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爱吃锅包肉》
1. 穿越了
初秋的秦宫,凉意更甚,甚到......“阿嚏!”哎呀妈呀,坐在秋千上的姬瑶捏了捏发酸的鼻尖,心里直嘀咕:“真是,冷啊!这穿越的日子,比大东北的冬天还难熬啊!”
那她也不想回住的地方,她只要一躺在硬得像大理石的床板上,还有那硌得脑袋生疼的硬砖枕头,心里头那个苦啊!
每到那时,她便十分想念自己家中的高床软枕,特别是那软绵绵的大床,还有那能让人一觉睡到天荒地老的床垫子,那才是真的能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好吧!
姬瑶穿越到大秦已经三天了,她觉得自己要是去评选“天下最倒霉穿越者”,她要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你看人家穿越,都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大国公主,再不济也是高官家的小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听话专一的夫君。
她倒好,是穿成了公主,可惜了,是个破国后被俘虏的公主,还被暴君秦始皇给抓到了秦宫,成了众多等待侍寝的亡国女子之一。这运气,简直和她买彩票中头奖有的一拼了,都不咋地!
睡不好吧,吃得更不好!她觉得自从来到这里,都不用减肥了,自然而然就能瘦成一道闪电了。她的锅包肉、小鸡炖粉条、排骨炖酸菜、铁锅炖......通通都没有,每天只有限量的汤饼,肚子早就起义了好吧!
姬瑶“噌”的一下,从秋千上蹦了下来。心里暗道:“不行,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我得去找水井!”
她记得,那些穿越小说里的主角,不是靠着七星连珠,就是靠着水井穿越回现实世界的。她不会看天象,七星连珠是指望不上了,但是水井,她倒是可以试试,说不定就能回到那个冬天有暖气、有洗浴中心、还有一百万存款的美好世界呢!
毕竟,她就是因为水才来到这个鬼地方的。
三天前,还在东北的她因为失恋,和朋友一起打飞机去三亚旅行。在山上游玩时,心血来潮买了张刮刮乐,妈妈呀,人生中第一次买刮刮乐,竟然中了五百万,当时她便想,这恋失的太值了!躺平生活就此向她招手!
在朋友开车下山,去福利彩票管理中心的路上,在盘山公路拐弯处,直接冲进了大海里。是的,兴奋到了水里!
她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木床上,全身硌得要死。反正还活着,她脑子回忆了下,可能车开进海里是噩梦,自己也没有淹死,她就说自己不可能这么倒霉,心中还暗自嘻嘻呢!
等小丫鬟锦香进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她这才明白,自己真的穿越了!而且穿越到了战国时期,成了一个等待给秦始皇侍寝的亡国公主。
她瞬间不嘻嘻了,真是眉毛上挂炸弹——祸在眼前。
这剧情,比当代的竖屏狗血短剧还狗血!
不过,三天了,三天了,她已经在偌大的秦宫看到过不少于100口水井了,总不能让她挨个跳个遍吧?她的目的又不是转世轮回见阎王,她是想要回到现实世界,她还没活够呢,还要拿着五百万坐吃等死呢!
姬瑶无语望苍天,我滴个老天爷啊!
她又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寻找水井。她相信,能成为穿越空间的水井,定有奇妙之处。
姬瑶哼着小曲儿,沿着直觉的指引一路寻找。半路杀出两个守卫,拦住她的去路,她不慌不忙,笑嘻嘻地揉着肚子说:“吃多了,太撑了,出来消化消化。”
守卫半信半疑,她早已脚底抹油继续寻找。
走到一处后花园里,她突然听到了“咕噜、咕噜......”拍打的水声。姬瑶眉头一挑,循声而去,她将目标锁定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中。
她走过去,嗯,别说,还真有一口孤零零的水井。不过,井边写着一个“枯”字,这不闹呢吗?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正要走的时候,她又听到了有东西拍打水面的声音。正所谓好奇害死猫啊,课本可讲过,月光是可以照进水井里的,更何况,今晚的月亮是又大又圆。
她蹲下身来,将脑袋伸进水井中,黑黢黢的,哪有半滴水的影子?刚才一定是幻听了。
不死心的她,又侧耳听了一下,确实听到了有东西拍打水面的声音。这怎么回事?她瞪圆了眼珠子,盯着井底,这哪有水啊?
她看着井里,这要真跳下去了,得骨折吧?
思索间,她慢慢睁大眼睛。她看到,井底竟缓缓升起一圈圈水涡,一点点涌上来,好似真的能将她吸走一样。
姬瑶抬头望天,又使劲晃了晃脑袋,生怕自己是在做梦。再低头往下看,那水涡依旧在旋转。她不得不感叹:天意呀,这一定是天意让她回去。不然,枯井怎么可能突然涌起水?
她立刻站起来,带着这三日里最真心的一次笑意,望着天,信誓旦旦地承诺着,“老天爷啊,您可真是开了眼了,您放心,我回家就三节四时地祭拜您,绝不偷懒!”
低头看着往上涌起的水,旋涡转得越来越快,她连忙站到井沿上,闭上眼睛,笑意盎然地跳下去。
“唉——”一声惊呼划破夜空,有什么东西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衣裳,整个人便失去了平衡,臀部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你这女子,大晚上的,怎地轻生?”
姬瑶气愤至极,也顾不上回头,只知道应该是个年岁不大的毛头小子。不过,管他是谁,她连滚带爬地到井边,趴在井沿上往下看,她大为吃惊,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不禁嘟囔道:“水,水呢?”说着还伸出手往里探,井里面已经恢复最初的模样了。
那男子见状,吓得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她拽起来,“你这女子怎的如此不听劝?”
真是倒霉,哪来的冒失鬼,怎的如此耽搁她好事?姬瑶边起来边骂:“你有毛病吧?大晚上不睡觉来此多管闲事?你知道你耽搁了我——”
话到嘴边,她突然愣住了。好俊俏啊,好鲜嫩啊!她一个快30岁的新世纪女性,见到这种小奶狗,真的是,眼睛把持不住地直了。
等会儿,现在不是流口水的时候。
她继续道,只是声音没有那么高了,“就......就算你长得还行,你也不能耽搁我大事啊!要不是你,我——”我现在没准就抱着五百万过着我醉生梦死的美日子呢!
她怒气冲冲地坐到井沿上,不死心地往下看,哪还有什么水了?她闭上眼睛,“天哪,要不降个雷,把我劈回去吧。”
男子走过去,眼睛也在不时地瞄着她,问:“你是秦宫的妃子?”
姬瑶瞪他一眼,烦躁地摇摇头。
“你是楚女吗?”大家都说,楚女多貌美。这个女子个子高挑且容貌昳丽,纤腰婀娜,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楚女。
姬瑶负气,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问:“你谁呀?”
男子嘴角略弯,如沐春风,微微地貌低头,说:“在下扶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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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姬瑶猛地弹跳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2,她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悲伤,围着扶苏转起了圈圈,像观看动物园里的大熊猫似的。
“你是公子扶苏?秦始......”不对,姬瑶一拍脑门,迅速调整思路。秦始皇是嬴政死后,后人对他的称呼,“就是那个公子扶苏?”
扶苏被她打量得局促不安,微微后撤一步,谦逊道:“大概,这世上也没有第二个公子扶苏了吧?”
姬瑶心里不禁赞叹道:嫩啊,呸,俊俏啊!难怪后世对他好评如潮,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要是手机在手,说什么也要来个九九八十一张合照,发个朋友圈、微博啥的,给那几个狐朋狗友看看,够她炫耀一辈子的了,就是卖照片也能发家啊!
扶苏终于忍受不了姬瑶的“深情凝视”,再次劝诫道:“人固有一死,何必轻生?顺应自然方为正道。况且,此乃枯井,你跳下去根本死不了。夜深了,要不我送你回去。”
姬瑶依依不舍地又看了一眼那口“坑人”的井,心中盘算:秦宫晚上禁行,确实不宜久留。不过,地方已经记住了,明天再来也不迟。
扶苏将姬瑶送到燕归宫门口时,他又仔细看了眼一旁思绪万千的美人儿,温文尔雅地开口道:“原来你是燕国人。”
姬瑶正为今夜出师不利的事情感到闷闷不乐,听到扶苏的话,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扶苏见她神情恍惚,误以为她还在为燕国的覆灭黯然神伤,因为思念燕国故土,悲伤过度,才会做出跳井自尽这种傻事。他心中不禁感叹:唉,六国倾覆,大秦一统,虽是祖上的宏愿,但六国百姓流离失所,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怜惜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带着几分劝慰,“国破家亡,虽痛彻心扉,但轻生并非良策。性命乃父母所赐,岂可轻弃?你若在此遇到了困难,可来找我,我最近都在母亲那里。”
姬瑶心里犯着嘀咕:大哥,你误会了!再说了,找你?找你三缺一吗?
但转念一想,也不能白来不是,好歹四处溜达一下,最不济也要溜达一圈咸阳城啊。
她眼珠一转,轻咳一声,细着嗓子,脸上挂起一抹委屈的小表情,“我都来你们大秦这么长时间了,咸阳城的繁华还只闻其名,未见其实呢。要不,你让我开开眼界?”
扶苏当即有些为难,把人带出宫去?这似乎不太合规矩啊!
姬瑶见他犹豫,立刻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轻叹口气,半转过身去,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却故作哀怨地说:“罢了,去不了就当是死前的一个奢望吧!”
扶苏看着月下美人,简直让人无法拒绝。心一横,牙一咬,“那,明日午时过后,我来接你。”
姬瑶嘴角的笑意强忍着压住,故作矜持地点了两下头,随后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扶苏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有些忐忑:这女子,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难道是我答应得太草率了?
这一夜,姬瑶辗转反侧,躺在硬得像石板一样的床上,心里那个憋屈啊,要不是扶苏这“热心肠”多管闲事,她早就坐在自己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吃东北黏糊麻辣烫了。
次日,她一大早就跑去花园,对着那口“沉默是金”的枯井唉声叹气。
午后时分,她来到宫殿门口,远远便望见扶苏站在角落里,见到她后,像挥舞着小红旗一样,摆着手让她过去。
2. 被相亲
扶苏悄悄带她出秦宫,宫外面早已栓好了两匹骏马。扶苏利落地上马后,回眸一望,见姬瑶就那么愣生生地站在马前,一脸茫然地盯着那匹比她高出一大截的骏马。
扶苏不禁诧异,“你不会骑马?”
姬瑶挑眉,反问道:“稀奇吗?”本姑娘可是来自千年之后,出门都是飞机、高铁和滴滴,谁骑马啊?
扶苏骑马到她面前,伸手一捞,宛如捞月一般,将姬瑶稳稳当当地捞上了自己身前,低声嘱咐:“坐稳了,驾——”
姬瑶初次体验这古代版的“敞篷跑车”,心中难免有些忐忑,双手紧紧抓着缰绳,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摔下去。
好在扶苏没加速,马儿走的还算安稳,慢慢的姬瑶也就不害怕了,反而心中有些小得意——这可是大秦准太子扶苏啊!她居然和他共乘一骑,这要是拍张照片发朋友圈,不得羡慕死那群闺蜜?值了值了!!
扶苏低头,正好看到她嘴角翘起的弧度,忍不住也笑了。
咸阳都城里还是很热闹的,虽说和姬瑶平日里逛的商场简直天差地别,但是各种贩卖声也是不绝于耳。她回想了一下,这个时期的嬴政刚刚扩张了国土,统一了六国,那么,身为秦朝的原住民,自然会觉得面上有光,活得自信。
初来此地,姬瑶东张西望,看什么都新鲜。
走到一个铁匠铺,只见一位肌肉虬结、肤色麦黑的大汉,正赤裸着上身,挥汗如雨地打铁。姬瑶灵机一动,走进铁匠铺,扶苏一脸茫然地紧随其后,好奇地问她,“你要锻造刀具?”,还想死啊?
姬瑶瞥他一眼,转头问打铁的大汉,“老板——哦不对,这位——”她一时口误,“额,这位公子——壮士?”这死嘴,叫啥好呢?
那大汉都不看她,粗声粗气地说:“有事说。”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个,你......是不是什么都会锻造啊?”
大汉手里活计不停,眼睛瞥她一眼,“只要你说得出来,我就可以。”
姬瑶眼睛一亮,左右看看,走到角落里,拿起笔和木板,寥寥几笔就画了一口现代铁锅,还贴心地标注了尺寸。
大汉手里的活计停下,眉头紧锁,一脸茫然,问:“这啥玩意儿?”同时,扶苏也是一脸疑问地看着她。
姬瑶说:“这你不用管,你做出来就行。”
大汉放下木板,“行,四万钱。”
姬瑶一听,差点没跳起来,“四万?!你这是抢钱啊!”这要是放到现代,那不就是赤裸裸地抢银行吗?
“不干就走。”大汉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毕竟现在各国商贾都来秦国淘金,他的生意好得不得了,也不缺姬瑶这一单。
姬瑶脖子一梗,“走就走。”
就在这时,扶苏潇洒地扔过一个钱袋子,淡淡道:“三天后我来取。”
姬瑶回头,一脸惊愕,“你也太败家了吧?”那钱袋子里的钱,明显比大汉开出的价格多得多。
扶苏将她拽出去,笑着说:“你眼光还不错,他家打铁是咸阳城数一数二的,不亏。”
姬瑶欲哭无泪,“我......我可没那么多钱还你。”她别的不清楚,但是这几日可太清楚这位“公主”的家当了,那可真是,一穷二白。在者,万一这几日她找到回去的方法,那也用不上这口锅了,她继续说,“我看你还是退了吧。”
扶苏眉目温柔,“那你就先欠着。”
姬瑶摸着手中那屈指可数的铜钱,看来自己是还不上扶苏钱了,把她卖了也不值四万钱啊。心里哀嚎:“完了,都负债到老祖宗这儿了......”
扶苏提议:“我带你去吃一家肉羹,味道极好。”
“还羹啊?”姬瑶一听“羹”字,脸都绿了,她不想羹了。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一天只能吃两顿饭,最多的就是羹汤,她整个人都快泡发了。
她干笑两声:“要不......换点别的?”
扶苏想了想:“那......炙肉?”
就是古代版烧烤呗?行,总比羹强。
姬瑶点点头。
两人来到一家食肆,跪坐在矮桌前。看着面前的炙羊肉和脍肉,她拿起筷子,果断地选择了炙羊肉,大口咬下。虽然和现代的口味无法相比,但也比那肉羹强太多。
扶苏示意她吃脍肉,姬瑶勉强挤出笑脸,“你先吃把!”
姬瑶眼睁睁看着扶苏夹起一片生牛肉,沾上酱,放进嘴里。
姬瑶好奇:“那是什么酱?”
“蛙酱。”
姬瑶:“……啥?!”
扶苏见她表情扭曲,疑惑道:“不合口味?”
姬瑶干笑:“不不不,您慢用……”
她内心“哐当”一声,完了,救命啊!美男滤镜碎掉了!他居然吃青蛙酱?!
回到宫中的姬瑶,恨不得一日三餐地往水井那跑,比她在现代刷手机还勤快,一心想着回到二十一世纪的温馨小窝。只可惜,现实总是那么骨感,这几日,每次都是悻悻而归。
这日,她正耷拉着脑袋往回走,忽然听见假山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昨日我远远瞧见公子扶苏,那眉眼,那身段......"一个女婢捧着脸,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恨不得她望上一眼就能立即醉倒似的。
还有女婢立即问公子扶苏今夜还在不在宫中,她要打扮一番来个偶遇。更有甚者,眼睛亮得像探照灯似的,问扶苏爱吃什么,她要做好给人家送去。
姬瑶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老天爷啊,这不就是古代的"私生饭"吗?而且追星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真是刻在人们骨子里的基因。
不过,扶苏确实长得不错,人品上佳,还能经得起历史的考验,她不自觉地点点头。
她正想悄悄溜走,脚下"咔嚓"一声,树枝很没眼色地出卖了她,世界立刻变得安静了。几个女婢齐刷刷转头,表情活像上课传纸条被老师抓包。
偷说的人尴尬,偷听的人也尴尬啊!"那个......"姬瑶干笑两声,“放心粉这个人,他是不会塌房的。”她可是以过来人经验,真心告诉她们的。
啊???几个人脑子懵懵,"塌......塌什么房?"这个人在说什么?什么叫放心粉?塌房是什么?
姬瑶“噌”一下,转身就跑了,她想把自己脑子撬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怎么一不小心什么实话都往外说?这张破嘴,早晚要把"穿越者"三个字写在脑门上!
刚跑到宫门口,就撞见扶苏拎着个布包迎面而来。少年公子一袭白衣,在夕阳下俊得像幅油画,就是手里那个鼓鼓囊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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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袱有点破坏形象。
扶苏过来后将一个被布袋装裹的东西提起,示意给她看,并问:“东西取到了,这是什么,怎么长相这么古怪?”
姬瑶打开布袋往里一瞧,顿时眉开眼笑。嘿,扶苏真没撒谎,那大汉的手艺还真不是盖的,将她画的锅锻造得八九不离十。
她抬头,对扶苏眨了眨眼,调皮地笑道:“不告诉你。”
扶苏笑意不减,眉毛一挑,“你别忘了,这可是我花重金锻造的。”
姬瑶看着将黑的天,这个时辰,小厨房的人应该都忙完了吧?她嘿嘿一笑,对扶苏说:“那行吧,看在你这么卖力的份上,你跟我来。”说着就要拉他去小厨房。
恰好此时扶苏的侍卫走过来,行礼后,道:“公子,郑夫人有请。”
娘亲来找,扶苏无法再和姬瑶走了,他冲姬瑶行礼,“那我先告辞了。”
姬瑶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后,拎着心爱的大铁锅优哉游哉地回到了住处。
看着面前的大铁锅,姬瑶的脑子里已经将东北菜想了个遍,锅包肉、地三鲜、铁锅炖大鹅......想着想着,口水都不知咽下多少了。
她自从来到这里,没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就应该把那些想减肥减不下去的姐妹,都送来秦朝体验生活,保证一个月瘦成闪电。
目前看,现代社会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回的,她一定要改善饮食条件,不能饿死在这,毕竟,她想活着回去。
看一眼外面的天色,现下还太早,她还是先睡一觉吧。
扶苏来到郑夫人住处,笑着向郑夫人屈膝下跪,掌心向内,拱手于地,头也缓缓至于地,道:“儿给母亲请安。”方始直起。
扶苏生母郑夫人,出身贵族世家,在后宫地位尊贵,深得秦始皇的信任。此时,她坐在几案后,慈母般笑着,“快起来,过来坐。”
扶苏这才起身,坐在母亲对面。郑夫人问:“听说最近陛下给你安排的事情,你做的都很好,前几日他还和我夸赞你来着。”
扶苏低头,“都是下面的人办事得力。”
“你不用谦虚,今日叫你来,自是有事和你说。”
“母亲请说。”
“你虽娶妻,但后院清净,至今没有个子嗣。母亲给你寻了个女子,你先看看。”
"母亲,儿臣......"扶苏刚想着婉拒,郑夫人冲着女婢元儿一个眼神示意。
元儿便取来一幅未展开的画,另有两个女婢推过来一个架子,元儿将画挂在架子上,松手后,一副美人像便出现了。
扶苏不经意抬头间,眼睛便直了,没想到是她,画像上不是旁人,正是这两日所见的女子。
“这位是燕王的小公主,姬瑶。你若相中了,我便找机会和陛下只会一声,给你做个姬妾。”郑夫人笑眯眯地问。
扶苏眉眼间再没有刚才想要拒绝的样子,他嘴角略带笑意,“全凭母亲做主。”说完自己都吓了一跳——说好的婉拒呢?怎么嘴巴它自己就答应了?
郑夫人满意点头,完全没注意到儿子泛红的耳尖。
昨日,燕八子为了讨好她,给她送了个女子,说是给扶苏做个姬妾。她见画像上的女子貌美端庄,出身倒也可以,便应下了。
而此时的姬瑶正抱着铁锅往厨房走去,丝毫不知自己即将"被相亲"的命运。
3. 锅包肉
天色渐晚,她往厨房走时,正听到守夜的小丫鬟们在窃窃私语,好像说什么昨夜嬴政来隔壁,临幸了一位楚国的公主,但是公主不愿意,直接被一剑刺死了。两个小丫鬟还煞有介事地猜测着大王今晚会不会再来,又会临幸哪位佳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一个趔趄差点撞上柱子,好家伙,这嬴政选妃怎么跟玩俄罗斯轮盘赌似的?
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她的原身也是一位公主啊,嬴政一天跟“点兵点将”似的宠幸六国宫,她觉得瞬间汗毛竖起,这万一哪天点了自己,是该英勇就义还是坐等“被斩”?
她摸了摸自己细嫩的脖子,顿时觉得凉飕飕的。
毕竟,历史上传嬴政是个蜂准、长目、挚鸟膺、柴声的人,哦,不,怪物,这也下不去嘴啊!美女与野兽,看看还行,若摊上现实版本,那可真是“臣妾做不到啊”!
她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还是赶紧找到回去的办法吧,这宫廷生活,她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以后,她再也不幻想穿越的事了。
不过,眼下,还是先吃顿正经饭菜比较实在。
姬瑶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来到小厨房,外面已经漆黑如墨了。她满意地看着面前的铁锅,锅底还闪着锃亮的光,把周围那些青铜炊具都比成了战五渣。
真好,来这里这么久了,她终于能吃上一顿正经的东北菜了,想想就流口水。
她翻找一圈,找到了猪肉、葱姜等调料品。姬瑶撸起袖子,哼着歌,抄起菜刀,开始改刀切肉,裹上粉,准备食材。
姬瑶将锅清洗后放到灶台上,然后用一片没有裹粉的猪肉给它开锅。再把刚才切好的肥油放到锅里,这步是为了榨出油,因为这里不仅没有铁锅,也没有食用油。
唉!她再一次感叹上苍和她开的玩笑,人家穿越都是锦衣玉食的朝代,只有她,比原始社会略好一些。
听着锅内"滋滋"地冒油声,这对她来说可太悦耳了,屋子里瞬间有了油香味,从屋内飘到了屋外,甚至飘到了距离小厨房不远处的长廊内。
“在做什么?”威严洪亮且带有压迫感的声音自姬瑶背后传来。
姬瑶手一抖,锅铲"咣当"掉进锅里。她“噌”地一下站起来,回过身,惊恐地看着门口处的两个人,确切地说,两个男人。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有找到这两人在大脑里的记忆,不认识啊!
“大胆,见到陛下还不跪下?”后面的男子嗓音略有些尖,大声呵斥道。
姬瑶的大脑“轰——”的一声,好似要爆炸似的。谁?陛下?她抬头目视着眼前这个威武高大的男子,妈妈呀,这就是秦始皇?嬴政,这个帝国的主人,我那迷人的老祖宗。
“跪下,找死啊?”呵斥声再次出现。
伴随着锅内热油的“滋滋”声,姬瑶吓得一哆嗦,跪下?21世纪的她,除了上坟,从未给谁跪下,这膝盖也不会打弯啊!太屈辱了吧?!
下一秒,膝盖却很诚实地"咚"地砸在地上。微微低头,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好女不吃眼前亏,这不丢人,给老祖宗磕头,就当是提前祭祖了。
嬴政见她跪下后,打量着她的四周,他眯着眼,灶台上的黑东西是什么,里面是什么,她又在做什么?
姬瑶的小心脏“砰砰”跳得厉害,传言果然不虚,他就往那里一站,就好有压迫感。昨天他刚杀完人,今天不能杀了吧?好像也没有哪个穿越的,没几天就被一剑杀死了,她没这么倒霉吧?
嬴政目光落在灶台上那个黑漆漆的物件上,沉声问:"此乃何物?"
姬瑶战战兢兢地张开嘴,“是......锅。”他也不认识啊,不能把她当成怪物杀掉吧?
她刚想抬头,一股焦糊味传进鼻子里,不好,“完蛋!我的油滋啦!”她来不及解释,也顾不上礼仪了,一个箭步冲回灶台抢救,将炼好的肉(东北俗称‘油滋啦’)捞起来。
毕竟这年头,也没有灭火器。
然后,然后,然后干啥来着,她眼睛急得提溜转,这火太大了,要不浇点水?哎呀,不行,那怎么办,算了,先把锅放地上吧。
累死了,她蹲在地上,转头看向门口的两个人,干笑着,太尴尬了,这叫什么事啊?
嬴政的眉毛挑得老高——这丫头居然敢背对着他?他缓步走近,手按在剑柄上,“锅?里面是什么?”
姬瑶惊恐地看着他,说话就说话,摸刀干什么?她瞬间想起了刚刚那帮女人说的话,大脑飞速地旋转,脑补了一百种死法,倘若他拔刀,她就将热油泼到他脸上,这样......会不会死得更惨?
“咳——”嬴政身后的人咳嗽一声。
姬瑶立刻回神,“会......”哎呀这破嘴,她赶紧摇摇头,抬头答,“油。”
见嬴政眯起眼睛,她破罐子破摔,答道:“这是猪油,炒菜可香了,好吃,美味,要不......我给您露一手?”别杀我,让我死之前吃顿东北菜吧!
没想到嬴政居然"嗯"了一声,他倒要看看,这个女子要用这些他从未见过的东西做出什么来。
姬瑶傻眼了,这剧情走向不对啊!
姬瑶心一横,与其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晚死,没准做完就不会死了。
她战战兢兢地起身,突然发现嬴政正盯着她手里的锅铲。"这是...炒菜用的。"她弱弱地解释。
嬴政不动声色。
得,姬瑶深吸一口气,心想死就死吧,抡起锅铲开始表演。
在嬴政灼灼目光的监督下,感觉自己像在参加《厨王争霸之大秦》。她将油锅再次放到灶台上,油榨好了,"滋滋——"开始炸肉片,复炸后捞出,剩余的油倒出来。
姬瑶手持锅铲,在锅里放入姜丝爆锅,下锅的瞬间,"刺啦"一声爆响,吓得那位公公直接蹦了起来。嬴政却眼睛一亮,不自觉地往前凑了凑。
姬瑶又倒入调好的灵魂料汁,然后放肉片,放葱丝,用锅铲扒拉几下。不一会儿,一股酸甜诱人的香气便弥漫了整个厨房。
东北姑娘做起锅包肉,自然是手拿把掐,虽然秦朝没有那么多工具和食材,不过,她尽力了。
“阿嚏——”嬴政被醋味呛得打了个喷嚏,身后的赵高立刻一个箭步上前,活像老母鸡护崽似的张开双臂:"陛下当心有毒!"
姬瑶手一抖,差点把锅铲扔出去——好家伙,这要是在现代,她非得上法庭告这个死太监诽谤不可!
色香味俱全的锅包肉装盘,姬瑶满意地弯唇,随即傲娇地介绍道:“这是锅包肉。”这可是东北特色菜,给他们开开眼,见识一下我中华美食的博大精深。
嬴政的眼睛一直盯着锅包肉,好奇怪的名字,他伸出手指,随意指了一块肉,命令她,“把这块吃了。”
姬瑶心里翻了个白眼,哈,合着怕她放毒啊?这疑心病比现代食品安全局还严格!自我保护欲还挺强,难怪六国的人屡次都杀不死他。
可她又没放毒,自然无所畏惧,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锅包肉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后,脸上却露出了微妙的表情。怎么说呢,酥酥的声音十分悦耳,外酥里嫩,酸甜可口。
还是有待改进啊!和自己在家里的水平真是没得比,这是在秦朝第一次做,不太了解这个时代的调料,下次会更好吃。先赞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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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故意发出夸张的赞叹声,眼睛却瞟向嬴政——只见这位千古一帝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姬瑶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嬴政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先谨慎地咬了一小口,突然眼睛一亮,看看手里酥嫩的食物,又看看不远处的锅具,接着把整块肉塞进嘴里,咀嚼的速度明显加快。
嬴政像见到了新大陆一样,心想:这个女子果然没说谎,是挺香,好吃,吃到嘴里酥酥嫩嫩的,比平时的羹汤炙肉好吃多了。
姬瑶偷偷数着:一秒、两秒...好家伙,这腮帮子动的频率都快赶上她养的小仓鼠了!看来他吃得不错,她试探地问,“还......还行吧?”这要是嫌难吃,会不会把她扔锅里?
嬴政绷着脸,嘴角却沾着亮晶晶的糖醋汁,沉声道:"尚可。"说着又夹起第二块,完全忘记"试毒"这回事了。
姬瑶趁机打量这位传说中的暴君,高大魁梧,鼻若悬胆,眼神深邃,气质高贵中带着威严,这颜值放在现代绝对能C位出道。也没有历史上传的蜂准长目、挚鸟膺、柴声那么吓人,史官们怕不是对帅哥有什么误解?
他今年应该是39岁,这俗话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她看这秦始皇就算放到现代社会,那也是能迷倒万千女子的。姬瑶的心里赶紧摇摇头,别做梦了。
嬴政突然放下筷子,问:“你是谁?”
这善变的老祖宗,姬瑶心里翻个白眼,“姬瑶。”
姬姓,燕国王姓,他问:“姬喜是你什么人?”
???"我爹。"她脱口而出,说完就想咬舌头,这个朝代哪里来的爹?她赶紧改口,“是我父亲。”
嬴政身后的人和他说:“她是燕王喜的小公主。”
嬴政意味深长地看着姬瑶,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姬瑶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确定这位祖宗真的走远了,才"扑通"一声瘫坐在凳子上,活像只被雷劈过的鹌鹑。她自问,应该没事了吧?活下来了吧!
现在她的小心脏还在乱跳呢,她上下抚摸着自己的胸膛,给自己顺顺气。天啊,她今夜见到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老祖宗,觉得惊喜吗?呸,是惊吓好吧!吓死了,差点交代在秦王朝的小厨房里。
"这要是在现代,非得告他个擅闯民宅不可!"说完又赶紧捂住嘴——万一被听见,估计连锅带人都得被扔进骊山陵当陪葬品。
都怨这张馋嘴,打什么铁锅,这下好了,惊动了老祖宗,她的性命不会进入倒数了吧?转念又一想,死前吃上口锅包肉,值了!
姬瑶长舒一口气,抄起盘子就开始暴风吸入——压惊最好的方式就是干饭!死也要当个饱死鬼!
而此时,长廊上的嬴政负手而立,望着不远处烛光通明的小厨房,陷入了沉思。
他刚刚就是站在这个方位,闻到了前所未有的香味,顺着味道走进了厨房,见到了这个言行古怪的女子。
这个时辰怎会有女子进厨房偷吃?何况锅、油、锅包肉,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天外来物,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更何况,王室的小公主,身份尊贵,岂能做得一手好菜?
而六国中,何曾出现过锅、油等物品和食材,这个女子真的是燕国公主?不是墨家或者什么人派来的?
他心生怀疑,沉声吩咐道:“赵高,你去查一下这个公主。再去查查燕国可有''锅包肉''这道菜。”
“是。”
厨房里,姬瑶正舔着盘子回味,突然打了个寒颤。
"奇怪,怎么感觉被人盯上了......"她狐疑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剩下的猪肉上,"要不......明天整个溜肉段?"
4. 做美食
乌云翻墨,雷声隐隐。
迷茫的姬瑶发现自己竟站在一座森冷肃穆的大殿中央,两侧百官如鬼魅般,各个对她疾言厉色,纷纷举手抗议,声音如毒蛇吐信:“妖女......杀了她......杀了她......”
姬瑶无助且慌张地摇头,仓皇转身——
一柄寒光凛冽的定秦剑直指她眉心,剑锋映出她惨白的脸。
电闪雷鸣间,嬴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玄衣纁裳在暗处泛着血一般的光泽,十二旒玉冠垂下的珠帘后,一双眼睛冰冷如深渊。
"说,"他声音低沉,却似惊雷炸响,"你究竟是谁?"
姬瑶腿一软,跌坐在地,青石砖的寒意瞬间从手心窜上脊背。剑锋随之而来,她拼命摇头,“我不是妖女,我不是......”
话音未落,嬴政眼中杀意骤现。他高举定秦剑,剑身映着殿外忽闪的雷电,在姬瑶惊恐的瞳孔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弧光——
"不要——!"
姬瑶自榻上惊坐而起,冷汗打湿了额发,紧贴在肌肤上。屋内漆黑如幕,窗外风声鹤唳,像无数鬼手拍打着窗棂。她死死攥住锦衾后退,直到背脊抵上冰冷的墙壁。
怦怦——怦怦——
心跳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她颤抖着抹去脸上的泪水,却抹不去脑海中那柄悬在头顶的利剑。
姬瑶抱紧双膝,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心想:“这算什么事啊,怎么就好端端地穿越到这种鬼地方,还有暴虐无常的秦始皇随时取我小命,我该怎么办,我想回家。”
太吓人了,太吓人了!昨日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御厨房里,嬴政突然现身。他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如刀,就让她手中的锅铲"当啷"落地。那种压迫感,沉甸甸地压在她胸口。
姬瑶已经不敢闭眼睡觉了,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嬴政那森冷的目光又如影随形。她绝望地把脸埋进锦衾——
不行,姬瑶咬住下唇,下定决心:明日开始,她绝不踏出房门一步。什么锅包肉、溜肉段,都比不上小命重要!万一再看见这个暴君,她就真回不去现代社会了,呜呜......
这漫漫长夜,何时才能熬到天明?
**
章台宫。
殿外,狂风裹挟着暴雨倾泻而下,如天河决堤。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向咸阳宫。檐雨如瀑,积水横流,湿冷渗入骨髓,连檐下避雨的麻雀都瑟缩着噤了声。
"啪——"
一声脆响打破殿内死寂。竹简重重砸在地上,惊得侍立的宫人浑身一颤,额头紧贴冰凉的金砖。
“朕残暴?朕欺民?呵......六国蝼蚁,也配妄议天威?”嬴政的声音似淬了冰,每个字都带着雷霆之威。
嬴政猛然起身挥袖,声震殿宇,“寡人修长城、筑驰道、统文字......哪一桩,不是功在千秋?!朕,横扫八荒,一统四海!何以用他们来质疑?”
赵高小心翼翼地瞥一眼怒发冲冠的嬴政,眼睫低垂,踩着猫步走下阶梯,拾起竹简。而后双手托起,跪奉案前:“陛下何必动怒?不过些秋后蚂蚱,您若不高兴,抓起来,杀了就是。”
嬴政目光森寒,"传令!"嬴政袖袍横扫,十二旒玉冠剧烈晃动,"再敢妖言惑众者——"
"夷三族!"
怒气冲冲的嬴政坐在大殿之上,胸膛剧烈起伏,活像头被触了逆鳞的暴龙。
赵高跪下来,小心谨慎地劝慰道:“陛下,一群宵小之徒,不值得您生气。天色不早了,该用飨了。您已经一日未进吃食了,楚地新贡的鲥鱼......”
"滚出去!"
宫人一个个瑟瑟发抖,在赵高的带领下,倒退着退出殿门。
殿外大雨未歇,郑夫人一袭藕荷色曲裾,自廊下走来。赵高疾步迎上,微微躬身道:“见过郑夫人,这么大的雨,还劳烦您来一趟,夫人仔细着凉。”
郑夫人嘴角含笑,“不碍的,听闻陛下一日未进食,我不放心,特意炖了参汤。”
赵高一边引郑夫人往殿门口走去,一边道:“夫人贤德。只是近日朝务繁杂,陛下一直没有食欲,今儿干脆就不吃了。兴许您一进去,陛下一高兴,就动筷了。”
赵高的话,让郑夫人很受用,她从婢女手里端过食盘,一步一步走进大殿。
不消半刻,郑夫人又端着食盘出来了,眉宇间尽是忧愁之色,她冲着赵高无奈地摇摇头。可见,陛下并没有想要动筷的意思,还把人赶出来了。原本郑夫人想着,倘若陛下心情好了,还可以提一提给扶苏选姬妾的事情,看来此事还需延后几日了。
赵高送走了郑夫人后,眼看天色渐晚,陛下如此不思饮食也不是个办法,这可怎么办才好?眼下得想个办法让陛下......哎,对了!
赵高眼睛一亮,突然想到了姬瑶和锅包肉。
天下人都道陛下暴怒无常,可只有赵高最清楚,陛下一生气,就吃不下饭。
之前陛下由于楚国公主和前朝之事就有些食欲不振,见到姬瑶那日,陛下就一日未动筷,没想到晚上却吃了那名不见经传的锅包肉。
赵高心里一乐呵,那张白净面皮浮出老狐狸般的笑意,转身就往燕归宫跑去。
**
燕归宫。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屋内的姬瑶却优雅得像个古代仕女,伸出纤纤玉指,中指在上、食指在下,夹住一颗白色棋子,然后将食指轻轻向前推,同时手掌张开,将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之上。
如此优雅知性地执子下棋,随着那颗白子落下后,整个棋盘上赫然出现黑白错落的一个大字——家。
天杀的,她哪会这劳什子的围棋?棋围她还差不多!
想当初在家时,她看人家古装剧里的大神下围棋是那么优雅,一冲动,就去淘了一套围棋套装,还附带了教学视频。结果呢?它们现在还在书架上吃灰呢!
"天爷啊!"她哀嚎着把脸埋进袖子,"这年头穿越连个手机都不给配!"她已经听了一日的雨声了,看来自己真不是那块附庸风雅的料!
她再次叹口气,自从那夜见到嬴政后,她已经好几日没有出门了,唉——
“醒醒、醒醒......”
睡着的姬瑶感觉有人推自己,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一张老脸在她眼前逐渐清晰,她“啊——”的一声弹跳而起。瞬间清醒。心里惊呼:这不是那天晚上跟着嬴政的那个公公吗?
她后来回想了一下,嬴政身后跟着的不就是那个指鹿为马的奸佞赵高吗?!
难道是来杀自己的?
姬瑶本着气势不能输的原则,磕磕巴巴地问:“你……你干什么?”
赵高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视线又落到了棋盘上,心里嘀咕:“这围棋怎么看着不太对劲呢?”
姬瑶见他看棋盘,连忙坐下来打乱棋子。紧接着又一想:多此一举啊,他根本不可能认识汉字,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姬瑶又审视着赵高,就他自己,手上也没有白绫和毒药,难道不是来杀她的?她再次问:“你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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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公主殿下,"赵高笑得像朵老菊花,"陛下想吃您做的锅......"锅啥来着?
姬瑶灵机一动,“锅包肉?”
赵高点头一笑。
姬瑶趔趄,"啥?"她差点咬到舌头。她没听错吧?那个要砍她脑袋的暴君居然点名要吃东北菜?
看着姬瑶双眼瞪似铜铃地看着自己,赵高再次重复一遍,“锅——包——肉。您上次做的菜啊,十分合陛下胃口,这不,请您再做一回。”
姬瑶干笑两声,快来一道雷劈死自己吧!她这不就是属于在死亡的边缘上做饭吗?
她试探地问:“能说不吗?”
赵高笑意盈盈地说出了最冷酷的话:“不能!”
姬瑶:"......???"
她心里那个崩溃啊,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她捂着肚子,装出一副难为的样子,“做饭可是个体力活,我最近腰酸背痛腿抽筋......不能过度劳累。”
赵高突然压低声音,“姬瑶公主,陛下最近肝火旺盛,您要是再推脱,可就不是......”说着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哼,她姬瑶能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吗?她怒拍桌子站起来,把赵高吓一跳,只听姬瑶大声说:“走吧!”
好死不如赖活着,凭什么轻易去死,不就是做饭吗,对她来说还不容易,她可是堂堂东北美食博主,能被他赵高三言两语就吓唬住吗?当然不是,她发誓,做饭人永不为奴!除非对方是秦始皇......
哎呀,活着不易啊!太难了!
雨势渐小,通往章台宫的长廊上,雨滴像帘子一样滴落。赵高抱着铁锅,姬瑶捧着坛子,一前一后地走着。
不知道这个秦始皇哪里来的恶趣味,在咸阳宫左右建造六国宫殿,彼此互通,天啊,能走的过来吗?
姬瑶看着迷宫般的宫殿,忍不住吐槽:“你们陛下晚上找妃子不会迷路吗?这么多宫殿,跟迷宫似的,第二天上朝不会走错路吧?”
赵高脚下一滑,像看天外来物似的看着她,"公主慎言!"
姬瑶连忙抿嘴,这死嘴,咋啥话都往外冒?
七拐八扭后,赵高将她引入章台宫的小厨房,姬瑶提出要求,“我自己在就好,让她们都回去吧。”
赵高疑惑地看向她。
姬瑶支吾道:“我这不是怕她们学艺吗?”
赵高心领神会般点点头,眼里都是对姬瑶的赞赏,心里想:这小公主,还挺有心眼。
姬瑶撸起袖子就开始备菜,刀工熟练地切各种肉菜,煎炒烹炸样样俱全,那架势,简直能让暴君大开眼界。
俗话说得好,想留住自己的命就要留住男人的胃,太贴切了,哈哈哈——
章台宫内的嬴政,盯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喉结微动。这些菜他都没见过,气味诱人得让他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他夹起一块金黄酥脆的锅包肉,吃了一口后,筷子“啪嗒”一声放下。
赵高心里一紧,心想:难道不喜欢?完了,马屁拍马腿上了!
只听嬴政沉声吩咐,“将人带进来。”
赵高心里那个忐忑啊......
——
注:
(1)“饔飨yōngsūn”指的是古代的一日两餐,即早餐和晚餐。在秦汉以前,人们一天通常只吃两顿饭,分别称为“饔”和“飧”。
(2)秦朝时,人们睡觉用的物品叫“榻”。
5. 你是谁
姬瑶正蹑手蹑脚地收拾她的青铜炊具,盘算着趁人不备溜之大吉,这边就来人说嬴政要见她。
她愣住了,眨巴着眼睛,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什么情况?不好吃?不应该啊,她每道菜都亲自尝过,虽说味道清淡了些,但也不至于难吃到要当场问罪吧?
味道清淡,那也是他们秦朝作料少啊,还能怪她不成?上不出厕所难道要怪地心引力?
姬瑶瞬间堆起谄媚的笑容,指尖轻轻拽住太监的袖口晃了晃,“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就当没见到我,我先回去了!”说罢,就想逃离现场。
小太监立刻伸手挡住她的去路,一张白净的脸涨得通红,“欺君的罪名我可担待不起,我告诉你,陛下的脸色可不太对,小心点儿吧你。”他不知道眼前这位是姬瑶公主,只以为是哪里来的厨娘呢。
姬瑶顿时觉得天灵盖被人掀了似的,心想:完了,难道梦境要成现实了,这个暴君要杀我?是一剑刺死还是拖出大殿斩首,要不,要不还是给杯毒酒吧,让我死的安详些。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商君书》的精彩插图。车裂太痛苦了,腰斩太丑了吧,鸩酒会七窍流血......她突然很怀念现代社会的《劳动法》。
她在这儿臆想着,耳边传来小太监的催促声。
她抱着必死的决心,走进章台宫。她四处打量着,只觉得这里和梦境中差不多,又大又冷。她撇撇嘴,可见,秦人的装修审美还有待提高啊!
“哎呀——”
她光顾着四处观光,连前面的小太监停下都不知道,就这么直愣愣撞过去,这才停下脚步。
姬瑶揉着发红的鼻尖抬头,正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嬴政端坐在鎏金漆案后,面前的膳食纹丝未动。妈妈呀,这可怎么办?她可不想死,她想虎口逃生。
赵高则一直悬着一颗心,毕竟这个人是他给找来的。他尖利的嗓音吓得姬瑶一哆嗦,“大胆,还不跪下!”
姬瑶不情不愿地跪下,内心疯狂吐槽:得,又来给祖宗过清明节了!
嬴政自姬瑶过来,就用一种审视新奇物种的目光打量着她。这个小女子,进殿后不知低头疾走,反而还提溜着一双眼睛没有规矩地四处乱瞧,难道燕王如此放纵这个小公主?
“都退下。”帝王低沉的嗓音在殿内回荡。
赵高诧异,但还是躬身领着众人退出。沉重的殿门"吱呀"关闭时,姬瑶仿佛听见了自己生命倒计时的声音。
姬瑶心里直哆嗦,缩着脖子,活像被猛兽盯上的兔子。她心里直打鼓:这暴君该不会要玩什么“关门打狗”的把戏吧?
“要不......”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十二分殷勤地搓着手,“我再给您做几道新菜?”保命要紧,厨艺展示什么的都是小case。
嬴政招手,示意她上前。略过锅包肉,指向其中一道菜,“此为何物?”
呼——
姬瑶长舒一口气,原来只是问菜名,那可以。她立刻狗腿地小跑上前,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个跟头:“凉拌白...呃,凉拌菘?!”她急中生智改了口。
该死,她差点忘记,白菜的名称在汉代首次出现,而在秦朝时期,它被称为“菘”。
“这个?”
“溜肉段!”
“这个?”
“糖醋排骨!”
“这个?”
“开胃山楂糕!”
姬瑶对答如流,活像个自动报菜名的机器人,心里正得意着,忽然听见——
“真正的姬瑶在哪?”
“在——”她条件反射地要回答,突然卡壳,脑子"嗡"的一声。快速地过了一遍暴君的问题,这个天杀的给她下套呢!
“在这儿给您报菜名呢!”她立刻扬起一个甜度超标的假笑,眼睛弯成月牙,心里却把嬴政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嬴政微微后仰,玄色龙纹深衣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他眯起眼睛:“听闻燕王最宠幼女。”
“呵呵......”回答不上来话,先礼貌地笑两下。
话说,她哪里知道是否受宠,回答是不是,对她来说也意味着活不活吧?
她一咬牙:“是!”赌一把,自古幼子幼女都受宠,这规律总不会错。
“养尊处优的公主,”嬴政正襟危坐,虽未倾身向前,但压迫感的气息却扑面而来,“会满身烟火气?”
姬瑶眼珠滴溜溜一转,挺直腰板,“我孝顺啊!就爱研究美食给家人做,他们吃得开心,我就开心。”撒谎谁不会,反正姬瑶的家人都被他团灭了。
她心里默默给燕王一家点了三炷香:对不住了各位,千万别来找啊,要找就找这个暴君好了。
“这铁锅与炒菜之法,七国境内闻所未闻。说清楚你到底是谁,朕就不杀你。”
嬴政的手指轻抚腰间定秦剑的剑柄,梦中场景再次浮现在脑中,她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就知道,早晚得因为锅和油出事。
死脑子,快转呀!
“我是姬瑶啊!你这么神通广大,到哪里找不到一张燕国公主的画像?别的都能作假,这真人还能作假吗?”姬瑶是一点也没发现,人啊,在嘴硬撒谎时,声音会不自觉地变高。
她活像只炸毛的猫,又指着案上的菜,“这菜,这肉,这衣服,这地砖,不也是人们凭借智慧发现或创造的吗?那......我也挺聪明的啊,我为什么就不能发明好吃的?小瞧人!”
她越说越来劲,最后还非常傲娇地瞪了嬴政一眼。
姬瑶也不怕了,反正她是魂穿,怕什么?就算对面这个是暴君秦始皇,那又怎样,他了解穿越吗?毕竟有社会因素在这儿限制,打的就是这个信息差。哼!她就不相信,凭她一张能颠倒黑白的巧嘴,还能让小命交代在这儿不成?
嬴政被她这一通抢白说得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这小女子倒是有趣,明明怕得发抖还敢顶嘴。他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不是真的姬瑶,又看着对面颇有些不服气的小女子,哪有一点宫规教养出来的模样。
反正她一个小女子,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先查着,是狐狸就会露出尾巴。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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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声色地拿起玉箸,夹了块锅包肉。
“咕——”
安静的殿内,姬瑶的肚子叫得格外响亮。她灵机一动,可怜巴巴地眨着眼:“我也没吃饭呢......”快放我回去干饭吧!
谁知嬴政剑眉一挑,“来人,添梜,再盛碗麦饭。”
一群乌鸦经过,姬瑶瞬间石化。不仅要做饭,还得陪吃?等等,他不是看上自己了吧,她可不想陪睡。妈妈说过,女孩子在外得保护好自己。
可当宫人端上香喷喷的麦饭时,她的原则立刻动摇。算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填饱肚子再想对策!
姬瑶风卷残云般扫荡着盘中排骨,两块下肚才发觉嬴政碗里的锅包肉只矜持地缺了个小角。这位帝王正慢条斯理地夹着凉拌菘菜,像她在现代社会养的那只挑食的猫儿。
吃菜不吃肉,这是......修仙呢?姬瑶不解地问:“胃口不好啊?”
嬴政没有说话。
姬瑶立刻端起山楂糕,像献宝似地端起来,放到他面前,“尝尝这个!酸甜开胃,专治各种食欲不振!”
见秦始皇不动,心想:真费劲啊......
脑子一短路,索性抄起筷子直取龙口,“呐——”
电光火石间,她的手腕骤然被铁钳箍住。筷子"啪嗒"坠地,山楂糕在玄色龙袍上滚出道滑稽的痕迹。
姬瑶抬眼正撞上那双鹰隼般凌厉肃杀的眸子,寒意顺着脊梁骨窜到天灵盖——要完,她清楚地感觉到,这是她穿越至今,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疼疼疼,你松开。”姬瑶皱着眉,眼眶瞬间蓄起两汪泉水,抖得像只被捏住后颈的猫。
暴君指节微松,姬瑶迅速抽出手,止不住微微颤抖的身子,瘫坐在原地,揉着指印分明的手腕,心中依旧突突着。内心疯狂刷屏:冷静姬瑶!这可是手撕六国的祖宗!
嬴政目光扫过她惨白的脸,这小女子吓得连睫毛都在颤,他那双肃杀的眸子缓缓沉下,抬起右手,掸了掸刚刚山楂掉在衣服上留下的痕迹。心中嗤笑:一个小女子而已,况且上菜前定然用银针试过,不会有毒。
“快吃。”
冰冷的命令砸下来,她哪敢违抗这位暴君的旨意啊,赶紧用衣袖抹了抹在眼眶里打转的小泪珠,低着头转回身,拿起筷子就开吃。
她的小动作,嬴政自是看在眼里,但他是帝王,只有人捧着他,后宫女子见到他,无不谨小慎微,又何须他去做小伏低?
他夹起一块锅包肉,顿了顿,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送到了姬瑶的碗里。
姬瑶未曾想他会给自己夹菜,她惊住但未抬头,也没有动这块锅包肉,仍旧低头扒着麦饭。嬴政见状,也不恼,自顾自地吃起来。
姬瑶吃得太急,麦饭跟报仇似的卡住了她的嗓子。在她低头咳个没完时,一碗水端到自己面前。
——
注:
(1)“梜”:秦朝时期,筷子被称为“梜”?。也有观点认为筷子在先秦时代称为"梜",汉代时已称"箸",明代开始称"筷"。
6. 做瑜伽
姬瑶诧异中忘记了咳嗽,抬起头,一双不可置信的眸子看着端水的嬴政。
四目相对,嬴政的眼眸相对平静,奈何她嗓子仍旧难受地咳嗽,双手捧起碗,咕嘟咕嘟地喝下两口,方好一些。
嬴政慢悠悠地说:“做了一案美食,你当真一口不吃?”
姬瑶眼眸上抬地瞪着他,姬瑶心里头那个憋屈啊,心想:哼,我费劲巴力做的菜,干嘛不吃?
于是,她夹起一块溜肉段,跟吃仇敌似的咬了下去。
一顿饭,姬瑶吃得心惊胆颤加委屈巴巴,不过最后她还真没少吃,因为寂静的屋子,只听“嗝——”的一声,她打了个饱嗝。
姬瑶这个无语,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着案上的菜,其实嬴政真没怎么吃,反倒那份开胃山楂糕被他“宠幸”了光盘。
嗯?难道这个暴君脾胃不舒服?她斜着眼偷偷打量着他。
“看什么?”嬴政的声音跟炸雷似的响起。
姬瑶赶紧收回眼神,这个人急躁易怒,肝郁脾虚,难怪吃不下饭,活该!让他刚刚动粗。
“山楂开胃,看来皇......陛下应该是心火太旺,所以才没有食欲的。”
被小女子窥探了“隐疾”,嬴政面上还装得跟没事人一样,“你还懂岐黄之术?”
姬瑶心里头那个翻白眼啊:懂你妹!
不过嘴上还是说:“也不是很懂,就看过几卷书籍而已。”
“你做的山楂糕倒是别有滋味,以后每日呈上来一盘。”
啊?她小声道:“糖吃多了尿都是甜的,也不怕得糖尿病!!!”
“你说什么?”
姬瑶心想,这要吃出了糖尿病,她上哪给这个祖宗整胰岛素去?
“我是说,天天吃不就腻了吗?您不就是最近有些火大,要不我再教您点儿别的?”
“什么别的?”嬴政好奇地问。
姬瑶脱口而出,“瑜伽!”
“......”嬴政一脑子问号:瑜伽是什么?
嬴政挺拔如松,玄色龙纹广袖垂落,双臂交叠于胸前,剑眉微蹙地睨着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她竟当着他的面岔开双腿,襦裙下摆随着下蹲动作簌簌颤动,活像只笨拙的青蛙。
太......太不雅了,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有女子如此大幅度的动作。
只见姬瑶站立后,将双脚打开,脚尖向外,屈膝下蹲,双手合十放于胸前。内心夸赞自己一番,还好今日聪慧,穿了襦裙,下摆相对较宽松一些,要不然还真做不了这个动作。
嬴政双眸渐渐眯起,眼光略过她额头沁出的细汗,那颤巍巍的双脚,嘴角不自觉地一扯。
是的,姬瑶也挺不住太久,合十的双手微微发抖,她平时也不练瑜伽啊,当年跟风买的9.9包邮课程,练过一天就“瘫了”。
她面上端着贵妃醉酒的笑,其实咬紧了后槽牙。不行不行了,她赶紧站好,还踉跄了一下。
抬头正对上嬴政似笑非笑的唇角,那弧度分明在说:就这?
姬瑶仍旧问他,“就这样,看懂了吗?”
“此等儿戏,能疏肝解郁?”始皇帝冷笑。
她扬起下巴,傲娇的道:“当然!不信您试试。您看懂了吗?”
嬴政面露不屑,广袖一振,很快就将姬瑶的动作稳稳当当地做了出来。
姬瑶内心一个“卧槽”,这祖宗底盘这么稳?她不信邪,用那挑剔的目光看着嬴政的动作,还真是挺完美的,他咋这么快就上手了?
嬴政站起来,负手而立,睥睨地看着她,“朕自幼习武,马步都比这稳当。”
咣当!!!
姬瑶想捏死自己,傻了吧,人家是有底子的!突然想起史书记载这位祖宗统一六国时曾连射三箭不换姿势。她刚才还差点以为这位也是穿越过来的,现在想想,顿时想咬断自己舌头。
她强撑着爬起来,“那个......我就是给您热个身,接下来这个才是最厉害的。”
她仰起脖子,“您看好啊!”
“第二个动作叫‘猫式’。”她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吸气时塌腰抬头,呼气时拱背低头......”
嬴政愣愣地盯着她看了三秒,燕国公主岂会是此等仪态,这是来搞笑的吗?普天之下,还没有女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她究竟是谁?
姬瑶可不知道嬴政心中所想,她微微抬头,“学会了吗?做个试试。”
嬴政白他一眼,“朕是皇帝,不是阿猫阿狗!!”他额角青筋直跳,此等动作,滑天下之大稽。
姬瑶浑身酸累,她直接坐下来,舒服地喘口气,“这个动作不仅疏肝解郁,还会缓解气血差、睡眠差的问题。您这样天天吃不好睡不好的肯定不行。”
嬴政一记冷眼飞过去。
姬瑶的睫毛快速眨动了几下,起身小跑上前,拽着嬴政的玄黑袖子,往她刚才起身处拉,“试试,试试,保管好使。”还竖起三根手指。
姬瑶心想:这个动作做下来,谁不累?放松下来后,喘气都恨不得喘进全身每根毛细血管里,哪还有心思管那些让人生气的事了。
嬴政嫌弃地看着她,可身体却很诚实地跟着学猫拱背。
姬瑶差点笑出声——这位横扫六合的祖宗,此刻活像她家里养的炸毛的猫。
“保持五个呼吸......对,很好......”两人并行做这个动作,姬瑶真的看出来了,他的耐力好强。
她不自觉脱口赞叹道:“成天打打杀杀的人就是不一样!”
“你说什么?”一记寒冷如铁的声音传来。
姬瑶缩脖,赶紧转移话题,“我说,每日做上几分钟......”
“?”
“呃,一刻钟......”
“?”
“就是做一会儿就会舒服多了。”
嬴政闭上眼。
姬瑶也终于闭上了嘴,天啊,这个朝代怎么说时间啊?吓死了!
“哎呦——”不行了,她支撑不住了,胳膊已经抖成筛糠了,一屁股坐了下来。
嬴政也坐下来,闭上眼,不得不说,他意外发现紧绷的后颈肌肉确实松快了些。
她偷瞄着嬴政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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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凌厉的侧脸,发现他闭目时睫毛竟在烛火下投出细长的影,莫名柔和了那身杀伐之气。
屋外雨幕渐停,唯有檐下偶有的滴水声传进大殿。嬴政在某个瞬间突然睁眼,正撞上姬瑶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姬瑶慌忙移开视线,“舒、舒服吧?得勤加练习,自然就心情舒畅,胃口大开了。”说着,她起身,“天黑了,我得先走了。”
见她落荒而逃的样子,嬴政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嬴政今夜难得睡了个安稳觉,坏情绪也渐渐和他拜拜,食欲也自然上来了。
可次日,当侍从呈上精心烹制的羹汤与米饼时,这位帝王刚舒展的眉头又拧成了疙瘩,食物放进嘴里味同嚼蜡。
赵高也疑惑着,厨房也没换厨子,怎就不好吃了?他私下浅尝一口,咦?御厨的手艺没退步啊?
“陛下,”赵高眼珠子一转,腰弯得更低了,小声问:“要不......让姬瑶公主做几道开胃小菜来?”
嬴政仍在批阅竹简,并未示下。
赵高却瞧见陛下执笔的指节松了松,当即心领神会,再度将姬瑶传唤过来。
此刻燕归宫里,姬瑶正四仰八叉躺在榻上,想着还有哪里的水井没去过。听见传唤时,她一个鲤鱼打挺,没挺起来,反倒被厚重的曲裾绊了个趔趄。
姬瑶看着外面这漆黑的天,得,到了古代还要当牛马。
她简单地做了两荤一素,端到嬴政面前。
嬴政瞥了眼菜色,又看了眼姬瑶,问:“没了?”
姬瑶诧异,内心OS:三个菜不够你一个人炫?
她瞥着嬴政身侧挂着的那柄随时能取她性命的宝剑,面上却挤出个甜笑,“陛下还想吃什么?”
嬴政放下竹简,“朕不挑食。”
姬瑶内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不挑食,你大晚上把我叫来?
她大脑内部转了两圈,他昨日胃口如此不好,都咬了几口锅包肉。于是,抬头问:“锅包肉?”
嬴政深深看她一眼,意思好像在问:你说呢?
姬瑶立刻保证,“下次做。”
谁料嬴政脱口而出,“明日做。”
姬瑶差点笑出声,心道:这么馋的你史学家知道吗?等自己回到现代,一定大肆宣扬秦始皇爱吃锅包肉的嗜好,没准我的东北菜小红书还能再火一把。
姬瑶点点头,“没问题!”姬瑶应得干脆,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她既然发现了嬴政的软肋,就一定要抓住,这样,这个暴君就不会随时杀她了。最起码,她得活着找到那□□井。
哈哈,她找到了暴君手下生存指南!
