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诡案手札》 第114章 刺杀 林知夏看三金还在嘴硬,吩咐道:“押回去,跟判官交待一下,先审。” 两名衙役领命而去。 林知夏让剩下的衙役进屋搜,看能不能找到那根擀面杖。 她看向刚刚说话的打手:“还记得三金昨晚回来的准确时间吗?” 那名打手是和三金一起守在前厅的。 “我不知道具体时辰,但是我记得那个小马脸差不多跟他前后脚进院的。” “小马脸?”林知夏微微挑眉。 汤管事挥了挥手,让打手退下。 “这个小马脸是隔壁坊绣的管事,因长着一张马脸又极其瘦小得名。他是院里的常客,账房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时辰来的,我这就把他叫过来。” 林知夏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我跟你去。” 林知夏站在百花院柜台处,汤管事先将花册拿出来给她过目,随后才小跑着去叫人。 册子上不会写客人的真实姓名,要么代号要么数字。 当然,也有特例,比如赊账的,上面就写得很清楚,酒水菜食等一干费用。 还有外地来的豪客,为炫耀身份,豪掷千金,主动要求题名于“花榜”,为某个美人造势。 林知夏看着册上的金额忍不住咂舌。 百花院作为一个中层的青楼,过夜费加酒水,就没有低于二十五贯的。 而楼内的行首,出场费都需五十贯,若想留宿另需一百贯以上。 加上酒水,一晚上得大几百两。 林知夏之前为县令时,才十贯月俸,这还真是销金窟。 她合上册子,转头间看到柜台后的博古架上露出一角剑身,甚是眼熟。 汤管事领着人过来,还未开口,林知夏便指着那博古架。 “那是何物?” 汤管事将那宝剑取出。 “大人若是喜欢,这剑就送与大人了。” 林知夏看到剑身宝石上那道熟悉的裂痕。 “这剑哪来的?” “一位少侠留下来,他拿这剑抵了半月房钱。”账房走过来,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儒雅中年人。 林知夏想起近日云星总是一脸困倦的样子,心里恍然大悟。 没想这,这剑竟只值这么点钱。 她把此事放到一边,问起那位“小马脸”。 账房没有过多思考:“那位客人是戊时初进店的。” 从朱家到金钱巷并不远,这倒是跟死者的死亡时间对上了。 林知夏谨慎地确认道:“你何以如此肯定?” “因为这位客人是在锦凰绣楼做管事,那里酉时五刻歇业,他从绣楼走到金钱巷,差不多三刻钟。 每次他来,都是这个时辰。” 账房说着,翻到五天前。 “您看,这天他也来了,他几乎都是前五位进店的,他的时间很固定,找的姑娘也固定,而且每次都只点一壶酒两道小菜。” 林知夏在同一页看到一个剑少侠的客人。 账房又翻到上月的,确实,每笔数额都是一模一样。 账房笑道:“这位客人也很大方,每次都是先结钱,所以我对他有印象。 像他这样的客人还不少,有些是因为身份有些是因为家庭,他们过来的时间都相对固定。” 汤管事对着账房竖了个大拇指。 林知夏从百花院出来,现在从各方面来看,三金都有杀人的嫌疑。 如果他是失手杀了朱三,慌乱之下夺门而逃,在门上留下血指印。 那根擀面杖,或许是无意中被他带出了朱家,扔到了某处。 三金没有引起邻居的注意,应该不是疾跑。 林知夏想着当时朱三的心境,她三步化作两步,疾步走向朱家。 衙役们在合租院没搜到东西,正在路边等候,看到林知夏疾步走来。 “林大人,没发现。” 林知夏脚步未停,声音远远传来:“沿途找一下,草丛里,水池边!还有干柴堆,每个地方都仔细翻一下。” 林知夏一路疾行,路过朱月说的那棵橡树,树下有一口水井,有一个老人正佝偻着腰打水。 她只花了一刻钟,就走回到朱家门口,时间是对得上的。 守在朱家的两名衙役齐声见礼。 “林大人。” 林知夏走进院中,又仔细地找了一遍。 之后沿着路回去跟那些衙役汇合。 经过那棵橡树时,老人还在井边嘟囔着,似是水还没打上来。 林知夏见状走上前。 “我帮您打。” 她接过木桶,翻过来往井中一盖。 井上的辘轳头飞速地转动起来,林知夏伸手,本想让老人向后靠一点,以免误伤。 却不想低头间,眼前有一银光闪过。 刚刚为了扶住老人,她是环抱的姿势,一手在前一手在后。 看到有危险,她立即将“老人”往前一推。 “呯”地一声,井绳打直,辘轳头撞上“老人”的下巴。 林知夏顺势往后一倒。 “老人”吃痛一声,手上的匕首也歪了,险险从林知夏手臂划过,袖子立即被划开了一个口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股凉风扫过,预想中的痛意没有出现。 林知夏松了一口气,她正准备大声呼救,冽风从天而降,与“老人”缠斗在一起。 此时的“老人”身手敏捷,出手狠辣,哪还有半分佝偻的样子。 衙役听到打斗声,纷纷跑了过来。 看到林知夏被划开的官袍。 “林大人,您没事吧?” 林知夏摇头,走到井边,试图去打水。 “您是渴了吗?” 衙役上前想帮忙。 “井里有东西,我刚刚听到声响了,那声音跟木桶砸在水面的不同。” 林知夏摇晃着绳索,再次听到木头撞击声后,她整个人趴到了井边。 但井底太深,看不清底下的物品。 冽风追着那“老人”已不知去了何处。 林知夏让最瘦小的那个衙役站到桶里,众人摇着绳索将他慢慢放下去。 为了担心原来打水的绳索承受不住,她还另外找来一截麻绳分担受力。 这口井在朱三家到金钱巷的必经之路上。 刚刚发现“老人”有问题的同时,她也听到了井里的异响。 当时她就想着,三金会不会把擀面杖扔进了井里。 结果衙役真的在井里捞出来了。 “你拿去给何氏辨认,其他人,四处去走访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目击者。” 衙役们没动。 “大人,那刺客是冲着您来的,我们还是待在您身边安全一点。” 有衙役好奇问道:“刚刚那个暗卫是云星吗?” 开封府的人都知林知夏有一个护卫。 可昨晚云星和阿昼喝得烂醉,早上根本没来府衙。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5章 迂腐 林知夏没有回答,她带着衙役挨家挨户走访。 而冽风已经押着刺客到了皇城司。 凭他的身手,根本不用跟刺客缠斗这么久。 只是他想着,开封府审人没皇城司方便。 而且,他觉得公子应该会满意他的做法。 江成收到消息,黑着脸来到乐台坊,看见林知夏正四处走坊,身上未见血迹,心下一松。 这时冽风刚从皇城司赶回来,见到江成连忙现身。 江成将他带到一边,对于其做法很是满意,直接赏了对方五百两。 冽风瞬间领悟到了自家公子的某种情节,一向少语的他主道道:“林大人反应比我还快,没有受伤。” 江成点了点头,让冽风看好林知夏,转身去了皇城司。 皇城司的昭狱里,江成亲自监刑。 刺客嘴巴被一种特制的钢爪撑开,爪尖插进牙齿深处。 因为剧痛,唾沫与血水不断地从张开的嘴里漏下来。 一个小小的颤动都让刺客痛得生不如死。 他想求饶都发不出声音。 一盏茶后,江成才淡淡道:“想清楚了吗?” 刺客不敢点头,生怕牵动脸上的肌肉,只能眼巴巴地看向江成。 江成抬手,士兵将钢爪用力一收,一番扯动之下,牙齿欲松血水横流。 刺客双手捂着嘴蜷缩在地上,整个人开始颤栗。 半晌后,才齿落舌钝地道:“是安王。” 林知夏从乐台坊回来,看到云星坐在签押房中。 “江成呢?” 她想来想去,那个突然冒出的暗卫,只能是江成的人,估计是怕她冲动行事。 云星嘴巴一撇:“你俩倒默契,他走的时候说了,刺客的事他来解决。” 林知夏没再说什么,专心投入到案子中。 那根擀面杖已经证实,确实是朱三家所有。 樊老对比了伤口,可以确认朱三脑后的击打伤就是此物造成。 经过一天一夜的沉淀,朱三后脑处已渐沉黑紫。 擀面杖重击在前,镰刀刺伤在后。 宋大去核实了吕氏说的,昨天下午她确实待在她娘家。 吃完饭回去时天还未黑。 她娘家那边的人,都知道她对女儿很好,赚的钱都留给了女儿,那边的人还以为她住在绣楼里。 天香楼开锣的时间是戊时二刻,吕氏回金钱巷确实要经过那,屋里那两盏灯笼也证实是出自天香楼。 不过,吕氏不识字,那花灯是她找别人要的。 目前还没有找到那个送灯的人。 不过,吕氏的嫌疑不大,毕竟她与朱三私会,朱三还会给她银钱,她没有动机。 而何氏,长期遭受朱三欺辱磋磨,她是有动机的,只是她娘家无人,又无交好的亲友。 每日除了摆摊,其他时间就在家里教女儿刺绣。对待生活只有忍让和麻木。 “倒是有一个人让我意外,”宋大递上一本册子,“原来朱磊并没有吕氏认为的那般有钱。” 册子上是宋大从文思院誊抄的,朱磊近半年的收入情况。 一说是为官家做事,一般人都会觉得很风光,就文思院这三个字也足以让普通百姓仰望。 就像朱三在百花院里吹嘘,说他哥哥不只月俸高,还能见到圣上。 实际上,文思院中低级匠户月钱仅一至二贯,仅勉强糊口,且每年须服役四个月,这期间是没有工钱的。 而朱磊作为高级匠师,专做玉器,月入九贯,也需服役三个月,一年只能拿到九个月的月俸。 在文思院的匠人,几乎全年无休,而且是世代承袭,强制服役。 而民间工匠,不只比他们挣得多,休息时间也更多。 宋大一脸晦暗如深:“汴京那么多玉器首饰店,我去外面打听了一下,像朱磊这种级别的,日收五百至一贯都是常有的事。” 林知夏擒着下巴:“这么说来,以朱磊的收入,要养活家人,资助胞弟,日子应该过得很紧巴。” 宋大点头:“我去朱磊家看了,他们一家三口住的那个院子还没有朱三家一半大,他夫人丰氏给人浆洗衣物,从早洗到晚,手都泡肿了,一天就挣个几十文。” 林知在的轻扣着桌案:“如果没有朱三,朱磊家的日子会好过很多,丰氏不闹?” “怎么可能不闹,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丰氏气极了还会打人,这邻里邻居都知道。 只是,朱家只有一个继承名额,当年给朱磊时朱父就嘱咐了,拿到这个机会的人要照顾另一人。” 林知夏嘴边扬起一抹讥诮:“就朱三的为人,他能安下心来做事!怕是当初也没好好学,要是他能做到和朱磊一样,日子只会比朱磊好过。”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不过我去查了,朱磊没有问题,他那晚确实是亥时过了才出宫。 他住得远,得走一个时辰才能到家,邻居去他家报信,丰氏听到朱三出事,和吕氏的反应一样,理都没理,直到朱磊到家,知道后才匆匆赶到府衙。 而丰氏,并不知朱三的住处,两人本就水火不融,日常是不来往的。” 宋大一五一十道来。 说实话,看到丰氏那双常年泡在水里的手,他都觉得,朱三做事过份。 若是他好好找份事做,两家人都能过得和和满满。 林知夏想了想:“朱磊的儿子多大了?” 宋大给自己倒了杯茶:“十四岁,在云山书院读书。” “他不是要继承他父亲的手艺?怎么念起书来了。”林知夏有些意外。 宋大神秘道:“这是朱磊愿意给朱三钱的第二个原因,他儿子朱器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干不得力气活。 朱三答应朱磊,会生个儿子来继承朱磊的位置。” “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丰氏不能再生育,朱磊也没有其他办法。”宋大一脸无奈。 “宋捕头怎的也这般迂腐,在大街上认个乞儿为继子,这事不就解决了,再不济,可以去族亲里找。” 宋大耸耸肩:“大概朱磊不想这差事落到旁人身上。” “迂腐!”林知夏面色一冷,“不能听信朱磊的一面之词,你去打听一下他儿子,是否真如他所说,还有,汴京的学堂应该不便宜吧?” 宋大也有孩子在私塾念书,他面色一顿。 这时,一名衙役从外面跑进来。 “林大人,这是三金的口供。”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6章 非要尝尝这鞭子的滋味 林知夏手持三金的口供,宋大探头过来。 三金招认,昨日黄昏时分,他确实到过朱家,与朱三发生争执。 当时朱三正在饮酒,两人没说上几句,朱三就先动起手来。 三金躲避之下抄起擀面杖回击,失手砸在朱三后脑勺。 他依旧不承认自己杀人,说他离开朱家时,朱三倒在地上还恶狠狠地看着他。 三金说他拿擀面杖打了朱三两下,一下砸在肩膀,一下砸在后脑勺,这点倒是和朱三身上的伤痕对上了。 其口供中也提到了,现场的桌椅和酒坛,都是两人交手时打碎的。 “昨夜他明知朱三死了,却没有逃走,难道真不是他杀的?”宋大疑惑道。 林知夏冷笑一声:“何氏说过,那根擀面杖原先是在厨房放着的,他与朱三在大厅发生争执,若去厨房拿擀面杖,那朱三追出来,两人再次交手应该是在院中。 他说是朱三先动手,自己是被动抵抗,这样在量刑上会有分别。 而且,这口供里状似件件都交待清楚了,可朱三调戏绿玉已是一个月前的事了,这值得三金在当值期间,冒着被开的风险偷跑出来。” 云星抱着剑倚在门框上,听着林知夏的话忍不住点头。 看到林知夏出门,有些嫌弃地看了宋大一眼。 两人跟在身后,他还不忘挤兑宋大。 “这么明显的漏洞你都看不出来。” 宋大面有愧色,没有吱声。 很快,三人就到了天牢。 判官李勇正喝着茶。 “林大人来了。” 林知夏见刑架空荡荡:“董鑫呢?我有话要问。” 李勇一招手,旁边衙役立即去提人。 牢房里,三金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看着身上的鞭痕。 他可是咬牙吃了一顿鞭子,才开口的,希望这顿鞭子挨的不冤。 他向后躺下,闭上眼睛腿高高翘起,正想睡上一觉,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让他咻地一下睁开眼。 看见狱卒直直地朝着自己走来,他心道不妙,只能强装镇定。 当他又被架上刑架,站在跟前的是上午刚见的推官。 他装出一副害怕至极的样子,眼珠子却不安分的乱转:“这位大人,我已经全都招了,我真没杀朱三。” “你说,你是因为绿玉的事去找朱三的?” “是啊,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他敢肖想我的女人,我当然要给他点教训。” 林知夏目光凉凉:“据我所知,绿玉不喜朱三,对你也是一样的讨厌,何来夺妻之恨。” 三金面色一哽,他平时也没少对绿玉动手动脚:“那是她还小,不懂事,不管如何绿玉是我喜欢的女人,朱三他就不能碰。” “看来最近朱三去过百花院。” “没有。”三金当即反驳道,“我只是想起来,气不过才去找他。” 林知夏注意到他突然面色紧绷,道:“朱三最近发了笔横财,与你有关吧。” 三金面色一白,撇过头:“什么横财,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知夏看了一眼李勇。 李勇黑着脸:“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这小子这般滑头。” 判官审案前,会先看过案件卷宗。 只是,这单案子是昨晚发现的,有些线索还没来得及传递过来。 “我来的匆忙,还有一些线索未告知,李大人无须自责。” 林知夏给对方留了台阶。 李勇面色稍缓,转头看向三金时,目光里闪过一丝戾气。 三金看着对方要吃人的眼神,暗自咽了咽口水。 “我...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大人明鉴。” 李勇从架子上抽来一根鞭子,这次的鞭子上还镶着倒刺。 三金见到那闪着银光的倒刺便吓得慌了神,在听到鞭子的破空声后,当即就吓尿了。 一股骚味从刑架下传来,混着天牢里那股阴暗发霉的腥气。 “我招!我招!” 他低着头,内心的自尊让他不愿直视任何人。 在百花院内,他仗着自己是打手中资历最老的,在打手中耀武扬威。 而朱三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平衡,当其他打手对朱三投以羡慕的目光,那深深刺痛了他在百花院中微薄的地位。 所以,当朱三动了绿玉,他才会不管不顾和对方大干一场。 三金认命出声:“我是去找朱三要钱的。” “要什么钱?” “朱三说,圣上不许官员狎妓,楼里很多客人进出低调就是因此。我负责挑选目标,他负责跟踪。 选那种又怂又爱玩又极重名声的士大夫,趁机敲一笔。 可是,他拿到钱后,却迟迟不肯分给我,我这才找上门去。” 林知夏点头,这听起来像是实话了:“做了几单?敲了多少银子?” 三金依旧没抬头:“就一单,他说只拿到二十贯,说全拿去交租金了,先欠着我那份,下次一起结,我当时很生气,就动手了。” “所以,你是先溜到厨房,拿了擀面杖。” “我知道朱三是个无赖,本想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东西可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看着梁上挂的腊肉腊鱼,我就生气,他吃香喝辣的,连口汤都不留给我,我就拿起擀面杖冲了进去。 其他的我真的没有撒谎,之前我俩打架就是五五开,那天是因为他喝多了,我才占着便宜,可我离开朱家时,他真的没死!” 说到最后,三金终是抬起头,直视着林知夏。 林知夏低头沉思。 宋大见状插嘴问道:“那米缸下的三贯钱,不是你拿走的?” “那三贯钱,我根本不知道,他家厨房没有米缸,我仔细找过的。”三金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之色,若是知道那里有钱,他早拿走了。 朱家的米缸确实不在厨房,而是放在前厅靠右的角落里,米缸上还压了东西。 因为朱三经常下午喝得酩酊大醉,院门都不锁,何氏怕遭贼,所以贵重的东西都放在屋里。 林知夏大声斥道:“还不老实,若你那一棍下去,朱三还能保持清醒,那你为何不在屋子搜刮一番,而是匆匆逃离!” 之前衙役并没有在三金的住处搜出钱财。 李勇见状上前一步,二话不说一鞭子下去。 因为三金让他在同僚面前失了面子,这一鞭他使足了十二分的力气。 “啊~~” 三金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整个刑室。 李勇冷笑一声:“非要尝尝这鞭子的滋味!” 三金面色惨白,好半天才找回说话的力气:“别打了我招,我全招!”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7章 意有所指 三金面如死灰,终于老实了。 “当时我一棍子下去,朱三就没了反应,我踢了他一脚,他也动都不动。 我以为他真的死了,就赶紧跑了。” 林知夏继续问道:“擀面杖你扔哪了?” “就随手扔在院中了,我当时慌得不行,回到院里后,一直留心外面的消息。 