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棺材里捡了个老婆》 1、第 1 章 清晨,永宁村一片安静祥和,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狗叫,农舍屋顶炊烟缓缓升起,人们即将开始一天的劳作。 村尾立着一座茅草屋,阳光透过四四方方的窗户洒进房间里,灰尘浮动。 “阿姐,阿姐。” 稚嫩的童声不断呼喊着躺在床上的女子。 “二哥,大姐什么时候能醒来?”池棠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池木,期盼哥哥能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 池木摇摇头,沉默不语,眉头紧锁,面露愁容,心里一片担忧。大姐自落水被隔壁林叔救上来已经三天了,期间一直高烧不退,昨晚好不容易退烧,却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对此大夫也只是摇摇头,叹息着说一声看她的造化。 突然,躺在床上的女子左手食指轻轻地弯曲了一下,藏在眼皮底下的眼球缓慢地滚动,眼睑微微颤抖。 是谁? 昏昏沉沉中池也仿佛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喊着阿姐,是在喊她吗?可她不是独生子女吗?哪里来的弟弟妹妹?更何况她的父母也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 还是说她在做梦? 过往一幕幕画面像走马灯一样,不断在池也脑中闪过。恍惚中,池也想起自己在开车追捕一名走私集团的老大,她卧底一年好不容易搜集到完整的犯罪证据,可不能在收网这种关键时候让人逃了。 “别跑!” 池也大喊一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随之引来一阵眩晕,眼前发黑。她的双臂在空中胡乱地挥舞,试图抓住点什么,当指尖触到冰冷的墙壁时,她整个人迅速蜷缩过去,背部紧紧贴在墙壁上,这样会让她多一些安全感。 守在床边的两兄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片刻后欣喜如浪潮般涌上心头,笑容绽放在两人脸上。 “大姐,你终于醒了!”两人异口同声道。 妹妹池棠激动地爬到床上,扑进池也怀里,脸颊轻轻蹭着池也的肩膀撒娇卖乖。 池也耳朵动了动,仔细分辨着声音的方向,她下意识伸手接住扑倒在自己怀里的小女孩。待视野慢慢恢复清晰后,她低下头,皱着眉头看向怀里陌生的面孔。 只见小女孩的头发用布条扎成两个小揪揪,脸颊微微凹陷,身子瘦弱,一身深褐色麻布古装衣服。 再抬头,床边站着的男孩也是一副古代人的打扮。 眼前的景象让池也心中升起一丝怪异感,她眉头紧蹙,扭头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泥土垒成的墙壁,屋子正中央摆放着两个牌位和一个香炉。此外还有一张桌子、三五张板凳,床榻对边的角落里放着一个衣柜,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杂物。 但这并没有解答池也心中的疑问,反而让她心中的怪异感更重。 池也的视线在两兄妹之间流转,而后停留在池木身上,语气迟疑,试探着开口问道:“我这是在哪?” “这是我们家啊!”池木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嘴巴张张合合,欲言又止,“大姐,你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 池棠一听这话,立马坐直了身体,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委屈道:“大姐,你不记得我跟二哥了吗?” 眸中的泪水越积越多,池棠的嘴角也跟着耷拉下来。仿佛只要池也说一个不字,眼泪便会立刻夺眶而出。 池也低下头,皱眉沉思,两兄妹的一番话并没有让她得出什么有效信息。她只记得自己在开车追逐嫌犯,结果却被几辆车撞出公路,冲下悬崖,跌进一片金色的光芒中,然后便失去意识。 “嘶,好痛。” 池也深吸一口气,屈膝弯腰,双手保抱住脑袋,把自己缩成一团。脑海中仿佛有一千根银针肆意地扎着她每一寸神经,疼痛让她生出一身冷汗。 “滋啦……”一阵电流声划过,池也脑中响起一道机器女声,“宿主你好,欢迎使用888号空间农场系统,现在为您传输池也的记忆。” 随着这一道声音落下,巨量且繁杂的陌生记忆从四面八方奔入池也脑中,一幅幅陌生的画面在她脑海中徐徐展开,而画面中的女子模样竟与她一般无二。 “信息传输完毕。” 刺痛完全消失后,池也缓缓吐出一口气,轻轻伸展四肢,紧绷的肩颈也逐渐松弛下来。 这时,池也终于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原本这个世界的池也被人从河中就上来后,因高烧不退而不幸丧命,她不知道什么原因来到这个世界,也就是俗称的“穿越”。 眼前的两个孩子正是原主十一岁的弟弟池木和七岁的妹妹池棠。三人的父母已经去世,至于原主为何要投河自尽,那还真是说来话长。 池家一共三个儿子,原主的爹池长顺排行老二。 池家老两口一毛不拔,偏爱大儿子,对大儿子可以说得上是言听计从,池家老大便养成了好吃懒做、偷奸耍滑的性子,老二老三两家人受尽大房的欺负,生活苦不堪言。 姐弟妹三人的娘在池棠出生时难产,出血过多休克死亡。 一年前,原主的爹外出做工时摔断了腿,池家老两口不以为意,觉得休养几天就能好,不肯出钱给儿子买药治病。 眼见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原主的爹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池家大房的人便急了,成天阴阳怪气,一口咬定池长顺故意装病躲懒。 池长顺没了赚钱的能力,大房嫌他们一家四口白吃白喝,便起了把老二一家人赶出去的念头。 这想法与池家二老不谋而合,几人一商议就打算将二房赶到以前住的茅草屋,让他们自生自灭。 恰巧,池家老三的媳妇也觉得现在是分家自立门户的好时机,他们一家的遭遇与二房一般无二,赚的钱没少上交,活也没少干,却要每天受尽欺负。于是她便劝说丈夫分家,池家老三老实懦弱,可想到自己妻儿的处境,一咬牙梗着脖子便说自己也要分家。 事情越闹越大,在里正的帮助下,分家这事终于尘埃落定。老二老三每家分到五亩地以及二两银子,池家老两口跟着老大一家,剩下的十五亩地便归他们。 而原主的爹自腿断后就整日窝在房间不出门,日渐消瘦,郁郁寡欢,在三个月前去世。 可恨的是,原主的未婚夫在这时趁火打劫,花言巧语骗走原主家里本就不多的钱财,紧接着便派人来退亲。 眼看着到了播种的时候,种子没着落,家里的米面粮油也逐渐见底,这桩桩件件是事压在原主心上,便有了轻生的念头。 理清头绪后,池也目光呆滞,面色复杂,抬起右手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嘶,好痛。 所以穿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竟是真实存在的?! 车子在那么快的速度下冲向悬崖,她竟然没死!不仅如此,她还在另一个世界活了下来。 池也闭上眼睛,认真地感受了一下身体的力量。身体好像还是她自己的,可这样不会穿帮吗? “请宿主放心,我已为您的外表做了处理,绝不会在外貌上有穿帮的可能。”机器女声适时在池也脑海中响起,用词严谨。 这让一向唯物主义至上的池也难以置信,沉默着消化这些信息。 池木担忧地看着池也一系列怪异的动作,此时又坐在床上发呆,开口问道:“大姐,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去请大夫。” 说完也不等池也回答,急匆匆向门口跑去。 “等等。”池也慌忙起身,作势要下床,“不用去请大夫了,我已经没事了。” 池木池棠见状赶忙凑到她身边,一左一右扶着她坐下。 “大姐,还是躺下再休息休息吧。” “大姐,你不记得我和二哥了吗?”池棠抱着池也的胳膊,眼巴巴地看着她,仍在纠结方才的事。 池也把池棠抱到身上坐着,揉了揉她的头,柔声安慰道:“棠棠这么乖,大姐怎么会不记得呢?大姐刚刚做了个梦,一时没反应过来。” “大姐还记得棠棠就好。” “咕噜……” 池木的肚子突然传来一阵响声,他低下头,嘴唇轻抿,蜡黄的小脸上露出一抹红晕。 “呵。”池也轻笑出声,转头看了一眼窗外,“饿了吧,我去做饭。” “还是我来吧,大姐你身子刚好,不宜操劳,还是多修养几日。” 池也一把抓住池木的手腕,仔细地打量起他,少年眼中的关心看得真切,面上的疲惫也不似作假,想必这几天一直提心吊胆地守在床边。 只是可惜……可惜他的亲姐姐已经不在了。 池也拍了拍池木瘦弱的肩膀,安慰道:“这几天担心坏了吧?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以后也不会有事了。” 听到这话,池木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挺直的脊背微微塌陷,似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而后他的眼眶渐渐变红,哽咽着说道:“大姐你没事就好,但以后不可以再如此……爹娘已经不在了,我和棠棠不可以再失去你。我们一起努力,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说着池木偷偷看了一眼池也的神色,接着又恶狠狠地道:“以后见了王升那个狗东西我一定把他踹进河里,扒他的皮,抽他的筋,让他生不如死。” 王升,原主的前未婚夫。 少年人赤忱的话语在池也心中掠过一丝波澜,面上微微一笑,对这话不置可否。 “好了,我们去准备早饭吧。” 走出房门,池也对于自己来到异世界这件事有了更深的感触。 土坯砖墙围成的院子收拾的还算干净,院子里放着一个水缸,零零散散的木柴以及一些农具,一切都是那么古朴。 大门后面,一只小黑狗恹恹地趴在那里,小黑狗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层皮,一根根肋骨清晰可见。似是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掀起眼皮看了三人一眼,动也没动。 池也从水缸里打了水洗漱后便走进厨房,扫视了一圈,按照原主的记忆拿起木盆走向米缸。 这时,池木走进来,夺走池也手里的木盆,把她推到厨房外,自己接手了做饭的活计。 池也明白两兄妹这是在心疼他们的姐姐。 她在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两兄妹有条不紊地生火,淘米洗菜,放下心来,没再推辞。转身走到院子里,随意地坐在一个木墩子上,开始神游太空。 池也坐在那里,胳膊肘撑在大腿上,掌心托着下巴。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来回奔腾。 也不知道那些警察同事最后有没有成功抓到犯人,不过如今的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了,那些事情也已经与她没了关系。 “哎。”池也叹息一声。 既来之,则安之。 两兄妹看起来面黄肌瘦,衣服上满是补丁,家里的粮食已然见底,茅草屋看起来也是摇摇欲坠,好不稳固。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赚钱的法子,改善一家人的生活。既然借用别人的身份活了下来,就应当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奇遇。 照顾好两兄妹,也算给原主一个交代。 打定了主意,池也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2、第 2 章 咚咚咚。 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将池也飘荡的思绪拉回现实,她起身走到门前,拉开门闩,被岁月磨平棱角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 “哎,大侄女醒了,醒了就好!”门刚一打开,年轻妇人的话语便传了进来,声音里满是惊喜。 来人正是原主的三婶李巧云。 “三……三婶,早啊!” 池也尴尬地唤了李巧云一声,毕竟三十岁出头的李巧云也不过比她年长五六岁。 “不早了,已经巳正了。” “三婶,进来坐吧。”池也微微侧过身子,邀请她进门。 “我就是来看看你醒了没有,顺便给你们送点米面,就不进去了。” 李巧云叹息一声,拉住池也的手,轻轻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道:“以后不可以再做傻事了,这世上没有什么困难过不去,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小木和小棠年纪还小,需要人照顾,你们爹娘走了,你再出点什么事,这个家可真就毁了。有什么需要就来找三叔三婶,我和你三叔会尽量帮忙。” 李巧云言辞恳切,语气真诚,一番话让池也很是动容。 她从原主的记忆中了解到三婶家生活并不富裕,分家后一应生活用品,包括房子都要重新置办,日子也是过得紧巴巴的。 正是如此,才让人感动。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我知道了,谢谢你,三婶,也帮我谢谢三叔。” “你这傻孩子,说的什么话。”李巧云语气嗔怪,把装着米面的两个布袋子递给池也,摆摆手道:“行了,你回去歇着吧。我得赶紧回去了,你三叔还在家等着我下地干活呢!” “三婶慢走。” 池也挥挥手送走李巧云,转身走进厨房,将米面放好。 另一边,池木已经将碗筷拿到院子里的小桌子上。 “大姐,吃饭了。” 饭桌上三人没有多余的话语,池木池棠像是饿坏了,呼噜呼噜地喝着碗里只见野菜不见米的野菜粥,眯着眼,面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相比之下,池也便显得安静许多,看着眼前明显营养不良的两人,她心底默默地计划着未来。 饭后。 池也打算出门认认路,顺便熟悉一下村子里的情况。 “大姐,你要去哪里?” 她刚走出家门,便听见池木紧张的声音。 看着池木池棠两人小脸紧绷的样子,池也觉得有些好笑,“我出去透透气。” “我也要去。”两兄妹异口同声道。 池也清楚两人是担心她,只是她还有一些事情要搞清楚,实在不方便带着他们。 “怎么?不放心我?”池也佯装发怒地瞪着两人,“行了,我自己出去走走,你们留在家里看家。” 说罢转身就走。 …… 永宁村背山面水。村庄后面是连绵的青山,山上长满了茂密的松柏和竹林。 村庄的入口是一座石桥,桥下水流清澈见底,河水潺潺,昼夜不停。穿过石桥,不远处便是村庄的主干道,两侧房屋错落有致。 晨间的小路上,村民面带笑容相互问候几句,而后分别各自忙碌。 池也走在宽敞的道路上,微风拂面,拨弄着鬓边的发丝,刚生出新芽的柳枝也随风轻摆。 池也围着村子走了一圈,待她走到蜿蜒的小径,四下无人。她还记得刚醒来时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声音,心中惊疑不定,于是开口问道:"喂,888在吗?" 醒来时脑子混沌不清,后面的名词她没记住,只记得前面一串过分好记的编号。 “在的,宿主。您可以直接在脑海中与我对话,请问宿主现在是否要进入空间农场。” 池也迟疑地点点头,旋即意识到她并不是与现实生活中的人对话,又摇了摇头。 “空间农场是什么东西?” “空间农场是一种可以随身携带的特殊空间,您可以在里面种植作物。空间农场里的土壤肥沃,可以加速作物生长,大大减少作物生长所需时间,且不需要特别的照料。” “此外,空间还具有保鲜功能,您可以将成熟的作物收割后存放在这里。当然,您也可以将现实生活中的东西收纳在此。” 这未免也太高科技了,池也听得心头一跳,但她心中仍有疑问,“又是加速生长,又是保鲜,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简单的说,只有种在土里的才会加速生长。” 池也点了点头,“那我要如何进入空间农场?” 话音刚落,一道电子光屏浮现在池也的脑海中。 池也谨慎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确定四周无人,心神微动,转眼间来到一处陌生的空间。 入眼是一片宽阔的土地,旁边有木头搭成的棚子,可以当仓库使用储存物品,里面密密麻麻摆放着货架,还有耕作用的农具。 池也简单地了解了一下空间农场后,开口问道:“我要如何获得种子呢?” 这么先进的系统总该有配套服务吧?池也内心这样想着没说出来。 果然,下一瞬就听系统答道:“首次使用我们将为您提供一些免费的种子,后面您可以充值商城币自行在商城购买种子,一两银子兑换一百商城币。” 说着系统便在池也眼前展现出商城的面板。 除了各类种子外,还有许多其他的种类,涵盖了衣食住行,很多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都可以买到。 只是这价格对于身无分文的池也来说实在不便宜,但对空间农场未来所带来的收益来说又不值一提。 这简直就是一笔一本万利的生意,不,根本就没有成本。池也甚至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做梦,梦醒了就要接着去奈何桥上排队,但她又十分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还活着。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幸运的人,这种事放在她原本的世界里,怎么看都像“杀猪盘”。 但如今发生的一切早就超出她的认知了,连穿越这种事都能发生在她身上,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为什么选中我来到这里?难道是因为我的名字样貌和这个世界的池也相同?”好奇心催使着池也出声询问。 “世界运行自有其规则,我们也有一套自己的运行规律。你是被我们选中的幸运儿,请珍惜来之不易的机遇。” 幸运儿? 好草率的解释,池也在心里默默吐槽。 行吧,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能够活着已经是一件足够幸运的事,至于其他的也不深究了,就当捡了个外挂吧。 “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呃,暂时没什么想问的。” “这是空间农场的钥匙,把它带在身上您可以随时进出空间农场。”一枚小巧精致的白玉随着系统的话出现在池也手里,机器女声顿了顿接着说道:“任务已完成。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你要去哪?” 机器女声已消失不见,无人作答,池也向前跑了几步,转了一圈,喊道:“888?888?” 溜得可真快。 她没有种过地,暂时问不出什么专业问题,但这不代表她以后不会遇到问题。 池也呼出一口气,仔细端详手中的玉佩。 玉佩正面雕刻着大门的形状,背面是一串她看不懂的符文,用一条黑色的绳子穿着。 就这么把这东西留给她了? 心可真大。 池也把玉佩戴在脖子上,离开空间农场。 出来后,池也小心翼翼地往周围看了看,再次确认四周的情况。 若是被别人看到她凭空出现,肯定把她当成妖怪绑起来用火烧死。到时候,她或许有办法脱身,池木池棠可就要遭殃了。 一番折腾后,时候已经不早了。池也径直向永宁村后面的山上走去,打算挖些野菜,当做晚餐的食材。 阳光透过树梢,斑驳地洒在山间小道上。褐色布绳扎起的高马尾随着步伐摇曳,池也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树枝,清扫着身前的野草。 池也对于野菜的知识储备并不多,只是循着原主的记忆找了一些这个时代的人们经常食用的野菜。 随后她又来到一片竹林面前,三月正是吃春笋的好时节。 池也搓搓手,蓄势待发。她先是选定一处泥土松软、微微隆起的地方,然后从空间拿出一把锄头。池也用锄头将笋周围的土刨开,等到能看见根部时,再将其连根挖起,最后将土填回。 一连挖了两三处,池也才停手,将锄头和挖出的春笋一起丢进空间里。 忽然,林间传来一阵声响。 池也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不远处一只野鸡正在用爪子挠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今晚有机会加餐了!池也内心暗自高兴。 她脱掉灰褐色的外衫,弓起身子,双手抓住衣衫举到胸前,屏住呼吸,借着树木的遮挡,轻手轻脚地朝着野鸡靠近。 在距离野鸡一人远时,池也举着衣服飞扑上前。 野鸡听到动静,扇动着翅膀便要逃跑。只是那只笨鸡好不容易躲过一劫,却又脚底打滑,身形不稳,摇摇晃晃地向前跌去。 瞅准机会,池也调整好姿势再一次扑上去,终于将野鸡盖在衣服下。 但她也因动作幅度太大,没刹住车,额头撞在了树上。 “嘶,”池也抓住野鸡的双脚拎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差点让你跑了。” 池也手中的野鸡不断挣扎,翅膀不断地扇动,发出阵阵哀鸣。她干脆用手朝它头上用力一拍,野鸡便晕了过去。 池也起身,拍掉身上的杂草树叶,拎着鸡准备回家。 因着今天的意外收获,池也此刻身心愉悦,初到此地的不安暂时被她抛到脑后。 她懒洋洋地走在山间小道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连带着周围的树木看起来也是眉清目秀。 只是这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人打断了。 池也的左前方有几名男子跌跌撞撞地朝着她跑来,表情惊恐,神色慌张,不停地回头张望,边跑边喊:“鬼啊!” “救命啊!” 眼看那几人离她越来越近,池也迅速朝一边闪去,避免与那几人相撞。 在那几人经过池也的时候,池也留意到跑在最前方的那名男子,额头的右边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池也看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又转头看了看他们来的方向。 鬼?大白天哪来的鬼? 3、第 3 章 鬼?大白天哪来的鬼? 若说在这山里碰到老虎、狼、狮子什么的野兽倒还有可能,可如果说在这里遇到鬼,池也怎么都不会相信。 八成是做了什么坏事心虚。 正所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出于一名警察的本能,池也准备去查看一下情况,她沿着那些人来时的方向走了过去。 池也走走停停,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几百米后,池也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声音。她停下脚步,仔细辨认声音的方向,而后快速朝着声音来源跑去。 “救命啊!” 随着池也的靠近,她俨然听到一女子的求救声,声音凄厉。 池也顺利摸到声音源头,现场有一口棺材,一个挖到一半的坑,地上凌乱地躺着几把铁锹。 声音正是从那棺材里传出来的,伴随着拍打声和哭泣声。 哪里来的鬼,分明是个活人! 真是太可恶了! 池也心中怒火翻腾,顾不得拎在手中的鸡,随意丢在一旁,大步流星走到棺材旁。 她拍了拍棺材上面,示意里面的女子,随后缓缓开口说道:“这位女士……姑娘,别怕,我马上救你出来。” 话音刚落,拍打棺材的声音骤然急促起来,女子的哭腔中带着惊恐与害怕,只听她焦急道:“求求你救救我!” “救救我!” “好,好。”池也环顾四周,捡起一把铁锹,温声道:“你先别着急,冷静一下,等会儿不要误伤了你。” 池也围着棺材走了半圈,伸手摸了摸钉在棺材上的钉子。她先将铁锹头用力塞进钉子和棺材之间的缝隙,然后用力往下压把手这边。 听着棺材里压抑的啜泣声,池也柔声安慰道:“别怕,马上就可以出来了。” 嗓音清冽,声音轻柔,唯恐惊扰了里面的人,向来凌厉的眉眼也变得温柔起来,像她从前无数次安抚受害者那样。 池也将钉子一一拔除,一共七颗。 “我准备打开了。”池也将自己下一步动作同步给里面的女子,以缓解她害怕紧张的情绪。 而她自己则是深吸一口气,双手抵住棺盖,身体微微前倾,脚尖牢牢踩在地面上,咬紧牙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棺材发出沉闷的“嘎吱”声,细碎的阳光前仆后继地铺进棺材里。 那女子闻声,倏然弹坐起身,缩在棺材一角,低着头抱膝而坐。 “姑娘,已经没事了。” 池也试着安慰她,但那女子听后没什么反应,只是抱着腿哭,身子微微发抖,脸颊藏在膝间,只留给池也一只耳朵。 “姑娘,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冤屈可以说给我听,我一定会帮你……”池也顿了顿,目光闪烁,然后底气略有不足地继续说道:“讨回公道。” 池也突然想起自己已经身处异世,不再是一名人民警察,也不再拥有执法的权利。 女子缓缓抬头,一双桃花眼里泪水盈盈,小巧挺拔的鼻子染上粉色,泪眼朦胧地看了池也一眼,依旧没答话。 “姑娘,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好吗?”池也耐心地询问。 谁知女子听完后抖得更厉害了,哽咽着开口道:“我叫沈青宛,恩人唤我青宛便可。” 沈青宛擦擦脸上的眼泪,深吸一口气,想要藏起内心的害怕与不安,可微微颤抖的嗓音还是出卖了她,“如今我侥幸捡回一条命,现在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家都不敢回,难道凶手是她家中之人? 只是沈青宛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儿,按理说家境应该不错才对。 这样的人家怎么会容不下一个柔弱的女子?竟闹到要将人活埋的地步。 不对。 池也想到刚刚遇见的那几名男子,那些人表情惊恐,不像是知道里面是活人的样子。 难道杀人的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又或许真的是恶毒到要将人活埋? 池也思绪混乱,开口问道:“那你的父母呢?你消失不见,他们应该会担心吧?” “家父家母都已过世,家中只我一人。” “呃,对不起。” “恩人不必如此。” “那你知道是谁要害你吗?或者我带你去报官?”池也斟酌着说道。 沈青宛此刻已慢慢平静下来,条理清晰地说道:“那新来的县令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若是个清官还好,可若是个贪官,与那凶手串通一气,只怕……况且我手中也没有证据。” 池也望向沈青宛的目光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考虑得倒是周全。 卫朝不比现代,在这皇权至上、等级森严的封建王朝,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也绝不是普通百姓能够对付了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池也秉着救人救到底的心理,道:“这样的话,你先暂时在我家住下吧。我叫池也,就住在山脚下的村子里。” “如此便多谢恩人了。”沈青宛犹豫片刻答应下来,她如今也没什么好去处,贸然回去只会打草惊蛇。 “叫我名字就好了。来,先出来吧。” 池也伸出手,小心地搀着沈青宛,将她从棺材里抱了出来。 扶着池也的胳膊站稳后,沈青宛稍稍退后几步,与池也拉开距离。她抬手细细抚过衣裙上的褶皱,理了理发丝,拔掉银簪,重新固定住散乱的头发。 池也捡起刚刚扔在地上的野鸡,重新拎在手上,“青宛姑娘,走吧。” 见沈青宛点头,池也走在前面带路。没走几步,池也回头,眉头紧皱,视线落在那口棺材上。 沈青宛循着池也的视线看去,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走吧。” 两人沉默地走在路上,心思各异。 池也在脑海中整理着刚刚得到的信息。 父母双亡的孤女,家境不错。 身上没有伤口,那便不是寻仇。 穿着整齐,不像是被侵犯的样子。 不图色,那便是求财。 若是小偷犯案,拿走钱财便可,没理由杀人多惹是非,更不会如此贴心地找人将其下葬。 池也回忆起方才沈青宛的话语,沈青宛八成知道凶手是谁,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那会不会是她的族人或是亲戚觊觎她家的财产? 池也慢慢地将脑中的信息抽丝剥茧,心中有了猜测,脚下却是越走越快,未曾察觉到沈青宛已经落后她许多。 眼看池也越走越快,沈青宛咬了咬唇,小跑着追上去,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池也回神,停下脚步,歪头看向沈青宛,眼神带着不解。 “走慢点。”沈青宛脸色微红,有点不好意思。 池也看出她的窘迫,一拍脑袋,适时给出台阶,“山路的确不好走,是我疏忽了。” 接下来的路程,池也放慢脚步,配合着沈青宛的步伐,两人并肩向前走去。 沈青宛拉着池也衣袖的手没再松开。 …… “呦,池大小姐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池也和沈青宛两人刚走到山脚下,耳边就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声。 池也拧眉,回头就瞧见背着柴火往下走的李蓉。 这个李蓉一天天跟吃了火药似的,每次见了原主就一顿输出。池也不想搭理她,扭头就走。 “哎,你聋了啊!我在跟你说话呢!”李蓉像炮弹一样窜到池也面前,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无奈,池也转头看向旁边的沈青宛,“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说着池也调皮地向沈青宛眨了下右眼,示意她配合自己。 沈青宛心领神会,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不曾。” 话落,两人抬脚绕过李蓉向前走去。 “你!” 李蓉再次追上前,张开双手拦住她们的去路。 见池也不搭理她,李蓉将矛头指向沈青宛,不管不顾地说道:“我劝你还是别跟她走太近,你一看就跟我们这些人不同,她接近你肯定是为了骗取你的钱财。” 不知哪句话戳中沈青宛的痛处,怔愣片刻,她低下头,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双手不停地绞着衣服,不知道在想什么。 察觉到身边人的不安,池也心中微微叹息。她拍了拍沈青宛的后背,轻声安抚道:“别听她胡说八道。”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 李蓉面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继续挑衅道:“你还不知道吧,池也把家里的钱财都给了她的未婚夫。不对,是前未婚夫。现在家里连饭都吃不上了,小心她把你卖进青楼里……” “你给我闭嘴!”见李蓉越说越离谱,池也忍无可忍,厉声打断了她。 池也不欲多言,开口斥道:“我警告你,诽谤是犯法的。”她右手指着李蓉,怒目而视,“我要是到官府告你,你是要吃牢饭的。” 李蓉从没见过这样强势的池也,似是被吓到,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小声嘟囔道:“切,吓唬谁呢。” 说罢便安静地离开了。 一旁站着的沈青宛惊讶地看着池也,泛红的双眸微微睁大,开口却是,“池姐姐莫要生气了,我自是相信你的。” 停顿片刻,她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池姐姐还懂律法?” “嗯?也不是很懂这卫朝的法律,故意吓唬她的。” 毕竟这里的人大多畏惧官府,更不想跟官府有什么牵连。 不懂卫朝的法律? 这人说话好生奇怪。 沈青宛眉头微蹙,看着池也的背影,若有所思。 两人一路走到池也家旁的小道,途中没再出什么岔子。 “这就是我家。”池也指着面前的茅草屋说道。 推开门,两人一同走进去。 “大姐,你终于回来了!”池棠兴奋地迎了上来,围着池也蹦蹦跳跳。 池也弯腰轻柔地抚摸着妹妹的头发,笑着问道:“棠棠今天乖不乖啊?” 看见活泼可爱的池棠,池也方才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我今天很乖!”池棠的头在池也手心里轻轻蹭着,趁机撒娇。 “这样啊。” “那奖励棠棠一个大鸡腿好不好啊!” 池也刮了刮池棠的小鼻子,随后将拿在手里的鸡在池棠面前晃了晃。 “哇!大姐好厉害啊!”池棠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池也,目光里全是崇拜。 沈青宛看着眼前的两姐妹亲昵的互动,心里微微一软,脸上慢慢浮现出笑意,眸光里有一丝艳羡。 而后不知想到什么,神情一黯。 4、第 4 章 “大姐,这位漂亮姐姐是谁呀?” 池棠害羞地躲在池也身后,小手紧紧握住池也的衣角,露出半个身子,偷偷看向沈青宛。 只见沈青宛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衣裙,一头青丝盘成单螺髻,用银簪固定。五官清丽,皮肤白皙,仿佛落入凡间的仙子。 池棠从没见过如此好看的人,一时看得出神,眼睛都不眨一下。 池也将她从身后拉出来,回答道:“这是沈青宛沈姐姐,沈姐姐家里出了点事,要暂时住在我们家。” “来,和沈姐姐打个招呼。” “沈……沈姐姐好。”池棠双手揉捏着衣角,不敢上前,怕弄脏沈青宛的衣服,扭扭捏捏地向她问好。 “你好呀,棠棠。”沈青宛微笑着回应,声音婉转动听,因着刚刚痛哭了一场,听起来有几分沙哑。 池棠听后又害羞地躲到池也身后。 回来半天也没看到池木露面,池也不由得问道:“小木呢?” “缸里的水不多了,二哥去挑水了。” 池也点点头,目光转向沈青宛,稍微整理了下措辞,“你要不要先沐浴更衣,放松一下?” 池也回想沈青宛这一天的经历,先是被困在棺材里,接着又跟她这个陌生人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心里必定是忐忑不安的。 提出让她沐浴一来泡澡可以舒缓心情,二来也是给她一个独处的空间。 察觉到池也的体贴,沈青宛微微躬身,道谢,“有劳池姐姐。” “我去烧水。”池棠欢快地跑进厨房。 “小心点。” 池也跟在池棠身后进了厨房,把鸡放在地上。随后又出来领着沈青宛进了堂屋,招呼沈青宛坐下,而她则是走到角落的柜子前,翻找了半天,才找出一件补丁相对较少,看起来没有那么破旧的衣服。 拿着手里的旧衣服,池也尴尬地走到沈青宛面前,摸了摸鼻尖道:“青宛姑娘,你先穿我的衣服吧。家里条件有限,所以……” 沈青宛接过池也手里的衣服,迎着池也飘忽不定的目光,认真道:“无妨。池姐姐救了我还肯收留我,青宛已是感激不尽。” 此时,院子里。 “二哥二哥,我跟你说哦,我们家来了一个仙女姐姐。她长得可好看了,穿的衣服也很好看。” 池棠看见池木挑水回来,蹦蹦跳跳地从厨房跑出来,叽叽喳喳地说着刚刚的事。 “对了,大姐还抓了一只鸡回来,今晚我们有肉吃了!” 