此后几日,姬瑶像御前专用厨娘一样,给暴君做一日两餐。
她也渐渐发现,秦始皇并非完全如历书记载般残暴,也会因为压力大而情绪不稳,批奏折到深夜时会揉太阳穴,吃到合口味的菜会多夹两筷,虽然面上永远绷着张"朕觉得尚可"的冷脸。
和他相处久了,便逐渐放下了对他的恐惧。
姬瑶做的食物对于嬴政来说前所未见,包括眼前这个火锅。
7. 选姬妾
嬴政盯着案上鼎里面沸腾的水,还有新鲜切好的牛羊肉,葵、蕨等菜类,包括面前一小碗拌过调料的香香的酱。
他拿起碗,凑近闻了闻,试探地问:“这是胡麻?”
姬瑶竖起大拇指,“陛下聪明!”就是胡麻,也就是我们俗称的芝麻。
姬瑶见近几日嬴政胃口大开,今日便兴致冲冲地做了顿火锅,其实,是她自己馋了。
她在燕归宫住着,每日的肉菜都是有数的,吃不到太好的,更不用提涮羊肉了。
借机徇私,她最在行了,普天之下,只有嬴政的厨房要什么有什么,她此时不来顿火锅,更待何时啊??
姬瑶示范着涮了片羊排肉:"这样...再这样..."沾满酱汁的肉片稳稳落进嬴政碗里,“呐,就这么吃。”
嬴政半信半疑地夹起,放进嘴里咀嚼了几口,羊肉的香甜,配上芝麻的香气,确实美味。
姬瑶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嬴政的脸部变化,见他没有皱眉,姬瑶嘴角咧开,含笑道:“好吃吧!这叫火锅!”
嬴政垂眸,看向她的笑意,别开眼,“尚可。”说着,开启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节奏。
姬瑶眼睁睁看着这位"不重口腹之欲"的君王,不动声色地把整盘羊肉挪到了自己跟前。
做饭的人,就是希望吃饭的人能吃好,这样,做饭的人便很有成就感,姬瑶亦如是。
看着嬴政吃个没完,她自然打心里开心,看来秦始皇也是能吃香菜的选手,那可太好了,要不明天调个四川蘸料给他尝尝。
姬瑶现在对章台宫到燕归宫的路线已经熟得闭着眼都能走,也不喜欢有人跟着,一来嫌麻烦,二来方便她偷偷摸摸找那口能穿回去的水井。可惜,这秦宫的水井比她现代小区的停车位还难找,愣是没发现半点时空隧道的迹象。
“姬瑶公主!”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姬瑶回头一看,这不是大秦顶流公子扶苏吗?看来这秦宫的消息也挺灵通,这才几日,他就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看着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活脱脱从古风插画里走出来的白月光,真是养眼。怪不得,到了21世纪,扶苏的好风评依旧没有塌房。
扶苏微微行礼后,抬头就看到姬瑶在那傻乐,他不明所以,又试探地喊了句,“姬瑶公主?”
“啊?啊!扶苏公子。”姬瑶努力摆出端庄的假笑,手忙脚乱地回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那怎么办,她在现代社会也不用行这种繁琐的礼,古代就是麻烦。
扶苏微微一愣,随即忍俊不禁,但良好的教养让他迅速调整表情,温和道:“公主近日可好?”
“挺好挺好!”姬瑶心里却疯狂OS:好啥好啊,我天天给你爹当厨娘,半夜还得爬起来做锅包肉,黑眼圈都快赶上国宝福猪猪了!
扶苏见她精神不错,眉间的郁色也消散不少,心里稍安。又想起一事,微笑道:“上次公主说要告诉我那铁器的用途,今日可愿解惑?”
“啊!那个啊!”姬瑶一拍脑门,“那是锅,炒菜用的!”
“锅?”扶苏微微蹙眉,显然没听过这玩意儿。
“对!炒菜可香了!”不知道吧,你爹都吃上瘾了。
扶苏没听过,燕国还有炒菜这种食物。看着古灵精怪的姬瑶,他温声道:“今日我正好得空,不知能否有幸一尝?”
姬瑶心中一咯噔,坏了,大铁锅留在了章台宫小厨房。她赶紧胡诌,“我,我晚上约了人,不太方便。”
扶苏心中只道可惜,但也无妨,他说:“没事,日后进了府,有的是机会。”
嗯?啥意思?进谁的府?!看着姬瑶迷惑的眼神,扶苏浅笑着告辞。
姬瑶回到住处时,刚躺下,婢女锦香端着水进来,“公主,您可回来了,今日郑夫人的婢女都来两趟了。”
“郑夫人?找我做什么?”她直愣愣坐起来,难道是她给嬴政做饭被发现了,要来收拾自己?妈呀,宫斗!
姬瑶心里慌得一批,她可没有比干的七窍玲珑心,可不擅长宫斗啊。她测试过,她这样的选手,放甄嬛传里都没有夏冬青活得长。
她无语望着房顶:我可是个一事无成,没有脑子的穿越者,可别来对付我呀!
锦香却笑了,“您先别慌,奴婢听这意思,是郑夫人准备将您送公子扶苏的府上。”
姬瑶宛如被雷劈中,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啥玩意?怪不得刚才扶苏那么说话,原来如此。这可不行,她还得在宫内找水井呢,等着回现代社会呢。
只听锦香在那喜滋滋,“那可太好了,听说公子扶苏为人儒雅,待人和善,虽说他有妻子,可也不会亏待您的......”
姬瑶生无可恋地瘫倒在榻上,再次无语。她内心的灵魂是28岁的现代独立女性,虽然现在壳子16岁,但灵魂比扶苏还大五岁!
欣赏又不等于爱。
她一定要阻止,她可不能平白无故的把自己搭进去。
眼眸转几圈,不能慌,不能慌,这个朝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妈是不行了,他爸还是有希望的,毕竟吃了她这么多天饭了,没有恩情也有饭情不是?
她一个鲤鱼打挺,抬腿就向着章台宫跑去了。
章台宫外,姬瑶提着裙摆正要跨过朱漆门槛,忽地,两柄青铜长戟"锵"地交叉在面前。侍卫板着脸道:“陛下不在。”
姬瑶脚下一滞,跑空了!
她无语望苍天,老天爷,别再开玩笑了好吗?快让自己回到现代社会吧!
请问:穿越可以投诉吗?
此刻的嬴政悠然自得地在郑夫人处喝茶羹,这是郑夫人亲手烹制的。见她嘴角含笑,嬴政问:“何事如此高兴?”
郑夫人浅笑,转身跪在嬴政身后,纤手轻按其肩,柔婉地回答:“扶苏虽已成婚,却迟迟未有子嗣,妾身近日相中了个女子,容貌品性皆是上乘。想着给他添两个姬妾,以期早日为扶苏诞下麟儿。”
嬴政闭目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片刻后,赞同道:“扶苏成婚已久,是该有个子嗣了。此事便由你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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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夫人笑意更浓,“是。”
嬴政随口问:“谁家的?”
郑夫人手上一顿,略作思索后,又继续揉捏起来,“倒不是官宦家的。”
“六国宫的?”他收复六国时,便建造六国王宫,将美人尽数收进去,自己没有宠幸的,就赏给大臣。他又问,“是哪个女子如此有福气,得了郑夫人的青睐。”
“陛下,妾身也未曾亲见,今日派人去接,结果跑了空。不过,妾这儿倒有画像一幅。”说着,就给婢女使了个眼色。
一幅绢画"唰"地展开,郑夫人轻轻推了推嬴政,笑道:“陛下不妨看一眼,瞧瞧这两人是否相配。”
嬴政本不欲理会,又不好拂了郑夫人的面子,只得缓缓睁开眼。这一看,他的神情瞬间凝滞,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郑夫人见此,心中不禁有些紧张,“陛下?”
嬴政回过神来,起身走向画像,看着颇为熟悉的画中人,那熟悉的眉眼、俏皮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
脑子里不禁浮现出她每日歪头问自己“好吃吧”时可爱模样,还有教他做那不伦不类的瑜伽时的认真模样,以及她时而惊慌、时而搞笑的种种表情。
不知怎地,“相配”二字竟怎么也说不出口。
郑夫人走来,见他盯着画出神,“陛下?”
他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道:“此女身上有颇多疑点,你再找找旁人。”
郑夫人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多问,只得应道:“是。”
心中却暗自嘀咕:这画中女子究竟有何不妥,竟让陛下如此犹豫?
**
嬴政为了巩固统治,加强中央集权,在收复六国初期,常与朝中重臣围坐议事,废寝忘食乃常事。
近几日,朝中之事让嬴政心情甚佳,故,今日命姬瑶做两道拿手小菜,给几位亲近的大臣尝尝鲜。
厨房内,姬瑶抡着青铜菜刀"哐哐"剁着菜板,案上青葱被斩得汁水四溅。心里不断咒骂嬴政:什么人啊,暴君就是暴君,伺候他一个还不够,还要做给别人尝,当我是美团外卖啊!累死老娘了!
别人穿越都是金手指大开,这倒好,还要做牛马!
都做好后,婢女们挨个端了出去。她趁机溜到偏殿歇歇,顺便将有油腥味的衣裳换掉。
待她出门后,发现婢女们仍端着托盘立在廊下。她看看日头,心中好奇,便蹑手蹑脚地凑了过去。
发现里面还在商议国事,且今日嬴政的火气似乎有些大。
“周礼?”嬴政突然打断了一个人的发言,“博士莫非忘了,周室已亡?”
姬瑶虽看不见殿内情景,但仅凭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便知嬴政又动怒了。她不禁皱眉,心中暗自揣测:能让嬴政称一声博士的,莫非是扶苏那古板的老师淳于越?
姬瑶心里点点头,没准是。这淳于越学富五车,却情商欠费,总爱说些让人不受听的话。这种人在职场上,能混得下去才怪!
她慢慢往门口蹭去,想进一步看清里面在说什么。
8. 烧什么
与此同时,殿中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李斯见状,立即接过话头:“陛下,臣建议,以秦篆为基础,来制定统一文字。小篆横平竖直,笔画规整,便于刻写和认读,可命各郡县设立学堂,教授新字。”
廷尉蒙毅也附和道:“律令文书若用统一文字,可减少狱讼纠纷。上月就有数起案件,因文字歧义而起。”
博士淳于越花白的胡须颤动着,“文字乃圣人所创,岂可轻易更改?六国遗民恐难接受......”
"哼!"嬴政猛地拍案,玄色龙袍泛着冷光,"寡人灭六国,非为听遗民聒噪!李斯,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三月内,朕要看到新字样本。"
李斯深深一揖,"臣领命。臣拟邀赵高一同编撰,他精通六国文字,可助臣快速完成新字样本。"
嬴政微微颔首,目光如炬,扫视众臣,"文字既定,度量衡亦当统一。昨日寡人观各郡上计,同一石粮,秦斗与赵斗竟差二升有余。"
治粟内史王绾急忙道:"陛下圣明!商贾借此盘剥百姓,官府税收亦受影响。臣建议以咸阳官斗为准,重制量器。"
"不够。"嬴政摇头,"不仅要统一量器,还有权衡、尺码。你派人监制标准器,铭刻诏令,分发各郡。"
王绾拱手应诺,"臣请以青铜铸器,不易磨损,且可传之万世。"
淳于越再次忍不住开口,"陛下,骤然更改度量,百姓恐生混乱。不如循序渐进......"
"博士!"嬴政声音陡然提高,如寒冰般刺骨,"寡人灭六国用了十年,统一度量衡还要再等十年吗?"他站起身,衣袖带起一阵风,"即日起,凡官府交易、土地丈量,一律使用新制。旧器限期上交,违者以悖令论处!"
殿中一片肃然,众臣皆噤若寒蝉。李斯敏锐地察觉到嬴政情绪变化,适时进言,"陛下,如今天下驰道纵横,交通不畅,臣建议同时统一车轨宽度。"
嬴政眼中精光一闪,"善!此事交由少府督办。"
他走下台阶,靴底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站在大殿中央,阳光透过高窗洒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望着殿外辽阔的天空,缓缓道:"寡人曾读《韩非子》,言''事在四方,要在中央''。诸卿记住,寡人要的不仅是六国疆土,而是一个真正的统一帝国。文字、度量、车轨,乃至思想,都要一统!"
李斯等臣子深深拜伏,齐声高呼:"陛下雄才大略,亘古未有。臣等必竭尽全力,助陛下成就千秋伟业。"
姬瑶在门口偷看,心中暗自惊叹:这才是那个用十年时间统一六国,收复中原称霸天下的君主啊!威严、自信、骄傲,到底什么样的词汇才能形容此刻的他?
这一刻,姬瑶在现代社会所有听到的、看到的有关秦始皇的书籍及电视剧,都远不及此刻真的站在章台宫外,亲眼目睹一个君主的权威以及野心。
阳光下,那深沉和坚定的王者气势,让她一时间停滞在此。心中暗叹:真不愧是迷人的老祖宗,这气场,简直无敌了!
嬴政似乎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沉了口气,语气稍缓:“先商议到这,朕近来得一美味,与诸位共品。”
姬瑶闻言,心中暗自腹诽:这暴君,变脸比翻书还快!
赵高领了嬴政的吩咐,走出门外,让婢女将膳食摆上去。
秦时用饭讲究,皆是一人一案,分餐而食。诸位臣子看着案上的食物,有秦酒、稻米、羊羹、芜菁、东海鲕鱼,然而,最后两道菜却让众人犯了难。一道散发着酸甜刺鼻之味,另一道则形状怪异,似圆非圆,歪歪扭扭。
众大臣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疑惑,目光纷纷投向嬴政,仿佛在问:“陛下,这究竟是何物?”
嬴政瞧着诸位臣子那副模样,心中暗自好笑,回想起当日自己在姬瑶面前,是否也做此状?
他嘴角微扬,轻咳一声,介绍道:“诸位尝尝,那个片状的叫锅包肉,入口外酥里嫩。另一道是溜肉段。”
李斯瞪大了眼睛,一脸诧异,“溜......”
大家心存质疑动了筷子,岂料,吃进口后,众人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赞不绝口。不仅名字没听过,就连口味都如此独特,简直不要太好吃。
李斯不禁问:“陛下,何时得来的厨子,竟能做出如此美味的佳肴?”
嬴政一笑,“不久前所得,怎么样丞相,还可以吧!”
李斯认可地点头,筷子却不由自主地再次伸向锅包肉,目光却不经意间瞥向嬴政和赵高,心想:此等手艺,堪称厨神,他怎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前不久得到的,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刚欲开口询问,却见有大臣手持酒爵,向嬴政敬酒,嬴政举起爵一饮而下。
**
姬瑶许久没有给这么多人做过饭菜了,今日有些累,待回到燕归宫,她便径直走向那架秋千,缓缓坐下,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心中闷闷不乐。
思绪飘远,她忆起上一次做如此大量的锅包肉,还是在前男友周道的发小聚餐上。
那时,周道的好友结婚,他们几个发小在婚礼后的第二天齐聚到她和周道的出租屋中。姬瑶满心欢喜,精心准备了十道地道的东北菜。几人吃得挺好,也是愉快地散场。
然而,待众人离去,周道酒意上头,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眼神带着几分迷离,看向姬瑶问道:“宝贝,咱俩啥时候能结婚呀?”
姬瑶坐在旁边,嘴角噙着笑,回应道:“那你来我家提亲呀!”
周道赶忙握住姬瑶的手,眼神中满是期待,“宝贝,我刚才那个同学开了家公司,现在正在招人呢,你要不去试试?”
姬瑶一听这话,心中便有些不悦,这话题总是引发他们争吵,她便不作声。
可周道却不依不饶,双手紧紧握住姬瑶的手,信誓旦旦道:“宝贝,你就放心大胆去,待遇肯定差不了,比你现在搞什么东北美食博主轻松多了,还稳定,赚的钱以后肯定能超过你现在收入,到时候咱们就结婚,好不好?”
姬瑶用力抽回手,眉头微蹙,反问道:“周道,你什么意思?我要是不找个稳定工作,你就不和我成婚了,是吧?”
周道涨红了脸,大声说道:“我爸妈就盼着我找个工作稳定的老婆,这样婚后不仅收入稳定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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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顾家。你搞那个自媒体,听着好听,实际上不就是混日子嘛。再说了,谁天天吃东北菜啊,那锅包肉,我现在听着都反胃。”
姬瑶气得一时语塞,怒道:“你怎么就知道你同学的公司就是我的养老福地?你现在在创业,我做自媒体同样是创业,我后台粉丝都超100万了,来东北旅游的游客哪个不说我介绍的东北菜好吃?还有饭店专门找我去给顾客做锅包肉。我每月探店的收入都赶上你收入的三倍了。你凭什么否定我的努力和付出?我为什么要按照你家人的要求去生活?”
周道“蹭”地一下站起来,气呼呼道:“你看看,谁会娶一个做锅包肉的女人?哪个女人不是在家相夫教子?你每天不是在家研究东北菜,就是在外奔波,我根本见不着你人影,咱俩怎么沟通?这样的婚,结起来有什么意思?”
姬瑶也站起身来,气得直点头,冷笑道:“听明白了,你和你父母是要找一个能安心相夫教子的女人,职业还不能给你们家丢脸。那我可做不到,我自认为我的职业不丢人。周道,我们这几个月总是为这个问题争吵,我真的是累了。”
周道大声嚷道:“你累,我还累呢!我为了你推了多少相亲,那些相亲对象各个都是体制内或者坐办公室的。到头来,你竟然丝毫不为我改变,你太令我伤心了。若如此,我们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姬瑶嗤笑一声,毫不犹豫道:“那我不耽搁你了,你去相亲吧。”
就这样,两人爱情长跑五年,最终以分手收场。姬瑶缓缓闭上眼睛,将这段痛苦的回忆暂时抛在脑后。
**
嬴政今日饮酒颇多,众人散去后,黄昏已逝,星月高悬。他未带赵高,独自漫步,在醉意朦胧间,不知不觉来到了燕归宫姬瑶的住处。
远远地,他便瞧见姬瑶在秋千上随意地荡来荡去,浅色直裾在月光下随风轻扬,将她衬得格外美丽动人,只是那眉眼间似乎藏着几分愁绪。
嬴政的脚步,便这般,不由自主地轻移向前。
“在想什么?”他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醉意,几分温柔。
头顶一声问候,将姬瑶飘远的思绪召回。她闻声抬头,仰望这世间的帝王,心想:得,他的伤心事比我还多呢!他都不愁,我愁什么?
月下美人抬首,面庞冷清白皙,嬴政心中一动,缓缓抬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颊。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陛下,公主——”
婢女锦香无措的声音传来,她连忙将手里抱着炙肉的工具放到亭下,紧张道:“奴婢,奴婢去拿肉。”
说着,没一会儿,就将肉拿了过来,放下后,又匆匆道:“奴婢……奴婢去忙了。”言毕,逃也似的离开了,留下姬瑶与嬴政二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微妙。
姬瑶姬瑶面上却故作镇定,“我要烧烤,你吃吗?”
嬴政蹙眉,“烧什么?”
——
注:
(1)“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出自《韩非子·扬权》,指处理各种各样繁多的事务,在于周围四方的臣民,而国家的最高权力要掌握在君主一人手中。
9. 烧烤呀
姬瑶现代社会的家里,每到夏日,楼下的整条街都是烧烤BBQ的天堂,那烟火气、那孜然香,简直是夜跑人的噩梦。
不忙时,她和周道每晚压马路回来后,都会挑个摊位,烤上几串滋滋冒油的羊肉串,再配着冰镇爽口的扎啤,连晚风都带着幸福的味道,小日子别提有多滋润了。
后来,两个人工作原因,再加上吵架不断,好像坐在一起撸串的时光倏地就没了影儿。
她今日去章台宫前,还教了锦香怎么穿肉串。这不,一回来,锦香那小妮子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就等着她大展身手了。
可嬴政这位大佬,看着那肉串,一脸懵圈,明明切好肉片直接炙上就很好吃,为何要切成方块状穿在木棍上多此一举?
姬瑶却问:“穿罗裳就是为了蔽体,那为何还要染成多种样式,还要分什么曲裾深衣、交领襦裙?”
“这能一样吗?”嬴政的眉毛快要挑进发际线里了。
"怎么不一样?"姬瑶无语,只是一味地在烤串。
嬴政坐在亭下的台阶上,倚着栏杆,支起一条腿,手中拿着小酒坛,喝一口秦酒。望向另一侧,烟熏火燎间,看着姬瑶手忙脚乱地给肉串煽风,他眼眸中神色复杂。
姬瑶一回头,见嬴政那模样,心里直乐:看看这祖宗潇洒的,跟拍古装剧海报似的,放到现代社会,就他这副模样,要说是从横店出来的,绝对有人信!
可惜呀,她没有手机!
牛羊肉嫩得很,不一会儿就烤熟了。姬瑶撒上些调料,拿起两串,一屁股坐到嬴政旁边,笑眯眯地说:“尝尝?”
嬴政拿着肉串闻了闻,那油珠还在表面噼啪作响,就是迟迟不下口。
姬瑶向苍天翻了个白眼,“没有毒,谁敢在这里给您下毒?”说着,她咬下一块肉,嚼了嚼咽下去,“看,好吃的!”
嬴政这才矜持地咬下一小块,咀嚼的动作忽然顿住,焦香多汁,香嫩可口,确实和平时的炙肉不大一样。他点点头,又看着手里的烤串,故作淡定地说:“此物......尚可。”
姬瑶憋笑憋得内伤,这位祖宗还挺傲娇矜持。
他嘴上这么说,手却很诚实地抬起来,又吃一口,还问:“这叫烧......烧什么?”
“烧烤呀!”
姬瑶笑着回答,顺手拿起一个小酒坛,可惜啊,这里没有大扎啤,不过秦酒也不错。
她掀开酒盖,豪饮一口,满足地闭上眼睛,感叹道:“一口肉,一口酒,这样的日子,真好!”
嬴政吃口肉,又喝口酒,斜睨着她,说:“这就满足了?”
姬瑶诚恳地点头:“天底下的人,大多都是这么想的吧?”
“没出息。”
姬瑶暗地里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小声嘀咕,“你有出息,谁能有你有出息,一统六国还不够,连烧烤都要评个高低......”她正要去拿新烤好的肉串,忽然感觉后颈发凉。
“你说什么?”一个比冰镇啤酒还冷的声音传来。
姬瑶心里一紧,完了,被听见了!耳朵还挺好使。
姬瑶的求生欲瞬间爆棚,她可不想惹到这祖宗,遂谄媚地坐下,笑着说:“我哪会有什么出息啊,每天就知道吃饱不饿,混混度日。哪像您,整日忧思家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实乃千古明君!”说罢,还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姬瑶心里乐道:自己可是正经九年义务教育走出来的,历史名家名篇也是熟记于心的,反正他也不知道,各位祖宗们,我就先引用了哈!
她在心里疯狂给范仲淹磕头,反正也没有版权费,能骗一会儿是一会儿,等我回到现代社会,到了旅游景点,保证挨个给你们上香。
嬴政晃着酒坛打量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谄媚之徒,小人行径。"
“哈——”她被气笑了,气死了,真是气死了,拍马屁拍到马腿上,油盐不进啊!她拿起酒,碰了下嬴政手里的酒,“喝酒吧!”
坛子相撞的脆响里,她分明看见嬴政嘴角翘起转瞬即逝的弧度。他看着她碰过的酒坛,便仰起头喝了两大口。
肉串在炭火上滋滋作响,泛着令人垂涎的焦糖色泽,两人吃着肉串,喝着秦酒,姬瑶问:“怎么样?是不是很不一样,很美味!”
“尚可。”嬴政一味的嘴硬,但脚下过多的木棍却出卖了他。
姬瑶借着酒劲,那股子憋了老久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你的史官知道你这么嘴馋吗?”
一记带有醉意的冷眼飘过来,她舌头急转弯,“......这么喜爱美食吗?”天杀的!这比在甲方爸爸面前改方案还让人心跳加速!
嬴政摩挲着酒坛边缘,眼神深邃:“人,只能知道自己该知道的。”
"咳咳咳!"姬瑶被这话呛得灵魂出窍,酒意瞬间醒了大半,言下之意不就是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她赶紧举手保证,“其实我也...呃...不太知道。”见鬼!这简直像醉酒开车被抓后,在警察面前说"我没喝酒"一样,欲盖弥彰!
嬴政看着她那副慌张模样,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笑意。
姬瑶这边还在一味拼命保证着,“我真不知道,你......信吗?”
“你说呢?”嬴政突然倾身向前,惊得姬瑶往后一仰,结果他只是轻轻伸手,抹掉了她发间的一抹酱料。
他悠悠开口,“回到秦国后,朕的老师曾教诲,‘自见之谓明,自胜之谓强’。”
姬瑶心跳骤然加速,盯着他,身子渐渐后移一点点,这个人还真是崇尚法家。
她点头如捣蒜,“明白,君主嘛,做事情要喜怒不形于色,不能让人一眼就看穿自己,对吧?不过......挺累的吧?”
空气突然凝固,嬴政握酒坛的手微微收紧,他本未觉得什么,可一句问话,让他内心像被谁挑起了一层遮挡,五味杂陈。
他13岁继位,亲政时,平嫪毐、铲权臣,而后东出六国,完成统一大业。这二十多年里,第一次听人问自己是不是挺累的,还出自小女子之口。这话像根羽毛,轻轻搔过他心底那片冰封之地,而后不知在哪个方位,悄悄地升起了一轮暖阳。
他不习惯被看穿,更不习惯这样的关怀,倚着栏杆,沉默饮酒。
姬瑶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完了完了,这是摸到老虎尾巴还顺带拔了根毛?莫不是被看穿后生气了?那可怎么办,此刻保住命方是上上策。
她急中生智,眉眼一展,“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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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您挺喜欢糖醋口的?我会做松鼠桂鱼、樱桃肉...还会好多呢,以后慢慢给您做,绝对让您大饱口福。”心里疯狂祈祷:美食保命大法好!管他呢,先吊着,先保住小命再说!
嬴政揶揄地看着她,“暂时先不杀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哈!”得到了他的保证,姬瑶悬着的心刚落肚,八卦之魂又燃起,大胆开问,“话说,您是从小就爱吃这口吗?”
火光映着嬴政的侧脸,他沉默得像博物馆里的青铜器。就在姬瑶以为要冷场时,他缓缓开口,"在赵国时......"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回忆里的尘埃,"看别家孩子能吃上正经的饭蔬和甜糕,总要幻想那是什么滋味。回来后,自己的一言一行皆要在规矩之中。"
听他不往下说了,姬瑶接着道:“所以,喜欢美食这件事不想被他人知道,这就能成为只有你自己知道的,快乐的秘密,对吧?”
"姬瑶。"嬴政突然连名带姓叫她,吓得她一哆嗦,"知道太多..."
“我现在不怕了!”姬瑶壮着胆子打断,还挑衅地挑了挑眉,“我不仅会做锅包肉,还能做出全天下最好吃的甜糕!”
"呵。"嬴政突然轻笑,酒坛与她的相碰,"喝酒。"仰头时,喉结滚动着咽下所有未尽之言。
姬瑶也喝一口,眼神却偷偷瞄向这位帝王,原来他对美食的偏爱竟是来自于那段孤苦无依的日子。她突然想起现代心理学的那个词——童年补偿。看来,人的一生都在治愈童年的自己,就连身为帝王的他也不例外。
他在很多人眼里要么是雄才大略,要么是残虐可怖,可今日,姬瑶见到了另一面的他,原来他也是人,也会在暗处默默舔舐自己曾经的伤口。
即使是最强大的帝王,心里也住着个没糖吃的小孩。
火堆"噼啪"炸响,嬴政忽然转头。四目相对间,姬瑶慌忙移开视线,心中却泛起一丝莫名的涟漪。
“你身为公主,怎么会做出锅包肉这等独特的吃食?”
嬴政的突然发问,瞬间打破了她的思绪。她不敢眨眼睛,难道要告诉他自己是穿越来的?那不得被当成疯子,然后在咸阳宫大门用大鼎把她煮了!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三圈,只好硬着头皮谎称道:“是我娘!我娘为了讨父亲欢心专门研究的,我只是从旁学习。”妈妈呀,自从来到这鬼地方,她每日都在撒谎的漩涡里挣扎。天哪,她可真是体会到了,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谎言来圆。
她心里暗暗叫苦:自己已经忘记之前是怎么撒谎的了,唉!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他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天天琢磨她。
嬴政语带疑惑,“只是从旁学习,就能做成这般模样,看来你私下没少下功夫。想必有不少人尝过你做的锅包肉吧?”
姬瑶刚想顺势点头,转念一想,得了吧,这可是个坑啊!这要是撒谎说多了,那他转头派人找到燕国宫里的人,那岂不是露馅了?
哎呀,秦酒喝多了也是上头的,她现在脑子还有点晕乎乎的,摸不着边际。
——
注:
(1)“自见之谓明,自胜之谓强。”出自《韩非子·喻老》,虽强调自我认知与战胜自我,但隐含“自见”需谨慎,不可轻易外露。
10. 你醉了
嬴政那双深邃的眸子紧紧锁住她,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等着她的回答。姬瑶绞尽脑汁,突然灵光乍现,想到了一个人,那人可没少吃她做的饭。
"有、有一个人......"她突然想起周道嫌弃她做东北菜的样子,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但他不是很喜欢,还让我不要再做了。”说着,内心还有些失落,明明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可那股难受劲儿还是时不时地冒出来。
嬴政察觉到她的低落,本想追问,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安慰,“那这人可真没口福。你这厨艺,堪称一绝了。”
姬瑶猛地抬头,星星眼地望着他,心里乐开了花,天啊,这可是来自老祖宗的五星评价!
"真的吗?!"姬瑶瞬间满血复活,眼睛亮得像探照灯,“你真的这么认为吗?我跟你说,我还想过,到时候开一个锅包肉的小店,一定赚翻了!”
她正沉浸在美梦中,嬴政突然扬眉,那模样活像一只逮到耗子的猫,似笑非笑地问:“你要去哪?”
欢喜之心紧急刹车,心里直犯嘀咕:这嘴怎么就跟漏风的窗户似的,啥都往外冒。她赶紧收敛笑容,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没,不去哪,就在这儿!”
嬴政那怀疑的眼神像两把利剑,看得她心里直发毛。她再次狡辩,“我是说,如果,如果......”
嬴政收回目光,顺着她的话说:“如果你开一家小店,想必生意定会很好。”
姬瑶再次震惊,睁大眼眸,想到之前周道的话,问他:“那您说,店里是只卖锅包肉,还是我到时候融合一下其他地方的特色菜呢?”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你既然如此喜爱做锅包肉,假以时日,定能凭借这一道菜名扬四海,不必贪多。”嬴政一本正经地说道。
姬瑶有些呆愣,这回答和周道劝她改做粤菜时的说辞截然不同。她记得,周道喜欢两广一带,所以不喜欢她只是做东北菜博主,天天劝她做融合菜,说以后要是定居两广,还能有口饭吃。可她对东北菜那是情有独钟,为此两人没少吵架。
"你这么说......是因为你爱吃锅包肉吧?!"她不死心地追问。
嬴政一脸莫名其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给我开的店,你的想法比较重要。”
她鼻子突然有点酸,原来真的会有人支持她做自己喜欢的事,哪怕对方是两千年前的暴君。
这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直击姬瑶内心,是的,这才是她想要的答案。这副皮囊下的那颗28岁的心,此刻好像突然开窍了,再也不想为那些陈年往事纠结、悲伤、无奈了。
人,应该看到和注重自己的内心,而不是一味地在是否要迎合另一半来反复纠结。
嬴政的这番话让她重拾自信,她决定了,等回到现代社会,一定要遵循本心,继续做她的东北菜博主。
姬瑶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拿起小酒坛,豪气干云地撞向嬴政的小酒坛,笑靥如花,“你说得对!”
她仰头大口喝酒,那叫一个舒心畅快,她好久都没有如此恣意过了。为了报答嬴政的开导,她又兴致勃勃地去烤了一些肉串,两人把酒言欢,颇有醉意。
夜色渐深,姬瑶脑子里绷紧最后一根弦,晃晃悠悠地要站起来,像个不倒翁,舌头都有些大了,“我,我喝多了,我要回家睡觉了,嗝——”
嬴政也有些醉眼朦胧,刚要起身,姬瑶却一脚踩空,整个人扑进嬴政怀里。
嬴政下意识地抱住她,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织,酒香弥漫。
他大手一揽,让醉意正浓的姬瑶再次距离自己近一些,美人与酒香,甚好的结合。
姬瑶醉意朦胧间,葱白的小手摸上嬴政的脸,喃喃自语:“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这话真不假。等我回去就开直播......标题就叫''秦始皇认证的锅包肉''......肯定爆火,嗝——”
"你醉了。"
"我没醉!"姬瑶突然抬头,眼神涣散地指着天空中唯一的星星,"你看那儿有好多星星!我要把它们都串起来烤......"话音未落,脑袋一歪,彻底醉倒在嬴政肩上。
他愣愣的,看着肩膀一侧美人的醉颜。
**
阳光透过窗扇射在陈设简单的屋内,床榻上的姬瑶迷迷糊糊转醒,眼皮似有千斤重,皱着眉,双手揉着有些微痛的脑袋。
她眯着酸胀的眼睛,努力回忆昨天的种种。昨日,给秦朝那些大臣露了一手,做了锅包肉,还和秦始皇烤了串,然后,还喝了不少秦酒,想必让自己头痛欲裂的罪魁祸首就是它了。
那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姬瑶皱着眉头,绞尽脑汁地回想,完了完了,断片了,喝断片了!
孤男寡女的,没做些什么吧?她该不会酒后乱性把千古一帝给睡了吧?
她立刻查看自己身体,上下摸索了一番,没什么异样,这才长舒一口气,还好!
锦香端着铜盆进来,“公主可算醒了!昨个陛下将您抱回来时,您醉得一直在说胡话呢。”
哈,抱???
她突然弹起半身,眼睛瞪得老大,我是被秦始皇嬴政抱回来的?难以置信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没听错吧?她又问:“你说真的?”
锦香笑着点头,陈恳地说:“真的啊,您口中一直说什么可恶、周到什么的,您不会说陛下抱得周到吧?”
噗——
姬瑶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差点没背过气去,“不是,醉话醉话,不用理会。那个......他把我放下就走了?”
锦香歪着头,想了想,说:“陛下好像在床边站了会儿,就走了。”
姬瑶直愣愣躺下,整个人瘫成一张煎饼。
锦香以为姬瑶是在懊悔没有留住陛下,又安慰道:“不过这也正常,陛下从来不在后宫过整夜的。”
姬瑶又“噌”地一下起身,满脸疑惑,嗯?什么意思?
锦香也是不明所以地摇头。
姬瑶挠了挠头,心想:嬴政这家伙,恐怕是为了不被刺杀吧,毕竟,他的仇人那么多。
她对锦香说:“好锦香,今日无论谁来找我,就说我头疼,见不了,也动不了。本公主要好好睡个回笼觉,补补被秦酒掏空的身子。”说罢,又躺下了。
说来也怪,今日像是心有灵犀般,真的没人来找她。姬瑶乐得自在,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数着床幔上的流苏,一会儿又想象着嬴政抱着自己回来的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
次日,她去厨房发现,做锅包肉用的调料没有了。
章台宫外,赵高正打着瞌睡,姬瑶双手合十作祈求状,眼睛眨得能扇出风来,“郎中令,有些调料需要我亲自挑选,不然做出来的口味不太好,要不,你放我出宫,我很快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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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嘴角抽搐,"公主,这不合规矩。"
他也不好直接放人,可陛下正在和丞相等大臣商议国事,他此刻进去回禀也不好。只得说:“公主,要不您再等等,等陛下忙完后,奴婢进去传话。”
姬瑶在心里默默吐槽:等他忙完,黄瓜菜都凉了。
"哎呀您想啊~"姬瑶突然凑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要是陛下今晚吃不到锅包肉,万一迁怒到您头上......"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赵高顿时觉得后颈发凉,敢威胁他,哼!不过,她说得也不无道理。
赵高拿出令牌,“这样,奴婢给公主派两个侍卫随从如何?”
"多谢郎中令!"
令牌瞬间易主,赵高只觉眼前一花,某道身影已经蹿出十丈开外,空中飘来一句:"不用了,保证速去速回!"
这是她第二次出宫,哼着小曲儿,东瞅瞅西看看,那叫一个惬意。在现代社会时,她工作繁忙,独来独往那是家常便饭,独自逛街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
正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突然,身后炸开了锅,一阵吵闹声和吼声扑面而来。她刚一转身,就被一个灰头土脸、像只泥猴似的少年撞得原地转起了圈圈,活像个被狂风卷起的陀螺。
还没等她站稳脚跟,一把明晃晃、冷飕飕的大刀就劈到了眼前,那寒光闪得她差点闭上了眼睛。
她来不及躲闪,只觉腰间一紧,一只大手如铁钳般有力,带着她躲闪到了一侧。
而那边,士兵的大刀最终挥向了逃跑的少年。
她吓得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回头一看,哟,竟是那张温文尔雅、如春风拂面般的脸。
扶苏略带羞報收回了大手,微微欠身行礼。
“多、多谢公子相救。”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扶苏这是救了她一命。可一想到他母亲之前乱点鸳鸯谱,把两人搅和得见面都有些尴尬,这会儿气氛就有些微妙了。
扶苏看了看她身旁,问道:“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姬瑶扬了扬手中的小篮子,“我出来买些东西。”
扶苏一脸关切,“最近路上不太平,你尽量少出宫,要是有需要,吩咐身边的人出来办就是。”
姬瑶乖巧地点点头。
又有一些士兵走过,中间夹着两排男子,上至70岁左右的老者,下至12岁左右的孩子都在其列,有官兵两侧看护。其中有个孩子边走边哭着要阿母。
好奇地问:“他们这是在干嘛?”
扶苏叹口气,“修建长城的民力不够,只能六国征役。想必,刚才是在抓逃役的男丁。”
姬瑶心里琢磨着,这秦始皇修建长城的事儿,在现代社会的评价可是褒贬不一。
她曾去过长城,站在那雄伟的城墙上,一边欣赏着无限风光,一边感叹着,在几千年前的秦朝,人们到底是咋把长城修建起来的,这浩大的工程,背后定是堆积了数不清的白骨,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如今看来,“苦秦久矣”若当初只是书本的一句话,那如今她是真切地看到了、感受到了。白发老者能不能走到长城那都是两说,何况搬石头。
——
注:
(1)“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出自《尚书·大禹谟》,强调专注精一,方能守中持正,避免因贪多而迷失本心。
11. 初争吵
两人找了一个羊羹店,落座后,姬瑶发现店家是一个白胡子、腿脚还不太利索的老掌柜。
老掌柜颤巍巍地端着羊羹过来,姬瑶一边接过,一边随口问道:“店家,怎么只见您一个人忙前忙后,您家人咋不来搭把手呢?”
老人叹口气,哀叹地说:“唉,我有两个儿子,都被抓去建长城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听说早就死在那儿了。儿媳一听,早早就跑了。”
旁边一桌吃饭的人也跟着感叹起来:“别说你家了,昨夜,我隔壁那十三岁的娃子都被抓走了。咱们百姓啊,赋税交完还要服徭役,这日子啊,苦得没边儿了,能过一天算一天吧!”
姬瑶突然想起了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以此来看,真实情况恐怕比书本上的更惨。
这时,一个商人模样的大叔也忍不住抱怨,“我出门走货,现在六国百姓对咱们秦政那是好大的仇恨,我走南闯北,就没听过一句好话!”
邻桌还有个满脸愁容的人也跟着嘟囔,“我兄弟和他六十岁的老爹,去了就再没回来!修那破墙有啥用?人都死绝了,墙给谁看?值得吗?”
姬瑶回他,“修建长城会抵御游牧民族南下攻略,将来还会促进经济发展。总的来说,是值得的!”
有人不屑地轻哼一声,“那有什么用,等人都死光了,谁去发展?”
姬瑶一听,老毛病又犯了,毕竟现代人看历史都是自带上帝视角,顺嘴就接,“这就叫短期阵痛!能挡住游牧民族,等商路通了......”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全店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过来。
老掌柜颤巍巍地问:"姑娘是......"
姬瑶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她此刻在百姓眼里像极了嬴政的托儿。
她赶紧打着哈哈说:“啊哈哈,今天天气真好!”然后低头猛扒饭,那模样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鹌鹑。
扶苏却惊讶于姬瑶对修建长城的独特见解。
两人吃过饭,姬瑶走得腿都酸了,就在路边找了个地休息。
她懒洋洋地靠在大树下,百无聊赖地晃着脚。
扶苏靠在一旁,垂眼就能瞧见夕阳映照下,姬瑶的半边脸红彤彤的,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好看极了。
他轻咳一声,开口问:“你为何觉得修长城是件好事?”
姬瑶眨了眨眼,反手就是一记漂亮的回马枪,“你不这样认为吗?”
扶苏明显一愣,显然没料到会被反将一军,诧异的同时,如实回答:“我并非反对父亲的政策,只是觉得......有些过于激进了。”
姬瑶撇了撇嘴,心里想着:废话,你爹可是秦始皇!激进那是他的标配好吗?
纵观历史,君王做事向来独断,尤其是嬴政这种级别的BOSS,骄傲专断,根本不会给各种NPC发言的机会。都说生前不管身后事,百姓们哪会知道,这长城在后世能成世界奇迹?但凡赶上个节日,上去不容易,下来更不容易。他们现在只觉得这破墙害得自己受苦受难,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她眼珠一转,突然凑近扶苏,“那你会和陛下说吗?”
扶苏神色复杂,“我曾谏言过,不过......”
“不过被申斥了?”姬瑶接得飞快。
扶苏瞪着大眼睛望过来,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
哈,我当然知道了,我可是来自千年之后的现代人,手握历史的穿越者!你爹和你在一些政策上本就意见不一致好吧?还有最后害你的赵高和李斯,到后期那简直就是两个大反派。
她突然灵光一闪,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让她一个现代人穿越过来了,是不是意味着可以改个剧本,改变历史呢?比如说:秦始皇没有被刺杀,反而最后让扶苏做秦二世?
未尝不可,对吧?
她看着扶苏,心里想着:明明知道最后结局,还眼睁睁看着这个雍容尔雅的端方君子最后被迫自尽,这也太惨了吧!害得她这实话总是想往外冒。
死嘴,真是藏不住话啊!
扶苏还在黯然神伤,“我和陛下的政见常有分歧,他也不太喜欢我的老师......”
姬瑶安慰道:“但我感觉陛下并不是不喜欢你,你们只是性格不同,思考问题的方式自然不一样,可这些并不能阻碍你们父子亲情。还有啊,你没事儿和赵高、李斯那些人走近些,这样就会更了解陛下的想法。”
说白了,就是去反派堆里刷个好感度,免得日后被坑得体无完肤!
扶苏却突然警觉起来,“你身处后宫,为何对前朝之事如此熟悉?”
姬瑶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完了,又嘴瓢了!这年头真是,好人难做啊!她赶紧摆摆手,笑着说:“没,我就说说......瞎猫碰上死耗子。”
她想,还是闭嘴吧!她恨不得把“多说多错”四个字就像孙悟空的紧箍咒一样,天天刻在脑门上。
两人陷入了沉默,扶苏时不时偷瞄她一眼,那眼神里满是纠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姬瑶终于忍不住,“你要说什么就直说。”
扶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想起前几日母亲的话——“你和姬瑶公主并不相配”。他当时急得追问原因,母亲却只是摇头。
他犹豫许久,最终憋出一句:“......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大哥,你酝酿半天就这?
姬瑶回宫时,已经错过了秦宫的最后一顿饭,她本想将令牌还给赵高后,就回宫休息。
岂料,赵高一见到她,就迈着小碎步迎上来,“哎呦公主啊,你这是去哪了,我都等你好久了。再不回来,我该派人满咸阳城去找你了。”
姬瑶嘻嘻,“就...随便逛了逛,我这不回来了。”姬瑶把令牌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要开溜。
“哎——”赵高一个箭步拦住她,挤眉弄眼道,“陛下还未用飨。”然后用一种你明白的眼神看着她。
姬瑶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还没吃腻呢?”
锅包肉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吧?
她好想说:此菜虽好,可不能贪盘哦~
她做了锅包肉,拌了个凉菜,端进章台宫。
嬴政正在看竹简,头也不抬,“出宫了?”
“嗯,去买些东西。”姬瑶心虚得差点把"去听百姓骂你"秃噜出来。
嬴政抬眼看她,收起手中的竹简,开始吃饭。
姬瑶想告退回宫歇息,嬴政边吃饭边问:“宫外好玩吗?朕每次出宫不是打仗就是巡查,倒没闲逛过。”
难怪,姬瑶小声嘟囔,“那您真该去逛逛,听听人家都说什么。”
嬴政却没放过她,“说什么?”
姬瑶若无其事地摇头,“没什么!”
嬴政放下碗筷,眸中寒光凛冽,心知肚明,“无非就是说朕急政暴虐。哼,鼠目寸光之辈,他们懂什么,只顾自己那点蝇头小利,哪里懂得朕的国之大计!”
纵然再理解他,可她毕竟是从新时代穿过来的,就见不得不把百姓当人看的上位者。
她微微蹙眉,轻声道:“百姓本就无辜,他们不懂政治经济,他们也不想打打杀杀妻离子散,他们只盼着一家人在一起安稳度日,其乐融融。”
帝王眸色幽深如寒潭,冷冷道:“姬瑶,你是觉得朕一统天下错了?朕就应该兼爱非攻,任由百姓和城池被别国的铁骑碾碎就对了?”
姬瑶心里一慌,和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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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人讨论人权本就是异想天开。
她连忙摇头,“陛下一统天下,那是千秋霸业,这自是不可否认的。但我想问,十二岁的孩童是否该死在长城脚下?年逾六十的长者是否应成为长城的垫脚石?”
嬴政剑眉陡扬,声如洪钟,"胡人铁骑掠边时,可会问稚子年岁?"
"可强征民夫只会让六国遗民更恨您!"姬瑶如实说,"您可知,如今外间都在传唱‘生男慎勿举’!"
"砰!"案几应声而翻。
嬴政站起来,怒目圆睁,"那就杀。朕行事,何须他人置喙!"
眼见暴怒的帝王三步并作两步逼近,姬瑶怂得连连后退,下巴突然被一只大手钳住,嬴政冷冷道:“是朕对你太过放纵,才让你如此僭越。”
姬瑶心惊肉跳,双手死死抓住嬴政的大手,试图挣脱这钳制。可力量悬殊,她毫无办法。她害怕下一瞬这个暴虐的帝王就会弄死自己,看着帝王那凌厉的模样,下意识想求饶,但又想起街上那个哭喊着“要阿母”的孩童,心中一阵酸楚。
捏着下巴的手骤然收紧,疼痛感让姬瑶眼眶内蓄满泪水,她盯着嬴政的眼眸,最终,嬴政放开了她,姬瑶往后趔趄。
帝王甩袖转身,“你是燕国王室,朕收复了你的故土,你自然心怀怨恨,更不会懂长城的重要性。胡人世代觊觎北地,长城可保障关中、河东等地的粮产,这是万世之福。”
姬瑶吸口气,“我虽是燕国公主,亦知陛下攻占燕国,却从不屠城。天下大势,分分合合,强存弱亡,我无可置喙。我亦相信,长城的修建会是万世之福。可我今日在街上,见到士兵们压着懵懂痛哭的孩童和年逾六十的老者去建长城,他们根本抱不起城墙的石头,或许没等到地方,年长者就半途而终了。”
帝王无动于衷,甩袖转身,问:“你可怜他们,何来我大秦万世?等胡人屡掠边郡时,他们可会后悔当日没有亲去给长城添块砖石?”
姬瑶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陛下欲使大秦万世,当惜民力。孩童尚未长成,老人体力衰竭,不仅效率低下,还会导致人数大量死亡。况且,过度役使民力,必生怨怼。”
嬴政冷哼一声,“怨怼?你以为没有徭役,怨怼就会少吗?你口中的歌谣,大多都是六国老者和稚子在传唱,无事便兴风作浪,欲煽动叛乱,实在可恶。”
姬瑶如梦初醒,“‘使民疲于役,则无暇谋逆。’所以陛下征调六国遗民修长城,是在削弱地方反抗力量?”
嬴政微微挑眉,“你懂得还不少。”
姬瑶又道:“弱民强国,终不是长久之道。商纣灾殃天降因虐民,文王故得天命因恤民,孩童者国之未来,年老者家之根基。十二岁孩童,待十年后他们本该成为秦国壮丁,却因劳役早逝,这难道不会影响兵役和农耕吗?”
她深吸口气,暗道秦始皇厌恶被指责,自己应从实际利益出发,不能只反对,要给出更优解。“长城是百年大计,需要强健劳力才能保证质量。童叟力弱,易致坍塌,反损陛下威名。就怕到了最后,成于功业,毁于民心。”
“大胆!”嬴政盛怒,袖袍一挥,“不想死就滚出去!”
“我......”
帝王盛怒,油盐不进。
姬瑶的理智及时拉住了她作死的嘴,趁着帝王没有起杀心,赶紧跑出好远,直至扶着宫墙大喘气。
她不禁后怕起来,好险!差点就成为和古代皇帝讨论劳动法而被砍头的穿越女了!
——
注:
(1)“使民疲于役,则无暇谋逆。”出自荀子《富国篇》,强调了国家治理的重要性,认为通过合理的治理可以使民众忙于劳作,没有闲暇去谋划反叛,从而达到稳定社会的目的?。
12. 晕倒了
次日午时,姬瑶正坐在窗前,把玩着手中小鹿状的铜器,越看越喜欢,她甚至手指戳着鹿角嘀嘀咕咕:这要是带回现代,够买北京三环一套厕所了吧?
突然眼睛一亮,不对,带一车回去我直接当包租婆!
那可就发了,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我的好姐妹小司就不用工作了,两人环游世界,哈哈哈——
锦香走进屋子,有些慌张地和姬瑶提及,“听闻陛下晕倒了。”
“哦,啥?”
姬瑶手一抖,小鹿"哐当"砸在案几上,“晕倒了?”
她坐直身子,突然倒吸凉气,不能是因为昨晚和她生气,然后一怒之下晕倒了吧?
这么大的皇帝,身子不能这么脆弱吧?
她脑子里瞬间想到了,看电视剧时,但凡因为某个人将皇帝惹病了,那都是犯了天条人神共愤,要拖出去斩首的。
她想: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要是现在把秦始皇气死了,那六国的人得多谢谢我?是不是得给我送锦旗?
历史从我改写——
她赶紧摇摇头,双子座的特质又展现出来了,死脑子,一天瞎想!
她赶紧问:“没说是因为什么?”
锦香摇头,“不知道,这种事情不能瞎打听的。不会真出什么事吧?”家国已经没了,如今寄居的地方又岌岌可危,这让锦香内心一直慌慌的。
姬瑶安慰,“没事的,离他死......呸,我是说,陛下洪福齐天,肯定没事的。”
锦香,“啊?”
陛下出事,前朝和后宫都争相打听消息,消息慢慢发酵到姬瑶这里时,已经是前半夜了。
“公主,听说陛下正和丞相商议国事时就吐血了,太医令在章台宫至今没出来。”
“陛下醒了吗?”姬瑶一脸焦急。
“不知道。”
完了完了,历史书上没说这茬啊!姬瑶想去瞧瞧,被锦香拦住了,说那边已经封锁了,根本不让进出。
她坐在榻上,根本没有睡意。心里明知道,按常理来说,此时不是嬴政的死期,可万一呢,她不就是常理之外的一环吗?
届时,她又该怎么办呢?
“天啊,为啥我就没个金手指?难道老天把我漏算了!”姬瑶仰天长叹,一脸无奈。
子时将近,章台宫
陛下悠悠转醒,太医令也确定他无甚大事,应是操劳过度,积劳成疾。李斯等人才渐渐放下心来,放太医令出去。
宫内独留李斯在侧,“陛下,近几日您多歇息,保养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嬴政摆摆手,“无妨,朕身体好着呢。”又说,“政令可发下去了?”
他清楚地记得,上午,自己和丞相等人议完修长城人员的年龄后,令他们发布政令,然后便一口血喷出,随即就不省人事了。
李斯略微愣住,顿了顿,立刻开启学霸模式,“陛下,天下出并,需防民变。六国遗民未服,胡人又虎视眈眈,若不以城塞震慑,恐难绝其觊觎之心。臣以为,征调六国遗民去修建长城,既可削弱其叛乱之力,又能使其无暇生事,实乃一举两得,于国有利!”
嬴政眸光深沉,“卿言极是。然朕思虑再三,若老弱征多,民力耗竭,恐非长久之计。”
李斯微微蹙眉,仍坚持己见,“若只征调壮年,不待修完,胡人便挥师南下了。短期的民力消耗,换千秋安稳,即便童叟参与劳役,只要修建完工,臣以为......值得。”
帝王缓缓起身,李斯见状相扶。嬴政语气沉冷而坚定,“朕要的,非一时之城,而是万世之基。当时着意修建,并未划定役龄,不若十四以上、六十以下,壮者可负石,健者可筑墙,既不误工期,亦不竭民本。”
李斯,“如此,既可保工程之速,又能免民间积怨。只是......六国遗民中,壮丁未必足数。”
“不足,便以六国刑徒充之。凡触秦律者,皆可发往边塞,以役代刑。”
李斯深深一揖,“陛下深谋远虑,臣不及也!”
待李斯退出章台宫后,和赵高打了个照面,问:“陛下昨日午时后可召见了哪位臣子?”
赵高蹙眉略思考,“上午和丞相您谈完国事后,一直在章台宫批奏,再没召见过大臣。”
“谁都没有见过?”
“啊,倒是见过一位,燕归宫的姬瑶公主。”
李斯略略一想,突地眸光锐利,“可是前些日,弄出新样吃食的那位?”
“丞相好记性,正是那位,厨艺一绝。”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又道,“很是得陛下青睐。”
“燕国人,可有调查过?”
赵高左右看看,小声和李斯说:“人倒是真的,只不过当时将燕国王室都杀差不多了,也调查不出个所以然。”
李斯微微点头,和赵高笑着告辞。
可李斯的心中尽是对姬瑶的怀疑,女子而已,若只是得帝王宠爱倒也无甚,就怕魅惑君王,妄干朝政。
“夫人,陛下醒了,您可以放心地睡下了。”一名女婢对楚夫人回话。
楚夫人,胡亥的亲娘。
她拨弄着兰草熏香的手“倏”地一顿,露出欣喜,“醒了就好,我就放心了!”又问,“让你去问的事儿,可有眉目了?”
女婢恭谨道:“奴婢问过郎中令,说是燕归宫的姬瑶公主。”
楚夫人略微蹙眉,随后沉吟了一番,疑惑道:“你确定?”
“千真万确,奴婢还专门去小厨房打听了,错不了!”
楚夫人缓缓起身,莲步轻移,“我若没记错,前些时日,燕八子可是将这位公主献给了郑夫人,说是要给她儿子扶苏做姬妾。”
女婢随侍楚夫人往榻边走去,“是,但被陛下驳回了。不过......”
“不过什么?”
女婢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听说公子扶苏倒是很中意姬瑶公主,私下里见过几面,就前两日还一起出现在宫外。”
“是吗?”说着,楚夫人露出来狐狸般的笑容。
与此同时,燕归宫里。
姬瑶听说嬴政醒来,也大大地舒口气,拍拍胸口,只要和自己无关就好。
转念一想,自己也是多虑了,人吃五谷杂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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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不生病的,没病过才是问题。
这么一想后,困意涌来,伸了个懒腰,蒙头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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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并没有因病歇早朝,他下朝后,腹内饥饿。说来也怪,他脑子里竟鬼使神差地蹦出了姬瑶这个女子,又想起前几日两人争论的场景,想召见她的心又有些收回去了。
奈何此刻腹中甚是想念她做得锅包肉,金黄酥脆的外皮,酸甜可口的酱汁......
他心里还犯嘀咕:难道这个人惹怒了自己,都不知道过来赔个不是?
他往外走时,便发觉不对劲,好似宫人们在偷偷摸摸地议论着什么,远远见到他后立即作鸟兽散。
他问赵高,“他们在说什么?”
赵高心里那叫一个纠结,可迫于帝王压力,只能硬着头皮说:“陛下,宫内相传公子扶苏和姬瑶公主私下往来密切,要好事将近了。”边说边瞥帝王脸色,“倒也不是空穴来风,是有人在宫外见到了他们二人走在一起。”
帝王没有多言,转身返回章台宫。
不多时,膳食摆上了案,他扫了一眼,长叹一口气。
赵高心领神会,小心翼翼问:“陛下,要不奴婢把姬......?”
嬴政冷冷瞥他一眼,而后拿梜而食,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食之无味是何感受。
心中堵堵的,很是憋闷,这是怎么回事?他想,应该是食物的问题,从前也是吃惯了的,以后亦能吃惯。
原本就是郑夫人给扶苏相看的姬妾,自己只是把她当个厨娘使唤,要是他俩真有情谊,那......
不行了,他越想越烦躁,姬瑶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在脑子里乱晃。
一会儿是她仰面笑问锅包肉滋味如何,一会儿是她教他做瑜伽时怪异的姿势,一会儿又是烧烤时她喝醉酒的娇憨模样......
他重重地放下碗,这脑子里越想越乱,吩咐,“撤下去,朕要批奏。”
而后,还把赵高撵了出去。
“什么?!我和扶苏有一腿?!”姬瑶一口茶水喷出三米远,“这想象力也太离谱了吧?”刚刚锦香进屋子里和姬瑶说外间谣言,姬瑶整个人都傻掉了。
她掰着手指头数,“我就跟他见过三次面!偶遇而已,这都能编出绯闻?”
真是啊,造谣全凭一张嘴!
她一屁股坐在榻上,心里琢磨着:这谁呀,这么见不得她好,哎,不对,她也没好过啊?!
她自从来到这里,没招谁惹谁,除了那位祖宗,可他绝不可能无聊到散布这种谣言。
这要是传实了,来个指婚可怎么办,她可不想从一个院子被关到另一个院子。
不行,她一个激灵跳起来,撒腿就往章台宫跑去。
虽然嬴政比较可怕,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她觉得这个人还是相对明辨是非的,是能听旁人说话的。不然,就那天的情况,她早见阎王了。
秋意渐浓,宫内的菊花浪漫满溢,姬瑶快步走在长廊之中,风拂过袖边裙角,似要将花香停留至此。
在章台宫门口的扶苏见到的就是这么个情景。
13. 断肠草
姬瑶走近方停下脚步,和扶苏尴尬地对视一下,又像触电似的各自错开目光,慌张行礼。
姬瑶问:“你是来找陛下,他怎么样了?”
他点头,“我来探疾,陛下在批奏,无暇见我。”他没有说全,事实上,陛下还说,让他没事多练练剑法,少往宫里跑。
扶苏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说道:“谣言止于智者,是扶苏的错,公主勿怒。”
“只是不知究竟是何人传此谣言”她眼睛亮得惊人,“莫不是借我害你?那咱们可得去陛下面前解释清楚。”
她心想:对,肯定是这样,扶苏的敌人就那几个,一查就清楚了。
扶苏抬眸,眼神里满是真诚,“此谣言,亦是在坏公主清白。当日母亲问扶苏是否愿意迎公主进府,扶苏是欢喜的。”他顿了顿,“如今亦是。”
姬瑶眼皮猛地一跳,心里大喊:我不愿意啊!
