到怀里轻声哄着,“好好好,都怪我,有鬼我肯定不会丢下你的。”
“你要是丢下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金三儿指尖在他胸膛画圈儿,笑道:“知道了吗你?”
“我不会丢下你的,一辈子都不会。”
67.第 67 章
江别鹤与小燕成婚不过是江北海对这个外甥的下马威罢了,连自家妹妹都没叫过来看着亲儿子娶亲,小燕一双绣花鞋穿在脚上,盖着红盖头,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衣裳,腰间都是拿针线草草缝上的,尽显敷衍,她下了轿,要抬脚迈过火盆时被江别鹤一把抱过,而后握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去跪拜天地高堂。
中堂挂着和合二仙画轴,案上供着天地君亲师的排位,左右龙凤花烛,江北海坐在太师椅上,抿了口茶,看着自家这个外甥竟对一个丫鬟这么上心,连火盆都不舍得叫她跨过去,冷哼一声,在人进了屋里都没拿正眼瞧儿,只摆了摆手,示意可以开始拜堂了。
管家这才高唱:“一拜天地日月长!”
江别鹤面上并无喜色,紧抓着小燕的衣袖,刚转身跪下,江北海就出声道:“别跪了,搞这么多没用的东西干什么,光顾面子好看?直接结束吧。”
“那好。”管家也不磨叽,又高声道:“送入洞房!”
这场婚礼草草结束,小燕坐在房里,屁股被硌的有些难受,却因嬷嬷说过的坐着不能动而一动都不动,她身子本就因常年吃不饱而变得单薄,坐在这撒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床上,自是难受的蜷缩起脚趾。
“吱嘎——”一声,门开了,江别鹤走过来轻声道:“你不用一直坐在那里,硌得慌。”
小燕抿了抿唇,弱弱出声:“可是嬷嬷说要坐着一动不动。”
“你倒是听她的话。”见她乖乖坐着,江别鹤直接将她抱起来,放到凳子上,将床上的东西尽数扔在地上。
恍惚间听到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才停下动作,淡淡道:“桌上的东西都能吃,你不用拘着。”
有了他这句话,小燕才算是松了口气,掀起盖头一角,拿起桌子上的红枣糕点就往嘴里塞,还不忘对他道谢,“嗯,谢谢表少爷。”
“不用谢我。”
江别鹤眸色渐深,从怀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烧鸡腿,递到她面前,道:“吃吧,光吃那糕点可不好受。”
看着烧鸡腿,小燕两眼放光,赶紧接过咬了一口,“谢谢表少爷。”
“你是没吃过肉吗?”江别鹤看着她纤细骨感的手腕,眸中竟闪过一丝心疼。
小燕大口吃着鸡腿,笑的开心,“我是下等丫鬟,平日里能有剩菜剩饭吃就不错了,有个骨头能啃啃也是好的,至于肉…哪儿能轮得到我。”
江与君暗暗攥拳,“江家就这么对待下人吗?”
小燕见他不开心,抓着他的手,道:“都是管家的意思,老爷是不管的。”
“往后你不是丫鬟了,你是我的夫人。”江别鹤将她头上的盖头掀下来,将她的发丝别到耳后,语气格外坚定。
*
宋文刚在书房小眯一会儿,就听人来报。
“二爷,司令来了。”
“嗯?”宋文揉了揉太阳穴,下一秒却猛地睁开眼睛,脚下有一瞬间的踩空,动作幅度大的差一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他用手扶了扶眼镜后,抽动着嘴角道:“你说谁来了?”
那下人哪见过二爷什么时候这么吃惊过,也跟着有一瞬的不解,还是回道:“司,司令来了。”
“他来干什么!”宋文往下咽了咽口水,眸色突然变得有些不耐烦。
“小人不知道,司令他,司令叫您去前厅。”
宋文拍了下桌子,朝外大声喊道:“他叫我去我就去?我就不去。”
下人赶紧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直到院外幽幽传来一道声音,“胆子肥了?连我这个做哥哥的话也不放在心上了?”
随后,宋盛丞迈着缓慢的步伐进了屋里,宋文先是轻嗤一声,而后坐姿更加随意,阴阳怪气道:“哟!瞧您说的,我再怎么着不也是你弟弟嘛。”
“你这张嘴估计是拔了舌头都算不上老实的,叫外人听也是敢怒不敢言的。”
宋盛丞找了个椅子坐在他对面,拿着手枪轻敲桌面,又道:“小丫头哪儿去了,怎么没见?”
宋文哼笑两声,将他的手移开,“我就知道你一来就得问,没个新意。”
“不然呢?不问我外甥女儿,难不成问你这个老光棍儿啊?”
这话可把宋文惹毛了,上扬的嘴角顿住,无语道:“你会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也是你哥,他娘的我还管不了你了。”宋盛丞清了清嗓子,看着除去书本外便再无其他东西的桌面皱起了眉头,道:“你连壶茶都舍不得泡啊?抠门儿。”
宋文白了他一眼,“什么叫舍不得泡,你渴了你不会叫下人给你端茶倒水啊,跑这儿来训斥起我来了,怎么就你事儿多。”
说罢,便起身走到门口叫人去泡壶茶端来。
“我是你哥,你居然说我事儿多!”
