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求助热线,但接线员哒宰》 1、第1章 纱耶香躲在电话亭里,捧起布偶熊挡在脸上。 一墙之隔,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到电话亭外的路边。 他戴着墨镜,穿着一套mafia标配的黑西装,掏出手机接通电话。 “喂,琴酒大哥,是我,伏特加。什么?紧急任务……找到一个白发红眼睛的14岁小孩……明白了,我现在的位置是……” 纱耶香悄悄抬起头,看着玻璃墙上自己的倒影。 白发红眼睛的小孩就在这里。 不巧,对方冲着她来的。 纱耶香按住头顶的贝雷帽,难以藏起披散在肩上的白发。 仅剩的安全感来自狭窄阴暗的电话亭。 不敢走到外面,纱耶香取下话筒假装在打电话,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等待伏特加踩着脚步声离开…… “喂,里面的小鬼头,搞快点!我这边还急着用电话啊!” 有人大声叫嚷,猛地敲打着电话亭门。 纱耶香捏住话筒,朝门口方向扫了一眼。 外面走来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 对方刚下车,衣服有被安全带勒过的褶皱,他压着帽檐,低头躲避街上的监控,外套里夹着一份疑似炸弾电路的图纸,带着满格电量的手机,却使用公共电话…… 他是今早新闻报道‘炸弾勒索事件’里的罪魁祸首。 显然,这位炸弾犯误读了新闻重播,以为他安装的炸弾失控了,急着去打电话告诉警方停止炸弾的方法。 纱耶香眼神麻木,环顾一圈。 小小一座电话亭,周围面积不足五平米,三个人里有两个是犯罪分子,犯罪浓度疑似有些太高了,还是说—— 米花町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犯罪窝点。 纱耶香深呼吸,找到布偶熊背后的隐藏口袋,取出一张巴掌大小的塑料卡片。 卡片正面印着一行字:武装侦探社求助热线24小时畅通。 是时候呼叫外援了。 纱耶香照着上面的数字,迅速拨出一串号码。 『嘟——』 “喂!动作快点!”炸弾犯的敲门声越来越大。 纱耶香如芒在背。 仿佛感到伏特加的视线刺在她身上。 『嘟——嘟——』 电话好歹拨通了。 『嗨……欢迎使用武装侦探社24小时求助热线,这边是……被迫加班的可怜社员……太宰治为你服务……』 纱耶香长吁一口气。 “你好,哒宰先生,又来打扰你了。” 『欸?你是……刚才在求助热线里问‘叛逃组织之后,要怎样打败组织boss’的千鸟纱耶香酱,对吗?』 “嗯,我已脱离了组织。” 纱耶香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超长前缀,“我正赶着去打败boss,但是运气不好遇到——” “还没完吗?!” 门外的炸弾犯吹胡子瞪眼,他抓住门把手,正要推门而入。 『——嗯?遇到什么?』 纱耶香扭回头,对着话筒控诉:“一个炸弾犯。” 『哇哦,听起来很容易就能死……咳咳,我是说很危险嘛。』 “一个炸弾犯,不至于……”纱耶香轻声复述,看着炸弾犯推开门,“总之,我长话短说。” 『嗯嗯,听着呢。』 “哒宰先生,教教我,如何撬开一辆汽车的门锁。” 一辆车驶入纱耶香的视界内。 它停在门外,正好挡住了伏特加的视线。 纱耶香谛听着太宰治的指导,被炸弾犯揪住后领提了起来。 『唔,虽然不明白发生什么,但是,纱耶香酱终于问到了我的本职专业!』 “你的本职,横滨偷车贼?” 『欸嘿,听起来很像这一回事?』 太宰治的教学通俗易懂—— 这就是撬门上车一秒就被车主抓包的前提条件。 “喂,你怎么敢随意跑进别人的车里玩。” 驾驶座上的卷发男人在嘴边支起一根烟,神情冷峻地扭头望着她。 纱耶香以审视的目光回应。 他对着窗外吐出一股烟,说:“你就不怕遇上坏人,把你卖了?” ……不。 对方不是犯罪分子,尽管他看起来超凶,说话很不客气,甚至戴着和伏特加同款的墨镜。 “但是,外面的坏人更可怕,”纱耶香抓住他的椅背,凑上前,仿佛要讲悄悄话,“为此,我需要帮助……请把你的墨镜借给我用一下,恕我冒昧。” “……啊?” 在他愣住的这一刻,纱耶香已摘下他的墨镜,放到自己的脸上,又对着车窗的倒影,反复调整墨镜的位置,直到它完全遮住那双泛着鲜艳血色的眼眸。 纱耶香扶着墨镜,视线掠过车外的街道。 伏特加结束了通话,双手插兜,走到路口等人……以琴酒的工作效率,他会在十分钟以内…… 很好,再拖延十分钟,他们就会离开。 纱耶香理清了思路,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盯着卷发男人。 “你的墨镜,卖不卖?”纱耶香提议道。 “……你该不会以为,”卷发男人挑起一边眉头,“拿一副墨镜挡住脸,就能躲避坏人的跟踪吧?” “为什么要躲避,”纱耶香双手抱住布偶熊,乖巧地说,“我要反击坏人。” “用墨镜反击?”他放下手里的烟蒂。 “这是辅助视力的道具。”纱耶香微微别过头,叹了口气,解释道。 “我掉以轻心了,虹膜缺乏色素沉淀导致弱视、畏光……我以为是小症状。” 卷发男人皱起眉头。 纱耶香自顾自地说下去:“你觉得一百亿够吗?还是说,要彻底缉拿炸弾犯才足够?” “……什么?” “我在说,买墨镜的价钱,”纱耶香歪着脑袋看他,“一百亿够不够。” “不是这个,”他追问道,“你之前说的炸弾犯是怎么回事?” 纱耶香瞥了一眼窗外:“是这样的,我没有一百亿。” “……懂了。”卷发男人垮着肩膀,似笑非笑地望了过来,“你说的一百亿,是炸弾犯拿到的赃款——你遇到了新闻报道里说的炸弾犯?你怎么不报警?” 纱耶香目光回到他身上,理直气壮道:“我正在这么做。” 他张了张嘴,彻底噎住了。 “显然,你是警察嘛,”纱耶香晃了晃脑袋,“而且刚好和案件相关。” “就像一眼看出谁是炸弾犯那样,我一眼就能看出你的身份。” “……怎么看出来的?”卷发男人低头打量一下自己,“一般人都说我像个混黒的。” “刻板印象。” 纱耶香倏地把警察手册举到他眼前,单手翻开手册的封面。 里面贴着对方的照片,名字一栏写着‘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虚着眼,看向纱耶香。 纱耶香亦好整以暇地回视着松田阵平。 “请保管好,”纱耶香递上手册,“别再弄丢了。” “喂,”松田阵平掏了下自己的口袋,“别以为我不知道,明明是你擅自顺走了我的手册。” 纱耶香佯装诧异:“咦,是吗?” 她是不会承认。 顺手掏空松田阵平的口袋,是为了确认他是不是可疑人物、有没有携带危险武器…… “算了,姑且不提这些小事,”松田阵平转而指向窗外,“现在告诉我,哪个是炸弾犯。” “我拒绝,”纱耶香眨巴着眼睛,“你先别急,新闻上说,设置在浅井别墅区的炸弾还没有拆除。” 松田阵平立刻意会,拍了一下额头。 “嘶,还真是……逼急了犯人,拆弾现场的那群家伙就危险了。” 纱耶香捧着墨镜,兴致勃勃地点头:“嗯嗯,总而言之,是时候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你的墨镜卖不卖?” 松田阵平沉吟片刻,抬头和纱耶香对视:“一百亿,逮捕犯人……原来是这种意思。” “怎样?你想好了?” “我已想好了,”松田阵平面无表情,敲了一下纱耶香的贝雷帽,“你赶紧回家写作业去。” 纱耶香扶住帽子:“什么嘛!我才不是小学生!” 松田阵平上下打量着她,嗤笑一声。 纱耶香鼓着腮帮,傲气十足道:“让我去应对炸弾犯,我可以帮你拖延时间,甚至能把炸弾控制器弄到手。” “就像顺走我的警察手册那样吗?”松田阵平摆摆手,“得了吧,那是我大人大量,不和你这个小学生计较。” “你根本没有察觉吧,”纱耶香据理力争,“你就是比我笨。” “哼,别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捉弄大人,”松田阵平耸耸肩,嘴角往下扯,“你这个年龄,去麦●劳兼职都不够格,谁敢放你去对付危险的歹徒?” “但是……”纱耶香忽然趴上车窗,低声讷讷,“你的同僚已经开始行动了。” 松田阵平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找到了!炸弾犯在这里!” “喂!他准备逃跑了,快过来!” 车外,平静的街道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纱耶香扫视了一圈,目光锁定在伏特加的位置…… 她听见自己身上的骨骼发出怯懦的颤栗。 炸弾犯被提前惊动,伏特加那一边还没有离开,再过不久,琴酒也会到场…… 时不待人。 内心斟酌半秒,纱耶香把布偶熊搁到一边,背对着松田阵平,故作镇定着说:“总之,我先去拯救一下世界……还有你的朋友,待会见哦。” 说着,她打开车门跳出去,生怕自己又反悔了。 “喂,给我回来……” 松田阵平的声音逐渐被抛到身后。 纱耶香扶了扶墨镜,平复情绪,仰着脸走向电话亭。 一群穿着古板灰西装的警察找到了炸弾犯,他们彻底放弃蹲守,一口气莽了上去。炸弾犯不出所料地察觉到警方的围困,他面色煞白,当即夺门而逃。 纱耶香近处观望,心生一股不妙的预感。 眼看着炸弾犯就要往车道的方向逃跑,纱耶香的本能已先于她的头脑,迈步朝着炸弾犯的方向走过去。 “等等、不能过去——” “那边的小女孩,快离开那个坏人啊!” 纱耶香全然不顾旁人的预警—— 一瞬间视野天旋地转。 紧接着,纱耶香感到一阵窒息,下巴被狠狠掐住,冰冷的利器架在了脖子上。 “所有人都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女孩!” 2、第2章 纱耶香被炸弾犯挟持了。 她本人倒觉得还好,她对面的松田阵平与其同事,似乎都难以保持镇静。 “请冷静一下!” 他们这样劝说炸弾犯,如同在宽慰自己。他们面色发憷,仍下定决心,扬声道:“请提出你的要求,但是不要再伤害无辜的孩子!” 纱耶香把撞歪的墨镜扶正,用着只有炸弾犯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待在这里,对面可以出动狙击。现在进入室内更安全,你觉得呢?” 炸弾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他一把抓起纱耶香挡在前面,马上朝着距离最近的建筑物冲进去。 “离我远点!不准进来!” 吓跑了附近的人,炸弾犯堵着唯一的出口,对外大喊。 “我要一辆车,可以离开这里的……跑车、不,要越野车,不要有定位器!快点!” “好的,我们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请给我们一点时间……” 外面很快有人回应。炸弾犯咽下一口唾沫,坐立难安,进一步提出要求。 “限你们在十分钟、不!五分钟之内办好!” “五分钟实在有些……” ——这是什么旗鼓相当的讨价还价现场。 纱耶香生无可恋地坐在椅子上,背着双手被绑了一圈又一圈胶带。 其他人指望不上,还是自救吧。 纱耶香抬头四下张望。 一家旧书店…… “——喂,看什么看!”炸弾犯对着她晃了晃利器,“给我老实点,别想逃走!” “唔,别担心,我一时半会儿还不想走呢。” 纱耶香翘起一边腿,把旁边的椅子踢过去:“请坐……怎么?难道你要站着消耗十分钟?之后的逃亡还需要体力的。” 炸弾犯半信半疑地坐下了。 “喂,你刚才……”他捏了捏拳头,“为什么要提醒我外面有狙击?” 纱耶香直视着他,半真半假地说:“因为我想救人。” 暂时把握了谈话进度,纱耶香沉住呼吸,本想调整坐姿,低头一瞥,和藏在抽屉的一个人影对上了视线。 对方眨巴一下眼睛,朝着纱耶香比划了下手势。 “我看过今天早上的新闻,”纱耶香移开视线,踢了踢脚边的抽屉,接着说,“你就是勒索了警视厅一百亿的炸弾犯,是吗?” 麻烦的事变多了,柜台的抽屉里藏着一个少年。 炸弾犯挺了挺腰板:“是啊,我厉害吧。” 纱耶香绞尽脑汁,手里捏着汗……得说点什么,转移炸弾犯的注意力。 “我记得新闻上说,浅井别墅区的炸弾没有拆除,”纱耶香用着闲聊的口吻,“你都这样了,还不引爆.炸弾,你的炸弾是摆设吗?” “什、什么引爆……” 纱耶香挑起眉头:“我的意思是,你操纵炸弾的控制器在哪里?” 先抛出一个难以作答的疑问,让对方疲于思考,从而消减他行动上的精力。 然后,炸弾犯无法回答,会下意识反驳。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说,我可以自己猜,”纱耶香翘起椅子,把身边的抽屉堵回去,有意加快语速继续道,“你为什么要抓住我这么一个看起来就会妨碍你逃跑的累赘,而不是拿出你的看家本领——你的炸弾呢?” 抽屉里的少年最好聪明点,把自己藏好…… 炸弾犯破声大叫:“闭嘴!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纱耶香仰起脸庞,肆意发出一声嘲笑。 “我劝你慎重,”在他恼羞成怒之前,纱耶香抢着说,“待会儿你还要用我威胁外面的人离开——你也就能抓到我这么一个人质了,附近十米之内没有第二个目标供你挑选,我都接受现实了,你最好也接受一下。” “可恶……”炸弾犯扼腕。 “你没有拿出控制器,”纱耶香不紧不慢地打断犯人的杀意,“直到现在,你都不用炸弾威胁别人,因为控制器根本不在你身上。” 炸弾犯:“那又怎样?我可以……” 很好,抽屉里的动静终于消停了,纱耶香让椅子平稳落地,专心应对炸弾犯。 “劫犯先生,你总不会把控制器当成什么蓝牙耳机那样用完就随手一丢,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没有随身携带?这不合理,所以,一定有个人拿到了控制器,这人不是你,就是你的同伙。” “你有同伙。” 纱耶香下定论。 炸弾犯一下子绷紧了面孔,从椅子上跳起来,不知所措地摆弄着手脚。 “不、我没有……他是……” “你的同伙在哪里,”纱耶香平静地看着他整顿思绪,“你在包庇他?” 炸弾犯眼神闪烁,挺直了背,虚张声势地高呼道:“没错!我有同伙……没有人敢抓我……他会救我,他引爆.炸弾!炸飞你们!” 好了,现在知道炸弾犯同伙只有一人——纱耶香暗叹。 “我有同伙!” 他仿佛在发表获奖感言。 “但是,他真的会来救你吗。” 炸弾犯的表情突然凝固了。 “你已暴露在警方面前,”纱耶香压低了嗓音,眯着眼睛看他,“就算离开这里,以后也免不了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但是,你的同伙还没有露面,他和你犯下同样的事,却能过上寻常生活。” 炸弾犯脸上露怯,却触底反击:“哼,别想挑拨我们的关系!” “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纱耶香语重心长道,“他会为你涉险一搏吗?就我看来,你的同伙可不像你这么有良心。” 炸弾犯不由得后退:“我不会上当……” “你误读重播新闻,以为炸弾失控的时候,你的同伙有什么反应?” 纱耶香继续诱导他回想,说:“你看,他不在乎背负命案,不在乎让你背负命案,或许也不在乎你这个朋友——对了,你们是朋友吧?” “我是……”他颤抖着发出声音,“我以为……” “假设,我是你的朋友,”纱耶香这样说,试图让炸弾犯把她视为一个阵营,“这时候我就会站出来,制造一些动静支开周围的人,帮助你逃离。” “我会把我们的车开过来,把你救出去。” 炸弾犯下意识扭头,望向室外。 空荡荡的大街上,连车尾气都没有。 “怎么这样啊……” 炸弾犯的声音仿佛要哭出来了。 “外面的人还不知道你有同伙,”纱耶香继续说,“你和警方对着干,没准你的同伙早就趁机逃跑了——带着刚拿到手的一百亿円。” “……什么?!” 炸弾犯的悲伤戛然而止。 “一百亿円,”纱耶香强调,“我只有在财经新闻里见过这个数目的钱,别说朋友,就是你的子女也会心生贪念——” “你的同伙或许背叛你了。” 炸弾犯攥紧了拳头,扭动着面孔。 “对了,你的同伙还没走远吧,”纱耶香凝视着他,决定再推一把,“再过不久,我还会抓到你的同伙。你猜他会不会为了减刑,把罪名全都推给你?” “怎么会……”炸弾犯神情呆滞,“怎么能……” 纱耶香沉默地看着炸弾犯陷入思维困境,好让他自己绞尽脑汁一筹莫展,感受一下无路可退的绝望。 这时,她提出一个折中的建议。 “其实,你没有造成任何伤亡,罪名并不严重。如果你愿意归还赃款,就当是自首,我个人不打算追究你的事,嗯……会为你出具谅解书,你或许很快就会被释放。” 半分钟后。 炸弾犯丢下了武器,举着双手向警方坦言自首。 独自留在书店,纱耶香起身踢开椅子,背后的抽屉一下子从里面推开,钻出来一个少年。 “谢谢你……我的名字叫工藤新一,是一名侦探哒!” 少年绕到纱耶香背后,一边帮她扯掉手臂上的胶带,一边介绍着自己。 “我是千鸟纱耶香。”纱耶香扭了扭手腕,漫不经心地应道。 “千鸟同学,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工藤新一睁着亮晶晶的双眼,“我第一次在同龄人中认识你这么厉害的侦探!你就像福尔摩斯的弟子,一瞬间看穿真相,几句话让犯人自首……” 纱耶香抿着嘴,把脸转到一边。 “不过,福尔摩斯是谁?” 工藤新一眼睛变得更加闪亮。 他瞬间化作小众信仰的传道士,熟练地攀着旁边的抽屉,翻出一本精装书籍,往纱耶香怀里一塞。 “他是一名伟大的侦探!我建议你先了解一下我的精神导师——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经典案子……” 纱耶香捧起怀里的书翻开。 ……发现是本小说。 “对了,”工藤新一回过头,“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侦探?” 纱耶香托着下巴思考,不经意扫了一眼面前的抽屉。 “非要说的话,”纱耶香拿起一本书,递过去,“我喜欢的侦探……太宰治吧?” 工藤新一双手接住文学书《人间失格》,陷入沉默。 两人走出门口,一队警员过来解救人质,松田阵平在最前面,带着满脸的谢意赶到现场。 他一开口就是致谢:“呵呵,真是谢谢你为我考虑了这么多。” 话里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腔调。 “不用谢。” 纱耶香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干脆问:“松田警官,你怎么还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松田阵平回以沉默。 纱耶香琢磨着他的脸色,又问:“难道浅井别墅区那边的炸弾现场发生意外了?不应该,我计算过时间……” 到底是哪件事败露了,纱耶香一时摸不着头脑。 松田阵平咬着后槽牙说:“多亏有你,浅井别墅区的炸弾已经隔离起来了。” 工藤新一连忙附和:“大家都没出事,这不更好了吗!” 松田阵平绷着脸:“是啊,如果某个小学生事先和我说一声,而不是拿我的手机乱发消息就更好了。” 这么说着,他掏出手机,点开一个页面,把屏幕转到纱耶香面前。 屏幕上挂着一条眼熟的聊天信息。 【萩原,搜查一课这边在抓犯人,我担心对方走投无路的时候,可能会引爆你那边的炸弾。我在现场,尽量拖住犯人,争取时间。你可别勉强自己,给我注意安全啊。】 工藤新一张了张嘴:“啊?难不成……” 松田阵平不轻不重地敲着纱耶香的贝雷帽,没好气解释道。 “一开始我看到你被犯人掳走,可着实吓了一跳,以为你玩脱了要出事。结果没多久,萩原就打电话过来谢谢我救了他,当时我一头雾水,手忙脚乱打开聊天记录一看——” “你的手机瞒着你成精了。” 纱耶香掷地有声地补完他的话语。 就像刷到一段狗狗骑车的视频,她一本正经地提议:“赶紧送你的手机去念书,别耽误人家考大学。” “喂,”松田阵平绷不住了,“你愚弄我好歹注意次数啊。” “我认真愚弄起来,你还记得住次数?”纱耶香不以为然,往前走一段路,又回过头说,“对了,松田警官,你愿意顺路带我去警视厅吗——我还要给炸弾犯出具谅解书。” “……什么谅解书?!” 3、第3章 “我答应出具谅解书。” 负责这一起炸弾案的警部押着犯人,一同来到纱耶香面前,征得她的同意。 “不过,你看起来根本拿不出补偿金嘛,”纱耶香抱臂在胸,审视着炸弾犯,“抢劫都抢到警视厅门口了,一定是穷昏了头才想出的昏招。” 炸弾犯一整个都变成了死灰。 工藤新一斜眼:“千鸟同学,你出具谅解书是为了补偿金?” “哼,我就不会这么说,”纱耶香小幅度地挥着手掌,“结果而言,他收获了安全的住所和稳定的一日三餐。” “对付这种人渣,”松田阵平咬着一根烟,没有点燃,“就该敲他一笔,给不起钱就去借。” 纱耶香皱着眉头,转过去对他说:“松田警官,你这想法不可取。” “不能使坏哦。”工藤新一频频点头。 “因为炸弾犯根本借不出钱。” 工藤新一呛了一下。 纱耶香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中年半吊子抢劫犯,他的堕落历程一目了然:不小心刷爆银行卡,又被降本增效,没能力还款,眼看就要上征信,才决定一次性搞个大新闻——总之,没有地方会借钱给他。” 松田阵平带着谴责的目光:“真窝囊……” “你们可别把人给骂哭了。”工藤新一看了眼炸弾犯。 炸弹犯萎靡不振:“你之前还说想救我……” “原话‘我想救人’,”纱耶香纠正道,“我想救的人是松田警官的朋友——那位留在炸弾现场的萩原警官,有什么不对?” “难怪你说,”松田阵平眉头一跳,“被骗的人都记不住次数。” “但其他方面,我说的都是实话呀,”纱耶香竖着手指,列举道,“他的同伙不敢来救人,要背叛他,还趁机逃跑,独吞一百亿……” “别说了,”工藤新一抹了把脸,“再说他真的要碎了。” “……总而言之,请诸位到署里核对一下详情。” 众人把炸弾犯押上警车。纱耶香跟着松田阵平,和工藤新一走到另一辆车前。 就在这时,一辆货车突然出现在公路的尽头。 “这货车……” 松田阵平不经意瞥了一眼,皱起眉头。 货车一下子由远而近。 它来势凶猛,呼啸着冲向一辆警车,发出剧烈响声,将一切都撞成一团废墟。 周围接连地发出尖叫。 纱耶香愣愣地看着,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 工藤新一双手抱着脑袋,破声大喊。 “炸弾犯……”松田阵平嚼着话语,幡然醒悟,飞快地奔向车祸现场。 “犯人在那辆警车上!” “松田警官等一下,”工藤新一睁大了眼睛,“别过去!货车状况不对——” 松田阵平停下了脚步,转身逃离现场。 货车里,司机手忙脚乱,猛地扳着方向盘,抬头看向路面,崩溃大喊。 “快跑!控制不住了!刹车失灵啊啊啊——” 纱耶香浑身僵硬,任由工藤新一拽住她的肩膀,把她拉进街道里面。 “松田警官,快过来!我们去追那辆货车!”工藤新一推着纱耶香,挤进松田阵平的车里。 “啧,你俩凑什么热闹。” 松田阵平钻上车,利索地发动引擎。 “来不及下车了,事先申明,我开车很乱来,待会儿晕车吐了可别怪我。” 话没说完,松田阵平猛地踩下油门。 引擎一瞬间喷出一声巨响。纱耶香回过神来,听见耳膜嗡嗡作响。 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身体突然后仰,车座承载着她的灵魂,倏地飞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 工藤新一拽着安全带,仿佛坐过山车一样叫喊着。 好不容易稳住了坐姿,纱耶香凑近车窗,看向前方。 与货车之间的距离正在减少。 “接下来该怎么办,”松田阵平稳稳地把住方向盘,“诸位有什么锦囊妙计,让失控的货车停下来?” 工藤新一冒汗:“松田警官有什么想法吗?” “把货车撞翻……之类的?就像电影那样?” 松田阵平抓了抓头发,“实在抱歉,我不知道怎么操作,要是萩原在的话……” “千鸟同学,你有什么头绪?”工藤新一察觉到了异样,抬头看向她,“千鸟?怎么不说话?” “被车祸现场吓倒了吧,”松田阵平瞥了一下中央后视镜,“我说什么来着,你们这些小学生,闲着没事找刺激,这就受不了了?” “我没有被吓倒,”纱耶香停顿一下,抬眸看着他们,“我只是不能接受计划被打乱。” 工藤新一想了想,斟酌着说:“你是说,炸弾犯被……卷进车祸这件事?” “看开点,”松田阵平伸手挂挡,“你还能预测交通事故?” “不一定哦,”工藤新一搓着下巴,“或许这是炸弾犯同伙的报复呢?” “你们不懂啦,”纱耶香捂着脸,自言自语,“车祸是人为,不存在那么多偶然……” “不管什么原因,”松田阵平手指敲着方向盘,“只要拦截下货车,彻底调查,就能找到真相。” “说得好,”纱耶香别过头,“你倒是拦一下。” 工藤新一尴尬地笑了两声。 纱耶香虚着眼,总结道:“你们什么计划都没有。” “凡事先行动起来,”松田阵平语气散漫,“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对对,计划赶不上变化嘛……”工藤新一讪然,“拜托了千鸟同学,快用你聪明的大脑想想办法!” “行叭……”纱耶香抬手揉着额头,轻声道,“理论上,我有一个截停货车的想法,但没有实践过。” “说来听听。”松田阵平侧着脸。 “简单来说就是,”纱耶香用手指比划一下,“用你车前的保险杠,去撞对方的车后轮胎。” “就这样?” “实际上并不简单,而且很危险,”纱耶香解释,“现在车速已超过40码,对面的货车重心太高,受到撞击会侧转翻车,压到我们乘坐的这辆车。” 松田阵平哼笑:“所以,有危险的是我们。” “但是货车侧翻的时候,坐在里面的司机也会特别危险。”工藤新一蹙额。 纱耶香反问:“你觉得任由货车撞到什么障碍物停下来会对司机更友好?” “呃这……” 纱耶香沉吟片刻,补充道:“驾驶座在右位,松田警官撞击左侧车后轮胎,让车辆往左侧翻,可以提高司机的生存率。” “懂了。”松田阵平应声。 “最后一点,行车过程必须维持车速,要一直踩住油门哦?” “哈,放心交给我吧。”松田阵平活动一下肩膀,稳稳按住变速杠,踩尽油门。 “我这辈子最擅长的事就是踩油门——” 汽车再次冲上前,紧紧贴着货车的后方行驶,用力碰撞对方的轮胎。 货车剧烈晃动一下,车头失控,猛地朝着左侧打转,车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 “危险!”工藤新一大喊,“货车要压过来了!” 松田阵平低声一骂,猛打方向盘。 货车倒地的速度全然超出了人体反应能力,纱耶香僵坐着,缓缓抬起头,甚至来不及感知到危险,它就像一座山,轰然朝着她的方向压下来—— 一辆白色跑车风驰电掣一般开到路上。 跑车直冲着货车而来,两车猛烈地撞到一起,发出轰然巨响。 半晌。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纱耶香靠着座位晃了晃脑袋,弯腰捡起被摔坏的墨镜,视线恍惚一下,带着困惑的目光望向车外。 白色跑车敞开门,里面走出来一个金发深肤色的青年,他带着歉意来到松田阵平的车前。 “非常抱歉,我的名字是安室透,这是今天刚提的新车,我还不太熟练,开得有些莽撞,我会全额赔偿损失……不过,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工藤新一开门跳下车:“解释起来很麻烦,总之,我们先把那个货车司机救出来!松田警官也来帮忙吧!” 司机倒在方向盘上不省人事。众人协力打破车窗,把他从废墟里抬出来,搬到一旁的草丛。 安室透上前检查伤员的情况。 “轻微脑震荡,还有些许玻璃划伤,”安室透抬手抹掉额头的汗,“看起来没有严重的内伤……我们就在这里等救护车吧。” 纱耶香背对阳光,走到松田阵平身边:“炸弾犯那边伤情如何?” 松田阵平挽着衣袖:“炸弾犯当场死亡,其他人没有受伤。” “果然很可疑,”工藤新一低头沉思,用着严肃的口吻,“这起车祸或许不是意外……但是,炸弾犯死亡,我们完全失去关于他同伙的线索了。” “这倒未必。” 纱耶香掏出一部手机,快速地在屏幕上输入文字。 “你在做什么?”工藤新一有些纳闷。 “我在给炸弾犯同伙发挑衅信息。”纱耶香头也不抬,拼命打字。 “……什么?!”工藤新一表情凝重了起来。 松田阵平眯着眼睛,语气平平道:“你怎么知道炸弾犯同伙的联系方式。” “炸弾犯的手机保存了同伙的联系方式,”纱耶香偏着头,慢吞吞地解释道,“我就借他的手机用一用,嗯,从他的口袋里借。” 工藤新一:“喂!那不就是……” “是对方先动手抢占我的电话亭,”纱耶香耐心地掰扯,“这是属于我的战利品。” “是证据品。”松田阵平朝纱耶香摊了摊手,“交出来。” 纱耶香气鼓鼓地瞪着他,单手掩着屏幕,三两下发送信息,这才不情不愿地递上手机。 松田阵平拿到手检查一番,抬起头,锋利的视线重新落到她身上。 