她疯狂摆手,大声说:"打住打住!我对你绝无非分之想!"说完觉得不太对,又补充,“不是,公子玉树之姿,你我实在不配,我,我不配。”
姬瑶见到扶苏眼神中难掩落寞,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那怎么办,她确实不想,实话虽伤人,那也得说啊,谁让自己长得这么漂亮呢!可惜了,这要是在现代,这样的人,说不定小司会喜欢。
扶苏勉强点头,黯然行礼,“是我鲁莽了。”说罢,他便告辞了。
赵高正巧过来,姬瑶赶紧逮住他。
“郎中令!”姬瑶一个箭步冲过去,赵高吓得奏简差点脱手,那简牍"哗啦"展开——正是修改长城役龄的诏令。
姬瑶瞬间僵成雕塑,有些许的震惊,那个在史书里暴虐成性的君主,竟然真的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准备修改役龄了?她内心一时有说不出的激动,还有些许酸涩。
姬瑶连忙问:“陛下呢,我想见陛下,我有话说。”
赵高拦住要进章台宫的姬瑶,“陛下在忙,不见任何人,你先回吧。”
姬瑶内心焦急,抓住他的衣服,“郎中令,你就通融一下,我要见陛下!”
赵高坚决地摇摇头。陛下的吩咐,他不敢不从。
姬瑶无助地咬着下唇,“陛下会听信谣言,将我送给公子扶苏吗?”
“陛下的心思,奴婢也不清楚。”赵高又瞥眼章台宫,对她说,“您还是回吧,陛下现在是不会见您的。”
姬瑶闷闷不乐地回到燕归宫,无神地坐在秋千上,脑子里乱乱的,好似一团乱麻找不到头绪。
“哎呀——”白皙的手在空气中乱挥,仿佛要打散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好想找一个出口,可是四周都是铜墙铁壁,让她内心憋闷不已。她问自己,为何会如此,因为谣言吗?
是怕自己像货物一样被送人?那个很容易让人一眼见到就喜欢上的扶苏呈现在脑海中。她立刻摇摇头,将扶苏拍走。
不,她对扶苏不是爱,不是男女之情,她不想也不可能成为扶苏后院的一名姬妾。好好的现代独立女性,凭啥给人做妾?
那是为什么?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冷峻凌厉的嬴政。
难道是他?
是怕他将自己送人?好像有一些,但不是全部。
是昨日和他激烈地争吵,怕他杀自己?不,现在她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此刻她倒是有些佩服自己那份莫名其妙的迷之自信。
还是见到那份奏简后,自己内心的悸动就没有停下来过?
她何曾想过,平平无奇的自己,所说的建议竟然会被一国之君所采纳,这还不是一般的君主,而是暴虐名声在外的秦始皇?
不,她没有见到传闻中的暴虐,她见到的是那人批奏简时微蹙的眉头,尝到锅包肉时瞬间亮起的眸光,还有昨日争吵时...明明气得额角青筋直跳,却始终没喊出那个"杀"字。
怎么不害怕了,从最初颤巍巍的害怕到如今会被他的小情绪和言语所困扰,难道,嬴政早就走进了自己的内心?
“卧槽?!”姬瑶猛地从秋千上弹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她成功地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不不不,老天爷啊,可别开这样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那可是千古一帝啊——
再说了,她还要回到现代的好吧,她强迫自己的内心,对,自己还要回到现代。快找水井,此时不找,更待何时?
姬瑶无厘头似的绕着燕归宫找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屋内,她脑子懵懵的,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果然,人在焦虑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做。
一转眼,五天过去了,期间姬瑶去过章台宫,可惜,仍是没有走进去,连大门口都没摸到就被赵高劝回了。
她气得坐在屋内,正好,此时的她进不去章台宫,再也见不到扰她思绪的嬴政,她真的应该清醒下来,看清自己的内心。
可是,越想越气,那个人就是在她的脑子里和心里阴魂不散。无论她是坐是卧,是站是跳,嬴政就是在脑子里晃荡,不是站立时冷峻的侧脸,就是和她一起练瑜伽时嫌弃又不得不配合的拧巴表情,或是吃到了锅包肉时眼睛微微发亮的样子......总之,都是嬴政。
“啊——”姬瑶抓狂,真希望此刻脑子里来辆推土机,将这个人推走。或者哪个好心人给她一闷棍,直接把她敲失忆。
“这什么呀?”锦香气愤的声音自外面传来。
姬瑶连忙起身走出去,见到锦香手里拎着一个寒酸的食盒,正在和送菜的小太监大眼瞪小眼,“这拿得什么东西啊?不仅菜少无油,昨日还有些肥肉星子,今日都没有肉了。”
姬瑶抿唇,体制内历来拜高踩低。如今谣言四起,陛下又没有下令指婚,人人都以为她就此成为了宫内一个吃白饭,熬着年岁度日的女人,所以,吃食上一日不如一日。前几日,还能靠着小厨房里的剩余肉菜度日,如今,已经和清汤寡水无异了。
小太监皮笑肉不笑地摊手,“这和我说不着啊!我就是个跑腿的,又不是做菜的。”
“怎么就——”
姬瑶打断争辩的锦香,“锦香,无需和他多费口舌。”
姬瑶接过食盒,淡淡扫了一眼,本想直接关门,可目光落在汤碗上时,瞳孔骤然一缩。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拿起食盒里的汤,仔细看了一下,才慢慢抬头凝视着小太监。
随即露出了慈母般的笑容,“送来一路辛苦了,喝点汤解解渴吧!”说着,将手中的汤递过去。
小太监摇头摆手的,“不,这不行,主子吃的东西,我们哪敢吃!”
锦香气道,“你还知道这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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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瑶笑容不变,语气却陡然一沉,“既是主子,那主子说什么,你就得听什么。喝了它!”
小太监吓得一哆嗦,颤巍巍地端过汤碗,哭丧着脸,“这,我就是个送饭的,我可不是故意送这清汤寡水的东西。”
姬瑶却不听,只道:“喝!”
小太监憋屈着脸,只好往嘴边送。
“慢着,”姬瑶打断小太监欲干了这碗汤的架势,“谁让你来送饭的?”
小太监愣住,赶紧放下还没碰到嘴边的汤,“是厨房那边的人。”
姬瑶挑眉,“你确定?也就是说,今儿宫内的主子都喝这汤?”
小太监回神,“不,不确定。往日都去厨房取饭食,今日我还没等到地呢,就有人将饭食给我了,说是燕归宫的份例。”他越说,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对劲。
“那人是谁?”
小太监摇头,“不认识,我也是这个月才进宫的。”
姬瑶伸手夺回汤碗,“这汤我留下喝,你走吧!”
等人走远了,她和锦香回到屋内。
将吃食摆到桌上,姬瑶指着那碗诡异的汤,“这碗汤别碰,今晚也别点烛火,咱们就躲在暗处,看看谁会来‘关心’我们。”
锦香一脸懵:“啊?为什么?”
“因为这碗汤有毒!”
“什么?!”锦香吓得差点跳起来,“公主,我们去告诉陛下吧,竟然有人敢在宫里下毒。”
锦香盯着汤,“公主怎么知道有毒的?这明明就是忍寒草啊,这时节正是用它熬汤去火的。”
姬瑶翻了个白眼,指着汤里的草叶:“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你管这叫忍寒草?”
锦香左看右看,好久好久之后,她说:“不是吗?”
姬瑶扶额,努力保持微笑,“这是断肠草,吃了会死人的那种。”
锦香瞪大眼睛,“可您怎么会认得?平时也不见您看这些书啊!”
姬瑶无语,内心疯狂OS:我能说,是看了图文并茂的草药类百科全书吗?!
锦香奇怪地瞧着姬瑶,“公主,为什么我近来总感觉你不对劲啊,好像突然间会了很多东西,性格和以前也不大一样了。”
姬瑶干笑两声,“我是公主,我看的书多,会的多不也很正常吗啊?再说了,经历了国家存亡,我不得多学点保命技能?”
锦香半信半疑,但还是叹了口气,“这倒是,从前在燕国多快乐啊,您就是那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哪像这地方,吃得清汤寡水的还有毒,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姬瑶看着锦香稚嫩的脸,这丫头放在现代,估计还在为语文作文发愁呢。她摆摆手,豪气干云道:“别想那么多,活一天乐呵一天!没地说理,咱们就自己捉贼,你听我的,今晚就让他现原形!”
锦香被她的气势感染,重重点头:“嗯!”
姬瑶内心的慌乱略微平复,总之,锦香被成功PUA,这就行!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比了个耶。
深夜,主仆俩就在小院门前坐等天黑。
锦香不知打了多少个瞌睡后,才听到门口有细碎的脚步声,她瞬间清醒,激动地看向姬瑶。
姬瑶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两人屏住呼吸,悄悄躲在门后,等着那人进门。
14. 落水了
姬瑶和锦香站在大门两侧,姬瑶从背后抽出一根擀面杖,打算在今晚来个瓮中捉鳖。
怪了,好久那人都没进来,姬瑶蹲在门后,腿已经麻了七八分了,她就没见过这么磨叽的贼。她为了抓贼,门都没上闩,这贼怎就这么不开窍呢,她好想出去把贼拽进来。
“吱呀”,大门缓缓向里开启,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探了进来。姬瑶屏住呼吸,颇为紧张地握紧手里的武器,只见那人在黑暗中迈出第四步时,贼人便陷入了另一个黑暗中,还伴随着一闷棍。
是锦香用黑麻袋套住了贼人的脑袋,姬瑶立刻抡圆了擀面杖,"砰"的一声闷响,麻袋里的人应声而倒。
姬瑶口吐一口仙气,“完活!”她潇洒地吹了吹额前的碎发。
两人趁着贼人晕乎乎的时候,就地将人左三圈右三圈地绑在门口的柱子上。
姬瑶掀开黑麻袋,锦香举着灯笼照过来,惊呼:“是她?”
姬瑶蹙眉,“谁?你背着我交朋友了?”
一群乌鸦飞过,锦香无语,“公主,你想哪去了?这是郑夫人身边的人,之前就是她过来传话找你的。”她恍然大悟,“公主,谣言和下毒都是郑夫人安排的!”
“啥?!”姬瑶双手抱胸,摆手道,“不可能,最起码谣言不是她传的。谁会到处说自己儿子和爹抢女人这种缺心眼的话?但是这毒嘛...就不好说了。”
姬瑶抬头,今夜月色极好,适合串门!
“这是什么东西,就往本夫人这里放?”殿内烛火微微摇曳,郑夫人坐在桌案后,望着对面的姬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她不得不感叹,难怪扶苏心仪此女,确实绝色。
姬瑶看着神色镇定的郑夫人,内心不断点头,不愧是扶苏的母亲,虽说脑子不太好用,但是年近四十,还这么风华绝代,一定是没吃黑科技,哪像现代社会,从小就是一肚子黑科技,猛料至极!以至于头发大把地掉。
额......跑题了。
姬瑶回神,神色大方道:“今日得了一道美味,本想明日给夫人送来讨夫人欢喜,但姬瑶是个有好东西就藏不住的,这不过来给您送个夜宵。”
“夜宵???”
姬瑶亲切一笑,“晚食,怕您饿。”
郑夫人眼色不善,“有心了,这汤即送到了,便回吧。”
姬瑶屁股沉啊,不想抬。她微微笑着,“姬瑶也是一片好心,夫人要不浅尝一二也可。”顺手把汤碗往对面推,“趁热喝效果更好”
郑夫人眼角抽搐,“大胆!你莫不是疯了?”
姬瑶可不怕,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夫人,不如将此汤送到陛下面前,您看如何?”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郑夫人轻哼一声,“你不过就是一个亡国公主,真当自己那几分姿色能够入得了陛下的眼?”
姬瑶唇角微扬,“后宫美女如云,形色昳丽,夫人定是不惧我会被陛下看上,夫人怕的,是我被陛下与扶苏同时看上。”
郑夫人并未矢口否认,“你死了,父子之间将再无嫌隙。”
外间传闻郑夫人是知道的,自然也知道了陛下会对扶苏不满,如今太子未定,扶苏又是长子,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阻碍自己儿子的人和事。
“我若此刻死了,所有人都会怀疑是您杀的我,届时您在后宫该如何自处?”
郑夫人会心一笑,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方道:“怀疑我的证据呢?在这里,不声不响就消失的人数不胜数,你不过是后宫芸芸女子中的一个,真以为在陛下面前露了几日的脸就不一样了?”
“陛下疑心重,此事又在风头之时,我死了对您没好处。夫人应该对付的是那散布谣言之人,而不是我。夫人切不要因为心急而遭人利用,成为他人上位的登云梯。”
郑夫人肉眼微缩,“散布谣言者,我自有办法,不用你来操心。”
“夫人,您放心,我对令公子无意,他亦知晓。至于羹汤一事,便到此结束吧,姬瑶告辞。”说罢,微微俯身后,起身离开。
郑夫人此刻内心OS:幸亏此女没嫁我儿!!!
姬瑶回到燕归宫就将郑夫人的心腹放了回去。
小雨一连下了多日,姬瑶只能窝在屋子里摆弄各种文物。
谣言在冷处理下慢慢冷却,后来姬瑶从锦香处得知,扶苏纳了个姬妾,是楚夫人兄长的女儿。
姬瑶听后暗自摇头,看来这郑夫人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只不过,自古以来,每次平息风波时,难免都会以牺牲女子的幸福为代价。这让她再一次庆幸,自己生活在伟大的新中国。
她突然凑近锦香,"那姑娘长得有我好看吗?"
锦香正要咬梨子的动作一顿,差点噎着:"公主,重点是这个吗?"
“啊——”她抓抓头发,太抓狂了,她已经好久没有吃到可口的饭菜了,是弄不到菜还是弄不到肉?都不是,是她那口大铁锅在章台宫。她最近想找赵高将锅拿回来,岂料,这个罪人看见她就像看到了瘟神一样,老早就跑了。
她好想追上去问一句,“你跑个der啊???!”
古语道:“食色,性也。”看,“食”排在了第一位。这句话虽说用在此时此地此人身上不太恰当,但是赵高实在是想不到其它的句子了。
嬴政自从听到谣言至今,赵高就没从他脸上见到过笑意,反而脾气愈渐暴躁,有时就连赵高都战战兢兢地回话,生怕出一丝问题。
这么长时间了,陛下食欲不振,日渐消瘦,赵高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但凡想提到姬瑶两字,都会受到一记大大的警告之眼,令他将想说的话憋回肚子里。
可他却深知,陛下心里一定是想念姬瑶做的饭菜。其实陛下现在已经知道,姬瑶和扶苏根本没那层关系,却碍于面子不愿低头。
赵高抬头望天,内心OS:这姬瑶公主也真是的,最近这几日咋不来了?
远处的姬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好想说:“你咋不看看这阴雨连绵冻死个人的天。”
还好下午雨停了,姬瑶准备和锦香做些好吃的,写了一堆纸条,最后决定就吃锦香心心念念的烧烤。
小炉子都架上了,不速之客却来了。赵高一脸笑意地对姬瑶说:“公主啊,您那锅也不能一直在章台宫吃灰啊,它该干活了吧?”
姬瑶脖子一梗,“太好了,我正想把它拿回来呢!”
随着她说话,赵高的脸色是晴转多云,“别别别!别拿回来,就在章台宫用着,那多方便。”
姬瑶瞪他一眼,“不好吧,我现在连章台宫的大门都摸不到。”
赵高笑着,“好,怎么不好!这一段时间,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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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事太过繁忙,谁都不见,整个人都消瘦了三圈。此时,正是您大显身手的时候。”
“不去。”
她姬瑶也是有骨气的好吧,不想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何况内心当中还带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在。
然而,却偷偷竖起耳朵。
赵高眼珠一转,“其实是陛下病了,一直都没有好好用膳,最近身体不舒服,这不,我就想着让您做些吃的给陛下。”
姬瑶凝视着他,见其面色不像说谎,便问:“你说真的?”
赵高点头。
姬瑶咬着下唇,随即摆手,"行了行了!"她把肉串往锦香手里一塞,嘴硬道,“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转身时嘴角却悄悄翘起。
姬瑶跟随赵高再次回到章台宫小厨房,赵高像是有先知一样,已经着人将锅刷干净了,肉、菜什么的都准备好了。
姬瑶摸着心爱的大铁锅,“老伙计,咱们又见面了!”这可是她穿越过来后,对她很重要的物品。
撸起袖子就是干,先蒸上山楂桑葚糕,比较有利于消化。今日的里脊肉甚好,她做了一盘子锅包肉,清炒了份葵菜,又拌了一道山野菜。
看着色香味俱全的一道道菜,“让你不吃饭!让你闹脾气!看我不馋死你!”
等着宫人将食物端走,她长舒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人吃了菜后会如何,会不会想起她。
姬瑶提着给锦香留的食盒走出小厨房,望向嬴政所在的地方,缓缓收回思绪,往燕归宫走去。
回燕归宫的途中会经过一个廊腰缦回的小花园,四周挖了池塘,正值晚风袭来,很是清爽。
她心里有些憋闷,不想那么早回去,便将食盒交给了过路的宫人,给了不少铜钱,请他将食盒交给锦香。
四下无人,她独自坐在廊下,趴在栏杆上,看着天上月和水中月,她想回家,她特别想回家,可眼下又回不去。
她小声嘟囔着:“也不知道这个暴君看到锅包肉会不会震惊?不会更加暴怒吧?”那可不管,也不是她自告奋勇前去的。
想到嬴政可能被酸甜口的肉片惊到的样子,又忍不住傻笑。又想:他吃后会不会身体舒服一些,开心一些?会想到我吗?
她赶紧摇摇头,内心告诫自己,不能再深想下去了,这样下去该出事了。她拍拍自己的脸颊,自己是要赶紧穿回去的,这里的日子哪有高床软枕,美食云集的现代好。
她突然想到,如果此刻跳进去,会不会就穿回去了?要不...跳下去试试?
想着,她便站了起来,看着不浅的池水,内心有些胆怯。不断问自己:跳吗?决定这么草率吗?这池水连个能穿越的迹象都没有,这要真死了,到了阴曹地府能说得清吗?
她踮起脚尖,身子往前探了探,“啊——”一声惊叫划破夜空。
“噗通——”姬瑶落水了。
姬瑶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这厢还在天人交战,背后竟然有一双手将她推了下去。真是,趁她乱,要她命啊!
问题是哈尔滨也没有海啊,她不会游泳啊!!!她一顿乱扑通,“救...命...救命...”
口腔、鼻腔、耳朵等瞬间灌满了水,她感觉自己在渐渐地往下沉,慢慢失去意识,眼睛缓缓闭上前,好像感觉看到个人冲她过来......
15. 救姬瑶
当太医令和婢女从章台宫退出后,房内只剩下躺在床榻上的姬瑶和坐在一旁的嬴政。
美人闭目,瀑布似的黑发散在枕边,衬得她那张惨白的小脸更加楚楚可怜,也更让人难以侧目。
嬴政叹口气。
回想起下午,他一日未进食,当赵高端着一应菜式放在案上时,他惊住了,普天之下,不会再有人能做出此等美味。
他本不想理会,一国之主,岂能被一盘肉所左右?
可锅包肉的酸甜之味着实令人垂涎欲滴,香气直往鼻子里钻。也不知这菜里面究竟放了什么佐料,一旦吃过,他便觉其它食物索然无味、难以下咽。从前在赵国时,或回秦国后,他从不重口腹之欲,如今这是怎么了?
喉咙间的滑动让他忘却了矜持,持箸用膳。
“咔嚓!”
入口酥嫩,酸甜可口,刚咬一口,姬瑶那日做菜的场面再次浮现在眼。他永远都忘不了,初次见面时,女子如狐狸般狡黠的大眼睛中,既有深深的恐惧,又有胆怯的好奇,还有做菜时的认真。
她和后宫的女人们,都不一样。旁人是真的怕他,畏惧他,而她,六分畏惧的同时带有四分的讨好和探究。这个大胆且古怪的女子,从那一盘锅包肉起,便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嬴政富有天下,广有四海,女子,无非是消遣、孕嗣而已。当姬瑶和扶苏的传言入耳时,他心中顿起一股无名之火,倘若那两人真心相爱,那这么多日,她在章台宫的一饭一蔬、一举一动算什么?
到底是六国遗民,不安分。
他决定,不再理会这个女子。
可今日的饭食,又算什么?帝王尊严,岂可容她左右?他要找她问个明白。
他放下箸,走出章台宫,前往燕归宫。途中,他离老远便看到有一奴婢将姬瑶推入池塘里,他连忙跑过去,并命令赵高着人将那奴婢找到。
他跑过去时,姬瑶已经不再扑腾了,他来不及多想,纵身跳进池塘,潜入冷水里将呛水的姬瑶捞上来,抱回章台宫。
此刻,他正守在一旁。
“咳咳——”姬瑶悠悠转醒,由于呛水,鼻子不太舒服。入眼就对上了嬴政那张冷峻的脸,但他眼眸中的关切是掩饰不了的,她记得自己落水了,便迷迷糊糊地问:“我还活着?”
“还没死。”
冷冷的声音入耳,姬瑶努力回想一下自己落水后的事情,在池塘里沉水时,好似看到了人影,她不确定地问:“是你救了我?”
“不然呢?你想让谁来救?”
姬瑶嘴角一抽,“陛下,您这话听着怎么酸溜溜的?”时隔多日,再次见到嬴政,姬瑶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何况,这个人还救了自己的性命。
嬴政眼眸微缩,“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是说,那推我的人抓到了吗?”她可不傻,分明就是有人将她推下水的。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玩上宫斗了,果然,她在后宫里活不过三集是真的。
“赵高在查。你最近结了什么仇家?”
姬瑶努嘴,自从谣言满天飞后,满宫都是仇家,现在她是知道众矢之的的滋味了。
她弱小无助地摇头,“我连宫里的人都没认全,哪来的仇家?想要我命的人,无非是因为...”
嬴政挑眉,等她继续说下去,可姬瑶却不说话了,将脸转过一边,不再看他。
此时,赵高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陛下。”
嬴政瞥了眼姬瑶,起身走向赵高,赵高低声回话,“陛下,那人弯弯绕绕的,最后进了......楚夫人的院子。”
嬴政点点头,示意赵高先下去。
他回到屋子里,姬瑶已经起身坐在了榻上,见他进来,立刻装出一副虚弱乖巧的模样,试探地问:“是推我的人抓到了吗?”
嬴政冷着脸坐回榻侧,点头。
姬瑶欲张嘴问些什么,想了想闭上嘴。可又心有不甘,还是问:“可是不好处理?”
嬴政瞥她一眼,“你放心,朕来处理。”
姬瑶也就这么一听,她心里有数,能背后推她的,或许和传出谣言之人是一个。对章台宫的情况都能了如指掌,在宫内的地位一定不一般。纵观她看得所有小说,男人啊,在这种情况下,嘴上说“朕来处理”,最后还不是和稀泥?
她低头摸着婢女给换好的衣袖,问出心中的另一个疑问:“陛下怎么会那么巧出现在那儿?”
嬴政眉梢微挑,空气突然安静。没想到姬瑶会问出这个问题,他反问:“你为何又给朕做吃食了?”
姬瑶看他,是赵高求她来的啊!不然呢?
嬴政一直在等着姬瑶的回答,姬瑶眼神有些躲闪,“反正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嬴政紧盯她,“可是受了胁迫?”
姬瑶想想,缓缓摇头。
“可有不情愿?”
姬瑶眼神飘忽,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她慌乱地掀开被子,“我,我好了,该回去了!”
在姬瑶要下床榻时,嬴政一把扣住她支撑在榻上的手腕,强迫姬瑶看他,道:“锅包肉凉了。”
???姬瑶一脸懵,她抬头能看到近在咫尺的脸庞,内心好似火炉翻滚,心跳瞬间飙到一百八,她结巴道:“太、太晚了,吃了会不消化的。”难不成这大晚上的,她又刚刚落水,还要再去做饭?
嬴政没有松手,“那什么时候吃?”
嬴政的逼问让姬瑶微微后仰,“明、明天。”
“既如此,别折腾了,章台宫屋子多,你就在此睡下。”
姬瑶瞳孔地震,“不好吧?”她内心尖叫,这可是秦始皇的龙榻,会不会折寿啊!!!哎,不对,她又问,“你睡哪?”
嬴政顺着她的问题,意味深长瞥了眼床榻。姬瑶另一只手扯来被子,她内心十分崩溃,她承认,这男人确实有魅力,可是也没到让自己献身的地步吧?
嬴政看到她的动作,嘴角微微一扯,松开了她。本就是吓唬她玩,也未曾多想,他站起来,“朕睡在哪里你就不用操心了,别忘了,明日的锅包肉。”
姬瑶瞬间拽紧被子裹成粽子,小声嘟囔着,“就这么爱吃。”
嬴政耳朵又不聋,“爱吃。也不知道你的菜里放了什么东西,吃过了,对其他食物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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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下咽了。”
被抓现行的姬瑶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想了想,“锅气,听过没?”
“???什么?”
姬瑶不和他解释,赶紧躺下背对他,裹紧被子装死。
嬴政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下,收敛情绪后,走了出去。
躲在被子里的姬瑶,内心闷闷地哀嚎——“救命!这男人到底是要吃锅包肉还是吃我啊?!”
**
天还未大亮,章台宫内就有脚步声出现,姬瑶这一夜也未睡好。她想,躺在这里,是个人都睡不好吧!
她出门后,发现章台宫的奴婢们都陆陆续续地开始做事,她抬头望天,这才啥时候,狗都没睡醒呢吧?她问洒扫的奴婢,“陛下起了?”
“陛下醒了,在后园练剑。”
姬瑶挑眉,真醒了!她内心默默竖起了大拇指,古人果然勤奋。她不得不说,在哈尔滨的她,早市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夜市倒是逛得门儿清。
她打了个没睡醒的哈欠,晃晃悠悠往后园走。
鸦群掠过宫墙,还没看到人,就听到了"唰——"剑气划破长空的凛冽之声。她扒着墙探头偷看,嬴政玄色深衣,腰带未系,并随着凌厉的剑招翻飞,隐约露出精壮的腰腹线条。
红豆生南国,嬴政是男模,男模啊!!!
他的腕骨平稳有力,无论是剑锋忽转时,还是收势时,那沉甸甸的定秦剑在他手里如同细柳一般,毫不费力。姬瑶低头捏了捏自己软乎乎的手臂,她暗暗摇头,她连颠这大铁锅都费劲。
正胡思乱想,"锵"的一声,嬴政反手掷剑入鞘,"看够了?"他对着姬瑶的方向道。
姬瑶深知自己早被发现,这都发现不了,就不是平定天下的秦始皇了。不过被发现自己偷窥,还是很尴尬的,她硬着头皮走出来,海豹式鼓掌,“陛下好剑法,陛下真厉害。”
不走心的评价,嬴政拿过赵高递上来的帕子,边擦边往姬瑶这边走,“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不用偷窥。”
她心虚道:“谁偷窥了。”
嬴政擦完汗,随手把帕子扔给赵高,往前殿走。姬瑶像只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
快到前殿时,嬴政回头,“快去洗脸吧,秋日天寒,多穿些。”说罢,便走了。
姬瑶蹙眉,他怎知她没洗脸?她下意识摸脸,结果在眼角处摸到了眼屎,她瞬间石化,“啊——”姬瑶捂着脸狂奔回屋,内心崩溃:完了完了,全完了!太丢人了吧!!形象啊!
从此立下毒誓:不洗脸,绝不出门!
姬瑶记得昨日嬴政说要吃锅包肉,她看着时辰做饭,最后一道锅包肉正要下锅时,奴婢却告诉她,陛下和大臣们商议完国事去了后宫。
姬瑶听后内心“咯噔”一声,奴婢在她的强颜欢笑下离开。
她去隔壁换衣物,却坐在席上,内心有些苦涩。她不断地攻略自己:醒醒!你在难过什么?人家本来就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秦始皇,坐拥整个天下和数不尽的女人,你就是不小心穿越过来的,你做饭是为了勾住他的胃以防他杀你,其余的,千万不要多想......
16. 被掐了
楚夫人宫中,气氛凝重。
嬴政居中端坐,阴沉着脸,地上跪着个瑟瑟发抖的奴婢——正是昨日推姬瑶落水的凶手。
楚夫人跪在一侧,低着头,指尖掐进掌心,大气都不敢出,“妾,真不知情。”
嬴政冷声,“斩首。”
楚夫人惊恐,“陛下,他纵是有罪,但罪不至死,还请陛下从轻发落。”这个奴婢是她从母家带过来的,是她在宫内最得力的心腹。
“经查,前阵子有关扶苏的谣言也是从你宫中之人传出,想必也是出自此人之口。他屡次害你名声,你还要保他吗?”
楚夫人不服,“陛下,说话要有证据,也不能什么事情都是妾宫里的人干的。”
嬴政看向她,沉声问:“你确定要朕将所有证据一一摆在你面前吗?”
此话听在楚夫人耳里有些冷,她不确定。陛下能如此说,或许他手里真的掌握了证据。她不想就此失去一个心腹,她眼含神情,“陛下,妾入宫侍奉多年,如今,不过是一个亡国公主的事情,怎可劳烦您大动干戈。您就看在妾的面子上,饶他一命,妾定当对他严加管束。”
嬴政问:“楚夫人,你是觉得陷害扶苏不重要,还是害死朕后宫的女人不重要?”
楚夫人听到质问后,双肩微垂,看来陛下是不会轻饶了,她无从辩解。
赵高适时大手一挥,侍从便将那奴婢拖了出去。
嬴政起身,在迈出房门时,没有回头,“心思要多用在教养胡亥身上,别用错了地方,伤了彼此的情分。”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嬴政走远,她突然冷笑出声,“情分,情分......”她在宫中并不是很受宠,若不是背后的家族,嬴政根本不理会她,明明都是陛下的孩子,她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陛下待扶苏是最好的。后宫女子众多,他待郑夫人是最好的,而今,而今又出来个姬瑶公主。
呵,哪有什么情分。
小厨房侧屋,姬瑶换好衣服后,婢女匆匆进来,“公主,陛下回来了,要用食。”
姬瑶抬眸,不能吧,他去后宫找女人,还没混上饭???
姬瑶将饭菜端上几案,察觉到去了一趟后宫的嬴政,有些心情不佳,那张俊脸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姬瑶心里直犯嘀咕:这是吵架了?
“推你的人,处理了。”
“啊?”坐在他对面的姬瑶一愣,真处理了?天知道,她本以为此事会不了了之的,根本没指望这位日理万机的帝王会亲自过问这种小事,不成想嬴政竟然亲自去后宫处理这件事了。
她抬眸,小心翼翼地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刹那间,内心慌乱地蹦跳,“哦,多谢陛下。”
姬瑶的回答,令他出乎意料,目光紧紧锁住姬瑶,“你就不问问是谁,受何人指使?”
“问了,陛下会一并处理吗?”
“不会。”
她撇撇嘴,看开似的,“那索性就不问了呗,反正那人暂时也不敢如何了。我若问多了,反倒惹陛下心烦,不如识趣些。”说着还狗腿地给嬴政斟了杯酒,“陛下管理天下已经很辛劳了。”
嬴政盯着她,冷哼一声,“巧言令色,你分明知道是谁。”
姬瑶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谁呀?”
嬴政本就比姬瑶坐得高,他微微低头,就能将姬瑶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而姬瑶却要抬头凝视着嬴政。光影从窗棂的缝隙中偷偷溜进来,桌案一侧的青铜熏炉里,兰芷香气袅袅升起。
此刻、此景、此人,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嬴政适时地收回目光,执箸用食,夹起一块锅包肉。
姬瑶连忙坐好,她感觉,自己的心,刚刚好似漏跳了半拍。她的眼神有些躲闪地看向嬴政,只见那人吃得津津有味,她内心反而有些小情绪。
她最近感觉自己怪怪的,却又不敢直面承认,现代社会时她都28岁了,男女情爱之事她早已经历一遍。她不能撒谎,眼前这位威风凛凛的秦始皇,不知不觉中在她的心里已经占据了一些地方,且,他攻略的版图越来越大。
她一直克制着自己,因为她还要回到现代社会,这里,终究不是她长久居住的地方。
嬴政见她心事重重,以为是她对处理结果仍有心结,他放下箸,“你心有疑虑,不必憋着,皆可问出来。她母族的人很是得力,况且她还有子嗣,无法因为这些事就将其定罪。但杀掉的这个人是她手里的重要心腹,相当于砍掉了她的臂膀。你放心,朕答应你,以后绝不让你再置身如此危险之中。”
姬瑶瞪大眼睛听着眼前男人的解释,她知道,他已经在能力范围内给出了最好的处理结果,她原本也没有奢望过,经此一事,就让他把楚夫人处理了。可是听到解释,她很开心。
见他眼眸里有些许的愧疚之色,姬瑶将甜点端给他,“这是红豆糯米圆子,甜糯可口,吃了它,保准能驱除一切烦恼,此事便就此揭过。姬瑶会相信陛下,陛下也愿意相信姬瑶吗?”
嬴政抬眼看了看姬瑶,那眼神不怒自威,却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好,相信你。”嬴政接过碗,舀起一勺圆子放入口中,便听姬瑶感叹,“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姬瑶相信,陛下断不会再将我一连多日拒之门外了。”
嬴政第二勺还没等吃进嘴里,便生生愣在那,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女子是在拐弯抹角地怪他前些日子因为谣言之事冷落了她。他若无其事地吃下圆子,道:“这是自然。”说完,他故意岔开话题,“你别说,你做得这个...还真不错。”
姬瑶心里好笑,这人打岔的速度倒快。瞧他那模样,仿佛之前从未见过甜食一般,她忍不住提醒,“少吃些,吃多牙疼。”
“无妨,每日一小碗,不会有问题的。”
“这、你也不怕得糖尿病?”老了之后,准得三高,这里可没什么血压片、胰岛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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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的。咦,胰岛素啥成分,要不要在这里搞一个?她想想还是算了,这年头能活得岁数特别大的人不多。
他把最后一口圆子咽下去,问:“什么?”
姬瑶一时舌头打结,“没...就是甜食吃多对身体不好,再说了,我也不可能天天来做呀。”
“为何不能?”
姬瑶瞪大眼睛,“我又不是你这的厨娘,我每天都要来回跑也很累的好吧?”因为姬瑶做这几回饭,原本章台宫专门给嬴政做饭的管事都陷入了自我怀疑,唯恐自己做的不合陛下胃口,然后被咔嚓了。
有句话说得好,夺人工作,等于杀人父母,她可不想干这缺德事儿。
嬴政略一思忖,“燕归宫距离这里确实太远,章台宫附近有个侧殿,暂时无人,你搬去吧。”
姬瑶瞬间瞳孔地震,吃惊地望着他,这里是哪,这可是秦始皇办理日常政务的地方啊,要是让后宫那帮女人知道了,她可真就是要被架在火上烤了。
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燕归宫挺好的。”地偏、安静,还能随时随地地去找找能回到现代社会的地方。
嬴政颇有深意地看着她,没反驳,“你觉得好就好。”
此时,赵高在外间回话,“陛下,有一奏简呈上。”
嬴政收回目光,“进来。”他心里明白,这奏简内容肯定十分重要,不然赵高是绝不会在他用食的时候送来的。
嬴政拿到后,直接摊开阅览,面色虽沉静,可越是如此姬瑶越感到后背汗毛直竖。果然,他收了奏简后,下令,“召丞相、王绾等人过来。”
“是。”赵高领命匆匆下去。
嬴政看着桌上的菜,一时也没了胃口,对姬瑶说:“你先去侧殿歇息。”
姬瑶好想说,能不能回燕归宫?但是观测他目前比较像可能随时爆炸的火药桶,她摸了摸脖子,觉得还是乖乖地去往偏殿比较合适。
直到日暮低垂,前殿才隐隐传来动静。姬瑶蒸了一笼热气腾腾的烧麦。端过去时,瞧见嬴政的胳膊立在几案上,拇指和中指揉着太阳穴方向。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见他如此疲累,她突然想起书上记载,秦始皇有偏头痛的毛病。
她心里琢磨着,自己妈妈偶有头痛,她跟着老中医学习,时常会帮忙按摩,很有成效的,说不定这招对嬴政也管用。
她轻轻将东西放下,蹑手蹑脚地走到嬴政身后,伸出手,刚想给他按按,缓解疲劳。哪成想,嬴政一个反手如同猛虎扑食般,精准地掐住了她的脖子。目光狠厉,好似要就此结束她的性命。
姬瑶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只大手像铁钳一般死死捏住脖颈,全身血液凝滞,面色涨红,呼吸不得,她双手下意识紧紧握住那只大手,只能尽力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惊恐与无助。
好在,待嬴政看清来人是谁后,他猛地松开了姬瑶,但目光仍有一丝防备,“你怎么在此?”
17. 开酒楼
“咳咳......”被松开的姬瑶双手触摸脖颈,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不断地咳嗽,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嬴政眼角瞥见几案上的吃食,知道是自己误会她了。见她如此狼狈,嬴政刚想伸手扶起她,姬瑶下意识地躲闪,他那捏住脖颈的大手慢慢握成拳,眼神里满是歉意,轻声说:“是朕不好,不知道是你。”
过了好一会儿,姬瑶才缓过神来,可内心仍然快速跳动个不停。她有一种死后重生之感,太可怕了,她抬腿便想逃走,却被嬴政一手按住,“姬瑶。”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是自穿越以来,她第一次从此人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心里还是有些震惊的。
美人抬眸间,泪水盈盈,那模样,既有惊讶,又有惊恐和委屈,还伴随着偶有的抽泣声,令嬴政愧疚之心更甚。他拿出白色的帕子,要帮姬瑶拭去泪水,可还没等碰到脸颊,姬瑶努着嘴后缩。
嬴政的动作瞬间停滞,但仍是微微倾身,轻轻擦掉了她眼角的泪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柔,“是我不好,让你害怕了。”
这一句话,眼泪更是决堤般涌出,抽泣之余,她哽咽着说:“我要回去。”
嬴政将姬瑶脸上的泪水拭去,低眸问:“回去是因为不怕了,还是以后不来了?”
姬瑶抬头,???他什么意思?
见到姬瑶眼里的疑问,他叹口气,“天下想杀我的人太多了,咸阳宫也好,章台宫也罢,都不是绝对安全之地,我需要时刻保持警觉,以防万一。我刚刚在打盹时,你正好从我背后而来,我是出于防备,才...当然,无论什么原因,既伤害了你,是我的不对。”
姬瑶抽泣一下,“你这是在怪我从你背后过来。”
嬴政像看小孩子一样,嘴角略微扯动一下,说道:“我是在向你解释,免得你这一走,就此生了没必要的误会。”
向我解释?这么大的皇帝也会解释吗?姬瑶心里犯起了嘀咕。在她印象里,以前和周道争吵或不高兴时,她都是起身就走,有时也是周道摔门而出。
姬瑶低眸不看他,小声嘟囔道:“我是看你头疼,想着帮你按按。”
嬴政压制住嘴角的笑意,偏头问:“是头疼,特别疼,现在还能按吗?”
嗯??话风转的这么快?姬瑶仰头,一脸的不可思议地看他时,他转过身,背对姬瑶而坐,好似在等着姬瑶行动似的。
姬瑶拧眉,事情不应该这么发展吧?这对吗?
她看看门,心想这个时候要是跑出去了,怎么感觉就像是自己出了问题一样呢?
她颇有疑惑地过去,轻轻帮他揉按太阳穴。嬴政闭目,当葱指温柔地揉按在穴位上时,他呼吸瞬间停滞,随后又缓缓地、有节奏地呼吸着。她的小手力道不大,却恰到好处,足矣缓解他的疲劳。
没一会儿,他转过头,目光深邃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不气了?”
姬瑶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暗自反问:你说呢?这还怎么气?此人就是奸诈,绕来绕去地说一大堆,她那股子气啊,就跟被戳破的气球似的,瘪了下去。
姬瑶不答反问:“陛下呢,不烦了?”
嬴政轻轻叹口气,“都劳你大驾了,朕如何能烦?”
姬瑶心里撇撇嘴,说的比唱得好听。
听他又问:“你觉得朕这个皇上做得如何?”
姬瑶震惊,送命题!这要回答不好那可就是死局,为啥要问她这种致命的问题啊!
她脸上堆起笑容,“好啊!”
嬴政带着几分审视瞥她一眼,她尴尬一笑,她内心检讨一下,这回答是有些敷衍哈!
她脑子里光速调动现代书上的评价,左挪右搬地道:“陛下,横扫六合,一统天下,开万世之基业,佑苍生之安宁,虽三皇五帝不能及也。”
这回轮到嬴政愣住了,他轻哼一声,“朕在你眼里这么高的评价呢?”
“嗯!”姬瑶用力地点点头,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在拼命证明自己的真诚。
嬴政拍拍几案上的奏简,“为什么天下人看不到呢?”
“他们瞎!”
在嬴政质疑的眼神中她默默地闭上嘴,又好奇地看向奏简上的字,说实话,那弯弯绕绕的小篆,在她眼里就像天书一样,没一个认识的。
不过,中国的文字有一种魅力,就是单拿出来一个生僻字可能不认识,可一旦里面有认识的字,大概率就能读对。就好比“倜傥”这个词,一般人就不认识,但拿出来“风流倜傥”,大家一般都能读对。
在她努力地辨认中,还真认出来一个“郡”字。她眼睛一亮,抬眼问道:“郡县制?”
嬴政盯着她的眼睛一眨,“凡是触动了六国旧贵族和功勋的利益,许多诏令想实施下去就会受到重重阻碍,手段强硬些,便引来怨声载道。可是政令,必须施行,朕已命人将12万户六国旧贵族迁至咸阳监视,销毁民间兵器,看他们还能如何?”
郡县制的问题本质是上古封建制与近代官僚制的首次碰撞,姬瑶记得,中国现代历史学家钱穆先生就说过:“秦政之失,不在郡县之制,而在急行之以骤。”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历史留给他的时间就这么多,他也不像自己,能够带着21世纪的记忆穿越秦朝,带着上帝的目光看清一切。
姬瑶说:“新政改革,在实施过程中确实会遭遇多重阻力与实际问题,可是成天派兵去监视那帮贵族,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这帮贵族被监视起来后,又是一群小团体,还不如打散。”
嬴政饶有兴致地问道:“如何打散?”
姬瑶眼睛滴溜溜一转,“郡县制下需要的官吏甚多,不如给旧贵族一个福利,允许六国贵族子弟通过考核担任原籍地以外的郡县文吏。”
嬴政略微思索,这样既瓦解贵族地方势力,又避免“养虎为患”,这倒是条好计策!他望向姬瑶,眼神里既有赞赏,又有一丝复杂,随即一笑,“你倒是聪慧,是朕的福气。”
姬瑶不好意思地收下夸奖,她心想:别夸我,要夸就夸汉武帝,我也是学人家的推恩令而已。妈妈呀,这幸亏是穿越到了秦朝,这要是穿越到了清末,她可没办法叫醒装睡的慈禧太后。
嬴政话锋陡然一转,“不过这福利,他们恐怕不会接受。”
“那就使出你的杀手锏啊!”
嬴政眼神里透着几分疑惑,“杀手锏是什么?”
“额...是...”呸,幸亏这祖宗不知道,姬瑶真想把舌头咬断。她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他们要是如此不上道,那就以培养文书吏员为名,强制贵族子弟学小篆、量土地那些。”这个姬瑶太熟悉了,说白了,就跟今天的岗前培训一个样儿。
嬴政听后,微微颔首,看她的眼神中满是惊讶和赞许。姬瑶的点子,确实会解决一些实际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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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能更顺畅地往下实施政策。
“明日和众臣商议后,若是可行,记你一功。”
“陛下要一言九鼎!”姬瑶内心OS:那必须可行啊,这可是成功范例,妥妥的!
她眼珠一转,看向嬴政,一脸神秘兮兮地说:“其实,想要监视六国旧贵族或功勋们,还有很多可行的法子。您想呀,曾经哪里的消息最最灵通?”
嬴政脱口而出,“临淄稷下学宫,安邑洞香春。”
“对!”
嬴政扬眉,好似在问,然后呢?
姬瑶双手一摊,“偌大的咸阳城,无论士农工商还是贵族功勋都在此汇聚,倘若正好有一间酒楼在此,那营生肯定好!即可为大秦税收做贡献,也能时时让陛下了解民心,还有那些旧贵族的动向。您觉得呢?”说着,她还故意眨巴眨巴眼睛,活脱脱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嬴政看姬瑶抬头,那两个亮晶晶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他就想笑,这个女人的算盘珠子都要崩到自己脸上了。
他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嗯,好主意。朕找个得力的人就去办。”
姬瑶咧嘴一笑,连忙说道:“对,这人不仅要得力,身份还不能张扬,以免被人发现,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嗯,赵高手里有挺多能人。”
姬瑶抿嘴,“他的人...都是着重培养侍奉您的,不适合去管理酒楼的事情。”
“那明天朕私下问问丞相。”
姬瑶立刻摇头,“他也不行,他的人都得为陛下筹谋家国大事,怎么能大材小用呢?”
嬴政蹙眉,“你这左也不行右也不行的,你说谁行?”
“我!”
嬴政眯着眼,“你——”
没等嬴政说出第二个字,姬瑶就像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说:“我肯定能完成您的所托,一定将酒楼置办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您想啊,外面没人认识我,我做起事情来不会惹人怀疑,我还会做很多美食,就连您都赞不绝口,何况别人,所以,我一定能将这个酒楼开好。”那语气,自信得仿佛酒楼已经开得红红火火了。
“你出去开酒楼,谁给朕做锅包肉?”
姬瑶吸口气,“额,我会把做锅包肉的绝招交给厨房的管事,他脑子好使,肯定一学就会。”
嬴政却不吃她这一套,坚决道:“不行。”
被拒绝的姬瑶小声嘟囔,“我又不是专门给你做饭的。”
“嗯?”
姬瑶想想还是不行,到手的鸭子不能就这么飞了,先把人哄住再说。她赶紧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说道:“我是说,只要您想吃我做的饭,随叫随到!”
“就这么想出去开个酒楼?”
“一切为了陛下嘛!”
嬴政也不拆穿她的小心思,点点头,“那先这么着。”
姬瑶开心了,没想到这么好说话,她兴奋地冲他伸手,那模样,仿佛孩童在要点心。
嬴政不明所以。
姬瑶理直气壮地说:“开酒楼得花钱,我没钱。”
嬴政忍不住笑了,“去找赵高要。”
姬瑶的眼睛里都要冒星星了,快乐来得太容易,姬瑶一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她看了一圈,又绕回嬴政身上,梗着脖子,“要不,我再给您按按?”
嬴政被她逗笑,本要打趣几句,却看到她脖颈处泛红的痕迹,愧疚感便油然而生。
18. 家暴男
姬瑶见他起身往放奏简的架子处走去,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一个可握住的蒜头铜壶过来。稳步走回座位,抬眸看向姬瑶,“坐过来些。”
“啊?”姬瑶瞪大了双眼,满心疑惑地看着他,小脑袋瓜里全是问号,这老祖宗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打开盖子,壶盖连接的是一个条状的上面还附着些白色膏状物。嬴政见她迟迟不动,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奈,他只好微微挪过去些,抬手将药膏涂抹在她脖子红肿处。
姬瑶只觉一股冰凉之感瞬间袭来,她下意识转动脖子,身子微微后仰,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眼神里满是警惕与不解。
嬴政眼眸里满是愧疚和心疼,“涂了这个,明日就好了。”说罢,继续专注地帮她涂抹着药膏。
姬瑶觉得自己的耳朵渐渐高温,像是被火烤过一般,内心慌乱不已。明明涂在脖子上的膏药是清凉的,怎么还会让她有些口干舌燥?
她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声音带着一丝慌乱,“真的很晚了,先走了。”话音未落,她也不等嬴政回应,拔腿就跑出去了。
姬瑶跑了好远,直到累得气喘吁吁,背靠在墙上,双手摸着泛红的脸颊,内心崩溃:千里姻缘一线牵,难不成自己真的和嬴政会有点什么???这不好吧?
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鬼知道,姬瑶心里虽然念叨着“不好吧”,脸上却笑得比花儿还灿烂。
得了嬴政的允许,她简直就是彻底放飞自我。拿到了银钱后,立刻出宫,一心扑在选址、拿到租赁和经营权上。那干劲儿,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但凡当初高考要是有这劲头,何愁不考一个985?
她和比布站在略显破败却也不算小的二层楼前,左右望望。
姬瑶双手环抱,眼里满是疑惑,嘟囔着:“中心街道啊,本该是寸土寸金,怎么它就这么破败呢?”不对劲,繁华街道突然有个租不出去的铺子,这就是问题啊!
姬瑶伸手,“你去附近问问。”
比布听话便去了,他是嬴政给她找的帮手,也是护她安全的。
没多一会儿,一本正经的比布回来说:“女公子,左邻右舍皆说此地闹鬼,说是最早在这儿的商户,一家子都被吊死在里面,后来有人租,结果半夜总能听到奇怪的声音,都给吓跑了,久而久之就这样了。”
姬瑶挑眉,抖抖身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闹鬼啊?那......是不是租金就会便宜很多?”
比布面无表情,“应该吧。”
“走!”姬瑶大手一挥,二人便直接去找牙人租铺子。她不方便直接去租官市铺位,这二层楼恰巧是本土富户的产业,本来还要对姬瑶进行严格审查,但由于之前一直空置,富户见到姬瑶这个送上门的“冤大头”,还有钱,故而当即就同意租赁,生怕姬瑶反悔。
拿到钥匙后,接下来就是开工,采买等,这个二层楼装修得一阵子。姬瑶每天忙碌得不可开交,周围的商铺百姓偶尔路过也会指指点点,说什么鬼宅,或是又遇见了个冤大头等等。
姬瑶在现代社会时,确实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在哈尔滨开家东北菜馆。但是工作原因,再加上后来和周道频繁吵架,而且周道说不定哪天就调走了,这开店的事儿就一直被搁置,成了她心里的一大遗憾。
没成想穿越来秦朝,竟然把现代的遗憾给弥补了,高兴之余也是提心吊胆的,毕竟她从未接触过酒肆装修和经营,很多东西都需要现学,故而她白日监督工期,晚上去找已刻出来的隶书看,查找有关装修和经营的资料。可惜啊,现在还是小篆字体比较多,她只能依靠自己慢慢研究每个字念什么,真是太费劲了。
一日,阳光正好,她双手叉腰,正监督匠人干活,“这边再弄平整些,那线条有些歪。”
突然,街对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好奇的姬瑶凑过去,原是一家男子在打一妇人,边打边骂道:“老子赚的银钱,你管老子怎么花?敢骑到老子头上了,要不是当初看你还有几分姿色,老子能要你?呸!”
妇人被打得无法出声,只能承受着男子的棍棒,男子越骂越起劲,“以后少管老子的事,老子有钱,找几个娘们还得看你脸色,惯的毛病...”
门口围了一帮看热闹的,有一中年妇人摇头说,“哎呦,太惨了,这家男人不正经,在外面找女人,喝酒回来就打自家婆娘,可怜这家女人了。”
姬瑶一听,这火“噌”地一下就冒到了头顶,这是经常家暴啊?她二话不说,推开门就冲了进去,一把握住男人正挥舞的棍子。
男人见有人来阻拦自己,扯着嗓子吼道:“滚——”随即使劲一扯,将姬瑶甩个趔趄,还好被比布扶住,他直接夺下男人手中的棍子,将他一脚踹飞。
男人也是个欺软怕硬的,爬起来后,眼睛里满是惊恐,但还是强装镇定,哆嗦地说:“我,我在教训自家婆娘,你,你管什么?”
姬瑶搂住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小妇人,“你还知道这是你家婆娘,我还以为她是你杀父仇人呢?下手这么狠,你还是人吗?”
男人站起来,手指着姬瑶,还想往这边来。比布一个箭步迈过去,像一座大山似的挡在前面,眼睛里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男人吓得一哆嗦,赶紧后退,又指着小妇人,“你等着。”说完,绕开比布,以最快的速度跑了。
比布站在门外,屋子里只留姬瑶和哭泣的小妇人。
小妇人抽抽搭搭地说:“谢谢你,要不然,他真会打死我。”
姬瑶看她身上的伤,心疼地说:“他经常打你?”
小妇人闭着眼,羞愧地点头。
姬瑶不理解,“那为什么当初还要和他在一起,不赶快离开?他这叫家暴,家暴有第一次就有无数次的。”
小妇人一边哭泣,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他原本不这样,当初我家也算富有,他便和我阿父一起学酿酒,阿父见他老实就将我嫁给他。后来阿父染病去世,兄嫂去往他地,他的酒铺生意也越来越好,人就变了,开始流连花丛,还赌博,只要我不顺他的心就开始打我了。”
姬瑶叹气,“哪有什么老实人,他就是看你无依无靠了,本性便暴露出来了。”
妇人抹泪,痛哭不语。
姬瑶问:“他如此待你,你还要和他过下去吗?”
妇人有些迟疑和不解,“身为女子,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何况家中还有三岁幼子,我又能如何?”
姬瑶听着,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环顾四周,这是一家卖酒的小铺子,妇人的穿着一般但不粗鄙,她叹口气,“我就住在你斜对面,他若再欺负你,你就过来找我,这种吃软怕硬的人,教训几次兴许就会好一些。”
妇人感激地点头,“今日谢谢你,你是新搬来的?”
“嗯,我盘下了对面的商铺,以后咱俩家就是邻居了,你闲暇时,可以来玩。”
一来二去的,姬瑶在这边的时间一多,慢慢地也对周围的情况有所了解。小妇人叫王氏,她年长姬瑶五岁,姬瑶就叫她王阿姊。而姬瑶对外只说自己出身不错,喜欢经营酒肆,对此家族内部十分反感,故而和家里人吵架,就跑出来了。
她男人自那日后也不经常回家,偶尔见到比布都是绕路走的,回去也不敢动手了。
姬瑶和王阿姊相处得十分融洽,偶尔互送些瓜果桃梨。她发现王阿姊是识字的,这可把她高兴坏了,时时去找人家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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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瑶装修酒肆之余,还要去申请酤酒权,相当于现代的酒类经营许可。她和比布去太仓令审核酿酒用粮,还要去市啬夫等待批准销售,最后去少府登记酒税。
在少府办完事情往外走时,还没等跨出门槛,一男子挡住了她的去路。他上下打量着姬瑶,“哪家的小女子,自己来办酒税的事?莫不是家里没人了?”
姬瑶瞪他一眼,她心想今日也是赶巧,酒肆临时有事,便让比布看着,不成想遇到了这么个登徒子。
她抬头,乌云已经开始聚集,眼看天上要下雨了,便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让开。”说罢,便绕过男子走了出去。
男子挑眉一笑,“还挺够味!”
姬瑶走出好一段路,前方拐角处突然出现了刚刚的男子以及他的仆从,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姬瑶。她站住脚,心里“咯噔”一下,对方来者不善,她转身欲走,岂料,他的仆从立刻上前将她围住。
姬瑶质问他,“你要做什么?”
男子走过来,玩味地看着她,一把夺过姬瑶手里的官府文书,看过后不屑地瞥她一眼,“人不大,野心不小,就你自己还想开酒肆?你跟大爷走,把大爷伺候舒服了,大爷让你天天坐家里就能有山珍海味,绫罗绸缎。”
“还大爷?是老娘没看上你,你还给我。”说着,就踮起脚尖去夺文书。
奈何姬瑶根本够不到,他还嬉皮笑脸地说:“跟大爷回家,大爷好好待你。”说着,就要动手搂过姬瑶的腰。
姬瑶躲闪不及,狠狠踩他一脚,趁其不备,夺取文书,可惜人却被仆人抓住。姬瑶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放开我,登徒子、流氓。”
“给脸不要脸的浪荡货。”男子脚疼加之生气,他搂住姬瑶的腰就要将其抱走。
结果,就这么被人一脚踹倒在地,仆从连忙松开姬瑶去扶那男子。
姬瑶回首一看,身后站着扶苏,四目相对,未等言语就听倒地的男子大喊:“哪个没长眼的,敢欺负我,知道我是谁吗?”
天上乌云密布,有滚滚雷声传来。扶苏的仆从立刻拔刀,“滚——”
那几个人见这边有刀,知道打不过,那男子走前指着姬瑶,“你等着。”
姬瑶心里有些尴尬,她点头致谢,“谢谢你及时出手。”
扶苏也略微点头,“偶然遇见,你这是?”
姬瑶拿着文书,刚想说话,“轰隆——”一声,天空开始下起大雨,扶苏拉着姬瑶就近躲到茶铺。
老者在上茶时,手一抖,不小心将桌上的文书碰掉了,他连忙道歉,姬瑶摇摇头没和他计较。
文书散开,掉到扶苏那里,他捡起时扫了一眼,卷好后,略有些吃惊,“你,出来了?”
姬瑶将文书收好,支支吾吾地说:“我,也没有,这事两句话解释不清楚。”
扶苏一脸担忧,“你不会是偷着出来开酒肆?这太危险了,一旦被发现,可是重罪。”
姬瑶想摇头,想想又点点头,“啊,对。所以,你别说出去哈。”
扶苏眼神复杂,“你既一心想出来,为何当时不顺水推舟——”
“公子是风光霁月之人,我若顺水推舟,再出来抛头露面,那才是愧对公子。”
“商者低苦,且抛头露面是男人的事情。天下女子皆求与夫君相敬如宾,于后宅安稳度日,这还不好吗?”
姬瑶微笑着摇头。
大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此刻小雨淅沥,她瞥一眼窗外,看到比布带着伞跑过来,她站起身,“我先走了。”
扶苏亦起身,看着不远处的比布,对姬瑶道:“一切小心,若有困难,可来找我。”
19. 封酒肆
姬瑶和比布一起回了宫中,她答应了嬴政,每三日定是要回去给他做吃食的,不然这人就不让她出宫了。唉,谁让她寄人篱下呢,只好听人家的。
姬瑶端着饭菜走进屋子时,只见嬴政身旁,奏简堆积如山,恰似两座小丘。据说嬴政一日要批复二百斤的奏简,看来此言不虚。姬瑶不禁在心里犯起了嘀咕:天天看这么多奏简,他竟然没近视??
她轻手轻脚地将饭菜一一摆在另一边的几案上,随后回首,目光落在正全神贯注批阅奏简的帝王身上。她心里感叹着,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没想到六世帝王心血最后栽在了胡亥那小子手里,唉!
嬴政将手里的奏简收好后,来到了姬瑶这边,“今日大雨时,朕还以为你不会过来了。”
“我既然答应了陛下,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会来的。”
嬴政斜睨了她两眼,慢悠悠地说道:“你今日是办成了什么大事,这么开心。”说罢,坐下开始用饭。
姬瑶笑得神秘,“陛下不妨猜猜。”
嬴政吃了几口羊肉泡馍和一块糖醋排骨,随后才抬眼看向姬瑶,“想必官府文书都办理得差不多了。”
姬瑶一听,顿时咧开了嘴,迫不及待地将手里的文书递上去,“陛下英明神武,确实如此,下个月初我就打算正式开张了!”兴奋之余,她她又忍不住好奇地问,“不过,陛下怎么猜得这么准?”
