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美人的队友》
1. 反认他乡是故乡|误入恋综
梁挽倾是娱乐圈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新剧开播在即,她在公司的运作下受邀参加一档名为《人间烟火气》的综艺。
她算是插班生,在节目录制前夕才谈好相关事宜。得了准信后片刻也不敢耽搁,坐上车火急火燎赶往录制现场。
人员名单还没到她手里,梁挽倾只知道加上她一共8位嘉宾,将在一处乡下农村里共度一周。录制周期不长,只是要上交手机不能上网,完全与外界隔绝。
梁挽倾坐在副驾,正划着聊天软件向亲朋好友一一讲明原委道个平安,车身一晃,助理在半路上松了油门。
“怎么了,不是还没到吗,熄火了?”
“梁姐,我不能再开了,你得自己走过去,这是节目组的要求。”助理垂着头不敢看她。
“我走过去?我又没来过,不认路,怎么走?”
“前头就一条路,不远,没几步。是节目组说的,我也没办法。”助理自知理亏,不敢争辩,只是一味地把错推到节目组头上。
梁挽倾拗不过她,只能自己下车步行,拖着行李箱走了十来分钟,远远瞧见一处村落。
天蒙蒙亮,依稀可见一条宽阔的大路径直向前没入远方。一座座平房缘路而建,彼此间隔两三米,在晨雾的掩映下看不真切。走近细瞧才发现,路边这排房屋的背后还坐落着数十排以同等方式分布的民房,显然是个不小的村落。
这个建筑布局并不常见,好似一个死去的巨人裸.露在外的白骨尸身,大路是笔直的脊柱,农房则是平行分布的根根肋骨。
街口孤零零伫立着一盏昏黄的路灯,明明灭灭,闪烁不停,活物一般,暗合她呼吸的节奏。
灯下站着一个瘦长的人影,不开口,不走动,只拿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紧盯着人不放。
节目组的人呢,不会是来错地方了吧?
梁挽倾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却在这时听见身后一阵阵响动。
一行人先后到场,个个都是全妆上阵,这个是名牌西装,那个是高定礼服,还精心做了发型,昂首阔步,依次前行,梁挽倾还以为自己误入了某届时装周秀场。
其中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格外拘谨,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脖颈挺直不敢四处探看,还随身携带一个化妆镜,三不五时地对着整理仪容,活像是来会见贵宾的。
只有一个短发女前辈,一身运动背心加长裤配运动鞋,简单又清爽。身着同款的梁挽倾顿时将其引为知己,毕竟一个人特立独行算是异类,有人结伴总好过单打独斗。
“四姐不是跟我说这是生活类综艺,叫我穿得方便些吗,怎么骗人!”四姐是梁挽倾现在的经纪人,因大名里带个四字便被人戏称为四姐。
虽说今天来的嘉宾她一个都不认得,可娱乐圈里前辈众多,难保不是哪位半隐退的大神重整旧业借此复出,梁挽倾不敢得罪,只好一人一句“老师”挨个叫过去,先问声好总没错。
可不知怎的,竟引得众人侧目,有人问了一句:“新人?”
梁挽倾忙笑答:“是,刚出道不久,这是我参加的第一档节目。”
那人恍然大悟,“原来是直播公司签的新人,怪不得为了一个镜头这么卖力。”
梁挽倾本想反驳,又怕让人下不来台给人难堪,只好笑着应下。
见人到齐,那瘦高个甩下一句跟着他,就在前头引路。
这人性情乖僻,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谁知一个小姑娘竟箭步上前,甜甜问他:“哥哥叫什么啊?往后七天,我们可要好好相处。”
一个小鲜肉也不甘示弱,“哥哥看我,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
有人抢占先机,余下四个也不肯落后,都一窝蜂地围上前去。
梁挽倾人都傻了。
这什么情况,为了点儿节目效果不至于吧,播出后得在网上掀起多大的舆论风暴啊……
那位短发女前辈见她没掺和这场闹剧,特地走到她跟前笑了,“看来我们是一类人。”
这话有些古怪,梁挽倾不知该如何接腔,只能也回以一笑。
瘦高个谁都没搭理,带着一身牛皮糖走进一栋三层小洋房里。让人在客厅里坐着,他去书房捧了一堆小卡片出来。
“现在发放身份卡,请各位仔细揣摩角色身份,完善角色故事。切记,不要违规。”
梁挽倾接过自己的角色卡,心里一阵狂喜——在剧里只是女三号的她被公司点名要求参加这档综艺,她知道娱乐性节目会消磨演员的灵气,原本是不大乐意的,却又不敢抗命,只能硬着头皮上。想不到在生活类综艺里居然还有角色扮演,正好可以借此磨练演技,就当是进组拍戏了。
瘦高个依照流程为他们安排住处,梁挽倾不幸被分到距离最远、环境最差的8号房间。居然不是抽签分配,而是由工作人员自行决定,那能做的手脚就多了。
她是不是被针对了?就因为没去讨好卖乖?
梁挽倾拿着8号数字牌,余光瞥见有人探头探脑地向她身上打量,抬眼一瞧,竟是那个抱着化妆镜的拘谨男人。
那人被当场抓包,毫不羞窘。见梁挽倾向他望去,眼神反而愈发炽热,双颊泛红,整个人都颤动起来。
真是个怪人!
梁挽倾有些招架不住。
好在工作人员适时吩咐说:“我现在带你们过去,明早7点半在这栋楼下集合,有事要交代。”
一行人在路上相互寒暄致意,个个都挂着一副假面,彼此之间并不熟络。那位女前辈见梁挽倾没人理,主动走上前来跟她搭话。
“新人心理素质可以啊,这都不怕。”
梁挽倾不解,“这有什么好怕的?”
“现在是没什么,可我之前带的那些人,一进来就哭天抢地,还总是不听指挥,擅自行动。”
不听节目组指挥,不敬前辈,这不是耍大牌吗?可梁挽倾转念一想,圈子里这样的人确实不在少数。
“那是辛苦了。”
前辈好心问她:“你那个房间不太好,要跟我换吗?我怕你不适应。”
梁挽倾感激她的好意,却还是笑着婉拒,“不了不了,不用管我。我是新人嘛,应该的。”要是她为了让自己过得舒坦而去委屈前辈,不知要招来多少指责谩骂。反正节目录制没几天,住得差一点也不碍事。
谁知前辈听了这话没搭腔,留下一个疑惑的眼神后就收拾东西走人了。
梁挽倾也在纳闷:她这是怎么了?我也没说错什么啊……
8号是老幺,梁挽倾自然是最后一个,她独自一人跟着瘦高个的脚步。
说来也怪,除了嘉宾,只有一个为他们引路的工作人员露面,看来剧组是隐在暗处。一路走来,到处都架着摄像机,难怪没有摄影师跟拍。
到了地方,瘦高个却拦在门前,嘴里机械式问着:“您确定要将8号房间设置为‘家’吗?”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梁挽倾不大明白,“‘家’是什么意思?”
“往后几天您居住的地方。”
“哦,那我知道了。就这么办吧,麻烦你了。”
送走古怪的工作人员,梁挽倾才从自己兜里拿出身份卡仔细端详,发现其上只有简短的两行字——
【角色身份:异乡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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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简介:难解乡思苦,反认他乡是故乡】
梁挽倾不知该为自己松一口气还是犯难。
这种角色说来简单,可想要演得出彩、演得深入人心,却也是有些门道要细细钻研的。
一向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的她没有敷衍了事这一选项,只能静下心来沉浸其中。她是体验派,只有跟角色产生共鸣,才能有所发挥。
异乡游子,难解乡思苦,这种感受她也不是不曾体会。
梁挽倾无父无母,身世不明。妈妈是上了年纪怕将来孤苦无依才会在孤儿院看中她,把她收为养女。当初她到外地工作,妈妈给她送行,临行前,拉着她的手只说了一句。
“我年纪也大了……要是以后能经常回来看看就好了。”
梁挽倾听了鼻子一酸,眼里蓄满了泪,好在她当时刚洗过头,正散着头发,还能遮掩一二。
她在路上干了三四包纸巾,眼睛肿得不像样子,鼻子一碰就疼。到了后来,她甚至有些埋怨妈妈为何要说这些惹人伤心的话。常回家看看这种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可迫于生计,知道却不一定能办到,只能遥遥牵挂。
读书时课本上常说的离别之苦,直到那时才切身体会了。
可“反认他乡是故乡”一句何解?这是《红楼梦》里的好了歌注,难道还要考他们文化常识?
梁挽倾去洗了把脸,让自己从角色当中抽离出来。虽有疑惑未解,可现在她有信心能演好异乡游子。
她转动手腕看了看时间,14:21。
2025年4月4日14:21,在综艺节目《人间烟火气》里获演异乡游子一角——她有在记事本上记录自己当下工作的习惯。
把本子收好,梁挽倾这才有闲心打量房里的布局。
对工作人员大献殷勤果然是有好处的,起码在日常生活起居上能被善待。人家领到的都是乡村别墅,再不济也是自建的民房,只有她一个住在从8、90年代沿用至今的旧瓦房里。脚下踩着水泥地,放眼望去只能瞧见墙面上外露的砖石,家具老旧,书桌涂层开裂脱落,卧室床边上贴满一圈色彩艳俗的风景画,上的是后院的旱厕,屋后还有一片农田,想必常有蛇虫出没。
唯一显得格格不入的只有架在堂屋墙角的那台摄像机了。
梁挽倾是第一次参加综艺,还不太懂得如何在镜头前展示自己,多少有些难为情,干脆就躲去了卧室。
之前刚洗了把脸,无意间素颜出镜让她心里一跳。幸好一个可折叠的老式塑料镜就倒扣在木桌上,能让她补补妆。
谁知一张小纸条就藏在镜子底下,被她的动作带起落在脚边。
我在你心里。
让我回来。
把我还给我。
这是什么?情书?不对啊,向人表白不是应该反过来说“你在我心里”吗?
到底是人家的私人物品,梁挽倾不好深究,把东西放回原位。当她在镜子里瞧见自己脸上那两道乌漆麻黑的脏印子时,就再也没有心情顾及这些了。
我的形象啊——我走的又不是谐星人设。
脸盆在堂屋,可那里的摄像机堵死了她的去路。
梁挽倾哀嚎一声,忙把背包拉链一拽,也顾不得翻找,直接把东西都倒在床上,抄起湿巾就往脸上拍,可她重复三四次都不见效。
不对,这不是什么污渍,这到底是什么?
梁挽倾活像个高度近视患者一样举着镜子贴在眼前,终于让她看出些端倪。
两道黑印从双眼涌出,一路垂直向下,泛着点点水光。
是我在镜子里哭?
2. 反认他乡是故乡|邪了门了
怎么会擦不掉呢?会不会是谁做的恶作剧?
梁挽倾下意识想拿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等她起身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它已经被节目组的人没收了。
倒是有一个东西能让她用上——接满了水的脸盆,可那儿有一台摄像机对着。
都这种时候了,还要什么形象管理?
嘴硬归嘴硬,梁挽倾还是老实地拿一块湿巾捂住口鼻,借此挡住下半张脸,一个箭步窜出卧室。
水面不比镜面光滑,梁挽倾几乎快把自己折成90度去贴近脸盆。
还好我勤快,之前就倒了卸妆的脏水,打了一盆清水回来预备着洗手用。
梁挽倾正暗自庆幸,不知哪来一阵吸力,拽着她的上半身往水里栽。事发突然,她没有憋气的准备,口鼻里灌满了水,像是卡了半颗花椒粒一样,又痒又疼,不住地呛咳。她按着洗脸架,想借力让自己直起身来。她自认力气不小,这时候却动弹不得。
表盘里秒针转过三圈,随双手一同自然垂落。
半昏半醒间,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味,梁挽倾强撑着掀开眼皮,看见一台台无影灯架在头上。
是因为出了意外被送到医院来了?那不是拖慢了拍摄进度给节目组添麻烦了?挺对不起人的——梁挽倾在心里自责。
“这可是好货,121125型,动刀吧。”几个全副武装的白大褂围在台前。
什么“好货”?我是病人,不带这样埋汰人的,小心我投诉你们!121125?还有这种病历号?
在手术刀刺入皮肉的痛感清晰传来时,梁挽倾才意识到不对——你们是正规医院吗?做手术不打麻药的?!
她想高声呼救,却在这时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开不了口,整个人像死尸一样僵硬,却依然保留着清晰敏锐的痛感,让她只能生生受着。
刀尖从胸部开口,刺破表皮,突破筋膜,深入内里,沿着中心一路向下,直到去无可去,在胯部停手,接着就有带着丁.腈手套的几双手伸进创口向两边扒开血肉。
痛!
被人活剖的痛!
梁挽倾却被一阵无形的巨力强压着不能奋起反抗,只能被动承受。
她看见有人从她的胸腔里捏起一团粘连着血丝和组织液的红肉……
别再看了!
想点别的!
这都不是真的!
她刻意忽视自己正经受的这一切,借助他物来转移注意力。
“内脏的大小、分布、色泽都很完美,无器质性.病变。”
一根根手指在胸腔、腹腔里翻腾搅动着,听着“医生”的点评,行为受限反而大大激发了梁挽倾的吐槽欲,她在心里苦中作乐地想着:谢谢你们帮我体检了,我今年还没去呢,省下的这笔钱够我买几十箱可乐回来了。
“不愧是121125,这个型号就是好,东西齐全不说,还都能卖个好价钱。”
“正好王总的大儿子最近要做心脏移植手术,我问问他要不要……”
“你打什么岔,老客户史密斯早就预订了。”
“那怎么了?价高者得,分什么先来后到?”
“公司规定了不准撬单,说好了这一单给我,你不讲理是吧!”
听见他们起了争执,梁挽倾恨不得也跟着补上一句:吵什么吵,排斥反应说了算好吗?
这是器官的生意,另一头还有人商量着她血液的去处。梁挽倾开不了口说话,一双眼睛却能视物。
“没忘了抽吧,做个登记,存入血库。”一个看着明显上了年纪的老医生对着一个小年轻耳提面命,“千万别搞混了!上次一个新来的把毒血存进正常血库里,之后出了医疗事故,害老板赔了多少钱知道吗?”
毒血?
小年轻仿佛跟梁挽倾心有灵犀般也问了一句:“什么是毒血?”
“就是那些无法保证正常来源的血液,可能携带有多种病菌,都是往外卖的。大老板来做换血手术,你能把这种残次品拿给人家吗?”
好家伙!人体换血实验是吧?
梁挽倾原本以为这只是个都市传说,原来真有人迷信换血能永葆青春啊!衰老是不可逆的生物学过程,真想逆天改命?
不等她多想,又有三四个白大褂推着仪器走进手术室。看着桌上的摆锯、超声骨刀等医疗器械,梁挽倾认出了他们的身份,玩笑一句:骨科也来共襄盛举了?
这是她再度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之后意识随躯干一同被无限拆分,运往世界各地,自此天南海北,再不相见。
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里,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在被推进手术室的大门前,握着一个盘发妇人的手不放,满怀希冀地问着:“妈妈,我真能好起来吗?”
夫人双眼含泪,“会的,做了骨髓移植后就能好起来,有好心的天使给了我们希望。”
梁挽倾在造血干细胞里听了这话,不知作何感想。
能让重症病人恢复健康的确是件大好事,可能不能等到本人真正死去后再把遗体捐献出去,死人没人权是吧?
同一时间段发生的另一件事让她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确实没有人权。
一群衣着暴露的少男少女在灯光和音乐的催动下扭腰摆臀,有人吆喝着端上一个菜盘。
一个画着浓妆的小姑娘看着菜碟里饱蘸汤汁的球体,嫌弃得干呕一声:“这什么东西!”
“爆浆眼珠哈哈——圈子里流行的一道名菜,我花了大价钱才搞来的,快尝尝。”
不论背后有多少利益交换,拿去治病救人,梁挽倾心里多少还舒坦些。可单纯只是为了取乐,她实在难以忍受,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大骂一句:一群中二病发作只会赶潮流的猎奇风少年,这有什么好吃的,比得上爸爸妈妈亲手做的家常菜吗?回家吧,好吗?
可他们哪里能体会她的怒火?
小姑娘举起叉子就要动手,却被同桌人拦下了,“别,你一扎就破了,吃进嘴里再咬才够味儿。”
你们还挺有仪式感的嗷!
小姑娘把眉头一皱,抱怨说:“可是筷子不好用啊,夹不起来。”
“笨啊,用勺子舀不就行了?”
梁挽倾只觉得浑身一轻,视线飞速变换,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送进口腔,甚至能瞧见那人上牙膛的红肉。
临了,她只有一个感想:小妹妹蛀牙该补了哦。
噗嗤一声,汁液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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溅。灯红酒绿下,少年们笑作一团。
毛囊、皮肤、大脑、脏器、骨骼……各有其用。梁挽倾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另类法子走南闯北,领略各地风土人情,见证人世百态。
都被人大卸八块了,为什么我还能保留意识?
这个不可思议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
梁挽倾踉跄着一个不稳摔倒在地,她动作太大,带动了洗脸架,脸盆咣当一声不偏不倚砸在脚上。
“嗷——”
梁挽倾发出一声惨叫,这个痛感直观又明确,比之前那些玄之又玄的苦难更加贴近生活、贴近现实。
所以那些应该是幻觉吧?
我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梁挽倾对着手表看了看时间——14:30,过去没几分钟,果然不是真的。
看着一地狼籍,梁挽倾既是后怕又是窃喜——只要不是那个操.蛋的世界,就是让我干一辈子苦力我都乐意啊!
任劳任怨地提着拖把擦干水渍。至于洗脸盆,就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再用了。
话又说回来,到底是谁把她按在水里的?
窒息昏迷几分钟就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严重点更是能直接丧命,这无异于谋杀。摄像头正对着这里,是最有力的证据,谁这么不要命?节目组的人也没有及时出来制止,难道这只是一个意外?
梁挽倾又试探着走了几步,确实有双腿发软、浑身无力的迹象。
不会是低血糖了吧?