说着池棠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池木许久不见妹妹如此开心兴奋,一边提起木桶往水缸里倒水,一边笑着听妹妹说话。但他不明白妹妹口中的仙女姐姐是谁,于是问道:“什么仙女姐姐?” “仙女姐姐就是沈姐姐,跟大姐一起回来的,要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 话音刚落,池也沈青宛二人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两人在屋里就听到池棠在那里说什么仙女姐姐,池也学着池棠的称呼,笑着打趣沈青宛,“仙女姐姐来我们家做客喽!” 听到这话,沈青宛原本只是隐隐发热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就连脖子都染上一丝绯意。 沈青宛红着脸嗔了她一眼,没作声。 “大姐,热水已经烧好了。” “行。小木你把沐浴用的大木盆拿进堂屋里,棠棠你去帮哥哥,我来提热水。” 池也支开两兄妹,独自一人进了厨房。趁着厨房没人,从空间里拿出春笋放在野鸡旁边。至于野菜,池也决定暂时留在空间里,目标太明显。 刚刚池棠的注意力都在沈青宛和野鸡身上,应当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中拿了些什么。池木会以为是她刚从山里挖出来的,至于沈青宛肯定会以为这是家里本来就有的东西。 池也拿着木勺将锅里的热水舀到木桶里,送去堂屋里。来回两三趟,两个锅里都没了水才罢休,之后池也提了些凉水,等水温合适了,又送来清洁用的草木灰,温声道:“水不够随时喊我。” 说罢转身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再烧点热水,准备杀鸡了。”池也对着院子里的两人说。 “好耶!”池棠欢呼道。 池也从厨房拿了把刀,拎着鸡走出院子。她挽起袖子,默默地盯着这只鸡,横竖比划了几下,无从下手。 作为一个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六年、连买块猪肉商家都会贴心地按照需求处理好的年轻人,杀鸡还是头一次。 池也努力从记忆的角落扒出一段小时候跟妈妈一起去菜市场买鸡的场景,想着那卖鸡的老板是如何杀鸡的。 迟疑片刻,她拿起刀干脆利落地对着鸡脖子割了一刀,也不管下刀的位置对不对,直接丢在地上放血。 好在她的运气还算不错,野鸡扑棱了几下翅膀便渐渐没了动静。 等到血放得差不多时,热水也烧好了。池也把鸡放在盆里,倒上热水,让羽毛在热水里浸泡一段时间。然后开始拔毛,清理内脏,最后用清水冲洗几遍,清理干净。 整个过程,池棠都蹲在一旁,家里的小黑狗也乖乖地蹲坐在池也旁边。一人一狗目光炯炯、眨也不眨地盯着池也手中的鸡。尤其是小黑——小狗的名字,鼻翼微微耸动,舌头不时舔过鼻尖,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地上晶莹一片。 处理干净的鸡被池也剁成小块,冷水下锅加入葱姜开始焯水。 在这期间,池也又开始处理春笋,将其切成片放置一边。然后拿过三婶送来装有面粉的袋子,取出一些开始和面,做成一个个大小均匀、呈牛舌状的饼子。 “大姐,这是要做什么?”池棠看着池也的动作,有点不解,指着那些面饼发问。 “等会做地锅鸡要贴的饼子。”池也手上动作不停,头也没抬地回道。 “地锅鸡好吃吗?我还从来没吃过呢!” “保管香到你流口水!” 等到鸡肉焯好水后,池也单独取出几块放在碗里晾着。 接着在锅中倒油,将剩下的鸡肉倒入锅中翻炒,炒至金黄后,加入调料继续翻炒均匀,加入没过鸡肉的热水,小火慢炖。 趁着这间隙,池也将放凉的鸡肉倒入狗盆里,端到小狗鼻子下面,摸着它的脑袋说:“这是你的晚饭。” “汪汪……”小黑小声的叫了两声像是在回应池也的话,尾巴像螺旋桨一样摇个不停,吐着舌头,亦步亦趋地跟着池也。 盆刚放下,小黑便整个脑袋扎进盆里。 另一边。 沈青宛已经沐浴完毕,正拿着布巾擦拭头发。衣服对她来说有点大,挽起的裤脚露出白皙的脚腕,身上的衣服与她脚上精致的绣花鞋格格不入。 池也的视线在她身上短暂停留片刻,“晚饭马上就好了。” “好。” 池也走进厨房里将饼子一部分贴在锅边,一部分浸入汤汁里,盖上锅盖继续炖,而后在另一个锅里做了一道清炒春笋。 从前在池家,因着池家二老的偏心,好东西从来轮不到他们二房一家。分家后,日子也是过得十分拮据,池木池棠已经许久不曾沾过荤腥。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馋得两兄妹不住地吞咽口水,眼巴巴地盯着那锅鸡肉。 “吃饭了!” 几人一起将饭菜端到院子里的桌子上,摆好碗筷。 饭菜出锅,池木池棠的视线就没离开过那盘鸡肉。两眼放光,搓搓手,蓄势待发。 “好香啊!” 池也笑着用筷子敲了敲他们的手,催促二人道:“先去洗手。” 两人一阵风跑去,又一阵风似的跑回来,端坐在桌子面前。 池也将筷子递给面前的三人,池木池棠迫不及待地夹了块肉送进嘴里,烫得嘴巴都合不拢,嚼两下停下来,手掌在嘴巴前面扇扇风,嘴里不断往外吐着热气,然后再嚼两下。 “好好吃啊!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肉!” “棠棠说的没错,这饼子也很好吃!神仙的吃食也不过如此吧!” 两兄妹一唱一和地夸赞道。 “哪有那么夸张!”池也温柔地看着两兄妹满足的样子,随后给自己夹了一块鸡肉。 一旁的沈青宛似是被这氛围感染,整个人松懈下来,嘴角挂着清浅的笑容。 听到池也的话,沈青宛想起下午她打趣自己的事,像是要报复回来,“小木小棠可没有夸张,这味道比城里酒楼饭菜的味道还要好上三分!” 说完双眼直直地看向池也,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面上一本正经,眼底却藏着一丝狡黠。 池也可没那么容易上套,抬手夹了一块鸡翅放进沈青宛碗里,心情颇好地回道:“多谢沈小姐厚爱,既然沈小姐喜欢,那您可要赏脸多吃点。” 沈青宛羞恼垂眸,抿唇不再言语,小口吃着碗里的鸡翅。 自从十六岁那年父母去世后,池也便独自一人生活,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信心的。虽说比不上酒楼大厨,可胜在菜品新鲜。 池也夹起一个鸡腿放在池棠碗里,“这是奖励给棠棠的鸡腿。” 说着又夹起另一个鸡腿准备放在池木的碗里。 池木端起碗,身子往后仰,推脱道:“给沈姐姐吧。” 如果池木的视线没有一直黏在鸡腿上,池也说不定就照做了。池也微微起身,一边把鸡腿放进池木碗里,一边说道:“行,下次两个鸡腿都给你沈姐姐。” 沈青宛放下筷子,脸颊一侧鼓鼓囊囊的,忍不住瞪了池也一眼,这人还没完了! 一顿饭几人吃得心满意足,其乐融融。 饭后。 池木去洗碗,沈青宛也跟去厨房帮忙。 池也懒散地靠坐在堂屋门旁的柱子前,吃饱喝足的小黑趴伏在她的脚边,她胡乱摸了一把狗脑袋,“早上还不搭理我,现在跑来卖乖。” 池也许久不曾如此轻松惬意。过去的一年,她卧底在犯罪集团,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果以后的生活都能像现在这样,好像也不错。 砰! 厨房里传来声响。 沈青宛手滑打碎一个碗。 “没事的,沈姐姐,这些交给我处理就好了。”池木引着沈青宛出了厨房,随后拿起扫把清理地上的碎片。 沈青宛手足无措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看池也,又看看厨房。 “没关系的,过来坐吧。”池也轻声安慰她,拍了拍身边的凳子示意她坐过来。 沈青宛抬脚,却不是走向池也,而是走进堂屋里。 5、第 5 章 没一会儿,沈青宛从屋子里走出来,坐到池也旁边,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池也。 池也下意识伸手接住沈青宛递过来的荷包,抬眸疑惑地看着她。 “这是?” “这是我随身携带的荷包,里面还有点碎银子,你收好。” 顺着沈青宛的话,池也打开荷包,里面躺着三两碎银。 池也看看手中的银子,又看了看沈青宛,犹豫了一瞬便下定了决心,道:“青宛姑娘,不瞒你说,我现在的确很需要钱,这些银子算是我借的,以后一定会还给你。你如果不放心,我可以给你打个欠条。”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池姐姐这般客气,我实在无颜再留,不如就此离去。”沈青宛佯装起身,以退为进。 “那就谢谢青宛了。” 两人相视一笑。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渐渐落幕,夜色缓缓降临。月亮慢慢爬上树梢,星星逐渐点亮夜空。 四周寂静无声,世界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从前池也生活的城市,夜晚灯火通明,月亮也因此失去几分光彩。此时此地,银色月光洒落,谁与争辉? 池也许久不曾抬头仰望星空,与沈青宛并肩坐着。两人都是死里逃生,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棠棠,以后你和沈姐姐一起睡。” 池棠有些害羞又有点担心,“大姐,那你睡哪里?” “我睡地上。”池也毫不在意地回道。 家里只有两张床,以前就是原主和池棠一张床,池木和三人的爹一张床。 同池棠一样,池木也很担忧池也的身体,提议道:“大姐,要不你睡我房间,我睡地上。你身体刚刚痊愈,别再着凉了。” “好了好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顿了顿,她又接着说道:“你去帮我抱点麦秸秆过来。” 池也试图转移池木的注意力。 沈青宛从三人的对话中得知,池也似乎是大病初愈,于是她也忧心忡忡地看向池也,“要不我……” “你也安心地睡在床上。” 沈青宛刚开口便被池也打断了。 池也明白几人的好意,但她敢肯定她是几人中身体素质最好的。自她考上警校后,体能训练从没断过。而且在她当警察期间,不乏整夜蹲点的情况,很多时候都只能窝在车上休息,现在的情况比那时已是好了不少,但这些她不好对几人讲。 池木从外面拿了麦秸秆,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随后把他房间的草席拿过来铺在上面。 池也从柜子里拿出家里的最后一床被子,铺一半盖一半,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 “哎呀!”池也发出舒服地喟叹。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夜风轻拂过树梢,带来细微的沙沙声。 人们安稳地进入梦乡,唯有月亮勤勤恳恳地在空中站岗。 …… 次日。 天微微亮时,池也便睁开了双眼,长久以来养成的生物钟总是在六点半准时唤醒她。 池也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借着微弱的光线,她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利索地扎了个高马尾。 室内一片寂静,床那边传来的呼吸声尤为明显,池也步伐轻盈地来到床边,往上拉了拉被池棠踢开的被子。随后悄无声息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池也做着伸展运动,唤醒沉睡整夜的身体。 听到动静,小黑起身,摇着尾巴,打着哈欠小跑着来到池也身边,蹭了蹭她的小腿。 “嘘。”池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热身运动结束后,池也准备出门晨跑。刚跑出去几步又回头,在门外落了锁。 偶尔路过村中人家,引来一阵鸡鸣狗叫。 半个时辰后,池也结束锻炼回家。 此时,家中的三人已做好早饭,池也挑了挑眉,洗漱后便径直在桌子前坐下。 与家里的三人一同吃过早饭,池也背上竹篓,里面装着馒头、竹筒水壶。 卫朝自建立以来,几代皇帝励精图治,轻徭薄赋。百姓的生活也是蒸蒸日上,渐渐也习惯了一日三餐。 池也:“中午我不回来了,午饭你们自己解决。”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池也一路走到昨日遇见沈青宛的地方,一切还是昨天的模样。 她把那口棺材和地上的铁锹一并收进空间里,说不定以后可以当做证物。 随后,池也闪身进了空间农场。 她先是从仓库里拿出昨天888留下的两大包种子,一包是发芽的土豆,另一包是发芽的红薯,还贴心地分成了小块。 这是生怕她饿死了!池也内心腹诽道。 土豆、红薯还有一些其他的蔬菜在这里已算不上新鲜的东西。 指望这些赚大钱肯定是不可能了,但养家糊口应当是没问题。 池也从一排农具中挑挑选选,不知道选什么好。因为空间农场配备的工具实在过于落后,挑来挑去,池也最终拿了一把尖锄头。 空间农场的土地被均匀地分成十个正方形,每块大概一亩左右,中间留出供人行走的小道。 选定最左边的一块地,池也双手拿着锄头,用力插入土地里,而后两手握住另一头的横杆,身体后仰,双脚蹬地,使劲往后拉动锄头。 池也不熟悉农业活动,只从原主的记忆中了解到种地的大致流程。 好在她还有一把子力气,磕磕绊绊地完成第一排的工作。掉头转向,留出合适的间距继续开沟。 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池也才堪堪完成松动土壤的工作。 池也甩了甩酸软的手臂,休息片刻后,抱着装有种子的袋子行走在田间,将土豆块丢在土壤里,用脚将周围的土壤推进沟里,再轻轻地踩一脚。 与此同时。 “棠棠,你知道在哪洗衣吗?” 沈青宛吃完早饭无事可做,便想着把昨天换下的衣物洗了,但她不熟悉村子里的情况,便开口询问池棠。 “知道呀,我带你去。”一夜过去,池棠面对沈青宛还是有几分羞涩。 沈青宛点点头,踌躇片刻,连同池也的衣服一起放进盆里。 一路上,沈青宛简单地了解一些池家的情况。池也和她同岁,今年十八,但比她年长几个月,和她一样,父母双亡。 二人一问一答,很快来到河边,沈青宛驻足观察河边的妇人。 往日沈青宛的衣食住行都有丫鬟小厮照料,自己动手洗衣服这种事对她来说有点陌生。 她学着妇人的样子,照猫画虎。将草木灰溶于水里,指尖触及冰冷的河水,沈青宛不禁缩了缩手,手掌变得通红。 待衣物浸湿后放在木板上,沈青宛拿起棒槌用力捶打。 周围的妇人们乍然瞧见一个漂亮的陌生女子,纷纷将视线投到沈青宛这边,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 “小棠,这是谁啊?”一位大婶忍不住八卦道。 “赵婶,沈姐姐是我们家的客人,是我姐姐的朋友。”池棠怯生生地回答。 “朋友?你姐姐那沉闷的性子还有朋友?我们怎么没见过?” “我……” 池棠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转头看向沈青宛。 沈青宛停在手足的动作,接过话头,自以为不露声色地答道:“我与池也偶然相识,相谈甚欢,闲来无事便想着来这小住几日。” 虽然面上回答的冠冕堂皇,内心却忍不住嘀咕:性子沉闷?池也? 该不是有什么误会吧?爱戏弄人倒是真的。 沈青宛今日特意换上了破旧的草鞋,头上的银簪也收了起来,怕得就是惹人注意。 可这群活了几十年的人精哪是这么容易对付的,即使沈青宛离她们有一段距离,还是有人眼尖地瞧见她盆中的衣物,料子极好,绝非寻常人家能买得起的。 且沈青宛刚刚的说辞,这正是农忙的时候怎么会闲来无事? 于是,便有人动了心思。 “沈姑娘今年多大了?” “沈姑娘家住哪里?” “沈姑娘可有婚配?” 八卦声此起彼伏,沈青宛抿了抿唇,有些局促不安,不知如何作答。 “去去去,瞎打听姑娘家的私事做什么?” 众人耳边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替沈青宛解了围。 沈青宛松了一口气,循声望去,只听池棠开心地喊道:“林婶!” 语气比刚刚轻松了不少。 救池也上岸的林叔正是林婶的丈夫。 林婶拉着沈青宛往更远处走去,边走边说:“别听那些碎嘴子瞎说,一天天正事不做,净讲些有的没的。” “多谢林婶。”沈青宛感激道。 “你是池也的朋友?” “是,林婶唤我青宛便可。” “好孩子,你有空多宽慰宽慰池也,别让她整天胡思乱想,可不能再跳河自尽了。你们是年纪相仿,话也能说一块儿去。”林婶以为沈青宛知道池也的事情,便对着她说了这些话,说完还叹了口气。 沈青宛应承下来,眼底满是惊讶与不解。 池也投河自尽? 众人口中的池也让沈青宛感到陌生,难道这个村子里有两个叫池也的人? 但看到池棠的反应,沈青宛顿时否定了自己刚刚的猜测,妇人口中的池也就是她认识的那个池也。 傍晚,池也回到家中,看到自己的贴身衣裤晾在院子里,尴尬地脚趾扣地,“衣服我自己洗就行了。” 沈青宛还在琢磨白天的事情,压根没听清池也在说什么,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昨天池也说不是很懂卫朝的法律,旁人都说律法,可她说的是法律,若说她是一时说错了话也解释的通。但寻常人听到她的问话,要么说懂要么说不懂,可她偏偏说不懂卫朝的法律。 为何要加上卫朝二字?这也是让她觉得奇怪的地方。 心中的疑惑被无限放大,沈青宛想了想,还是将今天的事说了出来。 “你就当我以前脑子进水了吧。” 半响没听见沈青宛的声音,池也转头去看她。 看着沈青宛若有所思的神情,又见弟弟妹妹不在身边,便起了逗弄人的心思,半真半假地说道:“没错,以前的池也已经死了。我是妖怪变的,专吃漂亮的小姑娘,你可要小心点。” 说着,池也双手将眼角往下拉,嘴角往上提,凑到沈青宛面前做了个鬼脸。 沈青宛听完前半句心里一惊,可听完后半句顿时明白这人又在戏弄自己。 什么不爱说话、性子沉闷,都是骗人的! 她恼羞成怒,甩了甩衣袖,冷哼一声,“池也!我不理你了!” “哈哈哈。” 池也大步向后跳开,大笑出声。 “你还笑!”沈青宛羞恼地跺跺脚,往屋里走去。 看着沈青宛的背影,池也长舒一口气,上扬的嘴角慢慢垂下,总算不纠结这件事了。 不过这也给池也提了个醒,沈青宛不认识原主好糊弄,可村子里的人…… 得编个更好的理由才是。 6、第 6 章 一连多日池也都是早出晚归,每天呆在空间农场里。 这日池也像往常一样收工回家。 “再高点,再高点。”刘二不耐烦地催促底下的人。 “已经够高了,你看到没有?”胡三双手紧紧抓住刘二的腿,脸色涨得通红,努力踮起脚尖。 刘二胡三是村子里有名的地痞无赖,整日游手好闲,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此刻,刘二骑在胡三的脖子上,双手扒在池也家的墙头上,拼命地伸长脖子,试图窥探院子里的情形。 “到底看到没有?我快撑不住了。”被当作人形梯子的胡三双腿开始发软,声音颤抖。 院子里空无一人,刘二不死心地说道:“急什么!我再看看。” 池也老远就看见有人趴在自家墙头上,鬼鬼祟祟。 如此行径,非奸即盗。 她阴沉着脸向那二人走去,语气冷淡,没什么感情地说道:“干什么呢?” “听说池也家住了个漂亮的小娘子,我们哥俩来瞧瞧。”刘二头也没回地答道,言辞孟浪,语气轻浮,说完还猥琐地笑了两声。 池也眯了眯双眼,语气冰冷,“是吗?不如带我一起瞧瞧?” 此时,胡三已经听出池也的声音,不断拍打刘二的大腿,声音发颤,“快下来!” 刘二察觉到不对,转头看向池也,“呦,池也啊!听说你被王举人退了亲,还想不开跳河。我看你长得也不错,不如我们哥俩陪陪你怎么样?” 他骑在胡三脖子上,自上而下地打量起池也,眼神轻佻,言语直指池也痛处。 只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池也冷笑一声,没跟他废话,抬脚猛地踹向胡三的肚子。 胡三站立不稳,两人重重摔倒在地。随后池也立刻欺身上前,一脚踩在刘二背上。 “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说完脚上力气加重,狠狠地碾了两下。 一旁的胡三见状,咒骂一声,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抡起拳头,向池也砸去。 不等胡三近身,池也举起手中的镰刀,指着他的脖子,眼神凶狠,“正好送你俩一程,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胡三立时停下脚步,看着近在眼前的镰刀,脸色慌张,紧握的拳头松开,不住地吞咽口水。见情况不对,他头也不回地逃走,独留刘二一人。 刘二挣扎着想起身,无奈池也的力气太大。 见胡三逃跑,刘二心里暗骂一声,含糊不清地说道:“姑奶奶!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绕我这一回,我以后不敢了!” “再有下次,打断你的狗腿。”似是不解气,池也又一脚踹向刘二的肚子,“滚。” 刘二痛呼两声,仓皇起身,双手抱着肚子,狼狈逃走。 待刘二追上胡三,一巴掌扇在胡三脸上,愤恨道:“你他爹的跑什么,孬种。” “疼死老子了!” “大哥,那小贱人拿着镰刀对着我,我也不好出手。”胡三小心地赔着不是。 刘二啐了一口,淬了毒的眼神,恶狠狠地看着池也家的方向,“池也,你给我等着!” 池也回到家中,和前几日一样,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桌子上摆着两盘野菜,碗里的稀饭零星地漂浮着几粒米。 做了一天体力活,池也早已饥肠辘辘。于是她一边吃饭,一边和桌上的三人提起傍晚的事情。 “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白天也把大门的门闩插好,出门时也要小心点。”池也不放心地叮嘱道。 池也搅动着碗里的稀饭,她每日早出晚归,家里的饭菜都是由池木准备的,眼见着家里的粥一日比一日稀,池也忍不住说道:“小木,下次多放些米。你和小棠还在长身体,每天这样可不行。” 闻言池木一哽,面露难色,“大姐,马上就三月下旬了,咱家的地还没播种。” “三婶送来的米面也快没了。” 每说一句,池木的心情就低落一分。 他每天出去挑水、捡柴、挖野菜时都能看到村子里其他人在田间忙碌,而自家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种子也没着落。大姐每天早出晚归,看不到人影,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池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又不忍让这些事烦扰刚刚对生活燃起希望的“大姐”。 池也愣在原地,她从前独来独往惯了,即使她内心想着要把池木池棠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亲妹妹,但她依旧难以对这个世界生出更多的归属感。 所以她一味地在空间农场忙碌,无意中忽略了眼前几人的感受。现在她得学着改变一下,因为她真切地活在这个世界。 在永宁村住的这些日子,沈青宛已切身体会到池家的处境有多艰难。见池也发呆,她提醒道:“我上次拿给你的银子,不如先拿去买些种子回来。” 那些银子如今只剩下一两,池也当初拿到银子后便拿出二两银子充值到空间账户,买了些白萝卜、茄子的种子种下。 池也依旧沉思着,她本人并不擅长农业生产。若不是有外挂,为了生计,她应当会另谋出路。 往常也是三叔三婶一家帮衬着,紧赶慢赶才能按时播种、收割。池也看了看另外三人,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两个没长大的孩子,她本人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料理更多的地。而且分得的土地肥力一般,一年的收成也才勉强维持家用。 “不如把地转卖了吧。” 池也的声音不大,沈青宛和池木却为之一震。 “咳咳咳。” 正在喝稀饭的池木被呛到了。 沈青宛眉头一跳,不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 “什么?大姐,你疯了吗?把地卖了我们怎么生活,我们又没有其他的营生。”池木因咳嗽脸色涨红,声调陡然拔高。 “钱的事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池木不信任地问道,若真有法子,他们一家也不至于生活地如此凄苦。 “等着瞧吧,不出一个月,不说大富大贵,起码能让我们家衣食无忧。”池也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为了让面前几人安心不得不这样说。 系统救了她的命,总不能是为了戏耍她吧? 看着池木愁眉不展的样子,她又安慰道:“池家分给我们的那些田地,土壤贫瘠,就是再好的种子也结不出多少果实。” 说着又拍了拍池木的头,“相信我好吗?姐姐不会骗你的。” 池木抿了抿嘴,看到大姐坚定的眼神,迟疑地点点头。 一旁的沈青宛安静地听着,没再发表意见。其实她也觉得池也此举不妥,但这毕竟是他们的家事,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插嘴。 池也说干就干,她吃完早饭便往里正家走,想找里正打听下村里的情况,看能不能帮忙找个买家,早点卖出去也不耽误别人播种。 卫朝的里正一般由乡村里的一等户轮流担任,每三年一换。里正一般负责征收管理赋税、催办赋役、编制丁产薄、处理纠纷、维护治安等相关事宜。 池也走到一座青砖大瓦房门前,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她抬手正准备敲门,门恰巧从里面打开。 “池也?大清早的你怎么过来了?”说话的正是里正的媳妇吴娟。 “宋婶,我来找仁厚叔办点事。” “那快进来吧。” 吴娟一边领着池也进门,一边高声喊道:“当家的,有人找。” “谁啊?”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从堂屋里走出来,发间有几缕白丝。 此人正是现任里正宋仁厚。 “仁厚叔,我想向您打听一下村子里可有人家想买田地,我想把我家的地卖了。” 池也笑着同他打了招呼后,便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 夫妇二人听了吓一跳。 也不怪他们吃惊,村里多的是要买地的,却鲜少有卖地的。土地是农民安家立业的根本,把地卖了,那不是找死吗? 宋仁厚问道:“好端端的怎么要卖地,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家里倒没有什么事。只是您也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实在没能力料理好这几块地。” “那也不能把地卖了,日后你们姐弟妹三人如何生活?若是现在手里缺钱,婶婶先借你点银子拿去应急,日后还给我们便是。”一旁的吴娟不赞同池也的做法,苦口婆心地劝道。 “婶婶,谢谢您的好意,只是我还有别的打算。” 宋仁厚见池也一副铁了心的样子,便开口吓唬她,试图打消她这份心思,“你可想好了,日后你若是交不上税,官府可是要追责的。” “一定不会连累仁厚叔受罚。” 池也知道,若是缴不齐税收,官府真要追究下来,里正保不齐也要被问责。 “你这丫头。”宋仁厚笑骂一句。 宋仁厚双手交叠在背后,缓缓在院中踱着步子,没再多劝。 片刻后,他开口道:“这样吧,你家的土地我就先收了。那田地算不上好坏,每亩地我给你二两银子,总共十两。如何?” 里正负责管理土地,登记造册,对每家每户的情况自然是了若指掌。 “那就先谢过仁厚叔了。” “真要把地卖掉?”宋仁厚最后问了一遍。 池也点点头,“是。” 宋仁厚凝视着池也,见她脸上没有一丝反悔的迹象,道:“那你跟我过来。” 池也跟着夫妇二人进了里屋,看着宋仁厚拿出笔墨在桌子上铺好,开始写转卖土地的契书。 “要不要我给你读一遍?” 池也能看懂其中一部分,繁体字部分半蒙半猜也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见契书没什么问题,面不改色地说道:“不用,我信得过仁厚叔。” 宋仁厚瞥她一眼,在契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顺便替池也也签上名字。 随后拿出印泥,“过来按个手印。” 池也上前,又听他说:“契书过两日去衙门盖了印章再给你送去。” 说罢递给池也十两银子。 “日后你若是后悔了,可原价赎回。” 算是宋仁厚给出的一个承诺。 果真是应了他的名字,仁慈宽厚。 当然,村里人都知道里正家里百亩良田,自是不在乎三五亩下等田。 “多谢仁厚叔。祝宋叔宋婶长命百岁,子孙满堂,财源广进!”说完池也便笑着跑出去。 行走江湖多说点好听的话准没错! “这孩子,性子倒是活泼了不少。”里正媳妇吴娟感慨道。 “性子活泼了,行事却变得鲁莽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宋仁厚摇了摇头,微微叹气。 7、第 7 章 池也从里正家里出来后,寻到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便又进入空间农场。 当时888扔下种子就跑了,没多言语,也没给池也留下这些作物的其他相关信息。 所以自从播种后,池也每日都要来田间巡视,观察作物的生长情况。 情况的确如888所说,播种不过三五天,种子便开始发芽出土,随后的每一天作物都会出现肉眼可见的变化。 而这期间,池也除了每天来看一眼,对作物没做任何额外的处理。 土豆、红薯已种下二十日有余,它们在这里疯狂生长,如今藤蔓已经覆盖住大片的土地。 池也走在田间的小道上,仔细查看每一块地的情况。 晚几天播种的茄子、白萝卜此刻也是生机勃勃。 看样子,生长在这里的农作物不过月余便能成熟,池也脸上的神色轻松了几分。 池也走进仓库拿了一把小铲子,蹲在红薯地前,选定一处红薯块根,小心地挖出周围的土壤。随后用手将红薯连根拔出,上面足有五六个巴掌大小的红薯。 池也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心里又多了几分底气。 这日,池也难得早早回了家。 沈青宛正坐在院子里托着腮发呆,听到动静,惊讶问道:“池姐姐,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般早?” 以往池也整日神神秘秘地不知在忙什么,日落前方才回家,现在不过巳时初。 池也语气轻松地回道:“忙完就回来了。” 今天顺利地把地卖了出去,空间农场的作物长势喜人,压在她心口的大石头轻了许多。 沈青宛见她心情不错,心中已有猜测,问道:“田地顺利卖出去了?” “是啊,卖了十两银子。”池也一边回答,一边拿起斧头准备劈柴。 沈青宛心道一声果然。 池也拿起胳膊粗的圆木放在劈柴桩上,顺着木材纹理的方向用力劈去。霎时,木头一分为二。她捡起被劈成两半的木头,沿着中间又劈了一刀。 “对了,明天我要去一趟临江城,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乍然听见临江城三字,沈青宛心头一颤,耳中也似有嗡名声,半响才回道:“没有,你路上小心些。” 池也点点头,没再言语,手中动作不停。 二人安静地坐在院子里,一人在专心地劈柴,一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劈好柴后,池也将散落一地的木柴一一捡起,整齐地码在柴棚里。 池也拍落身上的木屑,一屁股坐在距离沈青宛不远处的凳子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感慨道:“今天天气可真好!” “小木小棠呢?怎么没看见他们?” “池木说有点事,吃完饭不久便出门了,小棠跟三叔家的女儿出去玩了。” “你这些时日都在忙些什么?”沈青宛扭头看向池也,眼神里带着探究,似乎想将她看透。 “当然是忙着赚钱养家。”池也脱口而出。 沈青宛撇了撇嘴,眼神嫌弃,内心默默吐槽:赚钱养家?败家还差不多。 池也没错过她一闪而过的嫌弃,这是不相信她? 她眉毛一挑,开口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不靠谱?” “你怎么知道?”沈青宛一不留神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心虚地偷瞄了池也一眼,抿了抿唇,干巴巴地找补道:“没……没有。” 两人也相处有一段时间了,对于沈青宛的性子,池也摸了个七七八八。 “我说沈大小姐,我们认识也快一个月了吧,你这口不对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不等沈青宛回答,池也又接着说道:“如果我是你,也会觉得我这人十分荒唐。身无分文还把地卖了,简直是自取灭忙。但具体的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我是个好人,一个十分厉害且正义的好人。” 沈青宛难得不再向前几日那样故作乖巧,伶牙俐齿地回道:“我相信你是个好人,但十分厉害这件事还有待商榷。” 一向温顺的小猫,突然亮出自己的利爪,打了个池也措手不及。 池也被她心直口快的话语噎住,顿时换了个话题,“等我赚到足够的钱,我们就去查谋害你的凶手,将他绳之以法。” 随后池也两人初识时沈青宛说过的话,玩笑道:“如果那县令是个贪官,我们就出双倍的银子收买他。等事情了解后,再把他套麻袋打一顿把钱拿回来。在此之前你就安心在这住着。” 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沈青宛白天总是发呆,夜里辗转难眠。她的心事池也多少也能猜到。 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池也也想早日帮她解决此事,为此她曾旁敲侧击地询问过事情经过,沈青宛却始终闭口不谈。而且这里交通通讯不便,路上也没有摄像头,池也实在束手无策。 见沈青宛又低落下去,池也心中不忍,她坐直身子,安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请相信,真相总会有大白那日。” 这句话池也说得格外认真,铿锵有力。 沈青宛一愣,见池也表情严肃,她也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如此,两人达成共识。 话落,池也浑身松软下来,似没骨头般靠在柱子上继续晒太阳。 沈青宛嘴角抽了抽,好像答应得太早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 三月的春风温柔地拂过大地,吹得人浑身暖洋洋的,阳光明媚而不失温暖。 午后,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调整,人们肩抗锄头,手提篮子,继续投入到田野间劳作。 永宁村地理位置中间偏北,这一带的人们往往会选择种植小麦、粟、黍等农作物。 “哎,那不是里正家请的雇工吗?他跑池也家地里做什么?” 坐在田埂上休息的一位妇人,眼尖地瞅见刘大牛牵着一头老黄牛,正向池也家的田地走去。 那妇人嗓音洪亮,周围不少人听见她的话,纷纷停下手头的活计,扭头看去。 “还真是。” “莫非池也那孩子也请了他耕地?” 众人议论纷纷。 雇工与佃农不同。佃农是租种地主土地的农民,只要交纳地租,就可以获得土地的使用权。雇工则是被地主雇来为他们做活,通俗地讲就是拿钱办事。 所以人们纷纷猜测是不是池也请了雇工耕地播种。 “他们家那情况哪来的闲钱雇人干活。” 说这话的人不断朝身边的人挤眉弄眼。 有好事者按捺不住,扬声问道:“刘大牛,你不老实帮里正干活,跑人家地里做什么?” 听见有人发问,周围的人一个个也都竖起自己的耳朵,不愿错过八卦。 