嬴政扫了一眼文书,又还给她,“你每次来都会跟朕念叨酒肆进度,前几次都和官府流程有关,今日瞧你眉宇间没了往日的愁容,可不就是事情大功告成了嘛。”说罢,继续用饭。
姬瑶却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道:“对,可不嘛!不了解不知道,一了解吓一跳!开一间酒肆原来这么麻烦,我最初以为只要找到牙人租了铺子,签了契约,再去官府走个流程就万事大吉了。哪晓得,官府这边的流程复杂得要命,我感觉最近去官府比回宫都勤快,要找市啬夫、狱掾、太仓令、少府等等,好多人,好多地方。唉,两条腿都跑瘦了,不用刻意减肥了......”
原本正专注用饭的嬴政,偶然间抬眸,便被对面那个正掰着手指头,喋喋不休的女子吸引住了目光。后宫女人大多刻板无趣,只知侍奉,更多的是害怕他,可她不一样,给这沉闷的宫廷带来了别样的生机。
最近这段时间,嬴政竟喜欢上了听姬瑶把她经历的大小事情都和他叙说一番,哪个官员晾着她不办事了,或是哪个小吏看不上女子从商了,又或是她救了一个被打的妇人等等,那张小嘴绘声绘色一直唠叨不休。
这让嬴政感觉格外新奇,并且,他很喜欢这种不一样的感觉。
姬瑶正说得眉飞色舞,突然发现嬴政有些愣神,她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晃,“陛下,陛下?”
嬴政回神,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饭。
姬瑶却有些担心,身子往前凑了凑,“您没事吧?是不是奏简批多有些累啊?”
嬴政低眸用饭,“朕不像你,娇惯。”
姬瑶努嘴做个鬼脸。
嬴政用完饭,马不停蹄地回到刚才批阅奏简的地方,中途被姬瑶拦住,“您这吃完直接坐下,对身子不好,容易腹胀、消化不良,反正就是不好”
嬴政不解,“那干什么?”
“站会儿,或走走。”
嬴政听着外头又下起了淅沥小雨,“朕就站会儿,你且和朕说说,酒肆里面被你装成了什么样子?”
“好啊!”姬瑶将大殿比作酒肆,边走边说边比划,给嬴政介绍在屋内哪个方位都有什么景致,有什么装饰等。
“对了,我那还有个秘密,先不告诉你!”姬瑶故作神秘。
“朕等着你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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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这么香?”几个干活的糙汉子齐刷刷地围着姬瑶的大陶缸,从里面散发出来的气味,香飘这个屋子。
他们一个个都拿着碗,直勾勾地盯着坛子,不断吞咽着口水,姬瑶笑着说:“说好了,一人最多一碗。”说着,她拿起勺子给他们盛酒。
这酒可是姬瑶的心血之作!她凭借着现代知识,结合古代的酿酒条件,酿出来的酒要比秦酒度数高多了,口感更加辛辣,等陈酿之后,口感会更好一些。
工人们喝过后都赞不绝口,甚至问:“老板,你这酒怎么卖?便宜点呗,到时候我天天来打酒喝。”
姬瑶豪爽地说,“你们来,绝对便宜!保准让你们喝得痛快!”
“你这好热闹啊!”王阿姊清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姬瑶让比布给他们打酒,自己则转身去柜子里拿了东西,迎了上去,“王阿姊,我刚刚去你那里你不在,前日你和我说小孩子有些咳,这是我帮你抓的一些药,很管用,保他喝两顿就好。”
“阿瑶妹妹,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王阿姊接过药后,很是感谢,孩子咳嗽不断,她整个人都瘦了两圈。她又将手里的食盒递给姬瑶,“这是我做的酱肉,给你拿些。”
姬瑶打开后,酱香味扑鼻而来,“好香啊!谢谢阿姊!”姬瑶想起一件事来,“他最近......没再欺负你吧?”
王阿姊轻轻摇摇头,“自那日后,他说话态度好多了,也不敢对我动手了。”
两人相视一笑,姬瑶道:“这还差不多。”
是前段时间,姬瑶发现王阿姊身上又添好多鞭痕,她便要比布找些好哥们,在漆黑的夜晚,去赌坊围堵她丈夫,以大舅哥的名义给他一顿好打,并且还加以警告,若是再敢打人,直接废掉双腿,将他妻儿带走。
对此,王阿姊虽不知具体内情,但心里明白定是姬瑶在帮忙,故而她十分感激姬瑶。
姬瑶出门送王阿姊,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那天拦截她的混混头子带着一群仆从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哟呵,漂亮的小娘们!哼,还挺能耐,一个人在这里开这么大的酒肆。”领头的男子朝仆从们使了个眼色,那些仆从立刻像一群恶狼一样,把姬瑶团团围住。
王阿姊见势头不对,立刻回头去找比布。
“我和你无冤无仇,何必与我过不去?”姬瑶问。
男子两手一摊,“冤枉啊,我怎么会和这么漂亮的小女子过不去呢?我是为你好,像你这样的小女子就应该被我娇养在后宅,开什么酒肆,我会好好疼爱你的。”说着,就要来摸姬瑶的脸。
姬瑶躲开,他的随从闹哄哄的想将姬瑶挤到男子身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根棍子从酒肆门口飞过来,将仆人打倒在地,姬瑶被惯性一推,往男子身上倒去,还没等碰到,便被比布扶住。同时,比布将男子撂倒,让姬瑶站到旁边,他一人将这里的所有人都打倒在地。
男子“呸”地吐出一口血,“小娘们,给脸不要脸,爷就让你知道这是谁的地盘!”说罢,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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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走了。
比布问:“女公子,可有受伤?”
姬瑶摇头。
比布又小声问:“要不要告知陛下?”
提到嬴政,她就想到如山的奏简,她摇摇头,“国事都忙不过来,这点小事别惊扰到他。”
王阿姊担忧地跑过来,“阿瑶妹妹,你如何了,这帮人是谁呀?”
姬瑶安慰道:“放心吧阿姊,我没事,多亏你机智去找比布。”
后来的几日,比布很是警觉。还好,那群人再未出现,想必是看到比布比较能打,不敢来了。
**
一转眼,月初快过去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市亭过来进行最后的开业验收,她准备后日就开始营业。
市亭过来验收,其实就是审查一遍,要明码标价,防止短斤少两。待市亭过来后,里外检查一圈,然后让姬瑶将所有文书拿给他们。
有一官员问:“你这市籍上的伍人联保,怎么和我们近日调查的不太一致?”
姬瑶愣住,眼眸一转,拿出一袋银钱给官员,“怎么会,这都是合法手续,我亲自办理的,不会出任何问题。”
官员看着银钱没有伸手,姬瑶笑着塞给他,“天凉啦,几位爷劳累,权当请几位爷喝碗热汤暖身子。”
官员立刻将银钱还给姬瑶,面色不善道:“现下有商人不想为你担保,而且还告你酿酒的粮食以次充好。”
姬瑶摇头,“不可能,是太仓令亲自给我批的粮食,岂会有问题?”
官员冷脸,“多说无益,你可敢让我们检查?”
“自然。”
姬瑶领他们去酒窖查验,十个大陶缸摆在那,自是要让他们一一检验的。官吏喝第一口便震惊,不断点头,“老夫平生还是第一次喝到如此美酒。”
姬瑶笑道:“官爷若是赏脸,稍后我送您一些。”
这时,检查最后两个陶缸的官吏砸吧着嘴,“这个味道好像不太对啊。”
众人走过去,品尝后确实和前几个陶缸里的酒味道不一样,喝着味道有些怪怪的。
姬瑶赶紧打上一些品尝,那眉头瞬间皱成了麻花,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这时有官吏到另一侧去检查浸泡粮食的陶缸,他大惊,“太大胆了,这是陈粮啊!”
姬瑶等人又立刻赶过去,其中有两个陶缸里浸泡的粮食中确实掺杂着一些陈粮,官吏怒喝姬瑶,“在酿酒时以次充好,真假掺半,然后高价卖出,从中获利。此心,何其歹毒?”
姬瑶身子打了个寒颤,“我这里所有的粮食都是从官府拉来的,怎会有陈粮?而且酿酒的每一步都是我亲自动手,前日还好好的,定是有人陷害。”
官吏甩袖,“哼,你如此戏弄官员,坑害百姓,难怪无人敢为你作保。来人,把她们带走!”
姬瑶被反手扣住,整个人如坠冰窟,比布立刻持刀上前护住姬瑶,官吏虽怕,但毕竟要有官威,哆嗦道:“你,你要干什么?我跟你说,若是胆敢放肆,是要在脸上刺字,男子去筑城,女子去舂米苦役。”
姬瑶听后立刻喊:“退下比布。”她脑子晕晕的,刺字?她连刺青都没想过还刺字?
她立刻挣扎,“大人,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或是他人陷害。恳请大人明察,小店的米都是经太仓令调令而取,我自己是断不敢用陈米的。”
“少废话,带走!”
20. 被安慰
市亭将酒肆查封,姬瑶和比布被抓到了公廨。
狱曹,一个满脸褶子的瘦老头,眯着眼睛翻看了一切文书后,问:“你可知秦律里,以次充好祸患百姓是什么罪名?你等现在认罪,尚可从轻发落。”
姬瑶忐忑,对簿公堂可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还是对簿千年前的公堂,两侧站有小吏,一个个板着脸,感觉下一刻就会将她按倒然后大打一顿。可没做过的事情叫她如何认?
她道:“官爷明鉴,一切文书俱全,所有采买我都是以银钱付的,说明我不缺钱,要真缺钱,我直接往酒里兑水不就行了,何必用陈粮?再说,哪有人明知官府要来检查,还特意摆出罪证的?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吗?所以,我不能认。”
“放肆,在你家陶缸里发现的陈粮,不是你干的,难不成是有人大半夜去你家偷放的?”
“不无可能啊!”
狱曹嗤笑,“胡言乱语!那户人家都说了,他娘子亲眼看到你们家的酒里掺了陈粮,所以才来报官,不能为你作保。”
这时,取证的市啬夫跑过来,“老爷,在酒肆屯粮里发现十袋陈粮。”
姬瑶大惊,差点跳起来,“怎么可能?我那里所有的粮都是太仓令亲自批的,若是真有陈粮,那也是官府的过失。”
狱曹拍案,胡子直翘,“大胆,太仓令调粮时会一一检验,岂容你攀诬官府?我看,分明是你私下去黑市购买陈粮,然后来个以假乱真。来人,带下去罚城旦舂。”
比布怒喝,“谁敢?”便做出一副誓死都要带着姬瑶跑出公廨的架势。
狱曹瞪着小眼睛,“你敢和我叫板?先打你一顿,来人——”
这时,有个小吏跑进来,在狱曹的耳旁不知说了什么,只见狱曹拧着眉,“让他进来。”
姬瑶回头,看到扶苏的仆从走进来,手里还抱着一个盒子,走到狱曹身侧,耳语道:“我家女公子任性胡闹,五谷不分,给大人带来麻烦,实属罪过。秦律有赀罚一令,”他把盒子放到案上,“这是一些上币,绝对可抵。还请狱曹宽恕,即刻放人。”
狱曹瞥了仆从一眼,将手缓缓伸向盒子,小心翼翼打开一条小缝时,姬瑶分明看见他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道金光。“啪嗒”一声赶紧将盒子盖好,他咳嗽两声,面上镇定道:“念你一介女流,又是初犯,索性还未伤及百姓,免你一回,走吧。”
姬瑶的目光从仆从到狱曹又到那盒子,她内心既有未平复的惊恐,还有一缕嗤笑,随即和比布走了出去。
出了公廨不远处,她看见了扶苏,她走过去行礼,“多谢公子搭救。”
扶苏打量一下她,“没受伤吧?”
姬瑶摇头,“还好你的人来得快,不然我现在可能已经在舂米了。你怎么知道我被抓起来了,又是路过?”
扶苏愣住,“就当是路过。现下事情解决了,先回宫吧。”
姬瑶依旧摇头,眼神坚定,“没解决。我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害我,这个酒肆我一定要开成。”
扶苏不解,“还要开?你身为宫庭女子,出宫本就不易,为何非要弄酒肆?是...是陛下待你不好吗?”扶苏小心翼翼问出最后的问题,他心里大概是有数的,父亲因为对姬瑶感兴趣所以才不把姬瑶赐给他,但如今姬瑶并没有正式受封入咸阳宫,可见,父亲对她也并不是很在意。
姬瑶心里却和扶苏大大相反,她想:就是你爹同意的。
但是面上还不能说实话,姬瑶只好说:“我会尽快把钱还你的,但我也要为自己洗刷冤屈,找到恶人。”
“钱就不必还了,此事已了,别再节外生枝。我知宫中度日不易,但事已至此,若是你在查找中让人得知了你的身份,或者再牵扯出其它问题,你的罪过就大了,那可就不是钱能解决的了。”
姬瑶点点头,“我知你的意思,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今日多谢你!”
看着姬瑶和比布离开,扶苏无奈叹气,她如何知晓,此事非同小可。他只愿她就此摆脱,不要深陷其中。
姬瑶站在酒肆门前,盯着那张刺眼的封条,气得牙痒痒。这可是她辛辛苦苦筹备的心血,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是姨娘——”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声音打断了姬瑶的思绪。她回头,王阿姊看到姬瑶后,眼神躲闪,像逃似的,抱着孩子就跑进去屋内,低眸仓促地将门关上。
姬瑶拧眉,她跑到王阿姊家门前,十分气愤,若是目光能杀人,此刻姬瑶的目光就能把这道门劈开。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转身回到酒肆门前。一名宫人匆匆赶来,低声道:“公主,陛下说您已经半个月没去了。”
姬瑶:“......”
她扶额,最近忙着酒肆的事,确实把嬴政给晾着了。她心疼又愤怒地看了眼酒肆,最终还是回宫了。
在章台宫,赵高看到姬瑶后就跑过来,笑着说:“公主可算回来了!陛下最近因百越战事心情不佳,您今日可得多做些陛下爱吃的,免得陛下盛怒。”
姬瑶麻利地做了些嬴政平时爱吃的菜,放到几案上,对另一侧在忙碌的嬴政道:“陛下,该用夕食了。”
嬴政头也不抬,将桌上的四份奏简看完后,才踱步过来坐下。
他看着面前四菜一汤,喉结微动,这是久违的味道,天知道他这段时间吃的都是些什么寡淡无味的玩意儿!
他夹起肉段送入口中,咀嚼两下,眉头微蹙,“有些外酥里硬。”
姬瑶正心烦意乱,一听这话,立刻低头检查,“应该是我没掌握好火候,陛下尝尝这个扒羊肉条。”
嬴政夹一口,眉头皱得更紧,“没放盐?”
“不能吧?”她记得放盐了,她虽心情不好,但是做菜时还是尽量保持水准的。
他又夹了口真菌牛柳,直接吐了出来,“这怎么有些苦?”
“??”姬瑶瞪大眼睛,蘑菇用水焯过了,牛肉也是新鲜的,它俩会苦?苦个鬼啊!她确实半个月没做菜,但也不至于水平退后至此吧?
他随后夹了片藕,刚嚼两口就蹙眉,“里面有泥。”吐出来后喝了口霍菜疙瘩汤,拧着眉,“太咸了。”
姬瑶:“......”
这暴君今天存心找茬是吧?!
她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又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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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店,又是遭背叛,此刻更是怒火中烧,她气得提高音量,跟个机关枪似的,“我不就是这几日没来给你做饭,至于吗?一道菜不好吃,能道道菜不好吃?这个咸了那个淡了的,每一道菜我都尝过,你怎么那么难伺候?!”
空气突然安静.....
姬瑶张着嘴瞬间石化了,大脑一片空白。
嬴政凝视着她,怒拍几案。
吓得姬瑶一哆嗦,瞬间跪着后退两步,看着嬴政的死亡凝视,她颤抖着,“我,我错了。”她内心极度地谴责自己:敢和秦始皇这个暴君大呼小叫,真是嫌命长了,这下好了,没在公廨被关,反倒在这要交代小命了。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求生欲爆棚,“我还会做熘肝尖、红烧鱼、皮蛋豆腐、日本豆腐、哦对,豆浆,豆浆没喝过吧,不喝会后悔的,我明天一早给您做?”她说话时下巴都有些哆嗦。
嬴政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点头,“行。”
身体僵硬、心跳如鼓的姬瑶立刻眨眨眼睛,“......啊?”她都怀疑自己听错了,恨不得立刻掏掏耳朵,这个暴君是不杀她了?
嬴政淡定下令,“来人,备碗箸。”
宫婢将碗箸放在几案上。
姬瑶一脸懵圈,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一切,刚才怎么会像梦一样。直到屋子里只剩他俩,又听嬴政说:“过来,用食。”
姬瑶看看四周,确定是叫自己,她战战兢兢地跪过去坐下,哪敢用食啊,只敢偷瞄嬴政,这大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嬴政夹了块肉段放她碗里,“不气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吃饱重要。”
姬瑶抬眸,略一思忖,小声试探,“陛下...都知道了?”
嬴政知道此事,姬瑶更加忐忑。她好不容易让嬴政答应她去开酒肆,还信誓旦旦保证能弄好,结果还没开张就夭折了,太丢人了!
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是我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先用食。”
姬瑶咬着嘴唇,心虚道:“陛下...想必很失望吧?”
嬴政淡淡道:“战场厮杀都不敢保证逢战必胜,若按你所说,王翦、蒙骜、王贲他们岂会效忠于朕,效忠于大秦?”
姬瑶抬眸看他,她以为嬴政会生气,会失望,甚至会讽刺她一个女子竟然还想着去开酒肆。不曾想,他竟出乎意料般的平和冷静,这暴君......居然在安慰她?这好像和她印象中的暴君不太一样。
嬴政见她发呆,端起霍菜疙瘩汤,“你不吃算了,那就看着朕吃。”
“??”哪有这样的?她想想也是,为什么不吃饭?面前这个男人风里来雨里去的征战天下、治理国家,还要时时防备被刺杀,他不照样吃饱喝足。
她只是一时不慎,被人陷害和背叛,和他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又有何理由不吃饭?面前这一桌子菜还是自己做的,不吃白不吃。
姬瑶拿起箸,先将碗里的肉段塞进嘴里。嗯?明明很好吃啊!
她立刻抬眼看嬴政,看这个一心扑在吃饭上的人,她的嘴角不自觉上扬。算了,先吃饭!天大的事,等吃饱了再说!
21. 做豆浆
天边最后一抹余晖照在巍峨壮丽的宫苑内,嬴政身姿挺拔,一袭深衣用金线绣着精美的云纹图案,他一手负于身后,步伐沉稳从容。身侧的姬瑶一袭肉色直裾深衣,领边有小碎花纹样,搭配暗红色襦裙,衣袂随风轻扬。
夕阳暖照下,嬴政比姬瑶高出一头,二人并肩而行,又怎么不算是相得益彰呢?他们沿着宫中的回廊闲庭信步般缓缓前行,嬴政的目光偶尔飘向姬瑶,静静地听她讲述今日发生的事情。
“......就是这样,您说气不气?我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要背叛我,还偷放陈粮诬陷我。”姬瑶愤愤不平地控诉着。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花园,于池塘边驻足,嬴政看向姬瑶,“她背叛你的确可气,那你可有找她问个清楚?”
“我负气到她门前,很想踹开门质问她为何如此对我。”她微微抿唇,眼中闪过一丝纠结,“可我最终没有这么做,她屋内有稚子,何况事已至此,知道原因又如何?我卖酒,她家也卖酒,左右不过这点原因。”
“原是同行竞争,倒也情有可原,就是手段不光彩而已。”
姬瑶顿时瞪大了眼睛,“而已?”她不解,她待那人如姊妹,却遭到了背叛,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句轻飘飘的话,好像这事儿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嬴政点头,“嗯!之前你待她好,她待你也不薄,这是你们的姊妹情谊,可你们比邻又是同行,她自然会为以后的生计担忧。你总不能告诉朕,情谊能养家糊口吧?”
姬瑶被噎得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倒是不能。可她也太过分了,竟背地里行如此阴暗之事。”
“你给她家造成了威胁,就要允许人家做利己的选择。若论情谊,七国世代通姻,可抵硝烟弥漫?”夕阳下,嬴政偏头垂眸看她,她姬瑶则仰着脖子,微微摇头,
嬴政又问:“你怎知就是她放的陈粮?”
“她去告的我,放陈粮的不是她就是她夫君,反正和他家脱不了关系。”她偷偷抬眼瞄嬴政,“总之我不想就这么算了,我又没放陈粮,凭什么背这个黑锅!”
“你是想查下去?”嬴政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姬瑶望着他,有些踟躇,“可以吗?”
“若真如你所说,买卖陈粮,诬陷同行,依秦律,这家人最轻也要黥为城旦舂。你还要查吗?”嬴政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姬瑶。
姬瑶盯着池塘里的鱼儿,突然微微扬脖,眼神中透着一股坚定,“查!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况且酒肆都修完了,钱像流水似的花了出去,若是偃旗息鼓,那才是窝囊。”
姬瑶抬头,不经意间竟在嬴政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赞赏的目光,这个时候,她确定了,这个男人一定会同意她调查。
当即,她就带着比布出宫,在酒肆门前正好遇见了关门歇业的王阿姊,王阿姊见她时仍旧目光躲闪,打算低着头一走了之。
岂料,姬瑶追过去,站在她面前,“为何要如此害我,你可知买卖陈粮,诬陷同行的罪过?”
王阿姊一直低着头,双手互相攥着。许久,她吞吐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听对不起,我要你去公堂之上,告诉狱曹,是你家用陈粮来诬陷我。”
王阿姊微微摇头,眼里有歉意和不解,可怜巴巴地说:“是我那天找比布时闻到了你的酒香,比我家的好上百倍不止,我当夜就和夫君说了此事,我担心自家生意但并无害你之意。就是几日前,他突然回家跟我说,说你家的酒有陈粮,不能给你做保,否则会受牵连。我们这才去的官府。”
姬瑶追问:“他怎知我家酒里有陈粮?”
“我问了,他也不认识那个人,就是在赌坊听说的,之后他再没见过那人。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王阿姊急得双手不停地搓着衣角。
姬瑶侧开身,“你走吧。”
王阿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离开。月光下,姬瑶看着王阿姊的背影,心想:不是她,那会是谁?
姬瑶脑子转两转,突然抬头看向比布,“是他?在酒肆门前闹事的那个。”
木头人比布说:“可能是。”
姬瑶叹口气,“先进去看看。”
酒肆被封,更适合夜里潜进去。两人举着火把来到存粮处,还真找到了九袋陈粮,她仔细数了数,确定不是她从官府粮仓买回来的,肯定是有人放进来的。
她走到屋外,仔细照亮每一个角落,发现门锁有撬动的痕迹。可这些又能说明什么呢?
天色不早了,她还得赶紧回宫,答应了嬴政要给他做豆浆的。其实,她也是近期才知道,秦朝有黄豆,有磨盘,但是没有豆浆。想想也是,战乱时代,成天打仗,哪有时间研究吃的喝的,能活着就不错了。
嬴政那家伙,凌晨四点就在咸阳宫议事了,姬瑶不得不感叹:这精力充沛的人啊,干什么都会成功的。再看看自己,每天睡不够九个小时,一整天都会迷迷糊糊,精神萎靡,唉,这就是普通牛马和高级牛马的差距啊!
当然,姬瑶是不可能在凌晨四点前把豆浆给他送过去的,她真的起不来,就等着朝食的时候一起吃吧。
正午时暖和,嬴政回章台宫,见到姬瑶坐在亭子里发呆。
他走过去,“在想什么?”
“啊?”姬瑶猛地回过神,起身行礼,“眼下日头正好,陛下要不在这用朝食?”
嬴政点头,没一会儿,宫人就将食物摆放于此。姬瑶拿起勺子,从鼎里舀了一碗豆浆给嬴政,“陛下尝尝,豆浆很好喝的,保证让您喝一口就忘不了!”
嬴政端过来,凑近鼻子嗅了嗅,“豆、浆?菽的味道?”
姬瑶笑笑,“陛下英明,就是菽。把它用磨盘研磨后,就成了浆,煮沸后放些饴,就是陛下现在拿着的豆浆。”
嬴政品尝一口,着实震惊,赞赏地点头,“不似乳香浓烈,反是菽香清淡,不错!”继而又喝了两口,问,“这也是你母亲研究出来的?”
额...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姬瑶尴尬地咧咧嘴,硬着头皮应道:“嗯。”
姬瑶心虚:反正人也被你灭族了,那就背锅吧,苍天啊,又撒谎了!
她生怕嬴政又问出别的问题,赶忙夹起一根小油条,放进他碗里,“把它泡在豆浆里,口感软糯香醇,美妙至极。”
嬴政依言照做,吃进嘴里后,眉头瞬间舒展,咽下后,张嘴欲说些什么,姬瑶立刻抢先道:“也是我母亲研究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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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嬴政微微怔住,姬瑶眨眨眼,悻悻地缩回身子。一阵微风吹过,她怎么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嬴政吃饭速度快,待宫人将饭撤下后,他瞧着天气正好,便让人将部分奏简拿到此处。见姬瑶好似有心事,便问:“昨夜可有收获?”
姬瑶无奈地点点头,“按下葫芦浮起瓢。”
嬴政示意她接着说。
姬瑶撇嘴,“状是王阿姊一家告的,可陈粮却不是她家放的。我倒是有个嫌疑人,可我不知他姓甚名谁,又该如何让其承认?”
“认识又如何?总不能你说是谁就办谁,陈粮上又没写人家名姓。”说罢,他拿起奏简。
姬瑶眼里满是不可思议,“问题就在这,特别奇怪,库里多出十袋陈粮,那袋子和我从骊山仓取的粮袋子一模一样,我也没法——”
“啪——”奏简重重放在几案上的声音打断了姬瑶的话,嬴政瞳孔紧缩,眼底隐隐有怒意涌动。
姬瑶抬眼,心里直打鼓:刚才是说错话了吗?
嬴政凝视她,“你刚才说陈粮的袋子和骊山仓的粮袋一模一样?”
“嗯。”姬瑶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轻轻点头。
“是袋子一样,还是封泥一样?”
姬瑶想了想,“好像,都一样吧?封泥印信齐全,表面根本看不出问题。这让我去哪找证据?”说罢,抿唇思索,眉宇间满是愁绪。
“此事可大可小。”
???姬瑶一脸茫然,像在大学听高数课的学生。
一时无声,待嬴政摊开奏简,缓缓道:“朕近日览百越军报,见瓯越蛮夷竟以虫蛀之粟充贡,封检之泥粗劣如儿戏。昔穆公伐戎,亦遇敌以霉黍诈降,可见粮秣之验,首重封泥之制。”
姬瑶睫毛倏忽一颤,双手按在几案上,“陛下是说可以从封泥查起?”
“官仓封泥需刻仓名、日期、经手吏名,且刀法工整。”说完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姬瑶。
她顿时笑靥灼灼,“多谢陛下!”说罢,便起身往外跑。
跑出去大概五步远,又回到亭内,笑着许诺,“明日我给您做葱烧豆腐和蟹黄面。”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嬴政被她的举动逗笑,无奈地摇摇头。敛神后,开始批阅如山的奏简。
姬瑶和比布跳墙进入酒肆,在存粮处仔细查看,果然有问题,陈粮袋的封泥字迹略显潦草,疑似私刻。
他俩出来时,恰巧遇见有人在酒肆附近窥探。姬瑶走出巷子后,那三人围过来,男子一脸坏笑,“你可让爷好找啊!就说你一个女人家安分地伺候爷,爷给你荣华富贵,你非整什么酒肆,啧啧啧,可惜呀!”
姬瑶“哼”笑,“我就知道是你干的,你到底是谁?”
“还挺聪明!你跟爷走,爷能给你的,比这破酒肆多多了。”男子得意洋洋,仿佛姬瑶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是吗?比布——”
姬瑶大喊一声,比布冲出来,三下五除二就将他的两个手下打倒,随后紧紧按住为首的男子。
那男子仍在大喊:“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等着,下次爷先把这个碍事的办了,然后再办了你。”
姬瑶笑笑,“不用下次,我先办了你。”
22. 开业啦
衙役们到酒肆时,只见那三名鼻青脸肿的男子被绑在柱子上,旁边站着双手环抱的姬瑶。
姬瑶将诉状告到廷尉丞那里,廷尉丞听了姬瑶的诉求,不紧不慢地说:“就算你家门锁有撬动痕迹,也不能证明陈粮就是他人放进去的。”
被打男子立刻附和,“就是就是,官爷,她还指使手下打我,您可得给我做主啊!”说着,还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姬瑶没理会他,对廷尉丞说:“我有证人。”
“带上堂来。”
衙役带着低头略显紧张的王阿姊夫妇俩来到公堂之上。
姬瑶说:“官爷,是王阿姊夫妇告知市亭我酒内有陈粮,但他们也是被此人误导和胁迫的。”她伸手一指,直直地指向被比布打得狼狈不堪的男子。
那男子气急败坏,“你瞎说!”又对坐堂的廷尉丞谄媚,“官爷别听她瞎说,我跟他们都不认识。您可能不知道,我叫孙有铨,家父是少府导官令孙胄,我好歹也是官家子弟,岂能同这帮刁民为伍?再说,我害她一个小娘们干什么?”
姬瑶立刻争辩,“廷尉丞明鉴,前几日,民女去少府办事,偶遇此人,他不顾礼法当街强撸民女,幸而被人所救;后来,他找到民女酒肆,仍要闹绑民女回宅,被人打跑,还大放厥词不会放过我,当时有众多邻里看到;随后他气不过,找到同样卖酒的王家,利用同行之间的嫉妒心,胁迫王家陷害民女;今日,看民女式微潦倒,他于酒肆门前放肆挑衅,这才被抓来。”说着,还假模假样地抹了抹眼角。
那男子怒极,指着姬瑶,“你放屁!陷害官员子弟,你大不敬?”又对廷尉说,“官爷,此等满嘴诬陷,伶牙俐齿的女子,应该让她充官妓。”
廷尉丞气得一拍桌案,“放肆,本官审案用你指摘?”随即又问王阿姊夫妇,“此女所说,可属实?”
王阿姊夫妇忐忑地点头,她夫君说:“回,回官爷,是在赌坊时,”他指着孙有铨身侧的家仆,“他来到小民身边,让我去市亭告状,说酒肆的酒,掺杂陈粮,以次充好。否则,他就让我在那条街没饭吃,小民也是被逼无奈啊。”
廷尉丞问孙有铨,“你可还有话说?”
他没想到王家夫妇会反水,但仍不畏惧,“官爷,冤枉啊!我哪有这通天的本领。我看是这个小娘们贪财无度,想要以次充好,后被家父发现,然后联合邻里诬陷我,您可不能被她骗了啊。”
王阿姊夫妇一听,吓得赶紧磕头,一边磕一边喊:“冤枉啊,小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
姬瑶却不慌不忙,对廷尉丞说:“官爷,不如您将民女的陈粮验上一验,再论民女以次充好之罪。”
陈粮被抬上公堂,打开后,孙有铨一脸得意地对廷尉说:“官爷,依秦律,商家酿酒,粮食掺假者,罚为城旦舂。”
姬瑶却不惧,“官爷明鉴,十袋陈粮可不是小数目,若出自我手,请问是从何处得来?”
孙有铨嗤笑,“你还有脸问官爷,自然是从黑市私下购买所得。”
姬瑶嘴角微微上扬,扬脖问他,“那黑市的老板从何处得呢?”
孙有铨猛得怔住,半天说不出话来,“这、这用你操心?”他立刻回头看向廷尉丞,着急地说,“官爷,此女子居心不良,妖言惑众,应立刻将她发落。”
廷尉丞走下堂,将陈粮的袋子仔细观摩一遍,摸了摸上面的封泥,倏地眉眼紧缩。
姬瑶嘴角扯动,“陈粮的袋子上,为何刻着今年骊山仓的封泥印?”
廷尉丞不语,只是缓缓起身看向姬瑶,这件事情到此刻,不仅仅是以次充好这么简单了,怪不得此女敢告到他这里。
孙有铨立刻紧张起来,慌乱地指着姬瑶,“我看就是你使了手段,将粮袋调换,攀诬官家,这是死罪!”
姬瑶不紧不慢地问:“我如何调换粮袋?你倒不如说,是我私刻封泥来的更容易些。”
孙有铨双眼快速眨动,嘴唇抖动,“对,你看你承认了,你私刻封泥。官爷,她承认了,就是她,敢私刻封泥,这可是大罪。”
姬瑶笑笑,“官爷,民女想将陈粮倒出,再要一盆清水,以证清白。”
廷尉丞许可。一盆清水端来,姬瑶将封泥展示给廷尉看,“官爷,正规官仓封泥需刻仓名、日期和经手吏名,且刀法工整,可陈粮的封泥字迹略微潦草”
说着,她又将封泥浸泡水中,没一会儿,封泥迅速溃散。她说:“官爷请看,陈粮的封泥入水迅速溃散,这明显就是贼人为了节省成本,用黏土掺沙混合而成的。”
廷尉丞点头,对姬瑶说:“可这更能说明你的陈粮是非正规手段而得。”
孙有铨一听,顿时放下心来,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官爷,我就说她有问题,在这卖弄半天,反倒砸了自己的脚。”
姬瑶对廷尉丞说:“据民女所知,正规官仓封泥普遍使用细腻黏土制作,晾干后质地坚硬,不易伪造,但易留痕。”
廷尉丞下令,用麻布将袋子上的水渍拭去后,隐约露出了“马”和“丁”字。
姬瑶瞥了眼腿软的孙有铨,又若无其事地和廷尉丞说:“难道是丁丑年的粮?这不对啊,储存超过两年的粮食即被划为陈粮,《仓律》规定,陈粮需登记为秏禾,并由燔仓销毁,还需监烧吏签字。这快四年的粮了,怎么可能出现在民女的酒肆?”
廷尉丞回到座位上,“来人,速去骊山仓,调取近两年的秏禾记录。”
调取的衙役回来后,将竹简放在廷尉处,廷尉丞查看一遍后,问衙役,“近两年的秏禾记录都在此?”
衙役回话,“看守的官吏说,前几日风大,吹掉了烛火,有少许竹简被焚烧了。”
本来战战兢兢,目光惶恐的孙有铨,一听这话,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挺胸抬头,以胜利者的姿态看向一脸不可置信的姬瑶。
廷尉丞无法,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宣布:“此案颇有疑点,但眼下证据不足,先收押待审。”
“且慢——”衙役正要上前收监,比布的声音传来,他一手拿着竹简,一手像拎小鸡仔似的拽个男子走进公堂。被拽进来的男子,目光偷看着孙有铨,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慌乱,孙有铨亦是大为吃惊。
廷尉丞问:“堂下何人?”
比布将竹简放到几案上,后退到姬瑶身旁,指着被拽进来的男子,“他是少府导官令孙胄的家奴,我亲眼看着他匆匆进入骊山仓,又匆匆而出,只不过出来时,身上多了份有关秏禾记录的竹简。”
姬瑶睁大眼睛看向比布,“比布,你能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呢?”
比布眼神瞬间躲闪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耳朵都红了。
廷尉丞看过竹简后,确定了一事,姬瑶酒肆的陈粮应该在去年年初就被销毁,竟会流入黑市倒卖。他问孙胄的家奴,“孙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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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山仓看守秏禾的官吏是什么关系?”
家奴颤颤巍巍地回答,“是,是远方姻亲。”
廷尉丞立刻明了各种细节:少府导官令孙胄将本应销毁的陈粮,冒充新粮倒卖,中饱私囊。儿子孙有铨因强抢姬瑶不成,怀恨在心,半夜派人将陈粮偷放入酒肆,妄图诬陷她以次充好,祸害百姓,被迫封停。
想到这儿,廷尉丞立刻下令:“来人,立即抓捕少府导官令孙胄和看守秏禾的官吏,将孙有铨收监,并撤销酒肆查封。王氏夫妇虽被胁迫,但仍有助纣为虐之嫌,罚一年苦役。”
就在这时,姬瑶出面,“官爷,王氏夫妇就是普通小民,又有幼子在家,受了胁迫难免惊恐之下做错事,实属情有可原。况且民女并不打算状告他二人,还望官爷从轻发落。”
廷尉丞点头,“好,依你所言,赦免王氏夫妇,望其以后规矩行事,莫要再犯。”
他二人连忙磕头,“小的以后不敢了,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姬瑶对孙有铨冷笑,这就是嬴政口中的“此事可大可小。”此事往小了办,她没有任何证据,只能背黑锅,但若往大了办,那就不一样了。
孙有铨气得满脸通红,他对廷尉丞控告,“官爷可知,此女来历不明。她那酒肆原是富户的铺面,因为传闻闹鬼,所以空置了多年,富户见她要租赁,又出手大方,所以根本没有对她细致的验明身份。我在官府文书里看到了,你说你是燕人,可你的居住地早已经夷为平地,根本无法为你作保。”
廷尉丞一听,立刻严肃起来,目光转向姬瑶,问:“你是燕女?为何不远万里跑来咸阳,在咸阳可有亲属为你证明身份?”
姬瑶双手紧握,暗叫不好,没想到这斯竟然查过她文书,她强装镇定,深吸一口气,“官爷明鉴,民女确实住在燕地,由于战乱,和家人被迫分开,好在有一技傍身,便想做些小生意,谋条活路。”
孙有铨立刻大声反驳,“你撒谎!你从始至终用的都是钱币,如此阔绰,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怜。我看,你就是六国奸细,妄图在咸阳兴风作浪!”
一听到“奸细”二字,廷尉丞立刻挺直了腰板,眼神变得警惕起来,这可是大事。
姬瑶轻抿下唇,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了。老天爷啊,她也不能把嬴政供出来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比布立即站了出来,大声说道:“我家女公子有钱很正常,她乃是燕地辽东盐铁世家出身,家族在灭燕时被迁往巴郡,父兄因匿盐罪被黥面,独留女公子一人活在世上。这是她的户籍简,请大人验证。”
姬瑶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比布从怀里掏出一个单片竹简,上面刻着她假冒的姓名、籍贯、年龄和体貌特征。
呵呵,她在心里默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最终,经过廷尉丞的仔细调查,确认姬瑶的身份并无问题。
出了官府大门,王阿姊满脸愧疚地对姬瑶说:“谢谢你替我们说情,是我们对不起你。”
姬瑶淡淡一笑,“你们今日也帮了我,我会依照承诺,我的酒肆不酿秦酒,只从你家供应。”这是今日姬瑶找他们帮忙翻供的条件。
姬瑶和比布回到酒肆,有随行官吏上前,将带有“查封”的简牍拿走,又将用麻绳交叉捆扎的店门打开,这也就意味着,酒肆可以开张了。
姬瑶笑笑,“不算日子了,趁热打铁,明日请市亭来检查,后日正式开张!”
23. 立春啦
姬瑶回章台宫时,赵高迎上去,“公主,晌午后丞相送来了新鲜的鹿肉,膳房已经做上了。”他压低嗓子,“陛下正在议事,您先在偏殿歇歇脚。”
姬瑶点头,悄声走进偏殿。其实啊,她要是想听主殿里的事儿,只要稍微靠近那么一丢丢,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隐约听到,郡县制的施行有很大的改善,李斯说:“陛下,立春节颁布的新政目前已落实到位,只待腊祭一过,臣就打算筛选六国子弟学习小篆、量土地等功课。”
廷尉蒙毅大喝一声,“丞相这招好啊!学完直接打发走,省得那帮不省心的成天在咸阳城里招惹是非。”
李斯慌忙摆手,“哎,我可不敢居功,这是陛下的英明决策。”
蒙毅爽朗一笑,“我说呢,还是陛下英明!”
嬴政微微颔首,“丞相看着办就好。”突然,话锋一转,“昔日商君立法,使民无得擅徙,行必有验,居必有籍。如今天下初定,纷乱四起,更要注重起来,否则富户贪利,官吏怠惰,天下危矣。”
蒙毅点头,“陛下说得极是。臣建议,凡赁屋者,富户须验传符,官府三日内复核。若符验无误而租客作奸,罪不在房主;若官吏逾期不核,就罚俸降职。”
嬴政满意地点头,“好,如此,既不使奸人得隙,亦不伤商贾之利。”
说罢,他又看向治粟内史王绾,“腊祭后陈粮的处理还需谨慎,少府严核仓廪,新旧轮换,本为防霉变、备饥荒。切莫让人监守自盗,以陈粮充市,坏平准之法!”
本来刚刚还看笑话的王绾,这会儿眼皮直跳,他立即起身行礼,“是,臣定当严加看守。”
嬴政议完事来到偏殿时,夕食已经摆上几案了。
姬瑶行礼,嬴政坐下后,目光随意一扫,便落在了那盘色泽诱人的炙鹿肉上,“今日庖厨做的鹿肉不错。”
姬瑶笑笑,将身侧的蒜头壶拿到几案上,“陛下,这美味的鹿肉,当配此酒。”
她把酒倒入嬴政面前的青铜爵里时,酒香弥漫开来,嬴政挑眉,问:“这是你亲手酿的酒?”
姬瑶点头,嬴政立即喝一爵,随后眼睛一亮,大为赞叹,“秦酒粗犷微酸,你这酒醇厚辛辣,别有一番滋味,难怪人家怕你抢了生意。”
“可不敢和秦酒比,只能说各美其美。这酒要比秦酒略冲些,也易醉,陛下切莫贪杯。”
“朕的酒量还是可以的。你今日倒是回得早。”
姬瑶再次倒满酒,双手恭敬地举起青铜爵,眼中满是感激,“多谢陛下相帮,我才能洗刷冤屈,酒肆也可照常开张。”
嬴政也举起爵,朗声道:“那就祝姬掌柜开张顺利!”
二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共同饮下爵中酒。
姬瑶这酒量着实有限,她自从酿完后是第一次喝这么多,纯粮食酒和现代那些经过加工的酒可大不一样。她三爵下肚,人就开始微醺了,看似人没问题,眼神却逐渐迷离起来。
她开始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给嬴政讲述今日是如何将那孙有铨斗得落花流水,以及孙有铨那副惨兮兮的模样。嬴政饶有兴致地听着,眼角的笑意也是越来越浓。
说多了只觉口干舌燥,面颊愈发滚烫的她迷迷糊糊地扫了一眼几案,拿起爵就往嘴边送,结果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她努着嘴,一脸委屈地把爵放回案上。
嬴政很有眼色地给她倒了酒,姬瑶嘿嘿一笑,拿起来就喝。
嬴政眉眼含笑略带宠溺,垂头问她:“后来呢?王氏夫妇可有说什么?”
姬瑶抬头,胳膊支在几案上,手撑着面颊,眸光潋滟,断断续续地说:“说...说...”人啊,直接趴下了。
嬴政无奈一笑,又自顾自地饮了一爵酒,才抬腿走过去,将其拦腰抱起。女子身段柔软,原本白皙的肌肤,现下如桃红般妩媚,呼吸间满是醇厚的酒香,他将姬瑶稳稳放在榻上,然后伸手要去拿里侧的被衾盖。
谁知,醉酒的姬瑶一把拽住他的长袖子,嘴里小声嘟囔着:“嗯,回...家...”
嬴政顿了顿,将被衾盖在她身上,坐在一旁问:“回什么?”
“回,家。”
嬴政深深看着她,似是自言自语道:“这里不好吗?”
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泳圈似的,将自己包裹成蚕蛹的模样,只露出一个小脑袋,那模样可爱极了。
嬴政伸手,轻轻将她脸上的头发放到耳后,又喃喃问:“燕王宫里有锅包肉吗?”
回答他的是呼呼大睡的姬瑶。
嬴政的脑海中想起赵高好久之前的回话,“陛下,姬瑶公主是燕王喜最小的女儿,据说生母是蓟城官家女,更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他静静地看着姬瑶许久,然后闭眼一笑,单手揉揉额头,心想:自己大抵也是醉了吧!
次日,姬瑶拧着眉头睁开眼,只觉头痛欲裂,她双手揉着头,环看四周,回想睡前发生的一切。突地灵台清醒大半,“噌”地坐起,内心疯狂OS:不能吧,又喝多了?OMG,苍天啊!上次喝多躺在自己榻上也就算了,这次直接躺秦始皇榻上了!
她突然觉得,现代社会的工业酒精虽然难喝,但也有那么一点好处,最起码不会让自己醉到人事不省。
话说,昨晚竟然没发生些什么???她赶紧摇摇头,像是要把那些邪恶的思想从脑子里甩出去。
她又躺下了,“嗯——”,什么东西硌到她了。
她从身后拿出罪魁祸首,竟是昨日比布给她的户籍简,她摸着上面的字,心想:原来这就是古代的身份证?
她再一次感叹帝王心术深沉。嬴政本可以早早给她户籍简,这样她就可以直接去市亭办理租赁,一切合法合规,哪还会有后续这么多麻烦事?还有陈粮一事,本来她都打算拿钱去贿赂了,结果这人引着自己把事情闹大。
唉、果然,帝王不是谁都能当的。
“坏了——”姬瑶立马起身下榻,这才想起说好了今日市亭来检查酒肆,明日就要开张了。
她早早就聘到了一位有能力的二掌柜(赵掌柜),所以酒肆开张当日,她作为幕后掌柜并未出面。
开张这几日,虽赶上腊祭前夕,来客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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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绎不绝,一时间,酒肆的不醉侯(她给酒取的名字)也是供不应求,加之她还打了两个大铁锅,教人做简单的炒菜,无论是大户还是平民,都很喜欢来此捧场。
姬瑶忙的是脚不沾地,还好在酒肆的后院她自己留了间居所,这样算来,她也是有日子没有回宫了。听比布说,嬴政自那日饮酒后,一直在咸阳宫批奏,两日后便是腊祭,到时候他会和郑夫人在咸阳宫大宴群臣、赏赐百官。
此刻,姬瑶坐在酒肆后院的秋千上,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压得她喘息困难。
她承认,自己好像在想他...
正胡思乱想呢,赵掌柜走进院子,笑着说:“东家,已经有不下十户人家要在咱们酒肆定腊祭的夕食啦!”
姬瑶一听,眼睛都亮了,“本以为腊祭会生意难做,没想到会如此,那就多备些食物,让大家辛苦一些。”
“是,放心吧东家。大家都奔着您那一手好菜好酒而来,好多人还上我这打听,要借掌勺的人去府里,我直接一口回绝,绝不外借!”
姬瑶忍不住笑道:“对,不外借。”
腊祭当日,酒肆里很是热闹,人声鼎沸,伙计们忙得晕头转向,直到后半夜,人才将将散去,姬瑶让伙计们简单收拾一番就陆续离开了。
此刻,整个酒肆就剩她一人了,她长叹一口气,开始埋头对账。
正看得认真时,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她头也不抬地说:“打烊了,客官请回吧!”
感觉对方未动,她这才抬起头来,入眼便见到穿着常服的嬴政站在月光下,他打趣道:“姬掌柜生意不错啊!”
姬瑶像是被点了穴位一样,整个人僵在那里。心想:这人之前不是说不出来的吗?怎么突然就出现在这儿了?
她愣愣地走过去,绕过他,一手扶在门框上,伸长脖子往外瞧,然后回头一脸狐疑地问:“自己来的?”
嬴政没回应她,自顾自地走到中央圆台处,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小二层的酒肆。只见在东南西北四角的高处,放着桃木弓和有鸡毛箭羽的牡棘箭。他看着这些驱鬼的物品,忍不住笑意隐隐,调侃道:“原以为你不害怕呢!”
姬瑶眉峰轻动,嘴硬道:“我,我是怕别人害怕。要是酒肆里闹鬼,把客人都吓跑了,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心思被看穿的姬瑶,有些尴尬,她硬着头皮往圆台处走,结果一不小心踩空了,“啊——”的一声,整个人往前扑去。
还好嬴政跑过来一把揽住她,她情急之下,双手紧紧拽住嬴政的衣襟。抬眸间,对上一双深邃且关切的双眸,莫名的,她感觉四周有些热,心跳也是“砰砰砰”地加速起来。
“小心些。”嬴政镇定的声音里,细听带有些沙哑之感。
姬瑶立即回避视线,双手松开他,想侧身挣脱他的手,结果右脚一阵刺痛,她疼得立即拧起了眉头。
嬴政再次扶住她,“扭到了?”
脸红的姬瑶点点头。
嬴政环顾四周,哪里都不像能休息的地方,便问:“你住哪?”
姬瑶伸手指了指后院。
24. 立太子
下一瞬,嬴政将她打横抱起,往后院走去。
姬瑶惊讶下欲言又止,心里已经跑了五百圈赛马了,这可是活着的秦始皇在抱着自己呀!这真实吗?她动了下受伤的右脚,“唔——”疼!
嬴政顿下脚步,“别动。”
姬瑶抿着嘴,内心极度疯狂:是真的,是真的!
她只要稍稍抬眸就能看清近在咫尺的侧颜,四十岁怎么了?男人四十一枝花!端正的面庞,挺秀的五官,骄狂英俊,宽肩胸厚,娱乐圈的型男也不过如此了吧?再发展发展肯定能进叔圈呀!
她正努力让自己的口水不流出来,嬴政已经将她放到榻上了。姬瑶坐好后,只要稍稍一动,右脚就针扎似的疼。
嬴政瞧着不对劲,他将姬瑶的鞋袜脱掉,看到右脚脚踝已经红肿出拳头大小,他拧着眉对姬瑶说:“忍着点。”
“啊?啊——”姬瑶的抗议还卡在喉咙里,他就按着脚踝动了动。
再抬头,姬瑶已是眼含泪水,他反倒歇口气,说:“还好,没骨折,不过扭到了筋,你这里可有活血化瘀的伤药?”
姬瑶擦去眼角的泪水,委屈地点点头,指着架子上的盒子。
嬴政打开盒子,看到各种各样的药瓶,拿了其中一瓶药。坐回榻尾,嬴政轻哼,“朕这辈子还没伺候过谁呢?”
姬瑶眼尾猩红地看着他,心想:这倒是,谁敢用杀人不眨眼的秦始皇伺候?
当然了,心里话是不能往外说的,她抿唇道:“不敢劳烦陛下,我自己来吧!”
嬴政挑眉,将药瓶放置在姬瑶右脚侧,“来吧!”然后促狭地看着姬瑶。
姬瑶无语,也是闷着一口气,伸长了手,只要稍稍往前一够,右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坐好!”嬴政也不逗她了,将药油倒在掌心搓热,覆在她的脚踝处。
“嘶——轻点!”刺痛感瞬间传来。
“娇气。”嬴政嘴上嫌弃,手上力道却放轻三分。
姬瑶抬眸,望着眼前史书上寥寥几笔的暴君为自己低眉,突然有些恍惚,觉得那么的不真实,又何其有幸。她只不过是无意间穿越过来的现代人,用自己仅有的厨艺来保命而已。
她又担忧起来,她窥借天意,提出的一些政策,真的不会遭到反噬吗?眼前这个男人会因为自己而改变命运,秦国会因此而延续数代吗?
嬴政揉按完,抬头看向她,缓缓道:“院里秋千花草,屋内陈设雅致,连药都备得齐全,”顿了顿,“你这是打算长住?”
被说中一半心事的她眼神躲闪,双手攥住衣角,又听到嬴政沉声道:“姬瑶,别忘记自己的身份。”他抬眸,目光如炬,“玩够了,该回宫了。”
帝王无形的压迫感袭来,姬瑶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是你答应我开酒肆的。”
“酒肆依旧是你的,但你不可以长居在此。”嬴政语气不容置疑,目光微深,“你的家在咸阳宫,不在这一方宅院。”
她抬头,他没有说燕归宫,而是咸阳宫?三千宫妃里的一员吗?她不想,她尊重历史环境,但是不代表她深入其中时会沉溺于此,但她知道,把21世纪的婚姻搬给眼前的帝王听,不仅不真实,还会被耻笑。
她低眉,闷闷道:“回去也是一方宅院。”
帝王沉声,“姬瑶,朕对你已经很有耐心了。”
姬瑶低头不语,对面的帝王不是一位合格的谈判对手,他可是能一句话定她生死的帝王。
“今日我若不来,你是不会主动回去了。”他叹口气,问,“一别数日,你可曾想起我?”
姬瑶耳根一热,半晌,她点点头。
嬴政肩膀微不可察地松了松,“那为何不回宫?”他顿了顿,语气竟带了几分幽怨,“你许久未给朕做锅包肉了。”
“这边开张比较忙。”
“不全是。”
姬瑶一噎,干脆破罐子破摔,“陛下也很忙,要批奏,还要和郑夫人大宴群臣,我不好打扰。”姬瑶咬着嘴唇,依旧没有抬头。她发现,这个男人惯会循循善诱,设个圈套让她往里钻。
嬴政说:“宫内人多繁杂,外面自由无拘,可这不是你的归处。”
姬瑶有些莫名的赌气,“从始至终,我的归处,向来都是陛下的一句话。”
“姬瑶!”
姬瑶默不作声,她自认为没有说错,在这个帝国内,穿越到一个战败俘虏的身体中,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即便有着21世纪进步的学识和教育,可又能怎样呢?
嬴政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缓缓道:“朕可以许诺你偶尔小住,但不可久居。”
姬瑶抬头,有些意外。
许是怕她再次反驳,他说:“这已经是朕最大的退让了。”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她敢打赌,倘若她现在说“不”,下一秒她的酒肆就会被查封,而她本人会被打包绑回宫。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还是比较怂的,与其被绑回去,不如好好走回去。
于是,她点点头。
嬴政冲外面吩咐,“备车。”
姬瑶:“???”
她猛地扭头看向门口,他对谁说话呢?刚才她一个人都没看到啊!转念想想也是,这么个重点保护动物,身边能没个暗卫吗?
最后的最后,她是被嬴政抱上马车的,这个男人说,“宫内有太医令,能让你的脚伤迅速恢复。如此,你才好出宫。”
姬瑶不死心地试探道:“说得好听,你真会轻易放我出来?”
听到姬瑶的质疑,嬴政脸色显然有些不太好,“回去就把你绑在小黑屋里,一天只给一碗羹。”
姬瑶被他气笑,她扭过头,故意气他,“我不怕,但是有人就吃不到锅包肉了,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嬴政眯眼,“夸诞大言?,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就是天上下刀子都会给朕做,结果现在连豆腐的影子都没见到。”
姬瑶没想到这人这么小气,“你一直在咸阳宫住着,又不在章台宫。”
嬴政闻言,嘴角不经意间翘动,“打听朕的行踪?依秦律,是大罪。”
她立刻戏精上身,惊恐摇头,“不敢打探,都是比布自己说的!”
外面赶车的比布,“......”
姬瑶的脚踝在太医令和锦香的精心照料下,恢复得比预期快得多。不过她严重怀疑,嬴政隔三差五来燕归宫"探病",八成是冲着她的厨艺来的。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她真的是不能在那硬邦邦的榻上躺三个月,那肯定要长毛的。天天吃那些寡淡的病号餐,她都快抑郁了。于是在能下地走动的第一天,她就迫不及待地让锦香去章台宫把她的宝贝大铁锅搬了回来。
所以,尊贵的秦始皇帝陛下就成了燕归宫偶尔的常客了。
寒冬腊月,姬瑶正对着灶台叹气:都说东北冷,可人家屋里暖和啊!哪像这儿,屋里屋外一样冷。她好怀念东北冬天在地暖房里吃雪糕的日子。
掀开锅盖,热气腾腾,她闭着眼睛满足地深吸一口气,好香好暖和。
“香炊袅玉,雾窥仙颜。”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姬瑶差点把锅盖扔出去。她猛地转身,只见嬴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厨房门口,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她眨眨眼,瞬间脸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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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来?我看是庖香穿牖,引颈遥嗅。”她偷笑,然后正色道,“就一碗肉燥面,没多的了。”
嬴政走近一瞧,还真是,眼底失望之色尽显。
姬瑶客气地问:“要不我匀你一些?”
“也行。”
哈!姬瑶恨不得掐死多话的自己。
回到屋内,两人吃着正香,姬瑶问:“陛下喝了不醉侯?”
“王绾带来的,还说此酒在咸阳城掀起了一阵浪潮,喜好者甚多。”
姬瑶唇角微翘,“岂料,陛下早早便喝过了。”眸光流转,她又问,“听说百越战事打得很好?”
他点头,很骄傲地说:“嗯,朕在七年前就开始派遣军队攻打百越,不容易,终于有起色了。”
???按照历史正常记载,秦始皇在公元前227年派遣军队攻打百越,直到公元前217年才取得战争优势,最终在公元前214年设立三郡。如今这才公元前220年,应该还在僵持阶段才对啊!
一切都提前了,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历史被改变了?那嬴政会不会...多活几十年?
她偷偷观察嬴政的表情,她探头问:“可我见陛下好像有心事?”
嬴政瞧着姬瑶,放下箸,“和你说说也无妨,那帮人在催促朕早日立太子。朕还正当年呢,这帮人就想着朕的身后事好早早站队了。”
姬瑶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陛下在背后促狭臣子。”
她虽面上笑着,可是姬瑶作为了解一点历史的人,深知“沙丘之变”的悲剧,倘若他若能早日立太子,或许会避免后世纷争。
“提议扶苏和胡亥的人比较多。”他说完,凝视着姬瑶。
本来在思索的姬瑶,对上他的眸子,有些惊讶,一时间,二人纯靠眼神交流。
嬴政睥睨她,“想说什么直说。”
她无辜道:“没什么想说的啊。”
嬴政气得白了她一眼,“你觉得扶苏和胡亥哪个更合适?”
姬瑶愣住,老天奶,他就这么直白白地问出来了?她咽了下口水,赶紧装傻,“我也不好说,我跟他们都不熟。”然后她话锋一转,“但是,既然是选继承者,怎么也要像陛下一样,仁德宽厚,有政治远见和军事才能,如此秦国才会延续国祚,万世昌盛,嗯!”
嬴政不怀好意地一笑,眉梢微挑,“仁德宽厚,在你眼里,朕是这样的帝王?”
“啊!”
“这个词,好像是用来形容扶苏的。”
姬瑶眼睛一转,“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孩子会打洞。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卖葱儿卖蒜,上梁正,则下梁直。扶苏端方君子、文韬武略、儒法兼修、包容异见,还敢于劝谏,这不都是继承陛下的优点吗?”说到最后,她看着嬴政犀利的眼神,是越说越心虚,到最后声音几乎为零。
嬴政眯起眼睛,“你挺了解他,想必郑夫人都夸不出来这么多。”
好酸的一句话呀,姬瑶偷偷瞄他一眼,小声嘀咕:“你让我说的。”
嬴政被噎住,突然觉得再坐下去,自己就要彻底背离"仁德宽厚"这个评价了。于是,他冷哼一声,起身大步往外走。
姬瑶低着头,眼角余光瞥见他出门,立刻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小心眼。”
她刚准备起身,突然发现门口又出现了一双黑底金纹的靴子。她僵硬地抬头,果然看见嬴政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脸尴尬的赵高。
——被抓现行了!姬瑶瞬间一个激灵,立刻眯起眼睛,夸张地打了个哈欠,“困迷糊了。”边说边迅速往榻上跑,直接钻进被窝里,把自己裹成一只蚕蛹。
25. 焚诗书
姬瑶穿着淡蓝色裙裾,身披白色披风,走在章台宫的回廊下,感受着雪花的轻抚。她答应了嬴政,待腿脚好了一定给他做豆腐和蟹黄面。
离老远,她看到大殿门前直挺挺地跪着一人,待走近些才看清是扶苏。这时,有两个禁军拖着一个人从主殿出来,那人口中大喊:“嬴政,暴君,你背离圣王之道,必致天下大乱...”