梁挽倾快步走进卧室,抓起几颗奶糖就往嘴里丢。不知是心理安慰还是确实管用,她的确舒服不少。
好吧,看来真是无妄之灾,差点被低血糖要了老命。
等她恢复成那个活力满满的梁挽倾后,形象管理再次被提上日程。
梁挽倾只能认命地捧起那面折叠镜,看着镜中那个留下两行黑泪的自己,因祸得福地意识到问题所在。
她在水里泡了几分钟,都没能把那玩意儿洗掉,不会是谁给她画的特效妆吧?
喷上卸妆水,果然擦得一干二净。
梁挽倾彻底泄气,瘫坐在书桌前。
早知道是这样,她还大费周章地去看洗脸盆干什么?
梁挽倾自认倒霉,竖起折叠镜,正要为自己补妆,一个黑布蒙眼、嘴角开裂的跳脸怪物给了她一个猝不及防的大大惊喜。
她吓得把东西一甩,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可等她颤颤巍巍地拿起镜子核实时,又是一切如常。
自打她进组以来,怪事频发。梁挽倾受不得这种惊吓,又不敢违约不拍,只能扶着墙倚靠在床头,可她坐下不久,腿上就是一阵瘙痒,掀开裤腿一看,只见从脚腕到腿肉已悄然爬上一层暗沉的色斑,整体呈鳞片状,无法用外力扣下。
“又怎么了,不会是长了皮藓吧?我今天是不是不该出门啊?”
她顾不得收拾,赶忙起身推开房门,准备向剧组工作人员求助。
梁挽倾进了办公楼,谁知竟迎面撞见两个人在走廊上抱着啃,彼此的手也都不是很安分,把衣服下摆高高撩起,露出一身雪白的皮肉。
这么开放的吗?不对啊,我记得自己参加的不是恋综啊!
3. 反认他乡是故乡|来拜我吧
那二人忘情忘我,仍不知收敛。
这事太过尴尬,梁挽倾实在不好开口,只得退至门外。手机早在之前就交由工作人员保管,连个能陪她拉闲散闷的朋友都没有。
此时正值黄昏,红日微醺向西沉落,用最后一笔油墨为白云增彩。又有一轮上弦月高悬于顶,可以想见不久前日月同辉的壮景。可惜她晚来一步,无缘得见。
梁挽倾仰望漫天星空,繁星点点迷人眼,其中最得她喜爱的是一个倒扣的小勺。她原以为那是北斗七星,可它远不如北斗硕大耀眼,却自有其辉,不明亮也动人。
这么好的夜景,城里可不太能看到。来乡下.体验生活也不错,丰富阅历、拓宽视野,没什么不好的。
梁挽倾心绪稍缓,远远瞧见街口冒出一个人影,是那位女前辈。
深更半夜的,她来干什么?
“前辈是有什么事吗?”梁挽倾迎上前去。
“我不是什么前辈,叫我南陆明就行——南方的南、大陆的陆、明天的明。”南陆明莞尔一笑,闲适随和。
娱乐圈最讲究论资排辈,直呼其名显得太无礼了,梁挽倾想到一个折中的法子。
“南姐,你这么晚过来,也是来找工作人员的吗?我腿上像是长了皮藓,本来想请他帮我看看的。”
“这么严重?”南陆明看着她小腿上连片的红斑,“你怎么在门外站着,他在忙吗?”
“呃——”这话可把梁挽倾给难住了,她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来,“在、在忙……”
忙着跟人亲嘴儿呢——这让她怎么好意思开口?
“那跟我走吧,我带了药,在房里放着。”
南陆明住在6号房间,是一栋2层高的自建房。
梁挽倾看着将近半人高的迷彩背包里睡袋、帐篷、防雨布保障野外睡眠,保温壶、净水片、压缩饼干、应急口粮为饮食兜底,防风火机、气罐炉、一套露营炊具是热食的基础,头灯、手电、小刀、喷雾提供安全感,工具包、医药包一应俱全。
不愧是老前辈,就是准备充分。哪像她,直接轻装上阵了。
梁挽倾抹了药,安心不少。
“我在房里发现一尊圣像、一部经书和一本手册。”南陆明领着人上二楼,向梁挽倾解释自己的意图,“就想去找工作人员探探口风,看看这次的主题是否与宗.教有关。手册上记载,他们会在早晚8点去后山朝圣礼拜。他之前吩咐我们7点半在楼下集合,估计就是为的这个。”
梁挽倾有些自惭形秽了,“我好像一无所获……”
南陆明看出她的自贬,出言劝慰,“8号房间离的最远,走得最慢,你当然没时间来做这些了——要看看吗?”
为方便携带,手册只有巴掌大小,圈装式设计,有书写痕迹。
1.准时出勤,不迟到,不早退。
2.爱护公物,不乱画,不破坏。
3.诚实守信,不作弊,不撒谎。
“说实话,这更像是一本简易版的校园守则,重返学生时代了。”梁挽倾笑道。
南陆明提醒她,“重点在后面呢,那些手写的。”
梁挽倾翻开一页,果然瞧见几行钢笔字,除了朝圣礼拜那条,居然还要求他们帮人寻找对象。
四姐也没说要来当红娘啊。我单身二十二年,恋爱经历比履历都白,还能给人牵线搭桥?
梁挽倾满腹狐疑,“难道这真是一档恋综?”
公司别坑她呀,人家是未老先衰,她是未出道先恋爱是吧?
“只说给别人找对象,没提自己。不过这东西如果是人手一本的话,谁都逃不了。”南陆明把手一摊,显然也很无奈。
“我房里不知道有没有,我还没看。”
二人赶去8号房间,果然在卧室小木桌的抽屉里发现一本一模一样的手册,只是笔迹不同。
梁挽倾拿在手里细细比对。
难道这又是节目组的小巧思?这档综艺真是新奇,花招连连。就是让人谈恋爱这事办得不够地道,哪怕她要在节目上跟人炒cp,也得先跟公司报备,好让公关部门有所准备。
“走吧。”南陆明收拾好东西,“去找那位工作人员一探究竟。”
谁知她们竟在办公楼外撞见两个女生起了争执。八位嘉宾,四男四女,所有的女嘉宾都在这儿了。
“是你自己把握不住机会,这能怪我抢了你的?”一个波浪卷,红色长裙,长相明艳妩媚。
“我哪有怪你,是想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线索,我们可以一起分享。”一个穿着牛仔背带裙,梳丸子头,作清纯甜系打扮。
波浪卷听了这话,抱胸后撤一步,“我用技能从工作人员那里套来的情报,凭什么要告诉你?”显然很是抗拒。
“我也有线索啊!既然我们在同一个副本里,不是应该互帮互助吗?”丸子头紧追不放。
“想空手套白狼就直说,扯这么多弯弯绕绕!”
丸子头正想为自己辩解一二,来了一个小鲜肉张口就是:“长这么丑,多少吨位啊,没说你超载?回去整整容吧,就你这样谁看得上啊!这么不挑?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出门了!”从就事论事上升到人身攻击,也的确是小鲜肉的脾性和作派。他跟丸子头是在来的路上对工作人员大献殷勤时结下的梁子。
一个看着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被人指着鼻子骂,气得眼圈都红了。
梁挽倾正要开口,反倒是波浪卷先看不下去了。
“我们两个吵架,关你什么事?路边野狗就闭嘴,再狗叫送你去宠物医院做绝育!开了多少级美颜啊?脸上粉刷得比腻子都白,还有脸嘲笑别人?”连珠炮似的火力全开,语出惊人。
梁挽倾也趁此良机紧跟其后补上一刀,“早上起床没刷牙嘴这么臭?给自己积点口德吧!真以为能青春永驻、容颜不改呢……”说着去牵小丫头的手,“咱们走,别理他,不跟他一般见识。”
波浪卷适时提议说:“去我房里谈吧,1号房间,没几步,省得有人来搅局。”
那小鲜肉原本是想趁机在波浪卷跟前刷一波好感,以此来套取情报,谁知马屁拍到马腿上,反倒是他遭了一顿抢白,气的整张脸涨得通红。
经此一事,也是因祸得福,两个姑娘也能静下心来好好交流了。
波浪卷先退让一步,作自我介绍说:“我叫江淼淼。”算是给出一个和好的信号。
“钱佳怡。”丸子头心中郁气未散,打不起精神。
四人闲聊一阵拉近距离,接着直入正题。
“你们有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梁挽倾她们分享了自己的收获,见人诚心,江淼淼也不再遮掩,“工作人员告诉我,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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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早晚八点会在后山的集会上对我们进行抽问。想想也知道,答不上来,一定会有惩罚。”
“抽问什么?”梁挽倾问她。
“他没说!”江淼淼气不打一处来,“我连用了十几次技能,害我出卖色相,就得了这么点儿东西!真坑人!不是都说很好用吗?”
南陆明好意提醒,“这东西有些古怪,还是小心些吧。”
“是啊是啊。”梁挽倾连声附和。她们这些混娱乐圈的,还是少跟花边新闻沾边,那真是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她还以为江淼淼是圈子里的大前辈呢。
丸子头钱佳怡也很大方,“我住在7号房间,那里也有圣像和经书,不过跟你们描述的好像不大一样。”
江淼淼向她道歉,“我刚才话说重了些,其实是受了气撒在你身上,很对不起。”
“没有没有。”钱佳怡摆一摆手,“我后来想了想,我的话确实容易让人误会是想白吃白拿。”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四人约定好先从钱佳怡的房间入手,却忽闻一阵钟声悠扬。
“估计是七点半了,我们先去办公楼集合吧。”
江淼淼的1号房间距离办公楼不过百米,1分钟的脚程,却有人比她们先到一步。原来是小鲜肉缠着工作人员不放,直接窝在人家怀里,抱着脖颈不肯撒手,估计一直没走。
江淼淼像是看见了之前的自己,“据我观察,那个工作人员只是一个障眼法。这副本真稀奇,跟我一样,他的魅惑技能要派不上用场了。”她脸上有种幸灾乐祸般的快意。
梁挽倾虽不解其意,可什么副本、什么技能,难道江淼淼抽中的是二次元人设?真是太敬业了。梁挽倾扪心自问,这些话,换作是她,她可说不来。
钱佳怡善心大发想拉他一把,好心提醒,“这次的副本不太对劲,你的技能恐怕很难生效,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搜查线索?”
他们之间只有一些言语上的矛盾,并没有实际的利益冲突,也不是不能化干戈为玉帛。
那人却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你们就是想找个免费劳动力帮你们跑腿,工作人员已经答应好跟我一起住了。照照镜子吧,看你长这挫样,难怪技能派不上用场。”
良言难劝该死鬼。
“你爱信不信。”梁挽倾撂下这句,拉着人扭头就走。
剩下三个人也来了,各自靠在墙边站着,远远打量。才来一天,八个人已各成团体。
工作人员见人到齐,简单介绍几句就领着人往后山去。步行登顶,只见一座大殿默然肃立。殿前有数百人虔诚静候,他们八个缀在队尾,依次入殿。
一具人身蛇尾的巨大石像被九十九根血红锁链牢牢绑缚,又有一柄长矛穿胸而过,高逾十米,巍峨壮丽。
梁挽倾深受震撼,一时失声。却见众人俯首跪拜,吟诵声声入耳。
“祂即是终结,祂即是死亡,祂即是灾祸,祂即是兵戈——祂是虚无,祂是万物。”
“忘却前尘,穷窘与悲愁必将离你而去,再无死生之变,拥抱永恒的欢愉。”
“无不利,利永贞。无坎无咎,长乐未央。”
这一套中西结合的组合拳砸得梁挽倾晕头转向。
你们来真的?这什么地方?这不是邪.教祭祀吗?这是能播的?我要向官方举报你们了!
4. 反认他乡是故乡|摄像头
祭司未到,他们还有一段自由活动的时间。
见梁挽倾火急火燎去找工作人员要手机,南陆明赶忙拦下她,“你怎么了?反应这么大,是不适应了?现在也没什么吓人的东西啊……”
“这还不吓人?”梁挽倾脸都白了,“沾上这个,整个职业生涯都完了!我还不想被全网封杀——”
南陆明纳闷,“你虽然是个新人,但不是跟直播公司签约了吗,他们没告诉你?
联想到此前的种种疑点,梁挽倾这才意识到她们之间或许存在一些误会。
“我是新人,但是是娱乐圈的新人,最近刚签了一家经纪公司。你说的直播公司跟新人是指什么?”梁挽倾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赶忙追问。
南陆明也大吃一惊,“你没有接触过《镜花水月》这款游戏?”难以置信,她们之前鸡同鸭讲竟能正常沟通。
“我从不玩游戏。”
“简单来说,就是一群被选中的人通过游戏换取资源。副本定期开启,随机抓取玩家参与其中。值得注意的是,在游戏里,玩家的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游戏设定复杂晦涩,三言两语难以说清,南陆明只能尽量精简。
梁挽倾从事影视行业,自然对这种设定有所耳闻,她用一句话作结:“也就是说,我来到了一个异世界,只有等副本结束才能回去?”
“是。”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南陆明始终放不下戒心,“我们加个好友吧,有事儿私聊。”
“呃,什么好友,手机不是在工作人员那儿吗?”梁挽倾总觉得她们不在一个频道上。
“游戏好友啊——你不会连系统都没有吧?”见人摇了摇头,南陆明也傻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梁挽倾深感大事不妙,“公司帮我签了一档综艺,才安排我过来的。”
“他们看着不太对劲,不像是什么正经公司,出去以后早点解约吧。”南陆明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说得容易。”梁挽倾却为钱犯了难,“可我只是一个新人,拍摄的第一部剧甚至还没上映,名声都没起来,到哪儿去凑那么多违约金?”
“狗.东西!这不是被他们套牢了吗?简直不是人啊!”听了梁挽倾的遭遇,南陆明破口大骂,“你只能帮他们在游戏里赚够积分,估计还要抢你的分成——还有这样的黑心公司?”
真是前途无“亮”啊,果然娱乐圈不好混,都是奔着人命来的。
被逼上绝路,梁挽倾只能自嘲自娱,以此劝慰自己。
“走一步看一步吧,还能更差吗?”
此等境遇下,个中苦楚难言,旁人再多的劝解都显得苍白无力,南陆明也不好多话。
梁挽倾远远瞧见那四个男玩家往一处围拢,不由得满是怅惘,一声长叹后开了口:“如果这只是一档综艺,嘉宾之间闹些矛盾也没什么,大不了之后各奔前程,再不相见。可这是场游戏,是一场随时会丢掉性命的逃生游戏……既然大家同在一个副本里,那就算是队友,这样两相对立不好。”
南陆明也有此意,提议说:“要不跟江淼淼她们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摒弃前嫌,化敌为友。总不能npc还没动手,我们就先自相残杀起来了……”
二人正要行动,人群先是一阵骚乱,接着又归于寂静,人们自发排好队列,神情肃穆庄严——祭司来了。
经文在梁挽倾耳朵眼儿里打了个转,又随风而去。要是让这些信徒们知道她在参拜时走神,怕不是要挨一顿毒打。
难怪当初助理送她过来的时候行为反常,敢情是挖好了坑等着她去跳呢。可公司名下艺人不少,怎么偏偏就看中了她?要说是挑软柿子捏,比她更没背景的新人大有人在。
梁挽倾垂首沉思,直到听见祭司用浑厚的嗓音抛出一个稀奇古怪的问题:“本教圣物草莓对吾主而言具有何种无与伦比的重大意义?”
来了,江淼淼说的抽问。可草莓跟宗.教有什么关系?
眼见象征包容、象征自由、象征慈悲等等一系列概括性的高大上词汇被说了个遍,梁挽倾只能随口胡诌一句:“就不能是祂爱吃吗?”
此言一出,满室寂然。众人纷纷扭头看向她,动作整齐划一,一双双眼睛牢牢锁住她不放。
梁挽倾见形势不对,忙为自己找补说:“爱吃草莓怎么了?草莓这东西谁不爱吃?我也爱吃啊!”
祭司抬手一指,“带她进去。”又看向小鲜肉,“还有他。”
她只是口嗨了一句,不至于大动干戈吧?
南陆明才说在游戏里玩家的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难道她这就要迎来终局了?
梁挽倾被信徒簇拥着走进内殿,焚香沐浴,一颗心被吊着迟迟不能落地。
谁知竟是小鲜肉被五花大绑,一人在他头顶刺下一刀,沿着脊柱一路向下,如庖丁解牛一般让皮肉自行分离。人们以血做酒,就着杀猪般的嚎叫自斟自饮,盛宴狂欢。
祭司手抚外皮,面上带笑,“咱们正好缺一张新的鼓面,这个成色还不错。”
“我要用耳朵当吊坠。”
“眼睛给我留着串手链。”
“那牙齿是我的。”
屠夫开始分拣内脏,阑尾被人拿去做戒指,胃的大小正好放在腰间当挎包,大肠、小肠被人裁成几段挂在脖颈上得意扬扬。
梁挽倾知道有把虎、狼等野兽的皮毛穿在身上以彰显自身勇武的习俗——可原料如果是人呢?
有人拿着一块血淋淋的大腿肉走上前来,作势要往她身上戴。
离我远点儿好吗?
“你们在干什么?”梁挽倾急中生智,大叫一声,抬手把东西打在地上,“这是献给吾主的祭品,你们是想私吞吗?这是大不敬!”