刘大牛听见有人喊自己,朝着出声那人看去,高声回道:“今早池也已经把地卖给里正了,现在这块地已经是里正家的了。” 众人哗然。 “池也这是受刺激疯了?” “池也那丫头被水淹坏了脑子不成?” “哎,作孽啊!” 更有心怀不轨者趁机问道:“大牛,池也这些地卖了多少银钱?” 刘大牛瞥了那人一眼,“这就不是我该问的了。” 言罢,不再搭理众人,拿着手中的鞭子赶着老黄牛,开始耕地。 田地里,池家大房几人也默默地听完全程。 池家老大池长安和妻子王翠兰背地里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凑到池家二老身边,牙尖嘴利地说道:“爹,娘,我就说吧,当时就不该分地给他们。现在好了,都成别人家的了。” 王翠兰说完又给丈夫递一个眼神,池长安继续煽风点火,“翠兰说得没错,地卖了也就算了,那小白眼狼拿了钱也不来孝敬您二老。” 池家老两口方才便对池也心生不满,此刻听了大房的话更是怒火中烧,脸色黑成锅底。 池老头手里的锄头又在地上随便扒拉两下,猛地将锄头扔在地上,冷哼一声,双手背后,伛偻着腰向家走去。 随后大房其他人也跟着停下动作,跟在池老头后面。 “天还没黑呢,这就收工回家了?”有跟池家不对付的妇人幸灾乐祸道。 池长安瞪了那妇人一眼,恶狠狠道:“关你屁事,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妇人想骂回去,旁边她丈夫拉了她一把,“算了,你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 池家老两口和大房的人最爱占小便宜,睚眦必报,嘴上有不饶人,名声极坏,得罪了村里不少人,村里的住户大都不想跟他们有什么瓜葛。 看着池家刚开了个头的田地,妇人丈夫又感慨道:“二房三房分出去后,池家剩的都是些偷奸耍滑的懒汉。等着瞧吧,他们早晚喝西北风。” 往年池家没分家的时候,地里的庄稼都是二房三房在料理,早早的便能处理好所有事。如今分了家,开始春耕也有一段日子了,家里的地竟还剩一大半没有处理。 “池家那老两口真是眼盲心瞎,长顺和长福两个孩子多好啊,老实敦厚,偏偏处处护着那狼心狗肺的老大。” “那老大的两个儿子也是,每次来田里呆不了一刻钟,人便溜得没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养尊处优的少爷来地里巡查呢。”与池长安发生嘴角的妇人出言讽刺道。 忽然那妇人又想到什么,接着说道:“不过,池也是怎么回事?真烧坏了脑子?怎么能把地给卖了?这不是胡闹吗?”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拉了旁边的妇人一把,“继续干活喽!” 不出半天,池也脑子坏掉了这件事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池也绞尽脑汁也没想好用什么理由解释自己一系列“异常”的行为,误打误撞的,村里人倒是帮她解决了一个麻烦,虽然这个名头并不好听。 不过她整个下午都呆在家里,还不知道此事。 8、第 8 章 池也卖地一事在永宁村传得沸沸扬扬,自然也就传进池家老三池长福和他妻子李巧云耳朵里。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彩被渲染成深红色,仿佛一团团正在燃烧的火焰,难得一见的火烧云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池长福此刻正怒气冲冲地往村尾走去,李巧云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叮嘱道:“孩子他爹,你冷静点,等会可得好好说话,千万别动气。” 砰! 池也家的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撞在两侧墙壁上,发出一阵闷响。 池也正坐在院子里欣赏天边的景色,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身子一抖,回神后起身,不明所以地问道:“三叔?三婶?怎么了这是?” 听到这话,本就窝火的池长福心中怒气更盛,指着池也的鼻子吼道:“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 池也在家呆了一下午,还不清楚外面的风言风语。她微微扭头,求救似的看向站在池长福身旁的李巧云。 后者会意,解释道:“你三叔听说你把地卖了。” 犹豫片刻,李巧云面露迟疑,问道:“是真的吗?” 语气中带着一点希冀。 池也这时也明白了面前二人的来意,点点头,“是真的。” “你、你、你……” 池长福本就是个少言寡语的性子,此时被气得话都说不来,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他冷哼一声,猛地甩下指着池也的手,视线转向周围,忽然从一旁抽出一根木柴,毫不留情向池也抽去。 池也一时没反应过来,来不及闪躲,便抬起胳膊去挡。 院子里的众人谁也没料到池长福会真的动手,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见他还要再次动手,李巧云慌忙张开双手,挡在池长福和池也之间,拦腰将他抱住往后推。 “池长福,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怎么能打孩子呢!” 池长福充耳不闻,依旧挥舞着手中的木棍,嘴里振振有词,“谁准你自作主张把地卖掉的?你把地卖了吃什么?喝什么?我今天就要替二哥打醒你这胆大包天的丫头!” 另一边,池也龇牙咧嘴地甩了甩被打到的左手。 手劲可真大! 沈青宛回神后也立马护在池也身前,嘴唇紧抿,目光紧紧地盯着池长福手中的棍子。 池木紧随其后,也跟着护在池也身前,目光坚定,“三叔,卖地这事是大姐和我一起做的决定,你要打就打我吧!” 池木的话对暴怒的池长福来说,简直是火上浇油,“好好好,你也跟着犯浑,那我连你一块打。” 池长福一手将李巧云拨开,用力挣开束缚,手中的木棍被池长福挥得呼呼作响,攻势中夹杂着滔天的怒气。 李巧云被他大力地甩到一边,踉跄了几下才站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另一边。 “爹!” “二哥!” 手牵手站在一旁的池棠池竹,小脸吓得煞白,忍不住失声尖叫。 池竹,三叔家的女儿,比池棠大一岁。 池也伸手抓住沈青宛和池木的手臂,大力地将两人推到一旁。 与此同时,她从两人之间穿过,一把夺过池长福手中的棍子,随即用力一甩,木棍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狠狠地砸在院墙上,发出一声闷响,而后“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三叔,你冷静点,听我说。”唯恐池长福再动手,池也赶紧出声劝道。 手中棍子被夺,池长福猛地甩袖,冷哼一声,侧身而立,双手背在身后,胸口起伏不定。 池也看着他的背影,一时语塞。 空间农场的事情万万不能说出来,于是池也干巴巴地解释道:“三叔,我没有在胡闹,这是我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请你相信我。” 池长福等了半天,却等来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心中的怒气再次翻涌起来。 眼看着池长服又要发作,池也突然想到里正,语速极快地说道:“里正说,若是我以后后悔了,可以随时找他原价赎回那些地。半年后,如果我还没有赚钱的营生就去找他将地赎回。” 闻言,池长福脸色稍霁,但语气依旧冷硬,“那也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里正才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你爹曾经救过他一命。” 池也眉头一挑,原主的记忆并没有这一段。怪不得里正一家对她这样好,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原因。 “怎么没听我爹提起过呢?”池木好奇地问道。 池长福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语气有着些许怀念,“那时候还没有你呢。当年,我们三人一起上山打猎,宋仁厚的腿不小心被毒蛇咬了,是你爹费力把毒血吸出来才保住他一命。” “行了,如今那几亩地里正也已经种上了,现在去赎回也不合适,等夏收后你去把地赎回来。”池长福说着瞪了池也一眼。 池也并不打算将地赎回,但她现在可不敢将这话说出来,笑眯眯地回道:“一定,一定。” 见她嬉皮笑脸的,池长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还是冷着脸开口说道:“家里没粮了就去找你三婶。” “多谢三叔三婶!” 池长福走后,李巧云朝池竹招招手,轻声道:“竹子,跟娘回家了。” “棠棠,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哦!” 池竹乖乖走到李巧云身边,拉住她的手,“大堂姐,三堂兄,沈姐姐,明天见。” “三叔三婶慢走啊!” 池也笑着把他们一家人送到门口,等他们走远了,她转身关上大门,顺便插上门闩,生怕刚发完疯的池长福去而复返。 池也脸上的笑意垮下来,长舒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终于走了。” “池姐姐,胳膊还疼吗?” 沈青宛面带忧色,方才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一棍子结结实实地抽在池也的胳膊上。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磕磕碰碰对池也来说是常态,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沈青宛眉头一皱,快步上前,紧紧抓住她的胳膊,翻开袖子,小麦色的皮肤上一片青紫,没好气地说道:“这也叫没事?” 池也看一眼胳膊上的淤痕,放下袖子掩住伤痕,安慰道:“也就看着吓人,其实没多大问题。” 沈青宛嘴唇轻抿,无奈地叮嘱道:“明天去城里,记得买些药酒回来。” 耳边关心的话语让池也心中划过一丝暖意,她轻轻看了沈青宛一眼。 “好。” 晚饭后,池也想起前几日与沈青宛的对话,以及今日下午的事。 沉思片刻,趁着沈青宛在房间里沐浴,对院子里的两兄妹说道:“小木小棠,你们有没有觉得我跟以前有哪里不一样?” 言罢,池也双眼不着痕迹地盯着池木,留意着他的神情。 “没有啊,大姐还是和从前一样疼爱棠棠。”池棠蹦蹦跳跳来到池也身边,扑进池也怀里,蹭了蹭脸颊。 池也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而后继续看向池木。 后者犹豫着点点头。 池也面色一凛。 紧接着又听池木说道:“前几日我找村子里的夫子问过了,他说你受了刺激,又大病一场,性情大变也不稀奇,许多人都会这样。” 池也心中一惊,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忙碌,回到家中也是吃完饭,洗漱后便早早休息,竟不知池木偷偷找人询问过此事。 “那你相信他的话吗?”池也问道。 “夫子是村里最有学问的人,见多识广,我自然相信他。棠棠说得对,不管大姐性情怎么变,都还是疼爱我和妹妹的大姐。” 就像村里人听到池也卖地,下意识会以为她烧坏了脑子一样,人们往往会将一个人的性情变化归因于现实中遭遇到的重大变故,像她这种匪夷所思的经历,任谁都不会轻易相信。 池也内心甚至微微感激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夫子,帮她解决这么大一个难题,毕竟这个时代的人总是很敬重读书人。 心中有了答案,池也便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她微微一笑,转而另起话头,“小木想读书吗?” 她没有错过池木提起夫子时的神情,眼神中藏着向往,语气中尽是崇拜与渴望。 池木眼神一亮,没多久又黯淡下去,失落地说道:“自然是想的,不过学堂的束脩、笔墨纸砚,不是我们这种人家能够承担起的。” 池也笑着接道:“你只说想还是不想。” “棠棠呢?棠棠想不想读书?” 池棠微微扬起头,眼神黑亮清澈,“女子也可以读书吗?可学堂里都是像二哥一样的男子。” “女子当然可以读书了。读书不一定是要考取功名,读书使人明智,开阔视野。而且,”池也捏了捏池棠的小鼻子,“书中可没有写着只许男子读书,不许女子读书。” 池棠笑着躲开池也的手,追问道:“那为何学堂不收女弟子呢?” 那当然是因为这个时代是男子的天下,他们高高在上地制定出一系列枷锁套在女子身上。但这些不是一个七岁小孩可以理解的,甚至这个时代的许多女子终其一生也想不明白。 池也只简单地解释道:“因为制定这些规则的都是男子,不但愚蠢而且心胸狭隘。棠棠以后可不能像他们一样,棠棠以后要做一个明辨是非、心胸宽广,不受世俗约束、自由自在的人。” 池也下巴一抬,点了一下池木,严肃地说道:“你也一样。” 兄妹二人都点了点头,一个大受震撼,一个稀里糊涂。 藏在门后的沈青宛也是久久不能回神。 自从父母去世,她作为独生女接手家里的生意后,那些人表面上笑脸相迎,背地里却指责她抛头露面,伤风败俗。 沈青宛也曾为此黯然神伤,却想不清缘由。世人只告诉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却从没人告诉她为何这样。今日池也的一番话令她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她长久以来的困惑也算有了答案。 打开房门,沈青宛走出来,注视着院子里和两兄妹嬉戏玩闹的池也。 这人的思想如此大胆,或许那些看起来荒唐的行为,也未尝不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但这样一番话出自一个家境贫寒的农家女之口,沈青宛总觉得有一点违和。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9、第 9 章 永宁村距离临江城十多里地,从村口出去后一直向前走便可到达城里,步行需要半个多时辰。 翌日一早,池也便背上小竹篓出发去城里。 现在正值农忙时节,路上的行人并不多。 快抵达城门时,人才渐渐多出来,不过脸上多带着一种麻木的神情,一种为生活奔波的疲惫。 池也抬头看那挂在城门上方的匾额,从右至左写着“临江城”三字,气势磅礴、苍劲豪迈。 城墙高大威严,压迫感十足。 临江城,顾名思义:因靠近江边而得名。因这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水路发达,交通往来便利,临江的贸易也十分繁荣。 城中更是有着七八十万的人口。 池也内心也隐隐变得兴奋,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欣赏过一座古城,一座没有充斥着现代设施、真正意义上的古城。 池也没来过城里,因此不清楚城里的布局。她走向一个瘦高的守城士兵,问道:“你好,请问这城里哪里能买到粮食布匹什么的?” 那士兵斜睨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池也咬了下后槽牙,忍着想打人的冲动,准备高声再问一遍。 “姑娘,西市可以买到你说的那些东西,从这进去走过三条街右拐便是西市。”另一边,一个皮肤黝黑、看起来微胖的士兵笑呵呵地说道。 西市?那应该有个东市吧?这么想着池也问了出来。 岂料话刚出口,方才那个没有搭理她的士兵一脸鄙夷,“问那么多做什么?东市不是你这种人该去的地方。” 池也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抬起下巴,“东市我怎么去不得?那上面写了我的名字不准我去吗?” 那士兵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意思不言而喻,对池也的话嗤之以鼻,“东市多是玉玩珠宝等珍贵物品,岂是你这种人能买得起的?” “买不起看看也犯法吗?”池也直接怼回去。 守城的几人都被她那副买不起又理直气壮的姿态唬得一愣。 不待他们反应过来,池也从荷包中拿出两个铜板,递给为她答疑解惑的士兵,"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胖士兵愣愣地接过铜板,待他回过神后,池也已经走远了。 入城之后,池也先去了西市。 西市街上多是些小摊小贩,吆喝声、叫卖声乱作一团。池也东瞧瞧,细看看,最后在一卖鸡蛋的大娘摊前蹲下,细细询问起这里的规矩。 从大娘口中得知,这里的摊位不固定,先到先得,每日要交一文钱入场费,且在这售卖商品要交税钱,每百文税六文。 池也得到她需要的信息,花十五文钱买了十五个鸡蛋,道谢离开。 随后她又来到一家粮店,指着面前的米、面,扬声问道:“伙计,这米面怎么卖。” 店里的伙计慌忙跑过来,半弓着腰笑着答道:“精米三十五文一斗,白面三十七文一斗。” 池也在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一斗大概有十斤的样子,“成,米面各要一斗。” 那伙计一听脸上笑容更甚,眼睛眯成一条缝,“得嘞!客官,您稍等。” 池也从荷包中取出一钱银子递过去。 伙计接过,轻轻掂了掂,转身取过两个布袋,手脚麻利地舀起米面,装得满满当当。 动作娴熟地扎好布袋口,随即将布袋和铜钱一并递给池也。 “客官,这是您要的米面,这是找回给您的余钱,您收好。” 接着池也花了五十文买了做饭用的调料,一百二十文买了六斤五花肉,准备给三叔三婶、林叔林婶两家各送两斤。 东西买齐,池也便准备去瞧瞧那东市的“庐山真面目”。 正要往东市走时,沈青宛的模样毫无预兆地闯进池也脑海中。 池也想起沈青宛一直以来都是穿着她的衣服,衣服对她来说并不合身,袖口裤脚总是松松垮垮地挽着。 池也环顾四周,朝着一家布店走去。 “呦,姑娘。需要点什么?”一位穿着颜色鲜艳的丰腴女子扭着腰走过来。 池也的目光在墙上挂着的成衣扫过,回道:“我要买两套女子穿的衣服。” 老板上下打量池也一眼,旋即指向墙上的几套衣服,掐着嗓子说道:“看看这边的几套如何,这些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姑娘穿上肯定合适。” 池也顺着老板的手势看过去,那边架上,挂着短襦和裤子,素色的布料,倒是适合田间劳作。她稍作思考,道:“不是我穿,是买给家中的一个妹妹,比我小几……小一岁。” “就要这两套吧。” 视线转回来,池也手中拿着两套棉布衫裙,一套鹅黄,一套天蓝,款式素净大方。 “姑娘好眼光,时下年轻的女子最喜欢这样的款式。”布店老板笑着恭维,“两套一共三百五十文。” 池也眉目一动,开始讲价,“能不能便宜点,我今日本没打算买衣服,所以带的银两不够。家里人多,你给我便宜点,我下次还来你这。” 女老板也是个爽快人,犹豫一瞬便道:“那这次少你十文钱,下次你再来,我便给你多便宜些,如何?” “行。” 池也爽快答应,以后赚了钱,总归还要给弟弟妹妹置办新衣服。 至于为什么不现在一起买了? 那是因为池也的经历,让她总是习惯性存钱,以备不时之需,身上没钱总感觉少些安全感。 父母去世时,留给她的东西不多,而她那时还未成年,打零工也没人要。而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早在她父母去世前便已不在了。 卖地得来的十两银子,她另有打算。 “我妹妹身高差不多到我鼻子这,体型跟我差不多,麻烦您帮忙选个合适的尺码。”池也边比划边说。 这古代的衣服宽大松垮,池也不了解这里的尺码,没把握为沈青宛选到合身的衣裳。 “您就放心吧!保管让你满意!” 趁着布店老板包衣服的空档,池也上前一步,装作随意地打听道:“这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在哪里?” 布店老板头也不抬,“那自然是东市的醉仙楼,不过那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消费起的。” 她把打包好的衣服递给池也后,补充道:“离这不远的五味斋和香满楼也不错。” “多谢老板!” “下次买衣服布匹一定要来我这啊!” “一定!”池也转过身,朝她摆摆手。 东市与西市果然大不相同,道路宽敞,马车往来不绝,路上的行人皆是锦衣华服。 街道两旁的店铺装饰精致,就连店铺小厮的穿着都比池也讲究,起码没有补丁。 街上除了当地人,还有许多金发碧眼的外邦人。 池也在街上闲逛了一会便朝着醉仙楼走去,隔着老远池也便看见那三层高楼矗立在街道中央,金碧辉煌,气势恢宏。 还没等池也走近醉仙楼,便听见一小厮斥道:"去去去,哪里来的叫花子,别挡道!" 池也默默在心里给醉仙楼打了个叉。 与此同时。 沈青宛洗完衣服,正带着池棠池竹二人往回走。 “嘿嘿,终于让我逮到机会了。”前几天爬池也家墙头的刘二,此时一脸贪婪地说道。 “大哥,若是被池也知道了……”胡三面上却是一片犹豫之色。 上次池也拿镰刀指着他的那一幕,他到现在都忘不了,那凶狠的模样现在想起来……胡三打了个冷颤。 “怕什么,我今天一早就看见池也往城里去了。”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怕了就滚,老子自己去。” 刘二语气凶狠,踹了胡三一脚,恶狠狠地揪住胡三的衣领,“我警告你,别坏了老子的好事!” 说完便大步流星朝沈青宛走去。 胡三犹豫半响,还是跟了上去。 “久闻沈小娘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貌美非凡。”刘二矫揉造作地说道。 明明是一个地痞无赖,却偏偏学人故作风流,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沈青宛见一个满口黄牙,头发打结,浑身散发着狐臭的人突然走到自己身边,语气轻浮孟浪。 沈青宛眉头微蹙,不欲理他,脚步丝毫未停,步伐匆忙许多,只想尽快摆脱他。 "住在池也家的破草屋里,实在是委屈了沈小娘子,不如去我家小住几日如何?" 刘二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沈青宛眉头紧蹙,脚步更快,小跑起来。 刘二一把抓住沈青宛的手腕,“别给脸不要脸!” 见沈青宛一直不搭理他,刘二终于撕开面上的伪装,原形毕露。 沈青宛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中的木盆猛地一松,衣服散落一地。 “放开我!”沈青宛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刘二的钳制。她忍不住尖叫一声,声音有一丝颤抖,手脚不断地拍打在刘二身上。 一旁的池棠池竹见状上前帮忙,撕扯着刘二的手臂。但力量悬殊,被刘二轻而易举地甩开。 池棠池竹二人索性坐在地上,双腿胡乱地蹬着,扯着嗓子哭喊道:“来人啊!救命啊!” 听到二人的喊声,胡三率先慌了神,害怕事情败露,他拦在刘二面前,语气焦急,“要不算了吧,要是被池也知道,她不会放过我们的。” “你今天要是坏了我的好事,我也饶不了你!” 刘二狠狠地将胡三推倒在地,啐了一口,“你这样的孬种,以后出门不要说是我刘二的兄弟!” 此时正值晌午十分,村里人这个时候多半都已吃完饭在家休息。 听到哭喊声,便有人打开院门出来查看情况。 “小棠、小竹,怎么了?”离这比较近的一户人家听到哭喊声,一男子率先走了出来。 “他欺负沈姐姐!”池棠池竹指着刘二异口同声道。 那男子朝刘二看去,不等他开口说话,刘二便用仿佛要吃人的眼神瞪着他,“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那男子悻悻地缩了缩脑袋,后退半步。 沈青宛内心的绝望又多了半分,挣扎地更厉害。 “老实点。”刘二怒吼一声,一巴掌扇在沈青宛脸上。 沈青宛摔倒时,右腿磕在尖锐的石头上,疼得她一时站不起来。 “刘二,你这是在干什么!” “刘二,别闹出人命了!” 越来越多的村民围了过来,见沈青宛摔倒在地,有人开口呵斥,也有人幸灾乐祸。 那些幸灾乐祸的人大多是从前逃难到此,乡里之间谈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他们便一副高高挂起、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些人自己遭了难,便希望别人也遭难。他们最喜欢看高高在上的人落入凡尘的戏码,更何况沈青宛还是个外乡人。 后赶来的李蓉对身后的弟弟妹妹说道:“快去找里正,就说这里有人闹事。” “癞哈蟆想吃天鹅肉!刘二,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安排好弟弟妹妹后李蓉开口骂道。 “别多管闲事!”刘二下意识出口反驳,待看清来人后,挑了挑眉,“李蓉,你平时不是最讨厌池也吗?怎么现在反倒帮她说起话了。” “我讨厌池也,但我更讨厌你这副丑陋的嘴脸。” 两人越吵越凶,众人却听得津津有味。 一时间,竟没人关注摔在地上的沈青宛了。 10、第 10 章 池也回到村子,远远瞧见人群围成一个圈,本不想过去凑热闹。 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沈青宛的名字,池也心头一跳,担心她出了什么事,脚步一转,快步走向人群。 待走近些,间或还能听到池棠、池竹的声音,池也意识到,或许真出了什么事。 她眉眼沉沉地拨开人群,见沈青宛跌坐在地上,脸上红肿一片。池棠、池竹二人一左一右蹲在她身旁,脸上泪痕未干。 目光一转,瞥见一旁的刘二、胡三,池也瞬间了然。 池也眯了眯眼,怒火中烧,她面无表情地走到沈青宛三人身旁,轻轻取下背后的竹篓,稳稳地放在三人面前。 熟悉池也的人都知道,她越是生气,便越是冷静。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宁静的。 沈青宛眼前一暗,似有阴影笼罩。她抬眼看清眼前人的面容,一时有些发怔,轻轻地喊了一句,“池姐姐。” 池棠池竹双眼放光,齐声喊了池也一声,声音里满是惊喜。 放下竹篓后,池也便握紧拳头,直奔刘二而去。 而此时的刘二还在涨红着脸与周围的人争吵,争论的话题早已跑偏,多是他从前做下的恶。 刘二浑然不知危险已悄然而至。 池也猛地一拳砸向刘二脸上,打得他身体一歪,踉跄着后退几步。 不等他缓过神来,池也又发狠地一脚踹向他的肚子。 刘二扛不住,瞬间痛得弯下腰,闷哼一声,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池也,你他爹的……” 话还未说完,池也眉头紧皱,继续大步上前,一记清脆的耳光扇在他的右脸。 池也很清楚,对付这种地痞无赖,讲道理是没用的。退一步并不会海阔天空,只会换来敌人得寸进尺。 只有比他更狠,才能对付得了这种人。 以暴制暴虽不可取,但管用。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爬上刘二心头,瘫坐在地上,眼神惊恐,神色慌张,不住地吞咽口水。 这一刻,他感觉面前的池也宛如降临人间的死神。 池也这次没打算轻易放过他,她蹲下身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哪只手打的人?” “这只?” 池也不在乎他的回答,只听一记清脆的“咔嚓”声,刘二的右胳膊便脱臼了。 “还是这只?” 言罢,又是一记清脆的“咔嚓”声。 围观的人似乎也被池也凶狠的模样吓住,个个呆若木鸡。 一时间,空气中只剩下刘二的痛呼惨叫声。 见池也还要欺身上前,刘二瞳孔骤缩,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 他双手无力地垂在地上,双脚不断蹬地,拖着身子往后挪,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不要过来!池也,杀人是犯法的!” 只是已经丧失行动能力的刘二怎么逃得了? 池也慢悠悠地走向他,又是一个毫不留情的巴掌,扇在刘二左脸上,“你一个整天偷鸡摸狗、调戏良家妇女的地痞无赖,跟我谈法?” “杀了你那叫为民除害。” 一旁的胡三见状早就吓软了腿,身子不自觉打颤,但心里又暗自庆幸,庆幸自己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他头一次对自己胆小怕事的性子生出几分感激之情。 见池也扭头看向他,胡三轻易便能察觉到她眸子里的冷意,颤抖着手,指着地上的刘二结结巴巴解释道:“都、都是他干的,我什么都没做……” 但胡三在池也心中已有前科,多说无益,池也根本不相信他的话,抬脚把他踹出几米远,怒道:“你什么都没做?上次爬我家墙头是谁做的?” 众人这才明白为何池也会一言不发地直奔罪魁祸首。 “原来已经被人家抓到一回了,活该!” “就是!平时就经常偷鸡摸狗,这种人早该遭报应了!” “池也这下手也太重了!这要闹出人命,连累我们村子的名声可怎么办?” 此时,池木和三叔三婶收到消息,匆匆赶来,李巧云小心地搀着沈青宛的胳膊,将她扶起,退到一旁。 池长福见自家小辈被人欺负,铁青着脸,又将刘二胡三两人打了一顿,言语中不乏警告与威胁。 眼看着差不多了,池也重重呼出一口气,指着地上的两人说道:“谁去把他们爹娘请过来。” 话音刚落,便有好事者和几个半大的孩子,蹦蹦跳跳往人群外跑去。 见人群对池也指指点点,躲在人群中的王翠兰暗自勾了勾嘴角,一副大家长的模样,呵斥道:“池也,别胡闹了!你这样以后别说是池家的人,我们池家丢不起这个人!” 池也气笑,没接她的话,反问道:“大伯母这么维护他们二人,莫非……?” 随后轻抬下巴,转头看向王翠兰身旁的池长安,挑衅地说道:“大伯父以为如何?” 众人哄笑不已,即便池也没说什么,也足够他们脑补出一场场狗血大戏,纷纷向池家大房二人投去暧昧的眼神。 池也本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墨守成规的性子,从前因她警察的身份以及她师父的约束,还能收敛一二。 现在没了身份的束缚,说话做事逐渐变得肆无忌惮。 王翠兰见众人朝自己看来,脸涨成猪肝色,连忙指着池也骂道:“你这小白眼狼胡说什么?” 池也嘴角微微上扬,无辜道:“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只是想知道,大伯母为什么不惜颠倒黑白,也要偏帮那罪魁祸首。” “于情于理,您都应该站在我这边才对,毕竟我和棠棠、竹子可是您的亲侄女?” 说到最后三个字,池也加重了语气,眼色倏地冷下来。 她可是清清楚楚地知道王翠兰、池长安二人,对原主以及池木池棠做过的事。 王翠兰理亏,支支吾吾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池长安瞪了她一眼,气急道:“你怎么跟你大伯母说话呢?她是你的长辈!” 池也冷笑一声,没有长辈的样,却偏要摆长辈的谱,令人作呕。 池也可不惯着他们,回怼道:“我没有你们这种长辈!谁家长辈见自家小辈被欺负还能无动于衷?戏好看吗?看多久了?” “他们夫妻可是早就过来,不仅看戏,还在那煽风点火呢!”池也话音刚落,便有人接话。 被戳破的池长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指着池也,气急败坏骂道:“你、你,你竟然这么顶撞长辈!你如此不孝一定会遭雷劈的!” 池长福重重叹息一声,恨恨道:“大哥,你怎么如此是非不分!” “那就看看是我先被劈死,还是你先被劈死!”顿了顿,池也接着说道:“以前,我爹娘脾气好不跟你计较。现在,这个家我做主!我的脾气可没有那么好!我奉劝大伯父一句,既然已经分家了,以后有事没事都离我家远一点。不然……” 说着池也冷冽的眼神落到瘫在地上的刘二胡三身上。 “够了!都少说两句!” 宋仁厚姗姗来迟,身后跟着刘二胡三的家人。 “里正,你来的正好,池也她……” 宋仁厚一个眼刀扫过去,池长安便噤了声。 “这是怎么回事?”宋仁厚问道。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开始解释,很快便把事情经过说了个七七八八。 人群中,李蓉的妹妹弟弟带里正过来后,悄悄走到池棠身边,小脸上挂着一抹担忧,小声道:“棠棠,竹竹,你们没事吧?” 两人轻轻摇了摇头,几个人手牵着手,默默地站在一旁。 刘母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跪坐在地上哭天喊地。 “儿啊,是哪个杀千刀的把你打成这样?” 她见自己的儿子脸肿起老高,胳膊软软地耷拉着,整个人瘫在地上,心疼得不行,狠狠地瞪了池也一眼。 随后她便站起身,扬起手臂猛地朝池也打去。 池也眉头一皱,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迅速抬手,精准地抓住刘母的胳膊,用力将她往后一推。 池也不想跟她胡搅蛮缠,直接开口说道:“找你们过来是商量解决方案,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每家赔我五两银子;要么直接衙门见,让官府定夺。” 说是商量,池也压根没打算给他们开口的机会,直截了当地摆出方案。 因为她知道,一旦真跟他们这种人商量起来,就是没完没了的口水话,这种事她从前在基层锻炼的时候见得多了。 “五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呢?”刘父刘母一听要赔这么多银子立马着急了。 “你把我儿子打成这样还要我们赔钱,还有没有天理了!”刘母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开始撒泼。 池也却不紧不慢地回道:“要不是我把他打成这样,我会找你们赔十两银子。” “宋里正,你也看到了,明明是她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刘母爬到宋仁厚身前,抓着他的衣摆说道。 “池也可是放过你儿子一回了,现在又去招惹沈姑娘,被打成这样也是你儿子自找的。”人群中有人帮忙讨伐。 “呸!明明是这狐狸精勾引我儿子!” 池也听着刘母在那颠倒是非,忍无可忍,冷声道:“里正,要不你跟他们讲讲衙门会怎么判?我看他们好像分不清轻重。” 宋仁厚瞥了池也一眼,缓缓开口道:“杖三十,拘一月。” 平日里,刘二胡三就没少在村子里惹麻烦,宋仁厚早已对他们心生不满。借着此次机会,宋仁厚也有意敲打敲打村子里的人,便把刑罚往重了说。 “就是不知道你儿子挨三十大板后还有没有命喽!”池也双手抱胸,悠悠地说起风凉话。 刘父刘母见里正没有帮他们的意思,索性双手抱臂站在一旁,耍无赖的模样与刘二一模一样,硬声道:“我们没钱。” 池也了然地点点头,也不跟他们多废话,蹲下来,“刘二,不是我不肯放过你,是你爹娘不肯救你啊!” 说完便伸手拉住他的后衣领,拖着他往人群外走。 “爹,娘,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察觉到池也动了真格,声音也带了几分哭腔。 刘二意识到自己真的会被池也带到衙门,他拼命朝着刘父刘母招手,企图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 听到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里正的话犹在耳旁。刘父刘母慌了神,他们不缺钱,但他们就这一个儿子,怕他真的有去无回,慌道:“等等,我们给了银子你就不追究了?” “当然。” 