后来听说那边出了命案,我心里担心,就偷偷跑去看了。 当听到别人说朱三头上插着镰刀,木门上还留下了血指印。 我当时心中狂喜,我知道人不是我杀的,只是我的钱要不回来了。 我对天发誓,这次我说的全是实话,若有隐瞒,就叫我下辈子比现在还惨。” 林知夏没说话,低头思索着。 李勇见这小子这般滑头,又连续抽了几鞭子。 这次却是再如何恐吓,三金都只是声泪欲下的说全招了,再说不出其他话。 之后,林知夏让其将勒索的经过说出来。 出了天牢,宋大看林知夏一直没出声,直接道:“我去核实一下勒索的事。” 林知夏点点头。 回到签押房后,她铺开纸张,在纸上分别写下何氏、朱磊、吕氏、三金、老王的名字。 这几人都是和死者牵扯最深的人。 她低头闷坐了一刻钟,起身时云星立即紧张地站直了身子。 他身上,还有未散的酒气。 “阿昼呢?” 云星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被罚去扫马厩了。” 见林知夏欲往外走,云星望了望外面的暮色,脸上闪过一抹担忧。 “天快黑了。” “无妨。”林知夏望了望不远处的屋檐。 她策马来到朱磊家,中秋灯会为期三日,此时昨晚通宵达旦的人又都苏醒过来。 她站在院外,拥挤的院子里晾满了衣物。 林知夏看到丰氏手如鱼鳞,关节处还有轻微变形,正机械性地重复捶打搓洗等动作。 让人意外的是,何氏竟在一旁帮忙打水,小朱月则坐在矮脚木凳上绣花。 看到不请自来的林知夏,三人俱是一怔。 小朱月记得对方给的桂花糕,满脸喜色地迎了上来。 “大哥哥,你怎么来了?” 何氏冷冷道:“大兄不在,家中只有妇孺,大人若有事,还是晚些再过来吧。” 旁边已有邻居在探头探脑。 林知夏也不恼,想着天色渐沉,进院确实不方便,便对小朱月道:“我请你吃馄饨,好不好?” 不远处就有个小摊。 小朱月天天跟着何氏在街头叫卖,胆子大得很,听到有吃的,当即就跟着林知夏走了。 林知夏此行带了两名衙役,加上云星,一行五人,一下子就把整个摊子都占满了。 林知夏要了五碗肉馄饨,对着云星等人道:“这会也赶不及回去吃饭了,要是不够,你们再添。” 卖馄饨的老汉乐不可支,想着今天能早收摊,端碗的步子都轻快了三分。 林知夏没有动筷,看着小朱月绣的凤凰花。 凤凰花语是涅盘重生。 “这个能送给我吗?” “可以啊。”小朱月脆生生地应道,“只是我绣得不好。” 林知夏看其指尖泛红,想来是初学不久,被扎了很多次。 “为什么想学这个?” “阿娘说,这个比卖饼强,大伯娘也让我好好练。”小朱月吃着馄饨,含糊不清地说道。 说完了又特意补充道:“是阿娘教我的。” 林知夏眸光微闪,盯着面前的小姑娘:“大伯娘对你好吗?” 小姑娘明显松了口气:“比爹爹好。” 说罢,她睁着大大地眼睛盯着林知夏:“爹爹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小朱月眼里并没有一丝悲伤,反倒隐含期待。 林知夏正要回答,眼角余光瞥见朱磊正朝着这边走来。 “大伯父。”小朱月忙叫人,语气中明显有亲近之感。 朱磊应了一声,揉了揉侄女的头发,在一旁坐下。 见朱月碗已空,便让其先回家。 林知夏能看出,朱磊并不是做戏,他与朱月的互动很自然。 “大人此来,是案子有进展了吗?” 朱磊的声音打断了林知夏的思绪。 “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我们抓了那个跟朱三起冲突的人。” “是他杀了我弟弟吗?” “还在查,我看你们同何氏的关系还不错。” 朱磊叹了一声:“她是个好女人,是三儿对不起她。” “那她跟你说过吕氏的事吗?”林知夏突然问道。 朱磊面色一顿:“哪个吕氏?” “你弟弟外面那个相好。” 朱磊忙摇头:“她没提过,怎么,这事她也知道?” 他嘴巴微张,脸上浮现一丝不忍,同时还有对自家兄弟不成器的恼怒。 林知夏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她转头,看到一个瘦弱的少年正向朱家走去。 朱磊顺着林知夏的目光转头。 林知夏见其喉结滚动了一下,道:“那是你儿子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最初任县令女扮男装时,曾特意观察过,男子的喉结会随着吞咽的动作肌肉收缩而随之活动。 当时她担心假喉结太死板,还特意为此练习过。 所以,即使朱磊是侧身对着她,她也注意到对方突然的紧张。 “安哥儿。”朱磊扬声叫道。 朱器脚步一顿,回头望向父亲。 朱磊向其招手,转头对林知夏解释道:“安哥儿是他的小名,算命先生说,他体弱承接不住这个器字,就赐了这个小名。” 朱器走到摊前,他一身青襕衫,面色虽有些苍白,眉目间却隐含一股正气。 手上还握有一卷苏洵的《六国论》。 “这位是开封府的林大人。” 朱器面色一怔,上前见礼后忙问道:“可是清风楼那位林推官?” 林知夏在朱磊一脸疑惑中缓缓点头。 朱器面色一喜,主动坐到林知夏旁边。 “夫子曾跟我们说起大人的策论,以此延伸探讨,他曾说您的策论是建立在民生民情上的。 这些东西只有亲身体会才能感知,下月夫子要带我们去体验农桑,进行为期一月的游学。” 说到游学,朱器眸光突然黯淡下去,似是想到了什么。 林知夏没有出声。 朱磊察觉到儿子的低落,拍了拍儿子的手,道:“放心,银子我已经备好了,你只管去,家里的事有我撑着。”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8章 在哪里 朱器朝着父亲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因为这话而放宽心。 林知夏隐隐觉得其中另有隐情,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真可以影响到一些学子。 虽然他们不一定有机会入仕,因为匠籍是不能参加科举的。 “去的话,记得带上防蚊虫的药膏。” 少年下巴一抬:“既要真实感受,必得与农户同苦,怎能怕这怕那。” 年轻人不知民间疾苦,朱磊面色有些尴尬。 林知夏也不恼,只道:“农庄夜里蚊虫多,有些地方特殊甚至有蚁群,夜里会爬满全身。 像你们这般细皮嫩肉的,若是白天辛劳一天,晚上还不能睡个整觉,怕是不出两天都得跑完。” 朱器想到蚂蚁爬遍全身,顿时面色大变,眼里满是不可置信:“那农户们是怎么忍受的......” “唯习惯尔,温饱都成问题,又怎会在意这点皮肉之苦。” 朱器站起身:“受教,谢大人提醒。” 林知夏让其坐下,看着朱器手里的《六国论》:“你看得懂这书?” 说起此事,朱器言语间多了丝激昂。 “胜负之数,存亡之理,为国者无使为积威之所劫,说得不正是我朝现在的情况。” 林知夏看着眼前愤愤不平的年轻人:“你年纪尚幼,这类书先不要看。扎实根基入局方为首要。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朱器面色一顿,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他身属匠籍,本就没有参加科举的资格。 父亲曾答应他,会让他摆脱匠籍成为平民,这样就可以参加科举。 但赎身钱高昂,他知家中情况,是以并未抱有希望。 每每郁郁不得志时,借用先辈警示,骂一骂现在的朝政,总能让他心里舒坦些。 少年人总对自己有着莫大的信心。 林知夏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你对你二叔的死,怎么看?” 朱器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是他自找的。” 看得出,朱器对这个二叔很是不满。 他腾的一下站起身,向林知夏恭敬行礼告退。 朱磊忙道:“这孩子气性大,还请大人见谅。” “无碍,他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若是我有这样一个叔叔,只怕会做出更过份的事情。” 朱磊眸光微闪:“大人说笑了。” 林知夏摇了摇头:“有件事要向你求证一下,朱三租的那个院子,第一次付的那二十四贯,是你给他的?” 朱磊点头:“他骗我说要给何氏开个铺子,还答应说这次之后,今年就不问我要钱了,我被他缠的没办法,就给他了。 之后他再问我要,我就没再给。” “这钱是怎么存下来的,据我所知,你儿子念书的束修,加上日常开支,以你的收入,很难存下银钱。” 朱磊面露汗颜之色:“不怕大人耻笑,现下家里,确实没有闲钱。 年初时,我曾雕过一枚羊脂白玉鹤佛手坠,太后娘娘喜欢,把我叫去赏了些银子给我。 我总想着,三儿有个正经事做,以后就不会再向我伸手。” “那你有算过,总共给了他多少银钱?” “这怎么算,每月三两贯,偶尔再给点喝酒钱,我爹临死前说了,这手艺传到我手上,我是占了便宜的,以后就要照看三儿,我没有办法。” 林知夏感觉到对方的无奈,她注意到朱家的异样,半开的木门缝隙,有人影晃动。 站在门后的,正是刚刚离开的朱器,他双手握拳,母亲正从身后拉住他。 林知夏神思一转,道:“我需要验身,看你身上是否有伤痕。” 朱磊没有作案时间,而且三金已经承认袭击朱三一事,这本没有必要。 林知夏是故意为难朱磊,想试试朱家其他人的态度。 “在这?”朱磊看看四周,街坊邻居正端着碗,碗中饭粒随窃语簌簌掉落。 这对朱磊来说,不只是侮辱,还会让他名誉尽失。 林知夏朝衙役看了一眼。 立即有两名衙役上前,一左一右的围住朱磊。 见林知夏没有喊停,便上手去脱朱磊的外袍。 当其外袍被褪下,林知夏清晰地感觉到,旁边那些议论声都变大了。 朱家大门微微摇晃,传出些许声响。 朱器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跌出大门,险些栽倒在地。 他衣襟微开,左腰还有一处明显的褶皱,一看就是有人强拉着他。 朱器才堪堪站稳,便疾步朝着众人走来。 他拉开衙役,瘦小的身躯挡在父亲身前,面部因愤怒而面红耳赤。 对林知夏的尊崇早已消失不见,眼里满是愤恨。 “你们凭什么搜身!凭什么这般侮辱人。” 丰氏追着出来,捂住儿子的嘴。 衙役本欲拔刀,被林知夏一计眼神给憋了回去。 她脸上讳莫如深,盯着朱器半晌。 丰氏根本不敢看官差。 林知夏看着这一家三种态度,一个隐忍、一个心虚害怕,还有一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眼眸微垂:“今天先这样吧。” 林知夏起身,出了摊子。 衙役们一脸不解,却也不敢多问。 一路上,衙役能感觉到,林知夏突然低落的情绪。 他们不懂也不敢问。 到了主街,林知夏停住脚步。 “去查一下朱器昨日的行程。” 一名衙役领命而去。 林知夏拿着小朱月的那幅刺绣来到朱三家屋前。 她看着旁边吕氏的屋子,突然问道:“老王住哪?” 衙役走坊了太多家,一时想不起来:“哪个老王?” “朱三拆灶台的那家。” 有了记忆点,衙役很快想起来:“从这进去,第五家。” 因为王力与死者发生过冲突,他是最先排查的对像。 当晚,他一家去了朋友家做客,子时后方归,那时林知夏等人已经勘查过现场了。 衙役核实过他的不在场证明,没有任何问题。 此时王力一家五口正在用晚膳。 看到官差上门,王力脸瞬间黑了下来。 他起身走到门口,一副拒之千里的样子。 “上午不是说过了,我昨晚不在乐台坊,你们还来做什么!” 林知夏把人叫到外面。 “说说你和吕氏相识的经过。” 王力面色一紧,他贴墙站着,黑暗中神色晦暗不明。 “这有什么可说的,她图我的钱,我图她的身子,亏我还以为她是真心,为了她去找朱三麻烦,惹得一身腥。” “那你们第一次是在哪里?” 王力顿了一下:“自然是在她家里。” 林知夏踱步逼近,拿过衙役手上的灯笼高高举起。 “床上还是桌上?” 身后的衙役摸摸鼻子,就连云星也面露尴尬。 王力喉结滚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自然是床上。” 话语间已经没那么自信。 “哦~”林知夏拉长了尾音,“可她跟我说,你们干柴遇烈火,一进屋你就把她按桌上了。”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9章 竟是中间人 “可她跟我说,你们干柴遇烈火,一进屋你就把她按桌上了。” 林知夏未经人事,不过是凭着多年断案见过些世面,虎狼之词张口就来。 衙役们闻言憋红了脸,借着整理佩刀垂下头。 他们都还未成家,此刻脑中浮想联翩。 王力眼皮直跳,脱口而出,根本来不及细想,吕氏怎么可能跟官差说这些事。 “我记错了,是在桌案!” 月影斜照巷角,林知夏冷冽眸光扫过王力躲闪的眉眼。 她分明瞧见对方喉结滚动时汗珠滑入衣领。 “你还真是好记性,方才还说在榻上,这会儿又成了桌案。 若我猜的没错,那百花院的软烟罗帐子,就是你们初见,你不过是她的恩客而已。” 事实被拆穿,王力目瞪口呆,回过神来才道:“这事跟我没关系,我只是花钱消遣,你有问题去找吕氏,反正我没杀人。” 王力转身欲走。 林知夏手一横将人拦住:“既不是因为吕氏,你因何与朱三起冲突?” 本就黑着脸的王力听到这话,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这是我的事,如果你有证据证明是我杀人,你就抓我去府衙,反正我没有杀人。” 王力又重复了一遍。 年轻的衙役一听这话火了:“态度好点,信不信把你关进去。” 衙役还未拔刀,王力伸长脖子凑到衙役面前。 “来来,你朝这来。” 王力一脸无赖地撞上衙役的胸膛。 “其实这也不难猜,”林知夏目光冷冷扫过对方下半身,“你难以启齿,而吕氏和朱三又知情,结合你们三人的关系,只能是你某些方面欠缺。” 刚刚被王力撞了的那名衙役哈哈大笑起来。 “你...你......” 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揭去,王力面色涨红。 林知夏微微一转头,那名衙役停了笑声。 “我无意窥探你的隐私,你早点说,我就不会再找你。” “你都猜到了,还要我说什么。” 王力某些方面长年不尽人意,便想着找外面的刺激一下。 他通过朋友介绍认识朱三,被其带到百花院。 不想第一次去,也是唯一一次去,就被朱三听了墙角。 朱三就是故意的。 他几次三番拿这事言语羞辱王力,这才有了后来泼潲水和挖灶台的事。 “是朱三介绍你去百花院找吕氏!”林知夏面上难掩意外之色。 按照吕氏的口供,她与朱三相识之后,朱三才搬到乐台坊。 她的这种说法会让人觉得是她勾引的朱三。 在得知吕氏在百花院私下接客后,林知夏想过朱三可能知晓,但没想过他是中间人。 王力愤愤不平:“是,要不是他拿着我把柄,他拆了我家灶台,我能不砍他!” 林知夏郑重地问道:“那据你观察,他跟吕氏谁更有话语权。” “当然是朱三那个无赖,我看吕氏被他吃得死死的。” 王力走后,身后的衙役忍不住问道。 “林大人,您怎么知道他在撒谎?” 林知夏心情复杂,王力的话让她重新开始审视吕氏和死者朱三的关系。 她是从哪里开始怀疑的,也许是小朱月的主动解释,又或者朱磊一家的反常,让她产生了一种直觉。 当她把问题落到吕氏身上,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王力。 “我原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成想竟得到了这么有用的线索。” 林知夏出了巷子,看见吕氏正等在路边。 才出了命案,他们身着官服出现,自然打眼。 吕氏听到消息,便站在街边等着了。 林知夏走到吕氏跟前,看着月光下对方警惕的神色:“聊聊。” “屋里不方便。” “无妨,就在这儿。”林知夏转头,看向衙役,“去吕娘子屋中取幅绣品来,最好是带花的。” 衙役领命而去。 林知夏目光冷冷扫视一圈,那些站在不远处窥探的邻居见状,纷纷转身进屋。 至于有没有趴门缝,林知夏就管不了了,她只是不希望有人听到她跟吕氏的对话。 “为什么要故意把自己说成一个水性扬花的女子?” 吕氏面色一怔,她知道对方去见了王力,但不知道俩人聊了什么。 她只能顺着她之前的证词道:“我以色侍人,不是水性杨花是什么!” “世人大多眼孔浅显,总爱给活人钉棺材板。 刽子手一定心狠手辣吗! 镖师就一定是粗鲁武夫吗! 很多人以色侍人都是迫于生计,又或者从小被卖入青楼。 若你自己都轻贱自己,那又有谁会看得起你!” 林知夏目光炯炯,心生感慨,她看穿了吕氏强装镇定的面容下那丝柔弱。 吕氏将目光移开,看着月光下镀着月光的檐角。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只是不想百花院的营生被人知晓,王力和朱三有恩怨,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去问他。 干脆我主动曝光,求他为我遮掩。” 衙役拿着绣品出来,上面绣的正是凤凰花。 林知夏不由得多看了对方一眼:“我记得你叫穆毅。” “是。” 林大人居然记得他的名字! 穆毅压下心中狂喜,刚刚在朱宅,见林知夏要了小朱月的帕子,就特别留意了帕子上的图案。 此刻进屋去找,他便是循着那凤凰花的样式去找的。 林知夏将两幅绣品摆在一处,底布用的是同一种素绸。 虽然绣工相差甚远,但依旧能看出其配色针法是一样的。 吕氏面色一白,只觉得眼前这位俊俏官差眼睛异常清亮,似是能看破一切,她的那点小心思在对方跟前无所遁形。 林知夏道:“你人前讽刺何氏,装出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背地里却教朱月刺绣。 何氏还配合你教朱月撒谎,明明应该敌对的两人,此刻却联合起来,像是要掩藏什么。” 吕氏咬着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些素绸绣针,都是朱三从我这拿走的。” “王力已经都招了,他是朱三介绍过去的,你可没提,朱三还给你拉客。 这种情况下,是你找他要钱,还是他找你要钱!”林知夏说完。 月光下,吕氏脸色瞬间煞白如雪。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章 意外? 吕氏强装镇定:“朱三是搬过来之后,才发现我的事,不过他不介意,还说要跟我一起挣大钱。” 朱三是什么样的人,林知夏这个只见过他尸体的,都有几分了解。 这样的话,摆明就是不肯说实话。 “既然你执意隐瞒,那我只能押你回府衙了。” 林知夏当着街坊邻居的面,让穆毅将吕氏押回府衙。 