他琢磨了一会儿,说:“……你从地上捡到手机,随手打开按了几下,发现是炸弾犯的东西,所以上交给我,懂了吗?” 纱耶香拖长了语调:“知道啦——” “别以为就这么算了,”松田阵平深呼吸一口气,脸色彻底黑了下来,“我抓到你第三次,这次要让你汲取教训,你等着吧。” 纱耶香隐隐感到一股压迫,却故作轻松道:“怎样,你能抓到我的把柄?” “哦,那你知道吗,”松田阵平阴恻恻地盯着她,“未成年人做笔录,是需要监护人陪同的。” “……欸?” 纱耶香一愣。 “我等着去见你的监护人,顺便介绍一下你的丰功伟绩,问问他们是怎么教育小孩子的,实在不行就给他们报个育儿班。” ……不妙。 纱耶香开始汗流浃背了。 告家长不可怕。 问题是,纱耶香根本没有家长。 “你怎么不说话了?”松田阵平递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有什么事不方便和你的监护人说吗?” 纱耶香视线飘移,不停地眨巴着眼睛。 从组织的实验室里逃出来,才不到三天,根本来不及结交什么人。 但监护人的选择必须慎重。 不能随意委托陌生人扮演……这没有必要,容易穿帮,遇到心怀叵测的坏人甚至有生命危险…… 可供选项所剩无几,纱耶香将认识的名字在脑海中迅速过一遍,最终想到了太宰治。 哒宰先生,如果拜托他的话…… 纱耶香下意识地寻找武侦求助热线的小卡片。 “你在找这个吗?” 工藤新一挥了挥手里卡片,跑到纱耶香跟前:“在松田警官车上捡到的……上面印着可爱花纹,我猜这可能是你的东西。” “谢谢……” 纱耶香点头认领。 工藤新一拿着卡片,念出上面的文字。 “武装侦探社24小时求助热线……扫码抽奖超人气角色立牌——这是什么漫画周边之类的吗?” “……什么?” “对了!是太宰治!” 工藤新一用力敲了下手掌。 “这不就是最近热载的漫画作品《文野》,里面有个武装侦探社,太宰治就是侦探社的一员来着——你之前说喜欢的侦探太宰治,原来是这个嘛!” 纱耶香愣在原地。 4、第4章 纱耶香喝到了警视厅的饮水机泡的红茶。 安室透和工藤新一分别坐在左右两边,三人临时组队成为茶友。 这是第二杯茶,水温有些烫,纱耶香喝得很急,假装很忙,生怕有人过来搭话,向她提问—— “千鸟同学,怎么不见你的监护人?” 工藤新一,就你话多。 纱耶香幽幽地盯着他,以沉默作为抗议。 距离炸弾案已过去三天,纱耶香仍没有解决监护人缺失的难题。相较之下,工藤新一到场的监护人是他的母亲,有希子姐姐。她站在一旁,来回打量着坐成一排的品茶师,带着茫然的目光转向安室透。 “啊啦,这位小哥哥,你的监护人也没来吗?” 纱耶香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握起来,努力回想琴酒那双凶恶的眼神,才忍住没笑出来。 “噗嗤!” 发出笑声的另有其人。 松田阵平出现在门口,单手撑着墙,肩膀一抖一抖,忍笑忍得直不起腰。他抱着双臂,看向纱耶香和安室透,打趣道:“你们的监护人呢?” 纱耶香敷衍着点头:“会有的会有的。” “谢谢关心,我不需要监护人,”安室透朝着门口方向瞥了一眼,立刻收回视线,“因为……” “安室先生是成年人。” 工藤新一隔着一个座位,扭头打量着安室透,继续说:“你或许工作有一段时间了。穿着是轻奢时尚品牌,衣品不错,说明有一定消费力;衣领沾着酒渍,袖子褶皱没有烫平,说明工作繁忙,没有伴侣,不与父母同住……” “新酱。”有希子小声提醒。 工藤新一立刻打住:“啊、抱歉……” “没关系哦,”安室透脸上挂着笑容,“这位小侦探,你还看出什么?” “你想利用侦探的观察力,找出自己身上的破绽,”纱耶香低头,对着纸杯轻轻吹了一口气,“从而更好地掩饰起来——这种程度的手段,只能应付小工藤这样的初级玩家。” 工藤新一警惕:“……欸?” 安室透倒显得很镇定,他还迅速编出一个理由。 “毕竟,我也不想在见客户的时候,被对方发现我飙车撞到货车头上的事情。” 纱耶香喝着茶水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明白了,放心交给我吧!” 工藤新一立刻接受了这个说法,搓着下巴,仔细观察着安室透。 “首先,安室先生,你的肤色比较深,证明你工作在户外,长期承受日晒……” 不,肤色是天生的,他的腕表底下、下颚处不易晒到的皮肤没有色差。 “安室先生,你右手的虎口和食指部位被磨出茧,是经常用力握着什么器械吗,还有,发梢和袖口残留着些许灰烬……由此推测,你正在做一份特别危险的工作,比如说……” 纱耶香抬起头,眼睫轻微震动一下,等待工藤新一发表论断。 这个论断显而易见—— “你的职业就是,建筑工地的打灰人!” ——啊? “……欸?” 安室透陷入迷惘,藤萝色的眼眸微微颤抖,表情一下子经历了复杂的物理变化,仿佛作弊考生遇到了监考员,却发现对方眼瞎。 “噗嗤!” 松田阵平握拳抵着嘴,忍俊不禁。 “……松田警官,”纱耶香用着毫无起伏的语气,“你稍微照顾一下小学生的自尊心,别笑出声嘛。” “啊抱歉,我想到高兴的事……”松田阵平摆了摆手,笑着说,“我有一个很讨厌的同事,他改行当犯罪分子了。” 纱耶香一头雾水:“呃,跨界幅度还挺大的?” “一想到以后能亲手逮捕他,我就特别高兴。”松田阵平掰着手指发出响声,转而又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这就去找目暮警部帮你们做笔录,回头见。” 目送着松田阵平匆忙地消失在拐角,工藤新一转而看向安室透。 “安室先生,我哪里说错了吗?” “你的推理非常正确。”安室透抢着回答,目光里流露着演技,“真不好意思,没想到我生活窘迫、拼命打工存钱的经历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纱耶香朝他斜了一眼,正要说话,负责做笔录的目暮警部走了进来。他看着大家,询问道:“抱歉,让诸位久等了。请问要从哪位开始……” “小工藤,你先吧,”纱耶香挥挥手,让步道,“我的监护人还没有赶来呢。” 安室透作势站起:“那么,我也可以先……” “一个一个慢慢来。”纱耶香轻轻搭着安室透的肩膀,把脸转向他,吐出一串飘渺的气音。 “安室先生,我劝你别急着站起身哦,槍械的形状可以从衣服褶皱之处看出来。” 安室透一下子绷紧了肩膀。 “非常抱歉,我突然想起要处理一些私事。”安室透掏出手机,“你们先请吧。” 工藤新一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纱耶香,拉起有希子的手,跟着目暮警部的脚步,走到里面的房间。 周围回归安静。 纱耶香朝安室透递了一个眼神,后者回了一个困惑的表情。 “千鸟小姐,你想说什么呢?” “教你一个生活小技巧,”纱耶香指了指自己的衣领,“下次伪装酒渍,不要用喷雾,太均匀显得不自然,用倒掉的酒瓶子随便蹭蹭就好。” “好的,”安室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我这样做是为假装喝醉,避免在聚会上被灌酒。” “你的左肩有些高,倒水的时候也刻意避免用左手,”纱耶香放下纸杯,“你特地选坐最靠左的位置,是为了掩饰藏槍在左腋而导致外套袖笼的鼓起吗?” “不是哦,”安室透保持着笑容,“这个位置在角落,可以观察所有人的动作。” “怎么,你想说你也是侦探?”纱耶香右肘压在桌上,托着腮看他。 安室透眼神流露着无辜:“其实我还持有——” “我猜你还想说持槍证,”纱耶香慢条斯理地打断道,“这两天,我花了点时间研究一下律法,以免在不知情中……唔,总之,持槍证的许可范围只有一些气槍和猎槍,具有杀伤力的便携手槍是绝对禁止的哦。” 安室透:“……” “或者,你确实是建筑工人,”纱耶香好整以暇看着他,“那把槍是电动胶槍?” “没有必要,”安室透舒了一口气,自暴自弃一般地坦言,“临时伪造入职履历的费用太高了。” 纱耶香眨一下眼睛:“然后?” “我的选择是,”安室透戴上得体的笑容,藤萝色的眼眸凝视着她,“请问,我能为你提供什么帮助吗?” “你很会来事嘛。”纱耶香重新打量他一遍。 “毕竟,你没有揭穿我,”安室透笑着解释,“而是私下交流,这意味着我还有利用价值。” “说得对。”纱耶香打了个响指。 “安室先生,首先,我需要借你的手机一用——哦,明面上那台手机就行,我是为打电话借的。” 拿到安室透的手机,纱耶香径直走进距离最近的洗手间,把自己关在其中一个隔间里。 纱耶香打开手机屏幕,转到拨号页面,犹豫片刻,轻车熟路地输入一串号码。 『嘟——』 这次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喂,纱耶香酱?应该说,好久不见吗?』 纱耶香放松了肩膀,仰着脑袋说:“哇哦,哒宰先生,仅仅两次通话,果然你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唔,你是指,我们所处的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的事吗?很明显嘛,纱耶香酱你也在第二次通话之后,隐约发现了吧?』 “是的,”纱耶香背靠着门,“那时你说,我是‘刚才’打过电话,实际上,距离第一次通话已过了两天半,怎么都不能算是刚才。” 『原来如此,最先暴露线索的居然是我吗。』 纱耶香坦言:“其实我当时根本没察觉,而是之后才……哒宰先生是怎么发现的?” 『在纱耶香酱说:‘已逃离组织,却遇到炸弾犯’的时候哦。我这边才过了三分钟,纱耶香那边已经从郊外的实验室,瞬移到市内的电话亭,这实在很难不在意呢。还有,我没有在新闻上看到勒索警视厅的报道呀。』 “我没有和你说过勒索案件吧?” 『啊,只要代入思考一下炸弾犯的心路历程……』 “懂了。”纱耶香扶了扶额头。 『纱耶香酱,你又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呢?』 “你要比较这个,我就输了。” 纱耶香不由得叹息。 “我是挂断电话才想通的……哒宰先生,你一看就是那种工作中整天摸鱼的员工,根本不可能安分地坐在工位上接电话,然而,我连续两次打电话都被你接通,这就有违你的人设了。” 『什么?我才没有这种人设。』 “你就说我有没有猜对吧。”纱耶香振振有词。 『好过分,为了不错过纱耶香酱的电话,我可是乖乖地在工位上等了半个小时呢。害得我都被同事怀疑,是不是用公司的电话勾搭小姐姐了。』 “……也不是很冤枉你,毕竟你向来都用同事的电话。” 『欸?你怎么知道的?』 终于说到重点了。 “这就是我打这通电话的原因。”纱耶香收敛起神情,用着认真的口吻陈述,“我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嗯,具体情况稍后再解释,总之,我知道了很多对哒宰先生有用的情报。” “我想以这些情报作为佣金,委托哒宰先生成为——” “监护人?” 目暮警部复述了一遍。 “你的监护人,就是这位千鸟治先生?” 目暮警部坐在长桌前,手臂压着一叠文件,面容凝重地拿起桌上的手机,抬头询问着纱耶香。 纱耶香坐得端正,点头道:“是的。” “然而,”目暮警部目光带着不满,望向手机,“千鸟先生,你为何不亲自到场?你这样是否过于疏忽照顾小孩?” 松田阵平坐在一旁,冷哼道:“确实,疏忽过头了,按理说该抓了。” 『啊,虽然很想尽快赶过去……不过,这次是真的没办法。我们两边的距离,可能比银河系到仙女座星系还远呢,但是,如果能因为这种理由,体验一下牢狱之灾,我倒是很期待哦。』 “不……”目暮警部满脸黑线,“请不要期待。” 松田阵平干脆扭头问纱耶香:“你确定他的意识是清醒的吗?” “其实治先生只是远亲,”纱耶香捧起一杯茶,冷漠地撇清道,“家里只剩他一个亲戚,所以才成为我的监护人——其实我们俩根本不熟。” “哦哦,这样啊……”目暮警部很贴心地不做深究,拿起文件开始记笔录,“那么,我们最后确认一下,这位千鸟治,请回答,千鸟纱耶香是你的妹妹吗?” 『不是哦。』 “哈?” 『按照辈分,纱耶香酱应该是我的姑奶奶。』 纱耶香刚喝到嘴的红茶全喷出来了。 5、第5章 『……然后,因为我随口一句:‘在和姑奶奶聊天’,我的同事信以为真,再没有指责我占用公司的电话。』 手机里传出太宰治的声音,他这样解释自己的行为。 “可是,哒宰先生,”纱耶香表情逐渐凝重,单手支着额头说,“有你这样的侄孙,我总觉得以后会被讨要零花钱。” 通话中的声音可疑地停顿了几秒。 『……哎呀呀,我才没有这么厚颜无耻,如果有机会,纱耶香酱送几车蟹肉罐头就好了——就当是,感谢我帮你应付那位难缠的警官先生。』 蟹肉罐头到底怎么送进二次元? 纱耶香思考了半天,踌躇着说:“要不……哒宰先生,改天我也为你摆一个谷阵吧。” 『啊?摆什么阵?』 “唔,这就说来话长了。” 结束通话之后,纱耶香走出办公室,来到外面的走廊,迎面遇上目暮警部和松田阵平,他们后面还跟着一名青年。 “这位先生,你的货车已造成一人死亡……” 纱耶香上前打招呼:“目暮警部。” “哦,千鸟小姐,”见纱耶香走过来,目暮警部连忙招了招手,“你的事情已经结束了,现在准备回家吗?我让人送你到楼下帮你打车吧。” “我可不是小学生哦,”纱耶香侧过头,看向他身后的青年,“这位是那天货车事故的司机?” 目暮警部神色沉重,点头道:“根据调查,货车的刹车系统是被人为破坏的,而事故发生前十分钟,这位司机曾经去过附近的公共洗手间。我们怀疑,歹徒就在这时潜入驾驶舱作案,于是传唤司机前来询问一下详情。” “是嘛,”纱耶香收回视线,“目暮警部,你想抓住制造货车事件的歹徒吗?” “那当然了!” “好的,”纱耶香指着货车司机,“请立刻把他抓起来。” 话没说完,货车司机迅速转过身,拔腿就逃,突然,一个拳头冲着他的脸狠狠砸过来。 货车司机被一拳撂倒在地上,捂着脸痛呼。 松田阵平拍了拍拳头,朝纱耶香抬起下巴:“这样可以吗?” “喂喂,松田老弟,”目暮警部赶紧挥了挥手,“这怎么能行呢,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地殴打了案件的当事人。” “——嗯,目暮警部是这么说的。”松田阵平看向纱耶香,“你可以解释一下来龙去脉吗?” “首先,”纱耶香竖起食指晃了晃,“你们认为破坏刹车系统的歹徒,是针对司机,还是针对炸弾犯?” “是炸弾犯。”松田阵平搓着下巴,笃定道。 “因为,如果针对的是司机,会有更好的作案时机,不必非逮着受害者去厕所的这几分钟之内干坏事,说不定会被抓个正着呢。” “那么,炸弾犯出现在那个——电话亭的地方,”纱耶香背着双手,冷漠地观察着凶手,“我们知道,是纯粹的偶然,就连炸弾犯本人,也不可能事先预料到。” 目暮警部若有所思:“确实。” 货车司机犟嘴:“我是无辜的!我也是被凶手偶然挑中的!” “嗯,如果另有凶手,选用你的货车只是偶然,”不待他露出得意的神色,纱耶香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凶手进入驾驶舱作案,临时起意,不可能事先备好你的车钥匙,他只能撬开车门——所以,如果车门是完好的,你就是凶手;如果车门被撬开了,你对此置之不理,你则是共犯。” “可恶!” 货车司机泄气地敲了下地板,猛地抬头瞪着纱耶香。 “该死的小白鼠!” “……你是?” 纱耶香呼吸颤抖起来,不由得睁大眼睛。 “给我等着!” 货车司机被两名警员押走,嘴里还骂骂咧咧。 “我看到了……你的红眼睛!你就是他们寻找的小白鼠!我要抓住你!让你被——啊!” 一个拳头再次挥到他脸上。 “聒噪。” 松田阵平甩了甩手,转身对纱耶香说:“喂,待会儿我送你回去吧,免得又被什么坏人盯上。” 纱耶香瞥了一眼已然晕厥的歹徒,抬眸看向松田阵平,歪了下脑袋。 “那……有劳松田先生。” 纱耶香跟着松田阵平来到楼下,一路默不作声。两人走出警视厅门口,一位长发警官站在公路边上,朝着松田阵平招手。 “喂,小阵平,这边这边。” 松田阵平走上前,指着长发警官,介绍道:“他是萩原研二,和我同一部门的朋友。” 纱耶香拘谨地寒暄:“初次见面,我是千鸟。” “这家伙就是我说的,另一个难搞的小学生,”松田阵平挑起一边眉头,转而对身边的警官说,“就是这小学生给你发的提醒信息,你想表达什么谢意就跟她说吧。” 长发警官带着热忱的目光落在纱耶香身上。 “我只是稍微拖住一下歹徒,”纱耶香别过脸,避开对方的视线,“萩原先生选择留在原地,并且在十分钟之内拆解了炸弹,这才是大家得救的原因。” “呜哇,谢谢你这么夸赞我。”长发警官笑得脸上冒花。 “萩,你可别被她现在这副乖巧的样子给骗了,”松田阵平嫌弃地翻了个眼皮,“要知道,这家伙可是故意被抓成为人质、跑到歹徒面前劝人自首的熊孩子。” “没错,我还有熊家长撑腰。”纱耶香理直气壮地点头。 “可恶的一家子……”松田阵平按住她头顶的贝雷帽,没好气道,“说起来,你当时怎么知道萩就在炸弾现场,还从我的手机里找到联系方式、发出提醒的?” 纱耶香抱着脑袋,远离对方的手:“那是因为——你和萩原先生,每次出任务之前,会互相叮嘱对方注意安全。顺便一提,你保留了七千多条与萩原先生的聊天记录,很容易学到行文措辞。” “哇,我超感动。”萩原研二捂着胸膛,凑上前道,“小阵平,我也为你保留了七千条聊天记录哦。” “啧,不穿防爆服的家伙——离我远点!”松田阵平一巴掌挥开对方的肩膀,“炸弾案解决之前,不要和我说话。” 纱耶香很自然提出疑问:“案件调查进度如何了?” “几乎没有进展,”松田阵平绷着脸,“只查到炸弾犯原先的住所。” 萩原研二竖起手指:“不过请别担心,刚才我听目暮警部说,这次的炸弾似乎使用了一些特殊的火葯成分。只要追溯到这些物质的来源,就能一口气缩小调查范围。” “打住吧,萩,”松田阵平没好气地看着纱耶香,“多说几句,我怕这小学生又擅自查案去了。” “不是小学生,”纱耶香纠正道,“我现在大约14岁。” “有什么区别,小不点儿。”松田阵平做了个驱赶手势。 “好的呢,”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接着说,“千鸟小姐幸苦你了,帮助了我们很多,大学毕业以后要不要来这里工作呀?” “萩原先生,”纱耶香挑了下眉头,“你换了说法,其实和松田先生是一个意思,是吗?” “哎呀,居然被你看出来了,”萩原研二抬起手臂,搭着松田阵平的肩膀,笑得很大声,“没办法,我和小阵平可是互相保留着七千条聊天记录的幼驯染,当然站在同一战线嘛。” 松田阵平咬着牙:“回去就删你的联系方式。” “好过分!”萩原研二假哭似的抹着眼角,掏出手机,“说到联系方式,小千鸟……可以这么称呼你吗?我们来交换一下号码。” 纱耶香也掏出手机,停顿片刻,后知后觉道:“……这不是我的手机。” 松田阵平提起了一口气:“又从哪里借的?” “是安室先生,”意识到这么说会被曲解,纱耶香又解释道,“是安室先生亲手借给我的——方便的话,你帮我还回去吧。” “……你怎么老是问别人借手机,”松田阵平接过手机,侧目道,“你自己的呢?” “我没有手机。” “啊?”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面面相觑。 “我不想要。”纱耶香眼中提起了戒备的神色,振振有词道。 “这年头的手机,每一台都自带gps功能,随身携带这种设备,太危险了!难道不怕被追踪定位吗?” “喂、不是,”松田阵平捏了下鼻梁,“居然警惕到这种程度,与其说是小心谨慎,不如说是被害妄想症了吧?” “小千鸟,”萩原研二不动声色地推开好友,微笑地注视着纱耶香,“你说的坏人确实存在,但是你想,大多数坏人都无法入侵手机、查看定位吧?你防备坏人,就更应该带手机,遇到危险可以直接求助朋友,大家都会来救你。” 纱耶香果断地回答:“我没有这么多朋友。” “欸?怎么会?”萩原研二对她wink一下,搭着松田阵平的肩膀,“我一定会来救你哦,还有小阵平,对吧?” 松田阵平撇开脸:“哼,看情况吧。” “那么,事不宜迟!”萩原研二举起手臂,“我们先去商场给小千鸟挑选手机,然后再交换联系方式。” “喂,地铁走这边。”松田阵平扳着纱耶香的肩膀转过来。 “我不懂坐地铁。”纱耶香迷惑地眨眼,“你的车呢?” 松田阵平一脸不爽:“那你跟紧点,别走丢了。” “小阵平还没有车,”萩原研二捂嘴偷笑,“之前用来截停货车那辆,是他从我家借的,还回去的时候被大骂一顿了。” “那、对不起哦?” “你还好意思道歉……” 等到纱耶香提着新买的手机,和两位警官分开,回到酒店房间之后,时间已来到傍晚。 纱耶香打开手机联系名单,界面显示着两条未读信息。 【萩原研二:认识一下新朋友,我是小研二哦~】 【松田阵平:。】 静静地注视着屏幕,好一会儿,纱耶香仰倒在沙发,软绵绵地滚了一圈,伸手抱住沙发边上的布偶熊。 纱耶香扯开布偶熊背后的拉链口袋,取出小卡片,按照上面的电话号码录入手机。 备注【监护人先生】,拨通电话。 『嘟——』 纱耶香把手机拿到耳边,耐心地听着回铃音,忽地愣住了。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几乎同一时间。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听见手机发出的语音,安室透扭过头,看着副驾驶座上的松田阵平,略带迟疑地开口:“你确定,千鸟小姐用这台手机拨通了电话?” “那我不确定。”松田阵平仰头靠着椅背,“不过,凭千鸟的多疑性格,她应该删除通话记录了吧?” “复原手段有很多。”安室透抱着双臂。 “……现在什么情况?”松田阵平揉着太阳穴,“她是什么可疑人物?犯下什么重罪?不能吧,那就是个小——中学生。” 安室透闭上眼:“没有,但她是……” “那你又什么情况?”松田阵平不耐烦地提高音量,打断他的解释,“一毕业就销声匿迹,好不容易有联系,就给我发了一条阅后即焚的信息,叫我去某某路口抓炸弾犯,你就是这样当警察的?” “抱歉,临时收到了情报,”安室透表情松动一下,“我这边来不及赶过去,只能拜托给专家。” “谢谢你看得起我啊,”松田阵平坐直,扭头看着他,“那种场面我可处理不来,倒是千鸟,三两句把人劝自首了。” 安室透终于展开眉头,笑道:“你不也和千鸟小姐配合得很好吗。” “得了吧,别用这种恶心巴拉的语气和我说话,”松田阵平沉重叹息,“你俩有什么事不能挑明着说?” “现在还不行,”安室透转开脸,“我这边要隐藏身份,她不会信任我。” “你的身份……”松田阵平戏谑道,“你是指,工地打灰人?” “别笑了,”安室透捂着脸,“为了瞒过她的眼睛,我可是老老实实去工地搬了两天砖。” “真的假的?” 车内的声音又逐渐沉寂下来。 半晌,安室透垂着眸,缓缓开口:“松田,如果我可以知道未来……”说到一半,又收敛住了。 “怎么,”松田阵平失笑,“你最近基金亏钱亏疯了?想预知走势?” “就当是这样吧,”安室透瞥了一下手机屏幕,“我的……” 安室透的表情突然僵住。 “手机gps是开着……” “哈?”松田阵平愣了一会,立刻反应过来,“是千鸟?” 就在这时,一束刺眼的强光打在了两人的背后。 “喂!那边的你们在干什么!” 松田阵平和安室透沉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例行检查,请两位出示一下证件。” 安室透暗中抬起手,一口气点燃发动机,迅速拉起挂挡,脚踩油门,猛地冲了出去。 “喂!别跑!给我停下来!” “谁会停下来啊!”松田阵平手忙脚乱地关掉gps,“可恶!千鸟说得对,这年头的手机定位系统也太危险了!” “我也……”安室透飞快打着方向盘,“因为——就掉以轻心了。” “等一下、千鸟那家伙该不会还开了麦克风偷听吧?!” “不会,千鸟小姐的电脑技术其实很差劲。” “嚯,好欠揍的语气……” 夜晚。 一条霓虹闪烁的公路上,白色的马自达rx7疾驰在最前面,身后的跟着一连串巡逻车,警报声越来越多。 安室透深呼吸,眼里闪过火花:“松田坐稳——要加速了!” 白色的马自达一口气冲出一道河岸,从河面上掠过,车身晃了晃,重重地落到对岸。 “今晚要是被交通部的同事抓了,这家手机生产商要负全责,”松田阵平咬着后槽牙,“特别是这个——找回你的手机功能!” “找回你的手机功能。” 纱耶香打开电脑上的地图导航,十指交叉托着下巴,看着页面上闪烁的红色定位点。 “对不起,松田先生,你是好人……但,我讨厌被骗。这只是小小的恶作剧。” 6、第6章 “你好,千鸟小姐,这是你的快递,请收下吧。” 纱耶香面无表情,抬头对上了快递员那一双藤萝色的眼睛。 “安室先生,”纱耶香冷冷地看着他,“你很闲。” “怎么会呢?”安室透故作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笑着说,“我最近在猎豹宅急便做兼职,每天到处跑快递,特别忙碌呢。” 说的就是这件事。 安室透,你不去做犯罪分子扰乱治安,窝在这里当个快递员小哥,就为了偷看御宅族的快递是吗?这是否有些过于变态了? “我这几天都在运送你的快递包裹,已经把附近的大街小巷走遍了。”安室透垫了一下手里的纸箱,“千鸟小姐网购了很多图画和玩具,最近在沉迷什么漫画吗?” “怎么,你有意见?”纱耶香挑眉。 “害羞什么呢,这年纪的小孩喜欢漫画,不是挺可爱的嘛?”安室透调侃道。 纱耶香伸出手臂,试图接过纸箱:“真啰嗦,不准偷看,小心我去猎豹宅急便那边投诉你哦。” 安室透耸了耸肩膀,没有把纸箱交出去,反而把这份快递包裹抬得更高,举到纱耶香的头顶,让她再也够不着。 纱耶香踮了一下脚尖,抬起手臂,又放下来。她狠狠地剜了安室透一眼,不满地鼓起了腮帮。 “好吧,安室先生,我承认,那天你好心借手机给我,我却坑了你一把、害你大半夜的被警车追着跑了七条街,确实有些不厚道,但你并不无辜吧,否则你为什么不配合检查……总而言之,对不起啦。” “我没有为此生气,”安室透笑意更深了,“只是我突然发现,千鸟小姐,你这次的快递包裹似乎并不是漫画、玩具哦?” 纱耶香想了想,恍然道:“是干燥剂,怎么了?” “干燥剂……嗯?买这么大量,我可以冒昧一问,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哈?” 纱耶香朝着他抬了抬下巴,反问:“你以为我是用来做什么?挖坑埋尸吗?你是不是有些以己度人了?” 安室透垂着眸,无辜地说:“我只是从生活安全的角度提醒你,方便的话请说一下用途。” “最近看起来要下雨的样子,”纱耶香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空气变潮湿的话,我刚买的吧唧可能会生锈,所以又买一些干燥剂防止变潮,有什么问题?” 安室透的神情有一瞬间真实地陷入了迷惘。 “呃、你的……什么徽章?” 所以说,和这些外行人真的没法沟通。 纱耶香抱着刚到手的包裹,回到自己的酒店房间。一打开门,就能看到客厅里被收拾出来的茶几,上面摆满了各种文野太宰治相关的海报和吧唧,仿佛走进一个太宰治个人展览室。 买齐这些谷子,纱耶香花费了不少时间……和小钱钱。特别太宰治是漫画人气角色,许多谷价都被炒得很高,甚至要凭借手速抢。 “好啦,哒宰先生,拜托你了,快点出来接电话吧!” 纱耶香双手合十,自言自语地祈祷了一句,拿起手机,点开备注为【监护人】的联系方式,再次拨打电话。 『嘟——』 『您好,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纱耶香泄气地卧倒在沙发上。 “……到底为什么打不通?” 撑着沙发上坐起身,纱耶香从头开始琢磨这件事。 其实,普通人打电话,发现对面自称是二次元角色,第一时间会认为对方是诈骗,接着还会猜测,说不定是漫画官方在整活呢。 纱耶香一开始也这么认为,在遇到车祸那天回来后,她就登录官网检索一下,得知发行周边里没有这一款小卡片。 对面是诈骗的可能性+1 为了证明是诈骗,纱耶香又开始调查电话号码信息,发现这是没有归属地的空号。 超可疑——难道这是利用网络设备生成的虚拟号码? 对面是诈骗的可能性+100 决定试验一下这个号码是否能拨通,纱耶香编写了个‘寻找看电影搭子’的帖子,并留下这串号码,发布在某交友平台上,等了半天,跟帖回复都在说帖子里的号码是空号,提醒她写错了联系方式。 几乎是板上钉钉的诈骗…… 然而,当纱耶香借用安室透的手机,再次拨打这个号码,电话竟然又被接通了。 借用安室透的手机是临时起意,不可能会有人预料得到。但对面的太宰治接通电话之后,率先说出了她的名字,面对纱耶香的语言试探,他一一分析疑点,抛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结论。 因为过于离谱,诈骗的可能性-1 最重要的是,目前纱耶香没有被骗走什么,反而在他的帮助下逃离了组织,还多了一门亲戚,这才让她稍微打消了怀疑。 这如果是诈骗电话,业绩太差劲了吧?感觉会因为诈骗kpi不达标,而被团伙头目甩鞭子的程度。 