犹豫片刻,刘父咬咬牙对刘母说:“快回去拿银子!” 池也松开手,撇着嘴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刘二失去支撑,又摔重重摔在地上,后脑勺“咚”的一声撞在地上,刘父见状慌忙去扶。 胡父了解完事情的完整经过,一巴掌扇在胡三脸上,脸色气得发紫,嘴唇也跟着发颤,“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你这个逆子,整日不学好!你怎么不替你哥哥姐姐去死!” “爹!我错了!” “别打了!” “爹,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着刘二鬼混了!” 一旁的胡母没出声,只是默默地抹眼泪,又是伤心,又是绝望,灰白的头发似是又多添了几分白意。 须臾,胡母稍微平复一下心情,摇摇晃晃走到池也身边,“今日这事是我们家亮子做得不对,我替他给你们道歉,银子我们会给的,只求你能多宽限些时日。” 胡母哽咽着说完,和胡父一起,哭丧着脸要给她跪下。 池也没捞住他们,也跟着单膝跪地,而后双手扶住胡母,道:“您这是要做什么?快起来!” 池也虽愤怒刘二胡三的所作所为,但她没办法坦然接受两个长辈朝自己跪下。 胡三,大名胡亮,后来由于他每日跟在刘二身后,村里人便渐渐没人叫他的原名。 胡父胡母早年接连死了一儿一女,如今只剩下胡三一个儿子,四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满头白发,皱纹横生。 “求求你,多给我们一些时日。”胡母有气无力哭着祈求,出口的话语混着泪水被空气卷走大半。 看着眼前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胡母,池也到底于心不忍。她犹豫地看了一眼沈青宛,深吸一口气,起身,泄愤似的一脚踹在胡三肩头,冷声道:“今日看在你爹娘的份上,我暂且先放过你,半年后若是拿不出银子,我们官府见。” 没过多久,回家拿银子的刘母回来了,心有不甘,五官皱成一团,骂骂咧咧地将银子递给池也。 池也无声接过,压着胡三到了沈青宛面前,冷淡道:“你现在要做的,是要给受害者道歉。” 周围人愤恨的目光、不绝于耳的讨伐声如有实质般扇在胡三脸上,他只觉自己脸颊红肿不堪,仿佛浑身气血都聚在此处,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胡三强撑着稳住身体,直直地朝着沈青宛跪下,认认真真地朝她磕了个头,“沈姑娘,对不起。” “池棠、池竹,今日吓到你们是我不对,对不住。” 沈青宛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作何表情,索性别过脸去。池棠、池竹二人小脸绷得紧紧的,手牵手往李巧云身边躲了躲。 池也见状拖着步子来到宋仁厚面前,嘴角勉强提了提,笑道:“今日多亏了里正主持公道,青宛受了伤,我先带她回去,日后再登门道谢。” 全程只说了几句话的宋仁厚瞪了她一眼,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吧!其余人也都回家去吧!” 11、第 11 章 池也一步步走向沈青宛,目光落在她红肿的左脸颊上,指痕清晰可见。她伸出手,虚托在她脸颊下方,池也犹豫着没敢摸上去,柔声问道:“痛吗?” 语气中藏着不自知的心疼,池也微微蹙眉,心中暗自懊恼,自责上次没有将事情处理妥当,才为今日埋下祸端。 沈青宛目不转睛地盯着池也,轻轻点了点头。 “青宛的腿似乎也受了伤。”搀扶着沈青宛的李巧云适时插嘴。 池也下意识朝沈青宛腿上看去,宽大的裤子将沈青宛的身形遮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出,“还能走吗?” 随即她又甩了甩头,轻声道:“还是我背你回去吧。” 话落,池也便背对着沈青宛半蹲下来,双手稳稳地撑在腿上。 膝上传来阵阵疼痛,如同被蜂蛰了一般,火辣辣的。 沈青宛额头冷汗未消,此刻也不扭捏,借着李巧云搀扶她的劲,伏在池也背上,双手轻轻环过她的脖颈。 池也小心翼翼地避开沈青宛膝盖的伤处,将手放在她膝盖窝,微微用力托起,缓缓起身。 刚刚受了惊吓的沈青宛,分外贪恋池也的温柔。她悄悄把没受伤的那侧脸颊藏进池也的肩头,搂着池也脖子的双手也紧了紧。 虽然她们相识不久,但熟悉的气息萦绕在沈青宛周身,让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 察觉到沈青宛的小动作,池也稍微侧过头,与她说起悄悄话,“别怕,我们马上回家。” 沈青宛几不可察地点点头,这是第二次她对自己说别怕,如同她们初次见面那般,温柔有力。 随后池也转头看向李巧云,道:“三婶,麻烦你帮我把东西送回家中。” 池也微微低头,用下巴点了点地上的竹篓。 “行。” 池木池棠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放进盆中,随后端起木盆向家中走去。 待池也一行人离去,围观的众人瞬间炸开了锅,方才堵在嗓子里的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池也以前看着畏畏缩缩的,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厉害了?” “何止,简直像换了个人,你没看见她一脚就把人踹飞出去了!” “那伶牙俐齿的模样,怼的池长安夫妇话都说不出来,瞧着可真让人痛快!” “难不成村子里的河水有神力?不如我们也去试试?” 众人议论纷纷,而最初为沈青宛出头的李蓉,此刻却是安静下来,一言不发,看着池也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池也一路背着沈青宛回了家,走到堂屋,把她放到床上坐下,慢慢掀起她右边裤腿。 只见她膝盖处布满擦伤,几道血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为刺眼,周围是密密麻麻的青紫淤痕。 一同来的李巧云将竹篓放在地上,见状连忙宽慰了二人几句。 李巧云知晓自己帮不到什么忙,道:“小也,没什么事我跟你三叔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便走到院子里,跟站在那里的池长福一起,带着池竹离去。 “等我一下。”池也轻声对沈青宛说。 随后池也从竹篓中拿出一块分好的五花肉肉,又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急急忙忙向门外跑去。 “三叔三婶!” 夫妇二人应声停下脚步,回头。 池也走到二人身前,将肉和银子一并塞到李巧云手里,“这猪肉是我今天去城里买的,银子是刘二家赔的医药费,您拿着给竹子妹妹压压惊。” 李巧云心头一跳,方才她看过了,池棠池竹身上都没有伤痕,哪里用得上什么医药费? 阳光落在银子一角,李巧云似是被晃了眼,眼皮跳了跳,她只觉手中的银子有些烫手,连忙就要推辞。 池也却是预先料到了她的反应,笑着跑开,拉长声音道:“我还要帮青宛处理伤口,就不送三叔三婶了!” 留下池长福李巧云二人面面相觑,还有眨巴着大眼睛的池竹。 半响,池长福叹息一声,冲着李巧云点点头,“先收着吧。” 回到家中,池也拿出二两银子充值到空间商城,花费一百五十个商城币买了小型家用医疗箱。 除去上次买种子的花费,如今还剩下八十商城币。 池也明白此举不妥,但无奈村子里没有大夫与医馆,跑到城中,一来一回需得一个多时辰。 她犹豫片刻,便从医疗箱中取出棉签、纱布、碘伏。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许多。 然后池也用凉水洗了两个帕子,一起拿进屋里。 她将其中一个帕子递给沈青宛,“把这个敷在脸上。” 沈青宛接过,依言照做。 池也搬过一个板凳,坐在她身旁,拿着另外一个帕子,小心地擦拭她膝盖处的血污。 刚一碰到,冰凉的触感夹杂着伤痛,刺得沈青宛微微一颤,忍不住缩了缩腿。 池也动作一顿,抬眸看她,“痛吗?那我再轻点。” 说完便继续低头清理伤口,眉眼专注。池也一边边擦拭,一边往伤处轻轻吹气,希望借此减轻沈青宛的疼痛。 如此亲昵的动作,惹得沈青宛心弦轻颤,耳朵微微发红。 清理好伤口后,池也拿起棉签,沾了少许碘伏,开始给伤口消毒。 为了转移沈青宛的注意力,池也又讲起今日进城的见闻,语气故作夸张道:“那守城的士兵见我穿得破烂便瞧不起我,我要是跟他计较,就他那小身板,我一脚就可以踹飞。” 池也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讲了那东市如何繁华,又说了那醉仙楼小厮如何狗仗人势。 期间沈青宛一言不发,坐在床上安静地听着,指节微微蜷缩。 末了,池也用绷带给她包扎时又说:“对了,我今天还给你买了新衣服,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但是没有买鞋子,等我记下你的鞋码,下次进城再买给你。” 池也手指翻飞,熟练地打了个结,将绷带固定得稳稳当当。 她长舒一口气,语气轻松道:“好了,这几天伤口不要碰水,过几天就能结痂了。” 听着池也絮絮叨叨的话,沈青宛只觉心中被一股暖流填满,满得快要溢出来。 泪珠在沈青宛那双桃花眼里打转,欲落不落,看起来可怜极了。 池也心中一惊,按理说碘伏碰到伤口没那么痛才对。 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于是她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沈青宛偏过头去,眼睫轻眨,泪水便再也留不住,她轻轻吸了一下鼻子,道:“没什么?只是想起我爹娘了。” 池也微微一怔,她想起自己的父母去世时,她差不多也是沈青宛这个年纪。 因此她很能理解沈青宛此刻的情绪。受了委屈,人总是下意识想起最亲近的人。 池也叹息一声,起身,展开双臂,轻声说道:“要抱一下吗?” 见沈青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角还挂着一滴泪水,池也微微一笑,算是鼓励。 沈青宛再也忍不住地扑进池也怀里,双手紧环着她的腰,脸颊埋进她的小腹,小声抽泣。 只是那哭声太低太小,不知是从小的教养使然,还是沈青宛此时依旧在压抑内心的情感。 池也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左手轻放在沈青宛脑后,右手温柔地抚在她的后背。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把这些天的委屈、害怕、不安统统发泄出来。 好一会儿,沈青宛的哭声才慢慢停下,微微耸动的肩膀也逐渐平静下来,头微微后撤,用手擦了一下眼泪,方才离开池也的怀抱。 沈青宛抬头,偷看了池也一眼,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仓皇低下头,脸颊微微泛红。 见沈青宛遮遮掩掩的,池也不免觉得好笑,现在才觉得不好意思是不是太晚了? 池也顺势坐在她身边,关心地问道:“好点了吗?” 沈青宛眼神一斜,咬了咬嘴唇,害羞地点点头。 刚刚哭过的沈青宛眼眶泛红,鼻尖染上一抹红晕,一惊一乍的样子犹如惊弓之鸟。 池也轻笑出声。 “你今日为何会轻易放过胡三?”沈青宛慌忙转移话题。 池也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她原本也是想着等沈青宛心绪平稳后,再找她道个歉,毕竟这事是她自作主张。 此时沈青宛挑起话头,池也叹息道:“我只是有点同情他爹娘,你会怪我这样放过他吗?” “若我说怪呢?”沈青宛故意说道。 池也沉吟片刻,认真思索起来,道:“那就选个良辰吉日,把他套了麻袋绑过来,让你打一顿出出气。” “噗嗤。”沈青宛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解释道:“胡三今日确实未曾对我做什么。” 池也惊讶挑眉,“这么说我还冤枉了他?” “也不算冤枉他,你上次已告诫过他,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 池也对此深以为然。 二人没在这个话题上多作停留。 沉默一会儿,沈青宛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拿起放在床上的碘伏,问道:“这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碘伏,消毒用的,防止伤口感染。刚才给你处理伤口时你不是都瞧见了吗?” 说着池也就要伸手去抢,但顾忌到沈青宛的伤口,动作收敛许多。 沈青宛微微侧身,灵活躲过,仔细端详起手中的瓶子,"这上面的字我看不明白,你说的话我也听不明白,你是从哪里得来这些东西的?" “买来的。” “从哪买来的?” “临江城。”池也镇定自若。 冷静下来的沈青宛,理智重新占据上风。临江城四通八达,的确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 但她十分笃定自己从未在城中见过此物,否则早该在那些达官显贵之间传开来才是。 沈青宛心中涌起一阵被愚弄的不快,方才的温情不复存在,她气恼道:“你昨日才说过要我相信你,今日你又要欺瞒我吗?” 池也怔了一下,有些欲哭无泪,她知道瞒不过沈青宛的。 缓过神后,池也抬起眼眸,目光如水,带着几分深意,静静地看着沈青宛。 “你真想知道?” 12、第 12 章 “是。” 沈青宛嘴角微抿,缓缓点头,动作虽轻,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意味。 二人沉沉对视,针尖对麦芒。 喘息间,二人已悄然过了数招,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事情的真相,远比你所能想象到的还要离奇,说出来可能会吓到你。” 沈青宛不以为意,眉头轻蹙,倔强道:“我又不是那经不得风雨的花花草草。” 池也眉目微动,细细打量了沈青宛一番。 今天这事恐怕没那么容易翻篇。 也罢。 沈青宛细心聪慧,又与她同吃同住,日后难免还会出现同样的状况。远的不说,空间农场的作物成熟在即…… 长此以往,二人难免心生嫌隙,到时候沈青宛或许真的会离开。 虽说沈青宛的境况如何与她无关,但她曾是人民警察,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沈青宛再次踏入那龙潭虎穴。 况且沈青宛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接触到的第一个“年龄相仿”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 二十多天的相处并不算长,却让她心里生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 池也起身走到堂屋门口,探出头去,左看看右看看,四周一片寂静,她关上门窗。 鬼鬼祟祟的样子,看得沈青宛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坐回原处,池也沉吟片刻,道:“你还记得前几日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你是说?” 池也微微前倾,一只手拢在沈青宛耳边,低声道:“我的确不是原本的池也,这个世界的池也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沈青宛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瞳孔骤缩,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长睫忽眨,双臂撑在床上,拖着受伤的腿,艰难地往一旁挪了挪,声音尖细刺耳。 “嘘!” 听着劈叉的喊声,池也反手捂住沈青宛的嘴,做贼似的扭头向外看去,见窗户和门都好端端关着,才放下心来。 池也转过头来,死死盯着沈青宛的双眸,示意她噤声。 沈青宛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拍了拍池也的手背。 池也慢慢松开手,撤回到自己的位置,仍然警惕地盯着沈青宛,生怕她再喊出声。 幸好家中无人。 池木池棠拿着脏掉的衣服去了河边。 好半天,沈青宛才缓过神来,但眼神依旧呆滞。 她学着池也刚刚的样子,凑到池也耳边,嘴唇张张合合,欲言又止,“你真是妖怪变的?” 池也:“……” 池也没能忍住,翻了个白眼,抬手给她一个暴栗,没好气道:“你就记住这一句话?” “啊。”沈青宛吃痛,抬手揉了揉额头,委屈道:“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而后她又仔细端详起池也,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般,心中满是好奇,问道:“那你是谁?” “我也叫池也,跟她长得相似。她死后,机缘巧合之下我来到这里。” “那池木池棠没发觉吗?” 沈青宛满心疑惑,朝夕相处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异样? “他们以为我受了刺激,所以才性情大变。”池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接着道:“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一般人也想不到的,就像你一样。” “别说是你,我现在都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 沈青宛细细一想,的确如此。 “那你家住何方?” 池也叹息一声,一脸惆怅道:“我的家大概在遥远的未来。” 见沈青宛歪着头看她,似有不解。池也想着说都说了,干脆说得再明白点。 “这么说吧,我不是这个朝代的人。我来自很多很多年后,大概卫朝覆灭,中间又经历几个朝代的兴衰,才能到达我生活的时代。” 沈青宛如遭雷击,僵在原地,茫然无措,手脚都不知该摆放在何处。 她原本以为池也家住远方,颠沛流离来到这里,借着“池也”的身份,才得以在此安定下来。 再离奇一点,就像话本中写得那样,池也因故死后,借尸还魂。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说法。 池也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眉头微挑,“吓傻了?” 见沈青宛依旧呆愣在原地,池也双目微微睁大。 不会……真傻了吧? 池也又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有了方才的经验,沈青宛深吸一口气,快速调整好心绪,指着棉签、纱布问道:“那这些?” 池也松了一口气,小心道:“这些东西都是我那个时代的产物,花了不少银子呢,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说完池也便不再言语,今日她已经说得够多了,再多她怕沈青宛承受不了。 一时间,屋内安静下来。唯有窗外的风轻轻拂过,偶尔送来几声虫鸣。 沈青宛思绪难平,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池也伸手掐住沈青宛没受伤的那侧脸颊,问道:“疼吗?” 沈青宛微微一怔,而后轻轻摇了摇头。 “啧。”池也眉尾动了动,手上稍稍用力,又问道:“疼吗?” 沈青宛皱眉,点了点头,细声细气道:“疼。” 说着她拍落了池也的手。 “那就是真的。” “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告诉旁人吗?” 沈青宛心中惊疑不定,这么重要的事池也为何会轻易告诉自己? 池也神色认真,目光直直地撞进沈青宛的眼睛,逼着她与自己对视,“那你会吗?” 那目光太过犀利,沈青宛微微侧过头,悄悄吐出一口气。而后她正了正神色,认真地摇了摇头。 “不会。” “也不怕你说出去,如果这些话传了出去,别人只会觉得你疯了。”池也觑她一眼,又恢复往日懒散的样子,“说起来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恩将仇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沈大小姐。” 见池也言语间又有戏弄她的意思,沈青宛不甘示弱地回怼道:“既是救命恩人,我以身相许如何?也算是还了你的恩情。” 还未等池也做出反应,反倒是沈青宛自己先红了脸,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心道:当真不该逞一时之快,这下竟把自己也坑进去了。 “咳咳咳!” 池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坐直身体顺了顺气,大声道:“倒也不必!我们那没有这样的规矩。” “你今日的举动,村子里许多人都瞧见了,会不会有损你的名声?” 沈青宛生硬地转了话题。 “今日之事是我有意为之,杀鸡儆猴。最近总有人在我们家附近鬼鬼祟祟的,以后再想动什么歪心思,就要掂量掂量自己耐不耐打了!” 池也从怀中摸出剩下的三两银子,递给沈青宛,“刘二家赔的五两银子,拿了二两给三婶一家,这是剩下的。” “这算是还回我之前拿给你的银子吗?”沈青宛睨她一眼,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低落。 仿佛收了钱后,两人之间微弱的联系便断了。 “当然不算,这是刘二一家赔给你的精神损失费。” 池也拉过沈青宛的手,将银子放入她的手心,道:“我白天不常在家,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以利诱之,总会有人愿意出头。” 沈青宛听不明白池也口中的精神损失费,大抵又是她家乡的说法,不过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她取走其中一两,将剩下的推还给池也,“你应该比我更需要这些银两。” 她记得池也这样说过,虽然她并不知晓池也在忙什么。 池也没跟她多客气,默默在心里盘算起今日的收支,目前还有十两多点银子。 她小心把钱收好,心里有些忧心,也不知这些银子够不够用。 “大姐!沈姐姐没事吧?” 屋外传来池棠奶声奶气的声音。 “记得保密啊!”池也又仔细叮嘱沈青宛一遍。 其他人的看法池也不在乎,但池木池棠还小,她不得不为兄妹二人考虑,眼下让他们健康快乐地长大才是最重要的。 “棠棠,你过来陪陪沈姐姐,我有点事要出门一趟。” 13、第 13 章 竹篓里还剩下两块五花肉,池也拿出其中一块,直奔林家而去。 一路上,村里人见了池也,皆是脸色莫名,挨挨蹭蹭挤作一团,掩袖低语,视线如影随形。 池也的目光轻飘飘掠过他们,众人又故作从容,匆匆离去。 池也神色如常,嘴角微微勾起,震慑作用初见成效。 今天这一闹,短时间内,应当不会有人再来找她麻烦,终于可以清静几日了。 林家与池家离得不远,不过片刻,池也便已走到林家门前。大门半掩半开,池也见院中有人,轻轻敲了两下门,便径直走了进去。 “林婶!” 院子里的两人听到喊声,不约而同地循声转头,目光落在来人身上,年纪稍大些的妇人惊讶道:“池也?你怎么过来了?” 池也递过手中提着的五花肉,笑道:“林叔把我从水中救上来,本来早该过来道谢,但这些时日一直不得空,林婶莫怪。” 林婶“哎呦”一声,熟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随后便把那肉推了回去,“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做什么!乡里乡亲互相搭把手,哪里用得着道谢。这肉你们自个留着,好好补补身子,林婶家里不缺这些。” “林婶你就收下吧,东西也不贵重,算是我的一片心意。”池也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话锋一转,道:“另外,我还有一事相求。” 林婶被池也的话勾起了兴趣,推拒的动作一顿,“什么事啊?” 池也抿了抿嘴道:“今日的事您应该也知道了,所以想请林婶帮个忙。日后我不在家时,希望您能帮忙留意一下我家的动静。” 家里三人实在没什么战斗力,若是有人趁机偷摸进去,后果不堪设想。有人帮忙留意一二,她出门在外,也能安心些。 想到自家的矮土墙,池也默默地把建房子列入待办事项。 “行,我白天总是在家的。”。 林婶的腰不好,做不得重活,林家父子也不让她做这些。林叔本人有一手精湛的木工技艺,在几个村子之间小有名气。农闲时接点木工活,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因此,林婶平日里大多忙于操持家务。 池也喜笑颜开,道:“那就多谢林婶了,代我向林叔问好!” 说完便把肉塞给林婶,一溜烟地跑了。 “这孩子!”林婶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林家的大儿媳张小桃,被池也风风火火的样子惊得怔在原地,恍恍惚惚道:“娘,池也似乎真的跟从前不一样了。” 林婶以为她也跟村里人一样,瞪她一眼,嗔怪道:“村子里的闲言碎语,你可不能当真。” 张小桃回过神来,凑到林婶身边,抱住她的胳膊,连声道:“哎呀!娘,你误会了,我是说池也整个人看起来更有精气神了。” 林婶知晓自己是误会了儿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叹息道:“哎,也是三个可怜的孩子,以后能帮的咱就帮着点。” 顿了顿,林婶又骂道:“池家那两个老不死的,还有大房一家,忒不是个东西。” “我知道的,娘。” …… 吃瘪的池长安回到家中,郁气凝结于心,久久不能平复。 突然,他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杯子跳了起来,脸上肥肉也跟着抖动,怒道:“你听听那个小白眼狼是怎么跟我这个大伯说话的!真是反了她了!” 一旁的王翠兰虽不像池长安那般情绪外泄,但心中的怒气一点不比他少,紧接着道:“爹,娘,你们是没瞧见那场面,池也可是轻而易举地就让刘、胡两家赔了十两银子。” “整整十两啊!” “十两?!真有这么多?” 王翠兰没理会众人的疑惑,自顾自得跟几人算起了帐,“虽说胡家的五两还没给,但算上她卖地的钱,手中少说得有十几两银子。” 池家众人脸上立时浮现出贪婪的神情,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仿佛看见那些银子正在向他们招手,恨不得现在就将其抓在手中。 见池家老两口意动,王翠兰浮肿的双眼眯了眯,一抹怨毒稍纵即逝,神秘兮兮道:“爹,娘,我有办法。” 池家老两口略显灰白的双眸突然亮了起来,赶忙问道:“什么办法?” 王翠兰今日被池也当众下了面子,成为村里人的笑柄,恨不得立马杀了她,以解心头之恨。 只见她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都说孝道大于天,管不了池也,难道那两个小兔崽子我们还管不了?走着瞧吧。” 众人若有所思,片刻后,纷纷露出别有用心的笑容。 “娘,那沈青宛真有村子里传得那样好看?”王翠兰的二儿子池天佑笑嘻嘻地问道。 沈青宛那日见识到河边八卦妇人的威力后,便不常出门,出门也多是避着人。 因此,村子里许多人都未见过她。 今日之事池天佑恰巧留在家睡觉,他至今都不知道沈青宛究竟长什么模样。 王翠兰只消看他一眼,便知道自己的儿子打的什么鬼主意,淡声道:“一脸狐媚子样,看着就是个不安分的。等拿到银子,娘再托媒婆给你找一门好的亲事。” 池天佑挑眉,贼心未死,贱兮兮地说道:“村子里不都说沈青宛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吗?待我娶了她后,我们便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到时候我再给爹娘建座大房子。” 王翠兰冷笑一声,“那谁也没亲眼瞧见过真金白银,她若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能在村子里住那么久?” 见池天佑仍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王翠兰厉声警告道:“你给我安分点,别坏了我的好事。” “知道了。”池天佑不耐烦地摆摆手。 另一边。 池也回到家中,把竹篓里的东西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放好,然后抱着新买的衣服进了堂屋。 “试试合不合身,不合适的话我拿去让老板改改。” 池棠瞧见后,双目放光,满眼羡慕,“好漂亮的衣服!” 小孩子的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一览无余。 池也一边牵着池棠的手往外走,一遍边解释道:“我的旧衣服沈姐姐穿着太大了,所以今日就先给她买了新衣服。等过几日,大姐赚到银子,立马就给棠棠买漂漂亮亮的新衣服。” “真的吗?棠棠也会有新衣服吗?” 池棠黑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星星,看得池也心中泛起一阵酸意。 池棠年纪小,从小便捡着哥哥姐姐的旧衣服穿。分家后,二房的人虽能自己当家做主,但池长顺瘸了腿,家里拮据不已,即使有心,也是无力。 因此,七岁的池棠从未有过自己的衣裳。 “当然啦,大姐会给棠棠买许多新衣服。”池也蹲下来,将池棠抱入怀中,检查了一下她的小胳膊、小腿,担忧地问道:“刚刚摔疼了没有?” “没有。”池棠使劲摇了摇头,没一会儿,又抿着嘴,奶声奶气地告状,“刘二好坏的!” 池也见她情绪低落下来,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故意逗她道:“要不大姐把他绑回来,让棠棠打一顿出出气?” “不要。”池棠转身抱住池也的脖子,嘴角下撇,嫌弃道:“他身上脏脏的,臭臭的。” 童言童语逗得池也发笑,眉目柔和,“我买了五花肉,今天晚上吃红烧肉好不好?” “好耶!” 屋内的沈青宛听着二人的对话,指尖在新衣服上一寸一寸抚过。 听着屋外二人的对话,嘴角微微上扬,眸中漾出清浅的笑意。 14、第 14 章 自那日过后,迫于池也的“威名”,茅草屋旁再不见鬼鬼祟祟的人影,四人也因此度过几天清闲又宁静的日子。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着,池也终于盼到了空间农场的土豆、红薯成熟的这天。 昨夜池也兴奋得难以入眠,以至于早上竟没能起来。 “今天我可能晚点回来,午饭不用等我。”池也打了个哈欠,小口喝着碗里的米粥,努力压抑着心间的兴奋。 上次池也去城里买了米回来,在她的再三叮嘱下,池木终于“狠”下心来,碗里的米粥粘稠了不少。 见池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沈青宛心中暗忖,今日多半又要一整天见不到她的人影了。 虽然不知道池也在忙些什么,她还是轻声叮嘱道:“小心些。” 饭后,池也飞快地收好桌上的碗筷,自告奋勇跑去厨房洗碗。早饭是另外三人合力做的,洗碗的活自然得落在她头上。虽然三人并未与她计较这些。 沈青宛从堂屋里取出池也的水壶,盛满水后,又拿了两个饼子,仔细包好,一并放到她外出时背的竹篓里面。 经过几天时间的修养,沈青宛的伤口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跟在池也身旁,二人一起走出大门,道:“早些回来。” 池也正满心欢喜地盘算着收土豆、红薯的事,忽闻此言,心里一动,忍不住扭头多看了沈青宛几眼。 沈青宛穿着鹅黄色的衫裙,明晃晃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看起来明媚又温柔。 孤苦伶仃十余年,这一刻,池也久违地感受到了家的温暖。陌生又熟悉,似有一根羽毛在她心口挠了一下。 眉眼弯弯,目光流转。池也心间陡然升起一股冲动,她想抱一下沈青宛。 但碍于没有理由,池也只好压下心间的冲动,抿了抿唇道:“好。” 池也慢吞吞地挪动脚步,心里堵着一口气,抓心挠肺地难受。 抱一下应该也没关系吧? 上次她给了沈青宛一个拥抱,她理应还自己一个拥抱才对。 池也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此刻却因为一个拥抱斤斤计较起来。 不给自己纠结的时间,三步并作两步,瞬间拉近二人的距离,一把将沈青宛揉进怀里。 而后又不给沈青宛拒绝的机会,迅速拉开身位,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咪,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边跑着跳着,一边侧过身子朝沈青宛挥手。 沈青宛抬起的双手还停在空中,怔愣片刻,随后轻轻捻了捻指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缓缓挥了挥手。 因着刚刚这一遭,池也心情极好。 一路上,遇到不少村里人,熟的、不熟的、半生不熟的,池也都微笑着主动跟人打招呼。 熟人还好些,其余那些人却像是见了鬼,害怕惹恼池也,一个个勉强扯出尴尬又难看的笑容,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池也来到往日自己消失的偏僻林间,四周依旧无人。 到了空间农场后,她卸掉背上的小竹篓,走进仓库拿起三齿耙,兴冲冲地跑进红薯地里。 池也弯下腰,双手紧握三齿耙,轻轻刨开湿润的土壤,小心避开果实的位置。她稍一用,红薯便被连根拔起。 她拎起红薯藤,轻轻一抖,附在上面的泥土便簌簌落下。 空间农场种出的红薯表皮光滑、颜色鲜亮,形状规整,大小均匀,每个红薯大概都有一斤重。 池也欣喜不已,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888诚不欺我! 池也一个人在这自得其乐,三齿耙起落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动作愈发熟练。 忙活大半天后,池也随意寻了一处坐下,从竹篓里拿出水壶和饼子。她抬起衣袖,一把抹去额头的汗水,眼睛有些发直,机械地嚼着手中的饼子。 心中却暗暗庆幸:幸好平时坚持锻炼身体,否则就算有了这空间农场也是无用…… 池也躺在地上小憩片刻,醒来后直接去了土豆地里。 土豆和红薯的情况相差无几,同样果实饱满,收获颇丰。 算着时间,池也停下手中的动作,捶了捶酸痛的腰。她从仓库取出一个小推车,将红薯、土豆一趟趟运进仓库。 池也一边把东西送进仓库,一边估算着土豆、红薯的产量。 粗略算下来,土豆亩产量差不多四千斤,红薯亩产量五千斤。 池也将仓库中的土豆、红薯整齐地码在货架上,最后又拿了一些放进竹篓里,闪身出了空间农场。 池也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尽情地在夕阳下奔跑,发丝自由地飘扬在身后,落日余晖皆被抛在身后。 “林婶!林婶!” 正在准备饭的林婶听到喊声以为出了什么事,放下手中的活,急急忙忙地跑来开门,焦急道:“池也,出啥事了?” 池也笑眯眯道:“来给您送点东西。” 说着她从背篓里拿出土豆、红薯各四五个。 林婶赶忙撩起围裙兜住,定睛一看,惊喜地说道:“你从哪里弄到品相这么好的土豆和番薯。” “后山挖的。” “我怎么没在山里瞧见过?” 林婶满脸疑惑地望着池也,村里每天那么多人去山上,也没见谁挖到过。 “我往山里面多走了点。” 林婶一听,顾不得心中的疑虑,一手兜住围裙,一手拉过池也,急道:“你这孩子,受伤了没有?以后可不能再往里走了,村里人都说深山里有大虫。” 池也立刻乖乖应道:“放心吧!林婶。” 池也这才从林婶口中得知,虽然土豆和红薯传入卫朝有一段时间了,但由于种子质量差,加上缺乏相关的种植技术,种出来的不仅个头小、品相差,而且产量也不高。 因此,风头过去后,许多人便还是选择种植熟悉的作物,只留出一小块地种些自家吃的。 真是天助我也!池也内心暗自高兴着。 “林婶,明日我想借用一下你家的牛车。”池也说明来意。 “要去城里?” 池也笑道:“是。” 有空间在,池也当然可以到城里后再把东西拿出来,但城里人来人往,一个女子空手带着上百斤的东西实在惹人怀疑。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还是得遮掩一二,之前剩下的银子也是作此打算。 林婶见她一脸认真,也没多问,爽快道:“行,家里地也耕得差不多了,你放心用,只是你没驾过牛车,路上要当心些!” “我知道的,多谢林婶!” 池也开心地向她道谢,“天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林婶再见!” 池也脚踩风火轮似的,一溜烟跑回家中。 见自家也升起炊烟,不管三七二十一,池也率先冲进厨房,把几个红薯塞进灶膛里。 沈青宛正在院子里洗菜,只来得及看到一道残影,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就不见了。 她走到厨房门口,恍惚间看到池也似乎往灶膛里塞了什么东西,问道:“怎么了?这么急急忙忙的?” 一想到等会就能吃到香甜软糯的烤红薯,池也忍不住搓了搓手,神秘一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着池也又从竹篓里拿出一个土豆,削皮、冲洗干净。 手起刀落,只在案板上留下一串“哒哒哒”的声响,干净利落地切成丝。 “等会我来炒菜。” 池棠坐在灶膛前,往里填了一根木柴,闻言高兴地拍了拍手,“好耶!我最喜欢吃大姐做的饭了!” “你这么说,你二哥可要生气了。”池也故意说道。 池棠一听,立马不乐意了,嘟着嘴道:“才不会!二哥才没有这么小气!” “我也很喜欢吃大姐做的饭!”池木赶紧在一旁表态。 沈青宛勾起嘴角,安静地听着几人的对话。她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只在一旁打下手,做些力所能及的琐事。 几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倒也快。 饭桌上摆着一盘醋溜土豆丝,一盘炒鸡蛋,还有一盘青菜。 最后池也从灶膛里扒出埋在草木灰里的烤红薯,刚好四个,一人一个。 饭桌上的三人盯着眼前黑乎乎的东西,不明所以,齐刷刷地看向池也。 沈青宛皱眉,一脸嫌弃地用筷子的尾端戳了戳面前的不明黑色物体,率先开口,“这是什么东西?” 池也专注地剥着手中的烤红薯,烫得呲牙咧嘴,两只手不停地来回倒腾,烫狠了便摸摸耳垂,头也没抬地解释道:“这叫烤番薯,很香的。” 本着对大姐的信任,池木池棠愣了一瞬,便开始动手对付眼前焦黑的东西。 沈青宛瞥了一眼,仍不为所动,眼神里满是嫌弃,“旁人家做的番薯,或蒸或煮,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吃法。” 剥下焦黑的外皮,露出里面的金灿灿的红薯肉,热气升腾,散发出一阵诱人的香甜气味。 沈青宛鼻翼微动,不明显地吞咽了下口水。 池也笑着看她一眼,小心翼翼地把剥好的烤红薯放进她碗里,揶揄道:“沈大小姐,给个面子?” 心思被看透,沈青宛有些脸热,抿了抿嘴,用筷子夹起一小块,缓缓放进嘴里。 刚一入嘴,眼神忽地亮了起来,她惊喜地望向池也。 池也眉头一挑,得意道:“好吃吧?” “入口即化,糯而不腻。” 沈青宛说完,立马又吃了一口,动作依旧不急不缓。 一旁的池木池棠也是满脸陶醉,感叹道:“真是太好吃了!又香又甜!” 池也伸手拿过沈青宛面前那个烤红薯,三两下剥掉外皮,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大口。 热气在嘴中翻涌,池也半张着嘴,微微仰头,轻轻往外哈出一口热气。 沈青宛掩唇轻笑,心中升起一阵满足。 这样的生活虽然简单,却很幸福。 “嗝。” 吃饱喝足后,二人闲聊,沈青宛忍不住问道:“你从哪买来的土豆和番薯?口感和味道都比我从前吃到的好上许多。” 听到这话,池也的内心又多了几分信心。虽然她嘴上总是自信满满地说有赚钱的办法,但心底深处,还是藏着几分焦虑不安。 “不是买的,我自己种的。” 沈青宛神情错愕,脱口而出:“你不是把地卖掉了吗?” 池也笑着看她一眼,没答话。 15、第 15 章 翌日一早,池也便驾着牛车出发前往临江城,车上放着两个装满土豆、红薯的竹筐。 因着驾车的缘故,池也到达临江城比上次快了不少。 沿着上次的记忆,她直接来到五味斋。 门前一小厮正在洒扫,池也上前问道:“小二哥,我这儿有一些新鲜蔬菜,想问问你们酒楼是否需要?” 那小厮先是冷淡地看了池也一眼,随后微微探身,目光掠过她身后的牛车,上面盖着一层麻布,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酒楼的蔬菜每日自有人负责采买,还望姑娘见谅。” 昨日林婶和沈青宛的话犹在耳畔,让池也心中多了几分底气。听他拒绝,池也也不气馁,笑道:“不如您先看一眼?” 小厮虽心中不耐,但酒楼规矩严明,来者皆是客。且…… 他侧头看了一眼五味斋大堂,随后慢吞吞地跟着池也来到牛车旁,准备随便瞧一眼,再找个由头打发她走。 掀开竹筐上的麻布,小厮忽地瞪大了双眼,忙从框里取出一个土豆,又往框里仔细瞧了瞧,神色愈发认真。 若是此事成了,自己也能在东家面前露个脸。小厮眼睛一转,心下有了主意,拱手道:“此事我做不得主,容我先向掌柜的禀报,姑娘在此稍候片刻。” “有劳。” 不等他离开,池也又道:“你把这个拿进去。” 说着池也递给小厮一个土豆和一个红薯,方才这小厮便是亲眼瞧见后,态度才有了转变。 上次自临江城回去后,池也想了许久,与酒楼达成合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一来她放心不下家里的三人,池家大房的人心怀鬼胎,她不得不防。二来,与酒楼达成合作,每日都有固定的收入,她只需每天上午来送一趟菜即可,也能有更多的时间料理空间农场。 小厮兴冲冲地跑到大堂,边跑边小声喊道:“掌柜的,掌柜的。” 刘掌柜踹了他一脚,“别一惊一乍的,惊着少夫人你担待得起吗?” 小厮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手中的东西应声而落,红薯在地上翻滚几圈,恰好停在女子脚边。 那小厮稳住身形后,低着头连连告罪,“小人失礼,请少夫人恕罪。” 五味斋此时尚未开张,大堂正中坐着一对衣着华贵的年轻夫妇。女子正是刘掌柜口中的少夫人,而她身旁的男子则是这五味斋的少东家。 每月月初,二人都会来此查账。 “无妨。” 周渔歌放下手中的账本,捡起落在脚边的东西,仔细地看了看,问道:“这么大的番薯,你从何处得来的?” 小厮仍旧低着头,悄悄转动脑袋,偷瞄了一眼身后的刘掌柜。 刘掌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急道:“少夫人问你话呢!” 小厮讪笑两声,双手捧起同样掉在地上的土豆,低眉顺眼地放在周渔歌面前的八仙桌上,后又退回原位。 “回少夫人的话,这是门外一年轻女子带来的,小人瞧着不错,便过来禀报,请掌柜的定夺。” 周渔歌沉吟片刻,道:“瞧着是不错,你去将人请进来。” “是,少夫人。” “夫人,不过是些普通的土豆和番薯,有什么好看的?”五味斋的少东家袁行之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酒楼的事情也不甚上心,对此不以为意。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你如今有了身孕,大夫说不宜操劳。不如早些回去歇息,以免劳累。” 话音刚落,小厮便领着池也走了进来。 池也走入一楼大堂,打量起五味斋四周的环境与布置。 堂内宽敞明亮,雕梁画栋,古色古香。二楼设有单独的包厢,窗户半敞,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的装饰雅致许多。 池也打量周围的同时,周渔歌也在打量她。虽然穿着破旧,气度却从容不迫。 “这些东西是你带来的?”周渔歌指着桌子上的土豆、红薯问道。 池也这才把视线转移到面前的女子身上,只见她身着一件绛紫色的长裙,裙身绣满牡丹,外披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发髻高高挽起,发间插着几支金簪。坐在她旁边的男子衣着同样华丽精致。 这二人应该就是酒楼的老板,池也心中暗自猜测。 “是,我叫池也。”池也自报家门,随后问道,“不知您二位如何称呼?” “这是我们五味斋的少东家和少夫人。”立在一旁的刘掌柜出声答道。 周渔歌也不跟她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今日带了多少过来?可否让我们先看看?” 说完周渔歌便直勾勾地盯着池也,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慌乱。她以为池也故意挑了品相最好的土豆、番薯让人拿进来,故有此一问。 “自然,能否请少夫人派几人,随我一起将竹筐搬进来?” 周渔歌朝身侧的几名小厮微微点头,那几人便跟着池也一起出门。 待两个竹筐搬进来后,周渔歌见里面的土豆、番薯个个硕大饱满,不禁惊讶地看了池也一眼。 “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挑了最好的让小厮带进来,没想到姑娘的确精通此道。”周渔歌坦诚道。 听到这话,池也对面前的少夫人也多了几分好感,笑道:“您有让这五味斋经久不衰的秘诀,我自然也有种地的好法子。” 早在上次来临江城时,池也便将各酒楼的情况打探清楚了。 五味斋在这临江城开了几十年,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仍屹立不倒,自然有它的过人之处。 见她出口成章,周渔歌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池姑娘说得不错,只是不知道姑娘每日能为五味斋提供多少土豆?” 事情有了眉目,池也心中顿感轻松,自信地答道:“你们要多少,我便有多少,一年四季,风雨无阻。” 听闻此话,一直没出声的袁行之冷哼一声,“大言不惭!你可知五味斋每日要招待多少客人?” 池也深知他说这话的缘由,因此并不生气,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她一样有外挂。 而且,虽说这男子是五味斋的少东家,但她看得出来,真正当家做主的还是面前这女子。 “少东家把心放在肚子里,我自有我的办法。”池也又看向周渔歌,话锋一转,道:“听少夫人的意思,这番薯是不需要吗?” 安静许久的刘掌柜适合出声解释道:“池姑娘有所不知,这酒楼的饭食讲究一个色、香、味俱全,这番薯实在是不好处理。” 池也了然地点点头,脑海中响起沈青宛的声音。 如今人们多是将红薯蒸或煮了来吃,的确不适合做酒楼的菜品。 突然,池也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问道:“这城里人可喜欢甜食?” 刘掌柜面带不解,答道:“自然。” “这就好办了!能否借厨房一用?” 刘掌柜朝着周渔歌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点头应允,便道:“池姑娘,这边请。” 池也从竹筐里随意挑了一个红薯,拿在手里,跟在他身后。 拔丝红薯这道菜,池也只在家中做过一两次,而且这古代土灶的火候难以把控,她心中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去往后厨的路上,池也一直在心中默默祈祷。 上天保佑! 千万不要翻车啊! “夫人,你为何要相信那油嘴滑舌的女子?她一个乡野村妇能做出什么好东西?” 周渔歌有些无奈,耐心劝道:“人不可貌相,我看那池姑娘行止有度,言谈有节,且信她一回。” 池也到达后厨时,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忙碌着。 众人见刘掌柜带着一女子径直走向灶台,不禁面露惊异之色,随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人是谁?” “莫非是新来的厨子?” 人声嘈杂,刘掌柜冷声呵斥道:“议论什么呢?手上的活都干完了?” 众人一下噤了声,可那八卦的眼神却没停下来。 池也将红薯削皮、洗净,切成大小均匀的块状,接着在其表面裹上一层淀粉。 她往锅中倒入适量的油,油温升高后,倒入红薯块,炸至表面金黄,捞出来沥油。 五味斋的厨子站在刘掌柜旁边,看着池也的一系列操作,问道:“刘掌柜,这是在做什么?” 刘掌柜眉间一道深色,摇了摇头,目光紧紧盯着锅里的红薯。 等到要炒糖的时候,池也再三叮嘱烧火工:“火一定要小!” 锅中留下少许底油,池也又加入一勺水、一勺糖,随后用铲子不断搅拌。 待糖水变得金黄且浓稠时,池也迅速倒入炸好的红薯,快速翻炒,使其均匀裹上糖汁。 “成了!” 池也将做好的拔丝红薯装入盘中,回到大堂,放在周渔歌面前的八仙桌上。 “请。” 刚出锅的拔丝红薯色泽金黄诱人,香气扑鼻,令人口齿生津。 周渔歌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轻轻一拉,细长的糖丝如琥珀般晶莹剔透。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身旁众人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叹。 “哇!” 周渔歌轻轻咬了一小口,眉头一挑,细细品味起来。 待嘴中的食物全部咽下后,缓缓开口道:“外表酥脆,内里软糯细腻,甚是不错!” 说完便将剩下的一半放入口中。 见她满意,池也微微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一抹微笑,“少夫人,这道菜可算得上色、香、味俱全?” 周渔歌放下筷子,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自然算得,不知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拔丝红薯。” “拔丝红薯?”周渔歌在口中轻轻默念这四个字。 “菜如其名,是个好名字。” “若是少夫人喜欢,我便将这配方赠与五味斋,权当是交个朋友。” 并非是池也有多大度,只是想着五味斋若是将这道菜加入菜谱,赢得临江百姓的喜爱,何愁赚不到银子? “好。”袁行之尝过拔丝红薯后,亦是赞不绝口,嘴上糊了一层糖衣,叹道:“我夫人果真没有看错人,池姑娘如此痛快,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袁某自当尽力而为。” 周渔歌:“刘掌柜,你去起草一份契约文书。” 事情成了,池也心中一喜,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调侃道:“少东家、少夫人,看我这打扮,也该知道我最需要什么了吧?” 众人被她这坦诚的模样逗笑。 周渔歌心思活络,悄悄伸手在桌子底下拍了拍袁行之。 袁行之会意,解下腰间的钱袋,看也没看地直接扔给池也,“以后有什么好东西一定记得五味斋,本少爷定不会亏待你。” 池也并未跟他客气,掂了掂手中的钱袋。 少说也有十几两。 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手就是阔绰! 池也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几分,径直将银子揣进怀中,“那是自然!” 16、第 16 章 刘掌柜伏在柜台上,很快便写好两份契书。 一份拿给袁行之周渔歌二人,一份递到池也手中。 池也快速扫过手中的契书,土豆、红薯均按市价,每斤两文,为期一年。 见契书没什么问题,池也便拿起桌上的毛笔,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随后又按下手印。 池也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签名,嘴角微微勾起。从前师父为了磨她的性子,逼着她练了许久的毛笔字,没想到竟在此刻派上用场。 虽然她从不肯耐着性子一笔一划认真去练,就如同她的性子,依旧我行我素。 刘掌柜笑呵呵道:“池姑娘,这是今日的菜钱。明日土豆、番薯还请各备两筐。” “好。” 池也将她的那份契书仔细叠好,收入怀中,又接过刘掌柜递过来的铜钱。 今日土豆、红薯池也各带了五十斤过来,每斤两文,正好两百文。 池也再次跟着刘掌柜去了后厨,向五味斋的厨子详细说明了做法,看着他们亲自动手做了一遍。 临走时,她又叮嘱道:“炒糖的时候一定要小火!要趁热端给客人,凉了就会变硬。” 随后她转头看向刘掌柜,道:“刘掌柜,能否帮我照看一下外面的牛车,我要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刘掌柜摆摆手,道:“行,你且放心去。” “多谢刘掌柜。” 离开五味斋,池也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小巷子。取出袁行之扔给她的钱袋,打开一看,里面足足有十二两银子。 应该差不多了! 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还额外多得了一笔银子。 池也眉眼舒展,微微耸了耸肩,双手交叠于背后,脚尖轻点,踢踢踏踏地穿梭在狭窄的小巷中。 七拐八拐,池也抄近路走到了牛市。 此时已日上三竿,集市之中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牲畜的气息,还有不绝于耳的吆喝声。 池也面色沉静,不动声色地在街市上走走停停,心中对牛、马的价格渐渐有了数。 目光扫过几家铺子,池也最终挑了一家规模较大的,缓缓走了进去,步伐沉稳从容。 “姑娘,是来买牛的吧?”池也刚一进去,便有一小厮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池也点点头,道:“劳烦帮忙挑选一二。” “那姑娘你可来对了,我们这的牛可是整个临江城最好的。” 池也笑笑没说话,虽然她不懂牛,但她懂得人心。 商家惯用话术,谁信谁是大傻瓜! 那小厮引着池也来到一排成年牛面前,边走边说道:“这些牛体型健壮、性格温和,姑娘看看可有相中的?” 池也看了一圈,脸上并未露出明显的喜好,随意指着一头牛问道:“这头牛多少钱?” “十八贯。”小厮笑道。 池也的眉心微微蹙起,稍纵即逝。 满打满算,她身上不过二十多两银子,花十八两买头牛,确实有点小贵。 小厮是个人精,早已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自是没错过池也一闪而过的神情。 观她衣着打扮,许是囊中羞涩,但小厮并未将此点破,问道:“不知姑娘买牛作何用途?” 池也尚在犹豫,嘴巴一张一合,缓缓吐出两个字,“送货。” “若是仅作代步之用,驴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一头驴顶多十余贯钱,配上车厢,不过十三四贯。” 池也心间微动,想着自己家也没有地要耕,“那带我去看看驴吧。” “姑娘这边请。”小厮微微侧身,右手轻抬,掌心朝上,说罢便走在池也右前方引路。 还未走到跟前,池也便被一头灰色的毛驴吸引了目光。 只见那小灰驴嘴里嚼着草料,脑袋轻轻左右摇摆,似是随着风声起舞。 走进细看,小灰驴毛色均匀,四肢健壮,一双大眼睛清澈透亮,嘴边一圈白,一对大耳朵直直地立着,看起来颇有几分喜感。 池也唇角扬起,试探着摸了摸它头上的毛发。 毛驴好似通人性,在池也手心里蹭了蹭。 小厮见状,忙上前道:“这毛驴性格温顺,好养活,轻轻松松便能拉动几百斤的货物,正合姑娘要求。” “就它了!”池也当即拍板。 “得嘞!”如此爽快的客人不多见,小厮心中大喜,眼珠一转,接着道:“我们这也能配上装货的车厢,姑娘如此痛快,今日便把零头给您抹了,总共十三两银子,不知您意下如何?” “行。”池也也懒得跑其他地方。 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我今日借了别人家的牛车,不便驾着驴车回去,您看能不能帮我留一下这毛驴?我明日一早过来。” “这……”小厮面上犹豫,恐惹恼客人。 见他吞吞吐吐的,池也的心也跟着悬在半空,目光直直地盯着小厮,也不催促。 “姑娘需得先付一半的定金。” 许是从前因此得罪过客人,小厮说这话的声音有些低。 池也松了一口气,干脆利落地掏出七两银子,随后又摸出三个铜板,一并递给小厮。 “有劳。” 小厮喜笑颜开,悄悄将铜板塞进袖间,躬了躬身,道:“我这就去找掌柜写张凭据,明日姑娘拿着凭据前来即可。” 说完他便匆匆跑进屋内,池也则留在原地,继续逗弄那头小灰驴。 片刻之后,那小厮便拿着凭据出来,递给池也。 “这是凭据,您收好。” 池也接过,仔细查看,见内容无误,且盖有铺子的印章,她才放心地收了起来。 “姑娘慢走!” 因着五味斋那一遭,池也身上的银两仍旧宽裕。 于是她便想着给池木、池棠和她自己置办几件新衣服、新鞋子。往后她每日都要去五味斋送菜,总穿得破破烂烂的,也不成样子。 出了牛市,池也径直返回五味斋,随后驾着牛车,片刻不停地奔向西市。 “哎呦,你还真来了,我还道您上次不过是随口一说呢!”布店老板迈着轻快的步子迎了上来,脸上堆满笑容。 池也笑了笑,讨价还价道:“今日老板可要多便宜我一些,您可是答应过我的。” “那是自然,日后姑娘可要多多照顾我这的生意!” 池也给三人各买了两套衣服,两双鞋子。当然,还有上次没给沈青宛买的鞋子,这次也一并补上了。 算下来,一共花了一千三百文钱。 布店老板笑得满脸褶子,恭恭敬敬地送池也出了门。 衣食住行的问题解决了,池木池棠的教育问题自然紧随其后。两兄妹大字不识一个,还是得从最基础的学起。 池也走进一家书肆,买了两本千字文和最普通的笔墨纸砚。 出城前,她又买了一条新鲜的鲫鱼、一块豆腐,半斤白糖。 方才闻着拔丝红薯的香气,她便有些馋了,家里的三人应当也会喜欢。 回家的路上,池也点了点身上的银子,去掉明日要付的驴车钱,还剩下七两多。 …… “我回来啦!”池也拖长了声音喊道。 在外人面前还能装模作样的池也,一回到家便原形毕露,侧着身子撞开大门。 沈青宛三人刚刚吃完午饭,她正收拾着碗筷往厨房走,看到池也,愣了一下,随后不禁发出一声惊呼,“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 池也先是去了一趟林家,还了牛车才往自己家走来。 此时,她右手拿着两个摞在一起的竹筐,左手拎着一条鱼,背后还背着一个沉甸甸的竹篓,里面装着衣裳、鞋子。 汗湿的头发贴在两颊,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离家出走。 池也将竹筐放在院子一角,转身将鱼和豆腐递给池木。 她摘下背上的竹篓,轻轻放在地上,随后坐在凳子上,长舒一口气,看着池木池棠神秘地说道:“看看这是什么?” 池棠早就眼尖地瞅见竹篓里面的新衣服,一下子蹦到池也怀里,双目亮晶晶地说道:“大姐,你给我买新衣服了!” “答应棠棠的事,自然要做到,大姐什么时候骗过你?”池也笑着摸了摸池棠的头。 池木也是一脸兴色,但他并没有像池棠那样,激动得手舞足蹈。 然而,当他看见藏在衣服下的笔墨纸砚时,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脸色涨得通红,拿着书的手也微微颤抖,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姐,这、这是……” 池也见他连话都说不清楚,笑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你跟棠棠也该学习读书写字了。” 池木开心地翻看千字文,却发现里面没有一个认识的字,眼神逐渐暗淡下来,没了方才的兴奋。 “没有夫子教导,这书岂不是浪费了?” 17、第 17 章 闻言,池也的目光便往沈青宛身上飘去,挤眉弄眼,示意池木往她那边看。 可惜池木没能理解她的意思,愣愣地看着她,一脸茫然地问道:“大姐,你眼睛怎么了?” 此话一出,沈青宛也歪着头,目光转向池也,面有不解之色。 池也气得吐血,心里默默吐槽:名字叫池木,人还真就是个木头! 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勉强扬起嘴角,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不是有现成的夫子吗?” 池也笑着走到沈青宛身后,双手颇有节奏地捶在她的肩膀,讨好道:“你沈姐姐三岁能识千字文,五岁便能出口成章,实乃人中龙凤……” 这番话未免有些夸张,沈青宛一听便知池也在打什么鬼主意,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不等池也把话说完,便没好气地打断,“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但池木哪里听得进,目光灼灼地望着沈青宛,眼里写满了崇拜。 突然,池木朝着沈青宛跪下,连拜三拜,语气恭敬且真挚,“学生池木,恳请夫子教我读书识字。” 沈青宛回头狠狠剜了池也一眼,“啪”的一声拍落肩头的手,快步走到池木身边,将他扶起。 “别听你大姐胡说,我只能教你些简单的读书习字。其他学问,还是要跟着夫子学,往后你还是唤我沈姐姐吧。” 池木重重点了点头,神情庄重,躬身道:“多谢沈姐姐愿意教我读书识字,池木必定铭记在心,不敢有丝毫懈怠。” 池也敛去笑意,也认真地朝着沈青宛行了一礼,道:“多谢青宛,以后小木小棠还请你多加费心。” 沈青宛双目微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奇怪地瞧了池也一眼,“你这般正经,我反倒是不习惯了。” 池也笑了笑,将池棠抱到怀里,轻声哄着:“以后你就和二哥一起,跟着沈姐姐读书,好不好?” 池棠手中还握着新衣裳,目光在池也和沈青宛之间来回扫视两圈,随后懵懂地点了点头。 “你不一起吗?” 好不容易逮到一次机会,沈青宛可没打算轻易放过池也,谁叫她平日里总是戏弄自己。 “什么?”池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跟着小木、棠棠一起吗?” 池也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眼神闪烁不定。 “我?” “我就不用了吧,我哪有那个时间。” 真要是跟他们一起,不就露馅了吗?池也暗自嘀咕。 沈青宛对此心知肚明,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水润的眸子中忽而闪过一丝促狭,故意道:“前些日子听你对他们说得头头是道,怎么轮到自己反而推三阻四的?” 见沈青宛这副表情,池也心中便知道她已经猜到几分。 此举八成是在报复她先前拍马屁的行为,故意刁难她。 “饿死了,饿死了。”池也摆摆手,大步向厨房走去,“先吃饭。” 池也经常早出晚归,若是不提前打招呼,三人一般不会准备她的午饭,这也是池也的要求。 池也走进厨房,从面缸里取出一碗面粉,开始和面,准备给自己做一碗面条。 待面煮得差不多时,池也又随手往锅里丢了几根青菜,放了点盐,面就算做好了。 池也端着碗,走到院子里的饭桌前坐下,用筷子夹起几根面条,轻轻吹去上面的热气,“呲溜”一声吸进嘴里。 面条的热气熨贴着五脏六腑,池也眯了眯眼,一脸惬意。 “大姐,今天买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银子吧,往后……”池木冷静下来,眉眼耷拉着,又开始为家中的生计担忧起来。 池也抬眼,透过碗中升腾的热气,瞥了池木一眼。 年纪不大,操心的事还挺多。 她咽下嘴中的食物,清了清嗓子,安抚道:“今天一共赚了两百文,以后只会多不会少,放心吧。” 明日送去五味斋的土豆、红薯翻倍,一日便有四百文的收入。 况且,空间农场的茄子和白萝卜尚未成熟,待到收获之时,想办法卖给城中的酒楼,每日起码能赚到六七百文。 池也心有成算,暗自满意,自顾自地又吃了一大口面。 不顾眼前几人的惊讶,池也接着道:“今日在城中遇到一大户人家,赏了我一袋银子。” 说着池也便从“怀中”掏出那袋银子,轻轻丢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光是听这声音,便知里面有不少银两。 “哇!” “那人可真好!” 池木、池棠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叹。 池也眼眸含笑地看着二人,“等你们把《千字文》里的字识得差不多了,就送你们去学堂。” 话音落下,池也的眼睛瞬间迸发出一道亮光。 见状,池也勾了勾嘴角。 她担心兄妹二人——主要是池木,会追问赚钱的法子,所以故意拿出那袋银子,用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沈青宛的目光落在钱袋一角,那熟悉的字样让她心中一滞,遂拿起钱袋仔细端详。 果然不是眼花,在钱袋的下方,用金钱绣着一个“袁”字。 临江城中姓“袁”的大户人家只有一家,沈青宛想起昨晚池也提到土豆、番薯是她种的,便知晓她是跟五味斋做了生意。 沈青宛满心疑惑,思绪翻腾。 五味斋的用菜量甚大,莫非这人真能凭空种出菜蔬? “怎么了?”池也凑过来小声问了句。 沈青宛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默默把银子放回桌子上。 池也没再追问,拿过钱袋,准备收回空间里。 “你就这样收起来?” 池也收回的手一顿,偏头看向沈青宛,“不然?” 二人静静对视片刻,沈青宛咬了咬唇,问道:“我给你的荷包呢?” 池也虽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从怀中掏出荷包,里面还有不少铜板。 沈青宛右手接过荷包,左手又摊开,伸到池也面前,神情淡然。 池也不解其意,先是看了看沈青宛的脸,又瞧了瞧她的手,最后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钱袋上。 她抿了抿唇,呆呆地将银子放进沈青宛的左手手心,连嘴里的面条也忘记嚼了,脸颊鼓鼓囊囊的。 沈青宛接过,解开钱袋,将里面的碎银子悉数倒在桌上,随后一一装进荷包里。 钱袋被她随手放在桌上,眼角余光悄悄打量着池也的神情,解释道:“你一介女子,随身带着陌生男子的东西,若被人瞧见,恐有非议。”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要给我没收了。 池也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吃着碗里的面条,任由沈青宛动作。 见池也并无追问之意,沈青宛不禁偷偷看了她一眼,长舒一口气。 “收好。” 池也接过装得满满的荷包,翻来覆去地看。 虽然这只荷包她已随身带了一个多月,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细致地打量,陌生又熟悉。 淡蓝色的布料上绣了几只嬉戏的喜鹊,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半响,池也才把荷包收起来,问道:“荷包很好看,你自己绣的吗?” 沈青宛未曾想到她会这样问,脸颊微微发烫,害羞地点了点头。 “好厉害!”池也感叹道。 吃饱喝足,池也只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懒劲儿。 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洒在身上,暖烘烘的,她不禁合上双眼。背靠柱子,小憩片刻。 ……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院子里,池木、池棠各自抱着一本《千字文》,沈青宛则是托着下巴,怔怔出神。 池也午休过后,便又出门去了。 “沈姐姐,下面的这几个字怎么读?” 刚拿到书本的兄妹二人很是兴奋,会读前面十六字后,便迫不及待地想学习更多。 “沈姐姐?”池棠又喊了一声。 “嗯?”沈青宛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轻声道:“不着急,今日先学这些。等会儿我教你们如何握笔书写,识字、写字皆不可落下。” “好!” 想到马上就可以提笔写字,池木激动不已。 沈青宛取出砚台,加入几滴清水,拿起墨条,缓缓地打圈研磨。 余光扫到桌子上的钱袋,沈青宛抿紧了唇,眉心微微隆起。 兄妹二人一左一右围在沈青宛身边,磨墨这样枯燥乏味的动作,竟也看得津津有味。 随后沈青宛细致地讲解了握笔的姿势,并亲自演示了一番。 见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沈青宛低头轻笑,递给他们一人一支毛笔,“你们坐过去,自己试试。” 池木、池棠慌忙回到座位上,跃跃欲试。 沈青宛起身,仔细查看他们握笔的姿势,手把手纠正,道:“握笔不可过紧,亦不可过松,” “我们今日先练习前面四个字。” 沈青宛提笔,在纸上缓缓写下“天地玄黄”四个字,笔锋轻转,边写边讲解其中的要领。 “沈姐姐,你的字写得真好看!” 沈青宛摸了摸池棠的脸蛋,笑道:“棠棠只要勤加练习,日后定会写出漂亮的字!” 二人听后,备受鼓舞。如临大敌似的,绷着一张小脸,一笔一划地开始练习起来。 “手不要抖。” 还没写下几个字,池棠的手便抖个不停。沈青宛忍俊不禁,握住她的手,慢慢写下一个“天”字,在一众虫爬似的字中尤为突出。 阵阵微风吹来,卷起几缕烦闷,桌上的钱袋愈发刺眼。 趁着两兄妹不注意,沈青宛悄悄顺走桌上的钱袋,起身走到大门旁。 “小黑。”沈青宛朝它招了招手,低声喊道。 经过一个月的喂养,小黑长大了许多,也精神了许多。 小黑此刻正趴在地上,两只前爪紧紧抱着一根树枝,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磨牙声。 闻声,它并未起身,只是歪着脑袋,摇了摇尾巴,定定地望向沈青宛,眼神中透着几分好奇。 沈青宛抖了抖手中的钱袋,轻轻向空中一抛。 小黑一跃而起,将钱袋稳稳衔在口中。落地后,猛地用爪子将其按在地上,摇晃着大耳朵,狠狠撕咬起来。 沈青宛抿紧了唇角,眼中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她上前一步,轻抚小黑的脑袋,随后若无其事地走回桌前,微微俯身,细看两兄妹练字。 微风拂过,卷起一片片碎布,飘散而去。 18、第 18 章 “你可瞧清楚了?” “放心吧,娘,池也一大早就去城里了。” 停顿片刻,池天佑露出一脸鄙夷之色,接着说道:“我留心观察了好几日,池也那贱丫头每日天刚亮便出门,下午才能回来,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管她去干什么?正事要紧。”王翠兰微微皱眉,不屑地说道。 池家大房上上下下,男女老少一共七八口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方才过去的,是不是池家大房的人?”