从吕氏家离开,她直奔天香楼。 吕氏既有心隐瞒,那她之前的口供就必须重查。 天香楼的开锣时间是固定戊时,只要问伙计就会知道。 林知夏在那面灯墙前,只站了一盏茶的时间,就看到好几位围观的女娘收到旁人送来的花灯。 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连礼法约束都变得更包容了。 她思考案情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那几位女娘的目光频频落到她身上。 云星见林知夏望着花灯出神:“你要吗?我去给你赢一盏来。” 林知夏撇了对方一眼:“不需要,想要我可以自己来。” 这里人来人往的,没有人会注意吕氏是什么时候到的。 看来,天香楼的锣响和花灯,都是吕氏替自己找的不在场证明。 林知夏派人去看着朱磊一家。 更漏声里,宋大匆匆跨进签押房,林知夏正在重新整理口供。 “朱三那厮竟敢昧下八十贯!” 被朱三勒索的那位路大人,刚开始死活不承认。 直到宋大保证,不会将他狎妓一事泄露出去,他才如实交待,说他给了对方一百两。 他也不指望宋大把钱找回来,只希望不要将此事外传。 一百两就是一百贯! 而朱三跟三金说的是二十贯,他少报八成,剩下还一文不给,这朱三可真不是一般的黑! 宋大想着,交掉房租,那还剩下几十贯。 他找到朱三常去的赌馆,赌馆掌柜说朱三经常输红了眼,眼珠子都要瞪进骰盅里。 那几日零零散散加起来,至少输了三十贯。 之前他虽然没输这么多,但是每日输几贯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林知夏不知道朱三从哪来这么多钱,她隐隐觉得,这背后还有隐情。 就这次敲诈路大人这一百贯,去掉输的花的,应该还能剩下个三十几贯。 林知夏轻扣着桌案:“看来,丢的不只米缸下的三贯钱,你说,这事何氏知道吗?” 宋大回道:“属下觉得,朱三常年欺压何氏,何氏从不反抗,反倒每日将卖饼所赚的钱乖乖上交,何氏在朱三眼里,不存在任何威胁。 他不会跟何氏交待钱从而何来,但也不会太防着何氏。 楼上朱三的厢房里被褥凌乱,吕氏也承认案发当天两人腻在一起。 这笔钱,或许何氏和吕氏都知道,但是她们都没有提。” “这或许是她们达成盟约的一个原因,”林知夏点头,铁捕头有长进了,“从井里捞出来的擀面杖你怎么看?” “我觉得三金说得是真的,他前因后果都交待了,没必要在这件无伤大雅的事上隐瞒,扔哪都不影响他触犯了刑律。”宋大回道。 “所以,是有人故意将那根擀面杖扔到了井里,因为那口井在去百花院的必经之路上。 为的就是将官府的目光引到三金身上。” ...... 此时已近子时,朱家却依旧亮着一盏残烛。 一家三人端坐在桌前,只有朱器在看书,朱磊和丰氏都是满脸愁容放空的状态。 院门敲响,何氏披着夜色而来,为避人耳目,她手上连盏灯都没提。 她自诩小心,却不知,林知夏早安排人守在朱家附近。 丰氏将人迎进来:“你怎么来了?” “吕娘子被开封府带走了!” “怎么会!”朱磊神色瞬间慌张起来。 他老实了一辈子,就这两天过的最焦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那个林大人,怕是没那么容易瞒过去。”朱器放下书,缓缓道。 丰氏捏紧拳头:“实在不行,我去自首。” 朱磊沉默。 何氏劝道:“大嫂你先别急,吕娘子什么都没做,最多算干扰办案,官府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可她是为了帮我们才......” 何氏连忙握住丰氏的手,丰氏望向紧闭的屋门,这才止了话头。 八月十七,中秋灯会的最后一日。 何氏深夜去了朱磊家一事,已经报到了林知夏案头,暗卫听到他们提起了吕氏被抓。 底下的衙役也带来了朱器的基本情况。 八月十五那天,私塾散学时间提前,朱器申时就从学堂归家了。 若朱磊一家人有嫌疑,那丰氏之前说朱器一直在家给他打水,就不成立。 之后穆毅带来了一个消息。 昨晚的事给了他启发,他又去何氏摆摊的地方问了一圈。 发现案发那天,何氏在酉时前后,确实没有离开过摊位。 但是那天午后她离开过一段时间,大概一个时辰。 之前衙役光关注案发时间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林知夏又去了一趟案发现场,量了量朱三滑倒的距离,以及镰刀摆放的位置。 她注意到了几处细节,为了确认心中所想,她去了私塾,见到了朱器的那位夫子。 正午时分,一队衙役将朱磊家包围。 将何氏母女,丰氏母子带到了开封府衙。 林知夏没有将他们带上公堂,甚至没有将他们拷起来。 只是四人带到一处偏厅。 厅内,吕氏正惊惶不安地孤坐着。 除了小朱月一脸懵懂,其他四人对视后均是一脸紧张。 四人都没有开口,厅中的气氛变得愈发让人喘不过气来。 朱器毕竟只有十四岁:“我去自首,这事是我做的,不能连累你们一起受罪。” 吕氏咬着唇:“这就是个意外,朱三死有余辜,那位林大人怎么就盯着我们不放!” “他们找不到证据的。” 宋大蹲在里间屏风后,将几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而此时的林知夏,正在验尸所。 她想知道,若没有镰刀那一击,朱三会不会死! 樊老告诉她,三金那一击用上了全力。 致朱三后脑产生了积水淤血,若不及时排出,不死也残,要么瘫痪要么变成个傻子。 林知夏回到偏厅,让衙役将小朱月带出去玩。 她将樊老所说的话如实地说了一遍,看着四人的脸上闪过各种复杂情绪。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1章 突生杀念 擀面杖光滑,且受力面积大,三金那一击导致朱三颅内出血但并未破皮。 当时朱三清醒了一阵,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伤情的严重。 朱器四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 不管对方说的是不是真的,事已至此,再无回转的可能。 林知夏见四人还是沉默抵抗,什么都不肯说。 便让宋大将四人分开看押,关在不同的地方。 丰氏最是沉不住气,关到了离刑室最近的地牢。 阴森走廊回荡着受刑者的哀嚎,铁链与烙铁的碰撞声让丰氏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林知夏心中有怀疑,但嫌疑人始终是嫌疑人,她现在没有任何实证。 安排好一切后,林知夏独自回到签押房。 提笔勾勒吕氏肖像时,她手中的羊毫笔尖悬在纸面上顿了顿——这位将女儿视若珍宝的母亲,绝不是挥刀之人。 她将女儿看得那样重,若是杀人,她女儿一辈子就毁了。 她只是想不明白,吕氏为何要以身入局帮助凶手。 林知夏将画像递给宋大时特意叮嘱:“看看那附近有没有人见过吕氏,重点搜查一下朱三勒索的赃银。” 林知夏让穆毅将户曹参军请过来,她让朱器站在门旁,刚好就在她正对面。 开封府的户曹参军为七品官,林知夏官阶比他高一阶,加之又是孟俞面前的红人。 陈参军几乎是小跑着到了签押房,一脸殷勤地上前见礼。 “见过林推官。” 林知夏连忙起身,在对方见礼前虚扶一把。 “陈大人不必多礼,快请坐。” 两人寒暄着坐下,林知夏似乎完全忘了朱器这个嫌疑人还在。 “今日请陈大人来,是有事想请教。” 陈参军喝了口茶:“林大人太客气了,有事您直说。” “我有一好友,他家里是匠籍,我想知道,如果他想转户成平民参加科举,应该怎么做?” 朱器瞬间抬头,知道这位林大人是故意当着他的面问的,但仍旧心生期待。 陈参军自然注意到了屋里那位穿着青阑衫的少年,见其面有触动, “林大人是想帮助这位朋友脱籍?” 他小心地问道,似是试探少年在林知夏心中的份量。 林知夏面露不解:“何须帮?我记得朝廷有规定,匠籍转平民,直接向当地府衙提交申请交免役钱即可,这中间还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陈参军拱了拱手:“林大人有所不知,庆元条法确实有规定,匠籍三代后可以申请改籍,一次性缴纳四百贯的免役钱,就能脱离匠户。” 林知夏看到朱器在听到四百贯的时候,脸上并无明显波动,隐约还有一丝喜气。 按照朱磊的月俸,就算没有朱三这个吞金兽,存下这笔钱也需要十几年,他为何会是这个反应。 陈参军还在继续:“这是基本要求,并不是达到就能轻松转户。 转户不仅需要当地州府同意,还得少府监批准,最后才能转到户部审核。 这个过程有时需要耗费几年,哪一关出问题都有可能被退回来。 若其户主工种特殊,拥有独特手艺,在未有传承之前就更不用想了。” 面对顶头上司最器重的人,陈参军解释的很仔细。 “不瞒林大人说,我掌管开封府户籍这十几年,被贵人钦点匠籍转奴籍的倒是有几例,但匠户自主申请,想转平民,就没有成功过的。” 圣上钟爱玉石古玩,最近又捣腾着要建造墓室,这些匠户就只有增加,没有减少的。 这话陈参军没敢说出口。 朱器瞬间面如死灰,脑子嗡嗡的,饶是他性子再老成,也不过才十四岁。 他虽然在父母面前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在朱三死之前,也没抱什么希望。 只是他心里终究还是存了参加科举的念想。 可现在,现实告诉他,哪怕家里凑足了这四百贯“免役钱”,他依旧没有机会转籍参加科考。 朱器看着陈参军对那位林大人露出讨好的笑容,对方再说什么,他全然听不进去了。 也许还有折中的办法,但又有谁会帮他。 明明周遭阳光普照,朱器身上却泛起阵阵阴冷,连陈参军走了都没回神。 直到林知夏站到他面前,挡住了落在他身上那片光亮。 “我听你的夫子说,你在楼阁构建会算方面极有天赋。” 朱器惨然一笑,对方果然猜到了。 那日,夫子提前放堂,他听到了婶婶和娘亲的对话。 对于这个游手好闲的三叔,他一直是嫌恶至极,只是爹娘一直劝他。 转籍继承的事,还要仰仗三叔。 他知道,那笔钱一定来路不正,他想着,去找朱三问清楚,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谁知到了朱家门口,他听到了朱三与三金的对话,才知这银钱是勒索而来。 等三金离开后,他本意是想将那钱还回去,却不曾想,朱三中途醒来。 看到自己怀里抱着的银子,朱三骂骂咧咧地朝他扑过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嘴里还在说着,今天一定要打死他。 朱器知道,自己不是朱三的对手,只一味闪躲。 当看着朱三步伐不稳,走路摇摇晃晃,似是看不清眼前之物。 他只当朱三像往常一样,是喝酒所致。 当时朱器就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朱三胃口越来越大,犯律的事层出不穷。 勒索官员的事一旦曝光,全家都得遭殃,还不如让朱三消失在这世界上。 他在将屋内打量一番后,看到了柱子旁的镰刀。 在学堂时,夫子就夸他在构建屋舍测算距离方面有天份,屡屡考校都是最高分。 他通过闪躲转换方位,将镰刀立起,目测朱三的身量距离后,在适当的位置扔下橡果。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手都在抖,可事情却是出奇的顺利。 他只轻轻一推,朱三就倒了下去,连挣扎都没有。 他颤抖着手去摸他的后脑,确认镰刀插进去了,才一下跌坐在地上。 就是在这个时候,吕氏走了进来。 她看到了一切,却什么都没说,只拉着自己起身,说之后的事她来处理。 朱器回想着案发经过。 他不后悔这样做,若能重来一次,他依旧会出手。 外头的脚步声,打断了朱器的思绪。 衙役匆匆走过来:“林大人,丰氏说要招供。” 丰氏在地牢里待了还不到两刻钟,就受不住了。 朱器陡得抬头,咬着牙道:“你们对我娘用刑了?”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2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朱器话音才落,丰氏自衙役身后现身,毫发无损。 丰氏是自己心里太害怕了,在地牢待不住了。 她看到儿子面色惨白,以为朱器受了什么折磨,想到刚刚刑室里的惨叫,她是断然不会让儿子吃这个苦的。 “是我推了朱三,他才会磕到镰刀上的,我就是气不过,若不是他,转籍的钱早就存下了。” 说到转籍,朱器脸色更白了,许是想到,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参加科举,脑膛闷着一口气,让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不...不关我娘的事,是我......” 朱器话还没说完,人就突然栽了下去。 丰氏连忙将人搂到怀里,看向林知夏的目光满是怨毒。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们?为什么你要为朱三那样的畜生出头!” 云星听到这话面色变得很难看,却也没有出声,在他心里,朱三这样的人,确实该死。 林知夏无意与一个不懂律法的人争执,只是让衙役将人抬到屋里,又急匆匆地请来肖平。 肖平施了针,朱器青白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只是仍旧没有醒。 “他有先天不足之症,不能劳累也不能受太大的刺激。” 丰氏在一旁忙点头:“是是,之前的大夫也是这样说的,那他现在?” “已经没事了,我开一副药方给你,好生调养不会有大问题的。” 丰氏闻言就要给肖平跪下。 肖平却是往旁边挪了几步,避开了对方的叩谢。 林知夏回到签押房,一直等到宋大回来。 “街坊曾见吕氏去过朱磊家,另外,我们在朱磊家发现了一个地窖,里面设了双重暗门,暗门后有一方如衣柜窄小的空间。 那里放着一方桌案,仅能容下一人,桌上还有各种雕刻的工具。” 宋大说完,又补充道:“这次多亏了江大人,地窖我搜第一遍的时候什么也没发现。 还是江大人发现了缝隙中尘土颜色不同。” “江成发现的,他人呢?”林知夏探头向宋大身后看。 “他说有事,没跟我一起回来,这是在暗室里找到的。” 林知夏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这股一闪而过的情绪,她接过宋大递来的玉簪。 这是一支半成品,大致形状已经雕出来了,依稀能看出是现下最时兴的云纹簪。 宋大又递过来一个麻袋:“这里一共是四十二贯银钱,在那个暗室里找到的。”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在三金走后,朱磊一家三口中确实有人进过案发现场。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朱器。 而朱磊家地窖里的小作坊,才是朱三银钱的主要来源。 林知夏能想像到,朱磊每日从宫里回来后,钻到暗室里干活的场景。 也难怪,朱磊明明只比朱三大两岁,可看着却是大了十岁不止。 朱三将他的无赖发挥到极致,无差别地要挟利用了身边的每一个人。 林知夏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却还是让人将丰氏带过来。 丰氏看到林知夏手里的玉簪,她面色一白,知道一切都完了。 像朱磊这种级别的玉匠,是严禁接私活的,他的手艺只属于朝廷,一经发现,是要全族流放的。 林知夏想了想,她遣走所有人,让云星守在屋外,不许人靠近。 屋里只剩下她和宋大。 林知夏道:“朱三是不是拿朱磊私下接活的事要挟你们?所以你们才一直给他银钱。” 丰氏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再无顾忌,她愤然起身。 “朱磊那个窝囊性子,一辈子被他父亲和朱三吃的死死的,你觉得他敢私下接黑活。 是朱三!他拿了料子来,说想给何氏做一根玉簪,哄着我家那口子做了,转头就将那根玉簪卖了换钱。 他尝到点头后,就拿此事要挟我们。 他手里有铺子给的收据,我家那口子的手艺又是顶尖的,根本经不起查。 从那之后,就是无止境的索求,但凡我们不依,他就扬言要把这事闹到文思院去。 你以为,我们一个月给朱三几贯钱,实际上每个月都不少于十五贯! 他每天从宫里回来,还得窝在那个暗室里,忙到半夜三更,有时候,他眼睛熬得红似血,只有贴到那白玉上,才能看得清。 可就是这样,雕的玉饰全被朱三拿去换钱,我们连烛火钱都拿不到! 我只有做洗衣妇,才能勉强维持家里的温饱!” 丰氏吼完,以双手掩面,大哭出声,似要将这些日子的委屈全宣泄出来。 出嫁前,家里的姊妹都说她命好,嫁了个吃官家饭的。 可结果呢!她还不如那几个务农的姊妹。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会摊上这样一个男人,摊上这一家子吸血鬼!” 林知夏咬着唇,忽然想到,朱磊认尸那晚说的。 他父亲为朱三择妻时,就是看中何氏没有舅兄,她爹娘一死,何氏想和离都做不到。 官府又不会管这种家事,何氏若带着朱月逃离,就会成为黑户流民。 那朱月连正常嫁人都做不到。 同样的方法,或许朱父也用在了朱磊身上。 朱三的性子,就是他爹娘从小惯出来的。 朱父一定是想到,朱三的性子进文思院也会出事,干脆就让朱磊继承他的衣钵。 以朱磊老实的性子,断然不会放任唯一的弟弟不管。 林知夏脸上浮现一丝愠怒,老实就该吃亏吗! “朱三说要生个孩子过继,可是真的?” “是,若不是冲着这一点,我们也不会忍这么久,我不想孩子再吃这个苦。” 丰氏直接瘫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再无体面可言。 “吕氏为什么帮你们遮掩?”林知夏继续问道。 丰氏面色一怔:“她跟这事无关,她只是可怜我们。” “她也是被朱三胁迫的。”林知夏悠悠出声。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王力的事是假的。 吕氏在乐台坊住了几年,没人知道她在百花院的事,这说明她一直深居简出,不与人来往。 “她去你家,是向你们求救?”林知夏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丰氏面上涌现一丝愧色:“是,那畜生曾去过百花院,是她的恩客......”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3章 最懂林知夏的人 朱三是经赌友介绍去了百花院后堂,识得了吕氏。 