联想到黑衣组织一直在开发各种违背科学常识的研究,有些项目甚至成功了一半,纱耶香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实验室,世界观难免有些扭曲,突然被告知打电话会打破次元壁,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世界果然很柯学诶’,半信半疑地接受了这个玄幻展开。 总之,现在的情况是,电话又变为空号…… 思考陷入了僵局,纱耶香取出武装侦探社的小卡片,夹在手指上转圈圈。 “啊、小工藤之前说过的,这张卡片上似乎有扫码抽奖立牌的活动……” 对了,二维码。 纱耶香仔细地翻看着卡片,它的表面完好无损,甚至没有一处刮痕。 二维码在卡片的背面找到了,做成隐藏式设计,它的位置与表层烫金花纹巧妙地结合起来,形成一副国际象棋的棋盘。 唯一的破绽是,棋盘中有一个士兵出现在不合规则的位置。 迟疑了几秒,纱耶香拿起身边的手机,打开扫码功能对准这个图片。 相机识别出一个网址的界面,自动跳转了过去。 几乎是网页刷新出来的一瞬间,纱耶香摸到手机背面突然变得发烫,屏幕不停闪烁,随后彻底暗了下去—— “喂、等等!这是刚买没几天的手机……” 这话还没说完,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恢复到原来的界面,而上方的通知栏弹出来一条【应用安装已完成】的信息。 ……不是,这到底安装了个什么? 纱耶香检查一番,发现手机最新安装的是个陌生的app,她带着疑惑点了进去,显示出来一个聊天界面。 界面上唯一联系人是太宰治。 纱耶香眨了下眼睛,轻轻按住头像,尝试发起语音通话。 『嘟——』 通话一下子就连接上了。 『唔?这是纱耶香酱……对吗?』 “早上好,哒宰先生,”纱耶香呼出一口气,又躺回沙发上,“你那边似乎有很杂乱的流水噪音,为了防止监听吗?” 『可能不是这个原因哦……我刚从鹤见川冒出脑袋,肩膀还泡在水里呢。』 “啊,果然是这样,”纱耶香毫不意外地点点头,把脸埋进抱枕,“我这次拨通的,是哒宰先生的手机?” 『哼哼,听起来,纱耶香酱很清楚事件始末,我却完全摸不着头脑——譬如,为什么我会收到一台奇怪的手机?更奇怪的是,之前我入水把手机泡坏,之后对方又寄了新的过来。』 “嗯?不知道哦?”纱耶香用脑袋蹭了蹭坐垫,“我只安装一个聊天app,就拨通了你的手机。” 『哇哦,这两件事,似乎有着命运巧合一般的一致性?』 “哼,我就是巧合的制造者,才不相信什么巧合。”纱耶香摆了摆手,侧头划拉着屏幕,“别的不说,刚才我探索了一下聊天界面,发现有传输照片功能……这个app来得很及时嘛,省去了我讲解漫画剧情的步骤,正好,昨天收到了漫画第二卷,我这就拍照发送过去。” 『……漫画?这、难道说?』 纱耶香对着手机笑了起来,拿起一本漫画书。 “哒宰先生,你或许已经猜到了吧?那么,请允许我从最初开始说起,那天,我捡到了你们侦探社发行的求助热线广告……” 半个月前。 东京郊外,某秘密研究院。 纱耶香在翻实验室垃圾桶的时候,捡到一枚制印精美的小卡片。 “武装侦探社求助热线24小时畅通,”纱耶香看着小卡片上的字,讷讷地念出来,“不拘义理,不拘人情,不拘廉耻,为你扫清危险与障碍……”* 纱耶香保留了这张卡片,她确实有无法解决的障碍。 身为犯罪组织所属研究院培养的实验体,纱耶香人生经历的最大障碍就是,她身上的实验似乎取得了初步成功。 接下来,纱耶香将作为原材料,参与投入生产。 一切相关者都被收买了。 能帮助纱耶香的,或许只有小卡片上所指的侦探。 “侦探……” 披着一身纯白的袍子,纱耶香坐在椅子上,颈项和四肢绑着束缚带,全身上下扎着不知名的输液管。 纱耶香抬眸看向身边的研究员,冷不防开口问道:“你们知道侦探是怎样的人吗?” 负责这个项目的研究员是一对夫妻。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女研究员低头看着文件夹板,含糊地回答:“他们会出现在电视上……或许是一眼就能看清真相的聪明人吧?” “哦,一眼看清真相,比如说……” 纱耶香偏了一下脑袋,用着冷漠而公式化的口吻说道。 “你的丈夫昨晚和隔壁的秘书小姐,共用了一件浴袍和同一瓶面霜,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吗?” 两名研究员的表情具是一愣。 他们背后发生了什么争执,尚且未知,但是当天的实验台上,纱耶香承受了比以往更痛苦三倍的药剂试验。 憎恨的种子已经植下。 纱耶香躺在实验台上,伸了伸懒腰……这些研究员的心理实在太好懂了。 在提出‘侦探’问题的那一刻,纱耶香已罗列出一连串计划,在自己的叛逃剧本中加入研究员的戏份。 譬如,女研究员密谋毒杀丈夫和丈夫的情人,是剧本的一部分—— “好孩子,帮帮我吧。” 一如既往坐在实验台上,纱耶香看见女研究员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密码箱摆在跟前,里面存放着毒药,密码每周都会变动一次。 “好孩子,我需要得到里面的药剂,”女研究员勉强挤出笑容,凑到纱耶香耳边,悄声问道,“你一定能猜出这个密码的规律,对吗?” “是圆周率。” 纱耶香抬了抬眼皮,无聊地打着呵欠。 “密码是你的丈夫设置的,他会背圆周率小数点后一万位数,并以此为荣——所以,他设置的密码是,生日八位数对应圆周率小数点后同序列数字的八位数,每次变动往后腾移十位数,这周的密码……应该是37019497吧?” “……谢谢你,我的孩子。” 女研究员迅速打开箱子,紧紧握住药剂瓶子,转身就要离开。 “不用谢,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纱耶香讥讽地看着她的背影,幽幽地说,“因为,你很快就会死去哦。” 对方走到门外,忽而动作一顿,接着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着离开了这个地方。 纱耶香对着窗台舒展了一下胳膊,心里默数了几百下,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监控器,那边摄像头的电源已被切断了。 仿佛肩膀上的重担一卸,纱耶香浑身感到一阵轻盈,不由得原地雀跃了起来。 “这些研究员,真是不识抬举,”纱耶香从袖子里掏出手机,跳下实验台,“我可是看在你帮我关掉监控、又送来手机的份上,才好心提醒你有生命危险来着……居然会以为我在诅咒你。” 纱耶香打开刚拿到的手机,熟练地输入一串锁屏密码。 “算啦,演员已经就位了,圈套已经设下了,炸弾也埋好了……”纱耶香终于找到拨号界面,取出小卡片,依次输入号码,“这年头的智能手机,功能真乱呀。” “接下来,该如何找到创建实验室的罪魁祸首……听一听专业的侦探怎么说吧。” 『嘟——』 『嗨~欢迎使用横滨武装侦探社的24小时求助热线!这边是接线员太宰治为你提供帮助哦……』 7、第7章 “喂!编号1000102581的实验体,你在干什么,还不快点把我松绑?!” 纱耶香听到有人用一串编号在叫她。 “真是个吵闹的男人,”纱耶香走到对方身边,从他的口袋里找到手机,“你能不能小声点,外面还有一群杀手。” 男人被五花大绑地扔在椅子上。在他的脚下,两名黑衣人倒地不醒。 五分钟前,这些黑衣人冲进门,不由分说地抓住研究员,却误触了纱耶香布置的电网,当场晕厥了过去。 “显而易见,”纱耶香从门后走出来,用吸管戳了戳地上的黑衣人,确认他们已失去意识,“他们为了抓住你,必须走到椅子背面这个位置,因此,把电源开关设置在那里,再拉起一根导线……啊,你不用担心被电击,我已经移开导线了。” “喂!”研究员拼命挣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有人入侵了实验室?!” “不不,”纱耶香晃了晃手指,“这些黑衣人,和你来自同一个组织哦。” “可恶,是组织的叛徒吗?”研究员骂道。 “嗯,这倒没错,”纱耶香连连点头,一边拿手机输入一串锁屏密码,“组织的叛徒,不就是你嘛。”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 “因为,和你约会的秘书小姐,”纱耶香不紧不慢地打断他的话,快速过目他手机里的资料,“她其实在调查盗卖药剂的叛徒,却被你杀了。” “什么?!”研究员猛地摇头,“不、那不是我杀的……” “是你的夫人作案,”纱耶香补充道,“不过,她用了你制作的药剂,存放药剂的密码箱只有你能打开——这种情形,难道不像共同作案吗?” “我、我不知情!我也是被蒙蔽……”研究员矢口否认,“不对,等一下,你在干什么?” “我在找武器,”纱耶香走到冰箱跟前,打开冷藏库,取出一个封闭纸箱,“太好了,昨天制成的硝化棉还在,果然,只要贴上‘除味剂’的标签,就没有人会翻看里面的内容。” 研究员磕磕巴巴:“硝、硝化棉?!那不是、易燃品?!你从哪里弄来材料做的……” “废弃的医用棉球和用剩的酸性溶液,”纱耶香端起玻璃瓶,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不然你以为我每天翻垃圾桶,是为了找吃的吗?接下来,就用这个来对付组织的杀手吧。” “啊!你还想对付组织的杀手?!”研究员大惊失色,“你疯了?!” 纱耶香捂住一只耳朵,不满地撇了撇嘴:“你吼我有什么用?总之,组织派了一个专业清除叛徒的杀手过来,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什、什么意思,”研究员不安地扭动两下臀部,“难道你想逼我出卖组织吗?” “唉,你稍微动一动你那个装饰用的脑子,”纱耶香点了点太阳穴,“你的组织早就把你当成叛徒啦。” 研究员咬了咬牙:“我去跟组织解释……” “组织可能没空听你解释,”纱耶香耸了一下肩膀,“他们正赶着去杀你的夫人。” 研究员瘫倒在椅子上,脸色煞白,崩溃地叫出声。 “不——我知道很多事情!我……我知道盗卖药剂的叛徒是谁——组织不能杀我!我要打电话给琴酒——” 纱耶香挑起眉头,笑着看向他。 “哦?谁是琴酒?” 琴酒划动火柴,点燃了一根烟。 “根据调查,我们组织研发的某种药剂,被内部人员偷偷卖到了外面。” 实验室的人在汇报情况,琴酒披散着一头银发,翘着二郎腿,坐在主管的老板椅上,他吞吐着烟雾,粗略翻动一下文件,漫不经心地对着汇报人员抬起下巴。 “那么,”琴酒掸了掸烟灰,低声质问,“窃取药剂的家伙是谁?” 实验室的副主管站了出来,战战兢兢地回答:“董事长指定了秘书调查此事,她说,已经找到一些研究员有重大嫌疑,但是,还没有获得证据……” 琴酒冷冷地开口说:“我动手不需要证据。” “但是,被怀疑的研究员都是杰出的人才,他们负责开发‘银色子弹’项目,被boss寄予厚望。就算是您,也不能毫无根据地……” “废话连篇。” 抬手阻止对方表态,琴酒掐着烟蒂按在烟灰缸里,用着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总之,只要有证据就行了,是吗?” 副主管谨小慎微地点头:“的确如此……” “那就制造证据,”琴酒扶着桌子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去散布谣言,让那些研究员知道,组织已找到那个盗卖药剂的家伙……谁会上钩,谁就是老鼠。” 副主管心领神会。 这是把调查事件的秘书作为鱼饵,诱使对方杀人灭口,组织借此找到叛徒的证据。 结果很快分晓。 “秘书被毒杀,下毒的凶手是一对研究员夫妻,男研究员已被当场拿下;他的夫人正在伪造监控。” 琴酒掐灭烟,一言不发地带上手槍,快步赶到监控室,一脚踢开大门。 一名女研究员就坐在电脑屏幕前,操作着监控系统。 “很好,你就是组织的叛徒。” 琴酒举起槍。 对方仓促转身,颤抖着发出尖叫:“琴酒?!你、怎么来了……你在说什么——” “我来是为杀人,不需要任何申辩。” 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琴酒抬起冷漠的脸庞,果断地扣动扳机。站在他面前的女人被击中脑袋,应声而倒。 就在这时,琴酒的大衣口袋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琴酒拿起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着来信,不禁眯起了眼睛,冷笑一声。他转身回到走廊,把手机放到耳边,接通电话。 对面迫不及待地开口表忠诚。 『琴酒你听我说,我是无辜的!我知道盗卖药剂的家伙是谁!我有证据——我电脑里保存着对方交易的数据,琴酒你信我!我绝对忠于组织!』 “哼,解释得很好,”琴酒径直走向一间办公室,抬起犀利的目光,“随便也解释一下,你如何摆脱了我的两名手下。” 说着,琴酒按下了办公室的门把手,往里面一推,迈步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办公室里突然传出一阵剧烈的爆破声,滚烫的火焰倏地冒了出来,迅速蔓延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琴酒捂着鼻子,快步退到门外。 “怎么回事?”琴酒匆匆往室内扫了一眼。 房间里压根儿没有研究员的身影。 两台手机放在地上,其中一边在播放录音,另一边在拨通电话。 “哼,雕虫小技。” 轻蔑地笑了一声,琴酒大步地跨过一团团火焰,走到躺在里面的两具身体跟前,抓着对方的肩膀翻过来一看。 这两人都是琴酒派去抓研究员的手下。他们一人被套上了白大褂,伪装成研究员,一人被套上女式红风衣,伪装成被杀害的秘书。 “看来,秘书的遗体消失了,和那个逃跑的叛徒一起吗?”琴酒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她根本没有被杀死,因此,确认尸体的人……也是叛徒吗?” 得到想要的答案,琴酒若有所思地抬起头,露出狞笑,随后转身扬长而去。 “狡猾的老鼠,我已经看穿伎俩了,这是双重反转——” “双重反转,真相和谎言的结合。” 纱耶香盘腿坐在屋顶,抬头看向悬挂在高空中的群星。而她的身后是一片火海,烈焰不停地蹿上高空,伴随而来的,是一阵接着一阵的炸弾爆发的轰鸣。 『嗯嗯,很不错的伪装手法哦,纱耶香酱。』 “谢谢哒宰先生的夸赞……这只是一个心理上的小伎俩,率先抛出一个真相,把它摆在显眼的地方,却故意把谎言隐藏起来,引导对方去揭穿真相,他就会对自己千辛万苦找到的谎言深信不疑。” 纱耶香低头,拿起手机,对着‘通话中’的图标说:“姑且不提我的伪装手法,哒宰先生,你刚才的建议是什么意思呢?” 『欸?我的建议,‘炸了topkiller的车,然后去对立阵营蹭吃蹭喝’,字面上的意思,有哪里不能理解的嘛?』 “炸车我倒是理解了。” 纱耶香抬起手臂,对着星空挥了挥手。 “毕竟我没有车,徒步逃跑比较吃亏,所以要把敌人拉到同一个水平,再以丰富的逃跑经验打败他……但是‘对立阵营’?实验室的对立阵营是什么?反科学教?财阀资本?友商?” 『不是啦,以纱耶香酱的情况,必须加入绝对不会握手言和的阵营才行哦。』 纱耶香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是吗?” 『最重要的是,谨慎选择自己的同行者,否则会成为势力斗争的牺牲品……根据你的描述,这个实验室,不像是一群疯狂科学家开设的地下小作坊,而是由无尽资金与黒幚人员豢养出来的科研机构。这意味着,你的敌人——这个群体说不定比你想象中还要庞大数百倍。』 “那实在太倒霉啦,”纱耶香佯装振作,高声抱怨道,“难道我出去之后,要竞选首相怎么着?” 『唔,这不失为一种选择……纱耶香酱,现在放弃叛逃还来得及哦。凭借这个组织的势力和你的悟性,努力一下,说不定能在四十岁之前当选。』 纱耶香被噎了一下,连忙反驳:“才不想待在这种黑漆漆的组织,待久了会……” 一阵槍声突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接着,隐约听见屋顶下方传来琴酒的冷笑声。 “哼,那个老鼠肯定藏在这个地方……若不在房间里,那就必定在——屋顶!” 接踵而来的是一阵朝着天花板射击的槍声。 纱耶香短促地尖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往别处跑去。 “呜哇,这是怎么回事?”纱耶香双手捧着手机,边奔跑边诉苦道,“这个topkiller是怎么找到了我的位置?” 『纱耶香酱……你的手机是从其他研究员的身上拿来的吧?有没有关闭定位功能之类的?』 纱耶香一头雾水。 “定位功能?那是什么?” 『嗯、噗嗤!哈哈哈哈……饶是你,偶尔也会问出一些毫无常识的问题呢。』 “这有什么好笑的……” 按照太宰治的指导,纱耶香关闭了定位系统。她抹着脸上的汗,喘了口气,继续攀爬到另一个屋顶上。 “毕竟我的境遇就像高塔上的公主大人,都有着十几年不问世事的清澈愚蠢。” 『奇怪的童话故事倒是听了不少。』 “你也不能指望,这里的研究员哄我睡觉的时候,选择讲解手机的定位功能吧?” 纱耶香用脖子夹着手机,爬到一个通风窗前,摸了摸边上的缝隙,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凿子,撬开了百叶窗换气扇的边缘,钻进通风口里。 “先暂停一下,”纱耶香悄声地对着手机说,“我要找一个地方藏起来。” 纱耶香爬进房间里,蹲在某个暗处。 隔着一面墙壁,听见外面传来了琴酒的声音。 “喂,开门!” 8、第8章 “三更半夜的,你们在干什么,动静这么大?” 为琴酒开门的是一个年幼的女孩,她用着故作成熟的语气,冷漠地质问道。 “哼,宫野志保,”琴酒咬牙切齿地念着女孩的全名,硬是把门推开,“让开,组织的叛徒侵入了这个地方,若敢妨碍我追杀叛徒,连你也一起杀了。” “……我知道了。” 纱耶香从通风窗爬进室内的一间浴室,小心翼翼地爬下墙壁,踩着马桶盖落地。 听见他们说话,纱耶香注意到,琴酒闯已经追杀过来了。 纱耶香本想原路离开,重新爬到通风窗上,目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却看见一群黑衣人举着槍守在窗外。如果纱耶香迟疑半分钟爬进来,这会儿至少能吃到三颗子弾。 深呼吸一口气,纱耶香回到浴室,蹲在门缝边,仔细聆听着隔壁的声音。 琴酒的黑色皮鞋踩在地板上,一步一步地朝着窗户的方向逼近。 纱耶香稍微放松下来。 此时,昏暗闷热的浴室令人安心。虽然阳台的风更凉快,可以看到美丽的星空,甚至不用被狭窄的通风口卡肩膀,但阳台—— 阳台上出现琴酒的身影,他把窗推到一边,眼神锋利得好似刀子,扫视着窗外。 趁琴酒注意力还在外界,纱耶香熟悉了黑暗环境,开始动身寻找藏人的地方。 门背后有一个视野死角,最适合藏匿,不过,琴酒的多疑症已经是晚期,必然会严密排查任何死角。 纱耶香摸索着走到里面,发现有一台滚筒洗衣机,似乎能勉强挤进去,她按住洗衣机门,轻拽了一下,门锁里是塑料卡扣,打开就会发出声音,很容易被室外的人听到。 而这时琴酒已经从阳台回到屋里。 他的脚步声走了进来,转身检查了一下窗锁,又拉过窗,锁上了窗闩。 “宫野志保,”沉默了有一会儿,琴酒又用着低沉的声音叫唤道,“有人来过这个房间吗?” “没有……反正我没注意到。”宫野志保尽量保持着倔强的情绪。 “呵,别让我发现你做了什么手脚,”琴酒用槍管敲击着她的肩膀,“组织这次派你回来参观实验室,是为了警告你,两年内必须完成美国的学业,然后接手这边的研发工作。” “可是,我怎么听说,”宫野志保背着双手,语气充满着讥讽,“就在今晚,南面的那座实验室园区已彻底被炸毁了——” “两年后,等我完成学业从美国回来,这里的实验室还能用吗?” 纱耶香缓缓呼出一口气,忍住没发出笑声。 以便于观察外面的情形,纱耶香按着浴室门边缘,视角卡在门缝之间,瞄向琴酒披着一头银发的背影。 似乎隐约感到被注视,琴酒微微侧过头,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他左手举槍,槍管夹在右侧腋下,槍口对准身后,迅速扣动扳机。 然后响起一阵槍声。 子弾射中了门外的一处墙面,墙体发出轻微崩裂的声音。 “这是一个警告,”琴酒收回槍,用着冷淡的语气质问,“你确定没有隐瞒事情,是这样吗。” “……我确定。” 宫野志保谨慎地开口道。 “很好,”琴酒厉声威胁道,“那么,之后只要查到一点可疑之处,你就去死。” 不等宫野志保作出回应,琴酒直接冲着客厅的沙发垫开了三槍,四处绕了一圈,脚步声停在窗前,踢翻了书桌和椅子,旁边的行李箱摔在地上,琴酒打掉挂锁,确认内部没有藏身之处才罢休。 脚步声经过浴室门,走到隔壁的卧室。 纱耶香迅速转动着眼睛,还在寻找藏身之处。 浴室就这么一点空间,唯一隐蔽的地方在洗漱台下的抽屉柜。 纱耶香缓缓拉开抽屉,检查着柜子里面的构造,可以藏在介于抽屉后方和柜子背板的空间,但抽屉无法闭合,更容易引起琴酒的怀疑。 联想到琴酒的地毯式搜查,指不定什么时候看抽屉柜不顺眼,就给它一槍,直接把引起内讧的罪魁祸首打下来…… 琴酒的脚步声移动到门口,在门前停了下来。 纱耶香还伸着手臂在柜子里摸索。 然后手指抓到一个毛绒绒。 ——浴室门砰一声响,被猛地踢开。 琴酒按下门边的电灯开关,迈着大步,巡查着小小浴室。他迅速转到门背后,排查视野死角。 确认了这个地方空无一人,琴酒把门推到一边,转身扫视着周围,接着目光锁定在左前方向的抽屉柜。 抽屉柜有三层,最下层的抽屉没有推到尽头,处于半开状态。 琴酒忽地冷笑一声,瞄准抽屉柜,迅速射了两槍子弾,又马上走过去,把最下层的抽屉直接取出来。 放眼望去,抽屉柜里空荡荡。 仍保持着疑心,琴酒又把剩下的抽屉全都取出来。 最后一个抽屉被取出来,琴酒意识到底板下方贴着可疑物品,迅速把抽屉翻转过来。 是一个布偶熊。 琴酒眯着眼睛,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宫野志保,”琴酒暴力地捏了捏布偶熊的肚子,站起身,“这是你的东西吗。” 宫野志保走到浴室门前,抬头看见他手里的布偶熊,顿时面色煞白。 琴酒拉开布偶熊背后的拉链,用力抓了抓,掏出了两条手链。 “为什么要藏这种东西?”琴酒把手链摔在地上。 宫野志保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绷着脸回答:“奢侈名牌最新款,价值2000美刀,怕被偷。” “哼,无聊的东西。” 扔下这一句,琴酒接通了一个电话,匆匆离开了这个房间。 宫野志保独自站在浴室门口,怀里抱着布偶熊。 “喂,”宫野志保垂着头,“不管你是谁,都快点出来吧。” 纱耶香双手背在身后,缓缓地走出来,从浴室门的后方绕到门前,好整以暇地看向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抬起头,和纱耶香视线重合在一起,缓缓睁大了眼睛。 “你是谁?”宫野志保拧着眉头,“你躲在门背后?为什么琴酒没有找到你?” “琴酒没有找到我,因为我没有藏在一个地方。”纱耶香竖着手指晃了晃,“我只是蹲在洗衣机背面,趁琴酒在拆卸抽屉,绕到他身后,躲在门后死角里。虽然有一定风险,却是最佳方式……至于我是谁?按照他们的说法,我是实验体。” “等一下、难道,”宫野志保近乎失声,“你是编号1000102581的……” “我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纱耶香抬着眼皮,慢悠悠地举起一把袖珍手槍。 “组织居然有你这么小的研究员。” 宫野志保很快镇定下来,自嘲地笑了一声:“现在还不算,我要等两年后从美国大学毕业,才被允许接手组织的研究。” “也就是说,”纱耶香歪了一下脑袋,依然是持槍的姿势,“你还没有做坏事。” “如果你说的坏事是指,”宫野志保脸上布满着阴云,“肆意践踏实验体,参与不人道的研究……我确实没做过,可是,以后组织要求我这么做,我不可能拒绝。” “我和那些研究员,没有任何不同。” “哇哦,”纱耶香摆了摆槍口,“你是知道的吧,这么说,我真的会动手杀了你哦?” “我本应该在刚才就被琴酒杀了。”宫野志保低下头,搂紧布偶熊。 “我偷偷藏起来的东西,除了两条手链,还有一台手机,以及你现在拿到的这把袖珍手槍……是你把手机这些收走了,没有被琴酒发现,我才得以活下来。” 纱耶香看着宫野志保缩着肩膀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已经完全理解了,”纱耶香抬了抬下巴,“你在感谢我救了你的性命。” 宫野志保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地点头道:“嗯……是的,我很感谢你……” “但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为什么又主动寻死?”纱耶香走上前,挥了挥槍管,示意她往后退,“难道,你也是自杀爱好者?” “不是,”宫野志保迟疑片刻,后退了两小步,“因为琴酒说你是‘叛徒’,我只是觉得……被叛徒杀死,我就不会被怀疑是叛徒……” “原来如此,”纱耶香放下槍口,“组织控制了你的家人。” 宫野志保停顿了一下,讥讽地笑道:“你该不会在同情我吧?” “我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你呀,”纱耶香耸了耸肩膀,绕过宫野志保往外走,“我只需要确认,在我离开之后,你不会对其他人透露见过我的事情。” “……不会说的,”宫野志保跟着走过来,“对琴酒而言,我包庇入侵者的行踪,已经是死罪了。” “但是你原本以为,入侵者是一个壮硕的暴徒,才打算屈从的,对吧?”纱耶香走到客厅,打量着眼前一片七零八落,“现在你发现,炸翻组织的人其实是个孱弱小孩,有没有很失望?” “……这么说,那些动静,”宫野志保磕磕巴巴,“真是你弄出来的?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挑拨离间。”纱耶香勉强从茶几上找出两个完好的纸杯。 “在我的暗示之下,实验室内发生了一起感情纠纷的命案,因为死者之前在调查叛徒,琴酒先入为主,以为本案凶手是叛徒,接着,我又让嫌疑者和死者遗体一起不知所踪,导致琴酒又怀疑死者是假死,和嫌疑者一起叛逃。” 宫野志保瞠目结舌:“……所以,其实没有研究员叛逃吗?” “你在问那位嫌疑者先生吗?”纱耶香在饮水机下接了两杯水,“应该没有吧——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出意外,比如说,去切断警报系统的路上,因为操作不当而触电身亡。” 宫野志保眯了眯眼:“……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纱耶香把其中一杯水递过去,突然笑了一下:“因为,他的操作不当是我教的。” “那两人失踪是什么意思?”宫野志保局促地接过水杯,“琴酒没有发现他们的遗体吗?” “估计很难发现,”纱耶香率先喝了一口水,“因为他们为了实现生态循环,已经献身到另一份工作了。” “……什么生态循环?” “嗯……这么说吧,”纱耶香打了个响指,“这边的园区后方有一个养猪场,你知道吗?” “知道,组织长期封锁园区,为了保证内部食物供应,所以建立了这些农场。”宫野志保一头雾水,“但这和你说的话题有什——” “他们已经献身于猪饲料工作。”纱耶香义正辞严地补充道。 宫野志保脸色一变。 “呃、不论如何……”宫野志保吞咽一下,小幅度地点着头,“我都没法copy你的计划叛逃组织。” “你真想叛逃的话,”纱耶香挑起一边眉头,“我现在就能带你出去,然而——” “我的姐姐被他们监视着。”宫野志保紧绷着肩膀,甩了甩脑袋,“如果我背叛组织,姐姐会被杀死!” 纱耶香若有所思地审视着宫野志保,沉默地喝完一杯水,使劲把纸杯捏成一团,直接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我突然有一个想法。”纱耶香握着拳头,敲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宫野志保,你要不要成为我的内应?” “……什么?” 宫野志保一愣神,迷惘地对上了一双亮红色的眼眸。 “我仔细分析了一下,”纱耶香托着腮,斟酌着说,“反正我的目标是捣毁整个组织,救出你们两个,也就顺手的事,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能为我提供什么呢?” 宫野志保肩膀颤抖一下,带着紧张的目光看向她:“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传达组织的情报……” “没错。” 