她凭借一身蛮力一个头槌冲散人群,径直跪倒在神像脚下,掩面痛哭,“真是亵渎!主,您睁开眼睛看看吧,看看这些异端,全然不把您说的话放在心上,呜呜呜……这是大不敬!大不敬!求您施以严惩!”她是科班出身,哭戏练过千百回说来就来,虽是程式化表演不足以打动人心,可糊弄这些信徒那是绰绰有余。
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真被梁挽倾这一通虚张声势给唬住了,他们竟都踌躇着不敢上前。
见起了骚乱,有人忙出来劝和,解释说:“冷静,冷静,一场误会。我们奉献的祭品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这些是残次品,不够格摆上台面。诸位,她如此虔诚,只是还不懂规矩,给这位新来的家人一点包容。”
梁挽倾却不领情,嘴里絮絮念着:“不受赏不受禄,金钱名利于我如浮云,一身一体皆属祂有,祂自会保我顺遂无忧。”活像个苦行僧,像是不愿与其同流合污一般愤而离去。
众人纷纷避让,她仗着狂信徒的人设顺理成章地逃离了这个魔窟。
梁挽倾小声咒骂着一路疾跑下山,在山脚碰到南陆明在等她。
“没事吧?”南陆明远远看见,迎上前来。
“不太好。我在电影里都没见过这么多限制级画面,我又不是医学生,没见过人体解剖。”她已经有过一次类似的幻觉了,血腥味还在鼻前缭绕不去,这几天别想好好吃上一顿了。
“受苦了。”南陆明也是心有余悸,“人没事就行。”
“你们那边怎么样?”梁挽倾急需一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你们进去以后,工作人员也没为难我们,让我们自行解散了。我想来等等你,于是就兵分两路。我们加了好友,可以聊天,江淼淼她们似乎在钱佳怡的房间里有些发现。”
梁挽倾感激她的好意,“那我们赶紧走吧,这地方怪瘆人的。”
四人重逢后,一阵欢天喜地自不必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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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淼淼问了一句:“那个男的呢?你们都还好吧?”南陆明把合作的事跟她们说了,她们也知道大局为重。
见梁挽倾不答话,大家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嘴是贱了点儿,却也罪不至死,可能这就是游戏的残酷性吧。
梁挽倾告诉她们自己逃出生天的办法,她们也分享了自己的收获。
7号房间有两个手办大小的木制人像被高高供奉在神龛里,一个是悲天悯人、暗自神伤的圣母,一个是黑绸蒙眼、嘴角开裂的怪物。神龛前的经书满是溢美之词,只能从中提炼出一件事——勇士斩杀恶神的伟绩。
这不是之前在镜子里吓过她的那个怪物吗,那到底是不是一场幻觉——梁挽倾向她们分享了这个疑点。
“我们逐字逐句地对比了两本经书,发现这个被斩杀的恶神就是我们之前祭拜的那一个。你看,人身蛇尾,高逾十米,还有锁链、长矛。另一本经书却写满了恶神的善行,救人于水火,使人们免遭苦难——我们三个房里的经书都是这样的内容,只有佳怡这本不一样。”江淼淼一撇嘴,“老套的善恶反转,不过他们也确实是邪.教作派。”
梁挽倾却有不同见解。自打意识到这不是综艺节目后,她深知形势危急,终于重视起来,被悬顶之剑逼着干劲十足,抓着现有的线索整理情报,还真让她发现一处疑点。
“信徒的祷词自相矛盾。‘祂即是终结,祂即是死亡,祂即是灾祸,祂即是兵戈’,这些都是负面词汇,像是恶神该有的评价,可怎么会出现在信徒嘴里?他们撰写的经书里祂满怀慈悲,是个十足十的完人,‘无坎无咎,长乐未央’那句才更合理。”只在神殿听过一次,梁挽倾就把这些记下了。
“你的意思是?”南陆明追问。
根据现有的线索,梁挽倾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祂会不会是一体两面,有善恶两种属性?祷词与神明对话,自然要承认神明的所有权柄,不论善恶。可经书却是向世人传道,当然要用春秋笔法进行一定的美化。”
她们也是一点就通,“所以7号房间才会有两个人像。不是勇士和恶神,而是神的善恶两面。看来这就是通关方法了,杀死恶神,唤醒善神。”
事情有了眉目,说干就干。
既然通关方法写在7号房间的这本经书上,说不定要用到的工具也会一并记载在内,毕竟让他们赤手空拳屠龙弑神还是太强人所难了。江、钱二人负责研究两套经书。看书也是个体力活,钱佳怡把成套桌椅让给江淼淼,自己在梳妆台前坐着。
梁挽倾自告奋勇前去探路,南陆明则是紧随其后保障她的安全。
“他们这样祭拜有什么用?”重走旧路,血色在眼前浮现,梁挽倾不免有此一问。
“求神明保佑?”
“祂不会喜欢的。”梁挽倾摇摇头,“我曾在某个宗教场所看见这样一句话:‘心存邪僻,任尔烧香无点益;持身正大,见吾不拜又何妨’。他们这样瞎搞,迟早会孽力回馈。”
“你好像感同身受?”南陆明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怆然。
“混娱乐圈的,谁不知道粉丝行为正主买单?你以为‘偶像’一词是怎么来的?它原本指的是受人尊奉的神像。”梁挽倾自嘲一笑,“我来这儿还真是来对地方了。”又忽然灵光一闪,“让正主买单,这会不会就是祂堕落的根源?”
“由于信徒作恶多端,从善神转化为恶神——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南陆明琢磨一阵,深以为然。
梁挽倾顿时激动得不能自已,原地蹦哒几步,却在无意间瞥见屋檐下有红光闪烁。
是摄像机。
她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这不是一档综艺,那这些随处可见的摄像机又是从何而来?
真能如她们所愿,只要杀死恶神,一切就会结束?
5. 反认他乡是故乡|合作好难
梁挽倾吓得脸色煞白。
“你怎么了?”南陆明见她状态不对。
她颤颤巍巍地开了口:“你应该有看过那部经典电影《楚门的世界》吧?我现在觉得我们就是楚门。”
“什么意思?”南陆明也大吃一惊,连忙追问。
“我之前以为是参加了一档综艺,所以才没把这些摄像头放在心上,可你们告诉我其实不是的。那它是用来干嘛的?摆着好看?你不觉得它们跟这个邪.教祭祀的副本背景格格不入吗?我被带去内殿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坏了,就没留意去看。要是那里也有,那这个副本就很值得说道说道了。它恐怕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你是说,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
“不止。”梁挽倾摇摇头,“还有可能把我们当成是茶余饭后的消遣节目,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
南陆明搓了搓胳膊,“这也太恶趣味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想到有人盯着,我浑身都不舒坦,简直想告他们侵.犯个人隐私权了。”
这话倒给梁挽倾提了个醒,“你们之前不是误会我是签了直播平台的主播吗,开着直播跟这也没什么区别吧?也没见你反应这么大……”
“那不一样。直播镜头始终都会跟随你的第一视角,画面有限。哪像这样无孔不入,遍地都是。”提及旧事,南陆明想到自己的私心,不免又羞又恼,,回想着她们之间的亲密合作,到底还是不想继续隐瞒下去,“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来自一个组织——可以当成是游戏里的俱乐部——我以为你是主播,为了给我们打广告招新人入伙才会特意在你跟前卖弄。”她为自己不能真心与人相交而倍感自责。
梁挽倾也曾为她毫无缘由的亲近心生疑窦,毕竟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听她说她其实也抱有私心,这才彻底打消疑虑。
“这有什么?是人都会有自己的小心思,可你在知道我不是主播、不能帮你们打广告后,不是还愿意在山下等我吗?”
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慰了,相互磨合下,二人的关系反而因此更进一步。
“你们的组织是干什么的?”梁挽倾好奇追问。
“算是玩家们自发组成的一个小团体,可以相互交流经验,必要时为彼此提供帮助,有自己的内部仓库和交易平台,比在外面有更多的优惠。”南陆明再三强调,“只有一点,我们不收魅惑系玩家,凡是依赖这项技能通关副本的,统统都会被部长拒之门外。”
“魅惑系玩家?玩家还有好几个流派?”
“是。有解锁剧情的,叫解谜流;有暴力通关的,叫暴力流……当然,魅惑系是最多的,毕竟可以不劳而获嘛。”
梁挽倾恍然大悟,“就像淼淼那样用技能向npc换取情报?难怪第一天过来的时候他们会对工作人员大献殷勤,原来这是魅惑系的打法。8个人里有6个都是,这个比例确实不低。”
“如今我们这些遵循老路子的玩家是越来越少了。”南陆明长叹一声,“技能一开,被npc揩把油就能通关,谁还愿意干那苦差事?江淼淼她们算是好的,起码还愿意帮着寻找线索,更多的傍上一个npc就直接在副本里躺平了,像是度假来的。你忙活半天,出去一看,人家得的奖励比你的还多,这谁心里平衡得了?”
“这不就是……潜规则吗?”梁挽倾说不出难听的话,“我看淼淼和佳怡她们也不像是老油条,要不要试着拉到你们那儿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们虽然用了技能,可部长的要求也没那么严苛。”
二人规划着将来的出路,在半路上遇见两个人。一个穿着高定西装,一个穿着长款风衣,走路带风,气势十足,显然也是玩家。这样一来,只有那个带着镜子的拘谨男人没跟她们打过交道了。
风衣男率先上前问好,道明来意:“我们想去神殿看看,了解一下情况,我有一些猜测想跟你这个当事人确定一下。”
梁挽倾早有合作的打算,也不抗拒,“你问就是了。”
“其实我很好奇他们选人的标准是什么,很明显跟那个问题有关。我们都回答了,却只有你一个人被带进去,不像是答错了,更像是答对了。”风衣男讲话条理清晰,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不像是只会依赖技能的萌新小白,“可这个答案有些无厘头,跟宗.教严肃庄重的氛围不太相符,所以我一直都不敢确定。现在见到你平安无事,那一切都说得通了。这像是一次选拔,回答正确会被他们视作同类带去内殿。”
被带走的两个人待遇不同,梁挽倾自然也能想通其中的关键,可这也引出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那他呢,他又是因为什么?我看他……”
她话音未落,就被人截断话头说:“他叫陈涵。”西装男沉着脸。
梁挽倾虽不明就里,却也知道正事要紧,于是接着他的话往下说:“所以陈涵是因为什么?他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要是不能找到这个原因并加以规避,恐怕接下来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了。”
风衣男点点头,很是认同,“我们也很好奇,打算去找那些修士聊聊,说不定能套些情报出来。”
“正好我们同路,要不要……”梁挽倾跟南陆明对视一眼,正要邀请他们同行,谁知又被人横插一脚。
西装男瞪着一双眼睛,满是不忿地开了口:“那里会死人的,你要我们过去干嘛?”
你们不是也要去吗?
梁挽倾在心底里暗暗吐槽,没吭声。
还是风衣男站了出来打圆场说:“死不死人的,总要去找找线索,你想通关,这个是免不了的。一起走吧,多个人多份力。”西装男虽是个怪脾气,好歹还听他同伴的话。
一行人走到门前,却被看守拦下了,“无关人等严禁在此逗留。”又看向梁挽倾,“你可以进去。”
又是只有她是特例,看来答对问题得到的权限还不小。只是风险与机遇并存,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梁挽倾正要上前,西装男却整了整衣裳,抬头直视看守的眼睛,面上带笑,柔声吩咐说:“让我进去。”
“呃——”梁挽倾好意提醒,“他们可能……”
却被西装男回怼一句:“闭嘴,别打岔!”说着上前一步与看守对视,一双眼睛幽如寒潭,“让我进去。”
这是?
梁挽倾看向南陆明,见她撇着嘴满是无奈,从她的神情里读懂了答案。
原来魅惑技能是这么用的。
谁知看守却不为所动,仍是冷面冷心,“无关人等严禁在此逗留!”厉声呵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梁挽倾只能抛下所有人独自前往。她走进内院,上前叩门,早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说辞。
一个修士把大门推开一道缝,成年人想侧身通过都很勉强。
“烦请您告诉我村里有多少尊吾主的圣像,我想一一祭拜,以示虔诚。”干脆把狂信徒的人设贯彻到底。
那人见她如此诚心,不疑有他,据实相告。
“除了正殿一尊金像,内殿一尊小像,每家每户都有供奉,你挨个拜过就是了。”
梁挽倾以祭拜的名义溜进内殿,果然如她所料,在大殿横梁上赫然架着一台摄像机。殿内的血色早已被清洗干净,光亮如新,不知有多少罪恶在此被深埋地下。
祭司不在,只有寥寥数人。梁挽倾上前打探一番,得知他们并非教会高层,得不到多少有用信息,又百般阻挠不让她四处走动探看,便心生退意。
“告辞了,我会日日前来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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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修士提醒她,“已经有好几天没能为吾主敬献草莓,你去草莓园摘些新鲜草莓过来,要在每天上午11点前去,千万别忘了。”
日已西斜,时间早就过了。梁挽倾只能把这个线索记下改天再办,她出门与南陆明汇合,扫视一圈,问:“他们呢?”
“走了,那个穿西装的似乎对你抱有很大的敌意。”南陆明孤零零一个站在树下。
“看出来了。”几次插嘴打断她的话,显然是故意为之,梁挽倾不解,“可是为什么?我哪里招惹到这尊大佛了?”
“从他的表现来看,像是跟那个陈涵关系不错。你们一起进去,陈涵出事了,你却活着。他或许是因为这个迁怒于你,或者干脆觉得是你害了他。”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梁挽倾沉默了。
谁知就在山脚,四人再次碰面,被她当场逮个正着。
西装男向同伴抱怨,“陈涵死了,她能活?就是一个新人,能有什么本事?她是怎么出来的,我能不知道?还不是用了那些技能。这些女的屁用没有,就会哭哭啼啼拖人后腿,要不是长得漂亮些技能管用,谁想带着她们……”他自己没什么头脑,只有一个技能拿得出手,以己度人,自然瞧不起梁挽倾。
梁挽倾听了这话撇嘴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理论,只甩下一句:“您这么有本事,想必一定大有收获吧。怎么样,有什么头绪没有?我们这些没用的人可全都仰仗您了!”
那人没料到她们动作这么快,被当场抓包,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却还要虚张声势大着嗓门嚷嚷道:“整天在村子里闲逛,不干正事,还怨人家说你?”
南陆明也在气头上,回怼一句:“眼瞎就去治,医生没告诉你只会满嘴喷粪是好不了的吗?”
还是那个同行人先出来劝和,“实在对不起,因为出了一些意外,导致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对不起对不起。”赶忙拉着人走了。
她们回去后,江淼淼听说这事,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人啊!你也是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凭什么赖在你身上?”她一拍胸脯,“别怕,下次碰见了,我帮你骂回去。”她这个直爽的性子,一定是说到做到。
梁挽倾却是连声哀叹,“我气不过就跟他吵了几句,这下想合作就更难了。”
“合作归合作,不是让人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我们四个又不是不行。”南陆明轻拍梁挽倾的肩膀以示安抚。
“对啊对啊。”钱佳怡点点头,“谈崩了就算了,别往心里去,我们怎么就不行了?”
大姑娘带着小丫头凑在一起分享情报。
“除了留意那些摄像头,佳怡也赶紧把那本经书藏好。这样一个封闭排外的宗.教,我不觉得他们能容忍异端存在。”短短两天下来,梁挽倾在正事上俨然有了小领导的风范,“没让别人发现吧?也怪我,我不信教,一时没想起来。我们也算是半个修士了,可去了神殿,他们都不肯让人进去,就能知道教会平日里的作风了。”
她们忙活了一个下午,都没能把进度继续向前推进,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
梁挽倾提议说:“要不咱们先从陈涵入手吧,大家对他被选中的理由有什么想法吗?集思广益。”
“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要说是按性别挑选,也不太像。”
“会不会是随机的?”
江淼淼灵光一闪,“我连用了十几次技能都没能成功拿下,他却能磨得工作人员答应满足他的要求。可见他的技能等级绝对比我的高,而且还不止高出一级。这个有没有可能?”
梁挽倾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果然,这是江淼淼留下的最后一条线索,晚八点的集会上她被选中进入内殿。
没能出来。
6. 反认他乡是故乡|还是她吗
时间一晃而过,钟声悠然回荡,预示八点集会正式开始。
梁挽倾抱怨一句:“怎么这么快?我们什么都没谈好……”
神殿前的空地上,两拨人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却又碍于工作人员在场不好发作,只能相互瞪视着,不愿在气势上落于下风。
众人进内参拜,祭司例行提问:“本教圣物《观星指南》因何贵重?”
有了前车之鉴,梁挽倾一行人不愿作答,对此闭口不谈,问就是摇头。
答对了会被带去内殿,要跟他们一样用人命玩乐,答错了却能平安无事。既然如此,又何必去冒险呢?反正梁挽倾已经被这些修士们视为同类,有她一个就够了,不必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其实有梁挽倾在前探路,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难想。
西装男就朗声说道:“因为祂爱看!”
祭司满意得点了点头,“带他进去。”却在下一秒指向江淼淼,“还有她。”
变故陡生。
梁挽倾见事态不妙,赶忙改口说:“我也知道答案,因为观星是祂的爱好。”
只是换了个说法,意思不变,也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
好在他们在这一方面并不严苛,梁挽倾也能随之进入内殿。她留下一个眼神暗示南陆明她们不要轻举妄动,见机行事,所有人都搭进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教堂占地近两亩,内饰华美,雕工精湛,她们却无心去看。江淼淼吓得双腿打颤,路都走不稳,梁挽倾只能拉着她的手给她安抚。
见他们领着人往受刑台去,梁挽倾赶忙开口劝阻:“我认为这有悖于神意。”对付这些邪.教徒,只能用宗.教的法子跟他们对话,梁挽倾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神神叨叨的话。
祭司闻言很是不满,把眼睛一瞪,“你是什么人,也敢妄自揣测祂的心思?”身为神明在人间的代言人,这句话等同于公然挑衅他的权威。一个黄毛丫头,敢在他面前口出狂言?
要保下江淼淼,跟他们作对是免不了的。都到这个份上了,梁挽倾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江淼淼被人锁住双臂挣脱不得,此时已是双眼含泪,满怀希冀地看向她。
只见她跳上高台,扫视一圈,“祂在我的梦中降下神谕,命我前来此地,代行祂的意志。”向在场所有人朗声宣告。
“你要如何证明?”祭司厉声诘问,“‘代行祂的意志’?何等狂妄!”
“祷词中所说‘再无死生之变’一句就是最好的证明!”形势危急,梁挽倾只能赌上一把,“既然你我都是祂的信徒,同沐于祂的圣光之下,总该知道生死被祂握于掌中,怎可篡夺祂的权柄,私自夺取他人的生命——我看狂妄的是你!”
见人群一阵骚动,她知道自己赌对了,看来这位邪神的确肩负与生死有关的神职,以至于他们这些信徒对此格外敬畏,还要特意在祷词里提上一嘴。
信徒们把全副身心奉于神明,自然该由神明来决定他们在人世间的去留,哪能容许别人越俎代庖?
祭司深知此事,顿时慌了神,嘴硬说:“这是祂赋予我的权力,祂命我代掌生死。”
“哦?”梁挽倾把问题抛回给他,反将一军,“你要如何证明?”