以他的财力,即使有朱磊和何氏供养,百花院的正经姑娘他也是点不起的。 吕氏的收费在他的能力范围内,说出去面上也有光,所以,他去的很勤。 吕氏也只当他是一个寻常的客人。 也正是如此,一个偶然的机会,两人在街上碰到,朱三认出了素面朝天的吕氏。 他无所事事,便一路跟踪,结果发现吕氏居然是个良家子,还有个刚及笄的女儿。 丰氏咬着牙,说出这段话,即使没有亲身亲历,她都能想像到,那个畜生是怎么威胁吕娘子的。 那之后,朱三也不花钱去百花院了,找着时间就去吕氏家里找她。 后来,更是直接搬到了乐台坊,不只占了人,还威胁吕氏,把所赚分他一半,要不就把她的事捅出来。 吕氏打听到朱磊的住处,将自己的遭遇一一告知,希望朱磊能帮忙约束朱三。 她真的很担心因为自己的事影响到女儿的婚事。 可朱磊一家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哪里帮得到吕氏。 朱磊只能口头上规劝,让朱三不要那么过火。 林知夏沉吟了一会:“何氏从一开始就知道朱三和吕氏是什么样的关系。 她们不会仇视对方,反倒会惺惺相惜,这就是她教朱月刺绣的原因。” 丰氏低头默认。 相较于这两个女人,她还幸运一些,儿子懂事听话。 丈夫朱磊虽然不中用,好歹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 林知夏在心里权衡,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案发那天下午,何氏离开摊子,是去找你,对吗?” “是。” “找你说钱的事儿?” 丰氏眸色微闪,依旧尝试着将罪名往身上揽。 “是,我知道朱三每天都喝的醉熏熏的,就算着时间去的,想把那个钱拿回来。 可一到那,就看三金神色慌张的跑出来,我就进去看了一眼,就发现朱三趴在地上。 我当时觉得机会难逢,把门掩上后,就开始在院里翻找,没想到,他中途醒了,我就推了他一下,他就倒下去了...... 当时吕娘子看到了,是我求她为我遮掩,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整件事情就是这样,吕娘子撒谎只是不想你们察觉我和她有联络。” 林知夏目光沉沉,她知道,丰氏还是没有说实话。 “你认识三金?” “认识,我见过一次。” 林知夏直接起身,从旧案卷中抽出四名年轻男子的画像,平铺在桌上。 “哪个是三金?” 丰氏目光在画像上游移,额头冒出细汗,迟迟不敢回应。 “你根本就没见过三金!我再问你,擀面杖扔哪了?” 此时的丰氏已经六神无主,不知该答不知道,还是该回答吕氏告诉她的。 “我...随手...扔在一口井里了。” 她结结巴巴地说完,已经不敢抬头看林知夏了。 “其实,你知道,这些话骗不到我。去找朱三的不是你,是朱器。” “不是不是,不是他,是我。” 丰氏说着,手脚并用地爬到林知夏脚边。 宋大不忍,上前将人扶起。 林知夏叹了一声:“你和朱器都不认识三金,只有吕氏认识他。吕氏将那擀面杖扔进井里,本意是要栽赃三金,却不曾想,反倒把她自己暴露了。” 宋大见林知夏神思郁结,便擅自做主将丰氏带了下去。 一盏茶后,宋大终是忍不住。 “大人?” 林知夏抬眸:“怎么了?” “您好像对这件案子有点犹豫?之前看您怼小豆芽时,都不会这样纠结。” 林知夏没有回答,现在,她已经可以全盘推演整个案件。 丰氏说的,就是朱器的作案经过。 只是朱三倒下的位置不是意外,而是朱器计算过的。 而吕氏,一定是看到了全程,才会想出栽赃三金的办法。 她捡起擀面杖将朱家的门带上,不让旁人发现尸体。 将擀面杖扔在井里,是因为那里是去往金钱巷的必经之路。 她折返回天香楼制造不在场证明,之后返回朱家,装作刚发现尸体,找人去报官。 吕氏或许是出于对朱三的恨意,又或许是对这个十四岁少年产生了怜惜。 同是苦命人,她愿意以身入局。 不惜编造自己与朱三、王力无媒苟合的事,只为助朱器脱困。 “你先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暗中盯着林知夏的冽风,明显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对。 他想起公子交待过的,关于林大人的事,无论大小,事事都要报到他那里去。 于是,两刻钟后,江成回到了府衙。 林知夏垂着头想事,直到一片玄色衣角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抬头,肩膀一松:“你回来了。” 一句简单的问候,却让江成听出了一丝疲惫和无奈。 江成在林知夏旁边坐下,看其色唇色发干,想来是久未饮水,便倒了杯冷茶递过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喝点冷茶,提提神。” 林知夏接过茶盏,这才发觉喉咙干涩,她一饮而尽。 江成道:“案子都查清了,你在烦什么?” 他来之前,先找了宋大了解情况。 “我觉得,朱三该死!”林知夏声音闷闷的。 江成瞬间就明白了林知夏的纠结,他道:“根据现有的证据,你只可以证明朱磊一家从朱三家拿了四十二贯银钱。 这些年朱磊给朱三的银钱,是这四十二贯的十倍百倍。这钱完全可以当作是朱三还给他们的。 退一步讲,就算朱器真是凶手,他才十四未成年,又是在朱三主动出手,他被动防御的情况下杀人。 可从轻处置适用赎刑,赔银子给死者家属即可。 何氏跟朱磊他们是一条心,那这银钱赔不赔,不过是左手倒右手,这样看来,我们可以跳过这个流程。” 这一番言论,听得林知夏呆住了。 她是自己钻了牛角尖,一直觉得有错必纠。 其实从那日在馄饨摊上的谈话便可窥见,朱器本性正直,并不是狡诈之人。 林知夏望着江成的灼灼目光,嘴角一扬。 “我记得,现场有一块碎瓷上,有死者朱三的脚印。 樊老说,朱三后脑勺被重力击打颅内出血,会出现短暂的清醒。 看起来好像没事,实际脑部损伤已经影响了四肢活动。 他很有可能是一脚踩中碎瓷,一脚踩中橡果意外滑倒......”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4章 与你妹妹的关系 暮色中的开封府衙,林知夏将那块印着朱三脚印的瓦片与橡果装入证物匣。 现场砸坏的东西,都是三金与朱三斗欧所致,这一点三金已经认罪。 结案陈词是朱三之死系与三金殴打后意外摔倒。 而朱器仅涉嫌盗窃赃款,作为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他只是去自己的三叔家偷了钱。 虽触犯律例,但因他与朱三是亲属关系,所以不予立案,只要求他将赃款归还。 那四十二贯是从路大人那所得,其狎妓已是犯了律例。 林知夏将一干情况写进卷宗,呈交孟俞。 不到三天时间,破了这单命案,孟俞很是欣慰。 林知夏也感觉整个人轻松不少。 当初审问丰氏时,只有宋大在场。 很多细节,也只有宋大知晓。 宋大对于林知夏的做法,举双手赞成,不用担心他会泄露出去。 同一时间,朱器五人惊疑不定地从开封府走出来。 他们步下那数级青白石阶,感觉竟有些虚浮,只觉得正对着他们那个面摊烟雾袅袅,很不真实。 朱器攥着丰氏的手,双方都有些颤抖。 “安儿,我们...没事了?” 小朱月天真地道:“我都说了,那个林大人是好人,不会冤枉我们的。” 吕氏警觉地环顾街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家。” 一行五人直接回了朱磊家。 此时的朱磊还在文思院,全然不知家里已翻天覆地。 “宋捕头送我们出来时,偷偷与我说了,私制玉器一事,不可再做,若再发现,定不轻饶。” 丰氏还是一脸不可置信:“他这是放过我们?不追究了?” 说着说着,丰氏的眼泪就下来了,在地牢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为儿子赴死的准备。 其他人也是一脸劫后余生。 只有朱器,激动之后面上带了些沉重。 看着家人兴奋的神情,他将转籍一事的真相瞒了下来。 只叮嘱家人,永远不要再提起这个案子。 ...... 签押房里,林知夏将口供归在一起,整理好归置到后面的书架上。 江成倚坐在案头,看着林知夏忙活。 当看到那张吕氏的画像时,他眉头微挑。 近段时间冽风一直暗中保护着林知夏。 江成自然也知道,这画像是她画的。 他目光滑过对方的左手,想起在无头案时,对方自告奋勇,却又故意藏拙。 那幅画像,他可是至今都印象深刻。 他当时竟一点没看出来。 林知夏蓦地抬眸,正撞进对方含笑的眼底:“你笑什么?” 秋风掠过枝叶,沙沙声里,林知夏只觉对方目光灼灼。 还未及深想,穆毅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人,外面来了个捕头,说是永田县来的,要见您。” 林知夏闻言连忙赶到大堂。 铁捕头看到林知夏,就要给其见礼。 林知夏扶住他:“你怎么来了?鸡血藤的事情还顺利吗?” 林知夏归京后不久,就托江成去联系了几家药行,将鸡血藤的采摘制作方法传回了永田县。 “今日这是第一次交货,县令不放心,就让我亲自押送,这不忙完了,就想着来看看您。”铁捕头笑着回道。 林知夏听了自然欢喜,连忙让人给铁捕头倒茶。 铁捕头拿出一包晒干的鸡血藤递过去:“我给您留了一包,您可以送给家人。” 林知夏伸手拒绝,双方推脱间,她感觉到铁捕头在她手上轻拍了一下。 看到铁捕头另有所指的目光,林知夏最终是收下了。 她又问起县里的近况。 铁捕头一脸骄傲,说现在县民可有干劲了,等第一批银钱分下去,他们就尝试大规模种植。 说着,他紧了紧身上的包袱,那里面是他们近一个月的辛劳所得。 坐了不到一刻钟,铁捕头起身告辞。 林知夏亲自送到衙门口。 分别前,铁捕头压低声音。 “包袱里有一封信,是弓县令让我带来的,我今晚在迎松客栈等您。” 林知夏不动声色,目送几人离去。 回到签押房才拆了信。 信中,弓县令先是郑重地表达了他的感谢,之后才提起正事。 县民在阳明村附近挖鸡血藤时,发现了一个坍塌的坑洞,他们在坑底发现了铁锤和铁镐,上面均有官制的编号。 对于阳明村灭村一案,弓县令早有猜测。 发现东西后,他立即封锁了那块区域。 因为事关重大,他不敢用官驿传信,怕被人中途拦截。 于是,借着送药的借口,让铁捕头亲自来到汴京,跟林知夏说明情况。 等到天黑后,林知夏和江成一起偷偷去见了铁捕头。 坑洞里发现的铁镐铁捕头带来了,根据上面的编号,就能在工部查到批次。 拿到两件物证后,林知夏再一次体会到皇城司的权限有多大。 十几年前的东西,他们当晚就拿到了卷宗,查到了那批工具的年份及批次。 在工部的记录里,这批工具在咸宁二十四年就报废了。 卷宗上,有负责此事的官员名单。 林知夏轻点上面的人名:“看来,只要将这些官员筛查一遍,就能查到赵弘的内应。” 是内应暗箱操作,将这批工具偷偷给了赵弘。 所以这批工具才会出现在咸宁二十六年,阳明村的矿洞惨案中。 “昨天那个刺客,你猜到了吧。”江成主动提起。 林知夏点头:“是安王的人。” 最近动静闹得这么大,即使安王在朝中的耳目不如从前,也有所察觉。 “看来安王府真不是如从前了,他以为没了我,这事就过去了!”林知夏冷哼一声。 “他对你动手,还有其他原因。”江成眸色一暗,想起了某人。 林知夏面露不解之色,不就是因为她去过阳明村,又负责过赵弘的命案。 江成解释道:“我收到风,安王认为你进京后一直想替明家人报仇,赵弘被杀当晚,你我就在桑家瓦子,他觉得你是故意见死不救。 毕竟连那么难的无头案你都破了,怎么会没有察觉到隔壁雅间的异常。 至于你这么做的原因,自是因为明灵均与你...”江成微微停顿,“与你妹妹的关系。” “妹妹”这两个字从江成嘴里说出来,多了些不明意味。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5章 还敢杀了我不成 林知夏被安王这奇葩的想法搞懵了,一时未曾发现江成的异样。 她一脸愕然:“安王不会认为,小豆芽报复杀人是我指使的吧?” 江成挑了挑眉,没有否认。 阳明村灭村一案间接牵扯到当今圣上,一般官员都会敬而远之。 而林知夏坚持查清真相的态度,让安王觉得她一定另有所图。 他在朝中见惯了趋炎附势明哲保身的官员,不相信世上有林知夏这样的官员存在。 江成见林知夏一直皱着眉,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抚平,手伸到一半,反应过来又讪讪地收回。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呈了奏折上去,罗列了赵弘犯下的几宗惨案。” 昨天江成得知林知夏遇刺是安王所为,当即就带着奏折进了宫。 本来,他还想再等一个最佳时机,但安王对林知夏出手,他忍不了。 “我今日本也想和你商量一下,派个人带着小豆芽回永田县,将那三百零七具尸骨挖出来。 现在铁捕头他们已经发现了矿洞的位置,就由他们去挖尸骨,让弓县令向开封府递折子,曝光这件案子。 我就负责把那些与安王府勾结的官员揪出来。 安王府现在无人在朝中为官,皆因陛下不喜宗室干政,一旦查实,安王触及他的底线,陛下不会轻饶他的。” “希望如此。”林知夏悠悠道。 赵弘已死,就怕圣上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让他们草草结案。 江成又想起一事:“对了,溪康县那位武县令明日就能到了,你记得,这件案子你别参与,别让人拿着错处。” 刑统有律,官员若涉及亲属案件,需向上级申报回避,否则以“故出入人罪”论处。 “我知道,这案子一直是宋大在跟的。” 想到明灵均,江成突然道:“结案时,舍妹会来京都吗?” 林知夏一脸奇怪地看向江成,心里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江成意识到自己嘴快说错话了,忙道:“我随口一提,林大人见谅,我那有蔡府近三日的消息,你要看吗?” 这还是自那日中秋之后,两人第一次主动提到蔡府。 林知夏掩下心中惊疑,点了点头。 那日同阿山会面的时候,他们就说好了。 如果中秋那晚自己没有出现,阿山就继续潜伏,桂花露不要再用。 只等下一次动手时,再向兄长发出信号。 所以,林知夏并不担心阿山的安全。 但江成主动提起,能窥探兄长和阿山的近况,她自是求之不得的。 江成将林知夏带进了皇城司。 如林知夏所想,这三日并无任何异常。 阿山四五岁就在外乞讨,一向最是机灵,林知夏开锁的本事,还是跟他学的。 “你是不是有问题要问我?”林知夏转头看向江成。 江成摊了摊手,整个人斜靠到椅背上。 “我为陛下做事,所谓的‘堂兄’只是借口。” 江成坦白了一个林知夏已经知道的秘密。 林知夏看着他,神思一动:“蔡府那个新来的小哑奴,是我的人。” 林知夏也说了一个江成知道的秘密。 江成摸了摸鼻子,无声地笑了,他在心里权衡半天,终究没有问起西厢之人。 殊不知,就是因为他小心翼翼的态度,让林知夏察觉到了异常。 翌日,林知夏早早来到衙门。 那日的刺杀事件让她知道,江成一直派人跟着她。 她特意带了两盒满满的糕点,请衙役们品尝。 她一路走一路发,见云星像往常一样,抱着剑斜倚在门框边,便随口一提。 “一起吃点。” 云星没有拒绝,跟着林知夏进到签押房内。 他伸手去拿糕点,刚好是背对着门口。 林知夏在自己的位置坐下,身子往右边一偏,整个人就被云星挡住了。 她压低声音:“江成有没有向你打听我的事情?” 云星拿着糕点的手一顿,眼角往后一扫,瞬间明白了林知夏的用意。 他将糕点塞进嘴里:“没有。” 说完,就抓了两块,起身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一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隐在暗处的冽风并未察觉到异常。 江成开始早出晚归,很少待在衙门。 林知夏带着穆毅查赵弘的其他旧案。 随着弹劾安王府的奏折越来越多,安王终是坐不住,几次约见蔡雍。 只是这次,蔡雍却迟迟不肯见他。 直到这晚,裴衡不请自来,将他带到一处避暑山庄。 他在山庄等了半个时辰,蔡雍才姗姗来迟。 蔡雍一副农夫的装扮,身着粗布麻衣,露着半个腿肚子,像是刚从地里回来。 安王上次还嘲笑蔡雍小题大作,现在想来,若是之前周全谨慎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总以为,他跟圣上的关系不会变。 安王虽心有不甘,但还是起身相迎,僵硬地朝着蔡雍点了点头。 论礼制,应该是蔡雍向他见礼的。 哪知蔡雍面色冷淡的从他面前经过,直接无视他坐到了主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相爷这般做派,是要与本王论尊卑么?”安王捏紧手中茶盏,愤愤道。 他在这枯坐了半个时辰,茶汤都换了三盏,对方就是这种态度。 蔡雍慢条斯理地拂去粗布衣摆的草屑:“王爷可知,御史台收到十几封弹章!皆是赵弘所犯下的惨案。” 他突然倾身,烛火在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阴影:“皇城司已查到永田县旧矿,就连利州监管局都动荡不安,若不是我从中周旋,你这身蟒袍早就不在了!” “你放肆!”安王挥袖打翻茶盏,脖颈青筋暴起“区区贱奴命案,也配攀扯本王。 我乃太祖嫡脉,官家御笔亲封的安王!你不过一介布衣,蒙圣恩拔擢至此高位,竟敢跟我拿乔,你也太张狂了。” 蔡雍轻笑一声:“御笔亲封!三年前陛下罢黜宗室参政,王爷可还记得那道诏书?''凡涉朝政者,削爵夺俸''——” 他刻意拖长尾音,看着安王瞳孔骤缩。 “蔡相这是要落井下石?”安王猛地撑案而起,腰间玉珏撞得叮当乱响,“你与前任咸州知州做的那些腌臜交易,当真以为无人知晓。” “王爷慎言!”裴衡突然提高声量,门外立即传来甲胄摩擦声。 “怎么,你还敢杀了我不成!”安王怒道。 蔡雍眸中精光一闪,安王还是少根筋,怪不得走不上那至高之位。 但这对他来说,却是好事,这样的人更易掌探。 “杀了你,于我又有什么好处,现在是你在求我,你若不想谈,大可离开。”蔡雍冷冷道。 安王被气面红耳赤,偏偏蔡雍又说中了他的处境。 其实,他只要静下心来就会发现,蔡雍若是不想见他,有的是办法。 既让裴衡出面相邀,定是有所图谋。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6章 扭曲事实 安王气极,转身欲走,心中却仍踌躇不定。 他在等蔡雍出声叫住他,见身后没有反应,步子渐渐迟疑起来。 