张小桃喃喃道。 身旁站着的是她丈夫,二人正在井边打水。 林长河停下手中的动作,侧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问道:“怎么了?” 张小桃心道一声“不好”。 “我得赶紧回家去。” 说完不等林长河反应,便急急忙忙往家跑。 林长河见她脸色慌张,脚步匆匆。心中一紧,不自觉加快摇泵的动作。 “娘,不好了!”张小桃刚走进院子里便扬声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慌慌张张的,出啥事了?” 张小桃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说话断断续续,“池家大房的人抬……” “抬着池爷爷往池也家中去了。” “你说什么!”林婶气得破音,满脸愤懑,“这两个老不死的到底要干什么!非得赶尽杀绝吗?” 林婶急得原地转圈,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不行,我得去一趟。” 这时林长河也挑着水桶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见她们二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禁皱了皱眉,开口问道:“娘,出什么事了?” 林婶一边往外走,一边答道:“先前池也托我,她不在家的时候帮忙照看一下家里。现在池家大房的人都过去了,我得过去看看。” “娘,你先别着急。”林长河此刻也顾不得许多,放下肩上的扁担,一把拉住林婶,沉思片刻道:“小桃,你去把里正找来,让他多带几个人,池家那边我跟娘先过去。” “那你们千万小心。” 池家大房的人没有一个好相处的,张小桃眼中透出几分担忧。 林长河也深知这一点,且对方人多势众,出门前便抄起挑水的扁担,以备不时之需。 另一边,池家大房的人已来到池也家门口,个个阴云密布,仿佛在酝酿一场风暴。 池天佑一马当先,鼻孔朝天,猛地踹开茅草屋大门。 院子里的三人被这动静惊得浑身一颤,待看清来人后,手中的笔“啪嗒”落地,慌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沈青宛微微张开双臂,默默地将兄妹二人护在身后,警惕地望着来人。 “汪、汪、汪……” 小黑见家中闯入陌生人,弓身呲牙,狂叫不止。 只可惜它还是太过瘦小,没什么威慑力。 池天佑一脚踢开,啐了一口,“哪来的野狗。” 小黑无力地躺在地上,发出几声痛苦的呜咽声,半天没能站起来。 门开后,池长安夫妇抬着担架进来,上面躺着池老头,随后关上门,并插上了门闩。 待看清院子里的情形,王翠兰嫉妒得发狂,酸溜溜地讽刺道:“呦,这才刚把地卖了,就过上少爷小姐的生活了?” “真以为自己认识几个字就能考上状元?”王翠兰冷笑一声,“别做梦了!” 说着她大步上前,桌上的书本纸张被撕了个粉碎,而后双手一挥,又将桌子上的东西尽数扫落。似是不解气,又重重踩了几脚,得意洋洋地看向对面三人。 池木双手紧握成拳,胸口起起伏伏,怒火中烧。 沈青宛面不改色,静待对方表明来意,以不变应万变。池棠躲在她身后,紧紧攥住她的衣裙,小脸煞白,身子止不住颤抖。 片刻后,池长安指着担架上的池老头,声音严厉地斥道:“你们倒是快活得很,看看你爷爷都病成什么样了,还不快把家里的钱拿出来,给爷爷看病买药!” “咳、咳咳咳……” 话落,担架上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这咳嗽声分明中气十足,池老头一双眼珠滴溜溜地乱转,眼冒精光,哪有半点病气? 沈青宛心中冷笑一声,嘴上却客气道:“池伯伯,不如等池也回来再……” 还未等她说完,王翠兰便横了她一眼,厉声打断道:“我们池家的家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一句话堵得沈青宛哑口无言,心中一沉。 此事恐怕不能善了,只希望池也今日能早点回来。 池天佑还是第一次见到沈青宛,眼神一亮,低头理了理衣衫,对着她挤眉弄眼。 见儿子这副孔雀开屏的模样,王翠兰瞪了他一眼,低声警告道:“今日你敢坏了我的好事,我饶不了你!” 池天赐见状,也跟着煽风点火,阴阳怪气的,“爷爷奶奶,池也有了银子,给一个外人都买了新衣服,却半点没想起你们。” 池天赐,池天佑的哥哥。 “太爷爷太奶奶,我也要穿新衣服!”池天赐的儿子池思远抓着池老太的衣袖,撒泼打滚。 池老太强压怒气,硬是挤出几分虚伪的笑容,脸上的褶子挤作一团,深深浅浅,显得格外狰狞。 “小木小棠,奶奶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孝顺的好孩子。若不是爷爷病重,家中急需银两,奶奶也不会来打扰你们……” 说着池老太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我们没有银子!”池木心中悲愤不已,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当初要是你们肯出银子救我爹,我爹他也不会死!” 池木的恨意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爹外出做工,就因为一个“孝”字,工钱悉数上交,自己倒落得抑郁而终的下场。 “骗谁呢?你们刚把地卖了怎么会没有银子?快点拿出来,不然有你们好受的!” 停顿片刻,王翠兰又一脸鄙夷地骂道:“你爹贱命一条,也是他该死,怨不得我们!” “百善孝为先,你怎么跟你奶奶说话呢!”池长安不耐烦地喝道,朝两个儿子使了个眼色。 池天赐池天佑心领神会,按照计划,一人走进堂屋,一人走进厨房。 沈青宛虽知晓池家关系不睦,却没想到他们竟能无耻到这种地步,气恼道:“你们这样跟强盗有什么区别!我……” “唔唔唔!” 见沈青宛要往屋里走,王翠兰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臂,死死捂住她的嘴。 “沈姐姐!” 池木、池棠大喊一声,旋即被池长安按住,兄妹二人同样被捂住了嘴。 池长安夫妇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得意。 他们的计划,便是悄无声息地拿到银子,最好不惊动任何人。 到时候即便池也回来了,他们只要抵死不认,池也再厉害也是无济于事。 迟一步赶到茅草屋的林家母子想推门进去,却发现里面落了锁。 “哐哐哐……” 林婶心中焦急万分,边砸边骂道:“池长安、王翠兰你们两个不要脸的,赶紧把门给我打开!” “一大把年纪也不嫌害臊,欺负几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王翠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转头看向池长安。 后者眼神一凛,低声道:“别理她!” 林婶嗓音洪亮,越骂越凶,嘹亮的嗓音回荡在整个村子里。 如今已是四月,村里不少人家的农活都干完了,闲着无事便循着声音过来。 “出啥事了?” 林婶也骂累了,脸色通红,故意扬声道:“池家大房那群不要脸的在里面闹事!” 越来越多的人聚在门外,担架上的池老头先躺不住了。若是事情败露,让村里人知道他来小辈家里抢钱,日后还怎么做人? 于是他半坐起身,催促道:“找到银子了吗?” 屋内的兄弟二人急得满头大汗,翻箱倒柜却一无所获。 衣服、被子扔得满地都是,桌子、椅子东倒西歪地横在地上。 米缸、面缸也没放过,洒落一地。 池天佑耐心耗尽,怒气冲冲地走出来,一把拽住池木的衣领,“说!银子藏哪了!” 池木双脚微微悬空,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因窒息脸色涨得通红,“我不知道!” 外面人声噪杂,池老太也慌了神,死命掐着池棠胳膊上的软肉,骂道:“快说银子在哪!你这个扫把星克死你爹娘不够,还要克死你爷爷吗?” 池棠吃痛,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沈青宛气急,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猛地踩了王翠兰一脚。趁着她吃痛卸力时,顺势朝她肚子上肘过去,随后一把掀翻池老太,将池棠拉到自己身边,护在怀里。 门外看热闹的村民,听闻池棠撕心裂肺的哭声,意识到事情或许没有林婶说得那么简单,一个个不由得着急起来。 “不如把门撞开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林长河看了林婶一眼,见他娘点头,便开始撞门。 茅草屋的门虽有些破旧,却不是那么容易撞开的。正当有人想上前帮一把时,后面传来众人惊喜的声音。 “里正来了!” 张小桃说明事情的原委后,宋仁厚便带着几名佃户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每人手里拿着一根木棍,看起来气势汹汹的。 林婶:“里正,你听听这里面的动静,这池家大房一家简直无法无天!” 宋仁厚抬手制止林婶,目光落在池也家的院墙,道:“你们几个从这翻过去,进去把门打开。” 那几名佃户听后赶忙上前,两人在底下托举,一人往上爬。 这些佃户与整日游手好闲的刘二胡三不同,平时都是做惯了农活的壮年男子,身上有的是力气,没费多少功夫便爬了上去。 池家大房见院内突然跳进来一男子,顿时一惊。 “你干什么?” 那男子鄙夷地扫他一眼,径直走向大门,拉开门闩。 见情况不妙,池长安扭头瞪着沈青宛三人,双目圆睁,满脸凶相,咬牙切齿道:“一会儿嘴巴给我闭紧了,别乱讲话,听到没有!” 门开后,众人跟在里正身后,鱼贯而入。 “里正,我们家这点私事,怎么还惊动了您?”池长安变色龙似的,面上挂着笑容,方才的剑拔弩张消失不见。 林婶进来后,见池木跪在地上咳个不停,池棠哭得小脸通红,忙走过去扶起他们,骂道:“你们大房一家都是畜生!” “私事?”宋仁厚见院子里一片狼藉,冷哼一声,“什么私事要闹成这样?” 池长安走到里正身旁,脸上堆起笑容,小心讨好道:“这不是我爹病了嘛,家里实在没有余钱,想找二房借点,谁知他们兄妹误会了,这才起了点争执。” 一番话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反倒显得池木、池棠不懂事。 池老头闻言,手脚僵直地躺在担架上,一动不敢动。 他丢不起这个人! 村民们撇了撇嘴,大家一个村子那么久,自是了解他们一家的德性。 这话永宁村的鬼都不信! 宋仁厚的脸色愈发难看,厌恶之情毫不掩饰,骂道:“你这是来借钱,还是来抢钱?你爹病了,你不赶紧带他去看大夫,跑这来干嘛?没钱就跑到侄儿家来抢,你就这么当儿子的?” “我看那池老头根本就是在装病。” “当伯伯的跟侄儿起了争执,这种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众人哄堂大笑,丝毫不顾及池家大房的脸面。 池长安几人沉默不语,刺耳的话语让他们感到无比难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变幻莫测。 沈青宛瞅准机会,稳了稳心神,冷静道:“里正伯伯,按理说池爷爷病了,我们这些小辈出些银子本无可厚非。我本想着等池也回来,大家一起商量这事,但如今……” 沈青宛的话说一半留一半,面上露出犹豫之色,似在纠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未尽之语在场的人一清二楚,与方才的池长安相比,高下立判,众人不自觉对她生出几分好感。 遮羞布被扯掉,池老太恼羞成怒,一张老脸上写满不甘心,吼道:“这是我们池家的家事,你们这些外人少管闲事!” “我爷爷根本没病,他方才还坐起来骂我们呢!”池木突然大声喊道。 池长安:“你!我打死你这个小白眼狼!” “闹够了没有!”宋仁厚挡在池长安身前,横眉竖眼,怒道,“当初是你们大房执意要分家,官府那也留了底,各家钱财各家管,如今你们又要闹什么?” 池长安在村里人面前丢尽了脸,下意识便想在小辈身上耍耍威风。因此,宋仁厚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见他还要动手,宋仁厚忍无可忍,抬手便给了池长安一巴掌,喝道:“知不知道你们今日的所作所为,已经犯了强盗罪!” 池长安被抽得一愣,捂着半张脸,不敢置信。 众人亦默不作声,静静等待下文。 “强盗罪是要砍头的!想死的话我现在就带你们去见官!” 池家大房几人终于感到害怕,不禁缩了缩脖子,面如土色。 回过神后,池天赐梗着脖子呛到:“哪有那么严重!再说,我们又没拿到银子。” 宋仁厚斜睨了他一眼,嗤道:“律法上写得清清楚楚,不论是否得手,都算作强盗罪。即便不杀头,也要在牢里呆上几年。” “你若不信,大可随我去衙门走一遭。” 池家大房的人纷纷低下头,安静得像一群鹌鹑,大气不敢出。 宋仁厚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连累整个村子的名声,冷声道:“村子里就你们一家的地还未种上,我告诉你们,到时候若是缴不齐税,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见里正有意息事宁人,池长安心中一喜,赔笑道:“今日的事是我们不对,我们这就回去。” 说完他朝另外几人挥了挥手,准备离开。 “往后给我老实点,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等等。” 19、第 19 章 “来我家闹完事,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想走,您觉得合适吗?” “大伯父。” 不知何时归来的池也,拨开人群,缓步走了进来,冷眼望着大房众人。 这几日,池也又跑了几家酒楼,但事情的进展并不顺利。 土豆、红薯本就只卖两文钱一斤,对方却还要压价。五味斋待她不薄,她断然没有背刺人家的道理。 左右每日的收入也够用,东西放在空间也不会坏,池也便歇了这份心思。 是以今日才能早早回来,没成想竟让她撞见这场面。 见里正在主持公道,她便躲在一旁听了片刻。 该听的,不该听的,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大房众人愤愤不甘的神情,也被她尽收眼底。 池也与他们无冤无仇,也不想每日同几只苍蝇纠缠。若是他们能就此悔过,她也愿意就此揭过,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可他们分明一副贼心不死的模样,那就怪不得她无情了。 “你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你这时候不该在城……” 里正的一番话,惊得王翠兰三魂七魄还未归位。去路被挡,她下意识惊呼出声。待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止住话头。 事情与池也所料相差无几,她冷笑一声,道:“里正,你也听到了,他们分明就是蓄谋已久,趁我不在家,有意为之。” “活阎王出声了,看来有人要掉层皮喽!” 人群中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引得众人哄笑,但对此他们却是乐见其成的。 至于池也“活阎王”的称号,还是因为上次刘二胡三的事。那二人被打得半死不活,又赔了一大笔银子,可不就是掉层皮吗? 宋仁厚这才发觉自己低估了大房一行人的黑心,眉眼沉沉,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只有千日做贼,断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不如找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池也瞥了他们一眼,不紧不慢道:“交给衙门处理吧,公平公正。” 池也方才听得清清楚楚,卫朝将入室抢劫归入强盗罪,且处罚极重。 正好借此机会,将大房的人一网打尽,免得日日作妖。 池家大房的人自知理亏,俱是黑着脸不吭声,只有池天佑沉不住气,急道:“池也,不要以为有里正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池也心中暗嗤,这倒打一耙的样子,还真是一脉相承,讥笑道:“怎么?你们对里正的裁决不满意?正好我也不满意,不如我们一起去衙门,请县令大人还你我一个公道。” 停顿片刻,池也扬起下巴,故意道:“我可告诉你,等下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以往没分家时,池天佑作威作福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气?他撸起袖子,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我今日便要教训教训你!” 池也正愁有气没处撒,直直地迎了上去,抬腿猛地踢向他的头。 “打不得几个老的,还打不得你这小的?” 池也指桑骂槐,言语间尽是挑衅。 想到池天佑一直色眯眯地盯着沈青宛,还有池木、池棠的可怜样,池也心中怒意更甚,出手愈发狠辣,避开要害,专挑软处下手。 池天佑吃痛,惨叫出声,一边用手护住头,一边仍嘴硬道:“池也,你给我等着!” 池也心中的怒火,只能尽数撒在堂弟池天佑一人身上,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她不是不能亲手收拾大房一家人,只是碍于时代原因,不想因为几条臭虫背上不孝的罪名,日日遭人非议。 虽然她跟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躺在担架上装病的池老头,见自己最疼爱的孙子被打,当即从担架上弹起,指着池也,中气十足道:“里正,池也当着你的面都敢动手打人,你可不能偏帮她!” 宋仁厚这才做出一副恍然回神的样子,喝道:“池也,快住手!” 池也不理,拳头依旧如暴雨般落下,砸在池天佑身上。 沈青宛沉吟片刻,上前一步,拉住池也的手腕。 见她转过头,轻轻摇了摇头,千言无语尽在不言中。 池也这才停了手,随沈青宛立在一旁,眼角余光瞥到池老头全须全尾地站在那里,讥讽道:“啧,不装死了?” “你这个小白眼狼,我是你爷爷!” “我是你……” 闻声,沈青宛忽然在池也手心里轻点两下。 池也下意识虚握手掌,要说出口的话顿时卡在喉间,但她又不想丢了气势,便扭过头去,“哼!” “行了,都少说两句。”宋仁厚适时开口,“今日之事闹到衙门,你们双方都讨不了好,不如各退一步。” “不行。”听到这和稀泥的调解方案,刚被沈青宛顺好毛的池也立刻跳脚,“今日若不给他们点教训,日后他们定会再犯,我可没功夫陪他们玩。” 宋仁厚斜睨大房一行人,随后走到池也身边,低声道:“你今日也动了手,若是去衙门,你也会挨板子。” “挨板子就挨板子,又不是掉脑袋,我有什么好怕的。”池也朗声说道。 若是今日让大房的人不痛不痒地回去,池也只怕自己家中永无宁日,故而态度十分坚决。 “那你说怎么办?” 池也低头沉思,忽而笑道:“我呢,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先让他们道个歉,然后跪在地上发誓,绝不再骚扰我们家。” “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语气稍顿,池也云淡风轻地补了一句,“反正我不怕挨板子。” 话音刚落,人群瞬间喧闹起来,一片噪杂。 “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哪有让长辈跪下的。”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林婶,突然指着那些人骂道:“你们这些墙头草,你们家的银子让他们去抢好不好啊!” 提及钱财,方才说风凉话的人恍然想起自己为何在这。本就不多的同情瞬间消失殆尽,纷纷闭口不言。 池家大房的人反应最为激烈,池老头目眦欲裂,大口喘着粗气,险些被气晕过去。 池老太一边给池老头顺气,一边骂道:“早知道你如此不孝,当初你生下来就该掐死你!” “里正,你管不管这贱丫头!” “里正,池也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大房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整个院子不得安宁。 方才劝他们时不领情,这时候来找他主持公道。宋仁厚被他们胡搅蛮缠的样子闹得头疼,胡子气得发直,套用大房的说辞怼了回去。 “我管什么管!这不是你们的家事吗?若不是你们自己跑来闹事,怎会有如今这局面?” “这事我管不了,大不了就去衙门,你们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说罢他猛地一甩袖子,侧身而立,当真一副撒手不管的模样。 池家老头老太虽是长辈,但心里到底还是怵里正,怕他真的不管不顾,任由池也发挥,真到那一步才是最糟糕的。 池老头转头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里正,又看了看一脸漠然的池也,心知今日之事无法善终。 他咬紧后槽牙,枯皮般的脸上青筋若隐若现,直直地跪了下去。 “爹!” “爷爷!” 大房其余人双目圆睁,不敢置信地看向池老头。不等他们多言,池老头大声喝道:“都想去吃牢饭吗?” 池老头发话,其他人不敢不从。个个面带屈辱,眼神好似会喷火,恨不能将池也生吞活剥,咬牙切齿地发起誓来。 池也见他们朝着她跪下,分明是故意恶心她,心中嗤笑一声,随后便拉着沈青宛躲到里正身后,抬眼望天。 围观的村民被眼前这一“奇景”惊得目瞪口呆。 池老头这一辈子最重面子,若非如此,分家时二房三房一文钱也带不走。 缓过神后,有人幸灾乐祸道:“横了一辈子,到头来竟栽到自家小辈手里,活该!” 池长安眯眼瞪了那人一眼,额头青筋暴起,迅速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阴沉着脸盯着池也,冷声道:“你给我等着!” “哎,这才刚发完誓就威胁上了,小心遭报应啊!” 池也本是随口一说,谁知竟一语成谶。【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第 20 章 池家大房的人在一众人前跪下发誓,自觉颜面扫地,起身后便灰溜溜地走了。 围观的人群见没了热闹可看,也纷纷散去。 池也将众人送至门口,不知是谁突然问了一句,“池也,这驴是你买的?” “嗯。” “你买驴做什么?” 见众人的目光向她投来,池也眉间轻蹙,敷衍道:“这驴通人性,跟我有缘。” 还未走远的大房一家听到这话,立马转身走了回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灰驴。 他们此行没拿到银子,反而丢尽了脸面,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池长安眼睛转得飞快,径直走向小灰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地都卖了,你买驴有什么用?” 他一边解系在树上的绳子,一边沉声道:“正好,家里的地还未耕完,我借回去用两天。虽说这驴比不上牛,勉强也能用。” 池老头心思一转,趾高气昂道:“权当是赔礼道歉,你打天佑的事,我便不再追究。” 两人一唱一和,面不改色心不跳,言辞凿凿,好似他们才是受害者。 借? 分明是在抢! 池也气笑,她还是低估了这家人的无耻程度。 果真应了那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她头一次生出想将人大卸八块的冲动。 瞧瞧,什么叫得寸进尺,什么叫“能屈能伸”。 小灰驴似是感受察觉到主人的心绪,开始躁动不安。 池老头手掌划过的地方,小灰驴的肌肉微微抽动,驴蹄在地上来回踏动,尾巴不安地摇摆着,鼻间喘着粗气,似是在警告来人。 池老头、池长安正沉浸在满心的喜悦中,对此一无所觉。 突然,小灰驴猛地扬起后蹄,狠狠地朝二人发难。 变故发生在一瞬之间,他二人躲闪不及,被踢个正着。 池老头腿脚不便,反应迟缓,先是被驴掀翻在地,而后落下的驴蹄重重地踩在他的肚子上。他痛苦地哀嚎一声,吐了口血,当即晕死过去。 相比之下,池长安要幸运得多,因为年轻力壮,又站在侧面,只是右小腿上被踢了一脚。 他顾不得腿上的疼痛,立马丢掉手中的绳子,表情惊恐,一瘸一拐,脚步慌乱地往一旁躲。 小灰驴得了自由,转身瞪着池长安,眼神中尽是烦躁,吓得他尿了裤子。 还未散去的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连连后退,面露惧色,生怕波及自己,无一人敢上前。 “爹!” “爷爷!” “长安!” 大房的人心急如焚,却无人敢上前制止那发怒的倔驴。他们围在不远处,站成一排,眼睁睁看着二人倒地不起。 池也没想到温顺的小灰驴会突然发怒,一时间怔在原地。 她很快回神,为避免伤及无辜,快步上前。 “池姐姐!” 衣袖从沈青宛手中滑过,她不由得焦急大喊,脚下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池也向前走了两步。 “你别过来!” 池也面上的神情,是沈青宛从未见过的肃然。她下意识顿住脚步,被身后的林婶拉了回去。 池也走到小灰驴几步远时停下,为自己留下足够的反应空间。她身子微微后仰,双手抬起,轻声安抚道:“没事了,别害怕。” 大抵是应了池也那句话,小灰驴好似听懂了池也的话,渐渐平静下来,眼神不再焦躁,又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池也小心翼翼地迈着碎步上前,身体依旧紧绷。 她伸出右手,轻轻落在小灰驴的头上,见它乖顺,甚至微微低下脑袋,才放心地抚了几下。 池也走近,环抱住它的脖子,顺了顺上面的毛发,安抚它的情绪,随后重新系好绳子。 众人见状,也同池也一样,长舒一口气。 池家大房一行人这才哭天喊地地扑过去,将池家父子拖到空地上,查看二人的情况。 池长安抱着自己的右腿,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池老头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省人事。 王翠兰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池长安,声音尖锐刺耳,反咬一口,道:“里正,池也纵驴伤人,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宋仁厚眼前一黑,脑袋发晕,恨不得晕过去的人是他。 “池家婆娘,你讲不讲理,要不是池丫头,他们二人说不定都死了!” “就是,明明是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有脸怪别人!” 王翠兰不依不饶,大喊道:“谁知道那小白眼狼有没有动手脚!” 池也无语地瞥了他们一眼,碰瓷儿碰到她头上了? 随后她忽地想到什么,眉头微微一挑,煞有其事地开口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说不定有人发誓时心不诚,激怒了老天爷。” 停顿片刻,池也又接着道:“在场这么多人,它怎么不踢我?怎么不踢别人?” “这是报应啊!” 池也的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霎时鸦雀无声。 池也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然知道世上无鬼亦无神。 可眼前的这些人,哪怕对鬼神之说心有疑虑,也无人敢对鬼神不敬。 众人看向大房的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仿佛在看什么不详的东西。 这话落在大房众人耳边,杀伤力极大。 他们自己最清楚心中所想,本就心虚,此刻面色愈发苍白。 “你们还要闹什么?”宋仁厚略带责备的声音,打破这凝滞的气氛,“赶紧带人去看大夫!” “再不走我放狗了!” 蹲坐在门旁的小黑,耳朵软软地耷拉着,黑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忧愁。听到声音,小声呜咽两声。 池也:…… 一场闹剧草草收尾。 众人散去后,池也家门口瞬间冷清下来,只剩下池也、沈青宛几人。 池棠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哭得眼圈、鼻尖泛红。因长期营养不良,看起来很小一只。 池也走过去,轻而易举将她抱起来,“棠棠乖,不哭了。” 身体忽然腾空,池棠下意识搂住池也的脖子。她委屈地撇撇嘴,还未完全退去的泪水再次盈满眼眶,伏在池也肩头啜泣。 池也轻轻拍着池棠的后背,柔声哄着。 见池木默默地捡起书本碎片,试图将其拼凑完整。池也叹了一口气,温声道:“别捡了,明天给你们买新的。” 看着眼前的兄妹二人,池也心中那股想将大房一干人等撕碎的冲动,又再度涌起。 池也正哄着池棠,眼角余光忽然瞥到大门处,三个圆溜溜的小脑袋正往院子里张望。 来人是三叔家的女儿池竹,李蓉的妹妹弟弟——李小兰和李森。 池也朝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进来。而后微微低头,在池棠耳边轻声说道:“你的小伙伴们来找你了,要不要跟他们出去玩?” 池棠扭头看了一眼,情绪依旧不高,摇了摇头,继续趴在池也颈窝。 池也继续哄了她一会儿,灵光一闪,忽然笑道:“棠棠,大姐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被池也嘴里的新鲜词汇吸引,池棠直起身,声音里带着哭腔,抽噎着问道:“什么是魔术?” “呃,就是变戏法。” 池也把池棠轻轻放到地上,自己蹲在她身后,一只手环抱着她,另一只手摊开放在她眼前。 “棠棠,看,现在我手里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池棠吸吸鼻子,随后点了点头。 另外三个小孩也被池也神秘的模样吸引过来,纷纷站在池也身旁,满脸好奇。 “好,我现在握成拳。”池也一边说一边动作,接着道:“来,对着我的拳头吹一口气。” 池棠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咦,棠棠有在吹气吗?”池也有意逗她,故意道:“用力一点。” 闻言,池棠深吸一口气,鼓起脸颊用力一吹,吹完还打了个哭嗝。 “好了,不要眨眼哦!” 池也摇了摇握着的手,“千万不要眨眼哦!” 片刻后,池也将拳头轻轻放在池棠面前,缓缓打开。 “哇!” 另外三个小朋友和池棠一起星星眼地望向池也,目光中满是崇拜。 池棠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过池也手中的东西,眼睛闪闪发光,兴奋地问道:“这是什么呀?” “大白兔奶糖,可以吃的。” 池棠扯了扯糖纸,一脸天真地问道:“是大白兔做的吗?” 话落,池也不禁笑出声,“不是哦,是糖。” 说着她拿起其中一颗,剥开糖纸,小心喂进池棠嘴里。 “好好吃!” 池也从“怀里”拿出几颗糖,把池棠两个手塞得满满当当,轻轻推了她一把,“棠棠自己分给小伙伴吧。” 旁边几个小孩一听自己也有,兴奋地手舞足蹈。 池棠很快便把方才的事抛之脑后,每人分了两颗糖,手牵手一起走了出去。 远远地还能听到几人的崇拜声,“棠棠,你姐姐真厉害!” 池也失笑着摇摇头,看着他们的背影一点点变小,直到消失不见,方才收回目光。 还真是好哄。 一转头,见池木也是双目亮晶晶地看着她,池也便拿出两颗递给他。 池木搓搓手接过,似是有些害羞,提起竹篓、镰刀,风风火火地跑出去,“我去割点草喂驴。” 院子里只剩下池也、沈青宛二人。 池也眉眼含笑地走到沈青宛身旁,抬手,轻轻合上她半张的嘴。 她勾了勾唇角,调侃道:“怎么?你也要我哄哄?”【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第 21 章 沈青宛意味不明地瞥她一眼,嗔道:“惯会哄小孩子。” 池也嘴里含着一颗糖,甜意在齿间化开。随后她又取出一颗,递给沈青宛。 “喏。” 沈青宛淡淡地扫了一眼,稍稍偏过头去。 “我又不是小孩子。” 池也轻笑一声,手指捏住糖纸两端,轻轻一拧,伸手送到沈青宛嘴边。 “谁说只有小孩子才能吃糖。” 沈青宛恰巧闻声回头,指节擦过她的嘴唇,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二人皆是一愣。 奶糖的香甜气息钻入鼻尖,沈青宛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却不小心碰到池也的手指指腹。 一时间,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周身的血液齐齐涌向大脑,脸颊微微发烫,视线流连在池也脸上,眸中透出几分羞怯。 时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二人被定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灵巧的舌尖若有似无地扫过池也的手指,让她原本平稳的手微微一颤。 目光交汇的瞬间,池也仿佛被沈青宛的眼神烫到,视线飞快地掠过她的嘴唇,胡乱把糖塞进她嘴里。 池也飞快地缩回自己的手,藏在背后,悄悄摩挲着指尖。 好似在回味,又好似在平复心中那股莫名的悸动。 掌心还残留着方才沈青宛轻点那两下的触感,整个手掌顿时变得火辣辣的,五根手指不自觉张开,谁也不愿挨着谁。 池也甩了甩手,眼睫下垂,视线落在沈青宛的裙摆上,故作镇定道:“我先去收拾一下屋里。” 说完便逃一般地跑进堂屋。 沈青宛细细品味着口中的糖,奶糖的香甜在心中慢慢晕开。 她微微皱眉,抬手抚了抚有些砰砰作响的胸口。 池也双手撑在桌子上,弓着身子,不停地吸气吐气,眼神渐渐失焦。 方才被强压下去的情感,一下子涌上心头,红晕悄然爬上耳尖,胸腔里的心脏如鼓点般起起落落,震得池也的耳膜嗡嗡作响。 池也任由这种酥麻的感觉蔓延到四肢,这种全然陌生的情感让她手足无措。 诚然,池也心底隐隐约约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她不愿细想。 她害怕一旦深究,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漩涡。 池也忽然对着空气一阵拳打脚踢,嘴里发出一阵无声的吼叫,试图把这些让她抓狂的念头赶出脑子。 …… 下午,池也去了一趟林婶家,找林叔帮忙在家门口搭建一个驴棚。她还打算在院子里做一个简易的、能遮风挡雨的棚子,方便晚上把驴牵回家里。 驴棚之所以选择建在外面,一是因为院子小,空间有限;二是因为如果驴的吃喝拉撒都在院子里,整个家里都会变得臭烘烘的。 光是这样想想,池也都觉得无法忍受。 她原本打算给林家一两银子作为报酬,但林婶见她刚买了驴,担心她家里没有余钱,硬是不肯收。 池也感激他们的好意,好说歹说,甚至扬言如果他们不收下,就找别人去做,这才收了她八百文。 外出归来的池长福李巧云夫妇,听说上午的事后,心急如焚,气都没喘匀便急急忙忙赶到池也家,见几人没事才放下心来。 随后,池长福便加入了搭建驴棚的队伍,和林叔以及他两个儿子林长河、林长江一起忙碌着。 池也下午没去空间农场,倒不是信不过林家父子,只是想留下来搭把手。 但她不懂这些技艺,几人嫌弃她笨手笨脚,便把她轰到一旁。 池也离开后,四人分工协作,说说笑笑,气氛十分融洽。 