祭司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来。
局势本是一片大好,忽然有人暴喝一声:“别信她的鬼话!她们是异端、异教徒!我在她们的房里发现一本经书,她们亵渎吾主,称其为恶神,还声称要来弑神!”是西装男。
她们四个私下里的谈话,他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有人助阵,祭司也借此由头趁机发难,“诸位,你我共事多年,我对吾主的虔诚有目共睹。我若违逆神意,吾主自会降下神罚。别受她的言语蛊惑,把这个妖言惑众的异教徒拿下!”
虽引得一时动摇,可祭司在此根基深厚,梁挽倾到底还是远远不及。有人上前来揪起她的头发,照着左脸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打得她眼冒金星,险些栽倒在地。紧接着又是一记闷棍,半昏半沉间,撕心裂肺的哭叫和哀嚎不绝于耳。等她醒来时,一切都晚了。
江淼淼被牢牢绑在受刑柱上,有人端去一盆热油兜头浇下,在皮肉的炙烤声中,把人活活烫死。肉类的焦香满室充盈,挥之不去。
“淼淼姐——”钱佳怡不知何时也被带来内殿,哭喊着扑上前去。
眼前似乎笼着一层血雾,什么都看不真切。
“是她!经书就在她手里!”
“赶紧拉下去处死!”
“肃清异端!肃清异端!”
“等等。”是西装男,他又有什么诡计?“手册上写了要帮着物色对象,我看她们长得还不错,要不……”
众人闻言笑作一团,不谋而合。
原来是这样,敢情这个红娘是给这些清心寡欲的教徒们请的。就像弹簧一样,压抑到极致会触底反弹,修士们大多禁欲,面上不显,自然会在私下里对那种事抱有极端的狂热。
难怪……
难怪这里没有修女,恐怕早被他们祸害得一个不剩了。
“别过来,别碰我!南姐,南姐救我啊南姐——”钱佳怡哭号起来。
高台之上,神女垂首静观,默然无言。
梁挽倾在心底里嗤笑一声:看看,这就是你的好部下。
这什么狗屁世道?
凭什么我们要被随意审判?
凭什么他们作恶多端却得不到应有的报应?
凭什么我们要承受这一切?
凭什么?
凭什么?
你如果真的是神,就该回应我的祈求!
西装男扯着南陆明的头发拉到祭司跟前,“这大胸大屁股的,这种好身材可不多见,就留给您享用了。您看看我能不能在教会里得到个什么职位?”形容猥琐,极尽谄媚。
祭司却摆一摆手,满是遗憾,“可惜都二十多了,太老了,我还是喜欢嫩一些的,你想办法给我找些过来,再谈之后的事。”
梁挽倾忽然暴起,不顾巨痛沿着锁链一路向上攀爬,直到握住神像胸前的那柄长矛,用尽浑身蛮力收作自己的武器,再把自己捅个对穿,从高台上一跃而下。
不过在瞬息之间,众人反应不及,被她一个箭步上前,掐住祭司的脖颈把他高高举起,再重重地掼在地上,连打十余下,直把人砸得是血肉模糊才肯罢手。余光瞥见西装男想逃,当即舞动一杆长矛穿胸而过,把人挑在矛尖上向众人示威。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顷刻间去了两条人命,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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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慌得说不出话来。
梁挽倾抹去唇边血渍,大笑两声,“你们还不明白吗?苦难会引发奇迹,使祂赐福于我,这是祂对我的重视和怜爱。我初来乍到,却能把资历深厚的老祭司踩在脚下,都是祂神力的加持——不信你们看。”
见她身上的裂口开始愈合,重新长出血肉,在场众人纷纷惊叫起来。
“这、这简直就是神迹!”
“是祂!是祂!祂一直都注视着我们!”
“赞美吾主!赞美吾主!”
信徒们连声称颂着祂的伟力,跪倒一片。
“现在,还不信我的话吗?”
梁挽倾左手握住一团血肉,右手挑着一具血尸,浑身浴血,登上高台,神像隐于其后,众人跪于其下,血光为其加冕。
有人壮着胆子试探着问道:“您有什么吩咐?”姿态谦卑,满怀恭敬。
“第一个吩咐就是把你的猪手从她们身上拿开!”
钱佳怡被人从地上扶起,甚至还要帮她整理衣裳。
“滚一边儿去!”她一个巴掌甩上去,抬手打下,和南陆明一起凑到梁挽倾跟前抱团取暖。
梁挽倾接着吩咐:“在神殿门前摆上一张供桌,竖起一根旗杆,让他们两个给大家做个榜样,让所有来参拜的人都看看,知道违逆神意是什么下场。”
信徒们一一照做,不敢有丝毫怨言。难怪祭司目中无人,谁都瞧不起,狐假虎威是真好用啊。
梁挽倾亲手把祭司的血肉摆在供桌上,再把西装男悬挂在旗杆上风干,为江淼淼收敛尸身帮她下葬。
钱佳怡眼睛肿得跟桃核似的,哭成了泪人。南陆明也是不胜唏嘘。
“要是我能早点动手……”梁挽倾跪在墓前把掌心掐得生疼,“我已经劝住他们了,说不定能保住淼淼的命,结果、结果有人非要跟我作对!”
“别这么想,好歹你也是帮她报仇了。”梁挽倾是她们的救命恩人,怎么说都怪不到她的头上,南陆明更关心她的伤势,“你要不要去包扎一下?”
“报仇?”梁挽倾捶打地面,咬牙恨恨道,“还不够!还不够!”有血色在眼中浮现。
“你怎么了?”见她状态不对,南陆明忙问,钱佳怡也被吓着了。
梁挽倾却是充耳不闻,一把揪起一个信徒,“剩下那两个人呢?给我锁好了,一个都不许放过!”
那人吓得两股战战,领命而去。
梁挽倾犹不满足,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忽然笑出声来,“对了,我都给忘了。祂说苦难才会引发奇迹,你们这样整天享乐,祂怎么可能会为你们降下神谕?”
“您的意思是?”
梁挽倾眯眼一笑,“祂说了,把你们这辈子施加给别人的刑罚统统都在自己身上用上十遍、百遍、千遍,祂才能满意。”见人不信,随手抓起一人,仿照陈涵的死法往他天灵盖上一刺。
那人一阵惨叫后,真如神迹降临一般创口恢复如初。众人如法炮制,纷纷自残,血流一地,伤势愈合后顿觉浑身神力充盈,自此深信不疑。
南陆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口中喃喃道:“你……还是她吗?你到底是谁?”
梁挽倾似被这一声惊醒,脚下一个踉跄,终于支撑不住,一头倒在南陆明怀里。
7. 反认他乡是故乡|疑点重重
鲜血、杀戮、战争和死亡,在梁挽倾的梦里共同谱写出一首猩红乐章。
她拿起武器,冲向敌阵,以自身血肉为盾,挡下浪潮般迅猛的攻势。
“我们的牺牲不会是毫无意义的。”
一声轻叹随漫天血雨一同落地。
此为终焉之时,此后唯有死寂。
梁挽倾从梦中惊醒,胸前仍残留着死亡的痛感,这个梦实在不像是梦。
“你醒了,还好吗?还记得我是谁吗?”是南陆明,她守在床头。
“什么都好。”梁挽倾恹恹欲睡,强打精神从床上坐起。
南陆明上前来扶了一把,嘴里问着:“你睡了一夜,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了,你之前怎么回事,不会是招惹了什么脏东西吧?”
“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很奇妙,做梦一样想醒又醒不过来。”梁挽倾坐在床沿拍了拍隐隐作痛的额头,“有些话像是我自己想说的,又像是被人操控着。那种力量也不是我能有的。”
“被附身了?他们拜神拜出了灵体?”
梁挽倾没搭话,反而喃喃自语,“明星都有约束粉丝的职责,祂身为神明,之前怎么不约束这些信徒?”
“祂不是有善恶两面吗?信徒这种邪教作派,祂现在对外呈现的明显是恶神形象,恶神约束什么?不是闹得越大,祂越开心?”南陆明不解。
“恶神没理由来帮我啊,还是说祂有别的企图?”梁挽倾心里有了打算,“祂可以通过附身让自己自由活动,却不对信徒加以约束,要么是不愿,要么是不能。就看到底是主观因素还是客观环境妨碍了祂的行动。信仰的诞生不会是毫无缘由的,我想知道祂的来历,那时或许就有答案了。”
钱佳怡守了一晚补觉去了。玩家之间几条人命筑起一道难以弥合的血肉.沟壑,她们跟另一个小团体彻底闹掰,以免有人暗算,梁挽倾让南陆明看着她,自己独自前往。
神殿前的空地上,百来个信徒在烈阳的炙烤下双膝跪地赤身负荆,荆条深深嵌进皮肉里,动一下就是钻心的疼。
江淼淼的死状犹在眼前,梁挽倾仍不解气,“这算什么,过家家吗?把鞭子拿上来,沾着盐水抽。”都算是便宜他们了。
那些被排除在教会核心圈层外的普通信徒,没有参与过太多腌臜事,倒是可以暂时放他们一马。
只是偌大的村庄,连个能种地的老农都没有,这怎么能行?
“现在是农忙时节,你们不事生产,才会整天闲得没事干,祂能满意吗?今天起,通通给我种地去。”
众人纷纷照做,干活的干活,受刑的受刑,一边是汗如雨下,一边是惨叫连连。
梁挽倾进入内殿,在一张木制书架上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书的扉页上写有三行寄语:
祂选择无视,阖眼不看;
祂倍感憎恶,怒火重燃;
祂开始悔悟,错在己身。
梁挽倾草草翻看一遍,比起宗教圣书,这更像是一本个人传记,详细记载了祂的生平。
她拿着书,向工作人员核实,“祭司向我们提问的那些问题,是从哪儿整理出来的?”
“是一位曾常伴祂身侧的先贤的圣言,后来被人编入教义之中,流传至今。”
“是我手上这本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梁挽倾绝尘而去,赶着向南陆明她们分享情报。
叫醒钱佳怡,三人凑在一起开了一场小型会议。
“这本书上说,祂原本是在一场战役中牺牲的将帅,因为英勇事迹受到后人称颂,死后封神。”
难怪梁挽倾在被附身后会做那样一个梦,那恐怕就是祂在战场上搏杀至死的场景。
“这个并不少见,在古代,武庙就是这种用途,人们会记住奋不顾身的忠义之士,无畏的英灵不会被人遗忘。”南陆明给出高度赞扬,没有什么能比过保家卫国的军人在她心中的份量。
“正因如此,祂的堕落才更令人痛心。”梁挽倾满怀怅惘,“从荣耀加身到变成妖魔邪祟,‘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这话说的真好。”
小姑娘感性,钱佳怡眼里已有泪光闪烁,嘴里忙问:“怎么会这样,能让祂变好吗?”
“我只看了个大概,祂具体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兴许书里会有答案。不过现在看来我们之前推测的没错,杀死恶神,唤醒善神,这就是关键所在。”
钱佳怡自告奋勇,“那这几本书就交给我吧,里面一定会有线索。”
“好。”梁挽倾应下,“66跟我去找剩下那两个玩家。”陆是大写的6,66就是南陆明。
办公楼的地下居然藏有一座小型监牢,那两人被严加看守。
“你们是一个团队吧,告诉我,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私底下的谈话?”佳怡手上那本经书的事她们藏得很严。
风衣男缩着脖子,“是老五用了技能,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谈话内容他不肯告诉我们。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只让我们叫他老五。”老五是指西装男。
梁挽倾看向南陆明求证,只见她点了点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游戏技能一般是防不住的。”
“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矛盾,一些言语上的冲突又不是不能说开,合作共赢不好吗,就只会零和博弈,非要赢家通吃?”梁挽倾不明白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什么内斗的必要。
他们却有话说:“怎么没有矛盾,陈涵的死不是跟你有关吗?”
梁挽倾听了只觉得分外好笑,“那就借用老五的话来说吧,‘我就是个新人,能有什么本事’?不信我能凭着自己逃出生天,反而笃定我有害人的法子,你们不觉得自己把人想得太阴暗了些吗?平时骂人没用,怀疑我的时候我就成了莫大的威胁,手眼通天,无所不能,你们说话前都不动脑子的吗?”
他们垂着头不敢看她。
不知他们是否有意隐瞒,梁挽倾确实套不出更多的话,只能叫来人吩咐说:“把人看好,别让他们跑了。”
离开的路上,梁挽倾根据种种疑点提出自己的疑问:“魅惑技能可以对玩家使用吗?”
“可以但是没必要。副本里同一技能的使用次数是有限的,有什么招大多都会往npc或是boss身上使,给玩家有些浪费。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派上用场,萌新玩家多的是,副本npc好歹还能提供一些线索或是帮助——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几番接触下来,南陆明发现梁挽倾句句都能切中要害,自然对她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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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
梁挽倾一向敏锐,对细枝末节都能紧抓不放,“你还记得我们昨天第一次在办公楼下集合时的场景吗?他们几个男玩家都对彼此抱有很大的戒心,甚至都不愿意站在一起,怎么突然就成了铁板一块了?我们四个好歹还有相互交流情报的合作基础,算是利益共同体,他们呢?连真名都不想透露,有了线索也藏着掖着,跟防贼似的。”
“你说的对。我有注意到,在祭司来之前,你准备去找工作人员要手机的时候,他们才开始凑在一起,也就是我们一个谈话的时间。”
“不久后陈涵就出事了,当时在山脚下我因为他挨了一顿骂,还以为他们之间有多深厚的感情基础呢,结果就只是说了几句话……这的确很不寻常,看着像是陈涵对他们使用了技能。”梁挽倾想到江淼淼留下的宝贵线索,“技能的使用次数跟等级有关吗?是不是等级越高,可供使用的次数越多?”
“是。”南陆明身为老玩家自然也不愚笨,“你的意思是,陈涵魅惑技能等级很高,能供他随意挥霍。他们是受陈涵技能的影响,才会结成一个小团体。”
“或许这就是教会的选人标准,答对问题的是一类,魅惑系玩家又是一类。6个魅惑系玩家里,目前来看能力最为突出的,就是陈涵了。枪打出头鸟,所以他是第一个被选中的祭品。”
南陆明好奇,“可在你的安排下,他们已经不再召开集会了,还有必要探寻这些吗?”
“我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疑点。”如今形势大好,所有信徒都被她收归麾下听命行事,梁挽倾却仍能保持居安思危的警惕心,“再说了,佳怡也是魅惑系玩家,还在这个副本里用过技能,我怕会对她有什么危害。不吃透它的原理,我放不下心。”
南陆明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一茬,也是心有余悸,感叹一句:“还是你想得周到。”
梁挽倾翻开自己脑中的记事本,安排下一步行动。
“曾经有个信徒跟我说去草莓园里摘些新鲜草莓。草莓既是他们的圣物,还要在集会上特意向玩家提问,绝对是个不容忽视的重要线索。”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
梁挽倾叫来工作人员带路,顺便从他手上要回了她们的手机。
说是草莓园,其实就是在后山圈出一片空地,种菜似的躺了数十排,梁挽倾实在忍不住吐槽:“种几盆玩玩我也不说什么,大规模栽种,露地无膜种植,这也太糙了。温度、湿度、光照……都不用把控的吗?玻璃、阳光板没有就算了,总该来点塑料薄膜吧?”
瘦高个工作人员置若罔闻,仍然笑道:“作为奉献给吾主的祭品,圣物草莓每天都要保证新鲜供应。”
每天都能保证新鲜草莓供应,他们又没有种在蔬菜大棚里,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梁挽倾支开工作人员,带着南陆明一起在田地里搜寻线索。
一株株幼苗破土而出,继而枝叶舒展,茁壮成长,迅速没过脚面,向膝盖进逼。
忙活了大半个小时,仍然一无所获。梁挽倾累得瘫坐在地上,仰头观天,又看见那几颗小勺一样的星星在天际闪烁。
不对!她们出来不久,还是白天,怎么可能用肉眼看到星星?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8. 反认他乡是故乡|我的星星
梁挽倾眼睁睁看着“小勺”在天上转过一圈,接着旭日东升,继而西落,等明月也潜入地下,“小勺”又颤颤巍巍地探出头来,如此循环往复。
梁挽倾对着手机上的时钟,由于草莓园里没有明确的零点界限,她只能以日出作为参考。
10:16:57,朝阳初升。近4分钟后,10:20又是一次日出。
“草莓园里的一天对应现实4分钟左右,换算一下我们的一天就是草莓园的一年,所以他们每天都能保证新鲜草莓供应,毕竟无论丰歉每年总会有收获。”
“没有任何保暖措施,他们栽种的应该不是冬季草莓。夏季草莓一般在5月中旬、6月上旬结果,对应现实时间在11点到12点之间。”
“那人让我在11点左右过来,正好对上了。”
南陆明也大吃一惊,脑子飞速运转着,想到一个好的提议:“还记得他们的另一个圣物《观星指南》吗?既然是星星提醒了你,不如把《观星指南》借来看看。圣物肯定都是线索。”
草莓园里的时间流速太过惊人,不宜久留。二人拿着东西回房找到钱佳怡,学生一般埋头钻研。
“经书有两个不同的版本,还有一本个人传记,再加上一本指南书,敢情咱们是读书学习来了?”
有人玩笑着缓和气氛,梁挽倾的神色却很凝重。《观星指南》这个重要线索由她一手负责,在知识的灌输下,她终于拨开重重迷雾,发现一个骇人的真相。
“我们的时间不对。”
“第一天我来的时候,天蒙蒙亮,显然在六点左右。可等我在房里坐下,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中间这8个小时的空缺哪里去了?”
“两点半左右我前往办公楼,在楼下看了一场日落,就算他六点半吧,又是4个小时没了。”
“我跟66在楼下碰头的时候,看见了天上的南斗六星,书上说这个季节凌晨才能观测到它。后来我们去淼淼的1号房交换线索,没多久七点半的钟声响了。”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我们才干成了多少事?”
“第二天早上八点,第一次集合,我被带去内殿,出来就是晌午。下午也一样,说了没几句,晚上的集会又开始了。”
“我们两个在草莓园里只呆了半个小时,眼睁睁看着它们抽芽开花走过几个月的流程,想想都不正常。”
“既然草莓园里是另一个世界,那就说明这个副本能在时间上动手脚。费尽心机搬出这么大一个设定,怎么可能不用在玩家身上?”