裴衡收到蔡雍的暗示,端着笑脸上前:“王爷,您消消气,我家主君这些日子为了您的事,没少上火。 陛下收到弹劾奏章时,我家主君还在圣上面前说了你不少好话。 这些日子,您在宗亲里走动,可有谁愿意伸出援手,只有我家主君。” 裴衡点明现在安王府的处境,又叹了一声。 “您知道,我家主君出来一趟不容易,京中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若不是顾念与王爷的旧情,他本不必冒险。” 旧情! 安王在心里冷笑一声,他与蔡雍并无旧情可言,对方只不过寻了个由头罢了。 现在求人办事的是他,对方给了台阶,就是还可以谈。 想到这些日子,他进宫求情,圣上避而不见,安王又顺势坐了回去。 屋内安静下来。 蔡雍从一开始,就是想测试安王的忍耐度,以此来确定,他是否真的已经走投无路。 只有确定了安王的态度,蔡雍才可以放心地执行接下来的计划。 他一直不出声,等着安王服软。 半晌后,安王终于沉不住气。 “蔡相可有解决之法?” 蔡雍这才转头,正视安王。 “本相今日冒险出城,就是想给王爷指条明路。这汴京你肯定是待不下去了,你不如主动认下这些罪名。” “你让我主动认罪?不行,若是那样,我何必找你帮忙。” 蔡雍冷笑一声:“王爷以为陛下会看在那点血脉情分上,给你留条活路?” 安王猛然撑桌而起,紫檀扶手撞出裂响。 他是宗室子弟,只要不是谋反欺君,最多是被贬斥偏远之地。 但这话他不能直接说出来,毕竟律法一向标榜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但蔡雍话里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永田县私矿案一旦曝光,一定会伤及龙颜,圣上可以享受你带给他金钱上的助益,却不想同你一起被钉在耻辱柱上,任由后人唾骂。 三百零七具尸体,这时候把你推出去堵住民怨民愤,也无可厚非。 何况,赵弘私挖铜矿不止一处,陛下看到那些天价数字,他不会想着你们打通官脉花了多少银子,他只会觉得,原来我拿到的只是一小部分。 这么些年,安王府莫不是自建了个金库!” 闻言,安王面色瞬间惨白。 蔡雍又抿了一口茶:“届时,王爷养在河东府的那三千私兵,怕是也藏不住。” 安王像被踩中尾巴的狸猫般跳起:“你...你查我!” “王爷觉得,这些年,皇城司没有察觉,真是因为你藏的好。” “皇城司里有你的人。”安王瞬间反应过来。 蔡雍笑而不语。 “那我主动招认,就能逃过这一劫吗?” 蔡雍见鱼儿咬钩,眼眸比刚刚亮了三分:“那就看王爷这下半辈子,想怎么过了!” 安王眼皮一跳:“相爷有话直说便是。” “若王爷只求做个富贵闲人,那你上一道请罪折子,自愿将私产充入国库,再申请去偏远柱地,陛下自然不会再追究。” 蔡雍故意停顿了一下。 安王就是不想落个这样的结局,才低下身段来求蔡雍,见状他急急问道:“若我不愿这样苟活,又该如何?” 蔡雍转头,以手指蘸茶水,在桌案上写下“举义”二字。 安王瞳孔微张,抚摸腰间玉玦的手指颤动、鬓角渗出的冷汗在烛光中闪烁。 蔡雍手持青瓷茶盏,釉面映出其面上的狼子野心。 “其实,这么些年我都替王爷感觉委屈,当年你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扶持陛下上位,你对他还有救命之恩。 可是陛下是怎么回报你的,他一步步将你排挤到朝堂之外,你为长他为幼,他可曾真心视你为兄长。” 安王额头青筋直跳,看着桌上那两个字在烛火下泛着莫名的光,一直吸引着他的视线。 蔡雍循循善诱:“世子年三十二,有魄力有决断,却迟迟不能入仕,这不就表明,陛下从一开始就防着安王府。 若是世子能有个正经差事,他也不至于日日流连于勾栏瓦舍,这般年轻就失了性命。 王爷就不想替他报仇吗!” 安王想到开封府那个小推官,蓦地抬头。 “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蔡雍将一封密信递给安王,信中交待了小豆芽的情况,以及她现在的住处。 蔡雍道:“是那个推官故意将这个小女娃藏了起来,就是为了给王爷致命一击。 小推官不难除,重要的是他背后的人,他可是孟俞越级调到开封府的。他这般嚣张,不就是因为有孟俞给他撑腰!” 想到孟俞,安王眼里升起一抹杀意。 蔡雍还在继续:“我帮王爷也有私心,近日陛下召见孟俞的次数越来越多,风头连我都要盖过去了。 偏生这孟俞又最爱跟我作对,眼下就有一个机会,可以将那个推官和孟俞一起拉下水。” 孟俞和蔡雍不和,汴京人人皆知。 蔡雍主动说起自己的私心,反倒让安王的戒备之心消散了不少。 “你说,要如何做?” 裴衡闻言,自黑暗中走出,递给安王一沓信件。 他展信一看,竟是小推官写给自己的。 他与对方并无往来,这信件自然是伪造的。 第一封信,便是“林知行”发现赵弘与阳明村全村被灭有关,私下约见安王。 之后,林知行去永田县查案,变成了去给安王府擦屁股。 那个被刺客杀死的证人二瘸子,后面被林知行判定为帮凶,信中也交待了其真实背景。 信中是林知行暗箱操作,故意将证人带到指定位置,安排好刺客刺杀。 真凶小豆芽被其藏起来,也是为了保住安王府。 而安王为了感谢对方,送了对方整整四箱金叶子。 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合情合理! 看着安王惊喜的表情,裴衡补充道:“这字迹和那推官的一模一样,您完全可以放心。 至于您主动招供的原因,是因为对方不断地向您索要更多的钱财,要更高的官职。 您无力满足对方庞大的胃口,一再拒绝。 而最近频繁曝出针对安王府的命案,就是对方逼迫您的手段。” 裴衡把前因后果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7章 打草惊蛇 “此计甚妙!” 安王猛然击掌,手掌相击声在静室中清脆回响。 “我可以认下阳明村的案子,其他那些针对我安王府的案子,大多是由开封府发起的。 有了林知行受贿的事,圣上对那些案子也会产生怀疑,会觉得开封府是故意针对安王府。 只是,这并不能给孟俞定罪。” 安王眼中满是惋惜之色。 蔡雍掩下眸中精光:“王爷恐怕不知,孟俞对这个小推官有多器重,连自己的暗卫都能任其调遣。就算没有实证,我也能让他脱一层皮。” 何况,他手里还握有一个筹码,一个孟俞都无法辩驳的真相。 只是这件事,没必要过早让安王知道。 安王激动地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一扫刚刚的颓势,整个人容光焕发。 “光有书信还不够,那四箱金叶子我来准备,之后......” 裴衡适时上前:“之后的事就交由在下,保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善!” 安王霍然转身,蟒袍广袖带翻案上密函,狰狞笑意攀上眉梢:“好好好!敢算计我儿子,我让他全家陪葬!” 书信、赃银,还有刻意隐瞒案情包庇真凶。 安王自首最多遭到贬斥,但对方就没那么好运了。 依刑统职制律,受贿赃款值满两百贯即处绞刑。 笑声一止,安王忽又蹙眉:“若孟俞那老狐狸为小推官求情,请旨重查?” 蔡雍冷笑一声:“我正盼他自投罗网,届时王爷自陈受其胁迫,有你这个共犯在,他们别想翻案。” 孟俞要是不入局,蔡雍反倒拿他没办法。 但蔡雍知道,以孟俞的性子,一定会救那个女官。 还有江成,也一定会出手,然后因此事失去陛下的信任。 他太了解这些自诩正义又道貌岸然的人了。 商量完细节后,安王再次看向桌案,眼里透露出一丝贪婪。 那两个用茶水写就的字已不知何时被蔡雍擦去,仿佛他不曾提及。 他视线与蔡雍相撞,看着对方深沉如渊的眼眸,安王没再说什么。 依照蔡雍的要求,他伪造了两封与林知行来往的信件,在信里盖上了他的私章,交给了裴衡。 安王离开后。 “这次太匆忙了,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准备,不知道安王会不会起疑心?” 裴衡一脸担忧,若不是咸州出了变故,本没有今天这次会面。 今日晌午,他收到咸州传来的消息,竟有斥候潜入练兵之地暗访。 而驻守在咸州的皇城司察子,竟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这说明已经有人察觉到咸州的异常,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近十年来他们在咸州练兵,一直相安无事,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有人暗访。 蔡雍得知此事后,当即决定约见安王。 蔡雍淡定喝茶:“至尊之位谁不想要,你看他那样子,明显已经意动,就算他不信我,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种子一旦种下,这些年陛下对他的轻待漠视,就会变成滋养种子的养分,他只会越想越不甘,任由那个贪念长成参天大树。 不出三天,他一定会再找我。” “主君慧眼识人,裴某自愧不如。” 蔡雍放下茶盏:“那名进入咸州的暗探,一定要揪出来,不管他是谁的人,都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咸州。” 裴衡点头:“主君放心,那探子中了淬毒三棱箭,即使逃进山林,也活不下来,二公子不会让他逃脱的。” 说完,裴衡想起后续的计划:“那我从现在开始,找理由将各位小主子送出汴京。” “切记,不可操之过急,让外人看出破绽。” ....... 太兴十二年八月二十三。 一早,开封府就接到报案,宜秋坊和平巷,街边一巨型狐狸花灯内,发现一具男尸。 林知夏带着宋大赶到现场,附近已经聚集了很多民众。 狐狸花灯就立在路边,一人半高,通身雪白,只有尾巴和眼睛是红色点缀,看着有些妖艳。 中秋灯会,很多店家为了吸引客人进店,都会在店门口摆上一些大型的,意趣横生的花灯引客。 比如八仙过海、嫦娥奔月、张天师降妖等等。 像狐狸、老虎这种动物花灯是最常见的。 灯会过后,这些花灯并不会立即清走。 所以,这个狐狸花灯立在街边两天,并没有引起附近居民特别注意。 只有调皮的孩童,在狐狸雪白的身躯上,留下脏兮兮的手印。 直到今天早上,旁边卖水果的小贩一直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特别像是家里放了几天的猪肉。 他好奇,循着味道就往花灯里看了一下。 这狐狸花灯是绢纱做的,糊了两层,正常站在花灯旁边,是看不清里面的物体的。 小贩把眼睛贴到了绢纱上,这一眼差点把他吓死,里面竟有一个睁着眼睛的死人! 小贩面色苍白,过了这么久都没缓过神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林知夏将脸趴在花灯的绢纱上,看到了里面的男尸。 也难怪那个小贩会吓到。 死者未着寸缕,下体已被割去。 花灯正中间,那根支撑着花灯立起来的,如鸡蛋粗的竹杆从死者的下体插入,贯穿身体从喉咙嘴巴里探出。 因为这根竹竿,致使死者一直是一个仰望天空的姿势。 这是虐杀! 林知夏面色沉重地站定,她扫视一圈围观的众人。 “若是不想跟他一样,就尽早离开,否则夜间恶梦缠身,谁也帮不了你们!” 发现尸体的小贩仍旧面色青白。 听到林知夏的警告,胆小的民众纷纷遁走,但仍有一些自负的好事者不愿离去。 林知夏不再理会他们,她吩咐穆毅在周围取证。 同宋大一起,小心地划开花灯,这样能更直观地看到尸体的形态。 与刚才雾蒙蒙的感觉不同,眼下他们可以清晰的看到,花灯里的每一个竹签都从死者的身体里穿过。 “为何才这么点血?”宋大疑惑出声。 花灯的底部垫着一些碎布,上面确有血迹浸染,但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死者的血甚至没有流出花灯,这也是为什么,花灯放置在路边两天,都无人发现尸体的原因。 而死者身上全是竹签穿插后留下的伤口,按理来说,一个成年男子的血量小半桶至少有吧。 林知夏伸手,在死者肚皮上按了一下,感觉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阻力。 她看到一个切口,随后像翻书页一般,轻松地将死者的肚皮掀开。 死者胸腔腹腔内,清理的干干净净,无任何脏器,也没有血污,唯有那根竹竿异常显眼。 就像是被宰后的鸡鸭,被竹签串了起来,等待烘烤。 “呕~” 有人忍不住,趴着墙根呕吐起来。 林知夏大声道:“现场有没有认识死者的?”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8章 危机——坦白 民众纷纷摇头,眼睛再也不敢往那瞅。 这次不用衙役驱赶,所有人瞬间作鸟兽散,现场瞬间只剩下报案的小贩和开封府的衙役。 穆毅默默转过头。 就连宋大这样的老手,都觉得胃里翻涌。 林知夏却是直接蹲了下来,她在看死者的脚,在脑子里设想,凶手是怎样将他串起来的。 隐在暗处的冽风暗暗咂舌,公子看中的姑娘,真不是一般人! 只是,她一个女子,会不会太淡定了。 当初派冽风守着林知夏时,江成怕冽风冒犯到对方,特意跟冽风说了林知夏的真实身份。 让他在某些时刻避嫌。 很快,樊老和肖平赶到。 樊老一见这情况,便断定,死者在被做成花灯前,曾被凶手放血清洗,并且仔细的擦拭过。 要不然,这些竹签和花灯外头的白色娟丝不会如此干净。 初次勘验后,他们小心的剪开那些竹签,在尽量不破坏尸体的情况下,将尸体从花灯内部取出,放到担架上。 那根竹竿一时无法取出,只能将就着先抬回去。 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眨眼间,厚重的乌云如同巨大的幕布,遮蔽了整片天空。 四周狂风四起,林知夏看着黑压压的天色,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 “先把尸体运回府衙。” 林知夏让樊老先回去,将拆解下的花灯也带回去。 她带着宋大在附近勘查了一遍,现场到处是杂乱的脚印,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而且,这只是抛尸现场。 眼看着大雨就要落下,林知夏和宋大赶回衙门。 签押房外,檐角的铜铃被狂风肆虐,叮当作响,似在警示什么。 林知夏正观察着那花灯底部。 屋檐下惊现一截熟悉的玄色袍角,林知夏面上一震,却没有惊叫出声。 冽风和云星都在暗处守着,来的人只能是江成。 她只是奇怪,对方为何不走正门。 江成自窗户一跃而进,脸色看起来很难看。 “江大人,您怎么......” 江成在宋大惊诧的目光中,拉起林知夏的手,将其拖到里间的架子旁。 林知夏背靠着书架,清亮的双眸看着对方,两人之间仅隔几个拳头的距离。 “怎么了?” 江成攥着外袍的手骨节发白,呼吸急促道:“安王在御前自首,将你指为同谋,说你收受贿赂。 禁军半刻前已经围了林府。此刻大理寺的人正往衙门来,你换上这身衣服,随我出城暂避!” 林知夏面色一白,顿在原地:“安王承认了所有罪行?” “具体是哪些我还不知道,但阳明村的事他认了!” 安王这是想玉石俱焚,他的行事方法怎会突然改变这么多! 林知夏还在思考安王此行的动机。 江成顾不得避嫌,将外袍抖开,直接往林知夏身上套。 “我不知道他手上有什么证据,但陛下让大理寺来审,就是对我和孟大人有了防备之心。” 他着急地想将那颗盘扣系上,却是越急越乱。 一向是阿昼侍候他穿衣,他哪里做过这些事! 林知夏看着对方着急的样子,不禁心中一暖。 以江成的身份,他助自己逃走,就等于是背叛圣上,后果会很严重,可能还会殃及家人。 也许他们还没有逃出京城,就被皇城司的人拦下了,到时候,就真的百口莫辨了。 林知夏转头,目光扫过窗外翻涌的乌云,反倒比江成更快冷静下来。 她握住对方发颤的手,两人都没意识到,此举过于亲密。 “若我此刻逃了,我爹娘怕是难活过今晚,而你,也会被牵连。” 江成双眼腥红,喉结滚动着刚要开口,林知夏又道:“我相信你和孟大人不会置我于不不顾,我没有做过的事,他们做不成铁案。” 看着林知夏坚定的眼眸,江成恨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安王的动作。 他的人与禁军几乎同时出宫,他得到消息时,禁军已经闯进了林宅。 “若我逃了,就坐实了他们构陷的罪名。” “可万一你被押往诏狱......” 江成呼吸急促,他不得不承认,刚得到消息时,他慌了,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六神无主。 院外传来甲胄撞击声,禁军和大理寺的人已经到了。 林知夏来不及多想,她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正是她从永田县归京,背后之人威胁她的兄长旧物。 江成看着上面的文字。 “你记得我爹中风,你还请了御医去我家,这就是他中风的原因,这是我兄长的旧物,余下的事你去问云星,我相信你会替我护住真相。” 林知夏手指微微用力,两人交握的手掌间沁出冷汗。 她将身上的外袍褪下,转身欲走,江成却是没放手。 林知夏抬眸,朝对方清浅一笑,随即挣开对方的手。 院中脚步声愈发清晰。 看着禁军已出现在院中,林知夏并没有慌,反倒是蹲下身,用仅剩的时间将花灯底部查看了一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对于这件案子,她心中已经有了调查的方向。 罗青跟在禁军旁边,他手里拿着两封信,正是裴衡交给他的,安王伪造的那两封。 看到罗青,林知夏瞬间明白,对她出手的是蔡雍。 她快速低声对宋大道:“告诉江大人,蔡府的铜牌。” 宋大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着禁军闯进来,一脸戒备的挡在林知夏面前。 “这不是黄统领和大理寺的刘少卿,您二位怎么来了?”他语气僵硬地寒暄道。 禁军统领黄全却是理都未理,他亮出金牌:“林知行何在!” 宋大心道不好! 林知夏淡定起身,从容地理了理官服褶皱:“我就是,不知二位大人有何事?” 刘光瑞本就不喜林知行,见状冷笑一声:“林大人倒是淡定,却不知已大祸临头。” 他拿出诉状:“林知行,你涉嫌收受贿赂贪赃枉法、包庇罪犯,现将你收押候审,此案由我大理寺审理。” “怎么可能!” 林知夏还未出声,宋大先跳了起来。 “刘大人,是不是搞错了,林大人不是这样的人!” 无人理会宋大的辩驳。 