纱耶香走到宫野志保面前,认真地注视着她:“毕竟我只有一个人,寡不敌众,今后就要离开组织,很难再得到内部的信息,我需要你这样的人——” “作为交换,我答应在两年内救出你和你的姐姐。不过事先说好,我背后没有任何组织或者机构,你能依靠的只有我这一个人。如何,看在我炸了组织、又逃过琴酒追杀的份上,你敢相信我吗?” 静默良久,宫野志保捧着布偶熊,眨巴了一下眼睛。 “不……我不相信你。” 宫野志保平复了情绪,用着公办公事的口吻说:“你根本不知道,这个组织是多么恐怖的存在。他们的成员拥有不同国籍,在各个行业身居要职,甚至能左右经济和政治命脉……面对这些黑暗势力,我怎么可能相信你呢?然而——” 哽咽了一下,宫野志保继续说。 “就算不能相信你,我也愿意选择你。” 9、第9章 『哇哦,小研究员把存起来跑路用的布偶熊送给你了,纱耶香酱,有没有感动哭了?』 纱耶香抱着布偶熊,离开了宫野志保的房间。 “你说这个布偶熊……里面装着硬通货、通讯工具和防身武器……”纱耶香把布偶熊装进小背包,神情有些复杂,“怎么有种‘出门在外,妈咪担心你会饿死’的既视感?” 手机里传出了太宰治忍俊不禁的声音。 『……哎呀不过,收买了小研究员以后,第一个想知道的情报,居然是topkiller的爱车的停放位置……』 潜入配电室,纱耶香打开其中一个电表箱,额外拼接出一条线路,分别绑住冰块和蜡烛,制作一组简易的点火器,放进电表箱里。 “这难道不是哒宰先生的建议吗?” 纱耶香关上电表箱,把剩余工具丢进下水道,不紧不慢地离开原地。 “炸掉琴酒的车——好嘛,我也是有一点点记仇的成分在里面……都怪他害我钻通风口,被卡住的肩膀现在还有点痛。” 暗自默数秒数,纱耶香用着逛街的步伐,走向仓库,抬头扫了一眼周围的警报器—— 三,二,一…… 不远处的配电室突然起火。 随即仓库的灯光熄灭,黑暗一下子笼罩了下来。 纱耶香把手机放进胸前的挂脖袋,敲了敲仓库门,借着微弱的月光,用一把铁尺插进门缝里,卡住锁舌,轻而易举地滑出了门锁插槽。 仓库门被推开。 “接下来……”纱耶香双手握起来,伸了伸懒腰,“我也要开始,逃跑了哟。” 『这边是郊外,纱耶香酱打算徒步跋涉十几公里荒坡和工地吗?』 “怎么可能呢?”纱耶香走到仓库角落,伸手抓住一张防尘盖布,用力一掀,“为了这一天,我已经期待很久啦,你看,我的代步工具——” 纱耶香抬起手,胳膊横向一摆,对着不在现场的太宰治介绍。 『嗯?什么好东西被偷偷藏起来了……仓库叉车?儿童车?该不会是滑板——』 “是割草车。” 纱耶香敲了敲火红的车壳,煞有其事地公布答案。 手机的扬声器有一瞬间被沉默了。 『……割草车,为什么?』 “因为,”纱耶香踢了踢车头,一脚踩在车轮上,“没有人会怀疑,一辆无害的割草车居然叛逃了。” 『但是,是割草车呢。』 “哒宰先生,这不是普通的割草车,”纱耶香跳到车上,摸索着驾驶座上的操作系统,“这是已经进入了吉尼斯记录的——地表最速,割草车。” “我偶然在新闻上看中了这个割草车的性能,耗上整整一个月时间,才成功忽悠住这边的后勤部门,下单定制了一辆,不过,这辆车到货之后,他们就发现割草叶片是碳钎维材质,根本不能用来割草,所以才闲置了。” 对面的太宰治被呛了一下。 『我甘拜下风……纱耶香酱,你才是整活界的新星。早知道这样,我当年叛逃的时候,就应该努力一下,弄一艘星舰什么的,开着它撞飞前司刚建成的五橦大楼。』 “外面的就业形势这么严峻吗,都管离职跳槽叫做叛逃?”纱耶香系上安全带,眨了眨眼,“你之前建议我,炸了topkiller的车,然后加入对立阵营蹭吃蹭喝,其实是经验之谈?” 『我可是叛逃的大前辈哒。』 “真的炸了前同事的车?是购物超市的小推车吗?” 『唔……』 实际驾驶经验为零,纱耶香双手握住方向盘,不由得紧张兴奋起来。 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呼啸着冲出了仓库—— 仓库外仍一片漆黑,割草车摇摇晃晃在地上驰骋着,撞开栅栏门,越出这个牢笼。 纱耶香感受着风吹过耳畔,有些感慨。 “离开这个地方,想要搞到制作易燃物品的酸性溶液,可没那么容易……本来还打算囤几瓶硝化棉备用的,这下全都贡献给了琴酒的爱车。说真的,那辆保时捷356a是古董车吧?根本飙不起来的,炸了它,没有丝毫的战略意义,我好亏哇。” 『古董车换手榴弾,琴酒先生赚大发,一定很感动。』 琴酒当然没有很感动。 他这时接到了来自下属的电话。 “是我……你说研究员的电脑已经破解了,那么他所说的证据……找到了?那就立刻控制那个盗卖药剂的叛徒,我要亲自审问……什么,那家伙从南门逃走了……赶紧追上去,我也会立刻到达那边。” 挂掉电话之后,琴酒发出一声蔑笑,眼神变得愈发冰冷。 “哼,老鼠终于出洞了。” 琴酒毫不犹豫地钻进自己的保时捷,插入钥匙,发动引擎,当即追了上去。 然而,保时捷刚走出车库,前面的引擎盖逐渐开始冒烟着火。 琴酒眉头跳了一下,冷静地拉住手刹。 保时捷很快刹住了,紧接着,汽车底盘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炸裂。 车子被冲击着飞了起来,在空中侧翻—— 翻车的前一秒钟,琴酒当机立断推开门,按住头顶的爵士帽,身手敏捷地跳下车。 在他身后,巨大的火球瞬间升腾而起,保时捷在爆.炸声中化为一堆废铁。 琴酒拍了拍衣袖,蹲在地上,捡起一团棉花碎屑。 “原来如此……”琴酒不屑地撇了撇嘴,双眼冒着杀意,“利用汽车引擎发动升温,引燃硝化棉发生爆炸……无聊,这些研究员,净是耍一些雕虫小技!” 琴酒换了另一辆商务车,立刻动身追赶,不停地加速行驶,直到追上那辆叛徒的车。 郊外的公路上,一群人很快围困住逃跑中的叛徒。 “那么,你这虚伪的叛徒……” 琴酒掏槍上膛,对着叛徒露出狰狞的笑脸。 “老实交代一下,你究竟把组织研制的药剂,卖给了哪些家伙——” 叛徒瞪大眼珠,脸上充满了恐惧的神情。 “啊啊啊啊啊——” 直到对方完全无法开口说话,琴酒终于停止使用酷刑。 “根据这个叛徒的说法,他偶然发现组织研究的某种药剂,具有强大的爆炸威力,可以作为火葯使用,因此,他把药剂大量出售给炸弾客……啧,炸弾客没有透露身份,唯一知道的信息是,对方的作案时间定在11月7日——” 琴酒狠狠地咬着烟,脸上挤出狞笑,浑身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气息。 “11月7日……还有两天,必须找到那个炸弾客,杀了他——” 回到当下。 东京市中心,某高档酒店。 纱耶香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耳朵被动接收着太宰治吐黑泥。 『……啊啊,居然有人把我们的经历画成漫画,甚至发布出来……世界都是虚假的,果然,活着没有任何意义,总之,我的当务之急就是先找个人暗鲨漫画家然后自鲨——』 纱耶香拿着漫画书,动作机械地翻过一页纸,把书放回阅读支架,手机摄像头对准拍照,再取下漫画书,重复着以上步骤…… “那你能找到的杀手只有我啦,”纱耶香心不在焉地应道,“我拒绝。” 『嘁,真小气——』 “哒宰先生,振作一点哦,”纱耶香突然有个想法,憋笑着说,“要不这样吧,我刚看到一些鼓舞人心的语言,这就发给你。” 『嗯?不是、等一下,纱耶香酱,你截图里是什么小众语言,我一个字都看不懂呢……』 太宰治的声音微微颤抖,索性开始掩耳盗铃。 “这是文野太宰治激推的告白语录。” 纱耶香弯着嘴角,狡猾一笑,按住语音朗读文字的功能。 手机扬声器用一种毫无感情的机械式读音,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这些煽情的话语。 “太宰治,妈咪爱你。” “太宰先生,我要做你的狗!” “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 太宰治磕绊着开口打断手机语音。 『呜哇——别说了、这些人根本不是粉丝……是黑粉!我拒绝!我要开除他们的粉籍!』 纱耶香很不客气地大笑起来,打趣道:“哎呀,这不是超感动嘛,大家都喜欢你,快点打起精神哦。” 『呵呵,纱耶香酱在说什么呢……幸好我刚才耳聋了一下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可恶,为什么没有打破世界壁的异能力?』 “不是,这个要是有的话,真的会出人命吧……” 纱耶香说话声戛然而止。 『嗯?纱耶香酱?』 “哒宰先生,”纱耶香捧着手机,点开某个小角落里的新闻标题,“我之前所在的实验室,因火灾事故上了新闻报道——计划的第一步完成了,组织的反应都在预料之中。” 手机屏幕上赫然挂着一条新闻—— 《东京某郊外私立生物化学研究所火灾事件调查报告》 用尽心机地打造一个研究员的叛逃剧本,就是为了看到这则新闻。 由于组织保持着神秘的行动风格,一旦某个实验室发生研究员叛逃事件,组织判断这个实验室不再安全,就会立刻转移重要人员和资料,再下令制造火灾之类的事故,毁掉实验室,抛弃这个据点。 为了掩盖真相,组织不会把此事交给外人处理,而是派真正的负责人出来管理舆情、编造事故的谎言……这正是纱耶香的目的。 『这真是,可喜可贺……敌人自己主动现身了。』 “实验室背后的负责人,常磐荣策,”纱耶香缓慢地滑下新闻界面,冷漠地开口道,“而且,背后的出资方是常磐财阀……” 『嗯哼,开局就要对上一个财阀,纱耶香酱害怕吗。』 “没关系的,哒宰先生,”纱耶香深呼吸一口气,脸上浮现出轻松笑容,“我的最终目的可是整个组织。” “所以,先定下一个小目标,击溃这个常磐财阀——” 这两天里,纱耶香都在用手机逐页拍下漫画,发送到聊天界面,再选中已发送的照片删除掉。 突然间,手机震动了几下,纱耶香发送照片被打断,屏幕上弹出了一个通话来电显示。 对方是松田阵平。 “喂,日安,松田先生,”纱耶香接通电话,把手机拿到耳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松田阵平直截了当,抛出一则重要消息。 『你前几天抓到的那个货车司机,今早突然从审讯室里失踪了,警视厅怀疑他畏罪潜逃……总之,你独自生活很不安全,大家担心对方会报复你,想约个时间商量一下对策,你的回应是?』 沉默持续了几秒。 “嗯……大家,都有谁?” 纱耶香望着天花板,发出一个疑问。 10、第10章 『是安室先生……对吧?』 纱耶香一副气定神闲的语气从手机那边传达出来。 松田阵平拿着手机,觉得有些烫手,沉默着抬起头,和面前的安室透交换了一个眼神。 安室透脸上挂着笑容,摇了摇头。 “……不,只有我和萩,”松田阵平无言地翻了翻眼皮,“干嘛提那家伙,他和我根本不熟。” 『松田先生,你这样是不行的……说谎太容易被察觉了。你想保住警察职业的话,就应该好好锻炼说谎技巧,万一被曝光黑历史,你还能狡辩一下。』 “黑历史?”松田阵平有些跟不上节奏,费解地问道,“我有什么黑历史……吗?” 对面的纱耶香叹了口气。 『没关系的,松田先生,大家都经历过叛逆期……所以我这样猜测了一下,松田先生中二叛逆期的时候,和安室先生一起成为了不良少年?不过,你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却看着昔日的好友却越陷越深……』 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安室透捂着半边脸,无声地弯起眼角,被松田阵平狠狠瞪了一下。 “哈?我才没有改邪归正……不对,我没有叛逆期!”松田阵平磕磕绊绊地开口,却完全解释不清,“总之——我不认识不良少年、我,不认识安室透啊!” 『嗯嗯,你说得对……那么,我从明天开始,之后两天都有空,你们这边情况如何?』 松田阵平抹了把脸:“你压根儿就没信吧……” 『好的,我懂了,那就在约在米花町5丁目的波洛咖啡店,如何?这个地方离警视厅也比较近,那么明天中午见。』 说完,纱耶香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喂,我还什么都没说……” 松田阵平纳闷地看着屏幕结束通话。 『嘟——』 拿开手机,松田阵平抬头看向安室透,幸灾乐祸地说:“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对方已经完全看透你的意图了。” 安室透不紧不慢地反驳:“这才是我的意图。” “……哈?” 松田阵平大脑宕机了一下。 “我不能解释太多……”安室透皱起眉头,“那个袭击炸弾犯的货车司机,指使他的是一群特别棘手的危险人物。” “会有麻烦?”松田阵平了然。 安室透沉着脸:“特别麻烦……而且,以千鸟小姐的性情,她应该不会报警,而是想自己解决那位货车司机带来的麻烦。” “但是,”松田阵平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半分钟前,她才答应过,要和我们一起商量对策。” “确实如此,”安室透扶着额头,“所以我猜,她会在明天中午前……不,估计是今晚就去解决那个货车司机的麻烦。” “行程真紧凑。”松田阵平感叹一句。 “所以,我这边也要动身起来,”安室透抬头,眼中透露着坚定的神色,“必须要赶在千鸟小姐做出什么之前,秘密逮捕那个货车司机。” 松田阵平嘴角抽搐:“这么难搞啊……” “没错,”安室透叹了口气,“千鸟小姐的脾气特别难搞。” “我说,你也是。” “……哈?” “金发混蛋,你稍微有点自觉好吗?”松田阵平举起硬邦邦的拳头,在安室透面前比划两下,“你们俩搁这儿魔法对轰呢,但凡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合作,米花市的犯罪率都能降低一成。” “这些姑且不提……”安室透心虚地避开对方的视线,“我先离开了,今晚还有得熬。说不定,千鸟小姐已经开始布局了,我不能落后太多——” 正如安室透所料。 纱耶香挂断电话之后,就立刻动身起来。她匆匆换上风衣、帽子,捡起沙发上的手机,离开房间,手忙脚乱地挤进电梯。 电梯直接来到一楼。 刚走出电梯门,纱耶香微妙地感觉到,酒店大堂的气氛不同寻常。 嘈杂的声音是从酒店门外传进来的。隔着正门的一面玻璃墙,外界围着一群记者,扛着沉重的采访器材,来势汹汹地守在门口。 纱耶香下意识退回了电梯间。 这是怎么回事? 昨天下楼拿快递都不见这么多人啊? 疑惑之际,纱耶香拉住路过的酒店工作人员,询问这些记者的来历。 “哦,你问他们呀?” 值班室的工作人员翻了一下白眼,慢吞吞地说:“好像是为了采访什么女侦探……呃,就是前不久浅井别墅区那边发生一起炸弾案,据说当时有一位聪明的女侦探,一眼就看穿了炸弾犯,当场劝说对方自首……挺厉害吧?别人都说女侦探入住我们家的酒店,若是遇上了说不定能要个签名呢?” “……好的,谢谢告知。” 纱耶香双手抱着头顶的贝雷帽,轻手轻脚地走进旁边的通道,试图从后门溜走。 紧接着,被人猛地扯住了衣服后背。 “不能去那里,后门也有记者蹲守哦。”身后有人叮嘱道。 纱耶香听出这是工藤新一的声音。 “中午好,小侦探,”纱耶香转过身,朝对方点了点头,“你为什么在这里?” “啊……原本是因为我老爸躲编辑催稿,所以住进这里,”工藤新一抓脸挠腮,继而担忧地看着她,“不过,我刚才在网上看到,有人在散布‘破解炸弹案的侦探’的行踪……那些记者就是打听到你的行踪,才赶过来的。” 纱耶香抱臂在胸,看向门外。 “那么,这种情况该怎么解决——报警可以吗。” “呃,这不好说,”工藤新一斜视了一眼门外的记者,“这些记者很难缠,根本没法解决……只能等他们自己散去,过几天就好了。” “懂了,”纱耶香掏出手机,“那我只好使出这个偏门的手段。” “什么偏门手段……喂!”工藤新一连忙抓住对方的手机,“你快冷静下来啊!不能使用暴力——” “……告诉目暮警部,我刚才看见对面的酒店有人行凶。”纱耶香补充道。 工藤新一眼皮一跳:“……更不能说这种谎。” “是真的,我还有照片证据。”纱耶香眨了眨眼睛,故作疑惑,“我可以利用这个案件,煽动记者去对面酒店探访案情,然后趁机溜出去——就这样,有什么问题?” “呃、没问题。”工藤新一略显生硬地打了个转折,“不过,我听目暮警部说,之前被你揭发罪行的货车司机,不久前逃出来了……你现在出去,不怕遇到危险吗?” “特别怕,”纱耶香神色冷峻地望向室外,“所以我要想办法反击。” 工藤新一愣了几秒,接着迟疑道:“但是,对方说不定就守在外面,待在屋子里更安全吧……” “哼,有绝对安全的地方?”纱耶香平淡地反驳道,“不如期待一下火星移民计划,逃离这个危险的地球,如何?” 工藤新一被噎住了。 看着门外的记者逐渐散去,纱耶香收起手机,朝工藤新一摆手告别:“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我也该离开了,改天再聊吧。” “啊、等一下!”工藤新一拦住去路,“我也要一起!我是福尔摩斯的弟子,会帮你抓住坏人哒!” 纱耶香有些嫌弃:“诶——” “对了,我还有这个!”工藤新一举起自己腕上的手表,“之前遇到炸弾犯的时候,我就感觉,小孩子的体格实在太吃亏了。于是拜托了邻居博士帮我做一个防身道具,麻醉针手表!” “哦?”纱耶香挑着眉头,仔细打量一番,“能弄到麻醉针,你的邻居博士或许有些可铐?” 工藤新一讷讷道:“你就说,我能不能加入嘛……” “既然你有自保的手段……”纱耶香沉吟片刻,点头道,“不过,这可不是侦探游戏,稍有疏忽就会遇到生命危险。如果见势不妙,你就赶紧用麻醉针放倒对方,敢冒险的话,我会向你爹地告状。” “不不不,”工藤新一连连摆手,“才不会——所以,我们要去哪里?做什么?” “首先,”纱耶香掏出一张清单,“我们需要购买一个窃听器。” “……你这个人更可铐吧?!”工藤新一溃败地嘶吼道。 纱耶香歪了下脑袋:“这话怎么说。” 工藤新一激动地晃了晃她的肩膀:“正经人谁会卖窃听器啊!” “不对哦,”纱耶香狡黠地笑道,“窃听器,难道不是随处都有吗?” “……欸?” 显而易见,正经的商店不可能出售的窃听器,然而,很多商店都在出售手机——两者的共同点是,都可以用来接收、传播声音信号。 纱耶香带着工藤新一,买齐了清单上的用品,两台手机、一些电工常用工具,以及莫名其妙的乐高玩具车…… 两人回到酒店。 工藤新一刚走进门,就被纱耶香的厨力硬控了三秒。 茶几上摆满了文野太宰治相关的周边,旁边的投影仪投着太宰治立绘,就连马克杯上也印着q版太宰治头像。 纱耶香转身看他,抬起下巴,问:“怎么不进来?” “不是……”工藤新一沉重地低下头,捂着脸,“你的客厅里摆着——嗯,有种让人敬而远之的距离感。” “有什么关系嘛,”纱耶香挥挥手,示意他坐沙发,“你天天把福尔摩斯挂在嘴边,我都没说什么。” 工藤新一欲言又止。 纱耶香把罐装咖啡递给对方,用着闲聊的语气道:“先告诉你一个事实。” 工藤新一捧着咖啡,用好整以暇的目光望着纱耶香。 “被我揭发罪行的货车司机,”纱耶香揭开易拉罐,喝了一口,“他为了向我复仇,今晚会来到这家酒店搞事。” “你是怎么推断出来的?”工藤新一不禁挺直腰。 “唔,先前守在楼下的记者,就是对方找来的,”纱耶香不紧不慢地拿出刚买的工具,摆在地毯上,“我有一组详细的论证过程作为解释——虽是这么说,在抓到人之前,我不打算告诉目暮警部他们。” 工藤新一立刻打起精神来,眉飞色舞地追问:“嗯嗯,那我们要做什么?” 纱耶香坐在地毯上,举起刚买的乐高玩具车。 “首先,把这个拼起来吧。” 11、第11章 “假设——” 纱耶香竖起手指晃了晃,带着期待的目光看向工藤新一。 “你想潜入酒店行凶,首先会去的地方是哪里?” “我怎么知道?”工藤新一嘴角微微抽搐,“侦探才搞不明白这种犯罪的……” “代入犯罪者的视角思考问题,也是一种推理方式,”纱耶香戴上一只蓝牙耳机,“答案是,酒店一楼的公共卫生间。” “对方刚从警视厅里逃出来,背负着新鲜出炉的通缉令,他既不能作为顾客住进酒店,也无法直接假扮成工作人员……但是,酒店一楼的卫生间,就和麦●劳的卫生间一样,面向公众开放,不管混进什么人都不足为奇。” 工藤新一耷拉着眼皮:“这就是,你在卫生间窗台外装窃听设备的原因吗?” “哪有呀,”纱耶香将另一只耳机塞进对方手里,满不在乎道,“我只是把玩具车放在了窗台外面。” “但是,”工藤新一咬咬牙,也戴上了耳机,“你刚才把手机的收音功能保留了下来,用胶带固定在玩具车舱内……换句话说,这个玩具车的内部装了一个窃听设备,这和直接装窃听设备有什么不同?!” “当然有不同……直接装窃听设备,被发现可是会挨一顿揍的。” 纱耶香按下电梯按钮,回头看着工藤新一。 “不过,伪装成玩具车就没问题了。如果不小心被工作人员抓到,我们就可以狡辩说,是玩乐高玩的。” “喂喂……” 工藤新一递了个无语的眼神。 『嘟——嘟——』 就在这时,耳机那头传来一个似乎有些耳熟的声音。 『喂?是我,刚从警视厅里逃出来了……』 工藤新一连忙按住耳机,眉头紧锁,一颗心立刻悬了起来。 “这声音,是那天的货车司机——” “……货车司机的身份,才是问题关键。” 灯光暗淡的办公室中,降谷零仰头一倒,靠在椅背上,手臂搭着额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那个货车司机,称呼纱耶香小姐是……小白鼠,他无疑是组织成员。” “考虑到纱耶香小姐的实验价值……”降谷零抓了把刘海碎发,藤萝色的眸子蒙着一层阴霾,“组织会下令让成员活捉她,而不是处死,以此为前提,推测组织成员的行动……” 降谷零回想自己曾经亲手整理的‘千鸟纱耶香’调查报告。 实验编号1000102581,历经两次叛逃:第一次叛逃时,实验体由于年龄问题,难以融入社会,被组织发现行踪…… “那时,组织找回纱耶香小姐之后,非但没有杀害她,反而看中她表现出来的能力,要求纱耶香小姐回到组织接受实验,同时为组织的犯罪出谋划策——不过,目前这一切尚未发生。” 降谷零深呼吸一口气,扶着办公桌坐直。 “不能再让组织找到纱耶香小姐——”思绪混乱之际,降谷零突然愣了一下,嚼着自己的话语,“找到纱耶香小姐……” “我能找到纱耶香小姐的住所,是因为有松田……但是,组织成员如何找到她的位置?”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降谷零猛地站起来,抓起桌边的报纸。 “糟了,”降谷零快速翻动着报纸,低声自语道,“所以才需要这些记者……” “记者是一个很好利用的群体。” 随手把报纸丢到一旁,纱耶香拿起手机,假装在打游戏。 “你看,炸弾案已过去这么多天,突然间,记者对案情内幕产生兴趣,几乎同时,涉案的货车司机刚好逃出警视厅——这两件事凑在一起发生的概率是?” “你是说,”工藤新一扫了一眼周围,压低着嗓音说,“对方煽动这些记者,就是为了找到你的位置。” 此时,两人坐在屋顶花园的餐厅吃夜宵,时不时聊上几句。与此同时,他们分出一部分心思,关注着酒店一楼的卫生间,仔细分辨着耳机里的说话声。 纱耶香眯着眼睛,抬手敲了敲耳机外壳:“不止如此哦,他的真正目的是——” 耳机那头,货车司机的对话还在继续。 『……炸弾犯居然有两人,我没有事先预料到,不小心放跑了一个……警方没有找到他,炸弾犯隐匿了行踪……』 『我没有失败!后续我会处理好的,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是的,我找到了那个破坏炸弾计划的侦探,炸弾犯一定对她恨之入骨……没错,我要利用侦探,迫使炸弾犯主动露面……』 “原来这才是歹徒的目的!” 听到这里,工藤新一瞪大了双眼,蒙在心头的困惑顿时一扫而空。 “货车司机正在潜逃,行动受限,”纱耶香摘掉耳机,从容自若地说,“歹徒的计划中,一切行动都有意义,潜逃中的歹徒更是如此——” “为什么要煽动记者找到我,而不是选择其他方式?因为,货车司机的谋杀目标,不是我,而是在逃的炸弾犯。” 工藤新一摊着手臂:“可惜,货车司机没有在电话透露进一步的计划。” “按照他的单线程脑回路,”纱耶香站起来,伸了伸腰,“无非就是先绑架我,再利用我引出炸弾犯……没有了解的价值。” “不管怎么说,”工藤新一数着手指,“今晚,来找你麻烦的歹徒或许有两个。” “应该这么说,”纱耶香走到他跟前,比划着两根手指,“我把人数控制为两个。” 工藤新一握住自己的双手,带着犹豫的目光落在纱耶香身上。 “但是……你既然早就知道,货车司机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不愿意事先告知目暮警部呢?如果目暮警部带人到酒店埋伏起来,说不定,他们一下子就把这个歹徒抓住了?” “——我刚才说过,歹徒的一切行动都有意义。” 纱耶香向电梯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身,对工藤新一摆摆手,示意他跟上。 “小工藤,你回想一下,货车司机利用车祸杀害炸弾犯,为什么会多此一举,故意破坏自己的刹车系统,而不是直接踩油门,然后谎称是驾驶失误?” “因为……”工藤新一深思熟虑地说,“刹车失灵破坏的范围更广,他不想被人发觉,他的目标其实只有炸弾犯一人?” “没错,这才是关键。” 纱耶香抬眸,倾身看向工藤新一。 “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目的?因为,一旦有明确的目标,就意味着,货车司机必须明确地收到这个消息:那个炸弾犯当时就坐在那辆警车上。” 随着话语渐进,工藤新一仿佛被雷劈了一下,露出惊愕的神情。 纱耶香抬起下巴,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笑意。 “那么问题来了,当时谁可以准确地传达出这个消息?” “——是警视厅内部人员。” “警视厅有内鬼,这是不争的事实。” 降谷零抬头望向天花板,眨了一下干涩的眼睛。 “炸弾犯接触过组织的机密信息,因此遭到了灭口……这种情况下,组织没有理由只杀其中一名炸弾犯,却放过另外一名……所以才需要记者曝光纱耶香小姐的行踪,诱使另一个炸弾犯现身。” 从抽屉拿出一叠文件,降谷零翻动几下,找到纱耶香所在的酒店的建筑布置平面图。 “酒店的监控系统差强人意……不过,外行人应该无法绕过这个系统。为了挑唆炸弾犯行动起来,组织成员或许会制造一起不同寻常的事故,破坏酒店的安保措施……” 降谷零拿起铅笔,随手在平面图上打个记号。 “嗯?不对,我记得炸弾犯似乎在……啊,原来如此,不愧是你,组织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 “对方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 这么说着,纱耶香走出电梯,来到一楼的大堂,工藤新一缓步跟在她身后。 “进入酒店内部,必须刷卡才能通行。”纱耶香停下来,看向工藤新一,“歹徒躲在卫生间,为了获得酒店的门卡,他会从进入卫生间的人身上夺取……” “所以,为了防止有人进入,我先这样——” 纱耶香拿出‘打扫中,禁止入内’牌子,挂在卫生间门口。 工藤新一攥着拳头,面色凝重道:“接下来,我们要如何抓住歹徒?” “接下来……我进入卫生间。” 纱耶香托着下巴,沉吟片刻,慎重地做出决定。 工藤新一眨了眨眼,面色骤变。 “诶?!你给我停下来啊!那边可是男性卫生间啊啊啊——” 半分钟后。 扫了一眼‘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的牌子,纱耶香站在保洁室门口,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坦然地走进去。工藤新一抹了把脸,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 保洁室里堆满杂物,侧面有一道铁门,可以通往卫生间。 纱耶香推开门,缓慢地走进,没有发出声音。工藤新一左右看了看,确保附近没有人,这才松了口气。 卫生间里一片安静,里面四个隔间紧闭着门。 纱耶香原地站了一会儿,转动着红色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辣椒水喷雾。 然后听见卫生间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纱耶香动作一顿。 工藤新一浑身吓得一个激灵,抓着纱耶香的手臂,一下子冲进了最里面的隔间。 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门外的脚步声越发靠近,转进了卫生间。 对方径直地走向纱耶香的隔壁,走进了第三个隔间,关上门,插上门闩。 接着,对方坐下来,立刻拨了一串电话号码。 “喂?是我,那个侦探的名字已经确认了……是千鸟纱耶香。