钱佳怡吓得小脸煞白,一个跨步往梁挽倾身边一缩,颤抖着开了口:“是谁偷了我们的时间?怎么我们之前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南陆明还算镇定,冷静分析,得出一个结论:“手机。手机被没收了,我们看不到具体的时间,自然会受副本的蒙蔽。”
梁挽倾翻动手腕,“好像不太对,我的手表还在。”
“是啊,他明明收了手机,怎么还会把手表留给我们,就不怕暴露吗?要看时间,手表不是更方便,指向性也强,更能让我们意识到时间流速的变化吗?只是我们都没戴手表,唯一有手表的挽倾姐又因为忙着帮我们分析线索顾不上看。”钱佳怡赶忙追问。
“可能是没有这个必要。”梁挽倾想到自己的经历,“刚来那天我都把14:21写在记事本上了,都没能察觉任何异样。”
“这就是副本的调性。有些副本自带认知污染buff,会让玩家下意识把反常当正常,除非找到相应的线索,否则只能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但又不会彻底把我们逼上绝路,总要卖一两个破绽。估计这个副本原本是打算让我们用手机之外的电子产品发现时间上的端倪,无奈大家都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就没留意。”南陆明身为老玩家,经验最为老道,不但熟知副本规则,对玩家之间的交流往来也是得心应手。
梁挽倾听了她的解释,举一反三,接着提出自己的见解:“看来是我想岔了,不是没有必要,反而是有意为之。”
“怎么说?”见事有转机,南陆明忙问。
“人是离不开时间的,手机没了,自然会去寻求下位替代。这里没有挂钟,唯一的替代品就是手表了。在这个副本里,我们对时间的认知格外牢固,明明身边发生了太多不寻常的事,却直到今天才有所发现。工作人员拿走手机,反而留下手表这样一个更直观的计时工具,估计是副本的特意安排,适当降低难度,借用这个设计推动我们去看手表继而发现线索最后成功通关。”梁挽倾发出灵魂质问,“这个游戏会控制玩家的胜率吗?”
钱佳怡一听这个顿时来了兴致,“我知道,这是ELO机制——根据对局表现实时调整玩家隐藏分,通过匹配不同水平的队友来提高或是降低玩家的游戏难度,从而达到控制玩家胜率的目的,保障用户粘性。”
“原来是这样,那npc会有这种操作也就不稀奇了。看来这个副本难度不低,才会卖这么大一个破绽给我们,只是我经验不足,光顾着解谜,忽视了手表。”身为游戏小白的梁挽倾认真记下每一条潜在的规则以备不时之需。
南陆明却有疑问:“这不应该啊……你跟佳怡都是新人。我是场次玩家,绝对不算游戏大神。两个等级较高的玩家淼淼跟陈涵,更是一上来就惨遭毒手——到底是谁隐藏分那么高,让系统错判,给我们安排了这么一个高难度副本?”
“你确定淼淼等级很高?”梁挽倾不答反问。
“什么意思?”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合作时淼淼说的话吗?当时她用了技能,只得来他们会在集会上抽问这样一条可有可无的线索,所以抱怨了一句‘真坑人!不是都说很好用吗’。她如果是个老手,会对技能机制烂熟于心,像佳怡都知道对付副本里的关键npc魅惑技能只用几次是远远不够的,淼淼却不知道这一点,反而埋怨别人误导了她让她选了一个没用的技能。”梁挽倾翻看自己脑中的记事本,从江淼淼的言行中抓住一个疑点。
“淼淼不是用了十多次了?新人根本没有多余的技能点升级技能,她哪来这么多次数?”依照自身对游戏的了解,南陆明并不认同。
见她们发生分歧,钱佳怡弱弱举手,“我忘了说,一进副本就像是得了什么增益buff,魅惑技能的使用次数翻倍增长,原来一级技能只有5次,现在有25次。所以我才敢去找工作人员,平时都省着用。估计大家都是一样的。”她咬着嘴唇,怯怯地抬眼看人,生怕自己的疏漏误了事。
梁挽倾看出她的惴惴不安,“不是你的错。游戏技能是和玩家挂钩的,很难跟副本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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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联系到一起。这些天我们一直在围绕副本剧情展开讨论,你想不起来也很正常。不过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这个副本似乎有意针对魅惑系玩家。”
“想想每次时间发生改动的时候,大家都在做什么?”
“第一天刚在村口集合,大家围着工作人员使用技能。后来是淼淼,接着是陈涵。巧合的是,他们两个正好也是祭品的人选。”
“我猜测,使用魅惑技能不但会让自己作为祭品被选中,还会加快副本内时间的流逝。估计每使用一次,就会把自己作为祭品的次序拉前,技能等级越高,力度越大,排名越靠前,所以陈涵在淼淼前头。按照一般的游戏设计,要是等级相同,就会以使用次数分先后;技能也影响时间的快慢,一次技能,向前推进一个小时左右,这个似乎与技能等级无关,是一视同仁的。”梁挽倾根据江淼淼和陈涵的遭遇提出自己的猜想。
南陆明高兴得一拍大腿,“你说的对。不过技能对时间的推进不是一个小时左右,应该就是不多不少的一个小时。六点左右大家集合,他们六个都用了技能,这是6次。有一点你们可能没注意到,我住6号房间,陈涵是5号在我前头。我当时急着放置行李,所以对时间很敏感。我清楚地记得,工作人员在陈涵房里停了很久。”
“难怪陈涵明明技能等级很高,却还曾试着向淼淼套话。估计他当时在自己房里就对工作人员用了技能,只是效果不是很理想。他听见淼淼跟佳怡的争执,以为淼淼的技能管用,让她从工作人员身上套取到了情报,所以才会想着去讨好她。他在自己房里至少用了一次,之前已经有六次,六点到下午两点8个小时的空缺,游戏为图方便,数据一般都会取整,所以算他两次,8次技能加快8个小时。”梁挽倾默默计算,一一对应,“从两点到黄昏再到凌晨,十几个小时的时间推进都是淼淼的影响。之后陈涵推到七点半,在集会上又对那三个玩家使用,难怪我从神殿出来就是晌午。”
钱佳怡也听出些门道来,“这东西太吓人了,我只用了一次,再也不用了。挽倾姐你要保护我!”说着直往梁挽倾怀里扑,泪光闪闪,好不可怜,“话说回来,万一没有手表,也没拿到手机,这个副本该怎么过啊!”
即便没有手表等计时工具,副本也给她们留有生路,是星星给了她提示——梁挽倾看向手中那本《观星指南》。
二十八星宿是中国古代天文学家划分的二十八个星区,由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各七宿组成。那个小勺一样的星官,便是玄武七宿中的斗宿,南斗六星。
“二月二,龙抬头”的龙是指什么?当然是苍龙七宿的龙了。
古书记载,每逢农历二月初二,代表龙角的角宿于初昏时出现在东方地平线上。她们来的那天是4月4号,农历三月初七,才过去一个月,怎么可能在傍晚时分直接越过苍龙七宿里的角、亢、氐、房、心、尾、箕看到玄武七宿的斗宿?这谁家玄武,短跑冠军?居然能越过七个身位跑在苍龙前头。要知道由于岁差,如今想在二月二号那天看到龙抬头,傍晚都不行了,得等到上半夜。
星空璀璨明亮,昭示时间的异样。
圣物草莓指引她们前往草莓园发现时间流逝的bug,那《观星指南》和它所记载的星象一定还藏着重要线索亟待发掘。
9. 反认他乡是故乡|怎么是她
“草莓跟观星都是至关重要的线索。要是祭司没死,今天的集会会照常进行,他会再抛出两个问题。虽然他人不在了,好在线索没有中断。我向工作人员核实过了,祭司的提问都是从那本个人传记里抽选出来的。”梁挽倾说着看向钱佳怡,“那本书看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发现?不要怕,大胆说,说错也没关系。”
钱佳怡目光闪躲,不敢看她,嗫嚅着吐出一句:“我……我一想到淼淼姐的事就特别难过,光顾着伤心去了。”她把头埋在胸前,鸵鸟一般选择逃避。
她们早上出门,晌午回来,白白浪费几个小时一无所获,可这是人之常情,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哪里经历过什么生死?也不好苛责。
“没事,你们确实很要好,是我疏忽了。”梁挽倾笑着安慰,“我来看吧。佳怡跟66一起把我们目前已知的所有线索梳理一遍,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意外发现。”
二人依言照做,一个口述回忆,一个书写整理,分工明确。
梁挽倾需要静心阅读,以免被声音打断思路,她特地坐在门外。
序言里有一段对祂的简易介绍。
【■■■,海军■■,■■年,时值■■入侵,指挥■■舰突入敌军阵地,跳帮登船,与敌同归于尽,壮烈殉国。】
保密等级过高,有太多人为涂抹的痕迹。
在卷一《童年》那一章里,“■对草莓的偏爱自幼有之”一句证实工作人员所言不虚,这是集会上第一个问题的灵感来源。往后几页,也有“■最大的爱好是观星”这一描述。
不多时,梁挽倾如愿发现了自己想要的线索。
【我曾问■,“你是猫派还是狗派”,得到的答复是“两个我都喜欢,不过硬要比个高下的话,我选狗”】
可是这里没有养狗的人家,别说狗了,连农村该有的家禽家畜都无影无踪。
这是指向性最明显的一条线索,书里的其他文字大多含糊不清,提取不出多少有用信息。
南陆明她们的整理渐进尾声,梁挽倾暂且把东西放下,开会讨论。
“这是笔记,你再核对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梁挽倾接在手里仔细端详。
1.魅惑技能会让玩家成为祭品,还会使副本时间向前推进1个小时。
2.神有善恶两面,如今教会被恶神把控。杀死恶神、唤醒善神是通关的关键。
3.草莓、观星揭露副本操控时间的把戏,在神的个人传记里可以找到更多线索。
4.玩家4女4男共8人,已有3人遇害,仅剩3女2男。
5.副本为期7天,现在是第3天的晌午。
梁挽倾觉得没有问题,补上关于狗的最新线索,三人就此展开一番讨论。
钱佳怡踊跃发言,“狗会识路,会不会是让它给我们带路?”
“不像。”梁挽倾摇了摇头,“前两个线索之间是互有联系的。”
南陆明听了这话灵光一闪,“我是射手座,十二星座里还有金牛、巨蟹什么的。既然这样,会不会有跟狗有关的?”
翻开《观星指南》一瞧,果不其然,代表狗的星座有三个,分别是猎犬座、小犬座和大犬座。
“三选一,怎么选?”又犯了难。
梁挽倾想到频频给她提示的南斗六星,提出自己的猜想:“这是西方的星座体系,中国应该也有与之对应的,有没有同时在中西方里满足狗这一意向的?”
在中国传统星官体系中,猎犬座大致包含常陈一、常陈四等,常陈意为禁卫军;小犬座以南河二、南河三为主,顾名思义也跟狗无关;那就只有大犬座了,恰好大犬座α星有一个响亮的名头——天狼。
天狼星为全天第一亮星,属南方朱雀七宿中的井宿。现在4月,天刚黑后,白虎没于地下,苍龙悄然露头,唯有朱雀雄踞南天,正是观测朱雀七宿的好月份。
“可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人们观测到的星象都不尽相同,要怎么确定哪个才是我们需要的那一个?”钱佳怡往日只会看着她们头脑风暴思想碰撞,她一个新人很难有什么独到的见解,现在倒是格外活跃。先前关于ELO机制的那番解释,用词也较为高深,不再像从前那么直白。
南陆明给出答案:“地点有了,草莓园——副本的设计不会毫无缘由。”
“可是草莓园里四季都有,一天能过一年365天,选项更多了。”钱佳怡追问。
在这个副本里,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时间节点?
“现实时间早晚八点。”梁挽倾脱口而出,“他们选择在这两个时间点集合参拜,想来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今晚八点前,我们去那儿看看吧。”
此事揭过,又有新的疑问摆在眼前。
南陆明组织好语言,“就在刚刚整理线索的时候,我们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件大事。副本第一天是留给玩家的准备期,一整天都没有任何安排。可第二天的集会上就牺牲了两个玩家,如果一切照旧,我们八个人会在第五天晚上全军覆没——要知道副本足足有七天,不应该是这种设计,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说的对。”梁挽倾也回过味儿来,“如果每天都有两次集会,集会上的提问也是不能落下的,可我在那本个人传记里没有太多发现。”
工作人员知道每天的日程安排,看来又要出门一趟了。
钱佳怡坐在床上,梁挽倾跟南陆明各搬了一张椅子围在床前,如今事了,自然该各归各位,一张是跟书桌配套的靠背椅,一张是梳妆台前的小矮凳。
偌大的双层小洋房,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当初甚至没有那套桌椅,江淼淼还在的时候,为了方便她们两个久坐看书,才就近从梁挽倾房里搬来的。要不是矮凳太矮,高度不够,不然也能在书桌前挤.挤。
梁挽倾临行前再三嘱咐,“佳怡,要多用心,我们是分工合作,时间紧迫,要分秒必争,知道吗?”正事要紧,副本疑点重重,她们的性命都没有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没有时间伤春悲秋。
时间不等人,其实兵分三路才是最优解,可梁挽倾没有激活游戏系统,不能跟她们保持联络,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也不能及时传递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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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跟人组队行动。依照惯例,房里是最安全的,所以她们才会特意把看书这项任务交给新人。
见钱佳怡点头应下,她们才放心离去。
办公楼前看守的信徒见人来了,殷切地迎上前来,听说她们要找瘦高个,无奈表示:“他去神殿了。”
梁挽倾顺嘴问了一句:“我让你们看押的那两个人呢?没出什么岔子吧?”
“一切如常。”
听人提起那两个玩家,南陆明在路上又有疑问:“他们也是魅惑系玩家,你就不怕他们让npc帮忙开门吗?”
梁挽倾没有忘记这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在冥冥之中,我笃定技能不会生效。”这一个有灵体存在的副本里,她说起话来也带些玄之又玄的味道了。
“你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感觉的?”南陆明好奇追问。
“在被附身之后。”神明对信徒具有无与伦比的威慑力,这是梁挽倾的亲身经历,“不然我也不敢冒险。”
“难怪……”南陆明算是认可了她的做法。
梁挽倾又反问一句:“说到那两个玩家,你觉得他们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在老五一个人头上,自己倒是撇得一干二净,这不就是让死人背锅平账吗?这种事,在发现更多的线索加以佐证前,我一般是不会信的。”玩家里的老油条鬼话连篇,南陆明从不轻信。
“我也是这么想的。先观察几天,把他们关在地牢里,既没打又没罚,只是关禁闭。如果他们是实话实说,都是老五一个人的主意,跟他们无关,大不了通关的时候把他们带上。如果不是,那就是撒了谎,保不齐我们的消息也不是老五透露的,偷听这个技能还在他们其中一个人身上——那就让他们听个够,大家各凭本事嘛。”
“唉——”南陆明长叹一声,“也是无奈,我们没有任何反制手段。两个一米八的大高个,如果再有什么攻击性技能,就是三打二我们也不占上风,只能让这些信徒们代劳了。你说,那个隐藏分很高的大神级玩家,拉高副本难度的那个,会不会就是他们?”
“这谁说得准呢?”梁挽倾深知形势危急,一咬牙,“趁他们现在还算安分,赶在他们动手前,早点找齐线索通关吧。”
自打她在黑心公司的安排下误入这款逃生游戏,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脑力、体力飞速消耗,随时都有可能小命不保。再也不说跑通告累了,这是为了让她自愿当牛马的诡计吗?
梁挽倾带着满腹怨念再爬后山,谁知走到半山腰就有一个信徒来报说,有人赶到监牢,声称是奉命前去释放囚犯。
“我等不敢自作主张,特来请示。”或许是为了彰显自身与众不同,他们总爱拽些酸文酸语。
“是谁?”这里除了信徒,就只有她们这几个玩家,哪还有别人?
“是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姑娘。”
梁挽倾跟南陆明对视一眼,都在彼此脸上看到相似的疑惑和凝重。
不敢拖延,火急火燎赶往办公楼地下,那人果然是钱佳怡。
可为什么是她?
10. 反认他乡是故乡|信徒玩家
地牢大门前,钱佳怡被一个信徒反剪双手制伏在地。她身上挂了彩,显然在此之前经过一番缠斗。现场并不凌乱,可见战局时间不长,呈一边倒的碾压态势。
“佳怡,你这是干什么?事都不做了,跑来这里捣乱?”见梁挽倾只是盯着人上下打量,一反常态地一言不发,南陆明率先发问。
钱佳怡听了双眼含泪,咬着下唇,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到底曾共事一场,南陆明见状动了恻隐之心,一个大步上前,嘴里忙问:“是不是有谁威胁你?逼你过来?”说着看向地牢里的两个男玩家,“难道是他们用了技能?”他们嫌疑最大,自然是首要怀疑对象。
风衣男被她眼神一扫,连连摆手否认说:“不是我不是我,跟我没什么关系!”
镜子男一贯低调,此时依然保持沉默,却拿一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紧盯着人不放。
南陆明看向钱佳怡求证,见她并不搭腔,只是把头一垂,对自己的猜测更信了几分,正要动怒,却被梁挽倾抬手拦下。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梁挽倾向地牢瞥了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哪有在敌人面前露怯的道理?
由于不知钱佳怡是否已经摆脱控制,梁挽倾她们不敢放松警惕,命信徒把人一路押送回7号房间。
7号房间里既有线索——江淼淼、南陆明的住处目前还没有任何发现,又较为舒适——这一点把梁挽倾的8号房间给比了下去,因此这些天以来一直被她们几个视作小型据点,把各自的行李都搬来了这里。
踩着夕阳余晖来回奔波,梁挽倾她们多少有些疲累。把钱佳怡押回房,又为如何处置她犯愁。
钱佳怡流下一行清泪,为自己申辩说:“我真的已经好了,我现在是正常的,把我放了吧,这样好难受……”一张小脸上眼泪止不住地掉,看着好不可怜。
可惜南陆明是个游戏老手,不会掉以轻心。梁挽倾也是警铃大作。
“66,有没有什么能让人快速失去意识的手段?”这一天钱佳怡总是摆出一副眼泪汪汪的小白花模样,还老是往她怀里钻,梁挽倾不愿与人亲近,又怕出声劝阻让人尴尬,一直强忍着,现在想来,钱佳怡的异样早有端倪。
南陆明心领神会,一个手刀敲在钱佳怡后颈上,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见钱佳怡被这一招成功放倒,梁挽倾略感诧异,打趣说:“看不出来,你还会这一手?”