她在回廊转角处急急刹住脚,她觉得此刻还是先进庖厨为妙。
一个时辰后,姬瑶领着捧食盒的宫人往主殿去。
还没等到门口,便听到"哗啦"一声巨响,那是竹简被狠狠扫落在地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嬴政的暴怒,“这群腐儒,食秦粟而谤秦政,竟敢写妄议朝纲的邪书?朕如何治国,还轮不到这帮腐儒来指挥。便依丞相所言,焚了这些邪书,再有谈论或私藏者,轻则处死,重则灭族。”
姬瑶她们站在外面不敢再靠前。她要没记错,这是焚书坑儒?那不对呀,这才啥时候,年份不对啊!她不禁抬头望天,为何会如此,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发生了改变吗?
在她思索之时,大臣们已经陆陆续续往外走了,眼看人都要走没影了,扶苏还跪在那里。
她刚要迈进大殿,正巧赵高出来了,她便问:“长公子这是怎么了?”
赵高一副不好说的姿态,“长公子惹怒了陛下,公主今日可小心些,陛下正在气头上。”
“噢,要跪多久啊?”她又侧身看了眼扶苏,已经脸色苍白但神情倔强。
扶苏最后被送去军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反对焚书坑儒,从而威胁到了皇权的唯一性。既然历史已经有所改变,那扶苏是不是也可以不必因此去军营了?
“咳——”嬴政的声音自大殿里传来,姬瑶回头看一眼,结果这大哥眼睛都不抬地就直接往后殿走。姬瑶确定,是生气了,要不还是离远点吧?可他都看到自己了,不进去打声招呼不礼貌吧?想了想,她毅然决然地迈进去,穿过大殿,进入后殿。
“陛下。”姬瑶行礼,抬眼发现这祖宗冷着脸吃面呢,好像谁欠他几百万似的。她走到对面坐好,“此时蟹子正肥,这蟹黄面好吃吧?”
嬴政不理她,连眼神都没有施舍一分。她抿唇在心里咒骂:何止暴君,还冷酷,吃着老娘的东西,还给老娘甩脸子?
她看了眼豆腐,又问:“这道菜叫葱烧豆腐,第一次吃吧?是不是入口嫩滑,鲜香美味???”
又是一阵静默,吃得眼睛都不抬,拿她空气?哼!在他夹豆腐时,姬瑶双手将盘子往后一撤。
嬴政手里的箸停在半空,他抬眼瞪着她,姬瑶强装镇定地说:“人在生气时,食物吃多了会腹胀,对身体不好。”
他依旧伸长箸,夹走一片豆腐。
姬瑶抿唇,“陛下不要生气了?”
嬴政一副你终于问出心里话的表情,他面色不善,“想求情?”
姬瑶快速摇头。
嬴政“啪”地放下银箸,眸色阴沉,“郡县制推行受阻,皆是这帮酸腐儒生拿着所谓的《诗》《书》圣贤之道横加阻挠,煽动叛乱。丞相为了统一思想,提议焚书,结果朝堂上的儒生竟敢当廷抗辩,就连外面那个逆子,竟也说如此会失天下人心。”他怒极反笑,嗓音低沉而危险,“懦弱!都是被淳于越那老匹夫教坏了!”
姬瑶眨眨眼,心里默默吐槽:到底是自己儿子,不顺心意了,都是老师教得不好,唉,中国式家长啊!
嬴政瞥一眼姬瑶,“怎么不说话了,不是要求情吗?”
姬瑶回神,她有些忐忑,这个时候的祖龙怕是沾火就着,她可不能火上浇油不要小命。
她立刻正襟危坐,义正言辞道:“求什么情?陛下做得对!有道是君臣父子,君上被诽谤,臣子怎么能落井下石呢?他这人啊就是心软爱纳谏,别人不理解陛下就算了,他当儿子的还参不透,正好外面寒风醒脑,活该他挨冻罚跪。”
嬴政眯着眼看她,姬瑶有些尴尬,她也觉得好像说过火了,是不是演得太浮夸了?
幸好此时宫人端来热羹,战战兢兢道:“陛下,这是庖厨新呈的羹汤......”放下碗后,逃也似地退下。
宫人刚走到门口处,嬴政忽然沉声道:“站住。”
姬瑶屏住呼吸,心想:该不会连送饭的也要罚吧?
却听嬴政冷声道:“让长公子回去。”
姬瑶偷偷看他,心里暗笑:看吧,谁说秦始皇不爱扶苏,这不也心疼吗?
见嬴政气到吃不下饭,姬瑶思忖一番,鼓起勇气说:“陛下统一疆域,让百姓免受流窜战乱之苦,实乃万世之功。秦国铁骑攻入六国,却没有屠戮百姓,足见陛下一片仁慈宽容之心?陛下胸襟宽阔,如今不过是一些迂腐之徒出来叫嚣,何必焚尽天下之书?”
嬴政眸色森寒,紧着脸庞,“仁慈?宽容?朕看是朕太过宽仁,才让这些腐儒敢在朕的眼皮底下放肆!别忘了,郡县制你也曾献策,若天下人只知《秦记》,谁还能说郡县制不合理?还是说——”他嗓音骤冷,“你也觉得那些腐儒说得对?”
见到如此的嬴政,姬瑶是从心底感到害怕的。她指尖微颤,强迫自己镇定,斟酌道:“我不是认为他们说得对,我只是想说,反对郡县制的人,不见得都是儒生,更不见得就和那些书籍有关。《墨子》的机关术、《孙子》的军事谋略,《鬼谷子》的纵横之术,哪一本都对今日的秦国至关重要,儒家虽迂腐,但其中减轻徭役赋税之策,确实利国利民,怎可付之一炬。”
嬴政冷笑一声,倏然倾身,“哦?那依你之见,朕该留着这些谤书,任那些儒生整日‘暴秦’‘苛政’地叫嚣?”突地,他修长的手指捏住姬瑶下颚,嗓音低沉而危险,“还是说...你也觉得朕是商纣之君?”
姬瑶感到呼吸一窒,急声道:“自然不是!那些迂腐之见该禁,但书简何辜?陛下可曾想过,当年商君变法时,旧贵族的《诗》《书》不也骂他是‘酷吏’?可后世谁不赞颂商君之法?”她直视嬴政,壮着胆子继续道,“焚书看似堵住悠悠众口,实则会逼得天下士人将怨愤转移至暗处,万一六国遗民借陛下‘毁文灭道’之名号召反秦,岂不是让真正的逆贼有了可乘之机?”
嬴政扣住她下颚的手,狠狠地将她撇向一边,姬瑶顺势倒下。怒道:“你倒是和他心意相通,如此在乎那帮腐儒之语。你不想想,语从何来?都是读了那些什么‘民之无良,相怨一方’,‘相鼠有皮,人而无仪!’等邪书,竟敢诅咒朕,那朕就将这些东西全部焚烧,一个字都不许留。”
姬瑶瑟瑟坐起,“诗无达诂,他们曲解诗意固然该罚,但若因此焚尽《诗》《书》典籍,反倒坐实了‘暴秦惧谤’之名,书籍而已,可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今日这些儒生骂您,史书尚可记载您容忍诤言的胸襟,倘若赶尽杀绝,后世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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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写‘始皇惧谤,焚书愚民’。”
“轰——”几案瞬间被嬴政掀翻,汤汤水水洒一地,姬瑶吓得站起后退,眼皮直跳,她在那一刻仿佛看到了梦中要杀她的秦始皇。
嬴政然起身,看向她,吓得姬瑶不自觉地瑟缩一下,他跨步往前走迈向她,姬瑶随之一步步后退,惊恐地看着他,她怕,且她知道,这个男人真的怒了。
姬瑶退无可退,嬴政距她两步远时停下脚步,他铁青着脸,“幼稚!”这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以为仁爱就能让他们对朕改观?讲道理就能统治天下?”
她在嬴政的眼中看到了暴怒还有失望,她张嘴欲言,岂料嬴政却说:“你今日说得够多了,出去!”
姬瑶呼吸一滞,如蒙大赦,惊恐地跑出去。
“我这是图啥呢?”姬瑶坐在廊下的栏杆上,看着雪花在掌心融化,她扪心自问:“史书都记载了焚书坑儒的事实,连亲儿子扶苏都因此获罪了,我为什么还要多管,好好活着不好吗?谁说穿越者一定要做成什么大事,一定要改变历史上的错误辅佐帝王走向盛世?”
她想:若如此,也很好吧,最起码不用和嬴政吵架了。
可心里总是过不去一道坎,姬瑶还是很想阻止这场焚书,或许是因为自己是一名文科生,虽不敢说熟读名篇,但仍对焚书坑儒感到可惜。我们读的《诗经》,是汉儒凭记忆重新整理的,先秦典籍何其珍贵,这些书烧了,后世就再也看不到了!或许是因为姬瑶是现代人,深受“保护文化遗产”观念影响,总之,她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些人类思想宝库被付之一炬。
还有,嬴政,一个身负极端评价的君主,他明明可以成为更伟大的帝王,何必要自毁名声?她见到的嬴政,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暴虐君主,不然,她现在就不会安然地坐在这儿了。
或许正因为见过他批奏时认真的样子,见过他提及“书同文”时眼里散发的光芒,才更不甘心看他走向史书里那个结局。
一连三日,姬瑶都没有再见到嬴政。宫中传闻,丞相李斯正命人四处搜刮诸子百家之书简,这反而令天下学士起了逆反之心,活像捅了马蜂窝。
那些视经典为圣贤之道儒生们,得知焚书一事后,在街巷或酒肆公开咒骂嬴政是“暴君”“毁弃圣贤”,甚至有人当街诵读《尚书》《诗经》以示抗议。儒生们多推崇周礼,认为秦的郡县制违背古制,希望恢复分封诸侯割据的旧时光,甚至摇头晃脑地预言“秦无分封,必速亡”。
听此消息,姬瑶出宫去酒肆,发现还有更大胆的,竟敢堂而皇之在酒肆里当众骂嬴政是“吕不韦私生子,不配为天子”,或指责“徭役繁重,民不聊生,与桀纣何异?”等言论。说罢,还四处张望,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姬瑶扶额,一时无措,她也没有办法堵住这悠悠众口。她抬头时,正看到坐在二楼雅间的扶苏,二人目光交汇,姬瑶上楼。
扶苏感叹,“焚书令一下,瞬间引起天下士子不满,每日都在各种酒肆或街巷谩骂,而丞相的人依旧在搜书抓人。”
姬瑶心想:大哥,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出来嘚瑟。
她好心提醒扶苏,“公子还是不要在此逗留为好,那日已经触怒陛下,你还是早日回府吧。”
岂料,下一瞬,就有数名黑甲官兵冲进酒肆,不由分说地将众人带走,姬瑶和扶苏交换眼神,得,这下真要被抓走了。
26. 认奶娘
姬瑶和扶苏以及儒生士子们皆被关在阴森可怖的咸阳狱中,四周的墙壁冰冷而潮湿,刑具森列,时刻传来犯人嚎叫的惨声。
姬瑶瑟瑟身子,压低声音,对扶苏说:“你赶紧跟这儿的守卫亮明身份,就说你是公子扶苏,不然,如何出去?”她在这鬼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可不想挨顿打再出去。
扶苏走上前,将腰间的令牌递给看管的守卫,守卫看两眼后拿走了。
他有些歉意地看向姬瑶,“没想到此次之事,竟把公主也牵连进来了。”
姬瑶摇头,“酒肆是我开的,儒生士子们在酒肆因言获罪,我被抓进来,倒也不算冤枉。”
扶苏温声劝道:“一会儿他们的将咱俩放出去后,你赶快回宫,近来外面不太平,你最好别出来了。”
她无奈笑笑,“我知公子好心,可这世间的女子,又不是都愿意做那笼子里的金丝雀,或是喜欢遇事往后躲。”
扶苏蹙眉,“可如今陛下震怒,你若再抛头露面,恐生祸端。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弱女子,可这事儿,你根本管不了。”
姬瑶轻笑,“你还记得当初劝我不要开酒肆时说的话么?说这不符身份,前路艰难。可如今不但开起来了,连欠公子的银钱也都还清了。”
姬瑶心里清楚,扶苏自幼受儒学影响,觉得女子就该柔顺贤良,三从四德。她也没指望三言两语就能改变他的想法。于是,她接着说道:“焚书一事,如今闹得沸沸扬扬,大批儒生士子反抗被抓。听着儒生们的悲叹,我都能想象到,要是这些典籍就此湮灭,后世该有多遗憾。”
扶苏紧盯着她,眼中带有一丝惊讶和欣赏,良久才低声道:“或许...是我迂腐了,怪不得——”他欲言又止,再说下去。
确实,有些话,不一定非要宣之于口。
姬瑶连忙转移话题,“想来这帮儒生们的谩骂,不仅不会让焚书令收回,还会触怒陛下逆鳞。”她也知道了,为啥历史上的嬴政要坑儒了,这真会把人骂疯啊!
扶苏也无奈,“恐怕这帮儒生们已经凶多吉少了。”下一瞬,他的眼神里布满了坚定,“可我出去后仍要尽力一试。焚书会断绝先王之道,使后世失去治国借鉴,治国需仁政,百姓需教化,而严重的刑罚只会激化矛盾。为何你一女子都懂得的道理,陛下和丞相不懂?”他眉头紧锁,一脸的困惑。
姬瑶内心暗自吐槽:废话,姐是从21世纪穿来的,再说了,李斯私心重,你爹傲娇独断,哪一个都不是你能感化的。
她内心暗暗摇头,看来之前让他没事儿去李斯赵高面前转转,这主压根没听进去。不过,倘若他真听进去了,就不是公子扶苏了。
她问扶苏,“你觉得陛下会认可你的观点吗?”
扶苏眼神坚定,“不认可也要说,无论是身为臣子还是儿子,我都有责任上书纳谏。六国遗民尚未完全归心,此时若焚书籍、杀儒生,只会加深民众对秦政的仇恨,引发出更大的动荡。”
这一刻,姬瑶看清楚了眼前的扶苏,他的反对并非单纯出于仁慈,而是基于儒家治国理念,以及现实的政治考量。可惜呀,他的这些政论,与嬴政和李斯“以法为教,以吏为师”的治国方针完全相悖。
不过,她转念一想,历史已经提前上演,说不定,嬴政真的会听进去扶苏的言论也未可知。
但愿如此吧!
本以为,咸阳狱的官员看到扶苏的令牌会立即放人,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日的朝会。
咸阳宫,丞相上前说道:“陛下,昨日有官兵在酒肆中抓获一批公开咒骂秦政和——”他没再说下去,而是抬眼看看上面居中而坐的愤怒的帝王。
嬴政怒不可遏,“杀,把这帮腐儒统统杀掉。”
李斯提口气,“陛下,可里面有两个人——分别是长公子扶苏和公主姬瑶。”
嬴政瞬间瞪眼,如果眼睛能喷火,那此时大殿就会付之一炬。
李斯却像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许是一场误会,要不将人带上来一问便知。”
嬴政闭眼默许。
不一会儿,扶苏和姬瑶被带进了大殿。姬瑶心里莫名地慌乱起来,这种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站定后,微微抬眼,偷偷看了一眼上座的帝王。他的眸子好冷,让她整个人倍感寒凉。直到身侧的扶苏跪下,她才依样画葫芦地跪下。
不知是因为看见两人一起走进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她看到嬴政脸上气得微微扭曲,他咬着牙问:“你俩去酒肆做什么?”
未等姬瑶回答,扶苏抢先说道:“儿臣在酒肆喝酒,正巧碰到去买酒的姬瑶公主,然后官兵就冲进来将我们抓走了。此事和姬瑶公主无关,实乃误会一场。”
嬴政狠狠瞪他一眼,随后又看向低头的姬瑶,眼神如刀。
李斯却问:“姬瑶公主可有话说?”
姬瑶低头道:“如长公子所说,我是去酒肆买酒。”
李斯又把目光转向扶苏,“敢问长公子,去酒肆只为喝酒?”
扶苏挺直了腰身,“正是,却没想到中途竟被突然闯入的官兵抓走,还抓走了数十名食客。”
嬴政愠怒,大声问道:“是食客,还是腐儒?”
扶苏深吸一口气,但依旧挺直腰身道:“陛下,昔年周室衰微,诸侯恃强凌弱,以致典籍散佚、礼乐崩坏。如今焚烧诗书,六国遗民更会衔恨离心。诗书礼乐乃圣贤所传,儒生们受其教化,自然不想见其全部焚毁殆尽。”
嬴政火冒三丈,“好一个圣贤,就是这些圣贤教他们谤政、辱朕,这些儒生今日敢谤政,明日就能结党谋逆!”
扶苏再次谏阻,“儒生虽有狂悖之言,乃心系典籍,为守护华夏文脉。若尽数焚毁之,恐寒了天下士人之心。儿臣恳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留存百家典籍,儒生们也必不敢再生不敬之言。”
姬瑶亦言,“陛下,儒生所争者,不过典籍存废,非关社稷存亡!”
谁料,嬴政“啪——”地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大秦江山可传之万世,自有秦法为纲,天下当畏秦,而非敬那些腐简!”那气势,仿佛他就是这天下唯一的主宰。
李斯亦附和,“陛下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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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是。儒生们借古讽今,反郡县,主分封,借百家典籍煽动反秦,阻碍新政推行,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有悖秦法。因此,必须焚书,而且,臣谏言,这帮儒生绝不可放过。”
扶苏刻看向嬴政,眼神中满是焦急,“陛下,万万不可,儒生何辜?”
姬瑶没想到,李斯为了权利垄断会如此小人行径,她怒问:“敢问丞相,你想焚毁的百家典籍中,可包括法家?”
李斯闻言先是愣住,随后冷笑一声,“法家典籍乃陛下治国之本,自当留存,但正因如此,才更容不得其他学派淆乱视听!此非私心,实为社稷计,公主莫要自误!”
“我看是——”
嬴政打断姬瑶的反驳,“够了,朕意已决,书,照焚不误;儒生,必须处理。扶苏和姬瑶,分别关回自己住处反省,无召不得出。”说罢,便有人来带走他二人。
“且慢,姬瑶公主请留一下。”李斯打断了前来带姬瑶的士兵,他们只先将扶苏带走了。
被留下的姬瑶看着眉目阴鸷的李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果不其然,李斯道:“陛下,最近有燕国人来探望公主,找到了臣,可这人一时比较多,真真假假,让人眼花缭乱。还请公主帮我辨认一二,也免得臣抓错了人。”
话音刚落,走进来五位中年女人。姬瑶心里直犯嘀咕: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李斯说:“她们都说自己是燕国姬瑶公主的奶娘,陪伴公主长大。我想啊,这人恐怕只有公主自己才会认得,不知道哪位才是真的?”
姬瑶抿唇,她只觉得头顶如有惊雷闪过,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住身侧的衣服,她缓缓回头看向嬴政,他此时眼底一片愤怒,冷冰冰地和她对视。姬瑶知道,这人大抵是不会帮她了,估计此时都认定她也是酒肆里骂他的人之一了。
周边的大臣都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也是,谁会不认识带大自己的奶娘呢?可姬瑶心里那叫一个苦啊,她是真的不认识啊,她也没有原主之前的记忆好吧!这要认错了,那今日真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周围开始有官员像催命一样出声催促她,李斯也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姬瑶公主,臣等您发话呢,留下真的奶娘,假的一律处死。姬瑶公主不会告诉我,你连自己的奶娘都不认识吧?”
姬瑶紧张得已经没有口水可咽了,手都在微微发抖,她看着五位低头的妇人,完全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她心里直骂娘:我上哪儿知道哪个是真的啊,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她握紧拳头,指甲抠进肉里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去年秋日在燕归宫受伤了,自那以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这些人,我哪个都不认识。”
李斯那家伙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公主失忆了,记忆或许会失去,但行为和习性不会瞬间消失。”他又转身对陛下说,“陛下,燕国地处北方,与游牧民族接壤,尚武之风较盛,宫中无论男女,皆懂武艺骑射。不如,请姬瑶公主舞剑一试?”
他又看向姬瑶,“想必姬瑶公主不会介意。”
27. 假姬瑶
姬瑶一听,只觉一股郁气直冲天灵盖,差点没背过气去,狠狠瞪向李斯,“我很介意!这里是咸阳宫,是陛下与百官共商国事之重地,岂容我一女子在此卖弄?丞相若真心想看,待陛下宴请百官时,姬瑶愿为大家助兴,而不是在此地扰乱陛下与百官朝议。”
李斯冷笑,“好一张利嘴。”他又对嬴政说,“陛下,据臣所知,姬瑶公主是姬喜的掌上明珠,如此娇宠,怎会舍得让其舞刀弄枪?再者,且此女行事言谈,与燕地女子大相径庭,臣大胆猜测,此女绝非燕国公主姬瑶!”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瞬间就像炸开了锅一样,大臣们议论纷纷,目光不时在姬瑶身上扫来扫去。
姬瑶只觉如芒在背,睫毛微颤,心中暗叫不好,万万没想到李斯竟然耍诈。她下意识地看向嬴政,只见他微微眯起双眸,身子缓缓直起,那模样,好似一只正在打量猎物的猛虎。
姬瑶迅速调整心绪,转头怒视李斯,质问道:“我不是姬瑶,谁是姬瑶?丞相手眼通天,想弄一张姬瑶的画像易如反掌,何必再此无端诽谤?”
李斯却不恼,不紧不慢道:“既然公主如此笃定,那便让姬喜身边的宦官来说说,燕国公主究竟是个什么模样。”随后,他下令,“带进来。”
不多时,一名宦官被士兵带进来,他倒地后,慌张地跪好,身体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姬瑶定睛一看,只见这宦官双眼浑浊,似有眼疾。
李斯瞥了一眼姬瑶后,对嬴政说:“陛下,此人便是姬喜身边的宦官。”他又对宦官冷道,“你且说说,姬喜的女儿,姬瑶公主是个怎样的人?”
跪在地上的宦官结结巴巴道:“姬...姬瑶公主,是燕王喜的小女儿,平日里......很是娇宠。”
李斯追问道:“姬瑶公主可善武艺骑射?”
宦官不敢有丝毫迟疑,连忙答道:“善...善骑射。”
李斯微微挑眉,斜睨了姬瑶一眼,又问道:“可善庖厨?”
宦官摇了摇头,战战兢兢道:“公主娇贵,自有下人服侍,从不沾染庖厨之事。”
此时,姬瑶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的身上,她的手心不断地冒汗.她强忍着心中的慌乱,抬头质问李斯,“你们秦国灭燕后,将燕宫中的女子押至秦宫不管不问,我若不亲自动手庖厨,恐怕早已饿死在这秦宫之中,何来今日站在你面前的姬瑶?还是说,秦律里,女子善庖厨是罪过?听闻丞相之妻出自大家,很是贤惠,亦善庖厨,不知丞相夜半之时可曾疑惑过爱妻的真假?”
众大臣听闻此言,皆忍不住捂嘴偷笑,就连嬴政的嘴角也不禁微微一抽,似是强忍着笑意。
李斯气极,“休要顾左右而言他。”他对嬴政长揖,言辞恳切,“陛下,此女巧舌如簧,身份成谜,实在不宜侍君,应将其关入廷尉,严加审讯。”
姬瑶怒瞪李斯,“丞相说我身份成谜,有何证据?从燕宫来到秦宫的人不在少数,倘若我不是真正的姬瑶,何至于到今日才被发现?有道是‘居移气,养移体’,人处环境不同,性情有变,实属正常。”
她又看向嬴政,眼中满是委屈与不甘,哽咽道,“蒙陛下不弃,姬瑶与陛下相处数月,一直恪守本分,从未有过伤害陛下之举,如今却被丞相如此无端怀疑,姬瑶不服。”
嬴政目光如炬,凝视着下方众人,缓缓开口道:“丞相多虑了,宫中的燕八子乃是姬瑶公主的亲族,若是她真有问题,燕八子又怎会不知?”
李斯再次长揖,“陛下,臣听闻古时若有人被邪祟附身,便会行为怪异、心志淫邪,外类贞静而内实鬼蜮。今姬瑶公主言动悖常,正是所谓的‘蛊雕食人而化其形’,陛下不得不防啊!臣还是那句话,记忆会丧失,但行为和习性却难以改变。倘若公主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那么,还请公主骑射一试。否则,便是李代桃僵,犯下欺君之罪!”
姬瑶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讥讽道:“丞相嘴上说着要焚书证道,心中却想着妖术怪谈,如此心口不一者,才是真正的欺君之罪!丞相身为男子,立于大秦朝堂之巅,这般不遗余力地想要证明姬瑶是假的,很难不令人心生疑惑,莫不是姬瑶蒙陛下恩宠,让丞相心生羡慕、嫉妒、吃醋、眼红?”
李斯被气得瞪大了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手指着姬瑶,气得浑身发抖,“你——”
嬴政的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嘴角微微上扬,沉声道:“好了,将姬瑶公主带回燕归宫,着太医令好好诊治一番,看看这失忆之症究竟何时能好。”
李斯闻言,急忙回身,还想再劝,“陛下——”
嬴政却已不欲再理会他,挥了挥手,示意退朝。姬瑶默默松口气,心底不断庆幸,这幸亏是魂穿啊!
恰在此时,赵高带着一位宫人进殿,那宫人“扑通”一声跪地,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与惶恐,高声道:“陛下,宁八子丢了陪嫁的玉器,宫人们四处搜寻时,在燕归宫姬瑶公主的屋内翻到一物,是...是...”说着,战栗跪地的宫人,双手颤抖着将手中之物高高举起。
众大臣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待看清那物,纷纷惊恐,倒吸一口凉气,姬瑶亦然。那是一个布偶人,上面扎满了银针,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可怖。姬瑶心头一紧,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脑门。
李斯夺过布偶,仔细端详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陛下,此布偶人上竟刻有陛下的生辰,此乃诅咒!”
嬴政瞳孔骤缩,他“噌”地一下猛然站起。赵高见状,赶忙将布偶人呈给嬴政,嬴政看后,神情瞬间变得慌张又气愤,双手一抖,竟失手将布偶扔到了几案之上,双手紧紧握拳,指关节泛白,抬头看向姬瑶,眼中满是疑惑与愤怒,仿佛要将她看穿。
姬瑶悬着的心再次高高提起,这可不是真假公主般简单的的事情了,众所周知,嬴政本人是迷信至极,不然历史上也不会多次派徐福出海求仙。
她慌乱地赶紧摇头,急切开口道:“陛下,切勿被小人迷惑,这分明是有人蓄意陷害!我入秦宫数月,一切皆仰仗陛下纵容与庇护,才能活得如此安逸自由,我又怎会害陛下您,更不会以此等邪术诅咒陛下。”
李斯却在一旁道:“燕人素善巫蛊,昔日燕昭王就曾以木偶诅咒敌人,今日姬瑶公主家国被灭,怀恨在心,效其故伎,欲以邪术以害陛下,实乃死罪,不可狡辩。”
李斯这一番煽动之词,犹如火上浇油,群臣顿时群情激奋,皆道:“燕女妖邪,当焚之以禳灾!”
“按秦律,诅君者死!”
“燕国早已覆灭,余孽却仍存于世,不如借此彻查,灭其族!”
两侧百官才如鬼魅附身,各个对她疾言厉色,纷纷举手抗议,声音如毒蛇吐信:“燕地妖女......杀了她......杀了她......”
姬瑶无助且慌张地摇头,这一刻,她只觉梦境与现实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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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神情恳切地看向嬴政,跪下道:“还请陛下彻查,这不是我做的。陛下知道的,我不可能有时间做这些,况且我连陛下的生辰都不知晓,又如何能做出这等祸害人的东西?”
有大臣立刻反驳道:“胡诌,我分明认得,那包裹布偶人的布料是燕国特有的织物——燕纨。如此行径,按律当弃市。”
姬瑶回首,“既然燕纨如此好认,我为何要用,我若真想诅咒陛下,岂会以燕纨为偶,自彰其迹?这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于我!”她又转向嬴政,“若说我自己做的,我手上没茧,怎么可能绣得出来此物?”
嬴政略一迟疑,慢慢向她走去,在离她不远处站定,眼中全是对她的怀疑:她是燕女,是被他的铁骑碾压过的地方,她的父母亲族死于秦手,她还公然违抗他的政令去酒肆和儒生一起讨伐秦律。果然,女人都是不可信的。
他大步向姬瑶迈去,一把扣住她的下颚,狠厉道:“朕对你不够好吗?”
姬瑶清晰地见到嬴政眸子里的冷淡和愤怒,还有他身侧散发着寒光的定秦剑,只觉悬着的一颗心要死了。可她还在拼命摇头,双手握住嬴政的手,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真的不是我,不能因为一块布就定我的罪,你看看,”她伸出双手,“我的指头上没有茧,没有针孔,如何绣得出?我与陛下相处多日,姬瑶是什么样的人您应该清楚的!这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
李斯道:“在你住处找到的,即便不是你亲手所做,也必定由你授意。”他向嬴政道,“陛下,应将燕归宫所有奴仆抓起,严加审问,特别是姬瑶公主的近身侍女。”
一众大臣也纷纷响应,怒吼如潮,都觉得诅咒陛下者,罪该万死!
这时,赵高向那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战战兢兢道:“陛下,刚刚宁八子盘查后得知,姬瑶公主的贴身婢女锦香,其母乃燕国巫祝。”
姬瑶顿时傻眼,大殿内一片哗然。
锦香被带进来按倒在地,她脸上带有血迹,模样狼狈至极。姬瑶心疼不已,赶忙过去,“锦香——”
锦香惊恐地哭着,“公主,公主,不是我,真不是我做的。”
姬瑶点头,转身看向嬴政,眼中满是哀求,急切道:“陛下,陛下明察,锦香还小,她如何会做这些?”
李斯却不以为然,冷冷道:“她的母亲是燕国巫祝,她会这些不奇怪。”言罢,他又吩咐人掰开锦香的手,只见锦香手指上果然有茧子。
群臣激愤不已,嬴政瞪着双眼,眼中仿佛燃烧着怒火,他下意识地摸到定秦剑,就要挥向锦香。姬瑶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剑,双手瞬间鲜血淋漓,可她依旧在恳求嬴政,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不要,不要杀她,她不会做这些的,请陛下细查。陛下——”
嬴政闭眼片刻,再睁眼时,眼中一片冰冷,“将燕归宫所有宫人关押审问,姬瑶关入牢狱待审,监管所有燕国遗民,凡藏燕纨者,腰斩,如有作乱者,杀!”
——
注意:
(1)“居移气,养移体。”,出自《荀子·荣辱》,非直接描写性情变化,但指出环境变迁会改变人的气质,暗合经历起伏后的改变。
(2)“蛊雕食人而化其形。”,最早记载于《山海经》。蛊雕又称纂雕,是一种似鸟非鸟的食人怪兽,样子像雕,头上长角,叫声像婴儿的哭啼声,是古代中国神话传说中的一种怪兽。
(3)“弃市”,是指公开处死。
28. 二进宫
二进宫的姬瑶冷眼打量着冰冷渗人的咸阳狱,她抱膝坐在草席上,耳中听着隔壁那帮儒生士子们对嬴政和秦政的咒骂。她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自己甚至都没有来得及阻止焚书令,就已经先一步成了阶下囚。
“这也太憋屈了......”
她努力地伸长脖子往外看,心里盘算着:不会真要死在这儿吧?那这穿越也太悲催了,本来还想着等回到了现代向闺蜜小司好好炫耀一番,姐见过活的秦始皇,结果本人现下就要交代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了,死得也太不光彩了些。
果然,就算是现代人,回到了古代,也未必会宫斗成功。
她在这里一共认识不了几个人,掰着手指头算算,没一个能救她的:扶苏?自身难保;锦香?同样身陷囹圄;嬴政?这位大哥此时应该沉浸在怒火当中。
这人缘混的,绝了!
她越想越生气,心里不断地咒骂嬴政:怪不得人家都说他是暴君,还是个迷信的暴君,这么拙劣的陷害手段他都看不出来,活该被骂两千年!气死了,等她出去......
姬瑶决定了,如果这次能出去,她绝对不会放过陷害她的人。其实无非就是那几个鬼,只不过现在她不好确定到底是谁。
问题是,怎么出去啊!
两日后,姬瑶在半梦半醒间,忽然触到一片柔软,感觉有什么东西盖在身上,她一怔,竟是棉被。她想着,谁会这么好心,来给她雪中送炭?
她猛地坐起,目光扫视整间牢房,在一处角落里见到一位全身被黑袍罩住的人,静立如鬼魅。她灵台瞬间清澈,太吓人了!!!
她蹙着眉,走过去仔细看了眼,“比布?”
惜字如金的比布无声行礼。
姬瑶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受,她指指被子又指指他,“你,送来的?”
比布点头。
“够意思!”姬瑶咧嘴笑了,激动地说,“还得是你啊比布,看来弄酒肆的时候咱俩没白合作!”
比布道:“陛下——”
姬瑶快速打断他,“别和我提那暴君,提起来我就一肚子气。白给他做那么多菜了,竟然不信任我,说翻脸就翻脸!就这样的还想把我一辈子关在咸阳宫?做梦吧!”
藏在黑衣下的比布再次张嘴,“是陛下让送的。”
姬瑶张了张嘴,像被掐住喉咙似的,半晌才嘟囔:“...我才不感谢他,他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比布沉默片刻,“有宫人指证,亲眼看见你和锦香缝制布偶。”
姬瑶双目圆瞪,“哪个宫人瞎掰的,把她眼珠子挖出来看看是不是瞎的,这就是赤裸裸的栽赃陷害!”又急道,“他就相信了?他不再自己用心判断一下?”
比布无语,安静一会儿,说:“此事朝野皆知,现在没有利于你的证据。”
姬瑶眼中难掩失望,又问:“对这帮儒生如何处理?”
比布摇头。
姬瑶默默叹口气,“你只告诉他,巫蛊一事不是我和锦香做的。还有,诛一人可树威,戮百众则徒遗万世恶名!”
姬瑶失落地坐回草垫,轻抚着被子,这算什么?暴君偶尔的慈悲?
她感受着嬴政的恻隐之心,但同时也清楚,此人疑心更重。况且,还是在众儒生辱骂诅咒他之际,后宫的人上演了这么一出巫蛊案来陷害她,嬴政会放过自己吗?
本就没有多少的情分,如何与皇权抗衡?
夜半无眠之时,嬴政放下最后一份竹简时,目光瞥到几案一旁的漆盒上。打开后,是在燕归宫搜到的布偶,盒子里面还有数根曾扎在布偶上的银针。
他拿起来左右看看,无论是布料纹样、绣法还是文字都来自燕地,上面写着他的生辰。他越看越生气,最后放到了盒子里。
他走到窗棂前,开窗透风,望着一弯新月,比布的禀报犹在耳边:
『比布低头回话:“公主说,巫蛊一事不是她和锦香做的。还有,诛一人可树威,戮百众则徒遗万世恶名!”
许久,批奏的嬴政抬眼问:“没了?”
比布说:“没了。”
嬴政也不知顿时哪里来的无名之火,将手中的奏简卷吧卷吧就狠狠掷入简堆。
人,更烦躁了。』
咸阳宫再次朝议,大殿明显清静多了。扶苏和淳于越被罚关门自省,昔日敢言的儒生们要么避其锋芒,要么触怒龙颜后被暴力处理,现下已经没有什么反对李斯和嬴政的声音了。
但嬴政依旧怒火难抑。
他本以为,关押部分儒生后,剩下的会老实一些。不曾想,他们就跟雨后春笋似的不断往外冒,接连生出悖逆之言来唾骂秦政,甚至变本加厉,勾结方士,借天象大放厥词,散布“荧惑守心,暴君当诛”等天象不吉之狂言,这无异于直指嬴政失德,岂能不令他震怒?
更可恨的是,之前派去监视六国遗民的探子来报,有些六国旧贵族竟敢私下煽动反秦叛乱,这让本就寝食难安的嬴政更是怒不可遏。他一怒之下,又命人抓获大批反对焚书、鼓吹分封的儒生,以及那些暗中作乱的六国旧族。
嬴政厉喝:“无论儒生还是六国反秦余孽,将这些带头之人,依秦律公开处刑。”
李斯上前一步,沉声提议道:“陛下,若只诛首恶,恐不足以震慑天下!这些腐儒死抱着过时的教条,动辄以‘仁政’‘王道’蛊惑民心,以古非今,煽动百姓对抗新政,甚至妄议陛下天命!如此妖言惑众,若不依律严惩,何以维护秦法权威?”
嬴政目光森寒,儒生公开的咒骂与质疑,还有六国遗族的暗中蠢动,让他觉得天下士人对秦律若不真心臣服,那将政权难固,统治难安。唯有雷霆手段,尽诛妖言惑众者,方能绝其根本,他要让天下所有人都臣服秦政,不服者,诛!
他缓缓起身,声音冰冷彻骨,“传朕令,将所有咒骂和妖言惑众者,坑杀以儆天下,若再有不服秦政,妄图反秦者,磔!”
李斯躬身领命,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厚重的宫墙终究没能挡住流言的侵蚀,那些关于嬴政身世的恶毒揣测,如同毒蛇般钻进了咸阳宫的每一道缝隙。
嬴政烦躁地推开不合胃口的饭菜,信步走向后花园,暮色中,两名宫女的窃窃私语顺着另一侧宫道飘来:
一名宫人蚊蝇之声,但饱含惊愕,“什么?外面都说陛下是太后和吕相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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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名宫人赶紧说:“嘘——小点声,不要命了!这是外面传得,谁知道呢,这种事也敢乱说!”
“怪不得,之前陛下都叫吕相仲父,而且吕相和太后还是故交。”
“那太后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赵高阴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两名宫人吓得一惊,扑通跪地。岂料,在颤抖中瞥见两双男鞋,其中一双还是华贵的翘头舄(xì)。一名大胆的宫人瑟缩着抬头,正撞上嬴政那紧抿的双唇和阴沉的脸色。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婢错了,奴婢错了——”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很快见了血。
嬴政虽未说话,但淬了冰的眼睛在嗜血咆哮,下一瞬,地上便浸染了血迹。
恰在此时,一名捧着竹简的宫人踉跄着止步,眼里满是惊恐和害怕。
手持定秦剑的嬴政听到动静,缓缓回头,眼含怒意看着宫人。
宫人一腿软跪了下来,抖如筛糠的双手将奏简高高举起,磕磕巴巴道:“陛...陛下,这是按丞...丞相要求呈上的要处决的儒生名册,请您过目。”
剑尖的血珠滴落在奏简上,挑起竹简,嬴政声音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杀,统统杀死,一个不留。”
毕竟是头上悬把剑,宫人连连磕头,“是...是,是。”
赵高将奏简取到手后,命宫人去按陛下口谕回复丞相即可。
宫人如蒙大赦般掉头就跑。
咸阳狱内,突如其来的嘈杂惊醒了浅眠的姬瑶。她跑到栅栏前,努力伸长脖子往外看,只见狱卒正粗暴地将所有儒生们都抓到一起。本来还在满口咒骂的儒生,被塞住口,捆绑在一起,像待宰的牲畜般被拖出牢房。
姬瑶内心犹如破鼓乱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中满是怜悯,难道真的无法改变吗?
牢门突然被打开,两个狱卒不由分说将她双手缚住。姬瑶惊愕,挣扎道:“你们做什么?”
“奉诏,所有咒骂和妖言惑众者,今夜坑杀。”
姬瑶心神大乱,如坠冰窟。满脑子里涌出了许多恐怖的念头,她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个前几日还让比布送棉被的男人,今日便要活埋她?
姬瑶摇头,“我不信,我要见陛下。”她挣扎着后退,“见丞相也行,就算是死,我也要亲眼看到诏书!”
狱卒一把抓过她,将嘴堵上,不屑道:“别着急,一会儿到地下去看吧。”说着,就将姬瑶连拉带拽地弄出咸阳狱,混入那支走向城外的死亡队列。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被押着,跟在儒生的后面,往城门外走。凉风掠过脖颈,望着前方蹒跚的书生们,她忽然笑了。
她从最初的怀疑到怅然若失,可叹自己太天真,她内心讥笑自己:就是个大傻子,穿越者算什么?在绝对的皇权面前,连最卑微的蝼蚁都不如。哪有小说里的金手指和旷世绝恋,有的是严苛残酷的秦律和一颗冰冷、不容置疑的帝王之心。
走出城门时,她最后望了一眼咸阳宫的方向。
——
注:
(1)“磔(zhé)刑”:是古代一种酷刑,割肉离骨,断肢体,再割断咽喉。
29. 辩暴秦(修改)
寒雾弥漫,霜气渗骨,连呼吸都在空中瞬间凝成白雾,甲士们押着姬瑶与众儒生们往郊外山野里走去。突然,不知何故,队伍毫无征兆地停滞,两侧的甲士们瞬间警觉起来,纷纷拔刀以待。
霎时,破空之声骤然而至——
“嗖!嗖!”
数支弩箭穿透雾气,精准地将最前排的甲士穿倒在地。还未等号令响起,一道道黑影已从四面八方扑来。墨家死士手中的短剑泛着青光,精准地刺入甲士铠甲的缝隙之中,鲜血瞬间喷溅在霜地上。
“上——”一名墨家死士纵身跃起,手中短剑寒光一闪,秦军校尉的咽喉顿时血如泉涌,他的嘶吼声戛然而止,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在混乱不堪的打斗中,低头蜷缩在甲士身后的御史大夫,像一只受惊的老鼠,一边死死攥着甲士的铠甲边缘,一边喊叫不跌,“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眼见来解救儒生的人有些多,他眼中凶光乍现,随即厉声嘶吼:“把这帮人都杀了,一个不留。”反正横竖都是死,杀完再坑也是坑。
甲士们听到命令后,无论是对来救人的墨家、游士,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们,都成了他们痛下杀手的对象。一时间,战局骤然惨烈。
其中,还有许多杂家游士与结成战阵的甲士们拼命厮杀,长戟交错间,逼得甲士们连连后退,墨家死士及儒家激进派侧身翻滚,反手掷出匕首,精准地钉入甲士身躯。
多数儒生见状,也顾不得许多,扯下口中麻布,拾起染血的兵刃,怒吼着加入战斗。
混乱中,一道蒙面的白影纵马破雾而来。剑势如游龙般灵动,瞬间挑飞两名甲士的面甲。他却在扫视众人时骤然僵住,他的目光紧紧锁住了后面惊恐的姬瑶。
“铛!”
一柄长戟突然横劈而来,扶苏格挡的瞬间,与姬瑶惊恐的目光骤然相接,他大吼:“姬瑶,低头!”
几乎同时,一支弩箭已擦着她的发髻掠过,姬瑶惊魂未定,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忽见黑影压顶——一把大刀狠狠劈来!
“锵!”
比布的双刀稳稳地抵住劈落的大刀,刀锋顺着对方的刀刃迅速而上,削向甲士手腕。甲士闷哼后退,比布趁机将刀锋贯胸而过,甲士轰然倒地。
突然,地面震颤起来。薄雾中传来整齐的马蹄声,倏然,向他们这边奔来并形成合围之势。
“是秦兵...”有儒生绝望地嘶喊。
霎时间,墨家死士与杂家游士迅速结阵,将惊恐的儒生们护在中央。他们背靠背而立,短剑出鞘,弩箭上弦,所有兵刃都指向逐渐逼近的秦兵。
兵刃的寒光在雾中明灭不定,双方在血雾弥漫中对峙,每一张脸上都凝着浓浓的杀意,有着誓死相拼的气势。扶苏见状,连忙和比布一起,将姬瑶护在中间。
这时,一名白发儒生突然夺过身旁短剑,仰天发出悲愤至极的嘶吼:“暴秦无道,宁死不辱!”言罢,剑锋陡然一转,寒光闪过,血溅三尺。
墨家死士也嘶吼道:“嬴政暴虐,视万民如草芥!今日纵是战死,也要让天下人知道,墨者,绝不向暴政屈服!”
还有的青衫学子,泪流满面却挺直脊背,“夫子教我‘士可杀不可辱’,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暴秦当灭,暴秦当灭!”说着,竟颤抖着要将手中的箭矢抵向自己的胸膛,似要以死明志。
还有的儒生义愤填膺,涨红了脸吼道:“对,今日若遭暴秦凌辱,他日有何颜面见孔孟于九泉?!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宁死不受此辱!”
“大义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看着这一个个要纷纷自尽的儒生们,姬瑶心急如焚,她的声音划破悲愤,高声道:“住手!血溅当场容易,可唯有活着,才能将圣贤之道流传下去。不然,你们这一剑剑下去,明日咸阳告示只会写‘儒生畏罪自尽’,那你们的死又有何意义?”
有儒生大喊:“活着?如何活着?嬴政焚《诗》《书》,坑杀学士,断我六国文脉!暴秦,禽兽之行!”说罢,他猛地剥开额前碎发,露出被烙铁烫出的‘囚’字,嘶吼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暴君筑长城而骸骨百万,视黔首如刍狗,此等无道之君,人人得而诛之!”
他旁侧的人不耐道:“别和她废话。”他指着比布,对姬瑶说,“你被他救下,你分明与秦贼为伍,有何资格在此说教?说不定你本就是秦贼派来的说客,想哄骗我们放弃抵抗!”
“如此,在咸阳狱中和你们隔墙而住的是谁?方才与诸位同赴刑场的又是谁?”姬瑶的问话,让儒生们一时语塞。
她继续道:“还未到坑杀之地,诸位就要以死明志,这是否太早了些?焚书可恨,坑杀更甚,但唯有活着,才会有改变,你们如何知道,夫子和诸位心中的理想有朝一日不会实现?”
有一中年儒生冷笑,反驳道:“礼崩乐坏至此,何谈天下大同?嬴政屠灭六国,徭役百姓,我等只见到长城之下的森森白骨,还有郡县制下的民不聊生,此非治国,实乃虐民!这天下,早已没了仁义道德,只剩暴政横行!”
御史大夫这时不再是胆小如鼠的模样,他挺直了身子,指着中年儒生道:“你这腐儒,你敢咒骂秦政?”他指挥一旁的秦军,“先杀了他。”
“不可——”扶苏立即大喊道,他看向御史大夫,“陛下既然派秦军前来,许是有口谕传达。就算没有,陛下原令坑杀,而不是让御史大夫随意处决。”
御史大夫认出了扶苏,但也不惧,“陛下若是听到了,恐怕会亲自拔出定秦剑,杀之。”
中年儒生怒道:“要杀便杀!如今,暴政独行,祸患天下,这早已不是周公分封而治的太平天下了。”
御史大夫气极,“你——”
姬瑶却对中年儒生道:“长城下的尸骨、驰道边的哭声,不是假的。我亲眼见过甲士们压着十二岁的孩童和年逾六十的长者去筑城,我在酒肆中听过六国民众的哀歌,在狱中见过刑徒可怖的伤口,若说这些不是暴政,那是昧良心。”
她吸口气,继续道:“但诸位可曾想过,若没有长城,此刻匈奴的弯刀早已架上关中孩童的脖颈;若不行郡县,六国贵族仍在各自封地生杀予夺,百姓又岂能安生?韩王安献南阳地时,又可曾问过新郑城外饿殍遍野的庶民?”
扶苏微微侧首,看向姬瑶的目光中有些许惊讶、不解与迷惘。
“荒谬!”一位老儒生怒斥道,“秦法严苛,动辄连坐,使父子相疑、邻里相告,此非暴政何为?如今秦弃礼义,专任刑罚,纵有边功,内失民心,岂能长久?这天下,迟早会因暴政而分崩离析!”
姬瑶迎上他的目光,“他是暴君,峻法严刑过甚,这是不争的事实。但若说他是七国最暴虐者,我当要为他一辩。楚国的“族诛盗璧令”,齐国贵族的‘履贱踊贵’,还有赵国的‘长平之坑’,四十万降卒啊,秦军确实有罪,但最先对伤兵举起屠刀的,正是赵人自己!暴君可怕,更可怕的是,我们只记得秦政之暴,却忘了六国之暴。如果你们生在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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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的楚地、齐地、赵地,是会歌颂本国仁政,还是像今天骂秦政一样骂自己的故国?”
儒生们骚动起来,一位中年文士厉声道:“此言差矣,六国旧弊岂能为秦暴开脱?秦灭六国后,以吏为师,断绝圣贤之道。楚齐赵之暴不过一隅,而秦暴遍行天下。秦律令百姓举手投足间皆恐触法,此非亘古未有之暴政?暴君治国,天下危矣!我等读圣贤书,岂能坐视不理?”
姬瑶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他是暴君,会因别人违逆他的政令而发疯,但他一统天下,改革政令,结束了五百余年的分裂局面,这是万世之功。他也是一位在了解民生多艰后,及时修改政令的君王。那个疯子每日批阅成斤奏简,会调整筑城役龄,会选拔贤能治理郡县,会通过自己的方式了解官员的疏忽并重新颁发政令。他虽有暴虐之处,但也有可取之处,我们不能一概而论。”
这时,马蹄声传来,一名甲士收紧缰绳后,说:“传陛下令,将所有儒生,压回咸阳狱。”
姬瑶惊讶下微微张嘴,她回首和扶苏对视一眼,两人的肩膀可见地松懈下来。
儒生却不屑道:“哼!孟子有云‘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吾辈读圣贤书,当为天下表率,今日伏诛,正可彰暴君之恶,让天下人看清这暴政的真面目。”
姬瑶转首道:“‘以身殉道’固然壮烈,但今日诸位血溅刑场,明日史册只会记载‘儒生抗法伏诛’。但若活着,万一没有被坑杀,你们可以继续圣贤之道,将这仁义道德传承下去,也让你们的后世子孙看看,是否终有天下大同的一日!仁政需缓行,请各位珍重自己,切不要以一时激愤而忘却本学需传。”
雾气中,她的声音渐渐哽咽,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她无法告诉众人,在遥远的未来,他们今日誓死捍卫的圣贤之道,会成为后世学子书桌上的圭臬,会在书声琅琅的课堂上代代诵读,会有无数学者,每日废寝忘食、倾尽心血地钻研儒学仁政。
她今日,带着跨越千年的记忆,站在这里与儒生前辈们论当下的暴君暴政,心中既敬且愧。可她更不愿眼睁睁看着他们赴死,倘若嬴政当真不会赶尽杀绝,那是否意味着,在这个时空,会有更多的典籍和思想得以存续?
很多儒生们在这声声话语中,渐渐松动。他们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与犹豫,最终,武器缓缓垂落,发出细微却沉重的声响。甲士们见状,再次上前,粗暴地将他们押向那阴暗潮湿的咸阳狱。
在人快清场时,四周恢复了死亡一般的寂静。扶苏目光中带着一丝敬佩与感激,对姬瑶说道:“公主言辞有理有据,今日多谢公主解围,否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儒生失去性命。”
姬瑶淡然一笑,“公子不是在闭府自省吗?就这么偷跑出来了?”
扶苏回之一笑,“还要偷偷跑回去!”说着,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一旁的比布,眉头突然紧紧蹙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担忧,看向姬瑶问道,“你...为何也会在这坑杀的队伍之中?”
姬瑶抿唇,“说来话长,过后你就知道了。你先回吧,不然一会儿天亮了,就不好偷跑回去了。”
扶苏深深看她一眼,郑重道:“好,若有危险,随时传信于我。”说罢,翻身上马,身影很快隐入朦胧的晨雾中。
姬瑶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随后转身随比布前行。没走多远,她的目光突然被树林中的一个人影吸引,那身影高大而挺拔,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落寞与苍凉。
30. 遇刺客
姬瑶随着比布在距嬴政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比布向其恭敬行礼后,默默隐没在夜色之中。
薄雾森凉的夜晚,姬瑶就算抬头也只能看到嬴政模糊的身影,看不清他的五官,就好像,他们俩本来也不应该在这个时空相遇。
可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很愤懑,自己明明没做错事,却因他的不察与不信任,就将她坑杀,就是暴君无疑了。她冷冷问:“陛下是来亲自监刑的么?”
二人对面而立,谁都没有再向前迈出一步。听着偶尔传来几声惊悚的鸟鸣,嬴政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他们拟的名单,朕批阅时...看到了。”
他言语间说得轻松,可内心却仍残留着深深的余悸。
『今日夜幕低垂之时,他批完最后一份奏简,有些疲累。他将手中的奏简堆放在几案上时,那堆积如山的奏简却突然倒下,并将原本几案一角的几份奏简碰落。
他一手按在几案上,一手去捡拾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一份奏简,见到了姬瑶的名字。
他拿起来仔细看了下,瞳孔骤然收缩,连呼吸都凝滞了一瞬,这竟是一份坑杀名单。他的指节无意识地收紧,竹简“咔”地一声被捏出裂痕。手肘不慎撞翻了案几上的砚台,浓黑的墨汁泼溅而出,顺着案沿滴落,浸透了他黑色衣袍的下摆。他却浑然未觉,只是死死盯着那个名字。
随即,他猛地站起,案几被撞得偏移,他大步走向殿外,声音冷硬如铁,对赵高喝道:“传令,今晚暂停坑杀。”
赵高愕然抬头,“陛下,此时,恐怕......”
嬴政侧首,眼神如刀,吓得赵高内心颤抖,“陛下——”
未等赵高说完,嬴政便大步流星地下阶,黑色衣袍在风中翻卷,墨迹未干的衣角被风吹起。赵高紧随其后,嬴政回头怒指他,“你留下,不许传出任何风声。”说完,立即往章台宫外走去,脚步急切,唯恐真的会失去什么。
那模样,全然不像是一位铁血帝王,倒像是个被某种无名情绪所裹挟的凡人。
很快,便有两个黑影骑着战马从章台宫向城外疾驰远去。
直到刚刚,见到姬瑶还活着,嬴政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丝恐惧。』
此刻,见姬瑶没有说话,他冷然道:“你以为,朕会让你这么轻易解脱?”
此话虽冷,且在这夜色中看不清说话人的面目,但姬瑶不傻,岂会听不出其中深意。她已然明白,这个人并没有想要坑杀她,反而在得知自己在坑杀名单中赶来,妄图救下自己。
姬瑶扯动嘴角,“如此,还要感谢陛下了!”
对方下达命令,“回宫。”说罢,便转身往进城的方向走去。
走了两三步后,他突然停下脚步,略微回身,看向一动不动的姬瑶。许久,姬瑶缓缓松口气,迈开脚步,朝着嬴政走去。
随着距离的逐渐缩小,她渐渐看清了他的脸部轮廓,夜虽黑,可她能感觉到,嬴政那深邃的眼眸一直紧锁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看穿。
待姬瑶站定,嬴政将身上的黑色披风脱下,披在她的身上。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姬瑶侧首看他,“陛下可曾听过,当年齐国稷下学宫三千学子论道时,是何等的盛况?”
嬴政步伐未停,嘴角勾起一抹冷嗤道:“诸子百家,各执一词,不过徒增纷乱罢了。朕要的,是万众归一、百家臣服,而不是任由他们聒噪不休,悖逆秦律。”
姬瑶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披风,“可正是这‘纷乱’,才让齐国文化冠绝六国。邹衍谈天说地,荀况言礼,慎到论势...不同的文化思想激烈碰撞,各自构建独特的价值观,影响着天下各国的局势,对文化交流传播起到了积极作用。而今日陛下却要焚书——”
嬴政骤然打断她的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想说朕焚书是愚行?”
姬瑶迎上他的视线,毫不畏惧,“我是想说,焚书非但不能统一思想,反而会激化六国遗民对陛下的仇恨。”
嬴政眯起双眼,微微侧过头,他不懂,明明这个女子刚刚看到了儒生们的嘴脸,为何还向着他们说话?
他声音低沉:“你方才也听到了,他们是如何地恨朕,恨秦国。朕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天下,帮助他们统一货币、文化、经济,可他们呢?不思感恩,反而咒骂,妄图动摇我大秦统治根基。”
姬瑶沉口气,语气平静却锋利,“或许,几千年后的学子们会铭记您横扫六国、统一天下的功绩,却也会骂您焚书的愚行。单从焚书令一事来看,他们不会认为陛下在统一思想,只会觉得是您要灭绝他们的文化根基。”
嬴政冷笑一声,笑声中满是嘲讽:“迂腐之论,留之何用?不过是一群腐儒的妄言。”
姬瑶不慌不忙,继续说道:“商周之礼、春秋之义,甚至陛下推崇备至的《韩非子》,若无儒生传抄,后世又怎会知晓?那些竹简里不仅有迂腐之论,还有大禹治水的疏导之法,有管仲的平衡之道。若尽数焚毁...与堵住天下所有关隘何异?”
嬴政神色微动,“...你倒是会诡辩,巧舌如簧。”
姬瑶趁势上前一步,目光灼灼,说:“杀他们容易,可如此一来,天下士人必将视秦为暴政。陛下求才若渴,难道真要寒尽天下人之心?”
嬴政骤然逼近,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山岳,将姬瑶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姬瑶,就凭这番话,朕就能治你诽谤之罪?”
姬瑶直视他,大声说道:“陛下英明,定不会如周厉王般压制言论。”
“你竟敢拿朕比他?”嬴政怒意翻涌。
姬瑶听出他语气中的气愤,心中一紧,赶忙解释,“他...自然无法与您比较,他连您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如,你们之间有着云泥之别...我就是那么一说,别生气哈!”
嬴政凝视她,眼神复杂难测,随后绕过她,迈出数步,突然问道:“若你是秦王,当如何处置?”
姬瑶睫毛轻颤,心跳陡然加快,心中满是震惊。他竟将如此僭越的问题抛给自己了?她要说出心里话吗?沉吟片刻,她终是开口,“焚书可缓,坑儒可免。”
“...说下去。”
“可以将六国典籍收归咸阳,由博士官精心整理,去芜存菁;允许儒生辩论的必须在秦法框架内,将顽固不化者发配边关修长城,起到惩戒作用,又能利用他们识字之能教化戍卒。”
嬴政忽然低笑一声,笑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冷冽,“你倒是比李斯敢说。”下一瞬,他语气转冷,“可朕为何要听你的?”
姬瑶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因为陛下并不是他们口中的暴虐之君。陛下已经很厉害了,深知六国文字殊异则诏令难达,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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币形制不一则民生多艰。您所做的一切,本就是为了稳固国本、安定百姓,如此,又怎能不说陛下是位爱民的仁君?”
嬴政忽然顿足,缓缓侧身凝视着她,两人近在咫尺,他的目光深不见底。
姬瑶那纤细的小手轻轻拽住嬴政的袖口,“陛下,一个坚固的堤坝,不能一味地堵塞,更要有泄洪之道才行。方才陛下问我,若我为秦王该如何行事?说实话,交换立场后,那一刻,我也很矛盾。在给天下带来秩序后,却仍被视作暴政,我也会愤怒,会不甘,我内心深处渴望所有人的认同,可是,”她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声音带着几分无奈,“有些难办!”