没错,房间的门卡已经偷到了,今晚就动手……” 定定地看着防身用的喷雾,纱耶香感到卫生间的空气有些窒息。 工藤新一拍着她的肩膀,安慰似的挤出一个笑容。 “只要消灭证据——” 隔壁通话的人突然打住话头。 门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那人一下子闯了进来,在隔间外徘徊几步,进入第二个隔间,推开门,坐下,迫不及待地拨出一通电话。 “喂?降谷先生……我已抵达这个酒店,好的好的,我记住了,目标的名字是千鸟纱耶香。没关系,我住在千鸟纱耶香隔壁的房间,欸?方便窃听……” 备受欢迎的千鸟纱耶香本人,跌坐在马桶盖上,开始怀疑人生。 忍不住想起纱耶香说过,‘混进什么人都不足为奇’……工藤新一连忙捂着嘴,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洗手间响起一个手机来信振动提醒音。 工藤新一整个人都凝固了,一顿一顿低下头,僵硬地翻出手机一看。 发信人,目暮警部。 【工藤君,这么晚打扰了,关于今天早上发生的命案,有一些细节需要询问千鸟小姐,然而,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你可以联系到她吗?】 工藤新一面无表情地看完信息。 卫生间变得特别安静。 四个隔间上的空气都僵持了起来。 工藤新一近乎崩溃,双手抱住了脑袋,内心不知所措地大声呐喊—— 这个卫生间…… 真的容不下这么多人啊! 几乎同一时间。 “……为了戴口罩遮住脸,只能伪装成清洁工。” 与下属风见裕也结束通话,降谷零悄悄绕到酒店后门,熟练地换上清洁工的制服,戴上口罩。 一个清洁工阿姨突然从背后出现,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后领。 “喂,小伙子闲着干嘛,快过来,一楼的卫生间还没打扫呢。” 降谷零一头雾水,被清洁工阿姨推着走进里面。 “不诶、请等一下……” 12、第12章 坐在卫生间的第二隔间里,风见裕也咽了下唾沫。 仔细回想一下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什么目标人物、住在隔壁、方便监听…… 糟了,这有点刑。 一想到可能会被当成变态、被隔壁的同事抓走,然后通知同组的同事过来解释情况……场面过于社死,以至于这辈子都提不起勇气回去上班的程度。 风见裕也手忙脚乱地站起来,理了理西装,开口想为自己辩解一下。 然后听见自己的配槍掉落地上的声音。 安静的卫生间里,配槍落地一声咔擦,声音还自带回响,显得无比震耳。 风见裕也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 ……不能放弃,还有挽救的可能,毕竟普通人怎么可能光听落地声就能分辨出一把手槍呢……风见裕也做好心理建设,清了清嗓子—— 然后他听见左右两边的隔间,先后发出咔擦一声。 这不是配槍掉在地上的声音—— 而是手槍上膛的声音。 “……” 风见裕也……风见裕也思路一连打了三个死结,开始怀疑自己进错房间。 这家酒店其实是某个地下軍工厂? 在座的四个隔间里,三个人都在持槍,持槍率紧追武德充沛的德●萨斯啦! 风见裕也正襟危坐,苦中作乐地想着。 现在压力来到了唯一没有持槍的第四隔间—— 第四隔间一声咔擦。 发出了冲锋槍装上弾匣的清脆响声。 ……冲锋槍?! 风见裕也腿一颤,险些跪地。 不是、为什么啊?!这家酒店是什么黒幚武器指定交易点?第四隔间里究竟是哪位軍火贩老大,竟然亲自出来上厕所?! 风见裕也连忙举起手机,打出一段求助信息,发送给上司降谷零,暗自捏紧了拳头…… 细思极恐…… 决定了,待会儿就建议上司严查这家酒店。 然而酒店方面可能比较无辜。 造成这一切误解的纱耶香阴森一笑,举着手机,按下‘冲锋槍换弾匣’音效的播放键,并不知道自己因此被污蔑成为軍火贩子。 总之就是,不管手里有没有槍,气势上一定要赢。 冲锋槍弾匣的音效一出,其余三个隔间里的人,一时之间被吓得不轻。 但这里的人一个个都不是善茬,没那么容易被骗住,必须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做好还击的准备。 纱耶香轻微地呼出一口气,迅速环视周围,向工藤新一递了个眼神,指了指墙边上的卷纸盒。 工藤新一立刻会意了,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把剩余的卷纸取出来。 纱耶香拿起墙角里的消毒酒精,打开盖子确认了一番,微笑着点点头,在手机屏幕上敲出一段字,转过去让工藤新一看见。 高浓度消毒酒精,关键时刻可以用来制作燃烧弾。 就在这期间,其他人相继地做出了反应。 第二隔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捡起了刚才掉在地上的手槍。 和纱耶香仅有一墙之隔的男人,跳起来大喊道:“呵!装腔作势的家伙!我倒要看看是谁……” 说着,他一脚踩上了马桶盖,伸手攀着这边的墙头,似乎有直接翻墙过来,和隔壁的人火拼对射甚至同归于尽的势头。 作为回应,纱耶香播放‘冲锋槍拉机柄’的音效,也踩上了马桶盖,试图和他正面对上。 工藤新一无语冒汗,连忙翻出麻醉针手表,表盘瞄准了墙头的上空。 第三隔间里的人,拿槍的手搭在隔板上,只需抬腿一跳,就能爬上墙、看到纱耶香的身影。 气氛紧张了起来,纱耶香不禁绷住心弦—— 忽然,天花板上的灯光熄灭。 黑暗降临,所有人都愣住,眼前的景象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 电闸被拉下了。 卫生间电闸是降谷零断掉的。 看完手机里的信息,降谷零沉重地闭上眼。 通过风见裕也的现场转达,他逐渐理清了卫生间的情况。 其他姑且不说,米花町治安不至于这么差,冲锋槍这一出,就颇有整活的既视感,很难不怀疑纱耶香小姐也加入了战场,甚至还玩得很开心…… 降谷零两眼一黑,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不论如何,先拦下卫生间清洁员阿姨,防止他们踏入雷区。 这个卫生间里的局势过于复杂,没有必胜的决心,普通人还是别掺和进去比较好…… 这么想着,降谷零挂着营业微笑,按下电梯按钮,将清洁员阿姨送到酒店顶层,转身快步赶到卫生间门外,找到墙上的配电箱,面无表情地拉下电闸。 降谷零全副武装,完全遮住外表,屋里更是两眼一抹黑,就算是纱耶香小姐,也不可能识破—— 卫生间里响起一阵槍声。 降谷零惊疑不定,右手迅速握住腰间的配槍。 “啊、可恶!到底是哪个家伙……” 卫生间里有人破声大骂。 在黑暗的环境中,第三隔间的男人捂着肩膀,从墙壁上摔了下来。 开槍的人在第一隔间。 纱耶香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的情绪,挑起眉头,感到有些遗憾,双方没有两败俱伤。 工藤新一愣了下,收起表盘。 纱耶香把一瓶消毒酒精递给工藤新一,举起手机,指了指屏幕上的一行字,示意他照做。 工藤新一绷着脸,认真地点头。 卫生间里,众人已重新整顿好架势,第一隔间和第三隔间,同时响起了门闩打开的声音。 火拼场面一触即发—— 第一隔间的男人打开手机照明,放在马桶盖上。他率先推开门,抬手往前射击。 突然,一道强烈的白光从黑暗中射入眼底,光线晃得他睁不开眼。 ——两道槍声几乎同时响起。 紧接着,对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第三隔间的男人应声倒地。 第一隔间的男人用力眨了眨眼皮,很快缓了过来,看向倒在地上的人影,刚想走过去确认一下情况—— 纱耶香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槍,槍口对准前方,一连开了两槍。 对方吓了一跳,连忙躲回第一隔间。 这时,隔间上空飞快地划过一道明亮的火光。 第一隔间的男人抬起头—— “啊啊啊!” 脑袋被燃烧的酒精瓶子砸个正着。 “有火、我着火!身上着火了!快救救我啊!!!” 第二隔间,风见裕也急得原地转了一圈,小心翼翼地爬上马桶盖,试图查看隔壁的情况。 然后风见裕也迎面遇上一瓶辣椒水喷雾。 纱耶香爬到第二隔间门扇上空,好整以暇地等着风见裕也冒头。 风见裕也连忙举起双手:“不是、请听我解释……” 就在这时,卫生间突然恢复了照明。 “……唔?” 纱耶香感到眼里一阵剧烈刺痛,手臂不由得卸去力气,腰身一歪,就要从门扇摔下来。 突然间,她的肩膀被抓住了。 风见裕也按住纱耶香,跳下马桶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回地上。 工藤新一连忙赶来:“你没事吧?!” “没事……”纱耶香使劲地揉着眼睛,撑起眼皮,审视着风见裕也,“原来如此,你也是警官先生?” “……你怎么知道?!”风见裕也面色僵硬。 “因为你身上明显有训练痕迹,”纱耶香扶着门把手,单手捂着双眼,“但你却是文员,满脸都是通宵赶报告书的沧桑……” 风见裕也脸色愈发沧桑了。 “最关键的是,这位警官先生……你裤袋里的手铐,可以拿出来铐住隔壁的歹徒吗?那人好像有些撑不住了。” “啊?哦……好的好的!” 风见裕也手忙脚乱地赶到隔壁,一边扑灭火焰,一边按住歹徒的胳膊,从裤袋掏出手铐。 手铐靠近的瞬间,歹徒突然做出反击。 仅一个眨眼,风见裕也被人勒住了脖子,脑袋上抵着一把槍。 “所有人不许动!”歹徒喊道。 “……警官先生,”纱耶香艰难地睁开眼,“下次记得,先缴械。” 风见裕也欲哭无泪:“非常抱歉,其实我只是刚工作一年的新人,没有外勤经验……” 纱耶香扶额:“难怪……” “喂!不准交头接耳!”歹徒大声打断对话,看向纱耶香,冷冷道,“你,快点放下手里的喷雾!” “唉呀,何必这么生分,”纱耶香漫不经心地丢掉喷雾,“这位货车司机,我们前几天刚见过一面吧,那时,你还很亲切地给我取了个‘小白鼠’的外号。” 歹徒拽着人质,往门口靠近一步:“哼,那天,你侥幸识破了我的身份,害得我被堵在警视厅,但这回情况可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纱耶香叹了口气,“这回,你将被堵在卫生间。” 这话刚说完,一群人突然出现在卫生间门口。带队的是目暮警部,他边走边说:“千鸟君,我听说你似乎抓到了凶手……欸?” 目暮警部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个混乱场面。 工藤新一指着歹徒大喊:“目暮警部,那家伙是坏人!” 歹徒做出了最快的反应。 他一脚把人质踢给目暮警部,朝着窗户连射两槍,抱着脑袋,往窗外一跳,迅速消失在夜晚的草丛里。 “糟了!”风见裕也连忙爬起来,走到窗边,“又被他逃跑了!” 目暮警部举手:“那个……有谁愿意解释一下,这里发生了什么?” “晚上好,目暮警部。”纱耶香踢了踢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男人,“凶手在这里——” “我今天早上报警说,对面的酒店发生了一起命案,命案的凶手就是他,这人为了销毁我手里的照片证据,计划潜入我房间……总之,请逮捕他。” 工藤新一大惊失色:“什么?!这人不是炸弾犯吗?!” 目暮警部接着大惊失色:“什么?!这人不仅是凶手,还是炸弾犯?!” “不,”纱耶香把脸转过来,“今晚不会出现炸弾犯哦。” “啊?可是,”工藤新一双手抱头,“你之前说过,歹徒利用侦探,迫使炸弾犯出现……” “我也说过,这个计划注定失败,”纱耶香摊着手,“炸弾犯是计划性很强的犯罪者,他才不会轻易受到煽动,更不会侵入陌生场所作案。” “也就是说,”工藤新一吁出一口气,“你在今天早上报警的时候,就预料到凶手会通过照片角度,找到你的房间……于是,你故意让这两方的人撞在一起互掐,然后趁机把他们都放倒。” “怎么说呢,”纱耶香揉着眉心,“我可没有预料到卫生间的这种展开。” 目暮警部擦了擦额头,谨慎道:“……那个,倒在地上的这个凶手,还活着吗?” “这个嘛……”工藤新一斜眼。 “活蹦乱跳的呀,”纱耶香踩了踩对方的伤口,听见他发出一声痛呼,“你听一听,这声音是不是中气十足。” “欸?!”风见裕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但是,我明明听见他中弾倒地的声音。” “他只是中了小工藤的麻醉针。至于槍声和叫声嘛……我顺手录下了他之前中弾的音效,然后重播。” 将麻醉针手表还给工藤新一,纱耶香掏出手机,打开一个界面,点击播放录音。 『砰……啊!』 风见裕也目瞪口呆。 这位音效师小姐,你不加入影视圈,实在是影视圈的损失。 工藤新一抹了把脸,心塞道:“……你今晚一定玩得很开心吧。” “特别开心。” 纱耶香眼中闪烁着狡黠,在内心深处低声自语。 一想到之后的展开,就忍不住开心——组织成员误以为自己杀了炸弾犯,回到组织之后,却被告知任务失败,然后面临处决……看不到他临死前的表情,实在有些可惜。 既然警视厅关押不住组织成员,又无法处决他,那不如利用组织,让他们自相残杀。 “挑拨离间嘛,我最在行了。” 13、第13章 “总而言之,昨晚发生了这样的事。” 坐在波洛咖啡厅里,纱耶香喝了一口咖啡,看向坐在对面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 “我多少也猜到,会是这么个情况,”松田阵平捏了捏眉头,无语地回视过去,“但没想到,就半天时间还能搞出那么多事……你俩就是传说中的时间管理大师,是吗?” “是对方先找上来的。”纱耶香眨巴着眼睛。 邻座的工藤新一尴尬地笑了两声,接着说:“然后,当时在场的风见警官告诉我们,他的上司会负责追捕那个歹徒的,让我们不要担心哦……之类的。” 松田阵平忽然有了一个想法,状若不经意地问:“哦?那个风见警官所说的上司……是哪位?” “不知道呢,”工藤新一用勺子搅拌着牛奶,思索着说,“应该是电话里的那个‘降谷先生’吧……” “噗、咳咳……”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同时被咖啡呛了一下。 “怎么,”纱耶香挑着眉头,“两位有听过这个名字吗。” “……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人,”松田阵平战术性扶墨镜,“我确实知道一个叫降谷的家伙。” “是这样没错,”萩原研二喝了一口咖啡,态度自然地点点头,“不过,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也不知道降谷先生最近在做什么呢——” 被众人提及的降谷零,正在追踪组织成员。 昨晚,组织成员从那家酒店里逃出来,降谷零就一直紧跟在对方的身后,并不急着逮捕他,而是打算利用他,试图找到其他的组织成员。 组织成员一路逃亡,不久前,终于停在一家陈旧的小旅馆门口,偷偷溜了进去。 降谷零不打算直接进去,转而在附近的街道绕了一圈,钻进房屋之间的窄小通道,来到了这幢旅馆的侧面。 旅馆周围有一堵墙。 降谷零抬头扫视着面前的墙壁,确认过附近没有装置防盗系统,利落地攀上墙壁,翻身进去里面。 组织成员躲在八楼的某个房间。降谷零没有花太多时间,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对方的隔壁房间。 小旅馆的隔音不是很好,但…… 靠在墙壁上,降谷零没有听见声音,伸手往墙脚处摸索一番,找到一块插座面板。 手指稍用力,插座面板拆卸下来,墙面的洞口连通着隔壁。 降谷零将窃听设备装进去,小心翼翼地坐下,等待着隔壁传来动静。 半个小时过后,隔壁的组织成员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常磐先生在吗,我已经——”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的声音。 『常磐先生不在哦。』 组织成员停顿一下,连忙质问道:“你又是谁?” 『姑且算是,常磐先生的新秘书。』 “之前那个秘书去哪里了?”组织成员追问。 『之前的秘书小姐吗?不知道,听说她在前不久叛逃了……所以,你没有什么想说的话,我就挂了哦。』 “喂、等一下!”组织成员赶紧开口坦言道,“我是来跟常磐先生报告的,我完成任务了!” 『……任务?哪一项?』 “是在11月7日的那天作案的两个炸弾犯!他们发现了组织的秘密,常磐先生要求我去灭口……” 『哦?炸弾犯……』 “——炸弾犯刚才给你打了一个电话?!” 工藤新一从座位跳了下来,抓着毛利小五郎的裤腿,大声追问道。 “真的吗?毛利大叔,那个炸弾犯说了什么?!” 毛利小五郎开了一家侦探事务所,就在咖啡厅的楼上。 五分钟前,毛利小五郎接到一通电话。对方声称在楼下咖啡厅装置了炸弾,若不能及时拆解,就会造成伤亡。 电话的真实性存疑,但毛利小五郎不敢疏忽大意,连忙抱着女儿毛利兰离开事务所,赶到楼下,提醒咖啡厅的众人离开这个地方。 波洛咖啡厅里的人很快疏散完毕,只除了…… “哈,这不是赶巧了吗。” 松田阵平干脆利落地甩下外套,挽起袖子。 “炸弾在哪里,带我过去——三分钟之内就给它拆了。” “这个,”毛利小五郎摆了摆手,“对方讲完之后,就立刻挂断电话了,并没有说出炸弾的位置。” “稍安勿躁,松田先生,”纱耶香四平八稳地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显而易见,对方目的是引你过去寻找,然后引爆.炸弾。” “这年头的小孩子,心态真好,”毛利小五郎额头冒汗,“店里说不定有炸弾,居然还有闲心喝咖啡。” “对于已经看到结果的事物,我无法生起恐惧。”纱耶香叹了口气,无奈道,“毛利先生,看来这回你要破财了。” “什么意思?”毛利小五郎立刻紧张了起来,追问道,“难道,你知道炸弾在哪里吗?!” “炸弾不在这家咖啡厅内。”纱耶香摆摆手,情绪稳定道。 毛利小五郎一头雾水:“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如果咖啡厅内有炸弾,”纱耶香表情十分平静,“毛利先生进门的瞬间,炸弾犯就会引爆.炸弾。” “什么?!” 毛利小五郎吓了一大跳。 纱耶香不紧不慢地接着说:“所以,炸弾犯目的是,潜入毛利先生的事务所装置炸弾。” 毛利小五郎抬手指了指楼上,表情龟裂。 “的确如此,”萩原研二沉吟片刻,很快领会了话意,“如果炸弾犯的目标在咖啡厅,就没必要给毛利先生打电话,直接引爆.炸弾就行。现在这个情况,意味着对方的目标并非咖啡厅……而是你,毛利先生。” 毛利小五大惊失色:“为什么是我?!” “那我们赶紧上楼去看看吧!”工藤新一连忙起身。 “不行哦,”萩原研二按住工藤新一的肩膀,“对方持有炸弾,你这样赶过去,是找不到解决方法的。” 就在这时,楼上事务所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嚯,”松田阵平挑起一边眉头,扭头看向毛利小五郎,“这个电话可来得真及时。” “你的意思是,”毛利小五郎直冒冷汗,“对方在楼上装好了炸弾,然后拨通事务所电话,迫使我回到楼上,就是为了把我炸飞……”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个说法,楼上的侦探事务所忽然爆发出一声巨响,窗户的玻璃碎片四处飞溅,黑烟不断地从里面冒出来。 “啊!我的事务所——” 毛利小五郎抱头惨叫,连忙冲出咖啡厅,三步并作两步爬上楼梯。 “真伤脑筋,”萩原研二按着太阳穴,“一个月内连续发生两起炸弾案……偏偏之前的炸弾案还没有解决。” “不对哦,”纱耶香举起手机,把屏幕转到他面前,“这两起炸弾案,或许是同一个歹徒犯下的。” 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日卖电视台的头条新闻。 『就在刚才,我们日卖电视台收到一份来自炸弾犯的传真,根据传真上的文字……警告愚蠢而狡猾的侦探诸君……』 与此同时。 降谷零听见隔壁的组织成员在汇报任务。 “昨晚,我帮组织解决了另一个炸弾犯,警视厅那边说不定已经发布了通告……您现在可以打开新闻看看。” 『新闻……嗯,的确看到了。』 闻言,降谷零不由得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新闻页面。 引入眼帘的是一条最热门报道—— 《爆!11月7日炸弾案犯人二度发布犯罪宣言》 “……” 降谷零忍不住抹了把脸。 ——就说绝对不能惹纱耶香小姐,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死不明白。 隔壁房间,组织成员还在继续邀功。 “还有一事,我已经找到组织丢失的实验体,就是那个长得像白化病的女孩子……” 听到这,降谷零眼神一凛,硬是忍住了闯入隔壁的冲动。 『白化病……嗯,你是说编号1000102581实验体?这可真是了不得。』 组织成员试探着开口问道:“您的意思是?” 『既然做到这个地步,常磐先生这边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谢谢您,常磐的秘书先生!”组织成员的语气变得欣喜若狂,“实不相瞒,我被警视厅通缉了,没有地方可去,组织能不能给我提供一个落脚点?” 『可以。让我想想……你所在的这个小旅馆,八楼的安全楼梯有一个秘密通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进入这个秘密通道的方法是——』 组织成员当即起身,按照电话里的指示行动起来。 『首先进入第三个隔间……接着往左转,找到隐藏门,然后直走……』 安全楼梯里一片黑暗,降谷零沿着墙壁,不紧不慢地跟在组织成员的身后。 组织成员一路狂奔,仿佛那一刻的自由已近在眼前。他来到最后一扇门前,推开门,毫不犹豫地向前冲—— “啊啊啊啊——” 门的背后根本没有路。 组织成员一脚踩空,直接从八楼的高空坠落。 然后四周恢复一片寂静。 门的后方,降谷零缓缓弯下腰,悄无声息地捡起组织成员遗落的手机。 手机那头传来最后一句话。 『伪造一起意外事故,然后灭口……这么简单的任务,为什么还会有人失败……组织里尽是这些没用的下属。』 14、第14章 “今天中午12时,炸弾犯总共发出了两封内容不同的警告函。” 接到报警电话,目暮警部带着下属,迅速赶到了波洛咖啡厅,向在场的人解释情况。 “其中一封警告函发给我们警视厅,它上面这样写着:我将化身为圆桌骑士,警告愚蠢而狡猾的警察诸君,今天午后的13时和14时,我会点燃精彩的烟花演出,用以追悼我战友的头颅,想阻止演出,就来找我吧,我会为你空出第72号席位……” “什么?!”毛利小五郎大惊失色,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这是在挑衅警视厅!” “的确如此。”目暮警部把警告函放在桌上,皱紧了眉头。 “这封警告函,和日卖电视台报道的有所不同,”萩原研二抱起双臂,歪着脑袋,沉吟道,“电视台收到的传真,内容是在挑衅侦探。” 松田阵平紧绷着脸,打开手机,念出了屏幕上的新闻。 “而且描述的炸弾也在不同位置,电视台收到的警告函内容是——” “我作为棒球联队的最佳击球员,警告愚蠢而狡猾的侦探诸君,延长战开始了,比赛在今天午后的14时开始,15时结束,就算有防御出色的投球员出战,也无济于事,我会在最后转败为胜,想阻止比赛,就来找我吧,我会在空中的球场,等着诸位侦探踏上生命倒计时的投球板……” “每一封警告函,提及两个炸弾,”纱耶香双手交叠托着下巴,“换句话说,仅今天下午这段时间,就会发生四场爆.炸。” 毛利小五郎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这个炸弾犯……为什么要搞这么大的事?恐怖袭击?” “不,”工藤新一脸色沉了下来,“炸弾犯这样做,是为了报复侦探和警察!” “准确来说,他是为了挑衅我,”纱耶香扫视着桌上的警告函,“因为,他所说的这位‘战友’,被我劝说去自首,却在自首中途死亡了。” “按照这个思路来看,”工藤新一搓着下巴,“对方报复警视厅,很可能是因为,他认为警视厅的大家没有保护好自首的‘战友’。” “哈?”松田阵平愤怒着举起拳头,“什么强盗逻辑?他要是有本事,就去找撞人的货车司机复仇啊!” “小阵平,”萩原研二按下松田阵平的拳头,“不要试图理解炸弾犯的脑回路嘛。” 目暮警部神色凝重地说:“最棘手的是,炸弾犯明确要求,必须让侦探去寻找第二张预告函所说的地点,否则他就会立刻引爆.炸弾。” 说到这,目暮警部看向毛利小五郎。 毛利小五郎虎躯一震,畏缩着举手:“莫非,您的意思是——” “看来,这炸弾犯打定主意,要毁掉一个侦探。” 纱耶香伸了伸懒腰,不紧不慢地开口打断对方的话语。 “虽然我没有承认过自己是侦探,不过,这是我个人疏忽所带来的后果,我会想办法找到这封警告函提及的炸弾——” “千鸟同学,不可以抢跑啦!”工藤新一戴上了侦探标志的猎鹿帽,兴致勃勃地抢话,“我可是福尔摩斯的弟子,这个炸弾犯当然要由我来抓住了!” “咳咳,这年头的小孩子,一个两个都不懂得尊重大人,”毛利小五郎撇着小胡子,理了理西装,神情严肃道,“既然这个歹徒闯入了我的事务所,在里面装置炸弾,就意味着,本人毛利小五郎,才是歹徒选中的宿敌——” “既然如此,我觉得自己也很合适成为炸弾犯的目标。” 安室透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你是……安室老弟,”目暮警部转过身去,朝着安室透点了下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在附近的便利店兼职收银员,”安室透不知从哪里掏出了英伦风格小披肩,披在身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听见这里的侦探事务所发生了爆炸,就想着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松田阵平沉痛地捂住眼睛,趴在桌上。 “你在猎豹宅急便的兼职呢?”纱耶香托着下巴,手肘靠着餐桌。 “之前的快递员工作,是暂时帮别人代班的,”安室透将目光停留在两位冤种同期身上,带着警告意味地笑了笑,“那份兼职在昨天已经结束了。” 萩原研二若无其事地回了个疏离的微笑。 工藤新一好奇地抬起头:“这么说,安室先生,难道你还同时兼职了侦探吗?” 安室透连忙摆了摆手。 “这倒不是……说来惭愧,我的本职,姑且算是个半吊子侦探,只是由于事务所入不敷出,平时没有委托的时候,需要靠打零工维持生活。” “所以,你想说你也是侦探?”纱耶香轻飘飘地扫视着他。 “如假包换。”安室透笑眯眯地回答。 纱耶香微妙地往后仰了仰脑袋。 松田阵平单手托腮,斜眼扫视着这一群年龄、性别、职业各异的侦探群体,不由得发出感慨。 “——之前我就有这种感觉,你们侦探界的人才市场,是不是有些过于饱和了?” 目暮警部微微点头,深以为然。 “安室先生是侦探,我就放心了,”纱耶香绽放一个笑容,审视着他的藤萝色眼眸,“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你的手肘和膝盖部位有墙土的痕迹……想必是为了翻墙找猫吧?” “这可说不准,”安室透眨巴着眼睛,把疑问抛回去,“或许我在找老鼠呢?” “侦探做久了,还会接到除鼠的委托,”毛利小五郎抹着额头的虚汗,“没想到,这世道居然有混得比我差的侦探?” “不管怎么说,”松田阵平取过桌上的警告函,直接站起身来,“电视台那边收到的警告函就交给你们,我先去解决这边的炸弾。” “欸、请等一下!”目暮警部满脸疑惑,举手挽留道,“松田老弟,你要去哪里?” “你们还不明白吗?”松田阵平挑了下眉头,“圆桌骑士在警告函上说过了,他会为我空出第72号席位,恭候大驾……如果说,哪里的圆桌还能容纳72个席位,自然只有杯户商场那边的日本最大摩天轮了。” “松田老弟,你已经知道警告函上的谜题了?”目暮警部震惊地张大了嘴。 “我也解开电视台那边的谜题了,”工藤新一挠了挠头,得意地笑道,“嘛,炸弾犯写的谜语本来就很简单的……” “不如说,”纱耶香也跟着站起来,“是三岁儿童填字游戏的水平。” “说到‘空中’和‘倒计时’,”萩原研二利落地打开手机搜索页面,将搜索结果递到众人面前,“也就只有这个,米花最近建成的——常磐天空钟楼。” 安室透就在这时收到了风见裕也发来的信息。 【降谷先生,根据你的指令,我们确实在杯户商场摩天轮,以及米花中央医院内发现炸弾,不过,其余两个地点,东京铁塔、帝丹高中内没有发现炸弾。】 ……预料之中。 迅速删除信息,安室透闭上眼,反复思索着一周目人生的记忆。 经过近期的情报收集和分析,安室透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他从七年后的某一天,回溯到今年的11月7日早上。 或许是重来一次人生造成的蝴蝶效应,在回档之前的世界中,炸弾犯向警视厅发出警告函传真,这件事分别发生在四年后和七年后,警告函的内容也有所变化。 当时,松田那个笨蛋,虽然解开了谜题,却被困在摩天轮里面,为了获得另一个炸弾的提示…… ——冷静一下,首先,得想办法阻止松田在这个事件中牺牲。 这么想着,安室透做深呼吸,飞快地打出一条信息,按下发送键。 手机突然响起了来信提示音,松田阵平疑惑着打开屏幕,点进安室透发来的信息,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是在做什么? 大家都在一个屋子里,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非要发信息? 安室透发来的信息很简短。 【摩天轮那边,第二个炸弾在米花中央医院。】 “——所以,警视厅收到的警告函所述的第二个炸弾,应该在米花中央医院。” 几乎同时,纱耶香说出了结论。 松田阵平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眼纱耶香,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为什么呢?”安室透很快压下诧异的表情,却实在感到纳闷,“仅凭这些内容,千鸟小姐就能推理出真相吗?” “内容不重要,因为人会说谎。” 纱耶香把脸转过来,拿起两份警告函对比了一下,目光落在安室透身上。 “重要的是,内容背后的意图是什么?首先,歹徒为什么要将炸弾分成四份,然后迫使警方和侦探去寻找炸弾?很明显,他的意图是复仇,他装置的炸弾目的在于伤害警方和侦探。” 松田阵平搓着下巴:“那么摩天轮那边……” “会有陷阱,”纱耶香阴森地笑了一声,“比如说,拆掉第一个炸弾,就会无意间触发第二个炸弾,又或者,准备两名人质绑着真假炸弾,让你选一个杀……之类的。” 安室透不禁脸上冒汗。 ……稍微放心了,纱耶香小姐比炸弾犯狡猾。 “确实,这种情况很难处理,”松田阵平抓了把头发,咬牙切齿道,“根据歹徒给出的信息,圆桌骑士存在于中世纪欧洲,战友的头颅,指的是十字头盔,在地图上,这是医院的符号,换言之,第二个炸弾在医院里……这是电车难题。” “请接着往下看……”纱耶香继续道,“13时和14时,点燃精彩的烟花演出……也就是说,第一次爆.炸和第二次爆.炸之间,相隔了一个小时,为什么是一个小时?” “如果时间上过于宽裕,”安室透沉吟道,“警方说不定会找到破局方法,避开歹徒的陷阱。” 纱耶香进一步质问:“那么,为什么不是半个小时?干脆十分钟?” 安室透迟疑地斟酌道:“因为歹徒想捉弄警方和侦探,让我们看到获胜的希望……不、不对……” “因为,”纱耶香语气笃定道,“炸弾犯也不想错过每一场烟花和比赛。” “你的意思是,”安室透低着头,再次浏览一遍警告函,“歹徒出现在摩天轮现场,直到他看见炸弾被引爆或者拆除,然后在一小时之内赶往米花中央医院……” “原来如此!”毛利小五郎猛地锤了一下手掌,“假设歹徒是乘坐汽车,汽车在市内车速一般是每小时50公里,所以,只要以摩天轮为中心,画一个半径50公路的圈……呃、好像有什么不对?” “半径50公里的范围也太广了吧?”工藤新一虚着眼,不假思索地反驳道,“考虑到绕路、红绿灯、交通堵塞……这些问题,最多20公里就行了吧?” “喂!小鬼头,你也说错了,”毛利小五郎已经掏出一本地图手册,比划了起来,“摩天轮周围20公里内,看起来有十几家医院啊!” “既然……”工藤新一低头思考了片刻,顿时灵光乍现,“对了,还有第二封警告函!” “原来如此,”安室透接过地图,飞快扫视一眼,“米花中央医院和常磐天空钟楼,都设定在14时同时发生爆.炸,这两个地点不能距离太远,否则,炸弾犯将会错过其中一场。” “所以,”纱耶香指着地图,“非要画圆圈,不如以常磐天空钟楼为中心,画一个半径200米的圆。” 目暮警部掏出手机,严肃道:“既然知道了如此信息,我这就吩咐警视厅的人行动起来。” “但是,还有第四个炸弾……”安室透手指下滑,指着警告函末尾的信息,“这个炸弾将会在15时爆.炸,我们还不知道它在哪里。” 在场的人动作一顿,接着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纱耶香。 “……我可不是占卜师哦。” 迎着众人的目光,纱耶香纳闷地眨了眨眼睛。 “所以,我决定不去管这个炸弾……直接去见炸弾犯。” 15、第15章 纱耶香从商场二楼的窗口往外看,外面的街道矗立着一座摩天轮,目暮警部正在附近部署人员抓捕炸弾犯。 想要锁定这个炸弾犯的身份并不困难。 “歹徒在二人团队犯罪中处于首领地位,因此他的年龄不能太年轻,中年男人,拥有自制炸弾的知识,曾经是高收入群体,但失业后无法保持原有的生活,所以他的服装是前几年买的旧款高端品牌。为了看到摩天轮缆车内的松田先生,歹徒会携带观测仪器,望远镜或者……” 就在这时,摩天轮下方的控制台发生了爆.炸,第72号缆车骤然停在高空。 几秒钟之后,纱耶香听见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 来电显示,松田阵平。 “……松田先生,你的意思是,”纱耶香接通电话,对着手机那头的松田阵平说,“萩原先生正在拆解医院的炸弾,为了不引起歹徒的怀疑,你决定假装贪生怕死,拆掉缆车的炸弾……然而,你不知道如何假装贪生怕死,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接下来要怎么办?』 电话里的松田阵平语焉不详,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纱耶香立刻意识到,摩天轮缆车上的那个炸弾装置了窃听设备。 即是说,歹徒正在偷听松田阵平的一举一动,这真是—— 真是太好了。 不怕歹徒监听,就怕他没有监听。 “请交给我吧,松田先生,”纱耶香弯起嘴角,话锋一转,“对了,你或许已经察觉到,那个炸弾犯就在附近,因为他是看到你走进缆车,才故意炸毁控制台,将你困在高空。” 松田阵平迟疑片刻。 『……是啊,所以怎么了?』 “所以,我在摩天轮附近寻找炸弾犯……” 纱耶香快步走出商场,紧紧地盯着聚集在现场附近的围观者。 “中年男性,穿着几年前的昂贵旧西装,独自逛商场,携带望远镜,并且,在操作室爆.炸的时候,做出可疑举动……找到了,这个歹徒看起来很具有危险性。” 『喂喂,既然你都觉得有危险,就不要冲过去,快离开那个——』 “话说回来,这个歹徒一天安排了四个炸弾现场,”纱耶香刻意用表现得很轻松,视线凛冽地扫过人群,“他持有的炸弾分量也太多了吧,我实在很担心……担心米花市的犯罪率。” 松田阵平语气变得有些急迫。 『哈?犯罪率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小命吧。』 纱耶香促狭地笑了笑,却用着紧张的语气说:“但是,炸弾倒计时还剩最后几分钟,如果不及时抓住歹徒,你那边炸弾就要爆.炸了。” 松田阵平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 『我才不会做出纰漏,这么简单的炸弾,三分钟就能解决了。』 纱耶香眯起眼睛,决定再推一把。 “哼,松田先生,事先说好了,你要是敢在这里殉职的话,我就把你的照片和联系方式,挂到治疗不孕不育医院的论坛咨询里,帮你出名。” 松田阵平当即被吓了一跳,连忙反驳了起来。 『……什么?!谁说我要殉职,你等着吧,我待会儿就下去收拾你!』 很好,就需要松田先生亲口说出这番话。 纱耶香舒缓了一口气。 “……好啦,松田先生,”纱耶香挑起眉头,目光锁定了混迹人群中的炸弾犯,“现在你的人设已经是一名贪生怕死的警察了,赶紧上吧。” 通话那头的松田阵平不禁发出一串茫然的声音。 『……啊?哈?什么?』 算了先这样吧,再过两秒,松田先生自己就会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了。 纱耶香不做解释,若无其事地挂断这个通话,接着又立刻拨打了目暮警部的电话。 “喂?目暮警部吗,我发现一个可疑人物……” 刚才和松田阵平的通话里,纱耶香说找到了炸弾犯,这是确有其事。 这个炸弾犯正躲在人群之中,他紧紧地握着引爆.炸弾的手机,脸上挂着满是恶意的笑容,轻蔑地盯着摩天轮上的72号缆车。 通过耳机,炸弾犯冷漠地监听着缆车内的动静。 哼……那个被困在摩天轮高空中的警察,果然是贪生怕死的酒囊饭袋!为了自己活命,放弃另一个炸弾的提示。 等到一个小时之后,米花中央医院就会发生爆.炸,造成无数人牺牲,然后再把这件事告诉媒体和网络,让所有人都知道,是这些愚蠢的警察害死了无辜群众。 除了这些愚蠢的警察,还有歹毒的侦探……他要彻底破坏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的名声地位! “……警察和侦探,都给我去死!” 就在炸弾犯癫狂地奔放着思绪的时候,一束彩色气球慢悠悠地飘到他眼前,挡住了看向摩天轮的视线。 炸弾犯面色一沉,恼怒地抬手拍开气球。 当他手掌触碰到气球的这一刻,气球砰地一声炸开了。 这里不久前才发生过一场小规模爆.炸,周围的游客正紧绷着大脑神经,忽然听见气球炸开的声音,他们下意识以为这又是一个炸弾,害怕得尖叫了起来,连滚带爬地远离这个地方。 炸弾犯原地愣住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附近的人群已散去,炸弾犯四下环顾,陡然发现,自己被一群警察包围住了。 “这名炸弾嫌疑者,”目暮警部走到队伍的前面,“请跟我们去署里一趟。” 炸弾犯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被这么多叫不出名字的槍械武器对准脑袋,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本能地摸着口袋,想要掏出控制引爆.装置的手机。 手在口袋里摸了个空。 炸弾犯张着嘴,大脑彻底僵住了。 什么时候……炸弾控制器……不见了……? “果然,这台手机就是炸弾控制器。” 松田阵平举起炸弾犯的手机,从容不迫地走到他面前。 炸弾犯抬头一看,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拿了我的手机?!” “因为我特地向某个中学生侦探,请教了一下顺走手机的技巧……” 松田阵平边说边解锁了屏幕,飞快地检查着手机里的信息。 “原来如此,将一台手机连接到炸弾装置,作为信号传感器,然后,向对应的手机发送信息,就可以控制爆.炸……啧,所以,发送什么信息才能停止炸弾,老实交代一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炸弾犯气急败坏地呵斥道,“你这个蛮不讲理的警察,赶紧把我的手机还回来!” 说着,炸弾犯猛地扑了过来。 “这不是你的手机,”松田阵平狠狠地踢开对方,收起手机,“这可是证据。” “不、什么证据……”炸弾犯颤抖着爬起来,磕磕绊绊地说,“呵呵,我不知道炸弾是怎么回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凭什么抢走我的手机……” “真是个胡搅蛮缠的家伙,”松田阵平打了个呵欠,“你的车上还剩了不少制作炸弾的材料吧,里面估计有一大半都是违禁品,证据确凿了吧。” 炸弾犯下意识后退半步。 “请放弃抵抗。”目暮警部严肃道。 炸弾犯词穷理极,放弃挣扎了似的低下头。 目暮警部慎重地点头,挥手吩咐道:“很好,快去将这位嫌疑者抓起来。” 一名警员走过去,刚要掏出手铐,突然之间,炸弾犯扔过一只望远镜,砸中了警员脑袋。 炸弾犯一把夺过警员的手槍,指着警员的脑袋,大声威胁道:“不准靠近我!” 周围的警员愣了愣,连忙掏槍对峙。 双方就此僵持不下,炸弾犯率先开了一槍,警员迅速找掩体躲起来,炸弾犯趁机跨过一旁的起落杆,冲进地下停车场。 “快追上!”目暮警部对着下属大吼,“不能让歹徒乘车离开——” 一群警员点了点头,紧跟着炸弾犯冲了上去,昏暗的停车场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而纱耶香,早已在停车场里恭候大驾。 现在这样的情况,最重要的不是逮捕炸弾犯,反正这个歹徒已经逃不掉了,重要的是,如何应对组织布置在警视厅的内应。 之前的组织成员任务失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更适合的杀手,追捕炸弾犯的警员最适合接替这个任务。 警员想要灭口炸弾犯,一般而言有两种场合,在追捕炸弾犯的过程中,假装失手射击对方,或者故意放走炸弾犯,再装上定位器,跟踪炸弾犯到无人之处再下手。 如果对方假装失手射杀炸弾犯,纱耶香就能立刻获知组织成员的身份。 但如果对方选择放走炸弾犯,纱耶香必须拦截他的行动。 这么想着,纱耶香把陷阱布置起来,最后将监控设备贴在车门下方,摄像头对着驾驶座,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这辆车。 纱耶香走到停车场的一个角落。 然后回头就看见安室透的身影一晃而过。 安室透出现在停车场,不是偶然,而是为了追查这个炸弾犯。 既然组织成员目的是灭口炸弾犯,就意味着,这个炸弾犯知道一些组织的秘密,安室透认为,有必要把炸弾犯带回去审问一番,借此抓住组织的线索…… 这么想着,安室透戴上手套,谨慎地潜入地下停车场,守在炸弾犯的车旁。 听见炸弾犯打开车门的声音,安室透突然出现,猛地敲晕人质,紧接着勒住炸弾犯的后颈,将他推进车内。 “啊!”炸弾犯惨叫了一声,胳膊被用力地折到后背,“你到底……是谁……?” 安室透一言不发地擒住炸弾犯的两只手臂,抢过对方的车钥匙,立刻插进车锁里,试图启动引擎。 车钥匙转动起来的刹那间,引擎盖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汽车剧烈震动了几下,彻底歇火了。 安室透:“……” ……哈?稍等、这是什么情况? 然而,安室透却不料到,情况还会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倒在地上的那名人质警员,被引擎盖的爆.炸声惊醒了,他趴在地上闷叫了两声,刚要睁开眼睛—— 安室透眼疾手快地再次敲晕他。 警员再次倒地。 做完这些,安室透从头梳理信息,回顾着这一起汽车爆.炸事件,一瞬间想通了所有事情。 ——这一定是组织为了灭口炸弾犯做出的陷阱! 真正的罪魁祸首,纱耶香鼻子一痒:啊? 事关组织,安室透立刻警惕了起来,飞快地扫视着车内的环境,紧接着目光一顿,发现车门底下贴着一个正在运行的设备。 只需一眼,安室透就认出这是手机改装的监控摄像头。 ——组织成员正在监视这里。 安室透不由得呼吸一窒。 就在他走神的这一会儿,炸弾犯一只手挣脱了束缚,仰着脑袋大吼大叫。 “可恶,快放开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啊!” 再次制伏挣扎着的炸弾犯,安室透呼出一口浊气,大脑飞快地转动起来,一口气罗列出各种计划。 根据伪造的信息,‘安室透’是一个见钱眼开的情报贩子。这个月以来,他利用情报贩子的身份,建立了不少人脉,正打算借此接触组织的外层人员。 但此时此刻,一个情报贩子和炸弾犯扯上关系…… 嘶,得想个办法解释自己现在的行为。 监控摄像机无声无息地注视着,组织的爪牙随时会伸过来,时间愈加紧迫—— 情急之下,安室透闭上眼睛,忽然抓住了一个想法。 “我的目的吗——” 脑中的思路愈发清晰,安室透抬眸,冷峻地看向炸弾犯。 “你向警视厅得到的一百亿,我需要你交出这个银行账户和密码。” ——唯一的办法是,扮演黒吃黒。 “你的一百亿,现在归我了。” 然后,等待组织上钩。 与此同时,纱耶香蹲在停车场的角落,完整地听清了这一段对话。 16、第16章 安室透完成了警察生涯中最轻松的审讯工作。 由于这个场面不适合掏出手铐,安室透使用了塑料自锁式扎带,将炸弾犯的双手反绑起来,固定在后背。 为了避免被看到长相,安室透索性往炸弾犯头上套纸袋,不过这个动作似乎引起了一些误会,炸弾犯开始挣扎着大喊:“不、不是我!别杀我!救命——” 于是,安室透还没开始逼问,歹徒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坦白银行账户和密码,甚至还主动交代手机登录app转账的方式…… 投降得也太彻底了吧,这人简直是米花市犯罪界的耻辱。 原本准备好的审讯手段一点都没用上。 发自内心感到遗憾,安室透冷漠地敲晕炸弾犯。 与安室透相距五步之遥,纱耶香站在后方支撑柱旁边,默默地见证了这一幕。 纱耶香表情微微裂开。 ……这位安室先生,真是要钱不要命啦,为了区区一百亿,真的不值得惹上组织这个麻烦。 之前她一直想不通,安室透参与案件的意图是什么……现在倒是知道了,是为了黒吃黒一百亿円。 ——什么?就这? 纱耶香现在就想冲上去,用力地摇一摇安室透的肩膀——给你一百亿,你能不能别打扰我抓组织成员的计划?! 根据纱耶香最初的设想,目暮警部带队围捕炸弾犯,松田阵平缴获炸弾控制器,至此,歹徒失去威胁能力。这时警员不需要开槍,直接上去用武力制伏歹徒即可。 纱耶香促成了这样的局面,以致于,组织内应如果想制造杀人的时机,必须为炸弾犯提供逃跑或者反击的能力。 因此,当纱耶香得知有个警员被夺槍,基本可以确定这人就是组织内应,更别提之后,炸弾犯挟持着膀大腰圆的警员人质,居然还一路顺畅地逃到停车场……这里没有人质打配合,凭炸弾犯的能力根本做不到吧? 显而易见,那个被安室透两次敲晕的警员,实际上是组织派去潜伏到警视厅的内应。 现在,纱耶香看见这个组织内应被丢在车外的水泥地上,他悄无声息地醒过来,甚至捡回了被炸弾犯抢走又掉落的配槍。 或许是因为隔着一道车门,安室透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动静,背对着组织内应,一门心思扑在手机上,登录炸弾犯刚才交代的银行账户。 纱耶香无奈扶额。 她布置这个停车场,是为了阻止组织内应完成任务,可不是方便让组织内应大开杀戒的。 安室透罪不至死,得想个办法让他察觉到车外的危险人物。 纱耶香卡着视线的死角,绕到安室透后方的一辆汽车旁边,掏出随身携带的钢笔,笔尖对准车门的锁孔,用力插进去。 汽车陡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车门警报器被触发了。 安室透一下子绷直了腰,警惕地探头观察外面的情形,一边手猛地推开车门—— 车门狠狠地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砰一声巨大回响。 蹲在门外的组织内应,刚捡起一把槍,就被迫用着正脸接住了车门的一扇重击。 ——嘶!听起来特别痛! 组织内应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缓过神来之后,他僵硬地抬起头,一脸崩溃地对上了安室透震惊的目光。 殊不知,此刻的安室透内心也很崩溃。 ——这个组织内应的能力也太水了吧?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现在你就被打趴了,接下来要怎么表演《情报贩子安室透被威逼利诱加入组织》的戏码? 毋庸置疑,安室透一开始就认出了这个组织内应的身份。 这人是组织的底层成员,虽然没有代号,却是组织看重的学者常磐荣策亲手培养的内应,平时负责管理常磐财阀情报的任务,他出现在这里,说明这个炸弾犯涉及到了常磐财阀的机密。 之前没有第一时间处理掉这个内应,是为了暗中盯梢着对方的行动,顺藤摸瓜找到常磐财阀的罪证。 回到当下。 安室透早已察觉组织内应的动作,却拼命给对方放水,就是为了趁机抓住组织内应的把柄,利用他加入组织…… 安室透决定努力挽回一下计划。 安室透假意受到惊吓,微微一愣,接着抓住车门用力晃了两下,把门外的组织内应撞得鼻青脸肿。 混乱之中,组织内应拼命扒紧车门,对着车窗射出一颗子弾。 车窗应声碎裂。 为了躲避槍击,安室透顺势抱头靠在方向盘上。 组织内应抓住机会,迅速溜进汽车后座,连忙举起了槍,对准安室透的后脑勺。 槍声引起了守在停车场门口的目暮警部的注意,他带队冲进停车场,急切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你们继续搜查那边的车辆,我们几个人去这边看一下情况……” 组织成员心下紧张,连忙抓紧时间审问。 “喂!不管你是谁,”组织成员痛得牙齿都咬不准音,却不得不压着嗓子说话,“那一百亿是我们组织的财产,赶紧交出这一笔钱,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们的组织?” 安室透刻意地沉吟片刻,不以为然地笑了下。 “我倒是知道有一伙人在追杀这位炸弾犯,这伙人就是你们的组织?你们目的也是钱财吗?” “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了,”组织内应用槍口戳了戳安室透的脑袋,厉声道,“我们组织是不会放过你的!” “稍等,我劝你先别急着杀我,”安室透表现得从容自若,甚至摆出了喝茶聊天的架势,缓缓开口说,“我已经发现了你在炸弾犯车上安装的监控摄像头。” “什么监控?”组织内应紧绷着脸,下意识反驳,“不、你别想从我这里套话。” 纱耶香一颗心还没悬起来,立刻又放下了。 ——大家都这么迟钝实在太好了。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安室透漫不经心地抬起下巴,“我想说的是,我已经夺取了这个监控设备,录下你说‘交出组织的钱’这一幕……” 说着,安室透伸手将贴在车门的监控扯下来。 组织内应大惊失色:“什么?!” 纱耶香不禁握紧了拳头——好不容易录到的组织内应的罪证,居然落到别人的手里了,这个安室透太狡猾了! 不行,得想办法夺回监控摄像头…… “该死,把这个监控给我!” 组织内应持着槍,与安室透的对谈仍在继续。 眼看着目暮警部就要带队赶到这边,组织成员急切地抓住安室透的肩膀,怒不可遏道:“可恶!快交出监控!你究竟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后方一辆无人的汽车突然启动了引擎,出其不意地撞了上来! “啊!可恶……” 后座上的组织内应被撞得人仰马翻。 车内剧烈地晃动几下,安室透忽然感到手里一空,回过神来一看,手里的监控摄像头已经不知所踪。 安室透不由得一惊。 居然能劫持后方汽车的驾驶系统,从而制造车祸,然后趁机夺走摄像头,这个组织内应实在太阴险了! 真实情况,纱耶香撬了车门,用大号保温杯压住汽车油门,上前夺回监控摄像头,闪身躲进停在旁边的汽车后备箱里。 “……就算拿走监控摄像头也无济于事,我已事先将视频同步保存到我的私人账号,”安室透绷住了表情,不紧不慢地说下去,“一旦你动手杀我,这段视频就会出现在社交媒体。” 什么玩意?谁拿走摄像头了……组织内应无比崩溃,一瞬间想法重合了——这个安室透实在太阴险了! 不等组织内应回答,安室透接着低声说:“顺便一提,你不能告诉警方见过我,否则,我也会拿出这段视频,揭穿你是某个组织内应的身份。” 说完,安室透拉上兜帽,身形一闪,猫着腰迅速离开了这里。 “可恶……” 组织内应有苦说不出,吹胡子瞪着眼,目送着他远去。 这时,目暮警部终于带着一队人赶来了。 “车里的歹徒,赶紧出来投降!” 安室透早已不见踪影。 实在无法解释眼前的局面,组织内应捂着肿痛不堪的脸皮,干脆往椅子上一仰,开始装晕。 刚好这个时候,倒在副驾驶座的炸弾犯,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听见目暮警部的喊话,炸弾犯从座椅上跳了起来,甩掉脑袋上的纸袋,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塑料扎带,他只好背着双手,跌跌撞撞地冲出车外。 围在外面的目暮警部见状,朝歹徒大喊:“举起双手!” ……双手根本举不起来,炸弾犯苦着脸,一路奔跑着朝目暮警部的方向扑了过去。 目暮警部怀疑有诈,下意识侧身让开通道。 炸弾犯突破障碍,不由得脸上一喜。他急匆匆地朝着停车场门外飞奔过去,再次抬腿跨过门口的起落杆—— 起落杆突然往上一抬。 炸弾犯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起落杆劈在他的腿部间,然后将他整个人挂了起来。 “啊——救命!救命!我要摔下来了——” 炸弾犯双手被绑在身后,倒挂在空中,两腿攀着起落杆,不禁放声大哭大叫。 松田阵平率先赶到现场,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场面,接着,他把视线转向站在起落杆旁边的纱耶香。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松田阵平无语地看着纱耶香。 “因为,”纱耶香歪着脑袋,用疑问回答,“想要帮你抓住歹徒?” “总而言之,”目暮警部小跑过来,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先把起落杆放下吧,就算对方是嫌疑者,也不能被这样对待。” 纱耶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操纵着起落杆放下歹徒。 目暮警部连忙上前按住对方的肩膀,掏出手铐,麻利地逮捕了这个炸弾犯,不由得长吁一口气。 炸弾犯跪在地上,顿时哭着说:“警官先生!我被打劫了……你一定要相信我啊!刚才有人在停车场里,抢走了我银行卡里的一百亿!” “哈?”松田阵平挑了下眉头,“你该不会是为了独吞赃款,所以才临时编造了这么一出事吧?” 炸弾犯大哭:“真的不是啊!不信你们去查一查转账记录!” “……对方是谁?”目暮警部将信将疑。 “我不知道啊!”炸弾犯急得跳脚,咬牙切齿地说,“那个家伙从背后袭击我,又在我头上套了个纸袋,绑住我的双手……我什么都看不见啊!” 目暮警部眼角抽搐,带着不确定的语气:“不……这么说的话……” 炸弾犯懊悔不已:“呜呜!我真的被打劫了!” “唔,那怎么办呢,”知道真相的纱耶香抱臂在胸,漫不经心地反问,“要不,我先帮你报个警吧?” 炸弾犯当场噎住了。 松田阵平:“……噗嗤。” “无论如何,”目暮警部清了清嗓子,板着脸道,“炸弾犯是否说谎,我们可以申请查看停车场的监控,确认一下情况。” 说着,目暮警部转身吩咐下属去查看监控。 不一会儿,有人回来汇报:“情况有些不对劲!目暮警部,有人篡改了停车场监控画面!” 此时,刚离开停车场的安室透突然感到鼻子一痒。 “目暮警部,对方不但篡改了监控画面,之后还切断了摄像头电源!” 纱耶香眼神略有波动。 “目暮警部,对方不但篡改画面,切断电源,甚至敲坏了停车场的摄像头!” 组织内应心虚地埋头装晕。 “这、这到底……” 听完下属的汇报,目暮警部整个人都石化了。 “什么玩意?”松田阵平下意识脑袋往后一仰,纳闷道,“到底是哪个家伙,非要和停车场的监控过不去?” 与此同时,逃离停车场的安室透独自坐在车内,拿出手机,拨通了下属风见裕也的电话。 “喂?风见,立刻停止一切接触组织人员的工作,同时中止在组织外层的联系,没错,必须将所有痕迹清除……嗯?你问为什么……” 安室透注视着前方,扬起一个毫无感情的笑容,藤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冷意。 “因为,过不了多久,常磐荣策就会亲自邀请我加入组织——” 17、第17章 纱耶香毫无征兆地遇到了常磐荣策,就在警视厅。 由于炸弾案终于告一段落,目暮警部他们押送着炸弾犯走进门,刚好在门口处遇到常磐荣策。这位老教授带着一群西装男人,浩浩荡荡仿佛要上门讨债,径直走向饮水机旁的萩原研二。 来者不善。 看见常磐荣策出现在这里,萩原研二无奈地叹息一声,勉强笑了笑,轻声地和对方交谈了起来。 一把拦住旁边的工藤新一,纱耶香面无表情地问:“萩原先生面前的那个秃顶老人是谁?” 态度相当不客气。 