南陆明咧嘴一笑,“什么意思啊,小瞧我是吧?我是没有任何游戏技能,白板一个,可是一身蛮力,对付佳怡这种身材匀称的小姑娘不在话下。”没有外挂傍身的她为了在游戏里保命,只能苦练体术,就是想着万一遭遇什么不测好歹还能多抗几下。
“哪有,不是在夸你吗?动作这么标准,一般人还练不出来呢!”梁挽倾笑过一场,又转回正题,“佳怡是跟我一样被副本里的灵体附身了,还是受那两个玩家的控制,你觉得呢?”
“不好说,两个都有可能。”南陆明拿着面包牛奶在矮凳上坐下,这个架势显然是有长谈的打算,“现在一想,佳怡身上的确有很多古怪。我们出去办事,她连书都不看。说是为淼淼难过,可当时淼淼出事、你也昏迷不醒的时候,她抢着要帮你守夜,说我比她有经验,要好好休息,保持头脑清醒——这么一个明事理的人,突然开始胡闹起来了,想想就不对。”
梁挽倾也顺势落座,嘴里说着:“难怪,我当时还在想你一个老前辈怎么欺负人家小姑娘,让人家熬夜,原来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啊。可惜当时忙着正事,重磅消息一个接一个,顾不上这茬,就该多嘴问一句的。”又开始反省自责,“其实也不用问,可以推理出来。也怪我没有想到这一点,不然早就发现佳怡的异样了。”
“行了,你这人总爱把错往自己身上揽,你又不是无所不能的。”南陆明实在看不下去梁挽倾的自贬,“再说了,不是还没出事吗?”
见南陆明把眉头一皱,梁挽倾连声讨饶,“是,是,我错了,我错了……”
南陆明见状轻叹一声,接着问她:“对于那两种可能,既然你都开口问我了,是不是有了什么线索?”
梁挽倾确实有所发现,“你看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可我们出门的时候还是晌午。有人用了技能,这个人会是谁?”
“你觉得是佳怡?”南陆明反问,“就不能是那两个男玩家吗?这技能除了我们两个之外都有。”
“你被关进牢里不会第一时间使用技能让npc放你出去吗?还要等到现在?”
这个答案不足以说服南陆明,“或许是他们想等情况稳定下来,等我们彻底放松警惕。我们又不了解他们的性格,不是所有人都像陈涵那样冒进张扬。至少你一直留意的那个带着镜子的男人,他就很谨慎啊。”
“这可能又是副本的认知污染buff。”梁挽倾指着南陆明手里的面包,向她解释,“你现在才开始觉得饿不是吗?昨天晚八点的集会结束后,佳怡帮我守夜,你回去睡了一觉。如果真的按照现实时间流速过去了十几个小时,你能等到现在才吃饭?”
经此一问,南陆明终于醒悟,“你说的对。这是副本的第三天,却是我第一次产生饥饿感。我要是真的睡了一觉,这么久没吃东西早该顶不住了,哪还有力气跟你一起出门?他们在昨晚和今天凌晨的时候就已经用了技能,才会加快时间的流逝。这么一算,说是三天,其实满打满算才过去4、5个小时,所以我们在此之前没有一点想吃饭的念头。”
“副本里神经高度紧绷,会觉得累也是难免的,可你跟佳怡其实也没睡多久,就是回去躺了一下。同理,我昏迷的时间也不长。”梁挽倾进一步解释说,“算算时间就能知道,他们两个技能还没用尽,使用次数还有不少。但是如果被关在那里的是你,你的技能突然对npc不起作用了,你控制了一个魅惑系玩家,这个时候你会做什么?”
“我会让ta对看守使用技能。”南陆明一点就通,“以此来验证到底是我被针对了,还是副本设定就是这样。虽然他们两个都试验过了,可他们是一个团体,万一技能无效是针对他们整个团体的debuff呢?这个样本参考性不大。佳怡就不一样了,如果是我,也不会放过这个数据。而且如果佳怡成功了,还能把他们给救出去。”
疑惑已解,又有新的谜题浮现:钱佳怡是什么时候被控制的?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控制了她?
一个在之前跟她们有过短暂合作,跟老五来往密切却在事后撇得一干二净;一个沉默寡言,随身携带一面化妆镜。
化妆镜?
梁挽倾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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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眼睛在房里扫视一圈,在脑内构建幻象,让情景重现。
钱佳怡为人坚强,可她听了恶神的遭遇就能伤心落泪,也的确是个多愁善感的姑娘。她不会因为个人情绪而误了大事,可当她独处时,看着江淼淼曾在她房里待过的地方,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她不会去用从8号房间搬来的那套桌椅,那是江淼淼坐过的,唯一方便她看书的地方就只有那张梳妆台了。
梳妆台?
梳妆台上也有一面镜子!
这个猜测亟待证实。可她们人手不足,那些邪.教徒安排他们做事还好,把昏迷不醒的钱佳怡交到他们手里,梁挽倾可放不下心来,只能让南陆明留在房里守着以免有人暗算。
梁挽倾独自一人杀回地牢,与镜子男隔门相望。她头一次认真打量着那人的模样——身形消瘦,面色呈现出常年不见光的病态似的苍白;鼻峰挺立,薄唇轻抿,一双桃花眼却是脉脉含情,细框眼镜下一颗褐色浅痣若隐若现,是个风流多情的面相。
“是你控制了佳怡?”梁挽倾并不多话,开门见山。
“是。”那人答得也很干脆。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梁挽倾难得动了一次怒,要不是地牢的护栏网网孔密集狭小,她恨不得把手穿过去揪着那人的衣领,好好教训他一顿,“你跟她无冤无仇,控制她干什么?要说是为了给陈涵报仇,那你冲着我来啊!”
那人却是一声轻笑,“给陈涵报仇?他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给他报仇干什么?”
梁挽倾实在没能料到他会是这种回应,“那你这么大费周章的,是为了什么?”
“我是为朝圣而来,为了面见吾主,为了与祂合二为一,为了回归最初的摇篮,为了在母亲的怀抱中长眠……”那人眼中迸发出一种狂热迷乱的色彩,双颊飞红,情不自已而微微发颤。
这种邪.教徒一般的狂态吓得梁挽倾后撤几步,浑身紧绷,随时预备着反击。
“我也向您分享了情报啊,在这里魅惑技能的使用次数会翻倍增长就是我告诉您的。”像是生怕梁挽倾误会,他又补上一句,“当然了,我不是魅惑系玩家,这条线索也是我从他们身上得来的。”
“你不是?可你第一天……”梁挽倾大吃一惊,她们的推测居然有误?
“不过是伪装罢了,贴上去说几句好话就行,我知道您不喜欢魅惑系的打法。”那人脸上扬起一抹浅笑,缠绵缱绻,分外亲热,“您的推测在大方向上是没错的,8次8个小时,陈涵在自己房里用了3次而不是2次,所以才把我的那次给补上了。”
这是她们几个私底下的谈话——“果然,偷听的是你!”
那人听了这话兴尽悲来,泫然欲泣,“这怎么能叫偷听呢?是为了瞻仰您的圣姿啊!”
什么瞻仰,我又没死!
梁挽倾搓了搓胳膊,怒骂他:“你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那人居然真的淌下一行泪来,“占卜告诉我,我此行必能得偿所愿。8是您的圣数,住在8号房的是您,号令臣下的也是您。我为了与您亲近,特意附身他人。您居然不愿认我,要弃我而去?”
这满嘴酸文,跟副本里的那些信徒有什么区别?我就想骗骗npc,怎么把玩家也给骗过去了?
梁挽倾在心里哀嚎一声,这事恐怕不好收场了。
11. 反认他乡是故乡|镜子
梁挽倾目光闪躲,一双眼睛东看看、西瞧瞧,从屋顶到地板扫视一圈,愣是不敢跟那个狂信徒对视,无意间瞥见缩在地牢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风衣男。
风衣男有所察觉,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看、看我干什么?我很听话的,什么都没干,别叫那些信徒进来。”
梁挽倾见他脸上一片青紫,心下了然,“你挨揍了?”也是,npc想制伏他们,必然会引得他们奋起反抗,只是寡不敌众。看来他们并没有什么攻击性技能,不然早就用上了。
“一群异端!”狂信徒玩家暗骂一句。
梁挽倾偷偷瞥去一眼——老五她都敢硬碰硬,这种实在没辙——见他虽面色稍显苍白但并无外伤,想来没受多少磋磨,比风衣男圆滑不少。
根据他人的穿着打扮、一言一行推测一个人的脾性,从而帮助自己察言观色、左右逢源——这是梁挽倾写进底层逻辑里的下意识举动。
风衣男显然更好对付,可她们之前已经问过了,他身上没有多少有用信息,只能从镜子男入手。
npc副本结束后就再不相见,玩家就不一样了,鬼知道他会不会阴魂不散。可事到如今,为了通关,只能硬着头皮上。
梁挽倾上前一步,直视那人的眼睛,“我有话要问你。”
“您尽管开口,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人神情狂热,还掏出化妆镜理顺发型,比这里的信徒npc有过之而无不及。
梁挽倾想到自己刚来时的误会,问:“你知道这是一个游戏世界吗?”
“知道。”那人点点头。
“那你怎么确信你跟这些npc祭拜的是同一个神明?”
梁挽倾对此疑惑不解。
游戏剧情还能跟现实联动吗?那将来她会不会也能遇到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副本世界?
“副本不是凭空捏造的,它以现实为原型,灵感来源于现实。基于这一点,我才能在占卜出此行必有所得后早做准备。”听他的口气像是一个对游戏规则烂熟于心的老玩家,副本来源于现实这一点南陆明都不知道。
这次的游戏剧情围绕邪教祭祀展开,她们在副本里几乎快把线索找尽了,还真能从这个现实中的信徒身上破局。
一大疑点就是——“你为什么要叫他们异端?”
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信徒都没两样,相互指责、派系林立、无限可分是他们的常态,可审判总该有个缘由,就像江淼淼、陈涵他们因为用了魅惑技能而受罚,钱佳怡是因为藏有异教经书,那镜子男对npc的蔑视从何而来?
那人想起这一茬,咬牙含恨道:“他们竟敢篡改神意,不是异端还能是什么?还记得那本手册吗?我住4号房,房里也有。那是圈装式设计,就是多了一页、少了一页也不会引人注意。手册一半是印刷,一半是手写,很明显只有印刷的那一部分才是吾主真正的神谕。至于那段钢笔字,什么时时祭拜,什么帮教会高层物色对象,都是人的私欲在作怪。”
这么一说还真是。
那本手册太薄了,一页才一句,总共就没几句话,显然不是原版,教会只截取了对他们有利的片段。不迟到、不早退,方便他们安排集会;不乱画、不破坏,不给神庙、神像的维护工作添乱;不作弊、不撒谎就更好解释了,让底下的人对他们完全透明。老大的神谕圣言他们就只听得进去三句?这也太叛逆了。
那人还有更有力的证据:“生死被祂握于掌中,这群异端竟敢假借祂的名义铲除异己,虽说那两个人也是异端,也该受罚,却不是他们能擅自决定的。”
生死被祂握于掌中——这是梁挽倾在神殿里为了哄骗那些信徒npc随口胡诌的,没想到还跟这个真信徒脑回路对上了。
可“那两个人也是异端”,这说的是江淼淼跟陈涵?
“为什么这么说?”梁挽倾追问。
“吾主曾言:思想和情感是人类宝贵的财富,不容亵渎,不容玷污。”镜子男还真是知无不言,竹筒倒豆子似的全无保留,“他们竟敢用那什么狗屁技能玩弄他人的情感为自己牟利,这不是犯了忌讳吗?好在这是吾主的圣域,一切鬼魅伎俩都劳而无功。”
梁挽倾,一款人形自走翻译器,已经学会把这些信徒的酸文自动翻译成通俗易懂的大白话了,“你是说他们的魅惑技能在这个副本里从一开始就是无效的?”
风衣男在一边听得真真切切,实在忍不住插嘴说:“这家伙早就知道这一点,知道我们的技能派不上用场,看着我们白费力气,背地里幸灾乐祸。”他话里话外,怨气冲天。
“我昨天不是告诉你了吗?是你自己不信邪,我还找别人过来帮你试验过了。”这说的是他控制钱佳怡的事。
风衣男怒气上头,大吼一声:“你昨天才说有什么用?该用的都用过了!”说着站起身来,双拳紧握,却不敢上前,“你是不是就想看着我们去送死?”
梁挽倾在一旁暗暗评估:风衣男色厉内荏,看来是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镜子男还真是深藏不露,值得留意。
镜子男沉着一张脸,满是不悦,“我说了,生死被祂握于掌中。我哪知道这里的异端不但敢违逆神意,还敢篡夺吾主的权柄。别把我跟他们混为一谈!”
这跟梁挽倾借着狂信徒的人设划清界限从而拒绝参与npc的分尸狂欢如出一辙,没想到她居然能成功还原出信徒的真实表现——虽然不合时宜,可梁挽倾身为演员的职业病又犯了。
好在她还算清醒,知道正事要紧,于是轻咳两声,把话题拉回正轨。
“可江淼淼用技能换取到了情报,陈涵也成功让工作人员答应跟他住在一起,这也算是无效吗?”梁挽倾看向镜子男。
“她得到的情报是什么?”那人追问。
梁挽倾回想一遍,意识到端倪所在:每天早晚八点会在集会上抽问,这是一条可有可无的线索;至于陈涵,那只是一句口头上的承诺,到最后也没有兑现。
梁挽倾原本还以为是在她被附身后技能才不起作用的,现在看来,从一开始这些魅惑系玩家做的就都是无用功,甚至还会把他们逼上绝路,真是恶意满满。
从对魅惑技能的排斥来看,这个副本里的灵体确实是镜子男信奉的神明无疑。这个副本以他为核心,那游戏难度的大大提升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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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因他而起。
“你游戏等级多高,都有哪些技能?”这话有些冒犯,可梁挽倾相信他不会介意。
“游戏等级不是以数字量化的。”果然,镜子男浑不在意,还为她耐心解释纠正错误,“不过距离我第一次进入游戏已经有八年了。”
梁挽倾不知道这个时间具体象征着什么,可从风衣男的表现来看——他既惊又喜,又哭又笑,恨不得扑上前去,又踌躇着徘徊不定——恐怕不只是“老玩家”这三个字能够衡量的了。
“至于技能——”那人双手抱拳,仰头看天,满是虔诚,“我只会接受吾主的恩赐。”
什么系统外挂我不要,我拜神拜出来的才算是我的——梁挽倾及时翻译。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处,梁挽倾问他:“所以你手里的那面镜子就是祂给你的恩赐?你就是用这个偷听我们的谈话,还控制了钱佳怡的?”
“您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嘛。”那人小声抱怨一句,还是如实作答,“镜子是吾主连接两界的通道。”
老实归老实,可梁挽倾还是为他的谜语人属性气得牙根痒痒,只能认命地补上详细解释:“也就是说,可以把它比作监控。你手里的那个是监控调度大屏,其他所有镜子都是跟它配套的监控摄像头,对吗?”
那人颔首示意,又补上一句:“一切能反光的物体都能为我所用。”
一切能反光的?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梁挽倾急急追问:“水面也算吗?”
“当然也包括水面在内。”
镜面、水面、连接两界的通道,梁挽倾把这几个词放在嘴里细细咂摸。
难道她刚来那天栽进水里产生的那场幻觉其实根本就不是幻觉,而是意外闯入了一个怪诞离奇的世界?
“既然是连接两界的通道,那你能把人拉进异世界吗?”回想起那段死后被人分尸的经历,梁挽倾心绪不宁,很难有什么好脸色。
“我还没有精进到这一步,只是勉强能用镜子隔空操控罢了。”那人觑探梁挽倾的神色,小心敬问,“难道您、您已经能在两界自由来去了?”言行间难掩亢奋。
那算是自由来去吗?她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还以为是大梦一场。
见梁挽倾低头不答,似是默认,那人上前一步攥紧地牢的围栏,一双眼睛比星星还要明亮,红晕在整张脸上波纹般扩散,粗喘着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挤出一句:“果然,果然!您就是吾主的怒火,为惩戒而来,神罚之日就在眼前。我所料不错!我所料不错!”
梁挽倾为了试着救下江淼淼,确实曾口出狂言说要代行祂的意志,可她没当真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梁挽倾有些退缩了,她在这个副本里为了贯彻狂信徒人设随口编成的胡话怎么都能应验?
“镜中异界,异端横行,吾主即将重燃怒火,降下神罚,我们都会参与这场圣战。不论是跟您一样为祂大兴兵戈,还是被祂的怒火燃尽,我都甘之如饴。”他口中念诵着经文,垂首跪拜。
梁挽倾只从他的话里提炼出了一个信息:她又要回到那个操.蛋的世界了!
12. 反认他乡是故乡|猪队友
梁挽倾就知道副本里没有毫无缘由的幻觉,只是就那一次,之后一直相安无事,她多少会抱有侥幸心理,以为能成功逃过。要是他们能早点合作,兴许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不过现在多想也无用,梁挽倾理清思绪,开口问他:“进入镜子世界的通道什么时候开启?”