两名禁军上前,押着林知夏往外走。 宋大急的不行,想到刚刚林知夏的吩咐,在一旁纠结。 他很想问问林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看着对方严肃的面容,还有禁军严阵以待的态度,又忍住了。 此时的林知夏,也需要时间的想一想。 出了院,宋大看到孟俞自长廊而来。 他像是看到了救星,慌忙跑了过去。 孟俞摆了摆,示意宋大莫急。 黄统领和刘光瑞看到孟俞后,恭敬地上前见礼。 孟俞道:本官与林推官说两句话,不算妨碍公务罢?“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9章 丢给大理寺 孟俞的仕途起起落落,曾先后三次遭到贬斥又重回京都。 他是唯一一个在朝不结党,却受陛下重用的人。 黄统领和刘光瑞对视一眼,不想触其霉头,向身后的禁军摆了摆手。 禁军松开林知夏,随着孟俞走到一旁的花圃旁。 两人既在禁军的视线内,又不用担心对方会偷听。 “此事我已知晓,你莫忧心,赵弘一案是我让你结的,我定会如实向圣上禀明。” 孟俞开口,不是询问指责,而是宽慰之言。 他直接表明了他的态度,他相信林知夏。 林知夏心中一暖,压低嗓音:“安王既敢攀咬,必是在我家埋了伪证,他没有这个实力,问题还是出在蔡府......” 孟俞点头,随即拍了拍林知夏的肩膀。 “你且放心去。” 两人不敢多说,因为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会报到圣上面前。 禁军一行人出了开封府后,宋大连忙问道:“孟大人,林大人怎么会?” “江成呢?” “在签押房。”宋大压低声音。 江成跳窗而入,就是不想被皇城司的探子看到他回了府衙。 孟俞示意宋大带路。 大理寺带着禁军上门,府事大人亲自出面,这么大的阵仗,整个府衙都惊动了,就连那暗沟里的老鼠都闻着味来了。 此刻,看着宋大和孟俞离开,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宋大一个小小的捕头,什么时候跟府事大人攀上关系了!!” “瞧他那样,连我都不敢直视孟大人!他倒是脸大。” “这林推官出了事,孟大人不会把他提起来吧!” 众吏员惊疑不定,话题更多的是围绕突然得宠的宋大,反倒没怎么提及林知夏被抓一事。 在他们的认知里,大理寺带着禁军来抓人,那就是圣上亲下的旨意。 这位林大人再能干,也是九死一生,回不来了! 虽然可惜,但自己的前途更重要。 宋大不知,经此一遭,开封府的吏员都对他刮目相看。 他不过是跟着林知夏办了几个案子,在孟俞面前露了几回面。 到了签押房,江成果然没有离开,就等着孟俞过来。 宋大也顾不得尊卑:“林大人临走前,跟我说了四个字——蔡府铜牌!” 江成刚刚在里间看到罗青时,也想到了。 “衙门里那个罗青,他是蔡雍的人。林大人是要提醒我们,安王是受了蔡雍的唆使。” 林知夏刚到开封府时,就被蔡府的人跟踪。 那个被杀死在地牢里的灰衣人,正是蔡府的人。 当时那块铜牌林知夏交给了孟俞。 孟俞摸着他那绺胡子:“难怪,前些日子,安王还在各宗室间四处走动,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求人,甚至圣上都不愿意见他。 这突然之间,一改往日的态度,原来是受到了蔡雍的点拨。那块铜牌还在我那,我即刻让人去取。” 孟俞转头,立即有暗卫现身,他吩咐了一声,才又道: “这事怪我,当初林推官从永田县回来,我得知此案牵扯到圣上,便让她停止调查,这才埋下了祸根。 关于阳明村一案的始末,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江面眸色一变,自林知夏将那方帕子交给他后,他就猜到,当初草草结案不只是因为孟俞的命令。 更是因为林知夏受到了蔡雍的威胁,只是有些事,他不能明说。 他正要解释,急促又紧密的敲门声响起。 “公子,是我!” 外面传来阿昼急促的声音。 宋大拉开门,阿昼跳进来迅速地关上门:“禁军找到了城外别院,将小豆芽带走了!” 江成惊道:“安王怎么会知道那个地方!” 孟俞觉得小豆芽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忙问道:“你们说的是赵弘一案中那个女童?” 江成点头:“她才是阳明村的的幸存者,是赵弘一案的真凶,她杀赵弘就是为了给家人报仇,而那个女姬虞姑娘,是当年永田县令宰敬之的女儿。” 孟俞懵了,这些都没有出现在赵弘一案的卷宗里,他一直以为虞姑娘是阳明村的遗孤。 “真凶不是那个女姬!是那个小丫头!” 江成拱手:“大人见谅,当初我和林大人商量,为防安王知道小豆芽的身份,将其灭口,所以将此事瞒了下来,并未写在卷宗里。” 宋大补充道:“那个女童其实已经二十三岁了,只是外表像个孩子。 当时,我们在永田县并没有找到阳明村三百余具尸体,只能证明当年永田县的捕头和赵弘串通,用偷来的尸体蒙骗家属。 林大人让我暗中搜集赵弘的罪证,打算一举击破安王府,最近呈交的案子,都是我查了大半个月的。” 孟俞并没有因此生气,只是想到:“蔡雍连这都查到了,事情或许比我们想像的还要严重!就光包庇凶手这一罪名,林大人的罪名就不会轻!” 江成低着头,双拳砸在桌案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人是我藏的,跟她没有关系。” 他眸中似有熊熊烈火,那处别院,户主并不是他本人。 除了阿昼,连家人他都不曾告知,究竟哪出了问题! 孟俞摆了摆手:“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们不要再瞎猜了,我晚些去趟大理寺,看了安王的口供就明白了。” 事发突然,现在他们还不清楚,安王手里握有多少证据,说得再多也没用。 两人商量好,分头打听,先了解清楚情况,再想办法。 孟俞正欲离开,宋大余光瞟到地上的花灯。 “孟大人,那这花灯藏尸案怎么办?” 上午刚发现的案子,孟俞还不知晓。 他挑眉问道:“案子很复杂?” 宋大点头:“凶手将死者当牲口一般,开膛清理内脏再做成花灯,这一套流程下来,一点痕迹没留,可见凶手心理素质很不一般。 发现尸体的地方是人来人往的街口,尸体在那放了两天。花灯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什么人放的,附近的百姓都记不清了。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确认死者的身份,抛尸现场没找到任何线索,那杀人洗尸现场就更没头绪了。” 宋大说着说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孟俞冷哼一声,他转头看向江成。 “估摸着,圣上马上就会召你,林大人又被抓了,”孟俞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开封府无人可用,这花灯藏尸案只能转交大理寺了。”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0章 皇帝的态度 之前就有这样的先例,若汴京发生重大命案且开封府无力查办,案件可以依例转交至大理寺审理。 宋大眼前一亮:“属下明白了。” 大理寺那群文臣,一向只复核案件,遇上贪腐谋逆等大案要案,才会参与调查。 敢抓林大人,那不得让他们长长见识。 宋大这般想着,当即就跑到了验尸所。 一进去,就看到樊老和肖平正在喝茶,尸体还在验尸台上放着,显然他们已经知道林知夏被抓的消息。 林知夏双手反剪,被套上枷锁,一路被禁军推搡着往大理寺而去。 一路上,百姓纷纷侧目。 刘光瑞冷笑道:“没想到有今天吧,这就是你忘恩负义的报应!” 林知夏挑眉,忘恩负义? 这个刘光瑞初次见面,就对自己有很大的敌意。 她去查过,刘光瑞也是孔老的学生,症结还是出在那年科举,或者孔应心也就是桑大娘子身上。 当时林知夏已经确认了兄长的下落,对于兄长与孔老之间的隔阂,就没再深究。 眼下看着刘光瑞不屑的目光,她道:“桑大娘子与刘大人说过同样的话,却都不肯言明原由,心里有不平刘大人不妨直说。 万一我过两天死了,你就没泄愤的机会了。” 说到死,林知夏依旧是一脸平静。 这态度让刘光瑞心里更是不爽。 “你就端着吧!看你还能装多久。” 前面已到了大理寺衙门,门口两座气势恢宏的石狮子怒目而视。 一向紧闭的朱红大门,此时正大开着,门前还站了不少人。 刘光瑞看到大理寺卿周正也在,忙小跑上前。 “周大人,人犯已押到。” 周正面有惋惜之色,他朝黄统领点了点头,让吏员上前交接。 禁军走后,周正走到林知夏面前。 “林大人可知,过刚易折。” 周正目光深沉,似是看透了一切。 刘光瑞察觉到寺卿大人语气中的善意,满脸不可置信,周大人怎么能同情一个贪官! 林知夏没有辩解,只道:“此番要叨扰周大人了。” “林大人放心,结案前,不会有人动你一根手指头。” 周正说的是结案前,而不是真相大白之时。 在周正看来,这个案子,真相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是陛下的态度。 林知夏被押进地牢。 大理寺的地牢,一向只关押一些等待审判的重犯。 牢房以砖石砌筑,墙体厚实,仅留一个小窗子做通气孔。 牢房里阳暗潮湿,地面铺稻草,靠近墙角有一暗渠,那便是犯人解决排泄物的地方。 狱卒打开铁门,金石撞击声惊扰了旁边牢房的人。 “行儿,是你吗?”林母的声音响起。 林知夏猛然抬头:“娘,是我,你别担心,我没事。” 牢房里传出林父的咳嗽声。 因林父身体情况,周正将他们二人关在了一处。 林知夏不方便多说,只安抚了林母几句。 狱卒解开林知夏捆在身后镣铐。 林知夏晃了晃有些僵硬的双手,还没自由多久,冰凉的铁链又锁在其皓腕上。 好在,铁链够长,不会影响行动。 身后的铁门被关上,牢房里瞬间暗沉下来,唯有那扇小窗,透出一缕光亮。 林知夏在那处光亮里坐下,这般阴暗潮湿的地方,最易滋生蚊虫鼠蚁。 只是她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小麦色的稻草干燥整齐,细闻之下还有一股日晒后的干爽。 林知夏知道,这是周正的善意。 他不能在明面上偏袒自己,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待的舒服些。 爹娘就在旁边,以周正的态度必不会苛待他们。 林知夏这般想着,心里的石头往下落了落,她在地上坐下,开始复盘整件事情。 原先她在阳明村一案的部署,原本是为了能一举将安王府打倒,现在,倒成了她的催命符。 只是,阳明村一案已沉寂多时,并无人提起。 最近御史和开封府提交的案件中,并没有提及阳明村。 安王为何就此案发难,豁出一切也要拉自己下水。 这般孤注一掷的做法,与他平日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 蔡雍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此时的江成,也有同样的疑惑。 正如孟俞所料,林知夏被大理寺带走没多久,他就接到宫里的召令。 皇帝将他叫去,问起他最近为何调查利州监管司。 江成心里明白,他在皇城司的一切便利,皆因陛下器重。 同理,他的所有行为,也都在陛下的监视之下。 他没有隐瞒,将永田县铁捕头进京一事如实告知。 那两把官制铁器,此刻正存放在皇城司证物室。 皇帝当然知道这些,见江成还算老实,面色缓和了些。 “发现异常,永田县衙为何不向上属利州官府禀报,而是偷偷摸摸地告诉你?” “其实他们信任的是林知行。”江成如实回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你的意思,是利州知府渎职,还不如开封府的推官尽职。” 江成连忙跪下:“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面露愠怒:“你怎么不反过来想,这刚好证明,林知行一早串通了永田县的人,即使发现异常,也只会报到他那里。 他一个小小的推官,笼络县官威胁亲王,官威倒是大的很!” “陛下,不是这样的......” 皇帝却突然抬手,不想听江成说下去。 上午,安王就跪在江成所站的位置,控诉林知行对他的勒索。 不管安王说的是真是假,有一点总是没错的。 就是林知行这个人不可取!他一直揪着安王府,揪着阳明村旧案不放。 若他是为了敲诈安王府,他一个六品小吏竟敢威胁亲王,如此藐视皇族,实在罪该万死! 若他只是为了查案,明知此案与皇室有关,罪魁祸首赵弘都死了,还紧追不放,更是对皇族不敬。 皇帝面色一沉。 “既然你查到利州监管局有问题,就去一趟利州,将那些蛀虫都揪出来,即刻出发。” 江成抬头,迎上皇帝警告的目光。 “江成,别让朕失望!” 皇帝的态度很明确,不想让江成参与到安王的案子中。 从宫里出来,江成一直沉着脸,冽风在暗处,阿昼和云星都在马车上等着他。 两人均面露急色。 马车从宫门驶离,云星见江成迟迟不开口,着急地抓住他的手臂。 “现在怎么办?就任由她被人关着?”云星手捏横刀,“要不,我去把她劫出来。”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1章 江修远 刚下过一场大雨,青石板路泛着湿冷的光,马车轮毂碾过水洼溅起一串泥点。 阿昼扬鞭时袖口残留的草料碎屑簌簌飘落,混杂着马厩特有的腥臊味钻进绸缎车帘。 “你别乱来!这招有用,公子当时就把林大人带走了,而且林大人的爹娘也关在大理寺!你一个人能带走三个!” 车厢内霎时寂静,只余江成摩挲素帕的窸窣声。 “我已安排暗桩潜入大理寺天牢。” 云星听后忙毛遂自荐:“让我去。” 江成抬眼,对方眼底跳动的焦灼映着车外阴沉的天色,他知道云星对林知夏,有些特别。 阿昼的嗤笑声传进来:“你别捣乱了,你这张脸,早在大理寺的排查范围内了,这种事只能找生人。” “你去大理寺门口守着吧,以防蔡府的人突袭天牢,晚上我让阿昼......” 云星本来也待不住,江成话未说完,他便如离弦之箭掠出车外。 江成呆坐半晌,走出车厢,坐到阿昼旁边。 阿昼闻着自己这一身马粪味,默默往旁边挪了几寸。 小豆芽被劫的消息送到江府,他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过来了。 他转头看去,却见公子好似闻不到他身上的异味,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阴霾。 “阿昼。”江成唤了一声。 “公子,你别吓我!” 阿昼手里的马鞭都抖了一下,他从没听过公子用这种口气叫他。 这说感觉说不上来,只觉得瞬间有块巨石压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我们回江府,有件事需要你去办!”江成嗓音沙哑似浸了寒霜。 阿昼瞬间想到小豆芽:“您是觉得,别院泄露一事,问题出在家里。” 江成没有回答,那座连皇城司都不曾知晓的别院,唯有经手购置的老管家与支取银钱的父母知情。 买下后,他一次都未去过,小豆芽住进去是第一次启用。 暮色中的江府仍是一派宁和。 老管家将江成迎进府,徐氏和江修远得知他要出远门,都一脸的担心。 无人提及林知夏被抓一事,府里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而江成紧皱的眉头却是一直未曾松开过。 回到厢房,江成从暗格里取出一块玉坠,他递给阿昼。 “我要离京一段日子,十八卫我留给你,若见大理寺内赤焰穿云,你就带着他们闯进大理寺,将林大人带出来。” 这十八卫是江成外祖父留给他的,冽风便是这十八人的首领。 这些人一直藏于市井,连阿昼都只见过冽风一人。 这是江成的底牌,连江修远都不知道。 他这样做,就是豁出去了。 阿昼意识到事态严重,郑重地点了点头。 江成背上包袱,佯装出城,将阿昼留在了江府。 子时过后,他又冒险潜回来,与孟俞在汴河上一处花船会面。 孟俞已经拿到了安王的口供。 “禁军在林大人床底下搜出了四箱金叶子,还有林大人写给安王的信笺,信上有林大人的私章,字迹也和林大人一模一样。 而罗青,那个叛徒!他主动找到大理寺,声称他亲眼见到林大人与安王私下会面。” 字迹一事,林知夏既然能模仿林知行的笔迹,那其他人也能。 只是林知行的私章? 江成与林知夏相处两月有余,从没见她用过私章。 这个私章一定是从蔡府西厢,真的林知行那里拿的。 在皇城司八月十九的奏报中,裴衡曾到过西厢,看来这信就是那时候伪造的。 那枚印章还在蔡雍手上,这倒是个麻烦事。 江成心中惊疑不定,他接过孟俞誊抄的安王口供。 安王在口供中称,林知夏查到阳明村灭村一事与赵弘有关后,就私下约见了他。 他自称并不知其中详情,而是通过赵弘身边的管事,得知赵弘私挖铜矿一事。 他生气赵弘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又怕此事传扬出去有损皇家颜面,这才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这话明显就是说给皇帝听的。 私挖铜矿这么大的事,安王主动提起,皇帝就已经信了他三分。 只要咬死他不知情,皇帝也不会重责于他,毕竟那个时期很特殊。 江成想到白日里陛下的态度,接着往下看。 【安王:那是他第二次威胁我,他说只要我再给他两箱金叶子,他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凶手和证人他都会帮我解决掉。还会将我儿赵弘之死归于情杀。这样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阳明村的惨案。】 【大理寺官员:后来呢?】 【安王:后来真如他所说案子结了,那个女童消失了,我以为事情结束了,没想到,他居然把那个女童藏了起来。 为了威胁我,还领着我去那个别院看,说只要这个凶手在,他就能让我万劫不复。 这一次,他让我给他谋官职。我不肯,他就开始查我赵弘的旧案,每天在王府外转悠。 每查到一桩,就来找我一次。我是真没想到,那孽障犯了这么多事,我知这是个无底洞,遂才下定决心自首......】 【大理寺官员:关于那个铜矿,他还说过什么?】 【安王:没了,他只说那个女童知道铜矿的具体位置,若我不答应他的要求,就将那些遗骸都挖出来。我知道他不敢,这案子是他查的,真曝出来,他也跑不了。 