如此一来,池也被迫成为最清闲的人。她心中满是无奈,便只身前往几个村子间的市集,准备买些酒肉。 这种市集在每逢三、六、九的日子开放,虽说比不上临江城,但对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来说,已经足够用了。 每到市集开放的日子,几个村子里的人便会带着家中富余的东西来此交换。 今天虽不是开放的日子,但在集市有铺子的店家每天都会开门迎客,倒不用担心会白跑一趟。 临近傍晚,天色忽然阴沉下来,朵朵乌云如墨般堆积在天边,仿佛正在酝酿一场大雨。 池也和林婶、李巧云三人一起在厨房内准备晚饭。 期间,二人问起池也买驴的缘由。 池也只笑着说她心中有数,让她们放心。 晚饭做好后,外面的工作也到了收尾阶段。四人配合默契,一下午便完成了驴棚的搭建工作。 整个驴棚用木头搭建而成,两侧以结实的木桩做支撑,四周都与顶棚留出缝隙,方便通风换气,顶棚铺着茅草。 前面安置着全新的食槽,高度恰到好处,方便毛驴进食。 池也看着拔地而起的驴棚,内心十分欢喜。 事情正在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饭桌上,三家一共十几口人围坐在一起,鸡肉、鱼肉、各种家常菜一共十多道堆满桌子。 众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饭后,众人帮着一起收拾残局,过后便带着从自家带来的盘子、筷子、凳子各回各家。 …… 池也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脑海中默默盘算着未来的计划。 可当脑子空闲下来时,沈青宛的音容相貌便重新占据她的大脑,一颦一笑都清晰可见,无孔不入。 一向好眠的池也此刻竟失眠了,辗转反侧,衣物和被子不断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频繁翻身发出的声响,引得同样还未入睡的沈青宛侧目而视,在一片漆黑的夜里无声地注视着池也,眉头微蹙,不明白她因何心烦。 池也再一次翻身,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睁大双眼,里面不见丝毫睡意。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借着夜晚的凉意平息内心的躁动。 “滴答,滴答。” 雨终于还是落了下来,砸在房顶发出的啪嗒声,成为压垮池也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轻叹一声,缓缓坐起身来,胡乱地挠了挠头顶的长发,动作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焦躁。 “啊。” 雨滴落在沈青宛的脸上,猝不及防,惹得她发出一声轻呼,声音虽小,但在这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明显。 池也忙扭头看向床边,昏暗中只能勉强辨出沈青宛的轮廓。她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屋顶好似漏水了。” 闻言,池也惊得马上起身,摸黑走向桌边,点亮油灯。 借着微弱的灯光,她抬头看向屋顶,伸手探向那漏雨处。 须臾,果然有雨滴落在手心处。 床里侧熟睡的池棠浑然不觉。 说是床,其实叫作炕更合适,无法移动。 这让池也有些为难。 犹豫片刻,池也轻手轻脚地抱起池棠,横放在没漏雨的那边。 池棠个子小,横着睡也是绰绰有余。整个过程池棠都没有醒来,翻个身依旧睡得香甜。 池也转身去了厨房,取来一个木桶,又找了件旧衣服垫在桶底,小心放在漏雨的那处。 幸好漏雨面积并不大。 池也与沈青宛站在床边,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屋内寒意渐浓,凉气透过中衣渗入皮肤,沈青宛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轻声道:“我和你一同睡在地上便是。” 池也心中猛地一颤,脚尖往后退了半步,不假思索地反驳道:“不行。” 她心中乱作一团,思绪纷杂,还未理清头绪,怎么可以睡在一起? 见池也面上一片犹豫之色,沈青宛不解,坦然道:“你我同为女子,同床而眠又有何妨?” 池也一时哽住,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最终,二人还是一同睡在地上,肩并着肩,中间不留一丝缝隙。 四月的夜间,气温依旧带着一丝冷意,更何况还下着雨。 池也忽然起身,将衣物盖在沈青宛身上。躺下时,故意与她隔开一段距离,而后又悄悄往外挪出半个身子。 黑夜中,池也嘴角勾了勾,缓缓吐出半口气。 沈青宛察觉到池也细微的动作,也跟着挪过去,顺手将被子往她那边拉了拉,道:“再动可就盖不到被子了。” 费尽心思拉开的距离瞬间消失不见,池也还未吐出的半口气憋在心间,欲盖弥彰地答道:“我不习惯和人一起睡。” 池也平日里盖的被子很窄,两人并肩平躺,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间,好似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 她闭了闭眼,僵硬地躺在床上,心如擂鼓,害怕被身边人听见,一动也不敢动。 身旁沈青宛的气息悠悠地钻进她的鼻尖,竟让她头晕目眩,大脑一片空白,本就没理清的头绪变得愈发纷繁复杂。 不知过了多久,听着沈青宛熟睡的呼吸声,池也悬着的心慢慢放松下来。 睡意袭来,方才还觉得恼人的落雨声也变得像是催眠曲,哄人入眠。 夜深时,沈青宛似是感受到雨夜的寒意,蜷缩在池也身边,半张脸埋进被子里,脑袋轻轻抵在她的肩膀。 池也好似在睡梦中也惦记着沈青宛,侧过身子,将她揽入怀中,右手掖了掖被角,而后搭在她的腰间。 一晚上,两人相拥而眠。【你现在阅读的是 】 22、第 22 章 雨淅淅沥沥下了整夜,直到次日清晨,仍未停歇。 沈青宛整晚都窝在池也的怀抱中,温暖又舒适。 睡梦中,沈青宛微微一动,却被池也抱得更紧,动弹不得。 她挣脱不开,气恼地睁开双眼,想把压在身上的重物移开。转头看向罪魁祸首,见是池也,想起昨夜的事,心中那股气忽地散了。 难得看见池也比她晚醒来,沈青宛不禁觉得有些新奇。 沈青宛被池也箍在怀里,无法起身,索性用眼神细细描摹她的容貌。 目光肆意地游走在池也的脸上,平日里凌厉的眉眼,此刻竟显得格外乖顺,散落在脸颊两侧的长发,又为她增添几分柔软。 她忍不住抬手,将池也耳畔的碎发轻轻别到耳后,露出清秀的脸庞。 指尖划过她精致的眉眼,掠过她高挺的鼻梁,最后悬在她柔软的嘴唇上方,迟迟没落下去。 脸上传来阵阵痒意,池也的美梦被打断。她皱起眉头,半睁眼眸。 原来是青宛。 待看清眼前人的长相,池也又安然闭上眼睛。 懒意还未褪去,身体仍旧困倦。池也将脑袋埋进沈青宛的脖颈,收紧怀抱。昨晚不知失眠到几时,她此刻困顿不已,眯着眼醒神。 沈青宛嘴角微微扬起,心中涌起一阵满足。悬在半空的手终于找到方向,温柔地落在池也脑后,一下又一下轻抚着。 池也舒服地在沈青宛劲间蹭了蹭,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丝泪水。 混沌的大脑逐渐变得清醒,如同晨雾散去,开始兢兢业业地为主人处理各种纷杂的信息。 沈青宛的名字率先浮现在沈青宛心头。 不会吧? 池也猛地睁开双眼,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像在确认什么。恰好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她眼底的最后一丝困倦瞬间消散,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 沈青宛!! 怎么会这样! 救命! 昨夜的记忆纷至沓来,池也心中一片混乱。仿佛有个小人抱头乱窜、尖叫不停。最后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倒地不起,死得很安详。 池也微微挪动自己的身体,感受到此刻糟糕的姿势,又是一阵眩晕。 二人侧卧着,沈青宛整个人被她抱在怀里,严丝合缝、亲密无间,两人身前的柔软互相抵着,她的手还紧紧搂在沈青宛的腰间。 两人挨得极近,池也一抬头,沈青宛呼出的气息便洒在她的脖子上,似有微风拂过,脖间的细小绒毛不堪其扰,纷纷竖起。 二人静静地对视着。 几息过后,池也清了清嗓子,状若无事道:“早。” 说完她便往后挪了挪身子,搭在沈青宛腰间的手也不着痕迹地移开,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池也从那令人窘迫的境地里抽离出来,心中松快不少。 她一跃而起,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 半响,沈青宛缓缓起身,望着池也略显慌乱的背影,心情竟生出几分莫名的愉悦,轻笑出声。 “早。” 池也不知她在笑些什么,心乱如麻,不敢回头,只能低头摆弄着已穿好的衣服。 两人起身后,池也轻手轻脚地卷起地上的铺盖,小心放到床上,没有惊醒还在熟睡的池棠。 沈青宛站在门口,背对池也,看着外面绵绵细雨,眉间微微蹙起,心里不禁担忧起来。 池也站在床边,左手指着搂在沈青宛腰间的右手骂骂咧咧,嘴唇张张合合,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随后,她一巴掌拍在右手上,许是打的角度不对,“啪”的一声,引得沈青宛侧目而视。 池也连忙将双手背到身后,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 然而她心间的鼓动却不似面上那样平静。 好在雨下得不大,漏雨的面积小。一整晚过去,木桶也没接满雨水。 池也拎起木桶,快步走到屋外,倒掉里面的水,再放回原处。 她走向屋内的一角,取下挂在墙上的蓑衣、斗笠,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勉强穿戴整齐。 永宁村到临江城大多是土路,池也担心下雨天难走,便想着早点出发。 池也看了一眼床上,而后走到沈青宛身边,轻声道:“我先出门了。” 沈青宛知晓劝不住她,便没多说,伸手将她穿得歪扭七八的蓑衣理正,叮嘱道:“雨天路滑,千万小心些。” 停顿片刻,她又接着说道:“城里有一家长丰包子铺,味道不错,你可以去那吃早食。和五味斋隔着几条街,你随意找人打听一下便能找到。” 话里话外都透露出沈青宛对临江城的熟悉。 池也从未在她面前提及过五味斋,若是放在平时,她定能敏锐地沈青宛话语里的异样。 但她今日从醒来到现在,大脑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整个人晕头转向,便无暇顾及这些。 池也微微仰起修长的脖颈,任由她动作,听着她轻声细语的关心,心里软成一片,只乖乖应了一句:“好。” 衣服整理好后,池也依依不舍地看向沈青宛,语气中藏着不情愿,“那我走了。” “早去早回。” 池也转身走进雨里,牵着小灰驴踏上去城里的道路。 下雨天的清晨,天空灰蒙蒙的,路面上积水成潭,泥泞不堪,不见行人。只有池也驾着小灰驴,不紧不慢地赶路。 她抬手摸了摸脖颈,上面还残留着沈青宛温热的触感,挥之不去,她眷恋地摩擦两下,眼神闪过一丝温柔。 昨日上午还在逃避的问题,今日一早,心跳便强势地给出了答案。 潮湿的雨夜,暧昧丛生。 池也毫无防备,溃不成军。 可是…… 冷风吹来,吹得她打了个冷颤,吹散她心中的旖旎。 她不知沈青宛能否接受女子,不知她是否有了婚配,亦不知她的家世遭遇。 沈青宛的一切,都藏在一团迷雾之中。 想到这些,池也心底怅然若失,一片寒凉。 尤其是想到沈青宛可能已有婚配,她的心底便隐隐作痛。 一路上,池也想了许多,却始终难下决断。 没多久便到了临江城外,她摇了摇头,驱逐心中的杂念。 罢了。 先赚钱。 “辛苦池姑娘冒雨走一趟。” “说好风雨无阻,自然要做到。” 与五味斋的刘掌柜寒暄两句,池也又往书肆走了一趟,重新买了两本《千字文》,随后匆匆赶回家中。【你现在阅读的是 】 23、第 23 章 自那日过后,池也一心扑在赚钱这件事上,甚至比过去一个月更加忙碌,或许其中掺杂了几分麻痹自己的心思。 半月过去,空间农场的作物已全部收在仓库里。 茄子、白萝卜也被五味斋以每斤三文、两文的价格照单全收。如此一来,池也每日能有八百六十文钱入账。 池也已经存了二十多两银子,但如果想建一座好些的新房,这点银子还远远不够。 上次屋顶漏水,池也只是在空间商城里买了一块防雨布,仔细压在茅草下面,算是简单地处理一下。 茅草屋实在太过老旧,虽然每日收入稳定,但池也并不打算修缮这座老房子。 一方面,她和沈青宛、池棠挤在一间屋子里,且她还需打地铺,实在不方便。另一方面,池也想建个大点的院子,将驴棚挪到院子一角,这样白日便无需有人在家看守。 此外,村子里关于池也的传言也是愈发离谱。 上次池老头被驴踢后,至今昏迷不醒。 大夫诊过池长安的腿,说他日后行走或许会跛脚。 池长安听后怒不可遏,抓起枕头便砸向那老大夫。气得老大夫破口大骂,愤然扬言再不踏进池家的大门。 许是因为池也那日说池家父子被驴踢是遭天谴,村里人纷纷传言池也投河昏迷的那三日里,定是得了神仙的点化,受到神仙的庇佑。 不然那暴躁的驴儿为何碰到池也立马变得温顺无比?池家父子定是心不诚,惹得那仙人大怒才遭此报应。 直到今日,村里人依然对那日的事情津津乐道。 一传十,十传百,村里人看向池也的眼神渐渐充满虔诚。 而作为话题中心人物的池也,听闻这些传闻后,内心狂笑不止。 每日听着自己的八卦这种事——还挺新鲜。 这日,池也送完菜回来,远远地便听见池老太尖锐的叫骂声,“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出的馊主意!银子没拿到,长安瘸了腿,你爹到现在都还没醒!” 池长安自从知道自己会跛脚后,整个人好似魔怔了一样,每日对着王翠兰拳打脚踢,嘴里不干不净。 “你这贱妇,要不是你,老子这腿也不会断!” 明明是全家人的决定,贪心不成,却将罪责推到一人身上。 出了这一变故,池家大房那群懒汉更没了心思耕地。一群人整日窝在家里吵吵闹闹,没个安静的时候。 村里人都在看他们的笑话,池也也不例外。 她可不会同情恶人,巴不得他们狗咬狗,最好别再来烦她。 永宁村的人对此早已司空见惯,池也未作停留,径直回了家。 池也轻轻拍了拍小灰驴,安顿好它之后,又往食槽里添了些草料。 院子里,沈青宛正看着兄妹二人练字。 池棠坐在凳子上,双脚轻轻晃动。 最初的新鲜感过去后,小池棠练字时总有点心不在焉的。 沈青宛见池也归来,面上泛起笑意,轻声道:“回来了,池姐姐。” 池也呼吸一顿,下意识偏过头去,目光虚虚地落在地上,似在掩饰内心的波动。 “嗯。” 池也从那日的暧昧氛围抽离后,脑子逐渐冷静下来,理智重新占据上风。 她每日早出晚归,心底不断拉扯厮磨,终是明了自己的心意。 只是心中尚且有些疑问,犹豫不定,于是每日刻意的晚归便有了躲避的意味。 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却有了聚少离多的感觉。 见池也背起竹篓便往外走,沈青宛心里猛地一沉,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她嘴唇紧抿,忍不住焦急地喊了一声,“池姐姐。” 池也停下脚步,看着沈青宛提着裙摆匆匆跑来。 她努力往上提了提嘴角,面上做出一副平静的样子,柔声问道:“怎么了?” “你近日很忙吗?” “呃,是有点儿忙。” 沈青宛心思细腻,自是察觉到池也疏离冷淡,但她想不明白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局面。 池也对池木、池棠一如既往,那么问题肯定出在她身上。 “你骗人。自那日我们睡过之后,你便变得有些奇怪,回来得一日比一日晚,如今连晚饭也不同我们一起吃了。”沈青宛咬了咬嘴唇,哽咽道,“你是不是厌恶我了?” 她越说越觉委屈,泪眼模糊地盯着池也,仿佛在看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人,一字一句都在控诉着池也的罪行。 沈青宛语出惊人,池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惊讶过后,心中酸涩不已,方才知晓自己在无意间伤害了沈青宛。 池也眸光微动,有些动容。 虽说她是救了沈青宛,可她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时代,如无根浮萍,谁又能说她没有把沈青宛当作救命稻草呢? 所以她才会轻易地向沈青宛坦白自己的身份。 此后,两人如同两只漂泊的孤鸟,抱团取暖。 沈青宛见她半天没有反应,鼻尖一酸,眼泪便不自觉流了下来。 池也心中一慌,再顾不得其它,认命般闭了闭眼,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命运让她大难不死,而后来到这个世界,遇到沈青宛。 虽然不知道两人的结局会如何,不过顺其自然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眼下能让两人少些烦恼,哪怕她只把她当成姐姐。 事在人为,还未开始就放弃,实在不像她的行事作风。 池也心绪明朗,神经不似前几日紧绷,心情也明媚起来。她上前轻轻抱了抱沈青宛,食指微弯,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今天我一定早点回来。” 沈青宛不信,牵着池也的手回头往家里走,“那你吃完午饭再去忙。” 池也没有挣扎,跟在沈青宛身后,目光中的爱意不再克制,轻笑道:“好,中午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你现在阅读的是 】 24、第 24 章 沈青宛拉着池也回到院子里,轻巧地取下她背上的竹篓,放在地上。 二人一路走到院中的桌子旁,沈青宛微微用力按住池也的肩膀,让她坐在自己身旁的板凳上,随后紧紧握住她的手。 池也坐下后,身形略显局促,似是坐得不舒服。她动了动手腕,想着抽出手来调整一下位置。 沈青宛察觉到她的动作,心中一紧,以为她又要离开,便扭头瞪了她一眼。 下一瞬,她握得更用力,甚至将池也半个胳膊都抱在怀里,生怕她溜走一般。 心境发生变化后,池也只觉得沈青宛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几分可爱,忍不住低低笑出声,却引得沈青宛又羞又恼。 池也无奈,敛去面上的神色,用另一只手将板凳挪动。 须臾之间,两人的身形已然挨在一起。 池也轻轻把手肘撑在腿上,掌心托着下巴,歪着头看向沈青宛,面带微笑,眼藏爱意。 阳光轻柔地洒落人间,金色的光芒勾勒出沈青宛的轮廓,熠熠生辉。 沈青宛的余光始终留意着池也,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只觉手心发烫,迟来的羞意渐渐涌上心头。 灼热的目光让沈青宛不自觉红了脸颊,长睫不安地抖动。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池也脸上,将她的头推向另一边,以此避开那直勾勾的视线。 池也眉尾一动,配合地缓缓转动脑袋,看向正在练字的兄妹二人。 视线虽然移开,两人交握的手却未松开。 目光随着池棠手上的毛笔游移,池也想起自己练习毛笔字的时日。 果然,不管到了哪里,练字都是一件无趣的事。 池也随即想到,沈青宛日日都是如此,身边连个同龄人都没有,每日只能与两个孩子相处。 池也心中一滞,如梦惊醒,恍然惊觉自己忽视沈青宛许多。 “你以往在家都有什么消遣?” “嗯?”沈青宛还在想着方才的事,有些走神。 片刻后,她回过神来,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轻声答道:“自从爹娘去世后,家中事务繁多,也没什么消遣。” 池也沉吟片刻,道:“那我给你买些书,给你解闷可好?” 池也自来到这里便一直忙忙碌碌,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想法。印象中,她见到的人似乎都是行色匆匆,为讨生活奔波劳碌。 沈青宛皱了皱眉,语气中罕见地带了些小脾气,吐槽道:“书肆的话本尽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千篇一律,无甚趣味。至于那些经史子集,更是让人昏昏欲睡。” 池也面露讶异之色,难得见她如此生动的表情。 练字练得倦怠的池棠瞬间来了精神,似是找到了知音,扔下手中的毛笔,“哒哒哒”地跑到沈青宛身边,拉住她的袖子,兴奋道:“沈姐姐,你也觉得读书很无聊吗?” 池也听池棠这话,便知她又惦记着出去玩。 她松开沈青宛的手,把池棠抱到自己腿上,“你沈姐姐可没说过这样的话,是不是又想偷懒了?” 小心思被戳破,池棠蔫了吧唧地坐在池也怀里,抱着她的脖子撒娇,“二哥喜欢读书就让他读呗!我读书有什么用呀?” 池也知晓池棠年纪尚小,心性难定,也不想过于拘束她,笑道:“怎么没用啦?你大字不识一个,到时候别人把你拐去卖了,你还帮别人数钱呢!” 说完她便拿起桌上池棠练字的纸,前面的字迹还算工整,越到后面越糟糕。 横是横,竖是竖,一个字写得支离破碎的。 只一眼便能看出,主人的心思早已不在上面。 池也抱着池棠坐正,指着那几个格外工整的字,语气中带着鼓励,笑道:“这字写得挺好的呀,棠棠怎么不开心?” 池棠恹恹地瞥了一眼,嘟着嘴道:“那是沈姐姐握着我的手写的。” “这样啊。”池也笑着看了一眼沈青宛,换了一记白眼,柔声哄道,“那也是棠棠的小手写出来的,棠棠至少要占一半功劳。” 安慰的话语没有起到作用,池棠依旧情绪低落。 片刻后,池也柔声道:“你每日认得四个字,就可以出去玩,四个字总不算多吧?” 说着池也便在她面前伸出四根手指,语气夸张。 池棠面上纠结,似有动摇之意。 池也捏了捏她沾了墨汁的小手,继续道:“不然,你去问问竹子姐姐愿不愿意和你一起读书写字。” “真的吗?” 池棠猛地坐直了身体,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竟连撞到池也下巴都未曾察觉。 “唔。” 池也痛苦地皱起眉头,揉了揉下巴,口中泛起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她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没咬到舌头。 “当然是真的。” “大姐,你最好了!” 池棠激动地仰起头,在池也的脸颊上轻啄一下,而后得寸进尺道:“那我可以把李小兰和她弟弟也叫来吗?” 小小年纪便懂得顺杆爬,池也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 对此,池也倒是没什么意见,她乐得池棠、池木多与同龄人相处,借此将过往的苦痛尽数覆盖。 以往没分家时,池棠常遭打骂。久而久之,便性子愈发内敛。 分家之后,远离了那群恶人,才渐渐开朗起来。 池老太常常骂池棠是“扫把星”,于是,村子里的孩子便有学有样,一口一个“扫把星”喊着。 因此,池棠在永宁村总共也只有这么两三个好朋友。 她害怕自己总在家待着,时间久了,关系会疏远。 小孩子嘛,总是担心自己的好朋友有了另外的好朋友。 只是…… 池也看了看身旁的沈青宛,她白天不常在家,人多了,沈青宛定会消耗更多心神。 沈青宛静静与她对视片刻,眨了眨眼,瞬间了然,笑道:“多些人,家里也热闹。如此一来,小木、小棠也会更专心。” 见她面上并不在意,池也松了口气,与她道谢。 突然,池也眼前一亮,拍了拍脑袋。 真是种地种傻了,她明明可以在空间商场里买些东西送给沈青宛解闷,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池也兴冲冲地打开空间商城娱乐版块的面板,待看到价格后,神色微微一滞,默默关上。 难怪要叫888,原来不只是宿主发财。 系统自己也要发财!【你现在阅读的是 】 25、第 25 章 眼下空间农场的土地皆已空闲下来,仓库里的蔬菜足以支撑三四个月,池也也不打算再种其他的蔬菜。 既然要以赚钱为目的,自然要种一些这个时代没有、或者少见的作物。 池也调出脑海中的电子光屏,点到水果那一栏,仔细翻看。 苹果、橘子、香蕉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虽然现在不是成熟的季节,但也算不上稀奇。 荔枝…… 荔枝倒是不错,临江城地理位置偏北,而荔枝喜温,多种植在南方。 且荔枝娇嫩,受限于如今的运输条件,很难完好地运到北方。因此许多人只是听过,却鲜少有人吃过。 不过,这次贴心地附上了种植说明。 池也点开图片旁的小字,只见上面写道:凡是果树类,从幼苗长成成树需半年时间。此后,每过六个月便会结一次果。 池也大致算了一下,至少要到明年的四月才能收获第一批荔枝。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种植两亩荔枝树,毕竟赚钱是个长远的打算。 按照详情面给的建议:一亩地种植三十棵荔枝树。 池也花一千二百商城币,买了六十棵荔枝树幼苗,存放在仓库里。 花掉十二两银子后,池也身上还剩下十五两左右。 身上的银子和空间农场的土地都很富余,池也便打算种些生长周期短的水果。 池也挑挑拣拣,思量片刻,决定在剩下的土地上种植西瓜、草莓,各四亩。 这两种水果是当下所没有的。 眼下已到四月下旬,算算时间,等到播种、成熟、收获,差不多就是六月了。 届时天气也渐渐开始热起来,恰逢初夏时节。 西瓜清热解暑,正是时候。 心下有了决断,池也毫不犹豫地花费八百商城币,购买西瓜、草莓的种子。 池也仔细阅读种植详情,只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为保证草莓的质量,建议收割两茬后重新播种。 十亩地安排得满满当当,池也满心欢喜,激动地拍了拍手。 可不知何时,二人的手又牵在了一起。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两人同时愣住,四目相对,不知所措。 池也这一巴掌没落在自己的手心,反而拍到沈青宛的手背上,那白皙的手背瞬间变得通红。 沈青宛懵懵地看着池也,不明白池也为何突然拍了自己一巴掌,还这么力气。 方才牵手时她并没有反对,心里顿时委屈起来,眼眶微微泛红,嘴角也跟着下撇。 眼见着沈青宛的眼泪就要落下来,池也连忙举起两人牵着的手,放在嘴边,讨好地说道:“抱歉,抱歉,我给你吹吹。” 池也轻轻吹了吹,又揉了两下,安抚着沈青宛此时敏感的情绪。 “中午想吃什么?”池也急忙开口,试图岔开话题。 “我想吃拔丝红薯。” 还未等沈青宛答话,池棠便举着胳膊回道。 说完还舔了舔嘴唇,一副小馋猫的模样。 自那次吃过池也做的拔丝红薯后,池棠便一直念念不忘。 但池也为了躲沈青宛,回家越来越晚,便再也没有做过。 “好,给棠棠做拔丝红薯。” 池也生怕身边的人又想起这几日的事,然后旧事重提,忙又问道:“你呢?” 沈青宛思索半天,回道:“我想吃鸡肉,要我们初识那晚的做法。” 池也心领神会,这是想吃地锅鸡了,但此刻家里也没有鸡肉。 “我明天买只鸡,”池也看了看沈青宛的神色,立马改口道:“不,下午我就去买,晚上再做好吗?” 沈青宛虽然气恼池也这些时日莫名其妙的疏远,到底没舍得为难她,“明日再做也是一样的,今日便做肉沫茄子吧。” “好。” …… 池也看着仓库里的荔枝树幼苗,喜滋滋地拿起铁锹,选定最边上的一亩地,开始挖坑。 株距、行距都留出四五米远,以免幼苗长成大树后相互遮挡。 池也一口气挖了三十个坑,动作麻利,干劲十足,仿佛不知疲惫。 挖好坑后,池也回到仓库,拿起水壶喝了一大口。 稍作休息,她便拿着树苗一一栽到坑里。 另一边,沈青宛却不似池也如此轻松。 只见她时而蹙眉,时而抿唇,好似被什么难题困住了。 连日来,不知池也,沈青宛觉得自己也有些不对劲。 她似乎过于关注池也,平日里,她总会期盼她早些归来。忍不住亲近她,被冷落时会难过、委屈、患得患失。 沈青宛眉头紧锁,抬手按住胸口,心口跳动愈发急促,她几乎要不认识这样的自己了。 沈青宛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如此,抬手轻拍脸颊,试图驱散那股焦躁不安。 忽然,她眼前浮现出池也对池棠予取予求的画面。 或许,她只是羡慕池棠有一个疼爱她的姐姐。 而她家中只她一人,虽有几个闺中好友,却从未像这般姐妹情深。 聪慧的沈青宛为自己的反常,寻了个姐妹情谊的由头,并且深以为然。 沈青宛未曾经历过情爱,自以为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展颜舒眉,心底也松快几分。 夕阳西下,池也早早回到家中准备晚饭。 正当池也以为这一天能够安然度过时,更大的“麻烦”还在等着她。【你现在阅读的是 】 26-30 第26章 入V三合一 窗外月色如水,池也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似被一层白纱笼罩,模糊不清。 沈青宛却迟迟没有入睡,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寂静的夜里,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也变得分外清晰,一下一下敲在沈青宛的心间,似与她心口的跃动同频。 听着耳边逐渐平缓的呼吸声,沈青宛咬了咬唇,起身下床。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池也地铺旁,偷偷掀开她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躺进去,动作十分缓慢。 沈青宛刚躺入半个身子,池也乍然惊醒,本就凌厉的双眸,此刻更添几分戒备与狠戾。 池也身形一动,如鲤鱼打挺般起身,一招制伏“小贼”,将其双手反剪置于背后,右手习惯性探向后腰。 “啊!”沈青宛痛呼出声。 于此同时池也右手摸了个空,闻声一愣,理智回笼,方才明白自己闹了个乌龙。 池也连忙松开钳制住沈青宛的双手,坐回床铺上,胸腔中的心脏仍重重跳着。 方才她还以为身份暴露了,她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心中满是无奈,轻声道:“青宛,你这是在干嘛?” 沈青宛下午为她这些时日的反常找了个“正当”理由,此刻被当场抓包,面上仍是一片坦坦荡荡,行事逐渐变得肆无忌惮。 她干脆利落地拉着池也一起躺下,顺手给二人盖好被子。 沈青宛心安理得地枕在池也的左臂上,拉过她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腰间。在池也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后,不急不缓地回道:“床上冷,我睡不着。” 两人的姿势同那晚如出一辙。 哦,也不一样。 沈青宛双手环在池也的腰窝,冰冷的双脚轻轻搭在池也的脚背上取暖。 不知是真冷,还是做贼心虚。 池也虽然心疼她手脚冰凉,但她更心疼此刻的自己。 “地上不是更冷?” 沈青宛态度坚决,“床上更冷。” 池也:“……” 温热的呼吸洒在池也的颈窝,引得池也微微战栗。 温软在怀,池也清醒地感受到,沈青宛身上的温度透过中衣传到她的掌心,似要灼伤她的手掌。 缕缕香气飘来,池也有些心猿意马,努力控制住双手定在沈青宛腰间,思绪却不知飘荡在何处。 “刚刚弄疼你没有?”池也温声问道。 方才她神思不清,下手没个轻重。 沈青宛作乱的手一顿,眼眸灵巧地转了一圈,细声细气答道:“疼。” 池也心中一阵自责,忙不迭替她揉了揉手腕。 不知为何,池也心底忽然升起一个令她惊恐的念头,“你不会把我当成你娘了吧?” 沈青宛理直气壮道:“才没有,我只是将你当作姐姐。” 池也的心底瞬间破开一个大洞,心中的旖旎消散不见,只觉今夜格外寒冷。 姐姐? 池也捏住沈青宛的后颈,微微拉开距离,咬牙切齿道:“谁家姐姐妹妹这样睡觉? 沈青宛稍一用力,便轻易挣脱开来,又把脸埋进池也颈窝,“你和我呀!” 还未安静片刻,沈青宛刚有点热气的双手又开始作祟。双手顺着衣摆钻进衣服里,轻轻贴在池也的肚子上。 “你的肚子为何摸起来硬邦邦的?” 说完便又摸了两下。 池也闷哼出声,一半是因为冰的,一半是因为沈青宛到处煽风点火的手撩拨得心神不宁。 这当然是因为她常年健身,腹部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而此刻她又浑身紧绷。 不等池也回答,沈青宛手上摸索两下,又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你没有穿肚兜。” 语气十分肯定。 池也欲哭无泪,眼眶湿润,眼尾泛红,额头生出细密的汗水。 顾不上回答沈青宛的疑问,池也一把抓住她还想往上作乱的手,扣在腰间,“老实点。” 明明该是一句充满警告意味的话语,可偏偏池也发出的声音绵软,让人以为在撒娇卖乖。 池也狭长的双眸在黑夜中眨了又眨,复盘到深夜,却仍未想通事情究竟是如何发展到这种地步的。 真要命! 毫无意外,池也再一次失眠。 池也看着怀中的沈青宛,睡得安稳香甜,多少有些没心没肺,丝毫不顾及她的死活。 虽然心中无可奈何,却也盛满了欢喜。 她悄悄收紧怀抱,耳畔的呼吸声,轻柔而绵长,宛如世界上最动听的乐章。 渐渐地,池也合上眼眸。 夜色渐浓,如水的月光洒满窗台。屋内呼吸悠长,屋外虫鸣低吟,在这静谧的夜里交织、共鸣,衬得这月色愈发温柔。 …… 翌日清晨,依然是沈青宛先醒来,但这次是一觉睡到自然醒,这是她近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她轻抬手腕,掩住嘴边的哈欠,睡眼惺忪,转身与池也面对面。 池也还未苏醒,脖子上的白玉从衣领中滑出,露出半边。 沈青宛一眼瞧见,目光便被那半边白玉吸引。 她曲起莹白的指尖,勾住池也脖间的黑绳,顺着绳子将白玉轻轻取出,放在手心仔细端详。 沈青宛凝眸细看上面的文字,却是一头雾水。 手指微动,她翻过玉佩另一面。上面雕着一扇古朴的大门,周围环绕一圈麦穗。 沈青宛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文字,雕刻在上面的图案也是前所未见的精致。 她看得入迷,手上力道不觉加重,惊醒正在熟睡的池也。 这天池也又是晚睡早起,哈欠连天,眼睛干涩不已,眼底隐隐发黑。 一个翻身,带走沈青宛手中的白玉。 沈青宛跟上去,半边身子压在池也身上,再次拿起那块白玉,问道:“这上面的符文是何意思?” 自从知晓池也的身份,沈青宛但凡看到没见过的东西,总会开口问上一问。 闻声,池也睁开一只眼,低头去瞧,却见沈青宛衣领半敞,露出里面红色的肚兜以及大片的白腻。 池也眼神闪烁,慌忙移开目光,伸手攥住沈青宛散开的衣领,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强装镇定道:“我也不知道。” 说完她便要推开沈青宛起身,睡前这样,醒来还是这样,实在是考验她的定力。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池也轻叹一声。 沈青宛微微一怔,随即问道:“你从何处得来的?” 方才看见的风景,在池也脑海里挥之不去,心神恍惚,随口答道:“救命用的。” 沈青宛还想继续追问,可池也眼底的乌青太过明显,让人无法忽视。 她顿了一下,心思一转,轻声问道:“昨夜未睡好吗?” 池也眼中的委屈再也藏不住,猛地转过头来,幽怨地盯着始作俑者,吓得沈青宛缩了缩脖子。 分床睡! 今晚必须分床睡!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心软! 池也照常先去五味斋送菜。 结了钱,她马不停蹄地去了西市,买了一床新被褥,柔软厚实,定不会再冻到沈青宛。 