“今夜0点,出征之时。”镜子男姿态虔诚,张口就是一段吟诵,“‘祂倍感憎恶,怒火重燃’。”
祂选择无视,阖眼不看;
祂倍感憎恶,怒火重燃;
祂开始悔悟,错在己身。
这是写在个人传记扉页上的寄语——梁挽倾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那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镜子男绝对是个关键人物,所有的线索都跟他的教派脱不了干系。
“你念的这句,是你们的经文吗?我记得总共有三句话,是不是各有寓意?”梁挽倾好奇追问。
“是。”镜子男一颔首,“吾主拥有多种面相:一为离俗;一为惩戒;一为自省,与其一一对应。如今祂要戴上祂惩戒的面相了——”说着,目光灼灼看向梁挽倾,“您正是为此而来,您正是祂的惩戒!”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是因为我在第二次集会上说的那些话?”梁挽倾实在不解,她的演技骗骗副本里的npc还行,可在正儿八经的信徒眼里恐怕还不够精湛吧。
“异端纠集之地,看了只怕会脏了我的眼,也玷污了吾主的恩赐。”那人把镜子紧紧抱在怀里,满是不屑。
异端举行的集合参拜,我不屑于用镜子去看——梁挽倾替他翻译。
这也引出了一个新的疑问:“所以你们其实不知道江淼淼和老五的死因?”梁挽倾需要重新评估他们的危险性了。
风衣男听了这话惊叫一声,插嘴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的死很不同寻常?”
“虽然江淼淼是被选中的第二个祭品,可我已经快把她给保下了。是老五抖出钱佳怡手上那本经书的事,把我们打成异端。”梁挽倾回想此事,还是心绪难平,脸上爬上一层薄怒的红,牙关紧咬,半晌才挤出一句,“老五和祭司可以说都是我杀的。”
“你是说,老五用那个偷听来的情报害死了她?”镜子男勉强问出这句后,面色比之前更显灰败,薄唇翕动,几次开合都嗫嚅着吐不出话来。
“是。”梁挽倾也是一声轻叹,“本来那些信徒已经被我震住了,打算就此收手,可对异端的憎恶还是让他们用了酷刑。”
镜子男眉头紧皱,已是面有愧色,“那条情报是我告诉老五的,可我不知道他会这么用,我没有要害那个姑娘的意思,这不是正确的死亡——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风衣男听了愤而发难,怒吼着:“你还没有要害我们的意思?陈涵是第一个死的,你明明知道他的死因,却不劝我们停手!”他们之前已经因为这个吵过一回,只是没有结果,这始终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心头刺。
虽然是塑料队友,可他们好歹也是一个团队,对队友的死袖手旁观不是叫人寒心吗?果然用技能促成的组合不靠谱,或者说游戏系统给的外挂本来就靠不住。
可梁挽倾也有些理不清镜子男的行为动机了。要说他会主动害人吧,他们的教义严令禁止,在这里动用私刑的信徒npc也被他视为异端极度唾弃;要说他不会,可他又能眼睁睁地看着人走上绝路,对此一言不发。
镜子男自然有自己的理由,只是却叫人大跌眼镜。
只听他说:“恶果早在第一天就种下了,你们的罪行已被记录在案,只能等待审判的降临。我为何要劝?”
这人的脑子真是被教义腌入味了,不能用常理推断。
“呃——”梁挽倾一时语塞,脑子飞速运转着斟酌言辞,她自认不是个嘴笨的人,却总是在这些狂信徒跟前败下阵来。
“那个……”梁挽倾倒抽了一口气,“你的话有些难懂,能解释一下吗?什么恶果、罪行、审判之类的。”
似乎是看出梁挽倾并不认同,镜子男也有些泄气,却还是乖乖从命,向她报告说:“魅惑系玩家都是异端,吾主的惩戒就在路上。第一次集会上并无异样,说明陈涵的死是顺应吾主心意的。第二次集会也有祭品,可有您劝阻,那就说明吾主已经宽恕了她,在这之后的一切私刑都是违背神意。这都是吾主的安排,只要顺从就好。”
这番歪理气得梁挽倾两眼发黑,她再三提醒自己这不是个正常人,才勉强压下怒火开口质问:“这不就是不负责吗?如果你能早点解释陈涵的死因,老五就不会对我们那么敌视,也就不会有这么多无谓的牺牲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开口,结果就只是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
这个副本与他息息相关,本来就该由他出面领导,这并不会损害他的利益。这些线索要是能早点透露,他们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镜子男被她一通指责,不知是愧是悔,当即滚下一行热泪,为自己申辩说:“可从小大人就告诉我,吾主自有安排,我们只要被动承受就好,不能有任何异议——我听话照做,有什么不对吗?”
梁挽倾冷冷驳斥,“你要是被动承受,还用镜子偷听我们干嘛?”
“占卜结果是这么说的:镜子、圣数8会指引我回归吾主的怀抱。所以我才会对住在8号房间的您格外留心,观察您的一举一动。后来我附身在那个丸子头姐姐身上试探,您也看穿了我的伎俩,这不都印证了预言。”镜子男垂着头,声若蚊呐。
难怪他会直接操控钱佳怡来地牢,这事办得实在太不仔细,就是故意卖一个破绽。
“可你们还骗我说偷听是老五的技能。”梁挽倾还记得这一茬,“手册上说了不能撒谎,这是印刷体,不是手写,你总该承认这是神谕吧。”
“这也是试探。偷听……”镜子男皱着眉头勉强认下偷听这个说法,“这是镜子的附带功能,如果您是预言中说的那个人,一定也瞒不过您。这些异端嘴很严,我打探不出他们关押我们的理由,我用镜子观察,从您的言行中推测出与您有关。后来见他们都对您唯命是从,我彻底相信您就是我要找的人。这是吾主对我的指引,以神意为先,祂不会怪我。”
对一切都被动承受,只有涉及到神明才会积极做事,哪怕违背神谕也在所不惜,在他的逻辑里似乎可以自圆其说。介于被动与主动之间,真是个矛盾集合体,这些教徒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梁挽倾辩不过他,只有一个疑问:“你们的神明没告诉你们要主动争取吗?”
“祂没说过。”镜子男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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怯地抬眼看她,“您也没说过。”
梁挽倾长叹一声,“行了,不掰扯这些了,正事要紧。咱们来商量商量之后该怎么办吧。”
“还有我还有我!那天在山下老五说你们坏话的时候,我没搭腔附和他,我能加入吗?”看出梁挽倾有合作的意向,风衣男赶忙毛遂自荐,生怕自己落后。
梁挽倾回瞪一眼,“你也没反驳啊!”
“那不是你们先到了吗?在我反驳之前,你们就已经骂回去了,我也不好插话。”风衣男脸上挤出一抹笑。
这话难辨真假,梁挽倾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句:真是精明!
“我跟66、佳怡她们应该就不用做自我介绍了吧,你们都知道了。那你们呢,你们叫什么?”
了解个人基础信息是展开合作的第一步,如果镜子男所言不虚,那个镜中异界是真实存在的,在那个凶险万分的世界里,自然是敌人越少越好。
风衣男积极发言,“我叫王浩宇,今年二十四,河南南阳人,毕业于……”
“行了行了,又不是查户口。”梁挽倾看向下一个,“你呢,你叫什么?”
镜子男垂着头不敢看人,梁挽倾把耳朵凑上前去,才听清他说:“我没有名字,只有编号。我叫122626。”
怎么会有人没有名字呢?估计是不想透露真名吧。
“这是什么?游戏系统编号?”梁挽倾追问。
镜子男只是点点头不说话。
梁挽倾就没有放在心上,转而问他:“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附身钱佳怡的吗?”回去问问佳怡,就能知道他有没有撒谎。
“你拿回那本个人传记,让她一个人在房里看书的时候。”
“行。”梁挽倾记下,“如果今晚0点,你说的事没有发生,我就再也不会相信你了。你要是还在撒谎,就想清楚些。”
撂下一句狠话,梁挽倾赶回7号房间,正好钱佳怡也醒了。三人一通关切,对了对现有的信息,分毫不差。
“看来他没有骗我。”梁挽倾对他的信任度再添几分。
南陆明这个老玩家反而不淡定了,连连惊叹,“我去,这不就相当于双重副本吗?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这就是八年玩家的含金量吗?”
钱佳怡还憋着一股气,“挽倾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听你的话,也许是信教把脑子信傻了吧。但你能不能帮我教训教训他,实在太过分了!”
“好。”梁挽倾笑着应下。
三人整理分发物资,看了看时间临近八点,赶去草莓园却没发现天狼星有什么异常,只能先拍下照片留待日后详查。
23:59
梁挽倾跟着秒针默默计数,倒数三二一,零点准时到来。
双月凌空,星辰移位,乾坤有变,天地倒转。
无形的吸力拽着人向下再向下,一切都在一瞬间。
“又是121125型,好货又来了,赶紧的,抄家伙!”
腹部一阵剧痛,被人生生拦腰斩断。梁挽倾这回不想再坐以待毙,双臂用力在手术台上一按,上半身腾空而起,甩着未断的脊椎径直往人脸上招呼。趁人反应不及,一把抢过下半身夹在胳肢窝里,双手撑地跑出门去。
“卧槽——诈尸了!”
13. 反认他乡是故乡|老兵切片
梁挽倾夹着下半身,用双手代替双脚,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在地上爬行。可一个只能蠕动的肢体残缺者哪里跑得过四肢健全的人?
噼啪一声,梁挽倾只觉得脖颈一紧,原来是一根套绳破空而来箍住了她的脖子。绳子一端系有活套,猎物越是挣扎收缩越紧。另一端被人攥在手里,一个用力,梁挽倾就失去重心径直向后仰倒。
“看你往哪儿跑!”
梁挽倾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正拿着套绳、长鞭等工具守在门后——原来他们早有准备,看来不是第一次有人试着逃跑了。
梁挽倾被一路拖行回手术台,被束缚带牢牢绑住手脚,彻底动弹不得。
一个小年轻白大褂见她血流一地,身上满是青紫,心疼得哎呦一声,大叫起来,“皮都磕坏了还怎么卖?怎么也没人来抽血?这多浪费啊!”
还以为他良心发现了,原来不过是老板心疼自己的货物受到了人为损害。
难怪他们没有预备刀枪等杀伤性武器,只是磕着碰着都急成这样,万一身上多个大窟窿,器官生意还怎么做?
一个看着较为老成的医生上前解释说:“没事,现在公司不做这个了,摔就摔了,不碍事。”
小年轻反问:“不用扒皮抽血了吗?”
这短短几个字背后藏着多少血与泪,梁挽倾不明白他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皮肤银行跟血液仓库储备爆满,已经用不上了。”老医生撇撇嘴,脸上满是嫌弃,“抽一次血卖的钱还不够我处理医疗器械的。”
皮肤银行?
血液仓库?
只怕还有什么器官储藏室吧?
跟大型超市一样,把人体的各个零部件分门别类摆上货架,任人挑选。
常言道物以稀为贵,得有多大的储备量才能把人血这种医疗必需品的价格给打下来?一个人又能产生多少血液?那该是一个多么触目惊心的数字。梁挽倾不敢细想。
小年轻带着人进行一番消毒处理后,手术即将开始。
“近来商品暴动越来越频繁了,到底是为什么?”小年轻手上干活,嘴里抱怨,“它们不是已经死透了吗,怎么还能动?怪吓人的!”
梁挽倾也不知道她在这个镜子世界里是死是活,这回比上次还好些,起码还有行动能力,只是痛觉依然敏锐。
人类的潜力不可估量,梁挽倾之前就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忽略了外在的疼痛,一鼓作气忽然暴起,可那只是昙花一现。等她败下阵来,腰腹部的剧痛再次如洪水决堤般奔腾而来,携排山倒海之势一波接着一波冲撞神经。
如果她还活着,恐怕早就冒出一身冷汗,可如今的她早已丧失一切生理机能。
有种医疗事故叫术中知晓,是指病人在全身麻醉的情况下恢复意识,对手术过程存在一定程度的感知和记忆,主刀医生的每一次切割,都会让病人饱受摧残。
这与她现在的经历何其相似?
可梁挽倾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确实已经不在人世了,心脏停跳,血液停流。
难道副本的用意是让她亲身体会这具尸体的惨痛吗?
她的意识像是被关在一个不属于她的躯壳里,为了痛其所痛、感其所感。
这是惩罚?
不像,她似乎没有做错什么。
只是单纯为了折磨玩家?
副本应该不会有毫无目的的设计,这里面一定藏有某种线索。
梁挽倾强行激活思维,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似乎是老带新模式,老医生一边动刀,一边为新人讲解,只听他说:“只有121125型是这样,死后的一段时间内依然能够保留有一定的行动能力,新人都要被它吓过一次才算入门。死者121125-RA-CPT-21250405LKY,死亡时间在3小时以内,尸体成色不错,还很新鲜。”他顿了一顿,装模作样地补上一句,“死者自愿捐献遗体供医疗研究和器官移植事业使用。”
自愿你大爷——梁挽倾大骂一句——都跑出二里地了,你管这叫自愿?你家自愿捐献还配有保安抓人的?
梁挽倾的怒火不能传递给外界,她憋个半死,认真记下面前的每一张脸——你们给我等着,别让我活过来,不然要你们好看!
小年轻听不见她的怒吼,好好学生一般向前辈提问:“老师,死者的这串编号是什么意思?她没有名字吗?”
“121125型都是没有名字的,你连这个都不知道?RA是regulararmy,常备陆军,她曾在军队服役八年。CPT是上尉的简称。21250405是她的出生日期,LKY是身份编码。”
军人?
梁挽倾被这个重磅消息砸得眼前发黑。
她所在的国家,军人是尖刀,是后盾,是人们安稳生活的保障,是人们满怀敬意深深热爱着的骨肉至亲。
可这是什么鬼地方?死后被人做成切片——这是军人该有的待遇吗?
他们还有没有良心?
镜子男祭拜的、副本里教会供奉的那个神明生前也是军人,要说这二者之间没有关联,梁挽倾是不信的。
难道这就是祂曾经的遭遇?
难道这就是副本想向她揭露的?
“我不明白,这些血肉商品为什么要以军人为原料?”小年轻追问。
“你也说了,他们是原料,又不是人。”老医生在这行浸淫已久,早就见怪不怪。
好个“原料”!
是啊,我也不明白。难道只要把人开除人籍,就能心安理得地当商品贩卖,就不算泯灭人性了?
梁挽倾咬牙含恨。
小年轻仍是不解,“我是说为什么要选军人?有千千万万个职业,怎么它是最抢手的?”
“你不知道联合政府的全民强身计划?”见学生摇了摇头,老医生耐心解释,“能通过军队选拔的,往往都比普通人强健,算优质货源。换给病人也行,让正常人改善体质更好。”
为了这个就要压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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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最后一点骨血?在你们眼里奉献一生的军人就只是一盒保健品?
军人尚且如此,那底层的小老百姓呢?有多少“正常”死亡?有多少“自愿”捐献?难怪他们的仓库都能爆满。
镜子男他们的教义里“生死被祂握于掌中”,他们追求正常的死亡,只有神明能决定信徒在人世间的去留,难道是在用宗教跟这些罪愆对冲?
如果祂的怒火因此而起,祂的惩戒为此而来,梁挽倾只会拍手称快。
仪器嗡嗡作响,好似时钟嘀嗒,手术一步步向前推进。
“角膜上皮完整、基质透明,拿去做特殊处理保存。”
“心脏主动脉瓣膜、肺动脉瓣膜正常完好,可以取用。”
“躯干留着,一家医院预订了要给新人做针对脊柱手术的训练。”
“把这些内脏收好,依次登记入库,等待配型。”
“废料清理一下,有人会来回收。”
流程完善,有条不紊,可见这个老医生是做惯了的老手。
小年轻还是懵懵懂懂,居然指着医用托盘里的糜状血肉问了一句:“这些肉渣要不要留下来,万一有人想帮她安葬什么的……”
梁挽倾只觉得可笑——不是商品吗?安葬什么?如果她真有活着的亲属,看见这个不是杀人诛心吗?
最后,那一团肉糊被人当作垃圾随手扫进废料桶里,那是唯一还属于121125-RA-CPT-21250405LKY的所有物。她的内脏、骨骼等等一切有价值的身体部件都不再为她所有,被打上标签待价而沽。而她本人,就是那团肉糊,是垃圾,是废料,不值一提。
至于她的过去……
一个连姓名都没有的人,哪有过去?
跟上次一样,梁挽倾的意识再次随肉身一起各奔东西。她看着医院大门上闪烁着大红灯光的“coldclinic”招牌,把那抹血色深深刻进心里。那是他们的罪恶,是饱蘸鲜血的屠刀。上头的血渍是抹不去的,那血太深、太多、太重,它们终有一日会把刀拖拽着重重落地,砍在他们的脖颈上,这里将会是他们的刑场,诸恶尽除。
或许是为了印证梁挽倾的猜想,八点钟声悠然回荡。哪怕在这样一座钢铁森林里根本就没有钟楼,可它还是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敲响。
一点火星劈啪作响,雨丝一般从天而降,爆溅着呈连绵之势。一阵风来,火雨乘风而起,焚野燎原。
高楼之上,低垂的红日沉沉压下,仿佛触手可及,扬起双臂去捧它,却只得了满手血光倾泻而下。血色在地,黑泥在天,那是滚滚浓烟蒸腾而上,横尸天际。黑与红分割天地,乍起一道白光,霹雳击擘万物。
难道这就是镜子男说的惩戒之时?
可这焚尽万物的气势分明是无差别杀人,她也是罪人,也要受罚?
梁挽倾趁人群慌乱之际,用意识指挥四散的人体组织回到医院集合,一个个密封胶袋落在地面上兔子一样蹦跶。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复原?
14. 反认他乡是故乡|肉糊冒险
医院废料桶里,那团肉糊在梁挽倾的指挥下费力向上攀爬。可惜桶壁垂直光滑,它连试了三四次都没能成功。
有没有什么能让它借助的工具?