只是我那孽子,竟然做下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我愧对先帝,愧对圣上的厚爱。】 江成越看越气,双拳砸在桌案上。 “一派胡言,林大人没去过那个别院,根本不知道我把小豆芽关在哪!他既然能找到小豆芽,必是通过我,为何不把我一起告了!” 孟俞道:“林大人刚来汴京,租凭个院子尚需来回对比,怎么买得起那样的别院。可他却只字未提你的名字!这不合理!” 孟俞刚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脸惊疑地看向江成。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让林大人停止对阳明村的调查,是因为你父亲来开封府找我,劝我不要再调查......” 孟俞没有再说下去,他看到江成并没有很惊讶的样子,显然是对别院泄露一事,已有猜想。 当时江修远并没有说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孟俞还以为是江成告诉他的。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2章 不知用途 江成负手立于窗前,凝望墨色翻涌的河面,袍角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我原先以为,是蔡雍察觉了林大人在永田县的布局,知道铁捕头交了证据给我,才让安王在这个时候先发制人。 毕竟,那两把铁镐我已查清批次,找到幕后官员只是时间问题。等永田县挖出矿骸奏疏抵京。 安王即便认罪也不过是困兽之斗,届时再攀咬林大人,远不如此刻栽赃来得狠辣。” 江成转身,烛火在其眸中跃动:“可这份供词中,安王并未提及此事,这么好的把柄他们岂会弃之不用,除非......他们根本不知道永田县发生的事,突然发难另有原由。” 江成顺势提起自己出京一事:“我会先去一趟永田县,矿洞遗骸早一刻现世,安王的谎便早一刻崩解。” “今日陛下的态度虽明显偏向安王,对林大人很是不满,可他又让我出京去查利州监管局,显然对安王的话也不是全信。 若我能在利州查实,与利州监管局勾结的是安王本人,而不是赵弘,我们又多一分胜算。” 江成并未受父亲的影响,反倒很冷静地分析着现下时局。 孟俞眼里闪过一抹赞赏,轻抚他那绺胡子:“陛下年纪越大,越在乎所谓的皇室颜面。 就怕他铁证当前,仍执意要处置林大人,这样的话就麻烦了。” 江成的脸色也阴沉下来,船舱中有一瞬间的静默。 “若是这样,翻案倒不是最重要的,我们该想想,怎么样将祸水东引。”江成突然眸光一亮。 相较于对皇室不敬,圣上更不喜宗室参政。 若是让他知道,蔡雍与安王合谋,那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只是,皇城司日夜盯着蔡府,连他们都没有发现蔡雍私自与安王会面,要想证实这一点,难度很大。 江成和孟俞说了自己的想法,聊完后,他郑重给对方行礼。 “我离京后,林大人的安危就拜托大人了!” “放心。”孟俞忙扶起对方,“周正比我精明,林大人在大理寺吃不了苦头,我等你的好消息。” 八月二十四,开封府林推官被抓下狱一事渐渐传开。 孔舍里,孔老修剪佛肚竹的银剪蓦地顿住。 竹节裂口渗出清汁,像极了那日清风楼策论时,林知夏挥毫泼墨溅在雪浪笺上的墨痕。 他收了剪子,连忙让人去请瞿老太爷过来。 沈大人一进国子监,就听到学子们都在讨论这事。 那日清风楼的策论会后,林知行在汴京学子中,有了一定的声望。 听到他被抓,有人拉踩,有人替他辩驳。 大理寺前厅,周正看着桌上的诉状,眉头皱得像那暖锅里的烫皮,油光发亮。 大理寺少卿刘光瑞忍不住道:“大人,那林知行都抓进来两天了,您若是忙,我去审。” 周正知道刘光瑞不喜林知行,不想同其多说。 他转头看到池翰正拧眉思索着什么,问道:“池翰,林家是你带人去搜的,说说你的看法。” 池翰是大理司丞,他见状拱手道:“回大人,我觉得有点怪。” 周正抬眸,示意对方细说。 “林宅在外城榆林巷,地段偏僻院子破旧,还是租凭的,虽说林知行出身微寒,可为官五载,不该如此清贫。 而且,那些金子都是没有印记,他拿出去化了给自己换个舒服的住处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这还不简单,他就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刘光瑞插嘴道,“科举时他就爱哭穷。” 周正瞪了刘光瑞一眼,示意池翰继续说。 “确实有这个可能,他或许将钱财另藏他处,这点我还在查。 我们搜查了整个院子,除了那四箱金叶子,拢共只找出十几贯银钱,屋内没有任何值钱的瓷器摆件,包括书画。 一个前厅两间厢房,简陋的就像是客栈,给人一种主人家不会久住的感觉。” 周正低下头:“或许是因为他刚调进汴京,还没来得及购置。” “也许吧,我去周围打听了一圈,林家没有买奴仆,日常洗衣做饭,都是林母亲自动手,也不怎么和邻居来往。” 池翰皱着眉,他说不上来,就觉得这一家子有点奇怪。 “林知行至今未成亲,林父林母也从未向邻居或者开封府的同僚打听,似乎完全没把儿子的婚事放心上。” “林之行屋里的书架,有一半是关于律例以及刑案的书,还有一半,”池翰停顿了一下,故意卖了个关子。 “都是话本子,各种志怪轶事萍水姻缘。” 周正笑了:“反差这么大。” 池翰点头:“抽屉里的书稿是关于最近那几桩命案的,看得出来,林知行很尽职。 不过,我在他屋里,发现了一些蜂蜡和一些形状奇怪的布条,看不出用途,也没找到密信上盖的那枚私章。 我去问过,开封府没人见过那枚私章。 而且这个林知行天天在府衙忙到半夜三更,不赌钱不喝酒不逛花楼,一日三餐都在府衙用,平常根本不花钱,你说他要金子做什么! 他深受孟俞器重,现在的安王和孟俞相比,安王就像是关在冷宫里的嫔妃,他为什么要冒险去威胁安王,而不是想办法抱紧孟俞的大腿! 这不合理!” 阳光折射进来,刚好落在池翰的发髻上,映照着他自信的眉眼。 刘光瑞听懵了,他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周正笑道:“这案子就交给你了,你去查一下这位林大人在湖州的情况。” 池翰正要应下,中书省批示的“奏案”送来了。 开封府要移交花灯藏尸案,不需同大理寺商量,只需将“奏案”呈报皇帝或者中书门下。 上面批示后自会转交大理寺查审。 周正一看这奏案,嘴巴一撇:“看来,享不了清闲了。这案子,你俩去办吧。” 刘光瑞接过奏案,看着上面的案情描述,微微皱眉。 “这是开封府的案子,怎么推给我们了!” 周正敲了敲桌子:“看不到上面的印章,哪那么多废话。” 刘光瑞不敢再多言。 等到宋大带着一应物证来转交,刘光瑞才知道,江成被外派出京的事。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3章 孔老 霜降已过,天气转凉,但花灯藏尸案的尸体发现时,已经有了异味。 为防止尸体腐化影响破案,尸体现在存放在验尸所的冰窖中。 宋大只带了卷宗和花灯过来。 大理寺有刑房地牢,却没有配备像开封府那样完善的验尸所。 那尸体要不要挪,全凭大理寺做主。 刘光瑞想了想,带着池翰直奔开封府验尸所。 路上,两人看了樊老做的验尸格。 死者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反抗的痕迹,更无捆绑留下的勒痕。 因为脏器丢失,无法确定他有没有中毒或者中迷药。 根据肚皮的切口卷曲程度来看,凶手是在死者还活着的时候,切开肚皮取走五脏的。 至于死因,当凶手划开死者的肚子,血液大量流失以及脏器受损就能瞬间要了他的命。 死者没有反抗,应该是中了迷药。 看到这里,刘光瑞和池翰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这案子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他们阅案无数,各种惨案意外都听过。 只是到了大理寺之后,直接面对死尸的情况倒少了。 卷宗上的文字虽然触目惊心,但总亏是隔着一层。 验尸所中,樊老给两人见礼后,立在一旁,让衙役带着二人去冰窖。 冰窖是建在地下三丈深的窖洞,四壁以条石垒砌。 石门一打开,一股凉意蔓延出来,在这秋雨连绵的季节里,无端让人感觉到阴冷。 死者的尸体被芦席包裹,放在冰窖正中,四周堆满了方形冰块。 衙役上前,直接掀开了芦席。 白里透青的尸身,还有那明晃晃敞开的肚皮,猛地闯入两人的视线。 竹竿并未取出,死者依旧维持着那个向上仰望的姿势。 灰白的眼珠看着后面那方石壁,仿佛下个瞬间,就会有什么东西要从石壁里钻出来。 暗红的肌肉边缘卷曲收缩,上面粘着灰黄色半透明膏体。 体腔深处血液沉积呈黑红色条索状,紧贴脊柱凹陷处。 一股甜腥的腐气直冲鼻腔。 刘光瑞捂着嘴跑出去,池翰还好,只是脸色有些白,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尸体,才走出冰窖。 他见樊老下巴轻抬,一副看客的标准姿势,就知对方是故意的。 还真是护短!池翰弹了弹外袍,似要将冰窖里那股异味驱散。 “大人,您没事吧?” 听着外面刘光瑞的呕吐声,池翰摇了摇头,看向樊老。 “那根竹竿为什么不抽出来?” 说到竹竿,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樊老面色不改:“我怕用力过猛,会破坏尸体的完整性,您若要取出来,我现在就去。” 宋大原以为池翰会拒绝,却不想对方直接点头。 樊老带着小徒进去,在肖平的协助下,将竹竿抽离出来。 池翰一脸失望,他还想着,竹竿上会不会留有记号,又或是一句诗词。 他看着死者被撑开的下体,挑眉看向樊老:“凶手的刀法?” “很老道,大人有没有听过劁猪,在公猪还小的时候,切除肾囊绝育,阻止其发情从而促进生长及肉质改善。” “樊仵作的意思是凶手是个养猪的。” 樊老不置可否:“这就需要大人来判断了。” 刘光瑞不知何时返回,插嘴道:“或许凶手觉得,死者就是头种猪,卷宗上不是说了,死者是名赘婿。” 他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蔑视。 樊老微微皱眉,面露不悦。 开封府的衙役昨日已经确定了死者的身份,死者名叫杜陈枫,是富商杜家的赘婿。 刘光瑞二人从开封府出来,先去了宜秋坊发现花灯的现场,之后又去了杜府调查。 昨日有不少好事之人看到了尸体的样子。 街巷起流言,说有狐妖杀人取心,专挑那长相俊俏的年轻男子下手。 这边,杜陈枫的死还没有头绪,汴京又发命案,其手法与花灯藏尸案类似。 这次,开封府巡卫直接报到了大理寺。 两人带上仵作,赶到保康坊。 案发现场如屠宰场一般,肠子内脏流了一地,被随意丢弃在地上,屋内到外是血迹,现场还留有一摊呕吐物,与血迹相混合。 从尸体到门槛边,还发现了一边梅花形状的血脚印。 池翰被气笑了,这明显就是模仿作案,手法粗糙。 凶手故意将案子往“狐妖取心”上引,意图制造恐慌。 狐狸的前爪有五个脚趾,后爪则只有四个。 而这一排脚印都是四趾,明显就是猫的脚印。 可凶手的目的达到了,在官府赶到前,现场的情况像这清凉的秋风,瞬间传遍了保康坊。 街上售卖桃木剑与各种符箓的铺子挤满了人。 铺子积压了五六年的存货,不到半日便全部售空。 为了不让案子的影响继续扩大,两人只能增派人手,加快调查。 八月二十七,永田县的奏报递到了开封府,他们挖出了阳明村村民的尸骸。 而奏报发出的时间,正是八月二十三,与安王自首是同一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奏报中提及了林知夏对永田县的帮助,以及她对此案的坚持。 这无疑是推翻了安王的供词。 要知道,那个时候,林知夏刚被抓进大理寺,远在数百里外的永田县,不可能收到消息。 周正开始着手调查安王的举证。 大理寺地牢门口,刘光瑞脸一直板着:“就非得去问他?” 池翰双手抱胸:“流言四起,我今早出门时,我娘都硬塞了两个平安符给我,这案子要传到宫里,给我们来个限期破案......” 刘光瑞嘴瘪了瘪:“这才几天,我又没歇着。” 他就是不想去请教林知行。 一名直卫跑过来:“刘大人,孔老来了,说想见您。” “先生来了!”刘光瑞面露惊喜,立即撂了挑子,“你去问吧,我去见先生。” 他走了几步,回头见池翰没动,扯了扯嘴角:“快去啊!” 见池翰满脸无奈地进了地牢,刘光瑞眉眼一展,小跑着去见孔老了。 半盏茶后,一脸不情愿的刘光瑞出现在地牢,旁边还有一个孔老。 “地牢潮湿,孔先生怎的来这里了。” 池翰连忙上前见礼,他虽不是孔老学生,对其也是一样尊崇。 地牢里,林知夏盘坐在地上,手里正拿着验尸格目。 她转头,墙洞那抹光亮刚好打在她白皙的脸上,映衬着她干净的眉眼。 看见孔老,她惊讶过后,还是起身见礼。 “见过先生。” 刘光瑞闻言哼了一声,在安静的地牢里尤为刺耳。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4章 请教 池翰拉了拉刘光瑞,示意他收敛点。 他之前听刘光瑞提过,林知行曾是孔老的得意门生,还曾有意将孙女许配给他。 “你现在能告诉我,林知行当年到底做了什么?惹得孔老如此生气。” 刘光瑞依旧闭口不言,他答应过先生,永远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当年,林知行三顾孔舍,打动了先生,拜入其门下。 会试过后,更是直接住进了孔舍。 先生为了他的调令,忙前忙后,他与应心师妹的婚事,本都要定下了。 谁料他突然不告而别,先生写信去定远县,他竟然要断绝师徒关系,还说他在老家早有婚约。 以致师妹受了打击一蹶不振,赌气嫁给了桑大公子。 成亲后的第二年,桑大公子便成了瘫子,想到师妹未来的日子,刘光瑞就恨不得暴揍林知行一顿。 地牢里,孔老抬着下巴,面色严肃地问起阳明村一案的真相。 林知夏不明其用意,想着大理寺官员就在外面,就将案情如实叙述了一遍。 当然,省掉了蔡雍威胁她的事,只说了该说的。 自那日清风楼策论会后,孔老心里就起了疑,总觉得这个学生哪里不一样了。 他遣了人去打听,得知林知行没有成家,更觉得诧异。 他看着对方嘴巴一张一合。 突然上前一把揪住林知夏的耳朵。 孔老心中有怨气,便用了十成力,直接将林知夏揪成了招风耳。 林知夏只得出声讨饶,心里暗道,这老头看着七老八十,手脚怎的这般利索。 她想推开对方,又怕不小心把对方给摔了。 屋外刘光瑞嘴角轻扬,很是解气。 不过几息的功夫,孔老松了手,面上闪过一丝疑惑,接着是茫然,之后双眼瞪圆,恍然大悟! 林知夏揉着发红的耳朵,看着对方表情变化莫测,她心头一惊,正要开口,对方却是直接转身离开了地牢。 “先生,你这就要走了吗?” 不多揍一会儿! 刘光瑞满脸遗憾地追出去。 池翰干笑一声走进地牢,看着对方那只通红的耳朵,没有多问,直接提起案情。 “这花灯藏尸案,林大人可有头绪?” 林知夏又坐回到干茅草上。 “这两桩案子没有关联,保康坊那桩案件,凶手已经抓到了吧。” 手法这么粗糙,现场一定留了很多线索。 池翰眼前一亮,也不嫌弃,直接坐到了林知夏对面。 “大人不妨猜猜。” 林知夏撇了他一眼,想着在地牢里一个人待着也是无聊,便道: “死者双目充血,左右手拇指与食指上都有因反复摩擦形成的老茧,这种茧子叫骰子骨。 道上流传着这么一句话,青龙压白虎,千金散复聚,民间认为双茧齐全者为赌星入命。 这是一个老赌鬼,没有家室,突然横死多半是因为得了横财。有命赢没命花,查他的赌友就能抓到凶手。” 池翰嘴角轻扬,他是通过一只断腿的猫找到凶手的,思路虽然不同,结果是一样的。 “凶手确实是死者赌坊的仇家,死者被害前一晚,刚赢了一大笔钱。 凶手动了贪念,刚好街上人人都在说花灯藏尸案,便有样学样地剖开了死者的肚子,本意是想扰乱官府的视线,结果低估了那场面。 我们找到他时,他还在吐呢!” 见林知夏只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池翰又道:“那第一名死者杜陈枫呢?有没有什么高见?” 林知夏皱眉,这是指望我给你把活都干了。 “既知他是赘婿,顺着周边关系查就是了。” 池翰面色讪讪地拿出一沓口供:“就是没找到突破口。” 死者原名叫陈枫,入赘杜府后改了姓,他已无亲属在世。 杜家人口简单,杜家老爷杜岳,杜家大姑娘杜薇薇及其夫杜陈枫,还有一个薛姨娘。 杜薇薇生母去世十几年了,杜府打理后院锁事的是薛姨娘。 杜府就杜薇薇一根独苗,所以才招了杜陈枫上门。 尸体是八月二十三发现的。 杜家门房称,杜陈枫八月二十晚上出门后,就没再回来。 在杜府,杜陈枫被视为杜薇薇的附属品,地位和仆人差不多。 他两天没回来,杜薇薇没管,府里的其他人也不会问。 杜薇薇、薛姨娘及杜岳都有不在场证明。 当然,以三人的财力,完全可以雇凶杀人,现在还没查到这方面的线索。 失踪当晚,死者杜陈枫是去见一个朋友,那人名叫谭信,也是个落魄书生。 谭信称,两人去天香楼喝了顿酒,亥时未到,就各自回家了。 他们已经找了谭信的家人和邻居确认,他没有说谎。 而且,谭信和杜陈枫出去,都是杜陈枫买单,他死了,就没人请谭信喝酒了。 谭信没有杀人动机。 林知夏看着那一沓口供,头也未抬地问道:“那你们找到第一抛尸现场了吗?” 池翰精神一震:“花灯被移动过吗?哪里看出来的?” “我在被带走前,看过花灯的底座,固定的四个点位旁,都有一块是灰蒙蒙,很浅,对着光才能看到。” “是手汗!”池翰瞬间反应过来。 林知夏点头,四个点位都有,代表着有两个人曾抬着这个花灯。 她拔开茅草,在地上简单勾勒几笔,便画出杜府与宜秋坊交界的暗巷。 “凶手将死者做成花灯,置于人来人往的地方,有公开审判的意思。花灯放置的地方,应该也是有讲究的。” 林知夏说着,点了地图上的几个点。 池翰道:“你是说移动花灯的这两人,不是凶手。” “当然不是,花灯里的竹签竹片,一个指印都没留下,说明凶手是一个极爱干净之人。 尸体下身没有秽物,身上也多余的血迹,从这点也能看出来。 既没有找到目击者,说明凶手是深夜抛尸,那个时间还在街上的,除了醉汉,就是街道司的役从了,他们清晨要扫街。” 林知夏给了池翰两种可能。 “扫街的役从我们走访过了,没人见过这花灯。” “八月二十二一大早,有个钱员外向开封府巡军报案,说喝多了睡在路边,身上的钱袋子不见了,地点恰好就是在宜秋坊。”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0章 白月光脏了 许是久不见阳光,林知行的脸色苍白如纸,两鬓间已生出不少银发。 