姬瑶假借自己的立场说出了嬴政的心理本质,此刻的嬴政,就如同一个竭尽全力想要证明自己,却始终得不到认可的孩童。聪明的孩子在积木课上精心堆积起一座别具一格的模型,却遭人误解,满心委屈之下,愤怒地想要将所有孩童的积木都推倒。
嬴政瞳孔微缩,呼吸有一瞬的凝滞,仿佛被姬瑶的话击中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许久,他低声道:“你也承认,是他们错了。”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与期待。
姬瑶轻轻摇头,“因为他们不是陛下,没有走过您所走的路。那些儒生中,或许真有人勾结六国旧族,心怀不轨,但也有人只是固执己见,坚守自己的理念。可他们不能代表天下所有儒生,更不能以此就断定百家学说都是错的。”
夜风骤起,卷起满地灰沙,嬴政定定看着她,眸中情绪翻涌——愤怒、震动、困惑,甚至一丝罕见的动摇。
最终,他缓缓抬眸,望向阴暗的天际,淡淡道:“起风了,先回吧。”那语气里,藏着无尽的疲惫与无奈。
姬瑶随他没走出几步,忽见他身形一顿,迅速回身,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将她狠狠按蹲在地!
“嗖——”
一支弩箭穿过姬瑶头顶钉入树干,箭尾剧烈震颤,嗡鸣刺耳。
姬瑶应声回头,心中一惊,这是刺杀?她刚刚还以为是这位大哥生气,想将她就地解决呢,没想到,现实比她所想的还要惊险万分!
正想着呢,林中黑影骤现,四名墨家死士疾掠而出,手中利刃寒光凛冽,直逼她二人而来!
“有刺客!”姬瑶大喊。
嬴政反手抽出腰间定秦剑,他一手将姬瑶护在身后,一手持剑与刺客相斗。他剑法凌厉至极,每一击皆取要害,可对方剑法同样精湛,攻势如潮,让他也有些应接不暇。
姬瑶踉跄后退,心中满是恐惧。忽见一人自侧面突袭,直刺嬴政身侧,“陛下——”她失声喊道,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惊恐与担忧。
嬴政旋身回挡,却因分神,另一名死士的剑刃已划破他的左臂。他眼中戾气更盛,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猛虎,反手一剑贯穿对方胸膛!
就在此时,比布骑马飞驰而至,他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与剩余死士缠斗在一起,最终,四名死士全部倒地。
嬴政持剑而立,呼吸微乱,姬瑶感到嬴政握住自己的手上有血珠滴落,那温热的触感让她心中一紧。“你受伤了!”她脸色苍白,眼中满是心疼与担忧。
他垂眸扫了一眼伤口,语气冷硬:“无碍。”
比布单膝跪地,自责道:“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治罪!”
嬴政未答,只是缓缓收剑入鞘,“先回宫。”
31. 包伤口
章台宫殿内,烛火摇曳,兰香氤氲。
嬴政单手解玉带的动作罕见地显出几分笨拙,玉扣相碰,发出清脆却又慌乱的声响,其间还夹杂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抽气声。
“我来吧!”姬瑶上前两步,小心地为他褪下外袍,只见左侧衣袖已被鲜血浸透,暗红的血迹在玄色衣料上洇开。姬瑶心头一紧,只觉心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若不是为了救她,他怎会受伤?
她小心地抬头,看到穿着深衣的嬴政,下颌绷出锋利的线条。当他的目光扫来时,她慌忙垂眸,唇瓣不自觉地抿紧,转身去柜子上拿伤药的背影都带着几分仓皇与无措。
嬴政走向榻前坐下,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调侃,“你倒是轻车熟路。”
姬瑶闻言,指尖猛地一颤,她怎会不明白,这人是在说她竟如此熟悉放药的地方。她不假思索地回嘴道:“上次——”话到嘴边突然刹住。
两人目光相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那日他为她颈间上药的记忆同时浮现在彼此心头。药香袅袅,混着似有若无的触碰,让姬瑶的脸颊不自觉地泛起红晕。
“上次怎么了?”嬴政好整以暇地追问,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似在故意逗弄她。
姬瑶躲避他的视线,声音带着一丝慌乱。“没怎么!”说罢,将药瓶递了过去。
嬴政剑眉微挑,目光落向自己受伤的左臂,又抬眸看她。意在告诉她:我人都受伤了,怎么上药?
嬴政身侧小几上的凤鸟衔环铜熏炉正吐着袅袅青烟,姬瑶心里到底愧疚,她深吸一口气,先将药瓶放到小几上,然后坐到他左侧,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衣袖。
当指尖不小心擦过他腕间冰冷的肌肤时,两人同时一僵。嬴政的体温偏低,触之如冷玉,可这冰冷的触感却让姬瑶的指尖发烫。他忽然抬眼,那双黑沉如墨的眼睛紧盯着在小心翼翼卷袖子的女子。
她虽垂首专注于手中的动作,可她能感觉到有一股炙热的目光凝视她,灼得她耳尖发热。慌乱之中,她不经意间瞥见嬴政右手的五指正无意识地揪紧衣袍下摆,华贵的衣料被攥出细碎的褶皱。
原来...他也会紧张?这个发现让她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方才的忐忑与不安忽然散了几分。
当衣袖完全卷起时,姬瑶瞪大了眼睛,一道三寸余长的斜向伤口横贯胳膊,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红肿,最深处隐约可见血肉。那猩红的血色刺痛了她的双眼,喉间突然涌上一股酸涩,这伤口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陛下...”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刺眼的猩红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她的指尖颤抖着,想去触碰他的伤口,却又怕弄疼他,伸出的手悬在半空,进退维谷。
他不是史书中那个暴虐得多的帝王吗?不是应该将她当作肉盾,毫不留情地推出去挡刀吗?可如今,他却为了救她,硬生生地受下这一剑。无数疑问在心头翻涌,眼眶发热,她死死咬住下唇。
铜炉中的兰香静静燃烧,在两人之间织就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的心紧紧缠绕,却又让彼此都有些不知所措。
嬴政垂眸,目光落在姬瑶小心翼翼触碰自己伤口的手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瞧着她此刻连呼吸都压得极轻,他右手拿过药瓶,说:“先上药。”
姬瑶眼中挣扎之色一闪而过,湿红的眼眶里盛满了不安,低声道:“还是传太医令来吧......”
“你想明日全咸阳都知道朕夜出遇袭?”嬴政截住她的话头,紧紧锁住姬瑶。
姬瑶瞪着湿红的眼睛,轻轻摇头,“我害怕...”她心里直打鼓,自己又不是医科毕业,也没处理过这么严重的伤口。眼前这位可是一统六国的帝王,万一一个感染国丧了,她怕是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笨!先清理伤口,然后上药,最后缠好就行了。”他说得轻松,可姬瑶却听得心惊胆战。
她硬着头皮,双手微微颤抖着开始行动。当她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伤口时,他的呼吸微微一滞,尽管他面上不显,可姬瑶从他绷紧的下颌、微微颤动的睫毛里读出了他的隐忍。
她不断抬头观察他的表情,四目相对时,他偶尔会下意识避开眼神。姬瑶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她忽然意识到,原来他也会痛,会流血,会脆弱。这时的他,再也不是大殿上意气风发,骄傲自豪、专横独断的秦始皇了。
而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无声坍塌。她伸手拿过伤药,往伤口上撒药粉,药粉洒落的瞬间,嬴政猛地偏头过来,喉结滚动了一下。
姬瑶发现后,想他应该是被弄疼了,顿时更加手忙脚乱了。脑海中突然想到,电视剧中女主给男主上药时,都会轻轻吹一吹,这样会减缓疼痛。她灵机一动,鼓起腮帮子,“呼——”
“嗯——”嬴政迷眼睛了。他猛地转过头,恨铁不成钢地低吼,“姬瑶——”
姬瑶张着嘴,脑子里顿时冒出一堆问号,电视剧里不是这么演的啊!她赶紧站起来,慌乱地去扒拉嬴政的眼睛,心里想着这回可以吹了吧!!!
她回忆着小时候眯眼睛时妈妈是怎么给自己吹的,照葫芦画瓢,要用拇指和食指将嬴政眼皮扒开。嬴政由于看不见,下意识去挡姬瑶的手,打算自己揉眼睛,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手腕。
“别动别动,马上就好。”姬瑶倾身,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脸。若他睁眼,必会看见她此刻慌乱的神情。
她的指尖极轻地拨开他的眼皮,指腹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眉骨。然后,她微微抿唇,凑近,轻轻一吹。
温软的气息拂过他的眼球,嬴政的呼吸一滞,这种被人全然掌控的姿势本该令他暴怒,可此刻,他竟放任自己沉溺在这陌生的温柔里。她的气息带着淡淡的兰香,竟让他一时忘了疼。
姬瑶的耳尖发烫,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破胸膛。她要疯了,这也太近了,近到能数清他的睫毛,近到能看清他因不适而微蹙的眉心。
她又吹了几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好些了吗?”
嬴政缓缓睁眼,眸中还泛着水光,却已能视物。四目相对的一瞬,姬瑶猛地后撤,却因动作太急,后腿碰到了小几,上面的凤鸟衔环铜熏炉骤然倒下,噼里啪啦滚落在地。
姬瑶下意识要去捡,结果被嬴政拽住手腕,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先包扎。”
烛火噼啪作响,姬瑶“哦”了一声,挣脱出被他握住的手腕,走到药箱处拿了卷素纱。
在姬瑶看不到的地方,嬴政将刚刚握住她的手掌默默收紧,无意识地摩挲了下,里面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
看着姬瑶低头仔细为他的胳膊缠绕绷带时,他忽然想起多年前,母后也曾这样为他包扎伤口,可那时的眼泪和心疼,全是为了他人的算计。而姬瑶的泪,却是纯粹的愧疚与疼惜。
这个认知让他喉间发紧,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看吧?”突然的问话,打断了嬴政的思绪,他瞥见素纱被她系成了一个怪怪的模样,很是伤神。
“这叫蝴蝶结,比太医令弄得好看多了!”姬瑶强装镇定,真话是,论如何包扎得平整,她还不会呢!
他看着傲娇的姬瑶,又想起今日夜间,她同那帮儒生的对话。原来,在这个女子心中,他竟是那样的存在,这怎能不让他侧目,进而心生涟漪。
他微微倾身,开口问道:“在你眼中,朕是个什么样的人?”
姬瑶一整个怔住,心头警铃大作,又来个坑,这可是死亡问题啊!
她唇瓣不自觉地抿紧,眼神闪烁,“我今天没得罪您吧?怎么净问我这种送命题?”
嬴政慢条斯理地放下袖口,遮住包扎好的伤口,眼底闪过一丝逗弄,道:“朕隐约听见,你在儒生面前承认朕是‘暴君’。”
姬瑶只觉脊背发凉,死死攥紧裙角,“你听差了!”见他挑眉,她立刻改口,声音带着几分讨好,“我说您是位仁君、贤君...”可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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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眯起的眼睛,她又识趣地闭上了嘴。
既然他想知道她的真心话,而非臣子的奉承,姬瑶深吸一口气,抬眸直视他,声音轻而坚定,说:“陛下可知,有种山花叫蔷薇?生于峭壁,根系盘错于乱石之间,花瓣如刃,远观矜贵,近触则见其棘刺锐利,暗藏锋芒。”
嬴政眸光一锐,他嗤笑,“蔷薇?”还从未有人敢将他比作花草这类易逝之物。
她迎上他的目光,“是。当狂风暴雨肆虐摧残,它不折腰肢,反将身上的尖刺磨得愈厉。可若有人甘愿流血攀折...便会发觉,在那锐利尖刺之下,藏着六国铁骑都未能斩断的孤倔,以及旁人难以理解的骄傲与执着!”
当听到“孤倔”二字时,他忽然抬眼紧盯着她,目光如炬,似要将她话中的真意看穿,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似有疑惑,又似有触动。他面前的这个女子,好像比任何人都懂他。
不过转瞬,他语气带着几分不屑,似在质疑她的比喻,“你可知,花草不过旬月?”
见她垂眸不语,他扯动嘴角,“可惜了,朕只容得下永不凋零之物。”
姬瑶凝视他,心中轻叹,是的,你根本想象不到你对于永生,有多么的执着。
忽然,她俏皮地抬眼,唇角弯起,“陛下还很可爱!”
嬴政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些不自在,想来应该是没有人会用这个词语来夸过他。他瞥向她,冷斥道:“胡说!”可耳尖却微微泛红,泄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她笑意更深,“陛下偶尔也会有小脾气,气鼓鼓时,不是斥责,就是不语。还有,陛下嘴馋嗜甜,喜欢吃锅包肉...嗯...还会吃醋!”
“胡说!”嬴政收敛神色,呵斥她,再次呵斥她,却偏过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似是被她说中了心事,却又不想承认。
姬瑶歪头,盯着他泛红的耳根,故意逗他,“别不好意思啊!”
嬴政垂眸,看着她此刻狡黠的模样,喉咙发紧,嗓音微哑,带着几分无奈,“就你大胆!”
她笑吟吟地坐正,眼中带着一丝狡黠,“仰赖陛下大度、纵容!”
随即,她收敛笑意,语气诚恳,“陛下不妨再纵容一次,将那些儒生放了吧!昔年齐桓公不计管仲射钩之仇,终铸霸业;穆公赦免食马野人,得其效忠。如今若陛下能宽恕他们,天下百姓定会颂扬陛下仁德,六国遗民也将感念圣心,后世之人亦会称颂您为仁德之君。”
嬴政冷着脸,“你为了这帮儒生,倒是不遗余力。”
“这不都是为了陛下吗?”她轻声反问,目光中带着一丝执着与期待。
他凝视她,眸底暗流涌动。多年来,前朝臣工怕他,后宫女子惧他,儒生士子骂他,六国遗民恨他...可今夜,站在林中的他,不禁自问,连一个女子都明白的道理,为何天下士人偏要对抗?
姬瑶突然想到一件事,抬眸问他,“对了,锦香她们...?”她眼中带着一丝担忧。
“此事尚未查明,她们暂时还不能放出来。”
姬瑶垂眸,心中有些忐忑,片刻后,她鼓起勇气问道:“陛下相信我吗?”
嬴政深深凝视她,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似有信任,又似有怀疑,“你说呢?”
姬瑶垂眸,心中有些失落。
嬴政沉声道:“此事,朕会给你个交代。”
她轻轻点头,望着殿中摇曳的烛火,侧目道:“我先走了。”
起身时,手腕却被他一把攥住,“你去哪,此时燕归宫漆黑无人。”
她一怔,“我...”可不是吗,住哪啊?!这宫中她人生地不熟,此时燕归宫漆黑无人,她还真不知该往何处去。
顿时,她感到他的掌心温热,力道微微收紧,像是有电流般穿过全身。她抬眸,对上他那双如墨般深沉的眼睛,心跳骤然加速。
难道他想......
老天爷,不会吧?
这可是嬴政啊,活生生在眼前...
32. 信任局
“陛下,丞相求见,说是有南部急报呈上。”门外,赵高那尖细的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殿内原本暧昧的氛围。
姬瑶心头猛地一紧,瞬间抬眸看向嬴政,眼中满是担忧与警惕。丞相这动作也太快了,莫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到底是李斯啊!
嬴政眉头微蹙,起身安抚姬瑶,说:“天不早了,你就在此歇下,不必等朕。”说罢,拽了拽左胳膊的袖子,又似是在掩饰内心的一丝烦躁,走了出去。
嬴政步入前殿,在主位上缓缓坐下。
李斯拱手行礼,姿态恭敬中透着几分沉稳,“臣深夜叨扰,还望陛下恕罪。”
“无妨,丞相但说便是。”嬴政微微抬起右手,示意李斯继续。
李斯上前,双手呈上一奏简于几案上,又退后数步,神色凝重地说:“陛下,南部急报,百越部落中瓯越、闽越、南越等部落,最近相继联盟,在岭南形成了一股军事割据势力,频繁袭扰我大秦南郡,百姓苦不堪言。”
嬴政眉头紧锁,在几案上展开奏简,一目十行地扫视着。片刻后,他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这些蛮夷,莫非以为朕的剑锋已钝?竟敢如此肆意妄为!”
李斯微微躬身,“陛下明鉴。百越素来散居,今忽联兵,如今忽然联兵,臣恐有楚地余孽暗中煽动,妄图借此机会兴风作浪。”
嬴政起身,走向大殿一侧的大幅地图处,目光紧紧盯着百越之地,当他眼眸划过百越蜿蜒的轮廓时,仿佛听到了南海那汹涌澎湃的潮声在耳畔轰响,就连呼吸都变得畅快许多,那是征服的姿态。
嬴政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祸生卧榻,不翦则噬。百越桀骜不驯,朕既并六国,岂容这鼾鼍之地久居化外,遗患将来?”他又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斯,问,“卿以为,当何以处之?”
李斯眼含深意,说:“陛下,蛮夷之地,当犁庭扫闾,以绝后患。”又说,“况且百越部分贵族收留楚国、齐国旧势力,若不剿灭,恐成六国复辟之火种。”
嬴政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善。既要断其筋骨,更要诛其心志,让他们彻底臣服于我大秦。”
李斯见嬴政态度坚决,便继续说道:“据说,百越铜矿之丰,十倍于我大秦;稻米之熟,可养百万之师,若能得此,可缓解关中人口压力。而且百越地区还盛产犀角、象牙、珍珠、玳瑁等珍稀物资,以及铜、锡等重要资源,对我大秦发展大有裨益。”
嬴政回身看着地图,目光傲视一切,仿佛在脑海中已将百越之地尽收囊中,他豪情万丈地说道:“朕要这岭南之地,永为秦土!”然而,转瞬间他又蹙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若有人非议朕劳师远征,当如何应对?”
李斯从容不迫地应答道:“《商君书》云:‘以战去战,虽战可也。’今陛下不过收回祖制,何来‘远征’之说?此乃廓清寰宇,非亟战不休。陛下此举,乃是为了大秦的长治久安。”
嬴政听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这借题发挥的本事,倒让朕想起吕不韦了!”
李斯神色一凛,赶忙拱手道:“臣只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绝无二心!”
嬴政扯动嘴角,神色瞬间变得冷峻,语气森然道:“如此,先征兵,征调关中精锐十万,征发六国降卒三十万,还有牢中罪犯,让他们戴罪立功。再筹备粮草、兵器,确保后勤无忧。剩下的你和屠睢他们先商量着办。”
“是。”李斯领命,略一思忖,又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臣听说,那些原本要被坑杀的方士、儒生又被送回咸阳狱中了。”
嬴政微微点头,语气低沉而威严,“方士中,借天象之名行欺诈之事,妖言惑众者,该杀。还有那些儒生,谤朕身世、诽谤秦政者,当坑。”
他稍作停顿,目光锐利,扫向李斯,“至于其余儒生...”他冷哼一声,声音中满是不屑,“朕还没那么嗜杀。让他们去修长城,充军以备攻打百越,也算物尽其用,让他们为大秦出份力。”
李斯眉头几不可查地微蹙一下,心中有些担忧,低眉道:“陛下——”
未等他说完,嬴政又道:“最近搜上来的焚书,先全部收缴,择日焚烧。”他的目光紧紧着逼视李斯,“你,明白朕的意思了吗?”
李斯心中一凛,清楚这最后一句话是在敲打他,让他别自作主张。他立刻躬身,神色恭敬至极,“陛下圣明!臣即刻去办,定不负陛下所托。”
嬴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回到寝殿,目光扫过殿内时,眉头微微一挑,眉头微挑,只见姬瑶并未入睡,而是坐在几案一侧,手里摆弄着那个巫蛊木偶。
“怎么不去睡觉?”嬴政的声音在殿内回荡,他缓步走向主位坐下。
对面的姬瑶抿唇,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我想见一下锦香,可以吗?”
嬴政深深看她一眼,“明日让她来见你。”
“多谢陛下。”瑶轻咬下唇,突然话锋一转,“听闻此案由郎中令负责,我能参与调查吗?”
“你?”
姬瑶直视他,眼中带着倔强,“我知道,我是有嫌疑在身的人,可这个布偶真的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我授意做的。我不想在这干等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
嬴政打断她的话,眉目黯然了几分,“你是在怪朕疑你?”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落寞。
殿内空气仿佛凝固,姬瑶双眸幽幽地看着他,“陛下是真的信任我吗?”
他目光微凝,不答反问道:“在你的心里,信任朕吗?”
姬瑶望着眼前这个掌控天下的男人,心中百转千回。虽说她对他的情感从最初的畏惧到逐渐了解,不知不觉间,再到如今的倾心,她确实对嬴政动了情。
但要说完全信任?面对这位以多疑著称的秦始皇,她终究保留着一分现代人的清醒。
不过,有些实话还是不能往外说的,她抬眸看着他,“相信。”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嬴政眸光深邃,“所以,你从未骗过朕?”
姬瑶眨眨眼,“我自然是不会欺骗您的。”
然而,她心中却暗自嘀咕,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从千年后的世界穿越过来的,知晓他这波澜壮阔又充满传奇的一生,以及未来十年的命运走向......
沉默在两人之间悄然蔓延。良久,嬴政轻叹一声,那声音里似带着一丝无奈与纵容,“可以。”
姬瑶心头一颤,内心说不感动是假的,这个男人,再一次为她破例。一个向来多疑的人,对身边的人时刻保持着警惕,即便心里对她生疑,却还是愿意放纵她去做想做的事。这份信任与宠溺,让她怎能不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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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瑶展颜一笑,“谢谢陛下!”随即眸光一转,“我刚刚问了中车府令,他说侧殿还空着,我先走了。”说罢,不等嬴政回应,她像个欢快的小兔子,拿着巫蛊娃娃便跑了出去。
她一个现代人,在这里不认识燕国人,又不是十分了解战国时六国的文字、布匹等,所以,她只能从锦香下手。
次日一早,嬴政早朝时,姬瑶见到瘦了一圈的锦香。
姬瑶心中一疼,赶忙上前握住她的手,“锦香,你这些日子受苦了,他们有没有屈打你?”
锦香摇头,“公主,我没事。您呢,可还好?”
姬瑶轻轻叹了口气,她将巫蛊娃娃递到锦香面前,“锦香,你回忆一下,在燕归宫时,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东西,或者你感觉谁比较有嫌疑?”
锦香接过布偶,仔细地前后端详着,摇摇头,“没有见过,在燕归宫,伺候的奴婢大多都是六国人,谁有嫌疑还真不好说。”她说着,又摸了摸布偶上的布料,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过,这上面的字是燕字,用的布料也确实是咱们燕国特有的燕纨,可一般人是得不到这么好的料子的,应该不是奴婢所有。”
姬瑶若有所思:燕归宫里住着几位被掳来的公主和宫妇,平日里与她井水不犯河水,何况她们自己都自顾不暇,哪有力气和手段来害她?
锦香焦急道:“公主,咱们本就是燕人,倘若查不清楚,会不会把咱们杀掉啊?”
姬瑶将锦香微乱的头发别在耳后,安抚道:“不会,你放心,我会很快让你们出来的。”
锦香担忧着,眼里蓄满泪水,“公主,那你可要小心啊!如果最后他们要抓人顶罪,锦香是不怕的,只要公主你能活着就行。”
姬瑶哭笑不得,“傻锦香,是咱们做的咱们认,不是咱们做的,为何要认?顶什么罪,咱们都要好好活着。”
锦香走后,姬瑶神色凝重,思索片刻后,她决定去找负责此次案件的郎中令□□。
姬瑶从□□处得知,在这宫廷之中,拥有燕纨之人寥寥无几,燕八子来自燕国,也是最先接受询问的。她承认自己有燕纨,但是她没有害人动机,她是燕国旁支,来秦宫多年,膝下只有一女,她没有理由害姬瑶。
姬瑶问:“那燕八子可有交代,她手中的燕纨都有哪些去处?”
□□道:“燕八子与郑夫人交好,曾赠予她一些燕纨。”
如此一来,郑夫人便成为了怀疑对象,可姬瑶觉得,经过上次断肠草一事后,郑夫人不应该陷害自己才对,难道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无所不用其极?
□□接着说:“臣也询问过郑夫人,郑夫人说她手中的燕纨于上月失窃。”总的说来,郑夫人却缺乏明显的作案动机,这让案件陷入了僵局。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郑夫人身边的一名宫女阿桃走了进来,她神色慌张,一进门便跪倒在地,声称曾看到郑夫人的心腹阿荷五日前深夜鬼鬼祟祟地在偏僻角落焚烧东西。
姬瑶和□□对视,这一证词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因为五日前,正是嬴政下令盘查宫廷中有燕纨的人,阿桃的话瞬间将矛头直指郑夫人。
□□不敢怠慢,立刻去找嬴政请令,允他带人搜查郑夫人的寝殿。
当燕纨从郑夫人寝殿暗格中被找出时,姬瑶却隐隐觉得不对。这证据,未免来得太过容易...
33. 差燕纨
郑夫人看着从自己寝殿搜出的燕纨,着实震惊了。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口的惊悸,转向□□时已恢复了往日的端庄,说:“腊祭前我与阿荷整理衣物时,确实发现燕八子所赠的燕纨不见了,由于忙着腊祭的事情,便未深究。直到前些日子听到了燕归宫布偶的一事,我心中略有疑问,但不是我做的,便没有多说。”
□□点点头,命人将阿荷带往廷尉署。
审讯室内,阿荷跪伏在地,单薄的身子在寒意中微微发抖。
他问阿荷,“你于五日前,烧了什么东西?”
阿荷回想一下,吞吐地说:“我...五日前,是阿娘的祭日。”她哽咽着,手指死死攥住衣角,“宫中不让私祭,奴婢就趁着夜黑,偷偷...”她不敢再说下去了,只好偷偷望向□□。
□□让阿荷按照燕字的写法临摹了十个数字,又取走她绣制的帕子,这才挥手让人将她押下。
阿荷被带走后,姬瑶缓步走出。她望着案几上对比失败的字迹,与□□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眉头紧锁,“布偶上的燕文古朴典雅,非燕人难以摹仿。可宫内所有燕人的笔迹都已查验,没有一致的。”
姬瑶虽不识战国文字,但美观度还是能看出来的,布偶上但那圆润流畅的笔画确实透着燕地特有的韵味。她和□□在这一点上的看法一致,深觉得此文字只有燕人能写出来。
姬瑶默默叹口气,随手拿起布偶摩挲了几下布料,无意识地摩挲着布偶,余光忽然瞥见从郑夫人处收缴的燕纨。当两匹布料并排放置时,她的指尖微微一顿。
□□看到后,声音沉了下来,“同样的布料,郑夫人手里的燕纨刚好少一块,证据似乎都在指向郑夫人?”
姬瑶抿唇沉默,因为此刻的所有证据,对郑夫人都很不利。大概是女人的第六感,她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不会是郑夫人,可眼下又拿不出反驳的证据。
案件再次陷入了僵局。
才过晌午,外面阴沉的天气就像姬瑶此刻的内心,太郁闷了。廷尉署的内官拿着烛火走进来,将屋子里的烛火点亮。
姬瑶看着几案上青铜灯盏上明灭的烛火,心里再一次感叹,还是现代有电灯的日子好啊!这个念头让她嘴角不自觉扬起——要不,把嬴政拐回现代吧?
想到这里,她猛地眨眼,这想得有点多吧???赶紧摇摇头。见□□惊愕地盯着她,她慌忙低头,却在转瞬间僵住了身体。
在烛光照应下,她突然瞥见手中布偶的面料和郑夫人的燕纨,在色彩上有细微的出入。
她赶紧将两个东西放在一处,手里举着烛台,她仔细端详着木偶上的燕纨,发现其质地较新,色泽鲜亮,而郑夫人暗格中的燕纨色泽有些许的暗沉。
这一细微的差别让姬瑶和□□心中一动,两人敏锐地意识到,是有有新燕纨流入宫中。可是,燕国都被灭了这么久,这成色较新的燕纨究竟从何而来?
□□也感到诧异,秦燕相距较远,且秦宫服饰不怎么用到燕纨,宫内的夫人媵妾中,燕地来的不多,他都搜了个遍。他还命人去宫内的尚服局盘问过,并没有后宫的人来索要过燕纨,而尚服局内现存的燕纨并不是新样式。
姬瑶略一思忖,“普通宫人不可能拥有或者想要这种燕纨,一定是宫中贵人。贵人们若想要布料,应该去哪里找?”
□□说:“尚服局。”随即摇头,向姬瑶说明理由。
姬瑶却有不同观点,“如果做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那——”
“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地去尚服局直接讨要。”毅眼中精光一闪,立即召来属官低声吩咐。
姬瑶微微一笑,正解!
接下来的事情,便由□□派人去做了,派下属以查案为由,将尚服局女官单独询问。
天色渐晚,□□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向嬴政汇报,姬瑶不能在此多等,她起身去见了锦香一面,而后和□□两人便一起去章台宫。
章台宫。
殿内炉火烧的旺,屋子里暖烘烘的,嬴政批奏间歇,揉揉眉心。起身后,踱步到窗棂处,将窗子微微开个小缝隙,呼吸下新鲜空气。恰巧,看到了姬瑶和□□同时而来,他眉目一缩。
外面飘着零碎小雪花,身长八尺的□□身披深色冬袍,身侧的姬瑶穿着浅粉色宽袖冬袄,鹅黄色的内搭显得她整个人格外温婉。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赞赏地说道:“幸亏公主心细,否则还真不好发现燕纨布料的不同。”
姬瑶抿唇一笑,“廷尉正客气了,我也是歪打正着,实属算不上心细。若轮查案,还得是廷尉正驾轻就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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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夸赞的□□笑着说:“公主谬赞,我看您在查案上也颇有天赋,能通过一个点进行细致入微的推理,这很不容易。”
“哪有,能帮到廷尉正便好,其实,也是帮我自己。”
嬴政端坐在主位,眼看着一对年轻男女笑着进入大殿,躬身行礼,他的内心就不痛快,眼神也颇为凌厉。
□□从广袖中取出一份奏简呈上,赵高下阶将奏简拿给嬴政,□□道:“陛下,这是去年秦国比较典型的一些案件,都整理归纳完,拿来呈报陛下。”
嬴政略略点头,问:“燕纨的事情差的怎么样了?”
□□道:“回陛下,已有进一步发现。”瞥了眼姬瑶道,“此事还多亏了姬瑶公主心思缜密。”
嬴政眉毛一挑,就听姬瑶立即笑着说:“廷尉正过誉了,就是赶巧!姬瑶没有给您添乱就已是万幸了。”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嬴政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对□□冷声说:“别谢得太早,你别忘了,她现在还是有嫌疑在身的。”
□□顿时敛起神色,陛下说得没错,没到最终定案,来自燕国的姬瑶公主属实有重大嫌疑。他行礼,“是,臣知错。”
姬瑶无语地看着嬴政,这个男人发什么疯?觉得她有嫌疑不把她抓起来,还让她跟着查什么案?
她也生气了,“忙碌了一日,倒有些饿了,我去做些吃食。”扫到一侧的□□,想起他也没吃饭,便问了嘴,“要不廷尉正顺便吃些?”
嬴政听到后手一顿,一记凌厉地眼神瞪过去,就在□□对姬瑶瑶说什么时,赵高“咳——”的一声,打断了他。
□□顿住,对嬴政道:“陛下,若无其他吩咐,臣告退了。”
看□□还算识时务,嬴政没看他,只是“嗯”一声。
得到示下的□□,行礼后,匆匆走了,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姬瑶。而后,赵高也退了出去。
姬瑶费解地皱皱眉头,转身问嬴政,“您今日心情不好?”
嬴政不是好气地问:“你怎么不关心一下朕是否用膳?”
姬瑶心中大大翻了个白眼,天都快黑了,谁不吃饭都不会不给皇帝吃饭。她道:“夕食的时辰早过了,您怎么可能没饭吃?”
看着嬴政不善的目光,“您,真的没吃啊?”姬瑶自恋地想着,难不成在等她?
34. 不认字
赵高并不知道嬴政受伤,因此,换药的艰巨任务就落到了姬瑶的肩上。
她小心翼翼地卷起嬴政的广袖,拆开染血的纱布。伤口处的皮肉仍泛着狰狞的红,她不由得放轻了动作。“陛下忍着点。”她轻声说着,将药瓶倾斜,却只倒出少许药粉,便见了底。
“陛下等一等。”说着,她转身走向柜子,却在药箱前犯了难,面对长得大同小异的瓶子,和上面不认识的小篆,一时间,只觉脑袋发懵。
她偷偷回头瞄了眼嬴政,对方正眯着眼睛看她,吓得她赶紧转回去。她随手拿起一个看起来与之前药瓶相似的瓶子,打开一看,竟是药水。她赶忙放下,心中暗想:这要是上错了药,与弑君何异?活着要紧啊!
她脑子一转,回头走到榻上,将空瓶握在手里,再次走到柜子前,仔细比对着药箱里各个瓶子上的小篆,试图找到与空瓶上相同的。
嬴政被她这一番折腾弄得一头雾水,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满是不解。待姬瑶终于找到相似的药瓶,如获至宝般转身时,却见嬴政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威严神情。
看着她上药时认真的样子,嬴政忽然开口,“朕看你去廷尉署也帮不上什么忙。”
姬瑶抬眼,很不认同他的话,颇有些傲娇地反驳道:“谁说帮不上忙,今日王廷尉正还夸我了,说我很有天赋,还说...”话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狡黠地眨眨眼,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陛下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放肆!”嬴政眸光一沉,耳根却可疑地泛起了红晕,“你身为嫌疑人,和查案官员走得近,这很影响公允。你明日留下侍奉朕饮食,也算报答朕的救命之恩了。”
姬瑶睥睨他,唇角憋着笑,好似发现了什么小秘密似的,故意慢条斯理地系了个蝴蝶结,“是是是,陛下说得对。我明日一定早些回来,去庖厨给您做吃食。”
嬴政一副算你识相的样子,抬起右手将袖子放下。在姬瑶想要起身离开时,他吩咐,“你去将几案上的《商君书》给朕拿来。”
几案的一侧有一小堆竹简,中央放着两份奏简,一个是刚刚□□拿来的,另一份,她也不认识。但是,她勉强认出个“书”字,想必就是了,便自信满满地递了过去。却没注意到嬴政接过竹简时,盯着《哀君书》三个字怔忡了许久,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次日,姬瑶早早去廷尉署打探情况。廷尉的人通过威逼利诱,终于查出楚夫人半年前曾以给胡亥制衣为由,去尚服局要过各国布料的样本,其中就包括燕纨。只是由于尚服局当时没有,她也就没能要到。
这一线索让姬瑶颇为震惊,难道楚夫人与这巫蛊案有什么联系?可人家最后没有要到啊。
□□随后调查半年前胡亥生辰时,楚夫人给他制裁的新衣是否有燕纨。结果发现,并没有。
□□觉得目前只能把目光放到字上,既然是燕字,那就要从燕归宫查起。
姬瑶提议,“与其一个个查,不如来个引蛇出洞。将人放了,对外说查到了嫌疑人员,目前正在收网中。”
“???收网?”□□一脸茫然,显然没听懂姬瑶的话。
“额...就是准备抓人的意思!”姬瑶赶忙解释道。
□□道:“放人一事,还需陛下同意才可。”
随后,二人再次一同站在嬴政的面前。
姬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嬴政的眼神,她发现,最近两天他每次看到自己和□□站在一起时,神情都不善,那眼神,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冷冽。她心中暗叫不好,默默地往外挪了两步。
看到姬瑶离□□远一些了,嬴政的眼神才稍有缓和。□□正当而立之年,每次看到姬瑶与他站在一起,都觉得十分刺眼。
嬴政听了□□所说,沉思片刻后道:“暂且如此吧。”
得到嬴政的首肯,□□回去立即放人,理由就是已经查到嫌疑人,便不羁押她们了。
姬瑶留在了章台宫,昨日答应了给嬴政做夕食,她便说到做到。
看着几案上久违的锅包肉,嬴政第一个吃它,酸甜酥软,内心极大的满足感油然而生。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要比旁人更喜好美食,只是之前身为帝王君主,不可能去庖厨暴露自己的喜好,更不会想到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多美味佳肴。
自从吃过了姬瑶做的美食,旁人做的饭菜在他眼中,只能称之为食物。
姬瑶看着他对那盘锅包肉大快朵颐的模样,心中忽然有些恍惚。最初给嬴政做饭菜,是怕死,所以得知他好吃后,用现代掌握的烹饪技巧来谄媚,不得不做。如今是真心愿意给他变着花样地做饭菜,会为他的每一个餍足的表情而雀跃,。
“想什么呢?”嬴政的问话让姬瑶回神。
“没什么,陛下吃着,我先回燕归宫了。”
嬴政筷子一顿,才想起来,燕归宫的人都放回去了。他眉头微皱,问道:“你回去,谁给朕换药?”
姬瑶心想也是,便说:“我一会儿给您换完药再走,明日我再早些过来。”
“太麻烦,你先在这住吧。”嬴政不容置疑地说道。
姬瑶摇头,“王廷尉正放人,是为了让背后之人露出马脚,他不便留在燕归宫,自然是由我来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了。”
嬴政睥睨她,“你?你才是重大嫌疑人。”
“我不是,而且,陛下不是相信我的吗?”
嬴政冷笑一声,“回去看看也好,有嫌疑者,欺君者,最终都会在不经意间露出马脚。”他一顿,抬头凝视她,问,“你说是吧?”
姬瑶眼皮一跳,这话听着别有深意,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说她呢?不应该呀,最近表现挺好的。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神经大条了吧!她觉得,人啊,就不能干坏事,否则会很敏感,很虚心。
姬瑶回到燕归宫,坐在秋千上晃荡。她环顾四周,这里住着的大都是燕国旧人,燕纨对于她们来说再熟悉不过,可当时燕国破败,秦军入燕宫抓人,根本不会给她们收拾家当的机会,因此,带着燕纨入秦宫的可能性并不大。
然而,那手漂亮的燕字,却着实不好模仿。究竟会是谁呢?
锦香是伺候她的,她见过锦香的字,不能说极为相似,只能说毫不相干。所以,她最先排除的就是锦香。
姬瑶回房叮嘱锦香,让她注意观察这几日燕归宫里的人员情况。如果里面有与布偶有关联的人,一定会心怀疑问且露出马脚。
次日,姬瑶依旧如往常一般,早晚雷打不动地去给嬴政换药,顺便再给他做顿夕食。
给嬴政换药时,姬瑶的眼神总是忍不住往他身上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好不容易上完药,她暗暗给自己鼓足了劲儿,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陛下,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
姬瑶也没料到,这位大哥眼皮都没动一下,就顺嘴就说出了这无情的三个字,便起身往几案走去,准备挑灯夜战,批阅奏章。
不过,她姬瑶岂是知难而退的人?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几案处,跪坐在嬴政对面,咧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不如陛下先听听嘛!”
嬴政抬眼皮凝视她。
她清了清嗓子,说:“是这样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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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卷《韩非子》,之前卫尉?们拿着您的焚书令搜宫的时候,不小心把它给搜走了。您看,我能去把它拿回来吗?”
姬瑶一脸真诚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嬴政,那模样仿佛生怕他会拒绝。他眉头轻挑,“这都能搜错?”
姬瑶连忙点头,煞有其事地说:“这也不能全怪他们,怪我。我当时正趴在几案上看《韩非子》呢,他们就闯进来了,恰巧几案上还有一些...那什么,这不就,可能顺手就拿走了。”
嬴政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问道:“你喜欢读《韩非子》?”
姬瑶乖巧一笑,“还可以,很多地方也读不懂。是知道陛下很喜欢,我便心向往之!”她谄媚一笑,可怜巴巴地看着嬴政,“所以,我能去重华阁把它取回来吗?”
当时,在整个秦宫中搜到了大量的“禁书”,都被放置在重华阁,准备分批焚烧。
听到她的谄媚之语,嬴政很受用,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他饶有兴致地问道:“既如此,想必你读起来十分认真了?”
姬瑶眼珠滴溜溜一转,这可不是个好问题,万一考问她怎么办?可若是说不认真,那刚才说什么陛下喜欢她也喜欢,不是欺君吗?
她模棱两可地回道:“就那样吧,《韩非子》比较深奥,我也只能尽力去读。”说完,心里有些忐忑,毕竟,她也没认真读过,只是在现代时,大学期间,偶有涉猎,便只记住一点点。
嬴政点头,又问道:“第一章讲了什么?”
姬瑶一听,心里松了一口气。关于《韩非子》,别的不敢说,第一章《初见秦》她还是记得不少的,毕竟在来之前,她是做过功课的。就猜到嬴政可能会发问,她觉得自己简直太机智了!
她胸有成竹道:“大概是说韩非子劝说昭襄王用战争统一天下的主张。他还提出了‘法不阿贵’的思想,主张‘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等,很有见地!”说完,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姬瑶看到嬴政点点头,心里一阵得意,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个赞,幸亏来之前她粗略地看了第一章。
“看来是认真读了。”岂料,嬴政拿起几案一侧的空白竹简,放在姬瑶面前,又指指旁侧用兔毛制作毛笔,“把‘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这几个字写下来,让朕瞧瞧。”
啥啥啥???纵然她记性再好,也不至于看一遍小篆就能描下来好吧?她好想问他,知不知道有种文字叫‘简笔字’?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不太会!您知道的,我在燕国很受宠的,就养成了不上进的恶习,因此写字什么的,非常拿不出手。”
嬴政眯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怀疑,说道:“一个在谏言相劝时,善用百家之言的人,说自己不上进?这很难让人信服啊?”
姬瑶觉得脑子里瞬间打了个雷,天杀的,谁会想到会有今日的情形?谁知,脑子灵光一闪,她道:“我只爱听书!”
她心里又得意起来,觉得自己真是个大聪明!
嬴政听了这个不像借口的接口,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良久,就在姬瑶以为他要发难,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的时候,他却突然说道:“你刚刚说,是因为朕喜欢,所以你也喜欢?”
姬瑶重重点头,“嗯!”
“那好,为表诚意,将《韩非子》取回来后,每天抄写一篇,朕会随时抽考。”
姬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还要背?我又不论政!”
“诚意要足,不然,别取了。”
姬瑶蹙眉努嘴,心里做了好半天的思想争斗,才不情愿地点点头,说道:“好吧!”
35. 抄秦简
得到了嬴政的许可,姬瑶迫不及待地朝着重华阁奔去。
“吱呀——”小太监给她推开门后,姬瑶提着灯笼,独自进去寻找,他在外面守着。
寒冷空荡的内室堆满了竹简,姬瑶的目光扫过里面各种即将要被焚烧的百家学说和六国史书,她的喉咙竟有些发紧,仿佛有块石头堵在那里。
“《虞夏书》...《齐国传》...”她指尖抚过竹片上的小篆,突然顿住,若是有手机该多好?咔嚓一张,后世那些学者怕是要立即给她立长生牌位,感恩戴德了。
可现实是,她只能挑选三卷竹简,藏在披风下,走了出去。
小太监堆着笑迎上来,“公主这么快就找到了?”
姬瑶笑笑,“没有呢,里面太乱了,而且天色也不早了,我过两日再来找。到时候还得麻烦您帮我开门!”
小太监连忙弯腰,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公主放心!”
姬瑶抱着那三卷“禁书”快速回到燕归宫,她将竹简放到几案上,深吸一口气,拿出空白的竹简,瞬间化身誊抄狂魔。纵然小篆对她来说有些难度,但是她还是想誊抄下来,趁着去酒肆的机会拿到宫外,想象着有一天这些古籍能够流传下来,让后世之人更了解先秦时代的各国史籍。
可是,看着自己笔下如蚯蚓一般的小篆,她心里又吐槽起嬴政,这人统一文字倒是功德无量,可苦了她这现代人了。
这时,锦香端着水,敲门进来了。
姬瑶放下手中的笔,抬头问:“这两日有什么可疑之处?”
锦香跪坐到姬瑶旁边,小声道:“公主,正要和您说呢!今日天黑时,我看到樊姬悄悄地往后门走。您也知道,她平时深居简出,行事向来低调,突然行事鬼祟地往后门去,肯定有问题。”
姬瑶努力在脑海中想象樊姬的样子,结果,还是一片空白。她又不是真正的姬瑶,和燕归宫里的人也不熟悉啊!她只好问:“后来呢?”
锦香神秘兮兮地说:“您猜我看到谁了?我看到了阿桃。”
“阿桃?她不是郑夫人的婢女吗?”姬瑶蹙眉,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是郑夫人?又为了扶苏??
锦香用力地点点头,眼中满是笃定,“是啊,真想不到,原来背后主谋竟然是郑夫人。”
姬瑶抿着唇,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锦香,我自从上次落水后,对曾经一些人的记忆有些模糊了。这个樊姬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锦香思索了一下说道:“樊姬为人比较低调老实,弹得一手好琴,不过她在燕宫的时候只是低等姬妾,即便后来生下一个小公子,也不受宠爱。”
“那,她孩子呢?”姬瑶穿越来这么长时间了,没在燕归宫看到什么小公子啊!
锦香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自从被秦人抓到后,就没再看到她孩子。有人问起过,她也不知道,只说是走丢了。”
姬瑶沉口气,让锦香先去休息,她自己则静下心来,继续抄写竹简。
次日,她帮嬴政换药后,正巧赵高进来回话。他微微躬身,恭敬道:“陛下,高渐离身边的侍从来报,高渐离昨夜染了风寒,今日午后怕是不能来给您击筑了。”
姬瑶愣住,高渐离??那个在易水河畔击筑送荆轲的盲眼乐师?她心里盘算一下,按照历史正常的发展脉络,此刻高渐离确实身处秦宫,正伺机刺杀嬴政呢。
她微微蹙眉,心中满是疑惑。按理说,嬴政这般心思缜密之人,理应知晓高渐离与荆轲是挚友,高渐离此番前来,分明就是怀揣着刺杀之心,他怎还把人像随身听似的天天搁在身边?莫不是真以为自己能以德报怨,还是说惜才惜到了如此地步?
嬴政听闻此言,也微微蹙起眉头,思索片刻后,吩咐道:“派太医令去看看,再给他多送几床厚实的被子。”
姬瑶愣住,这政哥还真是奇才,身边随时放着个定时炸弹,竟还这般泰然自若。她实在忍不住,好想采访一下他,这滋味究竟如何?
待赵高走后,姬瑶弯唇,“没想到陛下待高渐离竟如此关怀备至!”
嬴政侧头看她,这话他听着怎么这么别扭,斜睨她一眼,“朕待你也不差。”
姬瑶嗔他,“我又不是那个意思。”随即,眼波流转,“陛下今日若想听曲,不如我来帮您推荐一位?”
嬴政眉眼上扬,饶有兴致地问:“你来?也行,你和高渐离都是燕人,让朕欣赏一下你的琴技。”
姬瑶快速摇头,“我可比不得高渐离,不过我能给您寻个还不错的乐师。”
午后,有小太监来燕归宫宣帝令,召樊姬去章台宫为陛下弹琴。一头雾水的樊姬抱着琴,跟随小太监往外走去。锦香瞅准时机,拿着一盒糕点,找到樊姬的侍女,将其引到一旁带走。
当章台宫的琴声泠泠响起时,姬瑶正趁着这机会,偷偷潜入樊姬的房间。她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每个角落,可惜,一番仔细搜寻后,并未找到燕纨的丝毫痕迹。
她又在樊姬写字的几案上翻了翻,仔细看了眼字迹,在一堆尚未捆好的竹简中,悄悄拿走两根。
那边,嬴政一手握拳撑着脑袋,闭眼小憩;这边,在樊姬处翻找完毕的姬瑶,匆匆回到自己屋里。
她将从樊姬那顺走的竹简和布偶上的字迹小心地摆放在一起,十分认真地对比着笔迹。很奇怪,她发现虽然笔迹并非完全一致,但在一些细微的笔法和习惯上,却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姬瑶心中一动,已然感到樊姬很可能与布偶案有关。可转念一想,又觉得理由似乎并不充足,总不能仅仅因为秦军掳了她,导致母子相隔,她便心生怨恨,诅咒嬴政去死吧。
那么,深居简出的她,又是如何得知嬴政生辰的呢?
有些寒凉的夜晚,有一女子,身披黑斗篷,悄悄地从燕归宫溜出去。一路上,她四处张望,生怕被人发现,朝着郑夫人的住处走去。
她到了郑夫人处,找到正在扫地的阿桃,压低声音说道:“是樊姬派我来的,她今日被陛下召去问话,内心惶恐不安,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谈。”
阿桃有些不情愿,但眉眼间也略有焦急之态,问道:“陛下可是问什么了?”
那人摇头,“不知道,你问樊姬吧!”
阿桃左右瞧瞧,反正自从供出阿荷后,她就被赶到了庖厨干下等活,如今也没人管着她了。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手中的扫帚,跟随那人离开。
待二人走到距燕归宫不远处,便有几名禁军将她们拦下。这时,□□现身,冷冷地下令,“将阿桃带走。”
阿桃还不知所云中,只见那身披黑斗篷的人,缓缓伸出手将帽子摘掉,露出了锦香的脸。
阿桃这才害怕起来,眼神惊恐,嘴唇颤抖着,“你——”
她被带走后,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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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宫的锦香,特意从樊姬的院子路过,故意和她的婢女说:“不知怎地,刚刚看到阿桃被廷尉的人带走了,嘴里还说着什么‘我知道、我知道’,她知道什么呀?”
樊姬的婢女尴尬地摇头,眼神中满是不安。
在屋子里正专心誊抄六国史书的姬瑶,听着锦香的回话,嘴角微微含笑,“你盯住樊姬。”
当夜,樊姬的婢女匆匆出门又归来后,樊姬便独自一人快步出宫门。锦香一路尾随,眼看着樊姬走进了楚夫人的院子子,她这才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走去。
没过多久,樊姬又匆匆而回,刚迈进燕归宫的大门,便被锦香拦住了去路。锦香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樊姬,姬瑶公主于琴技上有事向您请教,还请您跟奴婢走一趟。”
被拦住的樊姬吓得捂住胸口,眼神复杂地望向锦香。
姬瑶早已在屋内等候,见樊姬进来,她亲自给樊姬倒了碗水,而后开门见山道:“久闻您琴技高超,没想到在习字上也颇有心得。”
微微低头的樊姬,心虚地看着她,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妾听不懂公主的话,不是说来问弹琴的事吗?”
“难道您深夜匆匆与楚夫人会面,也是在讨论琴技?”
樊姬眼神躲闪,不敢与姬瑶对视,几案下的手指紧紧握住衣角,默不作声。
姬瑶也不想和她浪费口舌打太极,便直接说:“你也不用与我绕弯子了,布偶上的字,是你写的,也是你把布偶放到我屋子里来陷害我的,对吧?”
樊姬慌乱地摇头,眼睛快速地眨着,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我不是...”
姬瑶进一步问她,“你不是什么?不是想要害我?还是说,想害我的另有其人?是有人胁迫你?”
樊姬抬眼看她,眼神中满是挣扎与犹豫,嘴唇动了动,欲语还休,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没有!”
姬瑶抿了抿嘴,漫不经心地说,“既然你说没有那便没有好了。你可知阿桃今日为何会被抓走审问?我的人又怎地如此快地找到你?到底你我才是从燕宫出来的,在这秦宫之中,也算同病相怜。你今日若不与我说清楚,明日廷尉问话时,但愿阿桃不会将一切责任都推给你,到时候,你可就百口莫辩了。”
听着姬瑶循循善诱的话,樊姬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着衣角,她抬头看着姬瑶,内心无比挣扎,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儿子的身影。到底是一起从燕宫被抓到秦宫的,应该会比旁人更可靠一些吧?可是......
姬瑶看到樊姬的眼眸又低下去了,心中明白她定有难言之隐,便轻声问道:“你可有难言之隐,或是把柄在楚夫人手里?”
姬瑶起身走到樊姬处,轻轻握住她的手,眼神中满是真诚,“你我都是燕人,经历了国破家亡,被绑来此,在这偌大的秦宫,如果你我都不可靠,那便没有最可靠的人了。”
樊姬听后,泪珠立即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滴落,“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楚夫人手里。”
姬瑶皱眉,“你的孩子不是在秦军入燕宫时便丢了吗?”
樊姬一边抽泣,一边摇头说道:“当时,我看形势不对,又早听闻秦王每灭一国,便掳掠其后宫女人充入秦宫,将其男丁杀死。我就让身边的乳母将孩子带出宫,谁知,乳母竟带着孩子来到了咸阳。我想孩子想得紧,期间,有次出宫时被楚夫人看到了。”
36. 楚夫人
姬瑶仍觉事情蹊跷,眉头微蹙,追问道:“她是秦宫的楚夫人,你俩地位悬殊,她怎么会注意到你?”
樊姬陷入了回忆,缓缓说道:“乳母带走孩子时,我将孩子没穿过的小衣一分为二,一块给他,一块由我贴身带着。”
姬瑶心思敏锐,立刻捕捉到关键,问:“小衣的布料可是上好的燕纨?”
樊姬点头,声音带着一丝苦涩,“一次,我出宫看孩子时,将小衣带着,恰巧那天宫门检查甚严,查出了燕纨。本也没什么,那些守卫也不识得燕纨,可谁料到,竟被楚夫人身边的老嬷嬷瞧见了,她一眼便认了出来,当时虽没声张,但从那之后便开始留意我。直到那天......”说着,她低下了头,声音也低了下去。
“那天如何?”
樊姬深吸一口气,“一个月前,那嬷嬷找到我,让我给她一些燕纨,可我这里真的没有了,她便拿孩子来威胁我,我只能将两块小衣都给了她,然后她又让我写下她给的生辰。”说罢,小心翼翼看向姬瑶,“谁知,半个月前,她拿着一个布偶给我,让我放到你屋子里。我最初拒绝了,可是,她说,孩子已经被她们带走了,只要我听话,就让我见孩子。”
姬瑶听后,愤恨不平道:“阴险,太阴险了,竟拿孩子威胁一个母亲,这楚夫人也太不是东西了,难怪教出那样的孩子!”
樊姬担忧地握紧姬瑶的手,泪眼朦胧地说:“公主,我该说的都和你说了,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如今陛下比较信任你,你能不能让他和楚夫人说说,把孩子还给我,只要把孩子还给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姬瑶叹口气,安抚道:“你放心,我会帮你的。但前提是,你明日要将今夜你所说之事一五一十地和廷尉正说清楚,否则,陛下也很难相信我,毕竟,我也是燕人。”
樊姬点头,眼中满是坚定,“我说,我都说,只要能救我的孩子,我什么都不怕。”
次日,樊姬在廷尉府将一切事实和盘托出,并亲自又写了一遍布偶上的生辰。那时,姬瑶等人才明了,原来樊姬真的是习字的行家,而且心思极为聪慧,布偶上的字竟是她用左手写的,怪不得第一次审讯时都没有辨认出来。
□□将这件事在奏简上详细写明,然后前往章台宫回话。没过多久,便出来了。
整整一下午,嬴政都没有任何动静。姬瑶带人送夕食过去时,看到嬴政坐在主位,几案上陈列着□□带来的奏简,还有那个布偶。姬瑶顿足,她的心突然有些堵得慌,这一刻的嬴政,周身散发着一种落寞无力的气息,让人忍不住心疼。
姬瑶让宫人将夕食送入侧殿,待宫人鱼贯而出后,她跪坐到几案前,抬首看向嬴政,轻声道:“陛下,该用夕食了。”
此刻的嬴政脸上并没有怒火,反而平静得有些异常,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良久,他终于张口,平声音低沉而平缓,“她入秦宫时,十四岁,温柔和善,体贴聪慧,从不与人争执。没几年便生下胡亥,成为秦宫尊贵的楚夫人。如今,她怎会如此模样?”
这话既像是说给姬瑶听的,又好像是他在问自己。嬴政自问从未苛待过楚夫人,甚至因她的温柔贤淑,对她多有偏爱。
在嬴政心里,楚夫人一直都是初入秦宫时的模样,她会在他批阅奏简至深夜时,轻轻为他披上外袍,会在他因六国之战而头疼时,暖心陪伴,她还为他生下了聪明伶俐的胡亥。
自□□走后,他一直坐在这里,盯着奏简上的字,心中满是疑惑。那她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的?还是她本就如此,一切的温柔都是装的?难道,世上的女子都是如此没有心?母亲赵姬如此,楚夫人亦如此?
痛苦与愤怒在他心中交织,几乎要撕裂他的理智。可更令他窒息的是,一旦处罚楚夫人,胡亥该怎么办?胡亥还那么小,失去母亲,他该如何生存?
他缓缓闭上眼睛,心中一丝钝痛袭来。
姬瑶知道,眼前的帝王并不是史书中那个暴虐残忍的秦始皇,他是个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情感的人。楚夫人,风风雨雨伴他多年,还为他生下孩子,管理后宫,她在嬴政心里的分量还是很重的。因此,嬴政一时接受不了那个屡次暗下毒手,甚至拿他的生辰做诅咒来陷害旁的女子的人,会是他一直敬重的楚夫人。
姬瑶默默叹口气,轻声说道:“不如,陛下亲自去问问她,想必,楚夫人也有很多话想对您说。”
夕阳如血,天边的云彩如同燃烧的烈火在空中舞动,此时,嬴政神色凝重地走进了楚夫人的屋子。
屋内,楚夫人静静地跪在地上,两人静默无声。
嬴政的目光落在眼前低首垂眸的楚夫人身上,心中一阵刺痛。她如今是风韵犹存的年岁,但眼角已经有细纹爬上,他心中五味杂陈,究竟该如何处置这个陪伴了他近二十年的女人?
巫蛊诅咒君王,陷害她人,按律当夷三族。他深知,此事必须严惩,否则后宫效仿,朝纲必乱。他缓缓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待再次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决绝,再无半分动摇。
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问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听到嬴政的问话,楚夫人似是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这个她服侍了十多年的君主,声音带着一丝凄凉,“陛下会赐死妾吗?”
“你说呢?为何要如此做?曾经那个善良温婉的你,是你吗?”他终于问出了想问的话。
楚夫人自嘲一笑,那笑容里满是苦涩,“善良?温婉?这些东西在后宫中根本不值一提。”
嬴政没有发火,他平静地问:“朕已经分不清,是你变了,还是你本就如此?”
楚夫人眼底闪过一丝伤感,却又很快被不甘所取代,“妾变了?不,是陛下变了才对。妾入后宫多年,您从未因某个女人而奋不顾身跳入湖中,不会留女人住在章台宫,更不会和女人讨论国家大事。那个姬瑶,她就是个祸国妖女,与扶苏暧昧不清,用吃食谄媚陛下,甚至还敢左右陛下立储,陛下身边断不能容此等女人在侧!”
嬴政瞳孔微缩,立储?他想起来了,是有一日和姬瑶说起过此事。他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怒喝道:“你竟敢往章台宫安排眼线盯着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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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夫人冷笑,眼中满是不甘,“难道陛下敢说,您听完姬瑶的话,就没想过立扶苏为太子吗?扶苏优秀,咱们的儿子胡亥聪明绝顶,丝毫不逊色于他,陛下的很多决策他都能理解并赞同,不能就因为她的几句话,就让我儿连竞争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日,得知朝堂上的臣子们劝说陛下立储时,她便对此事格外上心。当晚,她便请陛下身边最信任的中车府令赵高来她这里小坐,还准备了许多金银珍宝,就想从赵高嘴里套出陛下究竟更属意于谁为太子。
岂料,赵高当时一脸为难,他说:“楚夫人,陛下并未直说。只是,奴婢在燕归宫听到,陛下与姬瑶公主讨论此事,姬瑶公主比较倾向于公子扶苏。”
楚夫人听后,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在秦宫中,她和郑夫人的地位相当,郑夫人的儿子扶苏,文武双全,为人儒雅,深得陛下疼惜和看重。而她的儿子胡亥,伶俐聪慧,文武兼优,哪一样都不比扶苏差。凭什么姬瑶的几句话就能左右太子人选,不就是因为姬瑶和扶苏暧昧不清吗?