宋文勾了勾唇,挑眉道:“就算你是我爹也照样说。”
宋盛丞对这个油盐不进的弟弟是没了法子了,赶紧扯开话题,道:“得,养废了养废了,我不跟你扯,一个外甥一个外甥女,俩我都没看见,你给藏哪去了你?”
“他俩都有手有脚的,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呗,我年纪大了,能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宋文伸了个懒腰,又坐回了他的椅子上。
宋盛丞气的眉头紧蹙,骂道:“净他娘的瞎扯蛋,你年纪大了你要睡觉,那你哥我呢,三天三夜没睡觉了,这段时间来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叫你把小丫头送到上海去,你把陈家给老子灭了。”
说的上头,竟直接将人踢下椅子,“你他娘的净给老子找事儿了。”
宋文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好磕到了尾巴骨,闷哼一声,面色一变,手不自觉的向后面摸去,“你说话归说话你动什么手!”
“还不是你这个肆意妄为的,没个管束净给我惹麻烦。”宋盛丞环起手来。
宋文咬咬牙,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疼的冷汗直冒,却还是嘴硬道:“不是,你这也要赖我?”
“要不是你随了你的意灭了陈家,老子至于气成这样?”
宋文摆了摆手,扶着桌子慢慢坐到椅子上,“陈家惹得小丫头不快,我怎么就不能动了?”
此话一出,宋盛丞哑了声,半晌才附和一句,“…说的也是。”
“那不是嘛,你还为了这事儿跟我动手。”宋文撇了撇嘴,十分不满。
“行,算我错怪你。”宋盛丞轻轻点头,又问道:“那小丫头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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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去了?”
“咱管不着,她们俩晚上知道回家吃饭就行。”宋文摆了摆手。
傍晚,小姑娘倒是不回家吃饭了,直接在水袖居和乔孰月他们一块儿吃的,而宋翳呢,把白家管家给打了,白老爷一气之下…气了一下,毕竟是宋家的人,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对管家匆匆关切几句后,便又叫他过去看着了,宋翳则是瞪着他一脸的不满。
管家自从挨了他一拳后,也是不敢再招惹了,昂起的脑袋不自觉地耷拉下去,任由宋翳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进府里给江与君拿垫子出来垫在腿下。
江与君跪的太过平静,惹得宋翳连声叹气,转了不知多少圈儿,最后在他跟前儿蹲下身子,道:“我说,你真要在这儿跪到明儿个?”
“嗯。”江与君轻声道。
宋翳挠了挠头,语重心长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往常这时候我早吃上饭了,这会儿跟着你在这儿挨饿受冻的,你可得记我的情啊。”
“自然记得,你要是撑不住可以回家去,白老爷叫我跪一天,没说叫你一直陪着。”江与君这话说的明白,可宋翳却没离开的心思,干脆又跑到白府里搬了把椅子出来,翘着二郎腿坐着嗑瓜子儿。
“你在这儿跪多久我陪你多久,还是兄弟好吧。”
“你要是不往我这边吐瓜子儿皮就更好了,吐我一脸的口水。”江与君语气淡淡,但是听起来却有些幽怨。
宋翳心虚的往里收了收腿,道:“我又不是成心的。”
不一会儿,他又指着那管家道:“那…什么玩意儿管家,叫你家老爷给我备桌子菜抬出来,我可不想进去搬,费劲儿,整的我手疼。”
“你……”
管家咬了咬牙,却是拿他没办法的,毕竟就连自家老爷都不肯为自个儿出头,只好咬牙赔笑道:“成,您在外等会儿。”
说罢,便扯着一旁的下人道:“叫厨房准备一桌子好菜,叫人抬出来,好好招待宋少爷。”
“是。”那下人领了命赶紧往里跑去。
宋翳撑着脑袋垂眸对上江与君疑惑的目光,有些自豪道:“你看,我就说吧,这北平无论是哪儿的人,都惹不起我,都得把我当祖宗似的供着。”
本以为江与君会顺着泼几盆冷水,没想到他却只是微微一笑,“着实比不过。”
他这反应太平静,宋翳可受不住了,猛地一拍大腿,赶忙道:“不是,老江你跟我唠会儿,在这破地儿我真是没意思。”
“那怎么着?回去?”江与君道。
宋翳赶紧摆手,“甭介,那可不行,我回去了咱俩这还算兄弟吗?”
“算。”
“在我眼里就不算,兄弟!那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留在这儿吃苦让我回去享福啊,那可不行。”
宋翳此番话说的太过激动,江与君却只是轻嗯一声,随口道:“行,你愿意待着就待着。”
这下子可轮到宋翳傻眼了,吃惊道:“不是,老江你居然答应的这么干脆?你就不再劝劝我?”
江与君轻咳两声,故意拖着声音回道:“你说的那么慷慨激昂,纵使我再怎么推脱也是没用的了,干脆便顺了你的意,留在这儿…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