医疗垃圾会分类处理,人体组织这种病理性废物都会被统一放在专用垃圾袋里封口保存,不会与针头、镊子等锐器混合。简而言之,这里除了肉还是肉,没有趁手的工具。
正为此一筹莫展时,闻到一阵焚烧后的刺鼻浓烟。天火汹汹而来,它所在的医院也没能幸免。它静待良机,直到塑料废料桶被火舌侵袭留下半截焦黑的残躯,机会来了。
肉糊把自己紧紧团在一起,积蓄力量,为起跳提供动力,随后一跃而起,越过冲天的火苗,扑通一声砸在地上,翻滚几圈卸力。
它身上不可避免地留下几处灼伤,不过与自由相比,这些都不值一提。
医院早已成了火场,不宜久留。
肉糊瘫在地上,先给自己分个头尾。用尾部推动中间的躯干向上一拱,就能把头往前一抻,如此循环往复,蟒蛇一般蠕动。
这栋楼房足有二十几层高,规模不小。电梯停用,肉糊沿着应急通道指示灯一路疾行。好在它只是一团肉,不用呼吸,要知道火灾使人致命的最主要原因可是吸入有毒气体导致的中毒、窒息,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肉糊下到大厅,大半个身子都被灼伤殆尽,只留下一个成年女性拳头大小的肉团。它受梁挽倾的意识指挥,梁挽倾给了它自己的眼睛帮它辨明方向,也能体会到它经受的每一种苦痛。
肉糊在逃,梁挽倾却像中世纪的女巫被架在火刑架上那样生受烈焰炙烤挣脱不得,还要分出心神指挥121125-RA-CPT-21250405LKY四散的身体部件躲避火灾靠近水源。
好在医院不远处就有一个湿地公园,一条大河奔腾而过。被运出医院的骨骼、内脏等部件早已在梁挽倾的指挥下在河岸边聚拢,只差那团被视作废料留在医院里的肉糊迟迟未到。
梁挽倾让肉糊用“眼睛”环视一圈四处打量,一想到医院里的资料都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不由得满心遗憾,正要撤离火场,无意间瞥见大厅白墙上高高悬挂着一尊人像。
走近细瞧,只见那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年轻姑娘,眉心微蹙,双目禁闭,嘴角下垂,暗自神伤。
这跟钱佳怡房里的那尊圣母神像一模一样,是祂的善面,是祂对外呈现出的善神形象。
“正常”死亡、死后分尸、“自愿”捐献、器官贩卖,一桩桩一件件,罪行罄竹难书,他们居然能是善神的信徒?
梁挽倾一时失神,等她再抬眼一看时,神像黑雾缭绕,下垂的嘴角撕开一个裂口向两颊扩散,上下唇化作锯齿形状紧紧贴合,眉眼早被黑雾遮掩看不真切,生生从圣母变成怪物。
原来那两尊神像是这么来的,可这个转变到底是自愿还是被迫呢?
火势渐大,梁挽倾纵有满心疑惑也不能再留。
爬出医院大门,哀嚎、哭叫、咒骂不绝于耳,汽车轰鸣着飞驰而过,全然把交规置之脑后,接着在某个繁忙的十字路口与对车相撞,汽油四溅,更助火势。报废的车辆绵延成一条机械长河,烧穿了一整条大街。
眼见这炼狱图景,梁挽倾心有不忍,可她现在只是一团肉糊,自保都难,实在是有心无力。
前有焦尸塞路,从高楼坠落的霓虹灯牌砸死或是砸伤了过路人,让他们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火海吞噬。
梁挽倾指挥肉糊从尸体上爬过,在人肉森林里攀缘。一具尚未被焚烧完全的尸体滴下一坨滚烫的人油,落在它身上奶油般化开,滋滋作响。
肉糊在高温的作用下也榨出一点香油。
梁挽倾强忍伤痛,穿过焦尸堆继续向前蠕动,淌下一地油渍。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历经重重艰险,它终于赶至河岸与大部队汇合。
上半身保存完整,如今正平躺在地面上作为搭载角膜、心脏瓣膜等精细人体组织的平台;内脏器官被密封在胶袋里重新装回胸腔;双腿分列两旁,放哨站岗。
什么限制级画面……
梁挽倾努力不去深思自己当下的处境,一门心思扑在正事上,列出几个亟待解决的难题。
1.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复原,如果没有,会不会对她有害?
2.南陆明他们几个在什么地方,有没有成功脱难,他们会有同样的遭遇吗?
3.副本安排一个镜子世界有什么用意,要如何离开?
她们曾在进入镜子世界前分发了物资,手机都是随身携带。可惜来到这里的似乎是她们的意识而非肉身,东西自然都没能带来。
这么一看,似乎只要离开这里就能自动复原,毕竟惨遭分尸的是121125-RA-CPT-21250405LKY,而非她本人。
好,由此推出一个终极难题——怎么离开?
梁挽倾来之前问过镜子男,他说等神明的怒火平息,惩戒就会自行结束。
等祂气消就好,可怎样才能平息祂的怒火?
镜子男却答不上来。
说了跟没说没什么区别。
梁挽倾仍在沉思,只听一阵嗡嗡巨响由远及近飞驰而来,一辆摩托一个甩尾稳稳停在面前,从车身上下来两个人,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嘴里却说着:“南姐,那是什么东西,看着像是胳膊、腿什么的,为什么要停在这里?”
梁挽倾早就改口叫66,会用“南姐”这个称呼叫南陆明的,现在只有钱佳怡了。
来人竟是南陆明跟钱佳怡?
可来的是两个男人啊!
梁挽倾转念一想,来到这里的是她们的意识而非本体,女穿男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说不定还有男穿女呢。起码还是个完整的人,没受过那种折磨,这比什么都强。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南陆明回答说:“这么大的火势,我们都知道跑到河边来。挽倾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她会想不到吗?”
钱佳怡张大了嘴巴,指向那堆残肢,“你不会要告诉我那个就是挽倾姐吧……”可见对她的世界观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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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说,隐隐有种联系把我们两个串联在一起,我们似乎同出一体。在副本里,这种特殊的设定往往都会落在玩家身上,就是要给npc,那npc也会是个重要人物。”南陆明上前一步,在梁挽倾身前蹲下,开口问她,“你能说话吗?”
很遗憾,不能——梁挽倾只能在心里回答——她只保留了视觉和痛感,意识清醒,却没有配套的发声器官供她使用。
可南陆明却能听见她的心声。
『这什么东西,好稀奇啊!』南陆明在心里惊叫一声。
梁挽倾更是喜出望外,『你能听到我说话?』这样一来,交流沟通就方便许多。
『在外面不能,在这个镜子世界里倒是可以。』南陆明点点头,『你不觉得现在我们两个之间似乎有一种联系吗?我凭着直觉开了几分钟的摩托找来了这里,这一定是副本的特意安排,就像现在我能听见你说话一样!』
『这的确是个重要线索。』梁挽倾记在心里。
钱佳怡见南陆明蹲在一摊碎肉前沉默着久不说话,有些慌了神,“南姐,你怎么了?好歹吱一声,这样好吓人……”声音都发着颤。
“没事,让我观察观察,等会儿告诉你。”南陆明不敢对钱佳怡直说,怕她受不了,转向跟梁挽倾交流情报。
『你这是怎么搞的,还活着吗?』南陆明颤抖着伸出手来却又不敢去碰,她要不是久经考验的游戏老手,见惯了大风大浪,看见这幅惨状只怕也顶不住。
『这有什么?活得好好的,还能蹦跶呢,要不我蹦一个给你看看?』梁挽倾是乐天派,最擅长苦中作乐。
『哎——行了行了,别折腾,别再给自己整散架了。』南陆明怕得连连摆手。
梁挽倾看出南陆明的关切和愁怨——同伴落得这副田地,谁能不怨——特地玩笑一阵打消她的顾虑,又把话题拉回正轨,『我这具身体的主人没有名字,只有一串编号,121125-RA-CPT-21250405LKY。她曾在军队任职,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我怀疑跟副本里的那个神明有关。』
『我也一样没有名字,叫242311-PC-SGT-21180829XWK,在警局工作。佳怡倒是不一样,我听见别人叫她John·Coulson,约翰·科尔森,就是发音有些奇怪。』南陆明早在来的路上就跟钱佳怡交流过了。
梁挽倾看向钱佳怡细细打量,那是一个红发蓝眼的高壮男人,高鼻深目,显然不是黄种人。南陆明倒是跟她一样黑发黑眼,东亚人种长相——外貌不同,待遇也不同,副本这样区别对待,绝不是毫无缘由的,它这种安排到底有什么用意?
三个人,样本量还是太小,或许找到镜子男他们就有答案了。
梁挽倾向远处张望,正要提醒南陆明赶紧行动,谁知竟瞧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等它走近两步才惊觉,那哪是什么人影,分明就是一具直立的焦尸。
焦尸高举双臂,张开掉渣的大嘴,挤出一阵阵噗呲噗呲的细响,就要向前爆冲。
『危险——』
15. 自认倒霉
『危险——』梁挽倾大叫一声。
焦尸嘶吼着高举利爪扑上前来。
南陆明得了令,一个漂亮的转身后摆腿把人打倒在地。再用脚重重一跺,焦尸一身黑肉顷刻间化作齑粉散落一地,只留下些许骨渣。
奇怪,比想象中简单。这些不堪一击的怪物,像是副本该有的难度吗?
“南姐厉害!”钱佳怡没有多想,亮起了星星眼。
“我这身体的主人是个警员,肌肉记忆。”南陆明并不居功,笑着解释,当然她本人的武力也不遑多让。
梁挽倾瞧见远处人头攒动,心知情势危急,『还是大部队,来的不少。它们单打独斗是不强,可人数一多,围都能把咱们给围死,谁都吃不消。打不过,赶紧走吧!』
『好!』南陆明点头应下,却又为如何分工犯了难。
钱佳怡不会驾驶摩托,司机只能是她。可这样一来,她就腾不出手去带上梁挽倾了。这个重任只能落在钱佳怡身上。
南陆明上前一步,试着把梁挽倾拿在手里掂了掂。
双腿自髋关节处与上身分离,手下触感粗糙紧实,并无一丝赘肉,显然它的主人常在户外锻炼,正好与121125-RA-CPT-21250405LKY的军人身份相符。
上身赤.裸,一身皮肉毫不遮掩暴露在外。胸腹部一条纵向刀疤,被人扯断了缝合线,此刻创口开裂,内里塞满胶袋。
『我原本是想把内脏塞回去。』梁挽倾见南陆明沉思不语,以为是不理解她的做法,就开口解释,『可我拆了缝线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合不上,只能连袋子一起装进去,不然万一在路上掉了一两个又要回头去找,白白浪费时间。』
南陆明听她说得云淡风轻,又是伤心又是气恼,『你这人就不能为自己想想?我问的是这个吗?』
想问问她疼不疼,结果她一心想着通关。
『这些之后再说嘛!』梁挽倾嘴上催促,『快点别被它们追上了!』
南陆明回望一眼,见百十来号焦尸溯流而上向这边逼近,好在水势湍急,它们的动作并不快。
正事要紧!
南陆明脱下外衣,把梁挽倾的上半身包在衣服里,扣上纽扣,再把两条长袖一系,打上一个结。
“佳怡,把你上衣给我。”南陆明扭头看向钱佳怡,她总不能再把裤子给脱了。
“好的好的。”钱佳怡听话照做,嘴里好奇问着,“南姐,这到底是什么啊,我们还要带上它吗?”
“这是……”南陆明正想着该怎么向她解释,脑子一转,想到一个好的借口,“我刚刚查看过了,这是副本里的重要道具。拿好,别丢了,少一个都会有大麻烦。”
要是让钱佳怡知道这堆肉块残肢就是她挽倾姐,估计小丫头要怕得整宿不敢合眼,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钱佳怡也不抱怨,主动把东西抱在自己怀里,跟着南陆明跨上摩托后座。
是时,天火四起,狂风大作,南陆明轰动油门载着一个钱佳怡和一截截梁挽倾,流星一般飞驰而过。紧跟不放的焦尸们缀在她们身后,绵延十里不绝。爆裂的火光与这条黑色拖尾相映成趣,把大地染成一片璀璨的星空。
眼前光影闪动,光怪陆离,两人一尸在天灾人祸的围堵下上演一场激情大逃亡。
南陆明一个侧挂压弯,让车身贴近地面,躲过从天而降的火球。
“啊——”钱佳怡坐在后座,感受重心的飞速变换,张大嘴巴怒吼一声,拖长的尾音下藏着点点跃动的火光,“南姐,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飙车了——”
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去做,放空大脑,和清风作伴。
南陆明也是眉眼含笑,打趣说:“我还以为你会害怕呢。”
钱佳怡耸一耸肩,“怕有什么用?怪我自己倒霉,被拉进游戏里,跑又跑不掉。都这样了,只能苦中作乐喽。”一声轻叹随风而去。
苦中作乐……
梁挽倾口中喃喃,这是她最常挂在嘴边的话。
要说倒霉,她们都一样。被人肢解分尸,还要连着体验两回,事不过三,别再来第三次就好。眼下她别无所求,只求能顺利通关。
梁挽倾开足了马力环顾四周,不肯放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
跟荧幕上的丧尸片相比,这些焦尸行动迟缓,也就是正常人匀速奔跑时的速度。一没有传染性,二没有打不死的特性,还不是死后立即转化,总要等上几分钟才能“复生”,只占了一个数量上的优势,怎么看都像是游戏里的杂兵。
天火肆虐,却也不是无路可逃。把原住民焚烧大半后,火势也有减弱的倾向。
如果仅仅如此,那这个镜子世界可以说是毫无难度,也就只有梁挽倾待遇不同。况且她们还寄居在别人的身体里,说句丧良心的话,也不怕死伤。再看看教会世界,她们作为外来者在那里真有减员。
两相对比下,这个镜子世界像是效仿《神曲》里的但丁让她们来地狱一日游的。
为什么镜子会把这两个目前看来毫不相干的世界联系在一起,一个是封闭排外的乡下村庄,一个是医疗发达的现代都市,它们到底有什么共通之处?
只是因为这两个世界的居民都信奉着同一个神明?
没有更多了吗?
梁挽倾怀着满腹狐疑对周边环境进行一番细致观察,还真让她有所发现。
依稀能看见路边的每块路口指示牌上都写有一个同样的大字标识——“StrawberryGarden”。
strawberrygarden?草莓园。
这里也有草莓园!
梁挽倾向南陆明分享了这个收获。她当即调转车头,向草莓园进发。
横穿大半个城市,十几分钟的车程,一片田地在眼前浮现。熟悉的草莓植株,熟悉的无膜种植,还有……
梁挽倾抬眼看着日月星辰的交替起落——熟悉的时间流速。
在这里,一天等于一年。
南陆明不由得感叹一句:“祂是有多爱吃草莓,这里居然也有。”
『草莓是祭司在集会上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既然这条线索在教会世界和镜子世界里是通用的,那第二、第三条估计也一样。』梁挽倾总能举一反三,『我想的没错,这两个世界之间一定还藏着我们目前不得而知的深刻联系。』
『第二、第三条线索,就是要观察天狼星喽?』南陆明看了看时间,『现在将近十点,现实时间早晚八点才是我们需要的,还要等到晚上。教会世界的背景故事我们已经摸得七七.八八了,可对这个镜子世界还是一无所知。你有什么头绪吗?』
镜子世界是什么背景?可以先从人物身上以小见大。
『我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个军人,陆军上尉,曾在军队服役八年。』梁挽倾回想老医生对121125做的身份介绍,『121125-RA-CPT-21250405LKY,这是她的名字,似乎跟你那个是可以一一对应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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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311-PC-SGT-21180829XWK,这一长串怎么解释?』南陆明好奇追问。
梁挽倾沉思片刻,得出答案:『我第一次过来,附身的那个人也是121125型,这似乎是个统称。所以你那个242311估计也是一种型号。RA是regulararmy陆军,CPT是captain上尉。你在这里是警员,PC-SGT估计就是policeconstable和sergeant,是对你警员职业和职位的介绍。』
『有道理。』南陆明点点头,又追问,『那21180829XWK呢?』
『21180829是出生日期,XWK是身份编码,这三个字母具体有什么含义我也不是很清楚。』梁挽倾从所见所闻中提取出有用信息,『一个2118,一个2125,还是个未来世界。我们两个的职位都是英文简称,我在的那家医院又叫coldclinic……』她玩笑一句,『真行,出国的机票钱都省了,小赚一笔。』
南陆明却有不同看法,『好像不是这样。早上八点天灾才开始降临,我在之前的几个小时里翻了翻家里的东西,还看了几则新闻。这个世界是联合政府,所有人民都生活在同一个政府的统治下,没有国别、地域、人种之分。』
联合政府?
梁挽倾想到第一次过来时,那两个医生为把她的心脏卖给哪个老板而争吵不休。
『难怪这里既有王总,又有史密斯。估计还有佐藤、穆勒、马丁什么的。既然是联合政府,那人种混居也就不奇怪了。』梁挽倾心念一转,想到自己的遭遇,对南陆明羡慕不已,『你还能有自由活动的时间,我一来就在手术台上了。』
南陆明也是不胜唏嘘,『好像只有你是特别的,佳怡也能自由活动,我让她给你说说。』说着去招呼钱佳怡,“佳怡,你把之前说的那些话再重复一遍。”
“行。”钱佳怡没有多问,乖乖照做,“他们都叫我约翰·科尔森,不过不是标准的英文发音,可能会听错。我是从外地过来的,前来寻亲,跟妹妹走散了。她妹妹的名字很奇怪,我听着像是‘lendcoin’,借硬币,这个英文词组也不是常见的搭配。”
『或许不是英文名呢?』梁挽倾只听一遍,就有了猜测,『外国人念中国名字发音也很奇怪,听着都不像是中文名了。联合政府,那约翰不一定是英语母语者。』
“红发蓝眼,这在现实世界是生活在哪个地区的人种?说什么语言?知道这些,或许就有答案了。副本让我们去找的人,一般都是关键人物。”南陆明作结。
两人一尸又一次开会讨论。本以为草莓园荒僻无人,可以充当小型据点,谁知竟有外人闯入。
一个瘦瘦小小、穿着碎花洋裙的姑娘,头扎马尾,脚上蹬着一双蝴蝶结小皮鞋,精致可爱。
梁挽倾一眼认出这是上次那个身患白血病的孩子,她妈妈花费重金找到121125型给她做了骨髓移植手术。
她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怎么没人陪,还跑到这里来?
南陆明打起十分的戒心,远远站着问了一句:“小妹妹,你家长呢?他们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
小姑娘没搭腔,只是愣在原地。
南陆明使了个眼色吩咐钱佳怡抄起东西,小步挪动着向摩托靠近。
怕什么来什么,只见那姑娘打了个摆子,浑身抽搐着用手活活把嘴角撕开一个锯齿状的狞笑,一个抬腿就要飞扑上前。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