工藤新一眼神古怪地看了眼常磐荣策,转过来对纱耶香说:“那位是常磐荣策先生,不久前他被卷入了炸弾案,困在常磐天空钟楼的电梯里,最后是萩原警官带队拆除炸弾,将常磐先生救出来的。” “原来如此,”纱耶香食指碰了碰嘴唇,语气平平地说,“那么,这位常磐先生,就这么带着一队律师团过来,是为了感谢救命之恩,于是决定拟一份赠予协议,让萩原先生继承遗产吗。” “喂喂……”工藤新一无语了一会儿,摆了摆手道,“遗产什么的,你故意说得这么不吉利,小心常磐教授听了迁怒你哦。” “所以,这位常磐教授究竟为什么发怒?”纱耶香挑眉,“他在电梯里上厕所被萩原先生看到了?” “不,”工藤新一翻了个白眼,“是因为他指责萩原警官泄密。” “——泄露了常磐荣策其实是个有害垃圾的秘密?” 看得出来纱耶香对常磐荣策的印象特别差,工藤新一狠狠地抹了把脸,解释起事情经过。 “其实是这样的,当时常磐教授所在的电梯停在了第30层楼,电梯门外就是常磐教授的独立办公室,那里的门锁只有教授本人的指纹才可以打开。萩原警官他们为了进入电梯拆弾,必须穿过办公室,出于无奈,强行破坏了常磐教授办公室的门锁。结果,这位常磐教授得救之后,非但不感谢大家,还反过来指责——” “你们根本不明白!我的药剂研究资料都是特级机密!要是遭到泄密,常磐财阀会直接损失数百亿円!你们赔得起吗?!” 常磐荣策那尖锐而老态的嗓音,从饮水机那边传过来。 “就是这样。”工藤新一嘴角抽搐。 “哈,”纱耶香抱起双臂,眼神渐渐变冷,“百密一疏,萩原先生就不该去救人。” 常磐荣策可是犯罪组织的研究员,一个电话就能摇来一车组织成员,根本没必要救,指不定他心里还觉得,现场的警官先生影响发挥,妨碍了他给组织打求助电话呢。 ……啧,怎么就没给他炸死。 这么想着,纱耶香瞥了一眼安静被捕的炸弾犯,顿时觉得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当时怎么想的,”纱耶香带着一股质问的口吻,看向旁边的炸弾犯,“为什么要把炸弾装置在电梯里?” “啊?这你问我?”炸弾犯警觉了一下,讷讷着说,“不……我当时就想炸一下电梯,然后让侦探去救人,再把对方困在电梯里……” “你这样是不行的啦,”纱耶香拖长着语调,郑重其事地教训道,“你就没想过,将炸弾装在电灯开关的位置吗?按下去就爆.炸之类的……或者,你在文件盒里埋一个雷.管,打开外壳就会引爆,放心吧,这些内部构造学起来很简单的——” “呜哇别说啦!” 和常磐荣策谈话中途,萩原研二忽然听见背后传来纱耶香的震撼发言,连忙撇开常磐荣策,跑过去打断了纱耶香的话语。 炸弾犯思路顿开,宇宙猫猫思维升华.jpg 一旁押送歹徒的目暮警部扶着额头,突然感到压力很大。 工藤新一再次被纱耶香震飞三观。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才说:“不是歹徒不行,是你太刑了啊喂!” “所以……这位小女孩是谁?” 常磐荣策转过来,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纱耶香。 “听起来,似乎对我颇有怨言?” 萩原研二迅速按住纱耶香的肩膀,平静地回视着常磐荣策:“小孩子开玩笑呢,请别放在心上。” “不,没有误会哦,”迎着对方不怀好意的目光,纱耶香抬起下巴,坦诚着说,“我就是看不惯你,故意说给你听的。” “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常磐荣策把眼睛眯成一条缝隙。 目暮警部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这位少女帮助我们抓住了炸弾犯,是个特别厉害的小侦探。” “哦?”常磐荣策笑了笑,态度突然变得和蔼,“这么说,小女孩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谁敢当你的救命恩人,”纱耶香平淡地摇了摇头,“毕竟,大家都知道,常磐财阀的律师团可不是吃素的。” “大家似乎对我有些误解,”常磐荣策耸了耸肩,“我这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公司的利益。” “这么说,”纱耶香抬眸,漫不经心地审视着他身后的律师,“你让律师戴上隐藏摄像头,故意激怒萩原先生,试图拍下他的不利证据,也是为了自保吗?” “什么?!”目暮警部吹胡子瞪眼,严肃道,“这不符合规定,请立刻交出摄像头。” “还有,请你命令律师团离开,”纱耶香盯着他,歪了歪脑袋,“否则我就要继续说下去,比如,那边穿着宝蓝西装的男人,负责违规开发高层建筑的诉讼,他今天中午会面——” “我答应,”常磐荣策迫不及待地打断她的话语,转而小声吩咐身后的律师团,“今天先到此为止。” 纱耶香挑了下眉头:“今天?” “……以后也不必追究,”常磐荣策按捺住脾气,假笑了两声,“小女孩,气性不要这么大,你不为自己,也要为你的家人着想嘛。” “劳您费心了,”纱耶香眨巴着眼睛,“我没有家人,唯一的亲人是远房侄孙……你找得到他,算我输。” “侄孙?”常磐荣策脑中冒出一个婴儿的形象,“这个孩子是走失儿童吗?我们名下有一个寻找儿童的慈善……” “不是哦。” 终于轮到自己整蛊别人,纱耶香回想起这个家族设定,促狭地笑了起来。 “他是我的监护人。” 『……监护人的身份调查?』 炸弾案过去几日后,纱耶香终于接到了太宰治的电话。 “没错,这个常磐荣策很好奇我的监护人是谁,雇佣了几个笨蛋侦探跟踪我、调查‘千鸟治’的身份……” 『唔,祝他们成功吧。』 “我把这些侦探送去附近的交番所,然后,决定反过来跟踪调查常磐荣策。” 纱耶香边走边拿着手机说话,跟着常磐荣策来到帝丹大学门口。 “常磐荣策或许能够认出我的身份。我离开实验室那晚,就顺手把自己的实验资料销毁了,所以他应该是为数不多曾经在实验室见过我的人。” 『这么说,在常磐荣策的认知中,身为纱耶香酱的监护人,我就是那个叛逃研究员。』 “凭他的智商,只能想到这一层了,”纱耶香买一个书包背在肩上,蹲在校门口,假装在等人,“接下来,他会动用所有人员,为了弄清楚哒宰先生是谁。” 『唉呀,真有趣呢,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电话那头传来的语气故意表现得很轻松,却透露着一种稍纵即逝的低落情绪。 声音不对劲……周围太安静了,不,有鸟鸣,有风声……间断却凛冽的风声…… 纱耶香紧锁眉头:“哒宰先生,你在哪里?天台?” 『嘛,可以看见夕阳消失的地方。』 好的,就是天台。 “哒宰先生,”纱耶香抬头看着天空,轻声道,“你已经确认了漫画内容的真实性,是吗。” 太宰治停顿了片刻,才开口说。 『……我和乱步先生交换了一下看法,然后决定去寻找我们未来的可爱后辈,敦君……估计明天就有结果,于是,如果这一切都成为现实,这个世界岂不是特别荒唐,啊、不过,这或许就是世界变得如此不着边际的原因?』 纱耶香只是安静地听着。 『纱耶香酱,我一直没有得到过满意的答案——你觉得,活着就会有什么价值,是认真这么觉得吗?』 “我是认真的,”纱耶香抬眸,露出思考的神色,“认真计算过存活价值,就是将人类每天需要消耗蛋白质60克,碳水120克,钙800毫克,磷700毫克,镁……” 『什么、先停一下?我不是在讨论这种知识哦。』 “我还没有说完,”纱耶香夸张地叹了口气,“抽象的价值难以衡量,所以,不如干脆列出数据、量化一切实物的价值,将人生问题活成经济问题。” 『禁止转移话题。纱耶香酱,你有想过,或许你所在的世界也是来自漫画?或许我从这里跳下去也是剧情发展的一部分?』 “想过,”纱耶香果断地点头,“我的结论是……以前在实验室里的时候,我听一些研究员说过,他们有一招解决一切世界难题的制胜秘技,你知道是什么吗?” 『唔……是什么呢?』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欸?』 太宰治的声音卡壳了一下。 “简单来说,”纱耶香若无其事地混进人群中,走向一栋建筑,“在读者看到漫画之前,这个世界或许并不存在。因为读者投入爱意,这个世界得以成为现实,对此我感到很荣幸。虽说如此,之后的现实会演变成什么模样,却是我自己决定的——” 纱耶香深呼吸一口气,话锋一转,从容不迫地发出威胁警告。 “换句话说,哒宰先生,你要是敢跳下去,我肯定不会冤枉别人。我一定会请人写一千篇太宰治拉郎配同人文,然后整一块电子灵堂,投放到涩谷十字路口广告牌,全天循环播放同人文语音,让所有人都知道,哒宰先生是神一样的好孩子——” 『不是、等一下!我没有啊!』 “那你就从天台下来,”纱耶香用着毫无起伏的腔调,“否则,除了涉谷以外,或许还要将纽约的广告牌也纳入考量?” 太宰治像是把话含在嘴里一样嘟囔起来。 『太过分啦,纱耶香酱……你单是口头上劝我活下去,却不愿意给予我活下去的意义。』 “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纱耶香抬起手,对着空气轻轻一握。 “从物理角度上来说,你的存在本身,就会对遥远的……比如说,对仙女座星系产生微弱的引力,只要抬抬手,全宇宙的星星都受到你的影响——你是一切宇宙关系的总和,这不能算作存在的意义吗?” 沉默了有一会儿,太宰治已经换上了开玩笑的语气。 『纱耶香酱,你说的这些话术都是我用剩的呢,这样是说服不了我的,我真的会从这里跳下——』 “啊!有人跳楼了!” 楼上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悲鸣声。 纱耶香连忙捂住手机话筒,却听见电话那头的太宰治欣喜地开口说道。 『欸?居然有人抢先了一步?』 纱耶香叹气,头疼得按住太阳穴。 “羡慕死你了吧,哒宰先生。” 『诶呀呀……才不呢,跳楼自杀的场面实在太狼藉了。』 “我一个字都没提,自,杀。” 『……哇哦,套话技巧进步得真快。』 越来越多的人从附近赶过来,纱耶香原本就站在楼梯口,人们将她推到一边,纱耶香艰难地转过身,刚想离开吵闹的现场。 紧接着,迎面撞上了一个男人的胳膊。 “欸?小千鸟?” 纱耶香连忙稳住脚步,抬头看了过去。 “萩原先生?为什么在这里?” 萩原研二戴着黑框眼镜,手里抓着报纸,身上一套朋克风卫衣运动装,融入周围的大学生毫无违和感,看起来不像在办理公务。 “今天休假哦,”萩原研二挠了挠头,“顺便在附近散步,小千鸟才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在转移话题。 “不对,萩原先生,你在跟踪——你不是随身携带报纸的人,这是掩饰跟踪的道具;楼下入口处有一滩泥,但你的鞋子过于干净;衣服内里夹着花瓣,外套上却没有……我猜测你换过衣服鞋子,换下来的东西暂时藏在走廊尽头的杂物间……” 心里闪过一个想法,纱耶香不由得皱起眉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紧紧盯着萩原研二的表情。 “难道说,那天你闯入常磐荣策的办公室,真的发现了他的秘密罪证……” 18、第18章 “很遗憾,从楼上坠落的这位女性已经去世了。” 挂断了来自医院的电话,目暮警部缓缓闭上眼睛,沉痛地对着萩原研二摇了摇头。 “什么?!”萩原研二眼眸微微颤动,急切地问道,“那么,将前辈从楼顶推下来的凶手是谁……” 目暮警部背着双手,叹了一口气。 “不,本案没有凶手,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位女性似乎有心脏病,她的手机通话记录显示,在坠楼的三分钟以前,她曾经拨打了救护车的电话,不停地说着‘心脏突然很痛,感到无法呼吸’之类的话。” 目暮警部缓了缓,指着窗口对面的摄像头。 “于是,我们调取了窗外的监控,看见这位女士为了捡回一份文件,跨到窗台外面,却突发心肌梗,她站立不稳、不慎坠落……” “前辈患有心脏病吗?”萩原研二继续打听。 目暮警部迟疑了一会儿,道:“这,必须向她的家人确认一下才……” 纱耶香这时开口询问:“萩原先生称呼对方是‘前辈’,这位去世的女士是和你同一部门的警官吗?” “不是同一部门……”萩原研二挠了挠头,“她是生活安全部门的前辈。” “什么?!”目暮警部警觉地瞪着眼睛,“这位女士是我们警视厅的同事?” “是的,”萩原研二轻轻咬唇,神色凝重地点头,“而且据我所知,前辈之前没有心脏病史,我怀疑她可能被歹徒报复,服用了诱发心肌梗的药剂。” 目暮警部连忙追问:“那么,她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案子……” “有的,就是不久前目暮警部你们解决的炸弾案,”萩原研二边说边拿出手机,“前辈发现,这个案件中被用于炸弾的火葯,和去年常磐制药会社停产的某种特效药的成分几乎相同。” “常磐制药会社那边怎么说?”目暮警部面色一沉。 “药剂的研发者是常磐荣策先生,”萩原研二打开一则新闻,将手机屏幕转向目暮警部,“根据他的说法,去年,这种特效药被发现会造成严重的后遗症,遭到大量投诉,已经被迫停产了,所以炸弾与他们会社无关……” “但是,”纱耶香垂眸,指了指窗外,“这位常磐先生今天就在帝丹大学举行医学讲座,而且是临时起意的,这不是巧合吧?” 目暮警部沉吟片刻,颔首道:“……既然如此,先请常磐荣策先生过来问一下话。” 常磐荣策很快被请到现场。 “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面对指责,常磐荣策大声反驳,接着又开始辩解。 “再者,就算这是真的,你们也不能将我定罪!治病的特效药,有引起爆.炸的危险,这不是常有的事吗?就比如说,那个用来舒缓血管的特效药——” “硝酸甘油,是吗?”纱耶香漫不经心地说,“它一开始是作为炸葯被生产,后来却成为治疗心绞痛的特效药。” 常磐荣策得意忘形,咧嘴一笑:“你能明白就——” “如今,硝酸甘油仍有很多人使用,”纱耶香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向常磐荣策,“然而,你们那种被投诉到停产的特效药,现在还有人买吗?如果你们没有停止生产,那么目标客户是谁?” “什么意思?!”常磐荣策慌乱地后退一步,猛地摇头,“不、你们没有证据,不能随意调查我的制药厂!” “昨天,前辈在办公室里说过,”萩原研二抬起下巴,紫色眼眸深邃而冷漠,“她很快就会找到常磐制药会社私自制作、出售爆.炸物的证据……她今天来帝丹大学的实验室,就是为了拿到那份作为证据的鉴定文件。” “既然如此,”常磐荣策摊了摊手,讥诮道,“那份证据在哪里呢?!” “常磐先生,莫非是你拿走了资料?”目暮警部低声质疑。 萩原研二抿着嘴巴,直直地瞪着常磐荣策。 “我可是一直在参加讲座,没有比这更确凿的不在场证明了!” 看着众人的脸色,常磐荣策志得意满地背着双手。 “而且,听你们说,那位女士的死因似乎是突发心肌,你们怀疑是我下的毒?那么她是否服毒、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萩原研二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尸检报告有什么问题吗?”纱耶香悄声问。 “没有。” 萩原研二垂着头,脸上布满阴影。 “我们没有拿到尸检报告,那是因为——” “尸检?!开什么玩笑?!” “我的女儿只是不小心坠楼了!你们凭什么要解剖她?!” 监识课办公室门口,一对中年男女放声大哭,疯狂地拉扯着一名年轻的验尸官,阻止验尸官走进里面。 “这是什么情况?”纱耶香十分不解地看着这个场面。 “经常有这种事发生,”萩原研二扶额,“观念问题,他们认为遗体被解剖,就不能入土为安了……” “是吗?”纱耶香走上前,出其不意地开口道,“难道不是因为,你们接受了常磐财阀的封口费?” 这两个中年男女突然梗住喉咙,眼睛瞪得溜圆。 被纠缠的女验尸官连忙挣脱他们的手,转而看向纱耶香,困惑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只是试探一下他们。” 看了眼验尸官工作牌上的名字‘槍田郁美’,纱耶香朝她点了点头,转而审视着旁边那两个中年男女。 “槍田小姐,你可以观察一下这两人的衣装打扮,他们有一定学识,并非观念保守的父母;再看他们手机锁屏的全家福,家里还有许多老人和孩子,如果是我,就一定会选择威胁这种人,特别容易成功;而且这两人工作地点……” “可恶!你闭嘴啊!” “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 两人面色狰狞地开口驳斥。 “我劝你们不要太相信常磐荣策的承诺,”纱耶香耸了耸肩,“说不准,他们什么时候就反悔支付巨额封口费,转而将你们也斩草除根呢?” 两人面面相觑,后怕地咽了口唾沫。 “你们是不是想着,”纱耶香眯了眯眼睛,“只要不拿封口费,对方就会放过你们……想得太好了,关键不是封口费,而是你们有指证对方的能力,所以对方会不计代价地毁了你们。” 两人终于放弃抵抗。 “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刚才不是说了吗,”纱耶香眨巴着眼睛,“你们有指证对方的能力,既然有能力,必须用起来才行呀。” 对面两人下意识摇头。 “可是、对方是那种人物……” 关键时刻,手机来电提示音打断了这场谈话。 这两个中年男女同时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两人不约而同地脸色一僵,迟疑着接通了电话。 “喂?啊、什么?!我知道了……” “是的……那你的意思是……我明白了……” 一通电话过后,两人当场转变了态度,坚定地拒绝交代出任何事情。 “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什么常磐财阀……家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今天就先告辞了。” 说着,他们匆匆地弯腰行了个礼,迫不及待地转身就走。 “怎么回事?”年轻的验尸官,槍田郁美抱起双臂,走上前来问道,“电话是常磐财阀打来的?他们说了什么?” 萩原研二低头想了想,有些疑惑:“看他们的态度,不像是受到威胁。” “唔,遇到玩心术的对手了。” 没有感到意外,纱耶香托着下巴,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 “最开始那对父母说,他们的女儿‘不小心坠楼’,意味着他们并不知道,女儿真正的死因是突发心肌梗。为什么他们会产生这种误会?那是因为,在他们了解真相之前,得到了常磐财阀答应封口费的说辞是,‘我们的人将你家的女儿推下楼了’……” “难不成,”萩原研二皱起眉头,“刚才那通电话里,常磐财阀会改变说辞,譬如说,前辈的真正死因是心肌梗,常磐财阀否认自己是凶手……” “不好意思搞错了,人不是我们杀的,然后封口费的交易作废,之类的。”槍田郁美绷紧嘴角,沉重道,“这一来一回,将受害者的父母带入误区,让他们失去反击的能力……最后会被杀掉的。” 萩原研二接着说:“而且,如果前辈的父母这时站出来指责凶手,常磐财阀就会拿出录音证据,质疑前辈的父母敲诈勒索……” 纱耶香感到有一丝不对劲。 这不像是常磐荣策能想出的手法…… “可恶,”萩原研二撑着额头,“必须想办法阻止他们伤害前辈的父母……” “这些要从长计议,但是……”纱耶香刻意顿了顿,倾身看向他,“萩原先生,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萩原偏过头。 “我刚才指出,你在帝丹大学跟踪某人,用报纸作为掩饰,还刻意换了外套和鞋子……你没有否认。” 纱耶香认真地注视着萩原研二。 “如果你跟踪的是常磐荣策,他在室外举办讲座,你在室内可以通过窗口观察常磐荣策,对方根本不可能看到你的身影,即是说,你根本没必要在那时更换衣物……除非,你要跟踪的人不是常磐荣策。那么你的目标是谁?是生活安全部的前辈?” “……” 萩原研二表情凝固了。 见他陷入沉默,槍田郁美不由得投去一个怀疑的目光。 “欸?不是啊!”萩原研二终于反应过来了,拼命挥动双手,据理力争道,“我跟踪的是另一个、不、总之!一开始我只是发现了常磐荣策的罪证,于是偷看了……” 等下,事情越描越黑了。 “纱耶香小妹妹,”槍田郁美轻轻拍了拍纱耶香的肩膀,柔婉地开口道,“十分钟之前,我就想这么问了……你玩推理的时候,都这么不顾旁人死活的吗?” “谢谢夸奖?” 纱耶香对着槍田郁美展露一个甜甜的微笑,又将视线重新移到萩原研二的身上。 “那么,萩原先生,你愿意从头说一说,关于常磐荣策的罪证吗?” “……可以的。” 萩原研二抬起头,紫色眼眸里承载着一片厚重的阴霾。 “那天,我在常磐荣策的办公室里,看见一份关于诱发心肌梗致死的毒葯——” “毒葯的效果非常显著,朗姆先生。” 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常磐荣策拿起一份药剂资料,沾沾自喜地对着电话那头的组织成员‘朗姆’汇报任务。 “药剂无色无味,而且会在五分钟以内起效……不过,虽说理论上不会检测出药剂成分,但这是组织第一次投入使用,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冰冷的机械音。 『那就尽快找人试验一下,确保不会检测出成分。』 “我明白了,”常磐荣策诚惶诚恐地应道,“但是,这个药剂是由那名叛逃研究员研制的,对方带着成功的实验体叛逃,现在没有人能够接手这个项目。” 『事不宜迟,立刻派人找到叛徒和实验体!』 “是,一定照办,”常磐荣策用着恭谨的语气,试探道,“……还有一事,由于我之前在炸弾犯任务的失败,琴酒最近一直在针对常磐财阀……” 『哼,只要组织的‘银色子弹’项目成功,琴酒这号人物无足挂齿。』 “好的,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拂……” 『嘟——』 朗姆那头急不可耐地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常磐荣策靠在奢华的雕花木椅上,缓缓仰起头,笑声越来越大,狂妄之情溢于言表。 “朗姆先生,很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们常磐财阀的扶持,但是……我为组织工作了好几十年,如今已一把年纪了,是时候为自己争取一下利益——所以,这个奇迹药剂的专利是属于我的。” 常磐荣策冷笑一声,脸上蒙着一层居心叵测的阴影。 “研究员和实验体都是我的资产,组织的‘银色子弹’项目,必须在我的实验室里制作出来才行——” 19、第19章 萩原研二发现,常磐荣策在制作一种无法被检测出来的毒葯,这种毒葯可以在短时间内诱发心肌梗,使受害者悄无声息地死亡。 制作这种药剂,常磐荣策的企图不言而喻。 当时,萩原研二急于拆除炸弾,不经意地,看到了常磐荣策的手机屏幕上的葯物资料,却来不及保留证据。 “我只是匆匆地看了一眼,”萩原研二摆了摆手,无奈地笑着说,“最重要的是,我并不知道常磐教授的谋杀目标,也没有证据呢……之后常磐教授带着一个团队的律师找上门来,或许就是为了警告我,不要乱说话。” “然后呢,”纱耶香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你又是如何追查到帝丹大学的?” “常磐教授没有亲自下场作案,”萩原研二解释道,“他联系了一名行动人员,将药剂交给对方……” 纱耶香接上萩原研二的讲话:“你在他的手机屏幕里,看到了行动人员的电话号码。” “那么问题来了,”萩原研二笑了笑,“如果小千鸟得到了一个坏人的电话号码,你会用来做什么呢?” 纱耶香瞬一间在心里列了好几个方案。 “唔,这就要看你选择用激进的手段,还是温和的手段?” “……温和的手段吧?”萩原研二用着不确定的语气。 “那就是,用坏人的手机号码登录银行账号,”纱耶香不紧不慢地说,“当然,我不知道密码,我只知道一件事,连续输入密码错误,坏人的银行账号检测到风险,就会被冻结。” 萩原研二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探头问道:“……这样也算是温和吗?” “激进的话,”纱耶香平静地点了点头,继续道,“在街上找一辆泥惨会成员的车子,敲坏车窗,然后贴标签留言:‘不好意思呢,弄坏了你的车,需要我支付维修费的话,请联系这个号码哦’,后面就写着坏人的电话号码。” “……啊,这是不是过于激进了呢。”萩原研二目瞪口呆。 搞不好,就要去东京湾捞坏人的全尸了。 “不过,萩原先生目的是调查号码主人的身份,并不是为了报复对方吧?”纱耶香挑了挑眉,看向萩原研二,“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 “其实很简单的,”萩原研二托着下巴,“只需要寄出一份猎豹宅急便,就能查到对方的身份。” 萩原研二准备一份快件,送到猎豹宅急便。 这份快件的面单上,寄件信息和收件信息都是不存在的,只有在收件联系方式一栏,填上坏人的电话号码。 快递员找不到收件地址,就会拨打收件人的电话。 于是坏人接听电话,被告知,他有一份地址错误的快件。 “一般来说,大家都会拒绝接收这种可疑快件。”纱耶香微微侧目。 萩原研二轻快地点头:“所以,当坏人拒收快件之后,我再用公共电话打过去——” “对不起,打扰一下,这边是猎豹宅急便的客服人员。您好,山田先生,关于刚才地址错误的那份快件……” 电话那头的坏人立刻出声反驳。 『都说了,我是相田!』 “啊、非常抱歉,相田先生……” 很好,这就拿到号码主人的名字。 “……唉呀总之,我和对方说,我在做服务满意度调查……”萩原研二摊手,“简单地聊了五分、嗯,或许有三分钟?对方不设防,很快透露了信息,他的住址在米花町五丁目某个公寓。” 纱耶香不禁陷入沉默。 一通电话就能聊出一个组织成员,嗯,不失为一种语言天赋。 组织成员含泪告诫同事:警惕电话诈骗。 “……最后,我来到帝丹大学,”萩原研二一脸认真思索起来,琢磨着说,“看见这个坏人偷偷打开一个储物柜,拿到一个装着药剂的瓶子……我想这可能是常磐教授事先放进去的……” “萩原先生,”纱耶香用着郁闷的视线扫过去,“你有没有一种感觉,你入错行了?” “欸?”萩原研二眨巴着眼睛,微笑道,“是这样吗,市面上还有比公务员更稳定的行业吗?” “嗯?按照这个择业标准来看,那倒是……”纱耶香歪下脑袋,接着问,“不过,萩原先生既然已经调查到这种程度了,为什么最终却无法阻止凶手作案呢?” “……可能是因为,我的行动不知为何被发现了。” 萩原研二低头露出回忆的表情。 “走到三楼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对面自称是行动人员的同伙,他告诉我,行动人员通过玻璃窗上的倒影,看见了我的跟踪。如果我不停止跟踪,行动人员就会往楼顶的净水器里投.毒。” 纱耶香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况。 “那栋建筑物里的人数很多,就算当时立刻向校方说明情况,再通过广播提醒大家不要喝水,也需要好几分钟,在这段时间内,坏人说不定已经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所以我只好先照做,”萩原研二叹了口气,“然后,给目暮警部打电话,简单说明一下,就说有人放言要投.毒,但不知道对方是否在说谎。” “然而,就在我和目暮警部打完电话之后,就发生了那件事……” 纱耶香垂眸思索一会儿,忽然开口说:“萩原先生,你有一个地方疏忽了。” “为什么呢?”萩原研二摸不着头脑,“有哪里不对吗?” “唔,因为根据你的说法来看……”纱耶香抬起眼,红眸闪过一抹锋利的光,“那位生活安全部的前辈找到的证据资料,还没有彻底被销毁。” “……什么?!”萩原研二顿时睁大着眼睛。 “萩原先生,事不宜迟。” 纱耶香快步走向门外,又转过来,朝着萩原研二招呼一声。 “我们先回帝丹大学——” 帝丹大学,时间来到夜晚。 白天发生过坠楼命案的实验楼,逐渐散发出一种清冷幽暗的气息。 纱耶香熟练地撬开门,走进命案发生的房间里,在萩原研二无语的目光中,找到角落里的碎纸机,打开下方的纸屑箱。 “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是,这位生活安全部前辈的坠楼,是不是巧合?” 纱耶香揉了揉刺痛的眼睛,将手电筒交给萩原研二,低头提着纸屑箱,装进一旁的塑料袋里。 “萩原先生觉得,如果坏人有一种无法检测出成分的毒葯,使人死于心肌梗塞,那么,再刻意设计一个坠楼意外,就显得有些多余……” “换句话说,坏人的计划是这样的,对受害者投.毒,等待她引发心肌梗而死,夺走她的证据资料,悄悄离开现场——但是,这时发生了意外。” 萩原研二眉头紧锁:“是的,证据资料的一部分纸张被吹到窗外了,前辈为了将它捡回来,跨到窗外,却突发心肌梗……” “这是坏人预料之外的事情,”纱耶香关上碎纸机,提起装满纸屑的塑料袋,“命案会引起周围的注意,坏人希望能尽快离开现场,这时他的内心并不平静……做贼心虚的人嘛,不会选择将证据资料带在身上,所以只能原地销毁。” “销毁文件的方法不多,”萩原研二伸手拿过纸屑袋,抬头看着天花板,“唔,实验室里有烟雾探测器,不能用火烧呢,所以他用了碎纸机。” 关键的证据资料就在这堆纸屑里。 纱耶香伸了伸腰:“接下来是找拼图的时间,今晚要熬夜了……” “不,今晚就到此为止!”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门口,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萩原研二连忙转过身,借着暗淡的月光,认出了对方就是给前辈投.毒的坏人相田。 “把证据给我留下,”相田举起一把漆黑的手槍,冷冷地说,“否则,留下来的就是你们的性命。” “我就知道会这样……” 纱耶香漫不经心地转过脸,幽幽地盯着他。 “这位相田先生,好心提醒一句,你没有装消音器,一旦开槍,外面的保安就会立刻赶过来。” “哼,小妹妹你可能不知道,”相田得意一笑,拿起旁边桌上的铁制筒管,套在槍口,“消音器的原理其实就是,用一种坚固的钢管,包裹住抑制声音的内枕,所以,像这样——” 相田一边握着筒管,一边用槍口瞄准纱耶香的腹部,叩动扳机。 槍口发出一阵细声闷响。 “啊!” 槍管炸膛了。 相田不由得惨叫一声,丢掉手槍,狼狈地捂着手掌。 “果然会选这个嘛,”萩原研二在嘴边支起食指,眨了下右眼,“我就说,我制作的铁管消音器更实用啦。” “才不是,这是因为萩原先生把它放在更显眼的地方了,”说着,纱耶香转过去瞪了一眼相田,“你对我做的矿泉水瓶消音器有什么不满吗?” “不……” 顶着两道视线,相田苦不堪言跪在地上,沉痛地滚动了一下喉咙。 “我根本没注意到什么矿泉水瓶……” 纱耶香连忙看向萩原研二,一副‘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萩原研二故意拖长语调:“欸?那就算平手?” 坏人已经投降,萩原研二上前压住相田的双臂,纱耶香掏出手机,打电话让目暮警部接收歹徒。 大晚上,目暮警部任劳任怨地赶到现场,十分无语地看着这个熟悉的场面。 “总而言而,相田先生,请跟我们去署里一趟……” 萩原研二低头看向纱耶香,忽然想起了什么:“说起来,小千鸟你还没说过,你为什么要跟……嗯,追查常磐教授呢?” “没有说过吗?”纱耶香故作惊讶,沉默了一会儿,才慢吞吞道,“这事说来话长,我和常磐荣策之间的恩怨三天三夜说不完,简单概括就是——医疗事故,没错,就是医疗事故!” 说着,纱耶香自顾自点了点头。 “……医疗事故?”萩原研二摸不着边。 “嗯嗯,按照这个思路,”纱耶香的想法越来越清晰,露出恍然的微笑,“我最近的行为都可以解释成,受害者维权。” 萩原研二噎了一下:“……好硬核的维权方式。” 受害者跟踪加害者,受害者跳到加害者面前贴脸嘲讽,受害者对加害者的黒料穷追猛打…… 遇到这种受害者,常磐荣策这辈子怕是毁了。 走在前面的目暮警部却当真了,他转过来,担忧地看着纱耶香:“需要律师的援助吗?我认识一位侦探老弟,他的妻子是很厉害的律师。” “谢谢,”纱耶香默然,摇了摇头,“以后需要的时候,我再请求帮忙。” “对了,目暮警部,”萩原研二晃了晃手里的纸屑袋,拿到目暮警部的面前,“这是去世的前辈调查出来的资料,似乎是和常磐制药会社有关的证据……” 目暮警部瞪大了眼睛,猛地指向纸屑袋。 “——这些全部都是吗?” “不,只有一小部分哦,”萩原研二揉了揉太阳穴,满脸纠结道,“但是,相田先生为了毁灭证据,将资料放进碎纸机,所以,许多无关的纸屑都混在一起了。” “这个相田先生,真给人添麻烦。”纱耶香打了个呵欠。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纷纷挂上痛苦的表情。目暮警部颤抖着手,动作僵硬地打开纸屑袋。 就在这时,附近的暗巷里突然冲出一辆黑色的汽车。 车上的人猛踩刹车,伸手夺过纸屑袋,又迅速发动引擎,灵活地控制撞击角度,顶开路边的警车障碍,飞快地从几辆警车之间穿过。 “糟了!”目暮警部吹胡子瞪眼,对着越来越远的车尾灯咆哮道,“大家快追上!” 萩原研二和纱耶香已经坐在车上,迅速地追上黑色汽车。 眼看前面的公路上亮起了红灯,黑色汽车猛地打转方向盘,划出一个漂亮的漂移,钻进右侧另一条小巷。 “啧,才不会让你逃掉呢。” 萩原研二紧随其后,迅速右转弯进入巷子。 “不、萩原先生等一下……”纱耶香隐约察觉到一丝危险。 紧接着,前面的车辆副驾驶座上伸出一把手槍,瞄准了后方的萩原研二,连续开了两槍。 车前的玻璃窗骤然碎裂炸开了。 电光石火之间,萩原研二倒吸一口气,连忙侧身避开攻击。车身不受控制地在路上晃了晃。 “对方的目标是萩原先生,”纱耶香连忙稳住身躯,急切地开口提醒,“他们事先调查过你,利用你的驾驶技术,故意把你引到这里……不可以上当!” “没关系,放心交给我吧!” 萩原研二竖起大拇指,抬手熟练地挂挡,脚下松油门,以最快的速度掉头,汽车驰向另一条高架桥。 如同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萩原研二驾驶着汽车,引擎轰鸣,车身化作脱缰的野兽,向着空中奔腾了起来。 “……欸?你要做什么?” 萩原研二驱车抄近路,倏地跑到对方面前。两车面对面行进着,车轨在前方形成高度落差。 纱耶香感觉座椅逐渐飞向高空,绕过路边的围栏—— “等一下、这不是飞机啊啊啊!” 萩原研二操纵着汽车跳下高架桥,精准地落在目标的黑色汽车面前,猛地撞上去,划出一阵火花四溅,强横地将对方截停。 时间有一瞬间停滞。 回过神来之后,一切都结束了。 纱耶香惊魂未定地坐在车上,猛地呼出一口气。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萩原研二扭头看着纱耶香,再次竖起大拇指,痛快地笑道,“放心交给我吧!” 强忍着一肚子反胃的感觉,纱耶香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我再也不坐萩原先生驾驶的汽车了。” 20、第20章 回去的路上,纱耶香坚决要远离萩原研二的车。 “怎么啦?”萩原研二试图为自己正名,探了探脑袋,“我正常开车的时候,还是超稳健的呀……我保证,这次车子的四个轮胎都好好地待在地上。” “不。” 纱耶香摆出防御的架势。 萩原研二眨巴着眼睛,拖长了语调:“那么,小千鸟你打算怎么回去呢?需要我帮忙打车吗?” “我可以坐地铁。”纱耶香即答。 “——唔,也行,”萩原研二低头看了一眼腕表,笑着挑起眉头,“那我们赶紧去地铁站吧,车站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停止运营了……” 纱耶香仍站在原地:“我没有说要一起回去。” 萩原研二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欸?可是分开走的话,我们就没法讨论案情了呀?” “……原因就在这里,萩原先生,”纱耶香面无表情地抱起双臂,直截了当道,“我不想和你讨论任何有关案情的信息。” “为什么呀?”萩原研二刻意地装出大受打击的模样,用指尖掐着一小段距离,“一点点信息都不能说吗?” “可以,”纱耶香踩了踩地面,“简单点,就在这里说吧。” “真的吗?”萩原研二微微收敛了笑容,缓声道,“如果我想问,坏人究竟把窃听器藏在哪里?——也可以得到你的回答吗?” 纱耶香抬眸,沉默地和萩原研二对视了片刻。 “窃听器,应该是有的吧?”萩原研二搓了搓下巴,斟酌着说,“不然,相田先生怎么知道我们要返回学校寻找证据,接着又试图跟踪我们抢夺证据呢?” “也就是说,”纱耶香这才走了过去,“提前预料到相田先生的行动、并对此做出反击的我,一定能找到窃听器在哪里。” 萩原研二用力地点点头:“我们返回学校,你故意绕路去隔壁的实验室制作消音器,是因为那里的电磁屏蔽室可以隔离电磁干扰、屏蔽窃听器的信号……你当时就意识到被窃听了吗?” “那样太迟了。” 纱耶香拉开副驾驶座旁的车门,回头看了他一眼。 “就在你说,‘接到相田先生同伙的电话’时,我就知道对方的意图,所以——不是说要载我回去吗,禁止飙车哦?” 萩原研二愣了愣,接着大笑起来,他走到另一边车门,夸张地叹了口气:“唉呀,哪有一言不合就飙车的,会吓到路人,而且违反交通规则。” “……你居然熟知交通规则,这一点才比较吓人。” 纱耶香目光紧随着萩原研二,看着他启动引擎,感受到汽车平稳地向前行驶,至少没有飞起来,她才微微呼出一口气。 “说回萩原先生接到的电话,”纱耶香靠在椅背,拽住安全带的手放松下来,“对方声称,你跟踪坏人的时候暴露了行踪,因为坏人通过学校走廊的玻璃窗,看到了你的倒影——这句话是谎言。” 萩原研二边打着方向盘边露出回忆的神色。 “当时相田先生走在前面,不可能通过侧边玻璃看到身后的人影……萩酱我接受过专业训练,不会犯这种错误的哦?” “对方说谎,是为了掩盖监视你的行为,因此你身上的窃听器……”纱耶香以审视的目光望向旁边的人,话锋一转,“萩原先生,你打算送礼物给我吗。” 萩原研二顿了顿,挫败道:“诶,想给小千鸟制造惊喜可真不容易。” “……显然你最近出门都带着一个礼物盒,”纱耶香停顿片刻,生硬地接着说,“纸盒的边角有磕碰痕迹,你没有约见送礼对象,只是想借着某天偶遇送出礼物,所以对方不是亲人朋友。今天下午,你将礼物从汽车置物格转移到衣服口袋,也就是说,你在寻找送出礼物的时机……都这么晚了,这里没有第二个送礼对象。” “有一点说错了,”萩原研二把车停在红路灯路口,从口袋取出礼物盒,“小千鸟是朋友哦。” “你明明知道在那个语境下‘朋友’指的是松田先生,”纱耶香眯起眼睛,紧盯着纸盒,“我想打开看看。” 说着,纱耶香迫不及待地上手拆开纸盒。 里面装着一副女式墨镜,渐变茶色镜片看着很精致。纱耶香将墨镜拿到一边,用指甲戳开底下的纸片,撕下纸盒的内垫。 萩原研二不由得眼神颤动:“这是……” 是窃听器。 一颗纽扣状窃听器被藏在纸盒内垫的缝隙里。 “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纱耶香随手抛起窃听器,往窗外一丢。 “萩原先生心思细腻,如果对方入侵手机使用麦克风窃听,你会从电量消耗看出异常;如果有人接近你放窃听器,也不可能毫无察觉。所以,窃听器藏在你不会随意检查的地方,比如说,之后要送出去的礼物……不过,为什么礼物会是墨镜?” 纱耶香轻轻地将墨镜架在鼻梁上,歪着脑袋看向萩原研二。 “……你的眼睛不适应强光,”萩原研二不经意地错开视线,再次启动汽车,“之前在波洛咖啡厅,你刻意坐在暗处,说话的时候会避开灯光。” “小阵平说过,他之前给你的墨镜在车祸里摔坏了……我想表达谢意,总要送实用的礼物吧?” “表达谢意?”纱耶香努力回想了一圈,“你是指,我光天化日之下威胁常磐律师团那事?” “……不要把对抗邪恶财阀说得像恃强凌弱一样嘛。” “怎么不算恃强凌弱?常磐荣策就是弱。”纱耶香眨了下眼睛,“倒是萩原先生,觉得常磐荣策是强势一方,为什么还要故意招惹他?” “唔……为了揭发真相?”萩原研二回以疑问。 “你不是这样的人。”纱耶香看着他。 “我是怎样的人?”萩原研二心不在焉道。 “你应该会避免和人起冲突,”纱耶香低头沉吟片刻,“你和大家都相处得很好,总是关心周围的一切……也就意味着,你情绪敏锐,没有安全感。” 萩原研二笑着把脸转开,没有开口打断。 纱耶香自顾自地说下去:“常磐荣策破坏了你的安全环境,他有能力伤害你的亲人朋友,你希望消除这个威胁因素,但你又害怕内心这些低层面的想法……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人的内心就是这么无聊的东西。” “照这样说,”萩原研二把车停在路边,“没有安全感这一点,你也是同样。” “我?”纱耶香打开安全带扣,“我不需要和人们打交道,也能弄清楚周围的一切。” “……太狡猾啦,”萩原研二捂着胸膛,叹气道,“小千鸟这样只要稍微和人相处一下,就能看透别人的破绽。” “这不是我的本意,非常抱歉,”纱耶香跳下车,转过身凝视着他,“破坏你的安全环境也有我一份,作为补偿……你愿意凑过来一点点吗?” 萩原研二弯着腰,凑到纱耶香跟前,以为她要说什么悄悄话。 然后一只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脑袋。 “萩原先生,请放心吧……常磐荣策很快就没空管你了。” “……什么?” 站在路旁,纱耶香目送萩原研二的车尾灯消失在漆黑的街上,她翻开手掌,从袖口里取出刚才找到的纽扣窃听器。 将窃听器丢出窗外只是假动作。 “这里面留下的线索可多了,我怎么会随手丢掉嘛,首先是——” 纱耶香捏着侧面的缝隙,拆开窃听器内部,挑起一条线路,咬在嘴边轻轻地舔了一下。 “没有电流,这种规格的设备,电池容量特别小,续航时间不超过两天。按照萩原先生的说法,这份礼物多半是五天前准备的,窃听器一开始就在礼盒里,换言之,到了今天,它早已失效。监视萩原先生的方式不是窃听器,而是……无处不在的摄像头。” 学校的监控、公路上的抓拍、行车记录仪…… “这么大手笔,常磐荣策是打算将萩原先生往死里整……原本还想留着他,这下我只好先一步把常磐荣策往死里整,唔,幸好刚才故意吓跑了萩原先生。” 纱耶香抓住萩原研二的破绽,踩着他的心理防线跳舞,就是为了让他无暇顾及电池续航这种小事。 “接下来的计划有一些刺激,得先撇开萩原先生,然后去碰瓷——” 碰瓷。 是卧底加入组织的最快捷方式。 降谷零忽而又想起纱耶香小姐说这话时的模样,不由得模仿着她的动作,支起椅腿晃了起来,朝着面前的人抬起下巴,轻蔑地笑一声。 尽管他的双手都被绑在背后。 这里是一座废弃大楼内部,坐在降谷零面前的人是潜伏在警视厅的那个组织内应。 “藤田警官,”降谷零对着组织内应说,“你这样绑架我也无济于事。” 警校第一名降谷零不会那么容易被绑架,不过,情报贩子‘安室透’倒很乐意假装被绑架去碰瓷组织。 “五千万,”降谷零抬起藤萝色眼眸,平缓地说下去,“如果你不拿出五千万,我是不会删除视频的。” 以‘安室透’的性格,拿到罪证视频,理所当然地向对方敲诈勒索。 组织内应冷哼一声,紧绷着脸,走到降谷零跟前,态度蛮横地从他的口袋里找到手机。 降谷零的手机被连到一台笔记本电脑上,组织内应这才嗤笑了起来,得意地挑起眉头,对降谷零说:“我们组织开发的软件正在入侵你的所有账号,只要找到那段视频,你就大难临头了!” “是吗。”降谷零忍俊不禁。 组织内应不由得感到心里发慌,却故作姿态地开口道:“哼、贪得无厌的家伙,竟敢勒索我,这就是你的下场——” 笔记本电脑突然发出一阵警报声。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就这样?”组织内应骇然。 显然电脑遭到了入侵,组织内应连忙扑过去按掉电源开关。 降谷零早已用发夹撬开手铐,此时趁其不备,猛地上前压制住对方,转而用手铐将他拷在墙根的水管上。 重新拿回手机,降谷零快速扫了眼屏幕,笑着抬起头,用看戏的口吻说道:“你用的是常磐集团总部的服务器……原来你们的组织是指常磐财阀?” 组织内应汗流浃背:“不、我不是……” 降谷零用手机检索常磐财阀的信息,不紧不慢地将组织内应踢到一边,接着退出页面,开始拨打电话。 『您好,这边是常磐株式会社总部。』 降谷零笑容越发灿烂,却用着急切的语气回应道。 “我是你们合作商数据中心的技术员,我找信息安全部门的伊藤主管……嗯?他出差了?可是这里有一个数据库需要他接洽……伊藤先生什么时候回来?……三天后就来不及了,请把他的电话号码告诉我……谢谢,回头请你吃饭。” 降谷零挂断电话,接着拨打第二通电话。 “伊藤先生?我这边是财务部门,我按照你的要求,将你这个月薪水转到杯户银行账号……什么?你没有说过?糟了……请等下,你的员工编号是什么……112233号,哦那没事了,不是你,是另一位伊藤先生,抱歉打扰了。” 最后降谷零拨打了第三个电话,刻意压低了嗓音说道。 “喂?保安处是吗?我是信息安全部门的主管伊藤,我发现安全系统似乎有个漏洞,但我在外出差赶不回来,你快去我办公室启动电脑,用我的编号112233登录,密码写在桌上的备忘录,你找一下,然后进入电脑管理页面输入一段代码……” 三个电话结束,降谷零在常磐总部的计算机服务器生成了一个后门,并利用后门将公司的机密资料全部拷贝下来。 组织内应大惊失色:“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一开始就说过了,”降谷零摆弄着手机屏幕,慢条斯理地说,“你觉得,这些资料值不值五千万?” 组织内应整个脸都黑了起来。 “接下来该怎么呢?” 降谷零拔出口袋的钢笔,手指飞快地转动,锋利的笔尖对准敌人的颈部。 “我很讨厌见血,不过,若是你们组织对我赶尽杀绝……” 『安室透,住手!』 天花板上的扩音器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显然是用某种机器处理过的合成音。 “又来一个装模做样的家伙,”降谷零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你又是常磐财阀里的哪一位?” 『我们组织不是常磐财阀。』 降谷零故作不知,嘲讽道:“这么说,我手里这些资料整理一下,拿到外面还是能卖几个钱的。” 『组织的规模庞大,并不是区区一个财阀所能相提并论的。证据就是,你所在的大楼外面,有三名狙击手正在瞄准唯一的出口,只要踏出一步,你必死无疑。』 “既然如此,”降谷零顿时冷着脸,阴恻恻地开口道,“我会在死前曝光你们的罪证,至少能让你们元气大伤。” 『冷静一下,安室透,我们何必斗得两败俱伤。五千万我可以做主给你,不过,你需要的应该不止这笔钱,就凭刚才你艺术一般的欺诈技巧,我就断定你一定适合我们组织的作风。正好我最近手里缺一个情报人员……』 对方为什么会缺一个情报人员,这事降谷零最清楚。 因为潜入警视厅的这位组织内应,被迫停职了半年,理由就是没有保管好配槍。 原本不会有这么严重的惩罚,但降谷零以‘事件备受关注,并产生了严重影响’为由,硬是将停职期延长至半年。组织内应不能回到警视厅,就会失去作为情报人员的价值,从而腾出用人缺口。 这时降谷零竞争上岗,顺理成章地加入组织。 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降谷零暗自舒缓了一口气,表面上却嫌弃地抖了抖眉梢,说出截然不同的话语。 “什么档次啊,区区五千万都要瞻前顾后的穷酸组织……” “我拒绝加入。” 21、第21章 『忘了告诉你,安室透,我们组织私底下对你进行了一番调查。』 机器合成音发出了意味深长的警告。 降谷零下意识想要斟酌着如何应对,却立刻打消了念头,保持冷脸姿态,质问道:“我倒要听听,你们能查出来什么了。” 不能思考。 思考是卧底暴露的开端。 一周目的降谷零曾经就用过这个问题,向纱耶香小姐请求指教。 “为什么你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是卧底?” “因为你们卧底想得太多了。” 这么说着,纱耶香埋在懒人沙发里,五倍速看完监控视频,漫不经心地指出一名警员是组织卧底。 “你们回答之前要思考,提问之前也要思考,甚至生气之前,都要思考一下才露出愤怒的脸色……真是爱动脑筋的好孩子,疑心病晚期的琴酒都没有你们爱思考。我承认你们卧底不乏有思维敏捷的精英,但在这一点上,越聪明的卧底思考越剧烈。当卧底开始反思自己的破绽,在我眼里,这就是卧底的破绽。” 回到当下。 降谷零抬头迎上天花板的摄像头,直截了当地发出嘲讽的笑声。 “我可没有什么犯罪证据,不怕你们组织挖掘。” 合成语音用着怪诞的腔调冷哼一声。 『这话可不能说得太满。』 放在一周目,降谷零这会儿该紧张起来了。 现在他的内心毫无波动。 早先降谷零用‘安室透’这个身份,特意到纱耶香面前来回几趟。纱耶香都没有识破‘安室透’的警察身份,被卧底漏成筛子的黑衣组织,更不可能看出什么名堂。 ——总而言之,卧底伪装技术合格证书,来自纱耶香小姐的权威认证。 『……安室透,不要小看我们组织的调查能力。据我所知,你在十四岁时留下诈骗银行五百万的案底,尽管少年犯罪记录被封存,我们组织也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了。』 合成语音继续发出刺耳的警告。 降谷零不以为意地扬起眉梢,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 事实上,这是下属风见裕也伪造出来的档案。 想要被黑衣组织接纳,这种程度的犯罪‘简历’是必须的。 “你说的这些,威胁不到我,”降谷零从容地扶着桌子,“想要让我做事,就应该给出诚意。” 『五千万还不够诚意吗?』 “何必明知故问,”降谷零扳着一旁的椅子,弯腰坐下来,“你们一定调查过我的经济情况,我父母生前在拉●维加斯留下了三亿美刀负债,这不是秘密。” 『你想让组织为你偿还债务吗?』 “然后我的债主就会变成组织,”降谷零托着下巴,不冷不热地笑起来,“哼,你们就不能直白地给出薪资待遇吗?” 『……你把我们这里的一切,当成了公司招聘会?』 降谷零挑眉:“难道不是吗?” 『……』 饶是组织也是第一次遇见‘安室透’这种怪人,不过,这不妨碍对方理解这个迥异思路,顺着话题,向安室透提出要求。 『既然是招聘,那你必须要参加面试。』 降谷零微微耸肩,放轻声音:“你想怎么试?” 『我来拟定面试题目……不过,在给出题目之前,我们组织需要做一些保险手段。』 降谷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追问是什么手段。 窗外,对面大楼的阳台上架起一把狙击槍,很好地回答了一切。 『如果我观察到你做出可疑行径,狙击手会瞬时夺走你的性命。接下来,题目很简单,刚好我手边就遇到一个小麻烦,需要你给出解决方案。』 说着,摆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突然亮起了屏幕。降谷零侧头扫视了过去,屏幕上显示出一份平面地图。 『昨日,警视厅拿到一份搜查令,突袭了我们组织的某个据点,为了转移证据,我们临时将一批货物运送了出去。』 这件事降谷零略有耳闻。 昨天下午,警视厅的同事带队查封了位于西多摩市的常磐制药厂,控制住所有人员、器材和资金,却丢失了最关键的赃物:炸葯。 为了追回赃物,警方迅速封锁附近的道路,拦截到一辆可疑货车。不料货车司机在道路上布置炸葯,迫使警方放弃追捕…… 即是说,这里提及被运走的货物就是炸葯。 “那么,面试内容是,如何藏起这批货物?”降谷零双手交叠起来支着下颚。 毕竟人员可以收买,证据可以伪造,但大量炸葯却无法轻易销毁…… 然而,合成语音心平气和地做出解释。 『这回你猜错了。我们已经将货物藏在某个购物中心的卸货区,暂时没有人能找到……』 “唔,我这不一下子找到了嘛。” 纱耶香就坐在这个购物中心的一家美发店里。 “嗯?”身后的美发师小姐疑惑地抬起头,“找到什么了?” 纱耶香拨弄一下发梢,打开手机某个页面,将屏幕转过去让她看到。 “我在平台上发现的美发店点评,说这家美发店的染发效果很好。我打开地图导航走了好久,才找到你们这里呀。” 相较之下,找到货物的位置,比找到美发店的位置更容易。 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找不到货物?因为货车途经道路的摄像头被破坏了。反过来说,从制药厂出来的这一段公路上,监控摄像头遭到破坏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货车经过的道路。 美发师受到鼓舞,试探着询问:“客人您想要把头发染成什么效果呢?” “我需要看不出白发的效果,”纱耶香摘下墨镜,露出泛红的眼眸,“我讨厌现在这个发色,这是病症的象征。” 美发师很体贴没有多问,兴致勃勃地翻出一本时尚杂志,指着封面的女明星,说:“那么,像这位美国大明星一样的金发,你觉得如何?” 看着杂志上的莎朗-温亚德,纱耶香眼眸略微波动,许久才点点头。 “……可以,就这样吧。” 纱耶香躺在椅子上,打开手机检索购物中心的平面图。 货车规格太大,能够停放的地方不多,更别提还要藏匿起来。考虑到货物是危险的易爆品,可以排除室外日晒的环境。 客用车位禁止货车通行,货车位在购物中心地下二层。 这里有五个卸货区,其中,e号卸货区因为天花板漏水暂时被闲置…… “显而易见,目标的货车停放位置在——” 『购物中心地下二层e号卸货区。』 降谷零托着下巴,移动鼠标点开地下二层的平面地图。 “然后呢,”降谷零蹙眉,食指按着嘴唇,“这个卸货区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突然接到一个通知,下午15时,会有维修队进入e号卸货区处理漏水问题,这批货物有被发现的危险。』 降谷零露出古怪的表情:“将货车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不就行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们的货车停在卸货区里,司机半夜在车上休息的时候,油箱被偷油贼钻孔抽走了一箱油,导致……安室透,你在嘲笑我们吗?』 “噗嗤!哈哈哈——” 降谷零低头笑起来,眼角挤出一抹泪花,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态度。 “这不是很有趣嘛?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犯罪组织,也会被毫不起眼的偷油贼耍得团团转——啊、说起来,偷油贼的身份找到了吗?” “不可能找到,因为根本没有这个偷油贼啦。” 纱耶香不由得打了个呵欠。 前晚和萩原先生一起极限飞车追踪坏人,昨晚深夜排查货车、趁司机不注意抽走800升柴油……日程安排太紧凑了,睡眠质量和时间都无法保证。 “我的黑眼圈很严重吗?”纱耶香抬头问美发师小姐。 “没有哦,”美发师笑眯眯着帮纱耶香吹干头发,轻轻拨弄一下发梢,“客人你看起来很精神,金发也很衬呢。” 纱耶香抬眸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漫不经心地泛起微笑。 “接下来,组织会如何应对?” 警方正在搜寻这辆货车,通告悬赏了货车的车牌号和型号。 货车藏在e号卸货区,出入都需要打开车库的卷闸门。一旦打开卷闸门,卸货区的工作人员就会报警。货车无法离开卸货区,修补油箱至少需要30分钟,将容量800升的油箱灌满需要20分钟。有这50分钟,警车绕米花町三圈再赶到现场抓人都来得及。 『如何将这批货物运出来,这就是你的面试题目。』 废弃大楼内,单调的合成语音下达了一道指令。 降谷零往椅背上一靠,视线远离了电脑屏幕,翘起一边腿,双臂抱在胸前。 “事先确认一下,我可以动用多少人完成这个任务?” 『两名执行人员。执行人员a是运送这批货物的司机,执行人员b是将你绑架到此处的藤田警官。』 “好吧,”降谷零活动一下肩膀,若有所思道,“车上承载了多少斤的货物?是否可以考虑放弃这辆货车,将里面的货物转移到另一辆货车运出来?” 『不行。这辆货车之后我们有其他用处,而且,货物足有1吨,来不及转移。』 “……多少斤?” 『是1吨,你非要换算一下的话,是2000斤。』 1吨炸葯,组织想打仗吗? 有一瞬间降谷零就要掏出手铐。 这卧底他是不想干了,只想把这群法外狂徒通通带走。 ……但是不行!只要组织仍存在于世,这些危险物品就会源源不断地被制造出来。 降谷零闭眼思索起来。 『……怎么了,安室透,你的水平就这样?这种程度的困境就令你黔驴技穷了吗?』 降谷零缓缓睁开眼眸,藤萝色的眼里带着笑意,十指交叉虚握着自己的双手。 “哼,这算什么困境,我现在就可以给出一个安全的方案——” “很简单,报警。” 那头的声音卡顿了一下,紧接着爆发出尖锐刺耳的怒吼。 『——开什么玩笑?你在愚弄我吗?!』 窗外,狙击槍的瞄准镜在太阳底下闪过一道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