她还听闻,有一晚,从不轻易出宫的嬴政,竟然冒雪出宫,并且抱着姬瑶回到了章台宫。她开始害怕起来,女人的直觉让她敏锐地察觉到姬瑶这个女人对嬴政来说不一样。她从不怕嬴政宠幸哪个女人,但是她绝不允许有任何人来耽搁她儿子的前程。如果有,便除之。
所以,她和身边的嬷嬷一合计,便想到了燕归宫的樊姬,于是便做下了这等事。她将早年安排在郑夫人宫内的棋子阿桃启动,有任何事情便让阿桃通知樊姬,这样一来,万一计划成功,便可以让阿桃咬住郑夫人。
如此,胡亥胜算更大。
本来,按照嬴政一贯的性格,此事一出,定会激怒他,盛怒之下的他一定会处死姬瑶。谁料到,当日坐在朝堂上的嬴政,在群臣的抗议下,竟然还想着保住姬瑶的命。
那一刻,她便知道,是自己输了。
嬴政亦冷笑一声,声音冰冷,“说来说去,原是为了储君之位。你想要,可以和朕明说,而不是用此下作手段,将朕与你十多年的情分都抛却了。”
楚夫人听到“情分”二字时,心猛地颤了一下,而后又觉得无比可笑,“情分?或许之前妾也觉得与陛下之间有情分,但是姬瑶的出现,我渐渐认清了,你我之间那不是情分,只是一个君主对姬妾偶尔的宠幸,和少许的信任罢了。”
她冷笑,“她真厉害,能让一个残暴的君主,生出恻隐之心,俯身抱她回宫,听她谏言,讨论朝政,这才是情分吧?”
嬴政心中一阵恍惚,却又觉得一阵刺痛,同床共枕多年,她竟也认为他是个残暴之人。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这些,都不是你害人的理由。”
说罢,他眼眸一片清明。他起身往外走,路过楚夫人身侧时,脚步顿了顿,声音坚定道:“有胡亥在,朕不会赐死你。”
嬴政踏出楚夫人屋槛时,外面已经月明星稀了,他抬头看了一眼上空,心中五味杂陈,而后甩开衣袖,头也不回地往院落外走去,只留下一道决绝的背影。
37. 第 37 章
章台宫殿内,烛火摇曳,兰香氤氲。
嬴政单手解玉带的动作罕见地显出几分笨拙,玉扣相碰,发出清脆却又慌乱的声响,其间还夹杂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抽气声。
“我来吧!”姬瑶上前两步,小心地为他褪下外袍,只见左侧衣袖已被鲜血浸透,暗红的血迹在玄色衣料上洇开。姬瑶心头一紧,只觉心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若不是为了救她,他怎会受伤?
她小心地抬头,看到穿着深衣的嬴政,下颌绷出锋利的线条。当他的目光扫来时,她慌忙垂眸,唇瓣不自觉地抿紧,转身去柜子上拿伤药的背影都带着几分仓皇与无措。
嬴政走向榻前坐下,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调侃,“你倒是轻车熟路。”
姬瑶闻言,指尖猛地一颤,她怎会不明白,这人是在说她竟如此熟悉放药的地方。她不假思索地回嘴道:“上次——”话到嘴边突然刹住。
两人目光相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那日他为她颈间上药的记忆同时浮现在彼此心头。药香袅袅,混着似有若无的触碰,让姬瑶的脸颊不自觉地泛起红晕。
“上次怎么了?”嬴政好整以暇地追问,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似在故意逗弄她。
姬瑶躲避他的视线,声音带着一丝慌乱。“没怎么!”说罢,将药瓶递了过去。
嬴政剑眉微挑,目光落向自己受伤的左臂,又抬眸看她。意在告诉她:我人都受伤了,怎么上药?
嬴政身侧小几上的凤鸟衔环铜熏炉正吐着袅袅青烟,姬瑶心里到底愧疚,她深吸一口气,先将药瓶放到小几上,然后坐到他左侧,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衣袖。
当指尖不小心擦过他腕间冰冷的肌肤时,两人同时一僵。嬴政的体温偏低,触之如冷玉,可这冰冷的触感却让姬瑶的指尖发烫。他忽然抬眼,那双黑沉如墨的眼睛紧盯着在小心翼翼卷袖子的女子。
她虽垂首专注于手中的动作,可她能感觉到有一股炙热的目光凝视她,灼得她耳尖发热。慌乱之中,她不经意间瞥见嬴政右手的五指正无意识地揪紧衣袍下摆,华贵的衣料被攥出细碎的褶皱。
原来...他也会紧张?这个发现让她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方才的忐忑与不安忽然散了几分。
当衣袖完全卷起时,姬瑶瞪大了眼睛,一道三寸余长的斜向伤口横贯胳膊,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红肿,最深处隐约可见血肉。那猩红的血色刺痛了她的双眼,喉间突然涌上一股酸涩,这伤口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陛下...”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刺眼的猩红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她的指尖颤抖着,想去触碰他的伤口,却又怕弄疼他,伸出的手悬在半空,进退维谷。
他不是史书中那个暴虐得多的帝王吗?不是应该将她当作肉盾,毫不留情地推出去挡刀吗?可如今,他却为了救她,硬生生地受下这一剑。无数疑问在心头翻涌,眼眶发热,她死死咬住下唇。
铜炉中的兰香静静燃烧,在两人之间织就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的心紧紧缠绕,却又让彼此都有些不知所措。
嬴政垂眸,目光落在姬瑶小心翼翼触碰自己伤口的手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瞧着她此刻连呼吸都压得极轻,他右手拿过药瓶,说:“先上药。”
姬瑶眼中挣扎之色一闪而过,湿红的眼眶里盛满了不安,低声道:“还是传太医令来吧......”
“你想明日全咸阳都知道朕夜出遇袭?”嬴政截住她的话头,紧紧锁住姬瑶。
姬瑶瞪着湿红的眼睛,轻轻摇头,“我害怕...”她心里直打鼓,自己又不是医科毕业,也没处理过这么严重的伤口。眼前这位可是一统六国的帝王,万一一个感染国丧了,她怕是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笨!先清理伤口,然后上药,最后缠好就行了。”他说得轻松,可姬瑶却听得心惊胆战。
她硬着头皮,双手微微颤抖着开始行动。当她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伤口时,他的呼吸微微一滞,尽管他面上不显,可姬瑶从他绷紧的下颌、微微颤动的睫毛里读出了他的隐忍。
她不断抬头观察他的表情,四目相对时,他偶尔会下意识避开眼神。姬瑶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她忽然意识到,原来他也会痛,会流血,会脆弱。这时的他,再也不是大殿上意气风发,骄傲自豪、专横独断的秦始皇了。
而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无声坍塌。她伸手拿过伤药,往伤口上撒药粉,药粉洒落的瞬间,嬴政猛地偏头过来,喉结滚动了一下。
姬瑶发现后,想他应该是被弄疼了,顿时更加手忙脚乱了。脑海中突然想到,电视剧中女主给男主上药时,都会轻轻吹一吹,这样会减缓疼痛。她灵机一动,鼓起腮帮子,“呼——”
“嗯——”嬴政迷眼睛了。他猛地转过头,恨铁不成钢地低吼,“姬瑶——”
姬瑶张着嘴,脑子里顿时冒出一堆问号,电视剧里不是这么演的啊!她赶紧站起来,慌乱地去扒拉嬴政的眼睛,心里想着这回可以吹了吧!!!
她回忆着小时候眯眼睛时妈妈是怎么给自己吹的,照葫芦画瓢,要用拇指和食指将嬴政眼皮扒开。嬴政由于看不见,下意识去挡姬瑶的手,打算自己揉眼睛,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手腕。
“别动别动,马上就好。”姬瑶倾身,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脸。若他睁眼,必会看见她此刻慌乱的神情。
她的指尖极轻地拨开他的眼皮,指腹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眉骨。然后,她微微抿唇,凑近,轻轻一吹。
温软的气息拂过他的眼球,嬴政的呼吸一滞,这种被人全然掌控的姿势本该令他暴怒,可此刻,他竟放任自己沉溺在这陌生的温柔里。她的气息带着淡淡的兰香,竟让他一时忘了疼。
姬瑶的耳尖发烫,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破胸膛。她要疯了,这也太近了,近到能数清他的睫毛,近到能看清他因不适而微蹙的眉心。
她又吹了几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好些了吗?”
嬴政缓缓睁眼,眸中还泛着水光,却已能视物。四目相对的一瞬,姬瑶猛地后撤,却因动作太急,后腿碰到了小几,上面的凤鸟衔环铜熏炉骤然倒下,噼里啪啦滚落在地。
姬瑶下意识要去捡,结果被嬴政拽住手腕,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先包扎。”
烛火噼啪作响,姬瑶“哦”了一声,挣脱出被他握住的手腕,走到药箱处拿了卷素纱。
在姬瑶看不到的地方,嬴政将刚刚握住她的手掌默默收紧,无意识地摩挲了下,里面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
看着姬瑶低头仔细为他的胳膊缠绕绷带时,他忽然想起多年前,母后也曾这样为他包扎伤口,可那时的眼泪和心疼,全是为了他人的算计。而姬瑶的泪,却是纯粹的愧疚与疼惜。
这个认知让他喉间发紧,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看吧?”突然的问话,打断了嬴政的思绪,他瞥见素纱被她系成了一个怪怪的模样,很是伤神。
“这叫蝴蝶结,比太医令弄得好看多了!”姬瑶强装镇定,真话是,论如何包扎得平整,她还不会呢!
他看着傲娇的姬瑶,又想起今日夜间,她同那帮儒生的对话。原来,在这个女子心中,他竟是那样的存在,这怎能不让他侧目,进而心生涟漪。
他微微倾身,开口问道:“在你眼中,朕是个什么样的人?”
姬瑶一整个怔住,心头警铃大作,又来个坑,这可是死亡问题啊!
她唇瓣不自觉地抿紧,眼神闪烁,“我今天没得罪您吧?怎么净问我这种送命题?”
嬴政慢条斯理地放下袖口,遮住包扎好的伤口,眼底闪过一丝逗弄,道:“朕隐约听见,你在儒生面前承认朕是‘暴君’。”
姬瑶只觉脊背发凉,死死攥紧裙角,“你听差了!”见他挑眉,她立刻改口,声音带着几分讨好,“我说您是位仁君、贤君...”可对上他眯起的眼睛,她又识趣地闭上了嘴。
既然他想知道她的真心话,而非臣子的奉承,姬瑶深吸一口气,抬眸直视他,声音轻而坚定,说:“陛下可知,有种山花叫蔷薇?生于峭壁,根系盘错于乱石之间,花瓣如刃,远观矜贵,近触则见其棘刺锐利,暗藏锋芒。”
嬴政眸光一锐,他嗤笑,“蔷薇?”还从未有人敢将他比作花草这类易逝之物。
她迎上他的目光,“是。当狂风暴雨肆虐摧残,它不折腰肢,反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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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尖刺磨得愈厉。可若有人甘愿流血攀折...便会发觉,在那锐利尖刺之下,藏着六国铁骑都未能斩断的孤倔,以及旁人难以理解的骄傲与执着!”
当听到“孤倔”二字时,他忽然抬眼紧盯着她,目光如炬,似要将她话中的真意看穿,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似有疑惑,又似有触动。他面前的这个女子,好像比任何人都懂他。
不过转瞬,他语气带着几分不屑,似在质疑她的比喻,“你可知,花草不过旬月?”
见她垂眸不语,他扯动嘴角,“可惜了,朕只容得下永不凋零之物。”
姬瑶凝视他,心中轻叹,是的,你根本想象不到你对于永生,有多么的执着。
忽然,她俏皮地抬眼,唇角弯起,“陛下还很可爱!”
嬴政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些不自在,想来应该是没有人会用这个词语来夸过他。他瞥向她,冷斥道:“胡说!”可耳尖却微微泛红,泄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她笑意更深,“陛下偶尔也会有小脾气,气鼓鼓时,不是斥责,就是不语。还有,陛下嘴馋嗜甜,喜欢吃锅包肉...嗯...还会吃醋!”
“胡说!”嬴政收敛神色,呵斥她,再次呵斥她,却偏过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似是被她说中了心事,却又不想承认。
姬瑶歪头,盯着他泛红的耳根,故意逗他,“别不好意思啊!”
嬴政垂眸,看着她此刻狡黠的模样,喉咙发紧,嗓音微哑,带着几分无奈,“就你大胆!”
她笑吟吟地坐正,眼中带着一丝狡黠,“仰赖陛下大度、纵容!”
随即,她收敛笑意,语气诚恳,“陛下不妨再纵容一次,将那些儒生放了吧!昔年齐桓公不计管仲射钩之仇,终铸霸业;穆公赦免食马野人,得其效忠。如今若陛下能宽恕他们,天下百姓定会颂扬陛下仁德,六国遗民也将感念圣心,后世之人亦会称颂您为仁德之君。”
嬴政冷着脸,“你为了这帮儒生,倒是不遗余力。”
“这不都是为了陛下吗?”她轻声反问,目光中带着一丝执着与期待。
他凝视她,眸底暗流涌动。多年来,前朝臣工怕他,后宫女子惧他,儒生士子骂他,六国遗民恨他...可今夜,站在林中的他,不禁自问,连一个女子都明白的道理,为何天下士人偏要对抗?
姬瑶突然想到一件事,抬眸问他,“对了,锦香她们...?”她眼中带着一丝担忧。
“此事尚未查明,她们暂时还不能放出来。”
姬瑶垂眸,心中有些忐忑,片刻后,她鼓起勇气问道:“陛下相信我吗?”
嬴政深深凝视她,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似有信任,又似有怀疑,“你说呢?”
姬瑶垂眸,心中有些失落。
嬴政沉声道:“此事,朕会给你个交代。”
她轻轻点头,望着殿中摇曳的烛火,侧目道:“我先走了。”
起身时,手腕却被他一把攥住,“你去哪,此时燕归宫漆黑无人。”
她一怔,“我...”可不是吗,住哪啊?!这宫中她人生地不熟,此时燕归宫漆黑无人,她还真不知该往何处去。
顿时,她感到他的掌心温热,力道微微收紧,像是有电流般穿过全身。她抬眸,对上他那双如墨般深沉的眼睛,心跳骤然加速。
难道他想......
老天爷,不会吧?
这可是嬴政啊,活生生在眼前...
□□接着说:“臣也询问过郑夫人,郑夫人说她手中的燕纨于上月失窃。”总的说来,郑夫人却缺乏明显的作案动机,这让案件陷入了僵局。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郑夫人身边的一名宫女阿桃走了进来,她神色慌张,一进门便跪倒在地,声称曾看到郑夫人的心腹阿荷五日前深夜鬼鬼祟祟地在偏僻角落焚烧东西。
姬瑶和□□对视,这一证词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因为五日前,正是嬴政下令盘查宫廷中有燕纨的人,阿桃的话瞬间将矛头直指郑夫人。
□□不敢怠慢,立刻去找嬴政请令,允他带人搜查郑夫人的寝殿。
当燕纨从郑夫人寝殿暗格中被找出时,姬瑶却隐隐觉得不对。这证据,未免来得太过容易...
38. 放樊姬
清早,呼吸间还夹杂着丝丝凉意,嬴政却已练剑回来。他在寝殿外略一驻足,透过半开的殿门,瞧见姬瑶正对镜梳发,神情却有些飘忽,若有所思。
铜镜里,两人的目光猝然相撞,姬瑶有些耳热,慌忙别开眼,手里的玉梳险些滑落。
嬴政唇角略弯,迈步入内,在她身侧坐下。见她两颊微红,他眼底一片宠溺,“怎么不多睡会儿?”
他记得清楚,前几日她宿在章台宫侧殿时,总要醒的晚一些,他去和大臣们谈论政事时,她才将将起来。他也不怪罪,只觉得姬瑶年纪小,贪睡实属正常。
他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眼下,言语间有些歉意,“是朕早起吵到你了?”
姬瑶摇头,“才不是。”其实,她能睡得好才怪!!!
昨晚,鬼使神差地和嬴政回了寝殿,两人巫山云雨折腾了好久。睡了嬴政的她,如何能安心睡着,她现在心中还在激动的扑通扑通跳着,满脑子都是“我居然把秦始皇睡了”的震撼。
她好想把这个惊天的喜讯分享给小司,早上起来的时候都觉得是一场梦。
可眼下,她还有更要紧的事。她侧身正对嬴政而坐,“我有件事想询问陛下。”
嬴政顺手握住她柔软指尖,“什么事?”
“燕归宫的樊姬,她做的这些事是被楚夫人胁迫,并非出自本意,陛下会如何处置她?”她偷瞄他的神色。这件事樊姬怎么说也算是帮凶,虽然是被胁迫,但一切处理还要看嬴政怎么去想。
“朕已交由廷尉酌情处置。”他答得平淡,眸色却深了几分。
姬瑶想,廷尉就算酌情处理,樊姬也难逃重罚。她的小手反握住大手,声音软了几分,“她是因为孩子才受人摆布,纵然她做错事,但幼子无辜,倘若樊姬真出了什么事,这天底下岂不是又多了一位可怜的孩子?”
嬴政看出来了,这一早上心不在焉的,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他问:“你想怎么办?”
姬瑶略一思忖,“樊姬做下错事,自然要接受惩罚,燕归宫她是住不了了,那太便宜她了。”她眼眸一转,趁机攀住他的手臂,“不如狠狠罚她,将她就此逐出咸阳,如何?”
姬瑶仰脸,明亮的眼眸紧紧盯着嬴政,好似给他出了个天大的好主意,等着奖赏的小猫般咧着嘴角。
嬴政眯起眼,“这叫狠狠罚?”
姬瑶狠狠点头,“是啊,让她们母子就此去过流浪的生活,谁让她放着秦宫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害人?让她终生悔恨才是折磨。对吧?”
嬴政盯着她亮晶晶的眸子,终是低笑一声,“依你。”
姬瑶强忍着笑意,“那我一会儿就回去,赶紧把这对母子撵出去。”
嬴政起身,将姬瑶也带起来,“朕常年来往于咸阳宫与章台宫,燕归宫离朕有些远,你今后是想住在咸阳宫还是章台宫附近?”
姬瑶指尖一颤,“我觉得燕归宫挺好的,都住习惯了,不想搬去咸阳宫。”
她低垂着睫毛,掩住内心的惶然。昨夜温存犹在,可她比谁都清楚,这里是秦宫,眼前人是帝王。她怕,怕两人感情的热浪褪去后,她成了深院里望穿秋水的芸芸之一?
嬴政看出她的情绪,抚着她如绸缎的墨发,安抚道:“好,先在燕归宫住着,待册封旨意下来,朕给你选一处最近的宫室。”
“册封?”她一怔。
“嗯,瑶夫人!”
夫人,这是除却皇后,秦后宫最尊贵的位分。她是现代人,对一夫一妻制有着与生俱来的认同,可她也清楚,这是千年前的秦国,她想,夫人的位分,这足以说明嬴政待她的不同了。
她别过脸嘟囔,唇角却悄悄翘起,“谁稀罕...”说罢,便转身走出去了。
嬴政望着她逃也似的背影,微微轻笑。
布偶诅咒一事,最初闹得人尽皆知,前朝后宫皆为之震动。嬴政今日一早便下令,楚夫人终生幽禁于冷宫,身边亲近侍从一律处死,其余宫人则分散至各宫为奴。
与此同时,樊姬来到姬瑶屋内,下跪感谢她的救命之恩。额头抵地,声音哽咽,“公主大恩,樊姬此生难报!”
姬瑶扶起她,“你如今再也不必为了孩子日日担忧了,你可想好,离了咸阳,去往哪里?”
樊姬摇头,“消息来得太快,还没想好去处,但只要能和孩子在一起,哪里都好。”她嘴角不自觉扬起,那是属于母性的幸福感,纯粹,无关甜苦。
姬瑶笑笑,叮嘱她:“对外只说你被赐死了,所以,为了你和孩子,你是万万不能和燕国人再有联系。”
樊姬明白姬瑶的意思,她是要带着燕王血脉离开的,若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她的孩子还小,她也从没想过那些不着边际的事,如今,她只想和儿子平安的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樊姬点头,声音轻却坚定,“公主放心,如今只求找个僻静处,平平安安把孩儿养大。如此,我已经无比知足了。”
姬瑶欣慰一笑,转身从案上取来早就备好的包袱,“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一点盘缠。”
樊姬连连推辞,“这怎么行!这我不能要,您能让我和孩子团聚,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谢您了。”
姬瑶坚持给她,“拿着吧,小家新立,孩子成长,这都需要积蓄的。”
樊姬再次向姬瑶道谢,临走时,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晨光中的姬瑶,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燕归宫。姬瑶一直目送她,内心是真心希望樊姬和孩子幸福的在一起,她这也算做了件善事。
这时,锦香匆匆跑来,“公主,章台宫急召太医令,说是陛下晕倒了。”
姬瑶皱眉,问:“可知道原因?”早上这人还好好的,怎么说倒就倒?她是听说过嬴政体弱,可这也太弱了吧!
锦香摇摇头。
姬瑶匆匆来到章台宫时,正逢赵高刚将太医令送走,她问赵高,“太医令可说陛下为何晕倒?”
赵高说:“太医令说陛下可能是肝火旺盛、气滞血瘀所致。”
姬瑶不解,“是朝上发生了什么?”
赵高摇头,“陛下下朝后,单独召见了公子胡亥,将奴婢都清出来了,我也是听到公子激动地喊陛下才推门进去的。”见姬瑶着急,他问,“您可要进去看看?”
姬瑶连忙点头,往寝殿内快步走去,中途,她还看到一直跪在寝殿外的胡亥。
她坐在榻边,看到嬴政面色虚白、双目紧闭地躺在榻上,素来凌厉的眉宇间竟透出几分脆弱。这和现代读书时,脑子里想象的嬴政完全不一样,是从来不会和虚弱吐血扯上关系的。
“陛下?”她一手握住嬴政温热的手,一手缓缓伸向他惨白的脸,“长得倒是魁梧强健的,怎么如此虚弱?你快醒来,我还给你做锅包肉吃。”
赵高刚刚说,嬴政吐血前正单独召见胡亥,那她大概能猜出他晕倒的原因了,许是父子二人因为楚夫人的事情争吵起来了,他急火攻心之下,便晕倒了。
姬瑶皱眉,将心里话小声嘟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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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挺结实的,动不动就晕倒,这身子也太虚了,不会有什么隐疾吧?!”她才穿越来多久,最起码吐血晕两回了吧?
“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吓得姬瑶一哆嗦,只见嬴政蹙眉咳嗽,胸口剧烈起伏着。
姬瑶立即抚着他的胸,小声喊道:“陛下,陛下——”
嬴政慢慢睁开眼,眼神极为不善地盯着她。姬瑶倒是比较关心他身体,连忙问:“醒了?这次醒得快,可有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太医令来。”
话未说完,手腕突然被攥住。嬴政撑起身子,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朕是眩晕,不、是、晕、倒。”
“啊???”姬瑶怔住,这人不是晕倒?那她刚刚说的话,他岂不是都听到了?完蛋!!她干笑两声,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小心地问,“陛下?”
嬴政闭眼,深吸口气,然后睁开眼睛,要起身坐下。
姬瑶很有眼色地扶起他,让他倚靠在榻上,又端来温水递到他唇边,“陛下可感觉好些了?”
嬴政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挺胸,“朕很好。”
姬瑶想起外面还跪着个人,她提醒道:“公子胡亥还在外面跪着呢。”
恰在此时,赵高捧着汤药躬身而入。嬴政淡淡道:“朕没事,让他起来。告诉他,他母亲的事与他无关。”赵高放下汤药,躬身退了出去。
姬瑶舀起一勺汤药,轻轻吹凉,说:“他也是为了自己的母亲,陛下何必如此动怒,连身子都不顾了。”说着将药匙递到他唇边,“啊——”
嬴政皱眉避开药匙,想直接夺过药碗仰头灌下,又想享受着姬瑶的伺候,张开嘴喝下药,道:“他们倒是母子情深,一切都是为了对方。”其实他也不解,胡亥只是有些言辞顶撞,他虽动怒,可也不至于吐血晕眩。怎会如此呢?
她抬眸,吃惊道:“您是说,楚夫人是为了胡亥才害我?不能吧,要是说郑夫——”姬瑶紧急闭嘴,小心地看向嬴政。
嬴政直视她,挑眉,欲听她往后说下去。见姬瑶心虚,他方说:“之前谈起太子人选时,你夸赞了扶苏,被她知道了。”
姬瑶深吸口气,这就说得通了。怪不得,她就感觉,要只是因为宫斗,就凭嬴政后宫这么多美人,楚夫人这一天除了吃饭睡觉就剩害人了。
她看看门口,转头对嬴政说:“她怎么知道的?陛下身边有奸细啊!您得好好调查一下,这种事,都是亲近之人做出来的。”她好想直接说,没准就是赵高干的。
嬴政沉声道:“朕是准备肃清身侧之人了。”说罢,指向几案,“把奏简拿来。”
姬瑶摇头,“陛下刚吃过药,身子还虚着,先躺下歇息吧!”
听到这个女人得嘴里再次提到“虚”字,他心里很不舒服。他瞪着姬瑶,握住她的柔夷,一个用力,将她带到自己的胸前,“嫌朕年岁大?”
姬瑶猛地摇头,心想:就凭你,别说四十正壮年,就是八十了,也有一大堆梦男梦女稀罕你。
她挣扎着要起身,但嬴政力气的确大得很,她连忙道:“陛下正值壮年,孔武有力、英姿勃发,我...我去给您拿奏简。”
嬴政并未让她成功起身,反而一个翻转,将人彻底带到榻上...
姬瑶...???
太医令来复诊时,说他憋闷,可以在春日里适当放松心情。嬴政便想趁此机会,巡视西部疆域。
于是,某个明媚的早晨,姬瑶坐在马车里打着哈欠...
39. 巡游啦
姬瑶掐指一算,这应该是嬴政统一大业后的首次巡游。他虽正襟危坐,但修长的指尖在案几上敲出的节奏分明透着轻快,她能感受到,嬴政还是很欢喜的。
呵,男人!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话说,坐在这么豪华的马车内,谁能不欢喜??
姬瑶在现代看古装剧时,看到人们乘坐的马车稍微宽敞点都觉得不符合历史。可谁能想到,她此刻乘坐的秦国马车,那才真是让她眼前一亮又一亮,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此马车顶部罩着一面椭圆形的穹窿式篷盖,是一辆分前后室的铜车,前室狭小,仅够御手就座。她和嬴政在宽敞的后室,铺有柔软的地毯,坐卧皆安,打个滚都不在话下,如果嬴政允许的话。
此刻,嬴政端坐主位,将菱格形镂空窗板尽数拉开,一边翻阅奏简,一边悠然欣赏窗外景色。室内还摆放着各色瓜果糕点,惬意十足。
姬瑶内心感叹,这也算是沾了穿越的光,哦,不,是沾了眼前这位祖宗的光,不然她做梦也不敢梦到这种场景啊!果然,不管什么时代,有钱人出门就是好!
然而,再美的风景,看久了也觉乏味,关键是旅游过的都知道,车程中不可能处处是风景。姬瑶百无聊赖地趴在窗框上吹风,心里在盘算着何时能抵达第一个目的地,她想下去走走。
嬴政头也不抬地翻动竹简,“再这么吹下去,你就离风寒不远了。”警告声传来,姬瑶回过头,情绪蔫蔫地坐到案边。
嬴政唇角微勾,放下手中的书简,调侃道:“这才几日,你刚开始的兴奋劲就不见了。”
姬瑶撇嘴,“我自是不如陛下有耐心。”
“今早刚贡上的。”嬴政的目光落在她摆弄杏子的纤纤玉手上,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柔弱无骨的小手被他大掌握住的温腻触感,心下暗叹:到底是娇养着的。
姬瑶把玩着手中的黄澄澄杏子,思绪飘远。每到春夏之季,她家附近的夜市便摆满了干核大杏,金黄诱人,她总会买上许多。有一年,她还特意买了坛子泡杏子酒,确实很好喝。
想着想着,她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好久没有在秦宫找水井了,是不想回去了吗?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吗?她抬头,望向嬴政,眼神中满是复杂。
嬴政却似未察觉她的异样,示意道:“盯着朕作甚,尝尝这杏子。”
姬瑶回神,咬了一口来自千年前的杏子,霎时间,眼睛不自觉地眯成月牙,汁水丰富极了!她她连忙又拿起一颗,亲手递到嬴政嘴边,咽下口中杏子,兴奋道:“甜的!陛下快尝尝!”
嬴政本就未尝,听她一说甜,当即放入口中,放心地咬下去。哪知,眉头瞬间紧锁,酸涩的汁水刺激得他眼角泛红。他怒目圆睁,瞪着眼前这个骗他的女人。
姬瑶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嬴政吃到酸杏子的可爱模样。
嬴政连忙将杏子吐出来,喝了碗水,才觉好受了些。看着笑得花枝烂颤的姬瑶,他怒问:“你吃的那颗是甜的?”
姬瑶笑着点头,她才不要承认杏子是酸的。
嬴政瞪着她,将一盘杏子放到她的面前,冷声道:“都吃了,不吃完不许下车。”
“啊?!”眼见帝王眸色转深,她瞬间笑不出来了。看着这些酸杏子,嘴里立即生津。想起嬴政刚才的囧样,她又忍不住笑出声来,摇头道:“陛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不,把它分了吧!”
嬴政岂会上当,他从中挑了个最大的杏子,放到姬瑶面前,“现在吃,朕看着你吃。”
姬瑶拿起这颗还有些泛青的杏子,哭笑不得,连忙认怂,摇头道:“我不,它看着就不好吃。”说罢,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同时破功笑出声来。
最终,嬴政将这盘杏子赏了出去,命赵高看着送杏子的人吃下去。据赵高回报,有几个老臣酸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姬瑶抿唇偷笑,她本以为嬴政会因吃了酸杏子而大发雷霆,惩戒他人,却没想到他会如此可爱行事。
嬴政将偷笑的姬瑶一把拽到怀里,佯怒道:“你这个欺君之人还敢笑?”
姬瑶弯唇,推着他硬邦邦的胸膛,轻轻摇头,“我没欺君,我的那颗杏子就是甜的。”
嬴政蹙眉,见她抵赖不认,负隅顽抗,他只好捏住她的下颚,问:“是吗?”姬瑶嗅到一丝危险,脑子卡住时。听他说:“朕得亲自验验,那颗杏子到底甜不甜...”
“等、等等!”她手忙脚乱抵住压下来的身影,“我坦白!其实...”
然而,话未说完,她已被压倒在柔软的地毯上,尾音消失在相贴的唇间......
车窗外,落日余晖洒在延绵的驰道上...
嬴政携着姬瑶夜巡陇西军营,二人登上城墙,俯瞰着夜晚城防的布局。夜风掠过,姬瑶望着脚下蜿蜒起伏的夯土长城,恍惚间,想起现代临洮的断壁残垣,谁能料到,千年时光流转,早已物是人非。
而眼前这个男人,负立背手,身姿挺拔,昂首遥望远方,眼中满是壮志抱负。他在欣赏这一手打下的江山,他在想象这里的一切,都将会在他的治理下万世繁荣。
他的声音混着塞外呼啸的风声,掷地有声,“江山万年,朕定要开创出前所未有的王朝盛世,国泰民安,海晏河清。”届时,他倒要看看,还有谁敢质疑他的秦政?
姬瑶站在他身侧,说道:“会的,陛下早已建立了万世功绩。姬瑶相信,大秦会万世永固,陛下会长命百岁。”
嬴政双目如炬,黑色龙袍在猎猎翻卷,他的眼眸中装下了万里山河,奔涌着九州烽火。他昂首,生若洪钟,“百岁岂够?朕要千岁万岁!”
姬瑶心神俱震,心中暗暗懊悔:完蛋!这flag立得...太没眼色了!自己这般说辞,岂不是小瞧了他?
她抬首望去,这一刻,天地皆寂,山河在他脚下俯首,万物在他掌心臣服。她仰首望他,不由轻叹,苍天啊,这世间竟真有如此之人,令山河失色,令后世之人为其倾心不已。
在陇西边关停留几日后,又紧急去往鸡头山祭祀,祭祀途中,天公不作美,路遇暴雨倾盆。赵高赶忙劝嬴政,“陛下,雨势太大,不如改日再祭祀吧。”
嬴政却冷笑,“连场雨都怕,如何镇得住六国遗民?朕意已决,继续前行!”说罢,依旧坚持按古礼徒步登山祭天。
回咸阳的路上,经过秦国故地的村落,嬴政下令整顿休息,随后领着姬瑶下了马车,只带了赵高和比布,一行四人往村落而去。姬瑶本以为他是坐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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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下来走走,却不想,他径直朝着农田走去。
远处,一群衣衫褴褛的农夫正弯腰收割,汗水浸透了他们破旧的衣衫,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嬴政站在田埂上,眉头微蹙。姬瑶看到此景,想起刚刚在马车中吃着冰凉的桃子,心中亦是不忍。
他们沿着田埂缓步前行,脚下松软的泥土散发着温热的气息。不远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农正费力地挥舞着镰刀,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到土地里,他的动作明显比周围的年轻人迟缓许多。嬴政走近时,老农恰好直起腰来捶打后背,布满皱纹的脸上刻满疲惫。
嬴政停下脚步,语气平和地问道:“老丈,今年收成如何?”
老农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眯起昏花的眼睛,仔细打量着来人,见他们穿着不一般,老农的眼底皆是戒备。
嬴政见状,牵起姬瑶的手,温和一笑,“老丈,我是个读书人,与夫人路过此地,想讨碗水喝。”
老丈听后,稍稍放松了警惕,弯腰拿起一个缺口的土碗,用袖子仔细擦了两遍,才盛了一碗水递给他们。嬴政看着这碗水,迟迟没有接过手,他身后的赵高也紧张地盯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
姬瑶见状,双手伸过去,端过碗,笑着说道:“多谢老丈!”她将碗放置唇边喝了一口,眉头微微一皱,有些微苦。
她接着问,“看麦子的长势,好像很不错?”其实她也不懂农事,她生长在白山黑水间,还是在初中学习地理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南方夏天也收麦子。不然,她真的以为天下间的粮食都是春种秋收呢!
老丈看了眼自己种的土地,眼中满含欣慰,对他俩道:“今年天公作美,麦子长得确实不错。”
嬴政点点头,目光扫过老农龟裂的手掌和破旧的草鞋,继续问道:“既然收成好,想必能过个丰年?”
老丈闻言,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收成好是好,可交完地租和赋税,剩下的连糊口都难啊!”他指了指远处几个正在拾麦穗的孩童,眼中满是心疼,“看那些娃子,都等着捡掉落的麦穗回去磨面呢。”
嬴政不信,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怎么会,秦政新颁''平均地租'',统一了税负标准,正是为了减轻了百姓负担。”
老丈扬脖,倔强地说道:“老头子骗你作甚?新政是说''平均地租'',那是每亩加征三斗!新政害人啊——”那声音中,满是无奈与愤怒。
嬴政闻言,怒火中烧,正欲发作,姬瑶连忙握住他的手,暗含深意地看向他,轻声说道:“许是底下人传错了话。”
嬴政按下怒火,深吸一口气,继续前行。看到有一群农妇在树荫下乘凉,一个瘦弱的妇人将碗中仅有的清澈的米汤喂给怀中的婴儿,待婴儿喝完,自己舔着碗边的汁水,那模样,让人看了心酸不已。
“这位大嫂,”嬴政走进问道,“为何此处只有妇人在劳作,家中男丁呢?”
妇人抬头,眼中满是警惕与疲惫,“我家男人服徭役去了,已经三个月没音讯了,不敢去官府找,地里的活也不能耽搁,只能我们妇人家来干。”
嬴政心头一震,“政令不是说减轻徭役,怎么会长期征调?”他正欲细问,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40. 吃猩唇
“快看!里正带着人来了!”人群中不知是谁扯着嗓子惊恐地喊了一声。
田间的农民农妇们如惊弓之鸟,慌慌张张地丢下农具向远处逃散。嬴政捉住其中一个老丈的衣袖,问:“里正来了,你们跑什么?”
老丈急道:“不跑怎么办?那可是来收租的,这租子一加再加,谁受得了啊!”说着,还扒拉嬴政拽住他袖子的手。
嬴政还没来得及细问,一队身着官服的人马已疾驰而至。为首的是个尖嘴猴腮的瘦子,骑在高头大马上,趾高气扬道:“你们这帮刁民,跑什么跑!朝廷新颁了‘使黔首自实田’政策,每亩加征三斗租子!都给我麻溜地回来登记!”
“三斗?”老丈一听,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还要再加三斗,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姬瑶不安地看向嬴政,只见他眼中寒光一闪。他清楚地记得,统一六国后,他曾与李斯等人日夜商议,最终决定废除封建土地制度,承认农民对土地的所有权,让农民成为土地真正的主人,以此激发他们的生产积极性,为秦国提供稳定的赋税来源。可如今,这政策怎么就成了加税的幌子?
“这‘使黔首自实田’政策,加征三斗租子,是何人下的令?”嬴政强压着内心的怒火,上前一步,声音冷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问道。
瘦子里正骑在马上,斜眼上下打量着嬴政,见他衣着虽不普通,但谁家好人能来这泥泞的田里?他顿时面露不屑,阴阳怪气地说道:“哪来的穷酸书生?这是郡守大人的命令!朝廷要施行‘使黔首自实田’政策,自然要重新丈量土地,核定产量,这些不要钱吗?不加税怎么行!”
嬴政双手在袖中攥紧,强忍着怒火,再次问道:“‘使黔首自实田’政策实施后,百姓可如约分得土地?税收几何?”
“哪来的拦路狗,关你什么事?”里正满脸不耐烦,轻蔑地瞥了嬴政一眼,“新律规定,这帮农户只管种地交租!每亩收六成租子,剩下的够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周围的农民听到这话,不约而同地发出绝望的呜咽声。一个青年忍不住喊道:“这比从前地主收的还多!朝廷不是说为民减负吗?怎么越减越重了!”
“大胆!”里正勃然大怒,扬鞭就要抽打那青年,“敢诽谤朝廷政策!给我拿下!”
比布一步上前抓住里正挥鞭的手腕,里正吃痛,惊怒交加地吼道:“反了你们了!知道我是谁吗?”
“我倒要问问,你知道我是谁吗?”嬴政声音如冰,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赵高面无表情,大声喝道:“大胆,见到陛下还不下跪?”随即,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雕有燕子形状的,象征着秦国的王权??的玉佩。
里正看着玉佩,又打量了一眼嬴政,看清了嬴政的右手正缓缓摩挲着定秦剑,他顿时面如土色,从马上“扑通”一声滚落下来,匍匐在地,“陛...陛下...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饶命啊...”
整个田间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农民都惊恐地跪伏在地,不敢抬头,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这位暴虐的帝王。
嬴政环视四周,看到的是一双双颤抖的肩膀和破旧的衣衫。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传遍田野,“朕推行‘使黔首自实田’,本欲使耕者有其田,赋税公平。不料尔等狗官竟敢曲解朕意,变本加厉,盘剥百姓!”
他转向瑟瑟发抖的里正,对赵高说:“传朕口谕,即刻将郡守查办,所有参与此事的官员一律严惩不贷!‘使黔首自实田’政策,按原议执行:土地归农民所有,按亩交纳租税,永不加赋!”
田野间先是一片寂静,继而听到有老丈沉痛发问:“陛下,我们已经没有多少田了,可还要缴纳租税,这让我们怎么活啊?”
嬴政不解,“老丈何出此言?”
老丈瑟瑟道:“新令发布后,就有官家和地主通过各种卑鄙手段将我们的土地化为私人财产,导致咱们农民手里没了土地,却仍需承担高额地租。这让咱们农民怎么活啊!”
嬴政一听,顿时怒不可遏,“岂有此理!将此事涉及的所有人员一律交由廷尉,以不正当手段谋取农民土地者,将土地原数交还。”他对农民们说,“你们先回去等着,明日自会有官家来登记,朕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老丈等农民泪流满面,不住地叩首,“谢陛下!谢陛下!”
回去的路上,姬瑶坐在马车一侧,可依旧能感到嬴政周身带来的凛冽杀气。她心里暗暗叫苦,想着还是安安静静地缩在一边得了,可千万别城门失火殃及她这小虾米。
少许,心中翻腾着怒火的嬴政吩咐赵高,“传书,命丞相和御史彻查各地推行新法的情况,朕倒要看看,有多少狗官在朕的眼皮底下鱼肉百姓!”
赵高得令,赶忙退下,立即传书给李斯。
姬瑶见嬴政一直怒火中烧,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给他倒了碗水,递到他手边,“喝口水,别气了,谁也没想到,政令在执行过程中竟出现了偏差,好在被陛下发现了。”
嬴政看着手中白玉做的碗,里面是清澈甘甜的山泉,心中的怒火却更盛了。“砰”地一声,他狠狠地放到小几上,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竟敢如此放肆!朕不可能让我大秦的根基被这些蛀虫啃噬,必须严查,查到就杀,绝不手软!”
眼看嬴政眸中杀意渐增,姬瑶安抚道:“陛下说的是,这帮地主和官身们确实太过分,竟敢钻政策的空子,兼并农民手里的土地。农民在失去土地后,不仅无法获得补偿,还需继续承担税负和徭役,这进一步加剧了农民的不满和反抗情绪。可陛下毕竟远在咸阳,怎么可能成天到不同的田地中去亲自询问百姓呢?”
嬴政的怒火终于被姬瑶转移,他侧首问:“什么意思?”
“陛下可以修订律法,明确土地所有权、使用权、转让权,禁止非法买卖、强占土地。开垦荒地者,三年免租,永久拥有使用权,可继承或转让。这样一来,便可保障农民的权益不受损失,民心归附,天下自然稳定。这亦是陛下心中所愿啊!”
嬴政听后,陷入沉思,而后复杂地看向姬瑶,“当时和丞相等人商议土地政策时,确实忽略了底层官员欺上瞒下的行为。你这个想法倒是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姬瑶狡黠一笑,“是陛下圣明烛照,洞察秋毫,体恤百姓,我只是拾陛下仁心之牙慧!”然后,再次端起那碗水,笑着递给嬴政。
这回嬴政接得倒快,仰头一饮而尽。
大军渡渭水前一夜,姬瑶被嬴政勒令在几案前抄写《韩非子》,看奏简的嬴政偶尔垂眸见她那一手歪歪扭扭的字迹,直皱眉头。
他忍不住吐槽,“朕四岁时,写的字都比你这强。”
姬瑶努了努嘴,心里委屈得要命。她在现代那可是写得一手好行楷,还上过校园墙呢!可如今拿着这毛笔在竹简上写小篆,实在是力不从心啊。
她抿唇,古代都讲究三从四德,她遂抬眸道:“母亲说了,女子温婉谦和最重要,写一手好字没那么重要。”
嬴政眯起眼睛,冷哼一声,“你离温婉谦和也有些距离。”
姬瑶瞬间像炸了毛的兔子,瞪大了眼睛,刚想回怼,突然听到“咕咕——”的肚子叫。营帐内就她二人,不是她,那自然就是对面这位祖宗了。
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自从嬴政认识自己以来,他的胃算是被她喂刁了,巡游期间伙食本就单调,他还不好好吃饭,不饿才怪!
其实...她也饿!
“听闻此地有家食肆,会做萑水的鳐鱼,很是出名。”姬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嬴政,她也是下午听赵高和下人们偶然间提及的。
嬴政其实也很爱吃鱼,听到这话,他的眼神微微一动,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也不知此地的商贩行商是否遵循秦法。”
俗话说得好,‘听话听声,锣鼓听音’,这嬴政,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心里肯定馋得不行。她心领神会道:“难道陛下想暗访此地?”
嬴政嗔瞪她一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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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便装束一番,骑马出了军营。当然,暗卫肯定是在暗中跟随的,只不过姬瑶看不到罢了。
来到此地最大的食肆,坐在雅间里,嬴政大手一挥,点了一道萑水的鳐鱼,还有猩唇、云鼎蒸豚、渭水芸薹,以及两碗稷黍。
姬瑶自从听到了“猩唇”这两个字,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她在现代动物园看到的黑色大猩猩,那丰厚的嘴唇,光是想想就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怎么下口啊?她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目光看向嬴政,心里直犯嘀咕:这大哥口味也太重了吧?得是多没吃过好的,才能爱上这玩意?
嬴政总觉得对面的姬瑶在用一种很恶心的目光看着他,他下意识地自我查看了一下,装束没问题啊。
姬瑶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他,“你见过大猩猩吗?”她总觉得这个时期的人们,应该是见不到大黑猩猩的。
嬴政一脸茫然,“大猩猩?什么东西?”
姬瑶这才放下心来,看来不是她想的大猩猩。那“猩唇”是谁的唇??她瑟缩一下,心里直犯恶心,谁的唇她也嚼不下去呀!
等菜上来的时候,姬瑶着重盯着那盘“猩唇”,像是肉干,怎么看都不像谁的嘴唇。她问:“这是...谁的唇?”
嬴政听后哈哈一笑,给她夹一筷子,“你尝尝,像谁的唇!”
姬瑶死活不吃,满眼的嫌弃。她看着嬴政把肉放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心里直犯恶心,甚至有一种今晚不想再和他同床共枕的想法。老天爷啊,就算他是秦始皇也不行啊!
嬴政见她是真的不动筷,随之一笑,不逗她了,“放心吃吧,这是鹿脸肉。”
姬瑶惊讶,又仔细观察了下此肉的纹理,她觉得鹿脸肉还是比较可信的。于是,她也不再客气,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酒足饭饱后,两人走走消化食。无意中走到一棵大树下,树上挂满了红色绸子,上面是人们在竹简上写下的祝愿和祈祷。两人正看着,有一小男孩走过来,奶声奶气地道:“二位贵人要祈祷吗?只需一半两。”
他俩觉得孩童很可爱,嬴政笑着摸了摸腰间,可惜没带货币,他讪讪地缩回了手。姬瑶则蹲下来,满含笑意地从荷包里拿出很多秦半两递给小男孩,“我只要两个红绸和竹简就好,剩下的钱你去买糖吃。”
小男孩得到许多钱,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把东西递给姬瑶后,嘴甜地说:“谢谢阿姐!”又看向嬴政,犹豫了一下,“谢谢...叔...贵人!”说着,被嬴政那张沉着严肃的脸吓得撒腿就跑。
姬瑶笑着站起来,见嬴政有些不高兴,便打趣道:“这么大人了,还和小孩子计较!”
嬴政立即挑眉,沉着脸,气得一句话也不说,把脸转到了一边。
姬瑶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说啥好了,只好推着他:“好了好了,快写吧,一会儿宵禁了。”
二人各写各的,姬瑶还故意捂着不让他看。写完后,一起把红绸挂到树上。嬴政眼尖,分明看到了姬瑶写的是:惟愿,大秦万世永固,陛下千秋万岁。
他唇角勾起,主动握着姬瑶的手往前走。他从前只觉得,女人不过是夜间的消遣,还要为他繁衍子嗣,对后宫有用的女人,他或许会多尊敬一些罢了。
可眼前这位不一样,她不仅能在吃食上带给他不同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她懂他,懂他的性情,懂他的不易,懂他的抱负。他想,与这样的女子过一生,才是真正的美好!
如此想着,嬴政握着姬瑶的手又紧了些。姬瑶抬眸,只觉得嬴政望向自己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仿佛能融化她的心。
回程的路上,嬴政忍不住问姬瑶,“你猜朕写了什么?”
姬瑶歪着头,想了想,说:“嗯...无非就是天下安定,国家永昌,百姓和乐,对吧?”
“...嗯...没了?”嬴政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还有什么?难不成还有我?”
“...你猜!”嬴政嘴角上扬,眼神里满是笑意。
41. 救男子
时隔两月有余,姬瑶与嬴政重返咸阳时,正值盛夏酷暑。趁着嬴政被朝务缠身,她便寻了个由头出宫,打算去自家的酒肆溜达一圈。
外面温度适中,和风煦煦,姬瑶心血来潮,决定和比布,一路慢悠悠地晃到酒肆去。
刚走到邻街,一阵嘈杂的殴打声便传入耳中。“还敢来讨钱?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呸!”伴随着这声叫骂,姬瑶加快脚步,凑近一看,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浑身是伤,瘫倒在地,已然有些昏迷不醒。周围围了一圈人,对着他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伸手扶他一把。
见其重伤,长得还挺好看,姬瑶心中一软,当即吩咐比布将人抬回酒肆,又赶忙找来郎中为他诊治。
安置好男子后,姬瑶留人看着他,她自己先去屋内盘点查账。一番查看下来,发现酒肆盈利状况还算不错,她酿的酒销量颇佳,不过有几道菜式得调整调整,她当下便一一吩咐了下去。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伙计匆匆来报,说那受伤的男子醒了。
姬瑶和比布走进客房,那男子见有人进来,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身体虚弱,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姬瑶连忙说道:“不必着急起身,你先好好歇着。我是这酒肆的东家,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男子微微点头,眼中满是感激,声音微弱地说:“多谢东家相救,我...我会尽快将银钱还给您的。”说罢,就想起身离开。
姬瑶见他伤势严重,连忙按住他,“没事,钱不必还了,但你这身伤可是够严重的了。你家在哪儿?我让人去知会一声。”
男子闻言,惭愧地低下头,沉默不语。
姬瑶重新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年纪轻轻,不像是那种吃霸王餐的人,便试探着问道:“我见你也不像因喝酒用食等赖账的人,可是有什么难处?”
年轻男子不想让姬瑶误会,小心翼翼道:“我...我不是去喝酒的,我是在悦来食肆做工的伙计。”
姬瑶一听,满脸疑惑,“那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男子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一直在悦来食肆做工,可上个月末,家中双腿残疾的老母亲染了重病,一直卧床不起。我告归的次数多了些,后来母亲的病情愈发严重,我就跟东家说不干了。他当时答应得挺痛快,可今天我去找他,说上个月的月银能不能少给点,他就翻了脸,还跟我吵了起来。我实在着急用钱给母亲看病,就跟他争执了几句,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派人打我。”
姬瑶皱起眉头,追问道:“这么说,你上个月在悦来食肆做工超过半个月了?可他一个半两也不想付给你?”
男子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无奈与委屈。
姬瑶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火,暗自腹诽:这古代也有这种黑心老板,克扣员工工资,简直不要脸!要是搁在现代,直接去工商局告他,再把他曝光到网上,让他身败名裂!
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男子,姬瑶心生怜悯,当下便叫了两个伙计,吩咐他们送男子回家,又拿了一些银钱,让他们一并带去,还让伙计帮忙请个郎中给男子的母亲瞧病。
次日清晨,姬瑶正忙着整理这几个月的账目,就瞧见昨日救下的那男子竟一瘸一拐地来了,到了跟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姬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他,嘴里念叨着:“快起来快起来,你伤还没好利索呢,咋就到处乱跑?”
周然眼中满是感激,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昨日我回家时,母亲已经昏睡。多亏了您请的郎中,又留下银钱,母亲半夜才缓过来。今儿一早,她就催着我来给您磕头谢恩。”
姬瑶笑着摆摆手,“嗨,我也是举手之劳,你母亲醒来便好。”她心里琢磨着,昨日伙计回来提过,这周然家里穷得叮当响,就母子俩相依为命,怪不得为了那点月钱能跟人争执到动手。伙计还一个劲儿地夸她,说她这东家是菩萨心肠,前世积了大德。
想到这儿,姬瑶看着周然,问道:“你叫什么,要是现在没地方做工,不如留在我这儿。只要你好好干,银钱方面亏待不了你。”
周然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可紧接着又黯淡下去,低着头小声说:“我,我母亲的病时好时坏,恐怕现下我是无法前来做工。”
姬瑶笑着说:“要是不用你时刻守着,我可以按你做工的时辰发放银钱。等你母亲好些了,你再正常做一整天工就行。”
周然听得震惊,“还有这样做工的?”
姬瑶点头,她身后的赵掌柜也笑着点头。
周然“扑通”又跪下了,大声保证道:“我愿意!我肯定好好干,我干活可勤快了!”
姬瑶赶紧把他拉起来,一本正经地说:“在我这儿做工的人,都得签劳动契约,把工时和银钱都写得明明白白。长工呢,每天工时不超过五个时辰,按月发固定工钱,还有利润分成;按时辰做工的,一个时辰三个半两钱。在酒肆做工,每个月固定休息六天,想走随时能走。我们还会定期培训伙计,表现好的能升管事,长工每月还有额外的钱存着养老和看病用。”
周然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直犯嘀咕:他长这么大,就没停过还有这么神仙做工的地方,这是掉进福窝里了吧?他恨不得狠狠掐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梦。要不是梦,那自己挨那顿打可太值了!
看他那傻愣愣的样子,姬瑶忍不住打趣,“现在能告诉我们你叫啥了吧?”
周然这才反应过来,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东家,我叫周然。”
姬瑶点点头,“行,周然,那你明天就来上工吧。”
第二天,周然准时到了酒肆。因为母亲身体的原因,他先按时辰做工。等母亲身体好些了,就转成了长工。他在酒肆干得那叫一个带劲,脏活累活都抢着干,而且东家事儿少,不折腾人,他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这天,姬瑶偶然间发现酒肆隔壁要出兑,她一直琢磨着扩张酒肆呢,打听好价钱,二话不说就盘了下来。这一扩张,先打通墙,如此一来,又要招不少人手。
有一日,周然在街上碰到了以前一起在悦来食肆干活的伙计孟二。两人一聊,孟二也早不在悦来食肆干了,也是因为干得多赚的少,事儿还一堆,谁受得了啊!孟二到现在都没找到合适的活,又很羡慕周然找到了一位好东家。
周然一拍胸脯:“要不你来我们酒肆吧,东家人可好了,工钱给得也高!”孟二一听,眼睛都直了,当下就求着周然帮忙介绍。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姬瑶的酒肆工钱多、待遇好,东家人还和善。一时间,来酒肆找活干的人把门槛都快踏破了。姬瑶酒肆扩张的进度那叫一个顺风顺水。
一日,赵掌柜急急忙忙来找姬瑶,“东家,不知发生了何事,好多商户突然就不给咱供应食材、陶器这些原料了。还有,这几日总有市吏以各种名目来收税。”
姬瑶蹙眉,“怎么会这样?可是最近没有打点好官府?”
赵掌柜摇头,“不应该啊,上个月才刚送了礼,按说不会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呐。”
事情突如其来,她想了想,“这样,你去摆桌宴席,请几位商户来喝酒,先弄清楚他们为什么不给咱们供货。”
赵掌柜领命而去,帖子很快就发了出去。当晚,宴席摆好,姬瑶坐在隔壁房间,眼睛紧紧盯着门口,心里盼着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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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们能来。可等了一个时辰,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姬瑶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她意识到,所有商户联合起来断她原料,这里面定有猫腻。
她看了看天色,离宵禁还有段时间,一咬牙,对赵掌柜说:“山不就我,我去就山。备上厚礼,咱们现在就去王掌柜家。”王掌柜是为酒肆提供肉类的屠户,人比较实诚,应该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姬瑶换上男装,扮作赵掌柜的手下,提着上好的果蔬糕点来到王掌柜家。此时,王掌柜还没回来,他的妻子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没聊几句,王掌柜就回来了。看到赵掌柜,他脸色微微一变,赶紧让妻子带着三岁的女儿去了侧屋。
他今日失约,没想到赵掌柜会亲自找上门来,有些尴尬地说道:“劳赵掌柜亲自来访,可我一会儿还有事,就不招待了,您先回吧!”
赵掌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王掌柜别来无恙,你不去酒肆,我只好亲自登门拜访了。先别急着撵人,明人不说暗话,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王掌柜坐下,眼神躲闪,“我家最近肉类短缺,你再去别家找找吧。”
赵掌柜亦坐下,“你别忽悠我,咱们认识多年,你家什么情况,咱们心里都清楚。想必是另有隐情吧?”
王掌柜侧过脸,这时,侧屋传来女儿的哭声,他有些着急地说:“你别问了,我也有我的难处,总之,我是不能再给你家供肉了。”
赵掌柜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方,放在王掌柜面前,“这是妇人调养的秘方,听说你家夫人自从生了女儿后,身子一直不好,再难有孕。这可是妇科圣手张郎中的秘方,你试试。”
王掌柜看着药方纸张上独有的张氏痕迹,内心有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王掌柜家的情况邻里皆知,冬日里夫妻俩起早贪黑劳作,夫人冻坏了身子,成婚六年好不容易有了女儿,之后却再没动静。他四处寻访传闻中咸阳城内的医科圣手张郎中,可惜人家早已归隐山林,他找了多年,一无所获。没想到,这药方就这么摆在了眼前。
赵掌柜见状,微微行礼,“王掌柜,天色不早了,我改日再来打扰。”
王掌柜沉默不语,就在姬瑶和赵掌柜快要跨出屋内门槛时,他突然开口道:“我只能说,你家得罪权贵了。”
赵掌柜和姬瑶双双回头,王掌柜看看药方,无奈道:“具体是哪个权贵我也不清楚,有一天,几个穿着富贵的小厮带着家伙事来威胁我,说我要是再给你供货,我和全家都得遭殃。”
赵掌柜连忙行礼,“多谢!”说完,和姬瑶一同回到了酒肆。姬瑶让赵掌柜第二天再备上厚礼,去其他掌柜那里打探一番,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第二天,赵掌柜挨家挨户拜访了一圈,带回来的消息和王掌柜说的差不多。姬瑶一时没了主意,思索片刻后,吩咐赵掌柜,“明日起,对外就说酒肆要扩张,这些日子不供吃食,只卖酒水。”
赵掌柜有些担忧地问:“那日后...”
姬瑶目光坚定,“既然是有人存心捣乱,只要酒肆不倒,他们就会有后招。只要有招,就会有破绽。”
姬瑶回宫前,让比布去帮她买咸阳城最近比较火的风味肉铺的肉脯,然后直接回宫就行。她则去了周然家,下午听说他母亲摔倒了,她放心不下,想去看看。
到了周然家,老人家神志还算清醒,说是下榻时猛地起身,便感一阵晕眩,然后就倒地了。索性周然母亲没有大碍,姬瑶安慰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周然出来送她,见天色已晚,便多送了她一条街。出了胡同,恰巧在路口遇到了沉着脸的嬴政,身后跟着拿着肉脯的比布。
42. 市啬夫
姬瑶转头对周然说:“你快回去吧!”周然是认得比布的,见有人护她,他赶忙行礼,语气诚恳道:“今日多谢您了。”
姬瑶嘴角上扬,轻轻颔首。周然才抬腿往回走。
姬瑶走到嬴政身边,见他面色平静,可眼底却藏着几分冷意,正定定地看着自己。姬瑶嘴角一勾,打趣道:“您今日如此得闲,出来找我啊?”