哑奴见其一根白发露出,连忙上前,重新给其梳头。 汴公子若看到,必会发怒。 而林知行则像那磨豆子的老石磨,沉默木然地咀嚼着食物,一下又一下,嘴角扯动的弧度没有丝毫差别。 他任由对方作为,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哪怕对方现在把他剃成光头。 哑奴早习惯了林知文的沉默,他重新为对方梳好圆髻,正欲以玉簪固定。 突然腹中一阵剧痛传来,让他不可控制地弯下腰。 可握着发髻的手不敢松,因为他已经听到院中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西厢只有一个人会来。 哑奴忍着疼,颤抖着右手正要将发簪簪上去。 却不想,腹中痛意如惊涛拍案,一阵高过一阵。 柔顺的发丝终于不受控制,从指缝滑落。 哑奴只觉胸腔一股热意涌来,“噗”地一声,便将午膳的吃食全都吐在了眼前之人的白衣上。 这一吐就仿佛闸口大开,一发不可收拾。 蔡汴前脚刚踏过门槛,就看到这垂流直下的一幕。 而被秽物浇了满身的林知文,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表情木然地吃着饭。 当他看到蔡汴那嫌恶的眼神,他故意张开嘴,呲着一口大牙。 牙齿上,还沾着青黄不接的菜叶! 哑奴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他捂着嘴跪下,却因腹中疼痛而蜷缩在一处。 “来人!来人!” 蔡汴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院中护卫赶过来。 “去,把那个贱奴拉出来,把里面清理了。” 护卫一听这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除了哑奴,所有进过西厢的人,都死了! “少主,小的还有八十老母要赡养,孩子也才三岁.......” 蔡汴不想听对方说那么多,他拔出护卫的刀,架在其脖子上,随即又扔下一袋金叶子。 其意不言而明。 横竖都是一死,护卫咬了咬牙,起身进屋。 这是他第一次进西厢,在他的想像中,里面必是摆满金银玉器奢华至极。 却不想,除了一张书桌,一张软塌,剩下的,就是整墙的书,整整齐齐摆满了四面墙。 这不像是宠妾的房间,倒像是老学究的书房。 当他看到厅中端坐的男子,以及蜷缩在地上的哑奴,满室的酸馊味让人作呕。 那男子却像是淤泥中盛开的青莲,一尘不染。 哪怕白衣染上黄色的秽物,也丝毫不影响他遗世独立的气质。 这样的人,怕是只看一眼,永远都忘不了。 护卫将哑奴抱起,正想问男子衣服在哪,余光却瞟见其脚上手指粗的铁链。 他眸色一暗,许是死期将近,他竟同情起眼前的男子来。 他先将哑奴抱到院中。 随后从柜子里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放到男子面前。 迎着男子淡漠的目光,他结结巴巴地道:“那个......你...先把衣服换了吧。” 冷静下来的蔡汴微微敛眉,让人去叫府医,给哑奴诊脉。 想着屋内的情况,他转身回了自己的卧房,命人抬来热水,他要洗一洗身上的秽味。 府医给哑奴施了针,观其尺脉沉涩,舌苔焦黄厚腻,又用银针试了其呕吐物,并未变色。 他便问起其近日的出恭情况,又查看其肛门痣,开了方子之后,才去向蔡汴回话。 蔡汴此时已经换上一身新衣,屋里的香比平时重了一倍。 “不是中毒?” 府医摇头:“不是,只是消化不良,哑奴年纪大了,胃肠功能不如年轻人,他原本就有......的毛病,所以发病急。 属下已经开了枯痣散,也配了疏通肠胃的方子,此病无需卧床休息,一切照旧即可。” 蔡汴又想起哑奴呕吐的样子,他眉头紧皱:“他这种情况以后还会犯吗?” “好好调理自是不会,只是......”府医不敢把话说死,怕出事,“哑奴毕竟年纪大了。” 蔡汴捏着下巴,对方的话没错,即使调理的好,哑奴也做不了几年了。 这种事情断不能再发生,得再找个人,先跟着哑奴学几年。 这般想着,他召来管家,让其去牙行再买个哑奴回来。 而那位见过林知行的护卫,在其回家的路上,就被蔡府的暗卫做掉了。 蔡汴不会给任何人机会,泄露林知行的身份。 哪怕护卫并不认识林知行,他也不会放过那万一的可能! ...... 城南是牙人聚集的地方。 阿山看到蔡府的管事出现,将脸上脏兮兮的泥擦掉,露出一张干净清爽的脸。 对方开口要哑奴,牙婆就拉着阿山到了蔡府的管事面前。 “要不说我俩心有灵犀呢!这哑子我攥在手里好多天了,别人要我硬是没给,就想着您呢!” 管事抬起阿山的下巴,像打量牲口一样,他掐起双方的双颊,迫使对方露出整齐的牙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阿山几天没漱口,那口黄牙比他还老道。 “您瞧这牙口,您瞧这身板!” 说着,牙婆将阿山拎起来,像提溜小鸡崽,在管事面前转了几个圈。 管事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拉着牙婆去了厢房。 两人密谈了好一阵,蔡府管事走的时候,并没有要带走阿山。 阿山急了,差点上去抱住那人大腿。 但看到林知夏隐在人群中,冲他摇头,他又忍住了。 蔡府用人严格,即使管事中意阿山,也要将他的身契带回去,由府中暗探查证后,方能决定。 夜里,牙婆单独给阿山换了个房间,还让人给他准备热水洗澡。 阿山一见这架势,便知有戏。 他等了两天,那位管事再次来到牙行,将他买走。 马车里,阿山很是兴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管事看着他那样子,一巴掌拍过去。 “低头敛眉,不要直视主子,不要让你那对招子给自己惹麻烦!” 阿山立即低下头认错。 他做乞丐时,遇到过太多不讲理的人,刚刚只是一时兴奋,失了警惕。 “看来是个机灵的,给你一句忠告,进了府,不要多做任何多余的事,不要想着展现你那点机灵,这样,能活得久些。” 进了府,管事端着笑,将阿山领到蔡汴面前。 “身份查了吗?” “梅先生都核实过了,他是应天府人,父母双亡,生下来就是哑巴,已亲直系亲属在世。” 管事说完,把阿山的身契递到蔡汴手里。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3章 怪人 “你干什么?”林知夏手一收,握紧腰间的匕首。 对方自顾自地脱衣,直脱得只剩下一条亵裤,露出精瘦有力的上半身。 林知夏别过头,眼角余光却瞄到对方从包袱里拿出一件黑色的粗布衫穿上。 “你先坐会儿。” 林知夏看着对方走向旁边的小溪,看着对方拔出剑身,丢至一旁。 然后......拿剑柄当棒槌,开始洗衣服。 林知夏:“???” 长剑在月光下透着冷光,剑柄砸在衣服上发出的闷响,环绕在耳旁。 月光下男子虔诚又认真,一边洗一边看衣服有没有擦破。 这人也太怪了! 林知夏默默将包袱系紧背上,起身解开马绳,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地图显示,这条官道到永田县,并无分支,只要注意不要走进小道就行。 策马疾行了一段路,林知夏就放缓了速度。 阿昼没有追上来,必是在官驿休息,她不用那么着急。 月光下,大道是灰白色的,晚风吹动着两旁的大树。 丛林中,还有萤火虫一闪一闪。 不需要火把,就能清晰地看见前方的路。 此时的林知夏,反倒是放松下来。 她平躺在马背上,看着夜空星河横渡,她已经很久没有抬头看过星空了。 自做了县令后,她就没怎么停下来歇息过。 她啃着干巴巴的胡饼,摇摇晃晃地走着。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永田县威严城墙上,城墙上的青铜巨鼎在晨光中泛着青绿铜锈。 只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盛产铜矿的县城。 林知夏在马背上伸了个懒腰,策马进城。 街道上行人不多,乞丐倒是不少。 佝偻的老妪正用豁口陶碗接住孩童抖落的饼渣。 看到有人骑马进城,乞丐纷纷围上来。 林知夏只得策马疾行,那些人才没法跟着。 她眉头微皱,永田县距汴京不过几日路程,不该如此贫瘠才对。 宋大就在永田县衙,两人碰面后,说起案情。 阳明村依山而建,一共八十七户,共计三百零八人,无一人存活。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连那半边山都烧完了。 十四年过去,山上早已没有村子的痕迹。 宋大爬上去看过,在长满荆棘和芦苇的地方,找到砌墙的土砖,还有一些残破的铁盆。 勉强能看到一些房屋的墙根。 有点比较奇怪,永田县衙里,已经找不到十四年前的衙差捕快了。 那些人死的死搬的搬,竟是一个亲历者都找不到了。 宋大已经找了永田县令,去查那些老捕快老衙差的下落了。 当时的县令宰敬之在案发后,上吊自尽了。 对于那场大火,县城很多人都有印象,说是烧红了半边天。 当时县衙士兵衙差全部出动,才将火势扑灭。 而在死者虞姑娘那里发现的铜锁,确实是永田县所出。 就是县城里严家铜铺做的东西。 宋大在严家铜铺发现了一模一样的铜锁,这可以证明,虞姑娘就是阳明村人。 她是当年的那场大火的幸存者。 可失火案的卷宗上,官府清点出了三百零八具尸体。 这其中,或许有外来人。 之前林知夏看了卷宗,就觉得失火的原因很可疑,宋大就想重新验尸。 从死者家属口中得知,因为尸体烧毁的太厉害,完全分不清谁是谁。 所以,官府把所有的尸体都埋在了一处。 宋大带着人赶到当年的埋尸处,向下深挖了五尺,找出来的骨头,凑不齐五个人。 那三百多具尸骨凭空消失了! 这几天,宋大一直带着衙差扩大范围,想着是不是因为年岁过长,尸骨移位。 可到现在还没有结果。 林知夏正想去看看那些挖出来的尸骨,永田县令听到消息,姗姗来迟。 “下官弓向文,见过林大人。” 弓县令个子不高,脸上那两撇胡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弓大人不必多礼,我有一事不明,为何城里那么多乞丐?路上仅见老弱妇儒,青壮年都哪去了?” 弓县令一听,后背惊出一身冷汗,这位林大人前几日怕是微服私访去了。 “你不用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林知夏安慰道。 “大人有所不知,本县多山地,无良田可种,之前都是靠着铜矿维持生计,居民也多是矿工。 早些年,县城热闹的很。 可现在山脉都挖尽了,青壮年只得外出谋生计。 留在家里的老人孩子若等不到家人寄的银钱,就只能乞讨为生。” 弓县令说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林知夏注意到,他官袍袖口缝补过,脚上的布履也是最寻常的绵布所制。 县衙大厅的桌椅虽名贵,却看得出年月已久,四处是磨损。 想来是之前辉煌时采买的,现下无银钱置换。 林知夏没再说什么,跟着宋大来到后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县衙没有验尸房,挖出来的骨块都放在一间杂房内。 通过比对勘验,林知夏发现有一副女性尸骨,骨骼关节处出现乌斑如鸦羽。 不像是烧死的,倒像是中毒而亡。 为了确认心中所想,她将骨头置于炭火煅烧。 见火焰偏紫色,骨头冒青白烟,还伴有蒜臭味,当下确定死者是中砒霜而亡。 虽然其他尸骨没有出现乌斑,她还是都试了一次。 可其他尸骨并没有任何问题。 宋大在一旁道:“难道是案中案,起火的当晚阳明村还发生了一起毒杀案!” “有可能,不过,从尸骨上只可以看出,死者生产过,年纪在二十五岁至三十岁之间。阳明村符合这个条件的妇女可不少。” 弓县令被林知夏一番操作惊呆了,对方年纪轻轻,竟还会验尸! “我们去现场看看。” 林知夏手里拿着那截刚刚烧过的径骨,带头向县衙大门走去。 这时,县衙门口的鸣冤鼓被敲响。 三人走出去一看,十几名粗布麻衫的瘦弱汉子被同一根麻绳串成一串,他们的双手都被绑了起来。 此时击鼓鸣冤的,正是最前面的汉子。 而旁边,正有一白衣剑客倚墙而立,他下巴微扬,露出完美无疵的侧颜。 长剑戳地,款款而立。 衙役指着白衣剑客:“这位大侠说,他被打劫了,这些人就是打劫他的山匪!”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4章 是她自己选的 小豆芽进入瓦子后,主动提出要拜虞姑娘为师,要跟着她。 为此两人还吵过一架。 也许从一开始,小豆芽接近虞姑娘就是冲着赵弘去的。 药是她带进雅间的。 瓦子里的那个孙桦是在一楼看到虞姑娘进茶点间,他是仰头从下往上看,这样的视线会有一块盲点。 以小豆芽的身高,即使去过,对方也看不到她。 还有虞姑娘死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一个细节。 护卫都说,小豆芽进去时,两人都快脱光了。 在她中了药之后,人都不清醒了,哪会自己穿衣服。 可是他们发现尸体的时候,虞姑娘的衣服是穿好的。 记得那个大理国药贩说,买药之人很娇小,走路有点怪。 小豆芽之前在百戏团,百戏团就有走高跷的表演。 若把小豆芽当作嫌疑人,似乎这一切就都合理了。 她进入雅间后,在酒里下药,然后打开窗,混淆官府视线。 在两人都陷入一个忘我的状态下,用赵弘随身带的匕首,将两人杀害。 因为感觉不到痛,自然不会呼救,门口的护卫听到屋里动静停了,也只会以为自家少主累了。 这时候的虞姑娘肯定是衣衫不整的,或许出于愧疚的心理,不想其死后还被人亵渎,所以她帮虞姑娘穿上了衣服。 做完这一切后,她自己喝下迷药躺在虞姑娘旁边。 静静等着外面的人发现尸体。 为了让别人相信,她是在虞姑娘死前晕倒的,她还特意将血拨到自己身下,让自己半边身子全部被鲜血侵染。 这一点,她和江成在现场验证过。 若小豆芽是凶手,这些细节都能对上。 起初,林知夏没有将矛头指向小豆芽,是因为她的身份,她的年纪。 毕竟谁也不会相信,一个九岁的孩子,有这么缜密的心机。 结合小豆芽在府衙的表现,林知夏心里有了一个推测。 在厢房找到的束带,证明了她的推测。 小豆芽并不是一个小姑娘,她跟自己一样是个成年人,日常裹胸。 有一种病症叫侏儒症,这类人在成长过程中,因为某种疾病或者长期营养不良,会导致身体停止发育。 这类人外表看起来像个小孩,但性别特征存在。 杂技团、百戏团就有很多这样的人。 要证明这个推测,只需找到小豆芽之前所在的百戏团,就能一清二楚。 同时,还可以确定她会不会踩高跷。 但现在情况紧急,林知夏没时间了。 她走过去,手径直朝着对方的胸口探去。 若对方只是个孩子,定然不会有反应。 而实际上,小豆芽果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江成见状出手,挡下了林知夏的魔爪。 “你干什么!” 虽然知道对方不会乱来,但面对一个九岁的孩子,江成还是有些生气。 林知夏来不及解释,她将那铜锁掷在案上,单刀直入。 “虞姑娘的原名叫宰凝,是曾经的永田县令之女,这枚刻有阳明村的铜锁,是你的吧!” 小豆芽眼中慌乱稍纵即逝。 “不是呀,这是虞姐姐的,不是我的。”她圆圆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起来特别无辜。 林知夏盯着对方的眼睛,直接捅破了窗户纸。 “咸宁二十三年,赵弘化身玉面公子到了永田县,他以高额的报酬哄骗阳明村村民替他挖矿。 事后,为了掩盖其罪行屠村,又联合捕头苗江放火烧了整个村子,伪造成意外。 到现在,阳明村三百余具尸体都没有重见天日,我想,他们应该被埋在那个私挖的矿井里。 而你,肯定知道那个矿井在哪里!因为你是从那逃出来的。” 林知夏语气平和,说出的话却犹如惊雷,炸得屋里的两人措手不及。 江成瞳孔骤缩,放火屠村,私挖铜矿,件件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小豆芽身形微颤,羊角辫随着低头动作垂落,掩住眼底猩红。 对方查到她是谁了! 她身体的秘密,只要验身,就瞒不住。 林知夏感觉到对方身子在轻微地抖动。 她突然转头,望向江成:“其实我知道孟大人要找我说什么!” 既然有人向她施压,不准她再查下去。 那孟俞急召自己回京,肯定也是背后之人的手笔。 江成不知道林知夏要做什么,但他很配合地问道: “他要跟你说什么?” “孟大人会让我停止对阳明村的调查,按现有的线索结案,这样杀人凶手就会是虞姑娘!” 话落,小豆芽猛地抬起头。 或许是知道自己身份已经暴露,她眼里再无孩童的天真,只有满满的腥红戾气。 “这就是你们官府查案的做派!平日里口口声声说为百姓伸冤,维护公道。 可一遇到权贵,就吓得屁滚尿流,你们跟那缩头乌龟有何区别!” 此言一出,就等于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这不正合你的算计!”林知夏冷笑逼视,趁机添火。 “布局将她作替罪羊,案子一结你全身而退,她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为你的仇恨付出代价! 说我们是缩头乌龟,你何尝不是!” 江成听出来了,林知夏是故意激怒小豆芽。 “我没想过要她的命,是她自己选的!她自己选的!”小豆芽吼了出来。 林知夏蹲下身,用对待同龄人的目光,平视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小豆芽。 “我去了阳明村,站在村子中间那条连通所有村民的青石板路上。 就连住在最高处的那位独居老奶奶,她的家门口都铺着平坦的青石板。 我想,这一定是一群邻里和睦、勤劳可爱的人。 我能想像到,你小时候与伙伴们在上面追逐打闹的场景。 还有山下的庵堂,庵堂后面那片竹林,一定是你常去的地方。 这么些年,你回去看过吗?” 这些事,林知夏都是从那些亲属口中听到的,实际上,青石板路早已被野草覆盖,不见踪迹。 但这是曾经真实存在的阳明村。 小豆芽的情绪彻底崩溃。 “所以...你们不会再查下去了?” “我现在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我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是宰县令带着赵弘去了阳明村吗?”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