嬴政冷哼一声,转身便朝着秦宫方向走去,嘴里还不忘阴阳怪气,“不及东家得闲,夜半还惦记着慰问伙计,连身边随从都打发走了。”
他怎会知晓周然是自己酒肆的伙计?她猛地转头,怒目圆睁地瞪向比布。此时比布距离他们不过三步之遥,见姬瑶看过来,他目不斜视,直直地盯着前方,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姬瑶收回目光,侧首嗔怪地看向嬴政,娇嗔道:“吃醋了?
嬴政目不斜视,傲娇地扬起下巴,嘴硬道:“荒唐!”但是脚下突然间的提速出卖了他,分明是心虚了。
姬瑶偷笑,赶忙快走两步,娇声喊道:“您慢点,我跟不上啦。”
嬴政个子高大,腿又长,走起路来大步流星,姬瑶自然跟不上。听到姬瑶的话,他停下脚步侧身等着她,姬瑶笑着走过去,歪着头问道:“话说,今日怎么有空出来了?”
嬴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反问道:“你几日没回宫了?”
姬瑶抿着嘴,眉眼含笑,与他并肩走着,解释道:“最近酒肆的事情有些多,我不想来回折腾,就干脆宿在那儿了。”
嬴政瞪她一眼,“什么事会比朕还重要?当初就不该应了你弄什么酒肆。”
姬瑶却不服,“您别忘了,这个酒肆,还帮了您不少忙呢!”说着,她拽住嬴政的袖子,撒娇道,“哎呀,最近酒肆在扩张,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大堆,等都弄利索了,我就没那么忙了。”
嬴政看出,她今日虽笑着和自己说话,但眉宇间似乎有抹忧愁,他关切地问:“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姬瑶也不瞒他,点点头,一脸苦恼地说道:“不知惹了哪路神仙,断了我的货品来源,最近正烦这事儿呢!”
嬴政冷笑一声,“哪路神仙能大过朕?明日让比布去廷尉找人问问不就行了。”
“我自己问过了,那些掌柜是被威胁了,具体是谁他们也不清楚,左右不过是同行,我打算静观其变。”
嬴政看出来了,她是不想动用权利麻烦他,想了想,他说:“那就得以不变应万变,酒肆照常开着,对方就会按捺不住。”
姬瑶眼睛一亮,笑着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回到咸阳宫,赵高弯腰行礼,“陛下,瑶夫人,热汤已经备好了。”
姬瑶一怔,不知怎的,一直不太习惯有人喊自己“瑶夫人”。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嬴政已经握着她的手,带着她走进殿里,说道:“朕还有奏简要看,你先去沐浴解解乏。”
“还有奏简要批?”姬瑶本以为他是处理完一切事务才出来的,她心里默默给他竖起个大拇指,不愧是勤奋的政哥。
嬴政斜睨她一眼,“不然呢,朕送你去沐浴?”
姬瑶浑身一抖,连忙摇头,快步走了出去。他若送她去沐浴,就不止是送这么简单了。
次日,姬瑶睁开眼时早已日上三竿,榻上另一侧的人应该早朝都结束了,她揉着酸疼的腰,心里羞愤地恼他几句。
到酒肆的时候,她有些惊诧,发现来酒肆的客人都吃上饭菜了。她找到赵掌柜,问:“哪里来得肉和菜?”
赵掌柜听她问,显得有些诧异,“不是您一早让比布送来的吗?那肉,很新鲜啊!”
姬瑶眉毛一挑,略微顿一下,“哦、哦——”她心里一暖,应该是嬴政派比布送过来的,那就不怪他昨晚的......
这时,赵掌柜突然喊住了周然,问道:“周然,你那个兄弟孟二最近是出了什么事,有几日没来做工了。”
周然也一脸茫然,“是吗,我也不清楚。”他和孟二一个早班一个晚班,加之最近母亲的病情,他也没注意到孟二。
赵掌柜点点头,刚要说话,突然,一群官吏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大声问道:“这家掌柜在哪?”
姬瑶和赵掌柜等人面面相觑,赵掌柜走上前行礼,“小民便是这里的掌柜。”
官吏说:“有人说你们这里虐待伙计。”说完,便下令,“将人带走。”
赵掌柜有些傻眼,下意识地望向姬瑶,姬瑶站出来,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是这里的东家。”
官吏不由分说道:“你也带走。”
就这样,姬瑶和赵掌柜被带到了市亭,由市啬夫审理此事。
这新上任的市啬夫是个四十来岁的胖子,大腹便便地高坐在堂上,一脸严肃地问道:“你们就是花溪酒肆的东家和掌柜?”
姬瑶和赵掌柜齐声应道:“是”。
市啬夫目光一凛,问道:“有人状告你们花溪酒肆虐待做工人员,常常让他们食不果腹,可有此事?”
赵掌柜急忙抢先说道:“大人,绝无此事!不知是谁在背后诬陷,小民愿与他当面对峙!”
市啬夫微微点头,说道:“你敢对峙就好。”说罢,大手一挥,下令道,“将人带上来!”
那人带上来后,赵掌柜有些吃惊,他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几日的孟二。
孟二跪下便开始向市啬夫哭诉,“大人呐,他们花溪酒肆当初打着提高伙计待遇的幌子,哄骗我们去做工。可实际上呢,每日就只给一餐,还是馊腐发臭的食物。稍有动作慢些,便会遭到他们的训斥,甚至还会被毒打。”说着,他伸手指向姬瑶,“就她,她身边有个会武的,只要不满意,抬手就打人。”说罢,他将衣袖往上撸,小臂上皆是拳脚相向的青於。
赵掌柜瞪大了眼睛,指着孟二怒喝道:“你信口雌黄。”又对市啬夫道,“大人,我们花溪酒肆给伙计的待遇,在咸阳城那可是数一数二的,从未苛待过任何人,又怎会拳脚相向?他这分明就是诬陷!”
姬瑶也赶忙说道:“大人,也不能只凭他一人说辞就定我们酒肆的罪,不如您派人去酒肆,将所有伙计都盘问一番,再做定夺也不迟。”
市啬夫却慢悠悠地说道:“无风不起浪啊!”
姬瑶也真是无语了,心想,你见过浪吗,姐姐可是被浪拍来的。她刚要开口,孟二却抢先打断她,扯着嗓子喊冤,“还有啊,打骂也就算了,我们出来做工,就是为了赚些银两养家糊口。他们雇佣我们的时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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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好听,一日十二半两,可我只有第一个月拿到了所有的银两,次月开始就各种克扣,如今,我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赵掌柜气得手指直哆嗦,指着孟二说道:“你一个月做几日工,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又转身对市啬夫说道,“大人,小民这里有孟二做工时辰的记录,他后来每日就只做两个时辰的工,有时还做不到两个时辰,我都是按照两个时辰给他算工钱的。所有银两发放都是合理合规,只多不少。”
市啬夫随即派手下去花溪酒肆取来伙计的做工账本。
账本取来后,市啬夫翻看着,看向姬瑶和赵掌柜的眼神中透着几分深意。接着,他命人将账本递给姬瑶和赵掌柜看。两人接过账本,仔细一看,均皱起了眉头。
市啬夫问道:“我看上面记录,每个时辰是三个半两,为何他做了三个时辰的工,却只拿到了六个半两?”
姬瑶也看向赵掌柜,赵掌柜的手微微颤抖着,仔细看了看账本,连忙向他们解释,“大人,不对啊!他每日就只做两个时辰的工,有时还不到两个时辰,我都是按照两个时辰给他算的工钱,哪来的三个时辰啊!这绝对是后来添加进去的,小民绝对不会记错。”
姬瑶拿起账本,仔细端详着。小篆的“二”和“三”,无非就是多一横少一横的区别,后添加进去,确实很难辨别。看来,这是被人精心做局了。
孟二却大声喊道:“你瞎说,我每次做工都是按时按点,勤勤恳恳,从不早退。酒肆的很多伙计都能为我作证!”
市啬夫问姬瑶和赵掌柜:“如今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姬瑶道:“大人,此证据我们绝不认可。我身为东家,从未苛待过任何一位来花溪酒肆做工的伙计,反而一切待遇从优。我恳请大人,找来酒肆的伙计帮忙作证。”
市啬夫冷笑,“本官自然会找伙计盘问。如果事实真如孟二所说,本官将按秦律,严惩不贷!”
与此同时,外面早已传得沸沸扬扬,都说花溪酒肆虐待伙计,不仅银两少给,还动辄打骂。秦律向来注重契约精神,尤其是商鞅变法之后,民怯于私斗而勇于公战。如此一来,花溪酒肆一下子便成了众矢之的。
姬瑶出了市亭,没有回酒肆,而是径直去了廷尉府,找□□。恰巧□□正在审案,姬瑶在厅中等候良久,直到散值以后,才见到他。
□□走进来行礼,“瑶夫人。”
姬瑶浅笑回礼,“廷尉正,别来无恙。我此次前来,是要麻烦你的。”
两人毕竟一起共事过,□□也不客气,直接让她坐下说话。
姬瑶开门见山,直接问:“我遇到一桩麻烦事。有一本账,上面记载的数字明明是“二”,可后来却无缘无故变成了“三”。问题是,这“三”的笔法、间距等,与原本记账人写的“三”别无二致,根本看不出来破绽。我想你接触案件多,可知道如何能够辨别他人后添加的笔迹?”
□□听后,先是郑重地问:“确定是后添上的?”
姬瑶点头,“我确定。我想,伪造笔迹者,多不胜数,但能以假乱真者,屈指可数。故而,想来问问廷尉正,在这咸阳城,可有哪些人选?”
□□思索片刻,随手在纸上写下三个人名,交给姬瑶。
43. 请□□
第二日堂审再启,市啬夫找来好些个伙计。人群里,有几人站到了孟二那边,扯着嗓子嚷嚷,说花溪酒肆不按约定给月钱,平日里尽给伙计吃糟糠之食。
不过,也有像周然这般,站出来夸赞花溪酒肆对伙计待遇极好,从不克扣虐待的。这里属周然最生气,指着孟二的鼻子骂道:“孟二,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把你推荐到酒肆来!你不好好做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今还反咬一口,你还是个人吗?”
孟二冷笑,阴阳怪气地说:“你还好意思说,你和他们花溪酒肆合伙骗我,害我遭此毒打,还拿不到应得的月钱,账本上可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看啊,你分明就是酒肆东家养的小白脸,替她在外头骗人!”
周然气得脸色涨红,嘴唇直哆嗦,“你...你混说。”
姬瑶狠狠瞪了孟二一眼,转身对市啬夫说道:“我请求检查所有伙计身上是否有伤。若酒肆真有虐打伙计之事,那肯定不可能只打孟二一人。要是只有他一人受伤,又如何证明是酒肆所为?”
市啬夫点头,下令让在场的伙计露出上身一一接受检查。周然二话不说,直接脱掉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身上干干净净,并无任何鞭打痕迹。其他伙计见状,也纷纷效仿,脱衣检查,确实没人身上有虐打的痕迹。
市啬夫转而问姬瑶,“那你如何证明,孟二身上的伤就不是你们打的?你身边可真的有一位叫比布的打手?将人带上来。”
不一会儿,比布被带了上来。姬瑶道:“比布不是打手,是我的随从。”
孟二一见到比布,眼底露出一片很害怕的样子,“对对,就是他,就是他打得我!”
比布眼色凌厉,姬瑶问孟二,“他如何打的你?”
孟二双手握拳,在空中胡乱比划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就这样——”
市啬夫大声说道:“既然人证俱在,那就依秦律,将花溪酒肆查封,东家、掌柜、比布下狱。”
姬瑶听了,气得直翻白眼,忍不住呛声道:“大人审都不审,就判定我们有罪,难道市啬夫这个官位都是凭感觉办案吗?”
市啬夫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一拍桌子怒吼道:“你放肆,辱没上官,我看你是讨打!”
姬瑶却丝毫不惧,反问道:“不如您先问问上一个市啬夫去哪里了。若我没记错,他收受贿赂,偏袒下属,被廷尉给处理了。听说秦律对官员要求严苛,我劝您还是别步其后尘。”
市啬夫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心里有些发虚。他自然清楚,之前的市啬夫被派到一个极偏远的地方做小吏,日子过得苦不堪言,简直是生不如死。
姬瑶见市啬夫神色有异,又接着说道:“我这里有个证人,不如大人先见一见。”
市啬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让人进来。”
来者是一位年过四旬的男子,他进来后,直接跪下,神色恭敬。
姬瑶道:“大人,这位是汲水巷的元秋先生,他有一才,擅仿,能够以假乱真,让人辨不出真伪。花溪酒肆的账簿,就是他,将“二”改成了“三”。”
市啬夫问元秋先生,目光中带着几分威严,“你来说,是与不是?”
元秋先生点头,沉稳道:“是。”
市啬夫拍案,“大胆!竟敢干出如此恶行,来人,将他关押牢狱。”
姬瑶立即拦下,“慢着,大人何不问问,是否有人指使?”她看着市啬夫眼底的慌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难不成市啬夫不会审案?”
周然和赵掌柜等人也纷纷抗议。
市啬夫伸长脖子,怒瞪姬瑶,“你大胆,轮得着你教本官审理案件?”然后问元秋先生,“可有人指使?”
元秋先生低头答道:“我是悦来食肆的老顾客,和他们东家很熟。有一日,悦来食肆的董东家请我喝酒,说他发现自家食肆的账簿上出现了一些小纰漏,自己再添上,怕被官府查到再生枝节,便让我帮忙填补一二。我...我那日多饮了些,便答应了。”
市啬夫眉头紧锁,道:“篡改账目掩盖私利行为,依秦律,以盗窃罪论处。来人,先将他关起来。”
姬瑶抢先一步,问:“请问悦来食肆的东家,将如何处理?他派人潜伏我们花溪酒肆,篡改时辰,骗取银钱,行不轨之事,难道大人就不处理了吗?”
市啬夫没想到姬瑶会这么难缠,他沉吟片刻,下令道:“将悦来食肆的东家请来。”
许久,悦来食肆的东家才姗姗来迟。此人约莫四十出头,圆脸泛着油光,粗眉下的小眼睛眯成缝,嘴角挂着三分虚假的笑意。刚迈进门槛,便忙不迭地行礼,声音谄媚,“小人董钱,见过大人。”
市啬夫微微点头,指着孟二和元秋先生,问道:“你可认识这两人?”
董钱煞有介事地认真辨认了一番,随后点头行礼,“回大人,认识。”说着,他伸出手指向那两人,“他叫孟二,之前在我越来食肆做工,上个月因家中有事,就离开了。这人是元秋先生,总来光顾小店,久仰大名。”
见他笑嘻嘻地说着,姬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今天算是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董钱就是那笑脸人。只不过,见他笑得如此虚伪,她心里直犯恶心。
市啬夫将元秋先生说的话复述一遍,问董钱认不认。董钱只喊冤枉,“大人,小民经营食肆向来守规矩,怎会做出如此德行败坏的事情?再说了,我从未去过花溪酒肆,哪里来的花溪账本啊?”
姬瑶冷笑一声,问:“可是孟二在其中帮你?”
董钱感到惊讶,“孟二?他自从我悦来食肆走人后,我再也没见过他。”说着,他又转向孟二,“是吧?”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孟二身上,他跪在那里,眼神有些躲闪,不敢与董钱对视。
姬瑶却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紧盯着董钱问道:“如你所说,为何你偏找元秋先生改孟二的做工时辰,而孟二又恰好知道此事,前来状告我们花溪酒肆?”
董钱得知姬瑶是花溪酒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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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中略带一丝惊讶,随后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道:“没想到花溪酒肆的东家竟然是个女子,纵然你是女子,我也不能任你诬告我。我以上所说皆是事实,且,我从未让元秋先生帮我篡改花溪账簿,或许是他自己想写呢,请大人明察。”
元秋先生气到说不出话来,只能指着他,“你——”
眼下,姬瑶确实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董钱就是背后捣鬼之人。元秋先生又平白无故认下此事,被关了起来。市啬夫最后只得宣布,花溪酒肆可以正常开门迎客。
出门时,董钱向姬瑶微微行礼,脸上堆满虚假的笑容,说:“还不知道花溪东家怎么称呼?看来此事是误会一场,我祖上便在咸阳开食肆,还算吃得开,你有任何问题皆可来找我,不如,来我悦来食肆坐坐?”
姬瑶大方一笑,眼神中却透露出几分锐利,“是不是误会,此时下定论为时尚早。看得出来,董东家确实吃得开。”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董钱肥胖的身子一眼。还有,她有八成把握,拦酒肆供应源的也是这位。
眼下找到了捣乱者,她便不焦虑了。人嘛,人只要做了事情,定然会露出马脚。她会一直盯着董钱,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董钱略显尴尬,冷笑一声,“没事,花溪东家既然如此笃定是我从中作梗,倘若你有需要,我随时奉陪。只不过...别因小失大才好,毕竟你是开门做生意,而不是断案打官司的。还有啊,做生意的,就没有独行的道理。”
此刻,她更加确信,就是董钱害的酒肆。她大方一笑,便带着赵掌柜等人回酒肆了。
酒肆能重新开张,还要感谢□□将元秋的线索提供给她。故而,在要下值的时辰,姬瑶去廷尉府附近,找了家不错的食肆,在独间请□□吃饭。
待□□过来时,菜肴都上桌了,姬瑶笑着说道:“不敢请你去酒肆吃,就只好来这里了。”
□□行礼,笑着坐下,“瑶夫人客气了,小事一桩,还劳烦您破费。”
姬瑶给他倒酒,他立刻起身,姬瑶笑道:“别拘着,我今日是来感谢你的,你若如此行礼,左一句瑶夫人,右一句您的,那我可先走了。”说罢,把酒倒满,问,“尝尝我酿的酒,比秦酒醉人,不知你能喝多少?”
自古以来,都不能怀疑男人的酒量。□□拍着胸脯说道:“我在廷尉府,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
姬瑶笑着与他喝酒,酒过三巡后,两人说起了最近花溪酒肆的遭遇,姬瑶问:“你可熟知悦来食肆的董钱?难道就是因为我的酒肆生意好,他便如此对付我?”
□□想了想,说:“悦来食肆还真是个老店,到董钱这里已经是第三代了。他是个笑面虎,人很精的,背后的关系也很广。”
姬瑶追问道:“可有当朝者?”
□□点头,又说:“酒肆虽说生意好,可要说好过悦来食肆,我也是不太信的。所以说,他若因此害酒肆,不太可能。你若真确定是他,想必其中还有别的原因。”
44. 喝醉了
姬瑶,她一个穿越来的,在朝中也无牵扯,根本不会得罪谁。更何况,知晓她瑶夫人身份的人,屈指可数。她绞尽脑汁,却实在想不出有谁会暗中害她。
她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问□□:“他家在咸阳都与哪些权贵结识?这其中可有哪些人家是做生意的?”
□□正欲举杯的手,微微一顿,心中暗道:这人哪是来感谢他的,分明是来套他话的。他微微蹙眉,“这人...有点多啊!”
看出□□是有些许为难,也是,倘若姬瑶能在一夜之间摸清董钱的全部关系网,那背后的贵人,定会顺藤摸瓜查到□□头上。她连忙为□□斟满酒杯,“别害怕,有陛下呢,谁敢动你分毫?”
一杯又一杯的烈酒下肚,□□的嘴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没有停过,最后他和姬瑶喝得都有些多,起初那个自称千杯不醉的家伙已经不省人事了,姬瑶也只是勉强能够走路。
她出门时,比布已经驾车等着她了,又着人将□□送回家。
姬瑶绷着最后一丝神经回到了燕归宫,屋内已经点了亮,她打开门进屋的那一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跌跌撞撞地往榻的方向走去。
“舍得回来了?”一丝威严的声音打断了姬瑶的步伐。她眯着眼睛,转着懵懵的脑子在感受是哪里传来的声音。转了两圈后,发现嬴政就在桌案出坐着,一脸严肃地看向她。
姬瑶眯眼一笑,摇摇晃晃地跑到桌案前,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双手撑着下巴,冲嬴政傻笑。
嬴政看她红扑扑的脸蛋上还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眼神也略有涣散,不禁蹙眉,“喝醉了?与谁喝的?”
姬瑶依旧傻笑,然后伸手指向他,仿佛在指控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嬴政却没有心情笑。今日进给宫内一头鲜鹿,他知道姬瑶爱吃鹿肉,便早早来到燕归宫等她。结果,从夕阳西下等到月上中天,等来的却是一个醉醺醺的她。
他嗓音颇有些沉闷,带着几分不悦,“到底和谁喝的?男人?”
姬瑶支起小臂,双手捧着粉红的脸颊,嘴角上扬,朦胧的眼睛里带着温柔又大胆的笑意。随之,她噗嗤一笑,“嬴、政,你和我听到的很不一样哦,他们说得都不对,你等我回去帮你正名,你、很、好...”
嬴政的脸被她气得一阵青一阵白,但听到她后面的话,又显得有些不自然。他眯起眼睛,危险地问道:“你要回哪?”
姬瑶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已,面对危险的提问,她没有丝毫畏惧。她笑着起身,醉态憨憨地来到嬴政身边,两手攀着他的身子,又捏着他的脸颊,傻笑着说:“长得也好...嗯...比他还好...”
眼前的美人娇艳,媚眼如丝,说话间还吐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嬴政深吸一口气,搂住了这个不安分的她,“他是谁,你要回哪?”搂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用了些力道。
姬瑶微微皱眉,此刻的她,完全没有平时怕嬴政的样子。她扒拉着嬴政弄疼她的手,撒娇道:“嗯~疼...”待看到几案上的水,她欲挣脱出嬴政的束缚,开始扭捏起来。可惜,男子的力道自然是她无法撼动的。
她蹙着眉,两眼迷离,嗓子干渴难耐,“喝水!”
嬴政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放开她。他径自倒了杯水,送到她嘴边。就在姬瑶要低头喝时,他又突然拿开。姬瑶双手去够,却怎么也够不到。她扭头噘着红唇看向嬴政,眼里雾蒙蒙的,一副楚楚可怜却又带着半丝不屑的模样。
嬴政极力稳住心神,目光紧紧锁住姬瑶,问道::“我是谁?”
姬瑶不做思考,指着他,笑着说:“嬴、政。”
嬴政给她喝口水后,又远远拿走,接着追问:“你是谁?”
姬瑶的眼睛像被磁石吸住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那没喝够的水。待嬴政又问了一遍,她才慢悠悠地开口,“姬、瑶。”
“你要回哪里?”嬴政继续发问,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
姬瑶好似被这问题难住了,整个人怔了一下,脑子晕晕的她,半晌才嘟囔道:“回、家。”
嬴政的眼底肉眼可见地有些失神,“家在哪?燕国,还是别的地方?”
姬瑶歪着脑袋想了想,先是指了指水,看着一脸不解的嬴政,她略作思考后,不知怎的,原本指着水的手指突然一转,指向了嬴政的心,醉眼惺忪地说道:“这里!”
轰隆!嬴政看着她的指向是自己的那颗心,他整个人为之一振。恐怕天下间敢把他的心做为家的人,也就姬瑶了吧?且不管这话是真是假,他紧紧盯着姬瑶,语气坚定地说:“那就不许再离开了。”
娇软美人在怀,嬴政是真的把持不住了,一把将人抱起,径直走向榻上......
第二日,她醒来时,只觉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酸痛不已。她强撑着下了榻,穿好衣服,正巧锦香走了进来。
锦香笑着说:“夫人醒了,可感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用些吃食?”
姬瑶迷迷瞪瞪地摇头,“不吃了,我收拾一番要去酒肆一趟。”
锦香赶忙拦住她,说道:“夫人,陛下走时吩咐了,说您今日不能出宫。”
“为什么?”
锦香摇头,“不知道,陛下走时说,让您在燕归宫等他。”
姬瑶也搞不懂,为何不让自己出去了,难道是最近自己出去的过于频繁了?可这也不是她的错啊,她是去解决问题的,这人应该不会这么不讲道理吧?
她这一等就是一小天,最后没见到嬴政,反而见到了比布,他说:“夫人,酒肆出事了。”
姬瑶匆忙和比布赶到了酒肆,此时,酒肆已经被官兵控制起来。比布在路上已经和姬瑶简单说了事件的大概:今日孟二伪装进入酒肆,从楼上纵身一跃,当场死亡。
更麻烦的是,官兵到场后,从他衣服里找到一块布,上面是用血写的文书,“肆佣勤作,契书似公,实藏六国阴谋,蚀秦法之本。东家阳施仁言,阴夺佣值,朔晦减半。灶下泣血,法岂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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庖湢哉?”
姬瑶看着字字泣血的布帛,气得双手直发抖。酒肆内,一些好事的百姓还在一旁指指点点,有人端起一碗酒,阴阳怪气地说:“看来是人不如酒啊!”
“呸,这黑心的酒肆...”还有人直接啐了一口唾沫。
甚至还有起哄者,大声喊道:“这就应该按秦法严惩,让她苛待伙计。”
“对,应该立即压到廷尉,让他们抵命...”
......
这件事既然涉及到了人命,自然要送往廷尉严审,孟二的兄嫂拿着他的血书在廷尉府嚎啕大哭。昨日还在一桌喝酒的两人,此刻已经是一坐一站了。
简单的流程走过,□□看向姬瑶,问道:“针对孟二死前的控诉,你可有话说?”
姬瑶挺直腰板,说道:“店内伙计众多,皆可为酒肆作证,孟二后来按时辰算工钱,工钱只多不少。至于契书,与六国无关,更不敢动摇秦法。”
□□说:“契书拿来。”
赵掌柜赶忙递上契书,□□翻开后,奇怪地看了一眼姬瑶,微微皱眉,然后说道:“此契书单看并无动摇秦法一说,可是——”
没等□□说完话,孟二的哥哥孟大直接痛哭流涕地喊道:“大人,我弟弟在她酒肆惨死,您可要给他伸冤啊!不能让这种残害伙计,误导百姓的人活着。”
□□道:“本官已知晓,孟二这件事和前几日市亭审理的案件有关,廷尉府要调取案件详查一番。先将酒肆东家和掌柜等人关押,其余人等等候廷尉传召。”
姬瑶被关进廷尉大牢不到两个时辰,就有官兵过来喊道:“有案情要审讯,你跟我来。”
姬瑶出牢门时,比布在一侧将黑袍给她,她穿戴好后,跟随比布来到了□□处理案情的屋子。一进去,便看到了坐在主位的嬴政,两人四目相对,嬴政立刻站了起来,姬瑶快步走向他,嬴政紧紧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道:“有没有受伤?”
姬瑶摇了摇头,说:“我没有做危害秦律的事情。”
“朕知道。”嬴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领着她往桌案走去。两人坐下后,嬴政示意□□过来,将刚才和他说的话重复一遍。
站在一侧□□终于敢动弹了,他刚刚都不敢多看,这还是平时那个威严霸道的陛下吗?
□□跪坐在嬴政对面,指着桌案上姬瑶的契书,和他俩说:“陛下,瑶夫人,依臣判断,或许这契书就是这场祸事的来源。敢问瑶夫人,这份契书的内容是如何来的,可是谁授意的?”
姬瑶说道:“无人授意,是我自己的想法。”
嬴政和□□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解和审视。
姬瑶接着说道:“伙计也是人,他们是用自己的劳动赚取银钱的,应该得到相应的报酬。我这份契书订得合情合理,既不违背秦律,也不伤害伙计,怎就会是它引出来的祸事?”
嬴政看向□□,□□道:“应该是这份契书太好了,所以才会招致祸事。”
45. 失宠了
嬴政沉声道:“秦律对雇佣之事早有明文,契约虽由各家自定,但像你这般大方的条件,实属罕见。如此一来,恐会引得同行乃至异业雇工心生贪念,萌生异志。”
姬瑶闻言,心中豁然开朗,这不就是现代版的某东来,或是她家附近的某优特嘛!一旦员工获得的收入高于同行业员工时,老板的麻烦就多。只是她没有料到,在几千年前的大秦,竟也会遭遇如此现代的烦恼,还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但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于是理直气壮地反驳,“既然契约可自定,那我给酒肆伙计的待遇,为何要改?大家出来做工,都是为了赚一口饭吃,养家糊口。在酒肆生意较好的前提下,我愿意给他们优厚待遇,有何不可?”
□□在一旁插话,说:“夫人如此行事,无疑是与同行为敌,自然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姬瑶却说:“恐怕不仅是同行吧?悦来食肆想要教训我,但孟二之死,绝非他们所能操控,恐怕他背后还有更厉害的人。还有,大人看到他衣襟里的血书了,那等文采,能是他说出来的吗?最多是他抄写的。能说出那些话的人,绝不是普通商人。”
嬴政微微颔首,“血书朕已阅,多是子虚乌有。余下之事,就交给□□处理吧。”言罢,他紧握姬瑶的手,“你先随朕回宫。”
啥???愣在原地,心中暗自嘀咕:合着大哥是来接人的?
□□也是一脸愕然,连忙起身行礼,“陛下,瑶夫人身为酒肆东家,现被关押廷尉府,怎能轻易离府?还请陛下三思,让瑶夫人在廷尉大牢再委屈几日。”
嬴政站起身,却并未松开姬瑶的手,目视□□,“她在宫中,不出宫门,你有事可去燕归宫寻她。”说完,不等□□回应,便拉着姬瑶向外走去。
□□哪敢阻拦陛下,心中暗自盘算:距离下次堂审还有几日,若瑶夫人在廷尉府出了差错,他可担待不起。如此一来,直接带回宫中别出来,倒也省心。
嬴政与姬瑶刚踏出廷尉府,还没等上马车,一支冷箭便飞过来,还好嬴政反应迅捷,一把将姬瑶揽入怀中,“小心!”
比布与暗卫们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廷尉府的官兵也迅速加入,与蒙面刺客展开激战,十多个刺客各个身手不凡。
姬瑶下意识想护住嬴政,却被他一把拽到身侧,气定神闲地观战。他的暗卫,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定能保他们周全。
果然,刺客以最快的速度纷纷倒地,嬴政对□□下令,“正好将他们拖进廷尉府,仔细搜查,看看是什么人,明日回报。”
□□低头应诺,“是。”
嬴政揽着惊魂未定的姬瑶登上马车,众人刚松了一口气,一支冷箭又从对面房梁射来,直刺嬴政心脏。姬瑶毫不犹豫地挡在嬴政身前,却见他猛地推开她,箭矢深深刺入他的右肩。
嬴政闷哼一声,紧紧拽住姬瑶,不让她倒下。姬瑶惊恐地呼喊:“陛下?”
他仍冷静地回头下命令,“活捉!”
暗卫们如离弦之箭般追去,比布与廷尉府的人则留下保护嬴政。姬瑶扶着嬴政坐进马车,一路疾驰回宫。
马车内,姬瑶看着中箭的嬴政,只见他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如纸,却仍强撑着不倒下。她眼中含泪,一手扶着他,一手拿着手帕为他擦汗,声音哽咽,“陛下,陛下别睡,一会儿就到宫中了。”
她虽心里清楚,嬴政不会因此事而丧命,可是见他如此虚弱还在强撑,自己亦是难以不动情,这个人是刚刚在保护她啊!想着想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嬴政艰难地抬起左手,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别哭了,我没事。”
姬瑶紧紧握住他的手,“要不是为了我,你本可以躲过去的。”
嬴政对她微微一笑,随即晕乎乎地倒在她的肩膀上。姬瑶紧紧抱着他,心中默默祈祷:一定会没事的...
很快,一行人回到了咸阳宫。太医令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丞相和几位大臣。屏风内,姬瑶目不转睛地盯着太医令为嬴政拔箭治伤,那紧张的神情仿佛自己才是受伤的那个人。屏风外,几个大臣伸长了脖子,眼神中满是急切与窥探。
太医令一番叮嘱后,退出了咸阳宫。一位大臣立刻跪下,义正言辞道:“陛下,近日花溪酒肆伙计自尽之事,已有人查明,那酒肆背后的东家竟是瑶夫人!今日堂上,瑶夫人已被关入廷尉,如今怎会安然无恙地站在此处?”
姬瑶闻言,看了看虚弱的嬴政,正欲开口,另一位大臣又跪了下来,言辞恳切,“陛下,女子无故不得经商,更何况瑶夫人身为宫中夫人!此事若传扬出去,我大秦颜面何存呐!”
嬴政胸口剧烈起伏,虚弱却坚定地说道:“瑶夫人的酒肆,是朕授意的。”
姬瑶没想到,嬴政竟会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心中满是愧疚。要不是自己大意疏忽,怎会惹出如此多的麻烦?
这时,有人匆匆进来,交给丞相一份奏简。丞相看完后,拱手道:“陛下,此事还待详查。有传言称,瑶夫人的雇佣契约里暗藏六国阴谋,意在动摇秦法根基,此事不得不查啊!刚刚廷尉来报,抓到的刺客经不住拷打,承认自己是燕国死士,随后便自尽了。依臣之见,陛下还是早日让瑶夫人回到廷尉为好。”说罢,将奏简递给赵高。
姬瑶震惊不已,刺客竟是燕国人!看来是有人存心不想让她好过了。
赵高将奏简放在嬴政榻边,嬴政闭着眼睛摆了摆手。赵高心领神会,对李斯等人道:“各位大人先请回吧,陛下此时需要静养。”几位大人气愤地盯着屏风内的姬瑶,有的甚至口中骂道:“妖姬!”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姬瑶坐在榻边,紧紧握住嬴政的手,满是歉意地说:“对不起,是我给陛下添麻烦了。”
嬴政艰难地睁开眼,轻声说道:“朕心有数。”说完,又缓缓闭上了眼睛,显然疲惫至极,需要休息。
熟料,两个时辰后,姬瑶发现嬴政开始梦呓,脸也有些发红。她心中一紧,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暗道不好,立刻跑出去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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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守着的赵高喊道:“快去找太医令,陛下高热了。”
赵高听后,急忙跑去请太医令。
姬瑶回到床榻旁,将帕子放进冷水里拧干,轻轻放在嬴政的额头上,试图为他物理降温。她焦急地说:“陛下,陛下你醒醒,一会儿太医令就到了。”
嬴政在高热昏沉中,攥住了姬瑶的手腕,喃喃道:“朕...朕若死了——”
姬瑶连忙捂住他的嘴,急切地说道:“呸呸呸...不会的,陛下不会的,陛下长命百岁,不,陛下千岁万岁。”
嬴政尽量睁开眼,他没想到,自己在陇西军营说的话,这个女子竟然还记得。高烧让他有些晕晕乎乎,眼中只有姬瑶模糊的轮廓。突然,他猛然睁眼,将姬瑶拉入怀中,伤口崩裂也浑然不觉,声音低沉而坚定,“...你的家...只能在朕这里。”
“好——”两人温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姬瑶的一滴泪滴落在他耳侧。她心中暗暗发誓,会陪着他走到最后的。
然而,嬴政却又突然问道:“...他是谁?”
???姬瑶怔住,他?他在说什么?她不解地看着嬴政,只见他的目光不再温柔,只剩下审视。
不一会儿,太医令来了。赵高引着太医令走进来,还没等靠近嬴政,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摔杯盏的声音,伴随着大声的呵斥道:“滚——”
赵高和太医令目瞪口呆地看着姬瑶哭着从屏风后跑出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跑,两人都愣住了。
姬瑶当夜便被送回了廷尉大牢。第二日,秦宫便传出了瑶夫人在夜间被陛下撵出大殿、至此失宠的消息。
不出三日,□□再次坐堂审案。
今日,他将悦来食肆的东家董钱传唤过来,还有罪犯元秋先生。
□□看着元秋先生,问道:“之前你所说的一切,可是事实?”
元秋先生在牢狱里住了这些时日,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我认,是我经过悦来食肆东家的授意,在花溪酒肆的账本上篡改了数字。”
董钱一听,立刻冲他道:“你瞎说!我何时与你说过这话?”又对□□说,“大人做主,他在诬陷良民。”
□□着人拿着纸张递到赵掌柜面前,让他像账本上一样写一个“二”字,再让元秋先生在其中添加一笔,成一个“三”字。二人在众目睽睽下写完后,众人看到皆是一震,竟然和账本上一模一样!
□□看后,说:“花溪酒肆断然没有自己诬陷自己的道理。如此看来,花溪酒肆并没有在孟二的做工时辰上作假,也没有少给他银两,反而每次都是尽可能地多给。”
□□看了一眼董钱,严肃地说:“既然元秋先生一直说是你授意他做的,而你又不承认,那本官只好暂时先将你关押,容后再审。”
董钱吃惊不已,连忙喊道:“大人,我是冤枉的!我的悦来食肆比花溪酒肆盈利得多得多,怎么可能害她?”
□□冷冷地说:“是不是冤枉,本官自有判断。”
46. 被软禁
孟大夫妇不服,“大人,我弟弟绝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啊,他就是在那花溪酒肆自尽的,身上还有酒肆之人殴打留下的伤痕,大人您可一定要明察秋毫,还我弟弟一个公道啊!”孟大越说越激动,最后还说,“我,我要以死来表明我孟家的冤屈!”说着,就要撞柱自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他妻子死死拽住,夫妻二人抱头痛哭喊冤。
□□被这混乱的场面气得脸色铁青,怒喝道:“这是公堂,不是你们撒泼打滚的地方,再吵闹,先打一顿。”如此,她夫妇二人才算消停。
□□又道:“孟二自尽案件,本官还要细细详查。经本官查验,雇佣契约并无问题,东家和掌柜也并无其他可疑之处,不必再关押,即刻释放。但是,倘若后续查出孟二自尽一事和你们有关,必须立即配合廷尉府调查,不得有丝毫拖延。”
姬瑶和赵掌柜纷纷应诺。
离开公堂后,姬瑶和伙计们赶忙回到酒肆,简单收拾了一番,打算明日照常营业。待一切忙完,天色已晚,姬瑶匆匆赶回宫中。当她走到宫门口时,却见赵高一脸阴沉地站在那里,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赵高见姬瑶走来,故意提高音量,大声说道:“瑶夫人,陛下有令!”
姬瑶看看这人来人往的宫门口,心中一阵无奈,微微抿了抿唇,缓缓低下头,双膝跪地。
赵高接着道:“奉陛下令,姬瑶不守秦律,即日起,关押燕归宫,不得擅出。”
姬瑶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问赵高,“酒肆之事,可是事先征得陛下同意的,为何如今却要关押我?”
赵高冷声道:“您还是回宫自省吧!”说罢,他一挥手,立刻有侍卫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姬瑶强行带走。
次日一早,花溪酒肆因为有赵掌柜坐镇,并没有因为姬瑶不在而乱了方寸。酒肆后门大开,原来一些送肉、菜的掌柜,见酒肆经此事还能一切如常,便一如既往地继续供应。一辆辆肉食、菜食被伙计搬进后厨,赵掌柜在一旁很是开心,他不禁道:“今日的菜很是新鲜啊!”
酒肆里,客人们也并未因孟二的事情而却步。那些馋酒的客官们,依旧如往常一样,走进酒肆,打上一些烈酒,再叫上两盘精致的小菜,独自坐在角落里斟饮起来。
酒肆就这样一如既往地照常营业,偶尔缺人手了,便贴出招工告示,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仿佛前些日子的风波从未发生过一般。
两日后,天朗风清,暖阳洒在直门大街上。“咔嚓——”,肉摊的王掌柜正甩开膀子,利落地砍着彘骨,彘骨骨肉饱满,肉质细嫩,摊子旁早围满了买肉的客人,有的在评价骨肉的新鲜。
还没等彘骨砍完,远远就看见五六个穿着短衣长裤,手里拿着木棍的男子,气势汹汹地朝着肉摊摇摇摆摆地走来。这帮人一到摊前,二话不说就开始上手扒拉围观的买者。紧接着,他们就开始掀摊子,那为首的更是扯着嗓子吼道:“给脸不要的东西!老子上次警告过你了,再敢给那个小娘们家送肉,就收拾你。”
众人见状,纷纷吓得躲得远远的,站在一旁围观,谁也不敢上前插手管这闲事,生怕惹祸上身。还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队差役匆匆赶来,将这帮打手团团围住。
那几个打手起初还不以为意,以为不过是几个小差役,能拿他们怎么样。他们放开王掌柜,大摇大摆地站到一旁,还跟差役套近乎,嬉皮笑脸地说:“大人,我们就是闹着玩呢,切磋一下。”
差役冷笑一声,道:“你们这样拿着棍子,也是闹着玩?”
为首的打手依旧嘴硬,道:“就是在闹笑话嘛,我们哥几个都是这里的常客,你们市亭的亭长可都知道我们的。”说罢,高傲地抬起头,心想搬出差役的长官,他们肯定得卖个面子,谁敢跟上级过不去啊,除非不想混了。
岂料,为首的差役拿出廷尉令牌,冷冷道:“亭长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廷尉大人是否知道。”说完,他一挥手,大声下令,“带走!”
那几个打手面面相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带走了。
□□立即坐堂审案。经过一番询问,得知这几个打手来自旧贵族颍阳侯的府邸。他们却狡辩说,是因为之前去买肉时,和王掌柜发生了些口角,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闹。
王掌柜一听,气得浑身发抖,连忙说道:“大人,这些人从未在小民这里买过肉啊!他们之前就曾带着棍子来威胁过,说不许再卖肉给花溪酒肆,否则就杀了小民全家。小民哪敢不听啊,可这生意还得做啊,没想到他们今天又来闹事。”
□□正准备继续审下去,这时,颍阳侯这边派人来了。来人是颍阳侯的嫡子嬴咎。□□连忙起身和他见礼,嬴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廷尉正这厢有礼了。哎呀,都是我家下人的错,他们何故与一个卖肉的过不去呢,给您添麻烦了。您放心,我这就领回去好好教训,保证让他们定不敢再犯。”
面对侯爵之家,□□心里颇有些为难。他早就料到这案子会引出大人物,可没想到是颍阳侯家这么大的势力。嬴咎倒不足为惧,可他父亲颍阳侯,那可是跟随昭襄王镇压义渠有功才封侯的,祖上一直对大秦有功,是他□□轻易动不得的人物。
□□略有些为难,道:“世子,下官刚才审理的和您说的有些出入,您可别为难小的。不过您放心,这人审完后,我立即给您送回府上。”
嬴咎没想到□□如此不识抬举,他装也不装了,直接撂下脸子,冷哼一声道:“怎么,廷尉正这是要驳了家父的面子不成?家中事务繁忙,父亲身边还需他们侍奉左右呢,你这是要让家父不得安生啊!”
□□连忙说道:“不敢!”
“哼,不敢就好,这人,我就先带走了。”说着,嬴咎便转身带着那几个打手要走。
□□急忙喊了一声,“慢着——”,嬴咎和几个打手便被拦下,嬴咎回头怒道:“怎么,廷尉正还有指示?”
□□深吸口气,坚定地说道:“世子,这几个人您眼下真的带不走。下官会尽快审案,给颍阳侯一个交代。”
嬴咎沉声道:“若我就要带走呢?”
□□迎上他的目光,道:“臣想,偌大的廷尉府还不是任人来去之地。”
嬴咎气得脸色铁青,纵然他的父亲是颍阳侯,他也不能无视朝廷律法,公然在廷尉府撒野。他只得转头对那几个打手阴阳怪气地说:“你们要好好配合廷尉正审案,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好。”
几个打手听着嬴咎这阴阳怪气的话,对着□□投去一丝不屑的眼神,然后对嬴咎说道:“是,属下定然句句属实。”
嬴咎指了指□□后,便头也不回地迈出脚步,气呼呼地离开了廷尉府。
□□再次审案,可那几个打手与王掌柜各执一词,谁也不肯让步。□□无奈,只好先将几人收押待审。他趁着还没下值,立即前往章台宫向嬴政回话。嬴政听到背后的贵族是颍阳侯一家时,微微沉默了一下。
随即,他目光清明,命令□□,“不管用什么手段,先撬开打手的嘴,弄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拦下酒肆的供给。”
□□应诺退下。
当夜,廷尉府突然遭到小偷光顾。为防止机密简牍丢失,廷尉急忙奏请陛下,派了一队官兵守候在廷尉府周围,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因为夜间忙于整理案牍,不小心受了风寒,迫不得已只好在廷尉府暂住下来。
燕归宫,姬瑶的房门紧闭,可依旧挡不住从里面传出的酸甜味,让人闻之口舌生津。
她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心情这才稍稍好些。她可有日子没做锅包肉和鱼香肉丝这些地道的东北菜了。她刚要下筷子,就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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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奇地探头望去,眼睛立即睁大,“你怎么来了?”
嬴政看到她的样子,眼底带有一丝幽怨,打趣道:“不欢迎朕?”他目光扫过桌案上那些让他垂涎欲滴的菜肴,调侃道,“你这一点也没有被软禁的样子啊!”
姬瑶嘴角一弯,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连忙起身去扶着他,“这不都是托陛下的福嘛!您身子还没好全呢,怎么就跑出来了?您要不赏脸吃些?”
嬴政挑眉,“你说呢?”姬瑶笑着扶他坐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夹着菜。
其实这一切都是他俩那日在嬴政床头精心“密谋”好的。
那日,嬴政夜晚发高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竟问姬瑶“他是谁”?
『一头雾水的姬瑶问:“什么他,哪有他,如今只有陛下呀!”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他”说的是谁,难不成是周然?
嬴政听后,显然不相信她的话,可又没有证据,只好气呼呼地说道:“就算朕死了,你也只能是朕的。”
姬瑶被他的话逗得又气又笑,说道:“陛下若死了,我就一把火烧了酒肆,然后跳进火里陪你,免得你在九泉下还要胡乱吃醋。”
“说话算话?”
姬瑶豪气干云地说:“说话算话!”
嬴政眷恋地看着她,温柔地说:“算了,朕可不舍得你被烈火焚烧,朕也不会死。刺杀之事,想必是和酒肆一事脱不了干系,能精准窥探到朕的行踪,此人绝不简单。”
姬瑶点了点头,她也觉得事情没那么凑巧,嬴政难得出趟门就被仇家碰上,这背后定然是和酒肆一事有关系,而且此人还颇为熟悉嬴政才是。
嬴政沉思片刻,说道:“既然如此,只好引蛇出洞了。”
姬瑶提议道:“陛下既要演戏,不如演到底,假装废黜我,这样更方便引蛇出洞。”
嬴政紧紧盯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你就不怕朕假戏真做?”
姬瑶挑了挑眉,故作凶狠地说:“那我现在就毒死你,省得便宜了别人。”
嬴政做出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虚弱地打趣道:“原来毒妇就在朕的枕边?”
姬瑶笑笑,“那你以后可要小心喽!”
如此,才有后来太医令和赵高进门时见到的那一番景象。』
回到现在,当嬴政吃第四块锅包肉时,姬瑶立即按住他的筷子,“不可以吃了,它吃多了不利于你的身体恢复。”
嬴政神色微动,眼眸里闪过一抹狡黠之色,“最后一块。”
姬瑶努嘴,“你说的哈,最后一块。”说完,她松开筷子,任由嬴政夹走一块锅包肉,然后迅速地将盘子放到最远处,以防嬴政趁她不注意偷吃。
吃到嘴的嬴政,脸上立刻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他看着姬瑶,神色有些歉意,说道:“事情有进展了,你别担忧。恐怕还要再委屈你在这里关几日。”说罢,他把今日□□所呈报的来龙去脉都仔仔细细地说给姬瑶听。
姬瑶听到事情正朝着他俩期望的方向发展,内心是高兴的。她看着嬴政,认真地说:“那些权贵们对酒肆和我的恨意,可不仅仅是因为女子经商这件事,更是因为我动摇了他们剥削百姓的根基。而陛下一直以来都想瓦解贵族格局,加强中央集权。如今正好借着此事收回权力,我定然会全力帮助陛下,义不容辞。”
嬴政紧紧盯着姬瑶,目光宁静幽深,仿佛藏了半池春水,温柔又深情。姬瑶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也勇敢地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许久,嬴政缓缓伸出手,轻轻地将姬瑶嘴角的渣滓抹掉,温柔地说:“好——”
——
注:
“彘骨”:秦始皇统一中国后,曾下令全国统一语言和文字,明确要求将家养的猪改称为“彘”,以区别于野猪的通用名称“豕”。
47. 立皇后
四日后,□□走进阴暗潮湿的廷尉狱,颍阳侯家的那几个打手,早已不似往日那般张狂,他们见到□□的眼神中满是担忧与惧怕。
有个胆子稍大些的,战战兢兢地开口问:“是...是世子来接我们了吗?”那模样,活像溺水之人妄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站在那冷哼一声,冷冷道:“异想天开!王掌柜已将你们威胁他并动手之事状告到本官这儿。本官给了你们时间陈情,既然你们不受用,依秦律,寻衅滋事者黥刑,而后发配去修长城。”
此言一出,几个打手面面相觑,脸上的惊恐蔓延开来。
□□继续道:“本官今日前来,就是通知你们,明日行刑。”说罢,转身便走。
就在这时,有两个打手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死死把住木杆,大声喊道:“大人大人,我说我说......”
□□顿住脚,缓缓回头,冷漠道:“说什么?”
其中一个打手扑通一声跪下,说:“我说,我都说,但是,能不能不给我用黥刑?能不能放过我,我不想去修长城,我上有老下有小,大人您可怜可怜我,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少许,□□说:“如此识时务,本官岂能不应了你。”这话一出口,那几个打手像是开闸了的水,纷纷跑道木杆处,眼神中满是渴望。
据这几个打手供述,颍阳侯家前几个月在修建新园子,需要大量招工来干杂活。起初,去做工的人还不少,可到了后期,因为银钱给得少、活又多等种种原因,许多人都不干了。再往后,招工愈发困难,工程不得不大量停滞。后来重新招工时,那些佣工竟敢狮子大开口要价了,这在以往,可是极少出现的情况。
后来有一日,世子嬴咎和他的远房姻亲,也就是悦来食肆的东家董钱,在一起喝酒。席间,两人也说起了招工难这事儿。巧的是,那段时间悦来食肆的很多伙计也纷纷撂挑子不干了,都跑去给正在扩张的花溪酒肆做工。
嬴咎和董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派人去一探究竟。这一查,还真查出了问题。原来是花溪酒肆给伙计的待遇过于优厚,引得众人纷纷前往。
嬴咎得知后,气得暴跳如雷。在他看来,花溪酒肆给工人丰厚的银钱,这分明是在挑战长久以来形成的主奴阶级秩序。长此以往,他们贵族若不拿出同样丰厚的银钱,谁还愿意给他们干活?可话又说回来,谁愿意平白无故多拿钱给别人呢?他人的死活,与他何干?敢和颍阳侯府作对,他嬴咎定要让花溪酒肆好看。
于是,便有了后续花溪酒肆一波又一波的糟心事。
嬴咎原本想着找人断了酒肆的供给,让她开不下去,自然就消停了。还好他提前在市啬夫那里打过招呼,本以为万无一失。谁承想,花溪酒肆的东家竟敢去公堂叫板,想来背后定有高人撑腰。
市啬夫有一手绝活,能将见到的人画出个八九不离十。他连夜将那个女子的画像交给嬴咎,嬴咎派人前朝后宫四处打探,这才知晓,原来那女子竟是后宫的宠妾。
嬴咎心中暗自冷笑:是宠妾又如何?任凭是谁,都不能挡了颍阳侯家的道。他对陛下的性子再了解不过,于是,心生一计,叫手下以姬瑶的名义去招募一些燕国反秦人士,等嬴政出宫后,前来刺杀。然后,他连夜请一些旧贵族和大臣去陛下那里请求废了姬瑶。
嬴咎本意是找几个武艺平平的刺客,这样被抓到后,说出籍贯和主谋,嬴政盛怒之下自会废了姬瑶。可万万没想到,嬴政身边的人武艺高强,将这帮刺客全都杀了,一个活口没留。更可气的是,那夜,朝嬴政射箭的人,根本不是他手下安排的,那人是凑巧听到消息,然后独自行动,如今还在廷尉狱关着呢。
再后来,听说陛下软禁了姬瑶,可酒肆却依旧照常开业,照常招工。这让嬴咎心里更加不爽,又派手下去砸摊子,想给那几个不听话又给酒肆供货的掌柜一些教训。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的手下竟然被廷尉的人抓了个正着。
□□将几个打手的陈词仔细整理好后,呈报给了嬴政。
嬴政正与丞相李斯商议着朝中要事,他便问:“丞相对于此事怎么看?”
李斯神色恭谨,缓缓说道:“陛下,由来已久,并非罕见之象。这些贵族家族盘根错节,势力庞大,绝非朝夕之间可轻易瓦解的。”
嬴政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声音提高了几分,“难道就任由他们如此联合起来,肆意妄为,毫无顾忌地盘剥百姓吗?”
李斯拱手,“臣不是这个意思。”他听出来嬴政的画外音了,这分明是想借着花溪酒肆的事情,好好收拾这帮旧贵族一顿。
顿了顿,李斯继续说道:“自商君变法之后,便限制了旧贵族的诸多特权,他们也不再享有世袭的荣耀。然而,由于其家族往昔有功于朝廷,朝廷仍予以优待。可如今,不少世家子弟早已无功于社稷,却依旧仗着祖上的荫庇,骄奢淫逸,鱼肉乡里。臣以为,当效商君‘刑无等级’之法,对这些无功受禄之辈严加整饬,以正朝纲。”
嬴政眼中闪过一丝赞同,道:“可借花溪酒肆之事作为契机,彻查各家佣工契约。若有盘剥百姓、违逆秦法者,不论其家世背景如何,一律按律严惩,绝不姑息。”
李斯点头应诺,心中暗自赞叹陛下的果决。
嬴政又补充道:“至于那些确有功勋的家族,也当令其严加管教子弟,若有作奸犯科者,同样罪加一等。”
李斯不得不佩服嬴政想要清除贵族积弊的决心。这可是多年甚至几代都令人头痛的积弊,而他面前这个帝王却一次又一次抓住机会,巧妙地瓦解贵族遗留问题。他由衷地说道:“陛下此举甚好,如此既可肃清积弊,又能震慑那些不思报国、只知享乐的纨绔子弟。亦可向天下万民彰显陛下法令一统的志国之道。”
嬴政缓缓点头,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廷尉那边审问出,是颍阳侯世子派六国刺客暗杀朕,此人狼子野心,实在是不能再留了。”
李斯没想到颍阳侯世子竟然如此大胆,竟敢行刺陛下,他脸色一变,立即说道:“敢刺杀陛下,此人确实罪大恶极,绝不能留,定要按照国法严惩。”
嬴政点头同意,此事便就此定了下来。次日,颍阳侯一家便依照国法被处置。市啬夫和悦来食肆的董钱也皆按律法处理,毫不留情。
董钱在重刑之下,终于说出了实情。他满脸懊悔与不甘,说道:“我不甘心自己的伙计纷纷投靠花溪酒肆,便捏住了孟二赌钱的短处,唆使他去偷花溪酒肆的账本。后来又教唆孟二抄写陈情血书,并带着它去酒肆,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喊抗议,企图让花溪酒肆声誉受损。”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继续说道:“可是我觉得酒肆东家背后牵扯太深,若没有重大之事,难以达到我想要的效果。故而派了个人,在孟二站到酒肆二楼后,将他推了下去。又找到孟二兄嫂来大闹公堂,如此一来,定会让花溪酒肆歇业,我也能出一口恶气。”
可是董钱万万没想到,最后竟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对于这次颍阳侯一族的处置,诸位大臣全都默不作声。他们心里都清楚,陛下自从登基后,就一直有瓦解权贵之心,如今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这也是借此警告其余权贵,诸恶莫作,否则,下一个遭殃的就不知道是谁家了。
但是,大臣们对女子从商仍表示诸多疑问,更何况是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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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这时,有一位大臣站了出来,谏言道:“陛下,女子应相夫教子,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怎可抛头露面去从商?臣以为,应查封酒肆,让瑶夫人安居后宫,莫要再参与这些世俗之事。”
众大臣纷纷称是。
嬴政缓缓道:“商君曾道,‘令军市无有女子,而命其商’,可见女子从商并非不可。巴蜀就有位女商人,其家族世代经营丹砂,她的经商之道丝毫不逊于男子。花溪酒肆的经营之道,以及佣工契约皆是瑶夫人所著,她的许多观点非常新颖且实用,只要是对百姓有利,何拘前朝后宫之分?”
还有想谏言者,刚喊出“陛下——”
嬴政立即打断,“好了,朕此举,非为姬瑶一人,而是花溪酒肆的佣工契约确实可行,各商户皆可效仿。诸位还有何事要奏?”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大臣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贸然开口。丞相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躬身道:“陛下,天下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亦不可一日无主,乾坤有道,天地有常,帝后有伦,方是圆满。臣等斗胆,恳请陛下尽快立后,天下可安。”
嬴政目光如炬,冷冷反问道:“怎么,朕若不立后,这天下就要大乱不成?”这一句反问,让殿内臣子毛骨悚然,立即跪下。
然而,仍有臣子壮着胆子力谏,“陛下,若无中宫之主,恐生内帷之乱,且宗庙承嗣之事,关乎江山永固,还望陛下以大局为重,早日立后。”
这话一出,众臣子纷纷附和,有的还煞有介事地给出了选择范围,“陛下,郑夫人育有长公子扶苏,又侍奉陛下、打理后宫多年,实乃皇后之位的合适人选。”
又有臣子说:“陛下,可择楚女或齐女为后,与那些望族联姻,结其势力,如此一来,关东那些反秦之声便可渐渐消弭。”
话音刚落,又有臣子谏言,“陛下,若从六国女子中挑选立后,难免外戚干政,乱我秦政。臣以为,还是从秦女中挑选更为稳妥。”
嬴政每每听到立后之言,都会想到自己的母后,想到后宫那些为了家族或带有特殊使命侍奉他的女子。他只要一想到这些女子日后若当上太后,万一像母后那般,那秦朝危矣。
想到这儿,嬴政锐利的目光如寒芒般扫过殿下的大臣,沉声道:“还没说立后呢,诸位就已经吵起来了。立后一事,朕心中有数,诸位休得乱言。”
这早朝上得是吵吵嚷嚷、乌烟瘴气,嬴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殿内,一进门便闭目揉起了太阳穴。
姬瑶端着朝食进来时,正巧看到嬴政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她将朝食轻轻放下后,柔声道:“陛下又头痛了,我给你按按如何?”
嬴政微微点头,姬瑶过去,跪到他身后,给他按摩头部。
葱指按揉在脑袋上,令嬴政紧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姬瑶指尖的力道恰到好处,不过分轻柔,也不刚硬生厌,只是稳稳地抵在穴位上,缓缓推揉,使嬴政心中那股子郁闷之气慢慢驱散。
片刻后,嬴政紧绷的肩背也松懈了几分。他长舒一口气,然后将对颍阳侯一族的处置与姬瑶简单说了一遍。姬瑶听后坐在他身侧,“陛下是位爱民如子的好君主。”她着实没有想到,嬴政会认可她创改的佣工契约。
嬴政握住她的手,“此举也有你的功劳。”
姬瑶看着他,道:“民安即国泰,能与陛下所求一致,是我的福气。”说罢,眼底透出一股狡黠,她边走到几案处,边俏皮地说,“哎呀,被关禁闭的前两日可担心死了,就怕某人假戏真做,吓得我都没睡着觉。”
嬴政嘴角含笑,睥睨地看向对面盛汤羹的姬瑶,随即收敛嘴角,说:“早朝时,大臣们都劝朕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