池也对自己的决定颇为满意,毫不犹豫地付钱,扬长而去。 还有昨日沈青宛点名要吃地锅鸡,池也怎会舍得让她失望? 买完被褥后,便径直去买了鸡。 临江城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街道两旁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池也忽地瞧见一家糕点铺子,那揽客的小二见她停下脚步,便小跑着上前来,躬身道:“姑娘可是要买些糕点?我们元记糕点铺是这临江城的老字号,味道自是不必说,保管让您回味无穷!” 见她犹豫,小二又接着道:“姑娘若不信,可以进来先尝尝。” 那小二伶牙俐齿,长了一张巧嘴,笑容满面,让人不由自主信了三分。 池也抬脚跟在他身后,进了店里,那小二更是如鱼得水。 舌灿莲花,把那些糕点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芙蓉糕外层酥松,内里柔软,轻轻咬上一口,便好似置身一片芙蓉花海之中。” 说着小二便夹起一块芙蓉糕递给池也。 池也边吃边听他介绍,虽然味道没有他说得那么夸张,但滋味确实不错,上面的花纹也是十分细腻精致。 想到今日池木、池棠的小伙伴要来家中,池也便要了绿豆糕、糯米糕、芙蓉糕各九块。 小二喜不自胜,用油纸将糕点仔细包好,叠成方形,打了个漂亮的结,动作熟练且细致。 池也伸手接过,数了五十七个铜板递过去。 于此同时,池也右侧突然伸出一只手,同样朝着店小二递出一串钱。 紧接着,一道男子的声音传来,“姑娘若不嫌弃,今日的费用,便由在下承担。” 陈知煜在一旁听了许久,见池也终于选定要买的糕点,便抢先一步递了银子过去。 池也闻声,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嘴角下弯,冷声道:“滚。” “这……” 店小二在元记做工已久,自是知晓来人的身份。他不过是在城中讨个生计,不想得罪任何人,一时间左右为难,犹豫不决。 池也可不管这么多,走到一旁,将钱放在柜台上,看都没看那男子一眼,拎着糕点转身离去。 小二见状松了口气,面上重新堆满笑容,扬声道:“姑娘慢走。” 陈知煜见状亦不恼,从容地打开扇子,扇了两下,随后快步跟了上去。 “敢问姑娘芳名?” “前面有个茶肆,可否请姑娘赏个脸,共饮一杯?” 池也面不改色,始终没搭理身旁这只喋喋不休的苍蝇。 陈知煜没急,他身边的几个仆从倒是急了,熟练地快步上前,迅速围成一个圈,将池也困在其中。 配合相当默契,看起来没少做这样的事。 “我们少爷请你这种乡野村妇喝茶是你的荣幸,别给脸不要脸,知不知道我们少爷是谁?” 领头的仆从陈平眼高于顶,鼻孔对着池也,面相凶狠,语气满是不屑。 池也见前路被挡,这才掀起眼皮,不耐烦地瞥了陈知煜一眼。 穿得倒是人模狗样,手里拿把折扇,下巴高抬,不可一世。 “谁家的狗也不能在街上乱咬人。” 周围的人皆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无人敢上前,但却都竖起耳朵,留意着这边的情况,闻言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你!”陈平气得脸色通红,猛地上前一步,怒道:“我们家少爷乃是……。” 是谁也不好使! 这一行人定是为非作歹惯了,池也深知此事绝无可能和平解决。 于是,她率先动手,踹得陈平踉跄后退,狼狈不堪。 幸而陈平身侧的两名随从及时扶住了他,稳住身形后,陈平气急败坏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 “哎,小心着点,别把人打坏了。” 陈知煜说完便背过身去,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好似不忍心看这残忍的场面。 陈知煜本以为此次会像以往那般无往不利,悠然立于一旁。 然而,他预想之中的画面并未出现,反倒是传来仆从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陈知煜察觉事情不对,猛地回头。 刚转过身,池也勾了勾嘴角,冷笑一声,一拳砸到他眼睛上。 池也担心引来巡防兵,多生事端,不欲与他纠缠,遂转身朝着反方向大步离去。 手中拎着的糕点完好无损。 陈知煜一手捂着眼睛,一手用扇子指着池也。 从未失手的陈知煜,在闹市丢了面子,怒上心头,道:“愣着干嘛?还不快追。” 陈平赶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龇牙咧嘴地小跑到陈知煜身边。 “少爷息怒,此人不简单,下次多带些人,定能把她拿下!” 周围人头攒动,池也早已不见踪迹。 陈知煜这才罢休,朝着周围的人吼道:“看什么看!” 两旁的小摊小贩纷纷收回伸长的脖子,一个个低下头,装作摆弄身前的东西,不知在忙些什么。 池也离开后,没在城中多逗留。 回到家中,几个小萝卜头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开心的事。 池也打开装着糕点的油纸包,一样挑了一块出来,单独放在油纸包里,递给沈青宛,剩余的分给院子里的孩子。 随后又从怀里拿出一本《西游记》递给她。 这本定制版《西游记》,无论从字体、封面还是印刷都与卫朝的习惯相同,方便沈青宛翻看。 “这是?” 沈青宛接过,随意翻了两页。 “你就当话本看,不喜欢我再给你换其他的。” 池也回家的途中挑挑拣拣许久,也没想好买哪一本,怕给沈青宛看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思忖良久,索性买了一本《西游记》,四大名著总不会出错。 安排妥当后,池也独自一人进入厨房,准备杀鸡。 有了上次的经验,池也显得胸有成竹。 她先往锅中加了几勺水,生火后,往灶膛里多添了两根木柴,随后开始杀鸡放血。 沈青宛捏了一块绿豆糕走到池也身旁。 池也意动,但瞧见手上溅了不少血,便道:“你吃……” 话未说完,沈青宛便举着绿豆糕送至她嘴边。 一手捏着绿豆糕,一手托在下面,接住掉下来的残渣。 池也生怕碰到沈青宛的手指,寻了个合适的角度,低下头,克制地咬了一小口,细细咀嚼。 她笑着看向沈青宛,只觉这味道胜过在店里尝的千百倍。 池也吃完绿豆糕,好似打了鸡血一般,风风火火地在厨房忙碌,脸上挂着浅笑。 不多时,午饭便已做好。 “吃饭啦!” 唤了两三声,池木、池棠早已在饭桌前坐下,沈青宛却依旧端坐在原处,不为所动。 池也无奈,只好走到她身前,抢过她手中的书,高高举起,柔声道:“先吃饭。” 沈青宛原本对“话本”无甚兴趣,可实在无聊,便随意翻开看了几页。 这一看便停不下来,此时她正看到紧要处,一颗心悬在半空,书却被突然抽走了。 “哎、哎……” 沈青宛努力踮起脚尖,仍是够不着,便瘪了瘪嘴,不满地哼了两声。 池也微微一笑,牵起沈青宛的手腕,带至饭桌前,微微用力将她按在板凳上。 随后池也也跟着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鸡腿放入沈青宛碗中,调侃道:“这是上次答应给沈姐姐的鸡腿。” 这些时日,兄妹二人也与沈青宛愈发亲近。两人对视一眼,端起碗,躲在后面偷笑。 沈青宛脸皮薄,见状,红着脸瞪了池也一眼。 池也连忙笑着讨饶。 不知不觉间,伴随着欢声笑语,这一天已然过去。 日头西斜,暮色渐起,夜幕悄然降临。 池也将新被褥换上,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道:“新买的被子很暖和,今晚不会冷了,安心睡吧。”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沈青宛投来的目光,似乎有几分幽怨。 池也躺在地铺上,四肢舒展,摆出一个“大”字,长舒一口气。 待池棠睡熟后,沈青宛轻咬着嘴里的软肉,侧过身子,望向池也,眼底有些纠结。 新买的被子的确暖和,沈青宛冰冷的手脚也被暖得热乎乎的,只是…… 沈青宛翻来覆去,心底的燥意惹得她难以入眠。 终于,她握了握拳,似是给自己鼓劲,掀开被子,一鼓作气睡到池也身边。 不等池也发问,沈青宛便给出自己的理由,“床上热。” 语气中有故意透露出的委屈。 池也:“……” 池也看着从怀中钻出的脑袋,心底默默为自己点了根蜡烛。 热也不行,冷也不行,她甚至怀疑沈青宛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故意来折腾她。 今日嫌冷。 明日嫌热。 甚至连怕压塌床铺这种鬼话都说得出口! 那炕连着地面,怎么会塌? 每当池也稍有拒绝之意,沈青宛便哼哼唧唧,赖在池也怀中不肯起身。 不得不夸一句沈青宛聪慧,还未意识到两人之间的感情,便可以轻松拿捏池也。 后来沈青宛兴许发现,不管她说什么离谱的理由,池也都会纵着她,索性连借口都不找了,等到池棠熟睡,堂而皇之地睡到池也身旁。 明明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单纯地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却偏偏被沈青宛弄出几分偷情的意味。 一连数日,两人都睡在一起。 池也的黑眼圈一日比一日重,她都怕自己哪天扛不住,猝死过去。 或许老天也在垂怜池也,不忍她丢掉这来之不易的生命。 西瓜、草莓种下不久,便让她遇到一个赚钱的机会,若是成功,眼下的窘境便可迎刃而解。 …… “我娘子家的表叔说,县衙已将猎虎的赏银加至五百两!” 池也刚一踏进五味斋的大堂,耳朵便自动捕捉到赏银五百两的消息。 池也意动,眉头一挑,放慢脚步,想要探听更多的消息。 大堂里,零星几桌客人正在吃早茶。 说这话的年轻男子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邻桌的人听了去,大堂瞬间热闹起来。 “此话当真?” “岂会有假?我表叔在衙门当差,今日便会更换新的告示!” “五百两!县衙这次真是下血本了!” “前两日那老虎又出来为非作歹,听说死伤了不少村民,就连衙门派去的十余人都险些丧命!” “就算赏金加到一千两,我看也没人敢去。” 几人摇头叹息,你一言我一语又谈起别的话题。 池也没再听下去,走到柜台前,看着正在拨弄算盘的刘掌柜,问道:“刘掌柜,他们说的是怎么回事?” 刘掌柜瞥了那几人一眼,合上账本,停下手中的动作,答道:“永安村前日傍晚又遭老虎袭村,牛羊死了都是小事,好些村民也因此受了伤。那老虎凶猛异常,身形矫健,连衙门派去围剿的人也铩羽而归。” 说着刘掌柜叹息一声,道:“至于赏银,原本只有二百两,其余的皆是城里的几家富户主动出的,只盼早日平息此事,以免人心浮动。我们五味斋的东家出了整整一百两!” 停顿几息,刘掌柜忽然想到什么,叮嘱道:“我记得你是永宁村人,往来可得小心着点。” 永安村距临江城十几里地,消息一出,城中百姓也是人人自危。 而永安村与永宁村相邻而居,不过三五里地。 永宁村、永安村…… 池也将这两个名字在舌尖过了一遍。 村子后面的山叫卧虎山。 之前没留意,现下才发觉,想必山中素有猛虎出没。 两个村子以此为名,便是想求个安宁,却终究没能躲过一劫。 若是老虎出没之地偏远难至,赏银的事便也作罢。 但事发地点在永安村,池也不得不多思量一层,万一哪天老虎闯入永宁村…… 池也不禁打了个冷战,不愿再想下去。 须臾后,她的眼神变得愈发坚定。 此害不除,后患无穷。 池也沉吟片刻,问道:“永安村有几只老虎出没?” “一只。” 池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只还好,放手一搏,兴许也能对付。 池也下意识摸了摸藏在衣服里的白玉,况且她还有外挂,即便不能除掉老虎,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刘掌柜见她发愣,心底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面色微变,试探地问道:“你莫不是对那赏银动了心思吧?” 这念头来得莫名,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是池也能做出的事。 池也讪笑两声,心虚道:“没有,打听清楚情况好让家里人做好防备。” 打虎才是重中之重,至于银子嘛…… 只是顺带的,谁会嫌钱多! 刘掌柜仔细打量她一眼,未发一言,也不知是否信了池也的这番说辞。 但不管他信不信,对池也来说都无关紧要,打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辞别刘掌柜,池也径直去了县衙门口。 一路上,她都在琢磨该如何出手制服老虎。 近身肉搏显然不可行,力量悬殊且不说,老虎动作敏捷,再多两条腿,她也未必能躲得过成年壮虎的攻击。 若是被它咬上一口…… 池也猛地捂住自己的脖子,摇了摇头,试图将那血腥的场面甩出脑海。 “让让!让让!” 后方传来一道严肃而低沉的声音。 池也转身,目光落在并排站的两人身上。 只见那二人身穿深蓝色圆领袍衫,领口、袖口均镶有黑色的边。腰间的蹀躞带上挂着一柄横刀,手中各自拿着一张卷起的黄麻纸。 没猜错的话,这两名衙役手中拿着的应该就是新告示。 告示墙前早已被闻讯而来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忽闻此声,众人安静下来,自动向两边退去。 那两名捕快穿过人群,走到告示墙前,布告贴好后便默默地离开了。 池也敏锐地观察到,二人举手贴告示的动作僵硬,走路的姿势略显不自然。 看来刘掌柜所言不虚,想必这二人都受了伤。 县衙派去的人无功而返,士气自然低迷。 待二人走后,众人又迅速围成一团。 池也皱着眉看向眼前的人群,众人踮着脚尖,勾肩搭背,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神情热切。 人头攒动,她便没有往里挤。 忽然,人群爆出一声惊呼。 “赏金真涨到了五百两!” “衙门真的会给五百两吗?” “五百两,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莫非这位兄台有办法?" 方才说话之人连忙摆摆手,面露惊恐,仿佛身后真有老虎在追他,后退几步遁出人群。 池也游离在人群之外,确认消息属实后,便悄然离去。 “铛、铛——” “铛、铛——” 池也离开告示墙,径直来了西市的一家打铁铺子。 这家铺子专门打造刀、剑、长枪等武器,工艺精湛、价格实惠,在临江城颇有名气。 她站在门口,屋内的老师傅左手拿着铁钳,夹住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右手拿着铁锤,不断捶打。 看形状,应当是在锻造横刀。 火星四溅,池也忍不住跟着老师傅捶打的节奏眨眼,又往旁边跨了一步,远离危险。 她担心惊扰到正在打铁的师徒二人,一时没敢发出声音。 二人侧对着她,神情专注。 许久,二人停手歇息时,屋内帮忙的学徒才注意到她。 看到池也的一瞬,学徒有片刻的愣神。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问道:“姑娘来此,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要买一张弓。” “不知是谁用?” “我。” 学徒虽有一丝不解,却没多问,拿出几张一石弓放在桌子上,任池也挑选。 指尖在弓身上一一划过,池也眼神一亮,拿起一张通身透出红褐色光泽的弓。 弓身修长,曲线流畅,表面光滑,两端镶嵌着精雕细琢的兽骨。 她调整好姿势,左手持弓,右手钩弦,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好似锁定虚空中的猎物。 旁边站着的学徒见她毫不费力地拉弓,眼睛瞪得像铜铃,满是惊讶。 如今的女子力气这般大吗? 池也越看越喜欢,头也没抬地说道:“麻烦帮我准备十只箭。” 半天不见他有动作,也不出声。 “诶?” 学徒出走的魂魄终于归位,躬身道歉。 “一共五两银子。” 学徒小心地将箭支装入箭袋,递给池也,接过银子,目送池也离开。 …… “池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池也双手戴着蓝色的橡胶手套,白色的口罩遮住她的口鼻,手持一根手臂粗的木棍,轻轻搅动着破陶罐里灰褐色的汁液。 沈青宛蹲在池也身侧,说着便想拿起她脚边的东西。 “别动,有毒!” 池也急忙出声制止,手臂微微一抬,用胳膊肘推开沈青宛的手,语气严厉。 沈青宛一惊,神色慌张,瞬间收回手。而她却没能维持好平衡,身体先后一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没事吧?” 池也担心手套上的乌头汁液,沾到沈青宛衣服上,没敢伸手拉她。 “没事。” 沈青宛站起身,抖落身上的灰尘,再度蹲到池也身边,不过这次离她远了些,似乎心有余悸。 见池也捂得严严实实的样子,沈青宛便明白这些陌生物件,大抵是用来保护她的。 “你弄这些做什么?” 为了确保猎虎计划万无一失,池也午后去山里走了一趟,细心搜寻半天,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些乌头。 乌头有毒,池也打算将乌头汁液熬成膏状,涂抹在箭头上。 这样即使无法立即射杀老虎,也能使其中毒身亡。 池也犹豫片刻,答道:“我经常在山里走动,可以用它防身。” 池也只是含糊地回了一句,沈青宛面上便浮现出担忧之色。若是说了实话,平白惹她担心不说,她定会阻拦自己的行动。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乌头汁液被碾磨出来后,池也找来几块大石头,围成一个圈,将破陶罐架在上面,生火煎熬。 池也手中拿着小木棍,慢慢搅拌,直至汁液变得粘稠,熬成膏状。 “青宛,帮我烧点热水好吗?”池也举着双手,“等会我要洗手消毒。” 见沈青宛只是盯着自己,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池也轻轻撞了撞她的肩膀,道:“求求你了。” 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池也,眼神中透出几分委屈,故作可怜。 沈青宛无奈地嗔了她一眼,起身朝家里走去。 池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沈青宛,确认她回到家中后,从空间取出箭袋,认真地在每一个箭头上都涂上了乌头膏。 随后又快速地收回到空间里,晾干。 池也将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确保没有残留的毒液。随后,她摘下手套和口罩,投入空间商城的回收处。 没错,系统就是如此贴心周到。 一站式服务,省心省力。 厨房里,沈青宛也已经烧好热水,舀出一勺,倒进洗脸的木盆,又掺了些凉水。 池也道了声谢,温热的水沾湿她的手掌,又在手心里挤了些洗手液。 掌心合拢,相互揉搓,手指交错,沿着指缝仔细搓洗,连指甲缝也没有放过。 沈青宛站在一旁,视线不由自主地随着池也的动作来回移动。 洁白的泡沫轻柔地裹挟着每一根手指,即便如此,也不难看出这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眼睫轻闪,沈青宛蓦地想起,这双手夜夜轻放在她的腰间,掌心的温度穿越时空般烫在她的腰际。 腰间一软,身形微晃,沈青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池也心中盘算着自己的计划,并未注意到沈青宛的异样。 她擦干手,见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想起刘掌柜说那老虎多在傍晚出没,从这里走到永安村至少需半个小时,池也便打算早点出发。 “等会我要出门办点事,可能要晚些回来。”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沈青宛想起二人不冷不淡的日子。 她心中一慌,忙上前去,抓住池也的衣袖,语气有几分慌乱,“你又要忙?” 又? 池也回神,同样想起那几日的事情,心脏顿感闷痛,似有重物压在胸口。 她轻轻牵住沈青宛的双手,大拇指轻抚在她手背上,满目疼惜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这次是真的有事要忙,给我留些饭菜等我回来吃,我可不想饿肚子。” 池也试图说些调笑的话语,缓解一下紧绷的气氛。 沈青宛依旧闷闷不乐,低声问道:“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沈青宛很少对她提要求,若是放在平时,池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 但这次要做的事情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她自己可以躲进空间里,但她不确定能否带沈青宛进去。 即便可以,池也也不会带她去,她不会让沈青宛置于危险之地。 “不可以。”语气温柔且坚定。 沈青宛低下头,抿了抿唇,长睫遮住眼底的黯然,问道:“那你何时回来?” 池也思索片刻,答道:“最晚戌时末。” 这么晚? 这人到底要去做什么? 沈青宛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乐意,但也没再说什么,好歹心里有个底。 若是被池也知晓她内心的想法,定会笑着回一句,“八九点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然而,那样的生活也早已离她远去。 …… 池也到达永安村时,太阳还未完全沉入地平线下。 永安村同永宁村差不多,村子里有几十户人家。 然而,村子里此刻却一片寂静,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路上不见行人,就连天上路过的鸟儿都显得孤零零的。 橙红色的晚霞悬挂在天际,为永安村平添了几分萧条与落寞。 池也走在小路上,忽地瞧见一户人家的大门上挂着白色的布条,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哭声。 虽不明显,却也足以让她了解门内的情形。 她走遍整个村子,发现共有三户人家挂着白幡。白幡在晚风中飘荡,诉说着无尽的哀思。 虽如此,她却不知到底死了几人,又有多少人因此受伤。 池也心里变得沉甸甸的,但这也更加坚定了她要铲除老虎的决心。 决不能再有人因此受伤,或者丢掉性命。 这也是刻在她心底的信仰。 池也对永安村的地形与环境有了大致的了解,选中一棵位置较好的杨树,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坐在粗壮的树枝上。 这里视野极佳,能俯瞰整个村子的情况,也不知那害人的恶虎是否会再来。 缕缕炊烟从各家的烟囱飘出,但始终无人敢出门,想来是害怕那老虎再来作祟。 池也一连蹲伏近两个时辰,屏息凝神,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心神难免懈怠。 月亮悄然升至高处,洒下一片银辉。 四周寂静无声,夜风吹来,树影晃动,就算是池也,难免也会觉得阴森。 “咕噜咕噜……” 腹中饥饿的叫声再次响起,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了。 看来今日注定要无功而返,池也叹息一声,手脚麻利地爬下树。 她微微伸展腰身,拉伸一下僵硬的筋骨,准备小跑着回家。三五里路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就当是夜跑了。 想到沈青宛还在家中等着自己,步子又快了些。 沈青宛坐在堂屋的桌子旁,桌子上放着点燃的油灯。先前觉得精彩有趣的书,此刻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频频抬头看向外面。 忽然,趴在她脚边的小黑“汪汪”叫了两声,猛地起身,摇着尾巴欢快地向大门跑去。 沈青宛这便知晓是池也回来了,心底松了一口气,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 她随手将书丢在桌子上,卷起的书页在空中划过一道轻盈的弧线,最终缓缓合上。 沈青宛跟着小黑跑出去,打开掩着的大门,等在门口。 隐隐绰绰间,一个人影映入眼帘。 她微微提起裙摆,小跑着迎上去。 “池姐姐!” 见状,池也心中一暖,放慢脚步,笑着张开双臂。 沈青宛一头扎进池也的怀抱,双手紧紧环在她的腰间,脸颊在她胸口处眷恋地蹭了蹭。 池也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两只手护在沈青宛身后,心跳砰砰作响,急促有力,如同紧密的鼓点。 她将沈青宛轻轻抱起又放下,反复几次,随后脑袋埋进沈青宛颈间,内心的激动才稍稍平息。 随后她便揽着沈青宛的肩膀往家里走,关好大门,插上门闩。 池木听到动静,打开房门探出头,见池也平安归来,松了一口气。随即关上房门,没有惊动院子里的两人。 池棠虽然嘴上说着要等阿姐回来,却没能抵过睡意,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趁着池也洗手的间隙,沈青宛把盖在锅里的饭菜端进堂屋。 沈青宛眸色温柔地看着池也,倒了杯水放在她的手边,笑道:“慢点吃,别噎着。” 池也已经四五个时辰没吃东西了,早已饥肠辘辘。眼前的炒鸡蛋香气扑鼻,顾不得别的,混着青菜一起塞进嘴里,狼吞虎咽。 听到沈青宛的话,也只是抬头对她傻笑了一下,便又埋进盘子里。 沈青宛托着下巴,见池也脸颊被撑得鼓鼓囊囊的,心里一软,忍不住笑出声。 没过多久,池也便将饭菜吃得一干二净。 地铺早已被沈青宛铺好,二人闲聊了一会儿便准备睡觉。 池也早已放弃抵抗,抱着沈青宛的动作熟练且温柔地。 谁知沈青宛却又不满起来,嘟着嘴小声道:“抱紧一点。” 她喜欢方才两人在门口的拥抱,像是要把对方揉进身体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们亲密无间。 池也:?! 她依言照做,两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同时笑出声。 “是不是有点喘不过气?” 沈青宛咬了咬唇,点头,有些脸热。 池也笑着卸了劲,二人重新调整到舒服的睡姿。 晚饭吃得太晚,肚子里的食物还没有消化,胀得池也难受,久久没能入睡。 看着沈青宛的睡颜,伸手拨开她脸侧的长发。 会不会…… 你也有点喜欢我呢? 哪怕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池也的心便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带着这份悸动,池也轻轻闭上双眼,缓缓坠入梦乡。 第27章 永安村被老虎袭击的消息不胫而走,相邻几个村子里的人议论纷纷。 …… 永安村被老虎袭击的消息不胫而走,相邻几个村子里的人议论纷纷。 作为永安村邻居,永宁村的村民听说后,人心惶惶,恐那害人的老虎夜袭永宁村。 村中到处弥漫着不安的气息,人人自危,夜不能寐。 三叔三婶还专程跑到池也家,反复叮嘱她们外出当心。对几个小孩子更是耳提面命,禁止他们跑去山上。 这几日池也明显能感觉到村里气氛紧张,村民出行时步履匆匆,满面愁容,唉声叹气声不绝于耳。 “这可怎么办是好?” “老天保佑,千万别让那害人的大虫来永宁村啊!” 这是池也近日听到最多的话,村民们甚至自发前往村中心的祠堂祷告,祈求祖宗保佑。 里正宋仁厚为安抚民心,安排护卫队分成三班,昼夜不停地在村中巡逻,确保能第一时间察觉老虎的踪迹,守护村民安全。 沈青宛得知消息的瞬间,便敏锐地追问池也晚上出门是否与这件事有关。 池也哪敢和盘托出,插科打诨,轻描淡写地揭过。 她在永安村连续蹲守了几天,老虎却始终没有出现。 不知是更换了作案地点,还是上次带走的储备粮,够它吃上一阵子的。 她每日进城,都会格外留意相关消息,也没听说其他地方有老虎出没。 池也想过进山主动出击,但卧虎山连绵不绝,横跨几村,地形错综复杂。 且山中可能还有其他野兽出没,每一步都暗藏着未知的危险,贸然进山只会将自己陷入险境。 再三思虑之后,池也还是决定守株待兔。 她照旧藏身于那棵视野极佳的树上,箭袋悬挂在她背后。 许是池也的毅力打动了上天,这日她终于蹲到了老虎。 池也耳尖耸动,捕捉到自林间传来的动静,那是老虎的爪子踩断树枝发出的声响。 她目光如炬,精准地捕捉到目标。 红木弓瞬间出现在池也左手上,右手抽出一支箭,搭弓,静待那老虎进入射程。 不知是不是前两次的大获全胜让它骄傲自满,竟在天光大亮时独自前来。 这只老虎体型庞大,肌肉线条流畅,橙黑相间的皮毛让它看起来有几分优雅。闲庭信步,仿佛在自家后花园闲逛。 这次不会让你那么走运了! 池也眼神犀利,死死地锁定目标,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她的手指稳稳地搭在弓弦上,缓缓用力拉开。 眼前的这一幕,已经在她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 三、二、一。 “咻。” 箭矢划破长空,发出急促的短音,直奔老虎的心脏而去。 同一时间,那老虎停下脚步,耳朵微微抖动,鼻尖在空气中轻轻嗅着。随后猛地抬头,一瞬之间锁定池也的位置。 紧接着,它敏捷地跳到一旁,躲过这致命的一箭。 池也料到不会轻易得手,不等老虎反应,迅速抽出新的箭支,再次搭弓拉弦。 左一箭,右一箭,不断扰乱老虎的步伐,接连不停射出五支箭。 老虎一边躲避箭矢,一边疾步朝池也奔来。 似是被恼人的箭惹得心烦,百兽之王的威严受到挑衅。 它脚步微乱,朝着池也怒吼一声,试图逼退敌人。 震耳欲聋的吼声没有吓退池也,却惊得林中鸟雀四散奔逃,引得树叶沙沙作响。 机会来了。 池也再次瞄准老虎的心脏,拉满弓弦,箭支如流星般划破长空。 中! 虽没有一箭毙命,但箭头上抹了毒药,老虎也坚持不了多久。只等毒素蔓延,池也便能功成身退。 老虎中箭后仍不甘心,踉跄一下,继续朝着池也冲来。 只是它受了伤,行动变得笨重,步伐凌乱。 池也见状,迅速又补了一箭,正中老虎腹部。 老虎痛苦地哀嚎一声,意识到眼前的威胁,急忙掉头钻进山林。 池也赶忙从树上下来,捡起地上未射中的箭支,避免村里的牛羊误食丧命。 永安村的村民应当是听到了老虎的吼叫,本就安静的村子此刻彻底陷入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她向着老虎离开的方向追去,日后可以带着老虎的尸体去官府领赏银。 一举两得。 路上池也捡起被老虎拔掉的箭,上面有新鲜的血液,她顺着地上的血迹继续向前。 没走多远,池也便看到了老虎的身影。 大概是毒素开始在它身体里扩散,它行走的速度愈发缓慢,步态异常。 纵使它嗅到了池也的气息,也已经无暇顾及,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前进。 池也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跟着,老虎快,她就快;老虎慢,她就慢。 直至它抽搐着倒地,呼吸停止,池也才松了一口气,准备上前将它的尸体收进空间。 岂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多年磨砺出的求生本能,让池也浑身一凛,下意识探查起周围的情况。 只见右后方大约几十米处,一双豌豆大小的眼睛正盯着她。 见她看过去,愣了一瞬,随即便不再地隐藏气息,直直地冲着池也扑过去。 怎么还有一只! 池也心中一惊,慌忙抽出箭,边跑边拉弓,可惜箭矢都与它擦身而过,未能命中。 老虎的弹跳能力实在惊人,方才还在数十米开外,转眼间便已来到池也身前。 千钧一发之际,池也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除掉它,否则永安村将再次遭难! 她迅速做出决断,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抓住老虎飞扑滞留在空中的瞬间,三箭齐发,齐齐射入它的胸膛。 池也来不及高兴,老虎的身形在她眼中逐渐放大,占据她整个视野。 她抬手护住脑袋,躬身背过去,身形一闪,躲进空间。 可惜,老虎的利爪还是落在了她的背上,拼死留下一道抓痕。 那老虎见人在眼前消失不见,绿豆大小的瞳孔中竟流露出几分惊恐。 “嘶。” 池也倒吸一口凉气,额头顿时渗出一层冷汗。 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背后定是皮开肉绽。 糟了,这下回去该怎么交差? 受了伤,池也第一反应不是处理伤口,而是想着该如何跟沈青宛解释。 池也笑着摇摇头,真是没救了。 即便看不见,腰背上的抓痕也实在难以忽略,火辣辣地疼,似有人在伤口处撒了一把辣椒粉。 冷汗顺着鬓发话落,池也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脏话。 不是说只有一只老虎吗? 难道情报有误? 还是…… 思绪跑偏。 还是你们虎界也玩尾随那一套? 片刻后,池也猛然醒悟,她完全可以先躲进空间里,再伺机而出,拿下第二只老虎。 池也暗骂自己愚蠢,沉思良久,才渐渐明白原因。 大概是因为情况紧急,她还没有习惯用空间逃命。 “哎。” 池也叹息一声,伤在背上,她也无法自行处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池也现身。 后来的那只老虎箭伤更加严重,没走多远便倒下了。 她迅速将两只老虎的尸身收入空间,准备动身回家。 天色已完全暗下来,池也慢吞吞地挪动步子,没了前几日的轻松自在。 月黑风高,她孤零零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大概是消息传播开来,一路上竟没遇到一个人。正好合了她的意,不用费力遮遮掩掩。 算着时间,沈青宛和小黑来到大门口,静静等待池也归来。 待看到池也的身影,沈青宛抿着唇笑,内心欢喜,但相比前几日,外放的情绪收敛了许多。 送上一个只属于此刻的拥抱,无意间碰到池也的伤口,掌心沾了些黏腻。她仔细一摸,发现池也背后的衣服破烂不堪。 “唔。” 池也低声呻吟,反手捂住沈青宛的嘴唇,另一只手搂在她的腰间,脑袋轻靠在她的肩膀。 “池姐姐,你怎么受伤了?”沈青宛的声音里满是担忧和焦急。 “嘘。” “回去说。” 听着池也虚弱的声音,沈青宛只好先搀扶着她进屋。 屋内,池棠睡得正香,像个小猪一样。 沈青宛扶着她进来后,赶忙关上门。 借着微弱的灯光,沈青宛才得以看清池也的状况。 面无血色,嘴唇发白,唇上的死皮张扬地翘起。高高束起的头发散落下来,汗湿的发丝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贴在脸颊。 “青宛,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好吗?” 池也将刚买好的药膏连同碘伏、棉签、纱布一起放在桌子上。随后,她脱下外衣,解掉内衣,光裸着背趴在床上。 伤口触目惊心,三道抓痕,皮肉外翻,有半个手臂长短。 担忧、害怕、愤怒、失落齐齐涌上沈青宛心头。 顾不得这些,她忙去打了盆清水。 依着上次池也帮她处理伤口的记忆,打湿帕子,轻柔地拭去她背后血迹。 池也死死咬住牙关,痛呼声统统被她咽回肚子里。 但当沈青宛的手落下时,即便力道很轻,身体仍止不住发抖,额头冷汗涔涔。 沈青宛停下手中的动作,满心的担忧害怕占据上风,压过其他情绪。眼泪夺眶而出,落在池也光裸的背上。 池也微微撑起身子,艰难地扭头看了她一眼,想伸手擦掉她的眼泪,但碍于姿势不便,只能作罢。她柔声安慰道:“我没事,不哭了好不好?” 伤成这样了还没事? 沈青宛瞪她一眼,吸吸鼻子,沉默地进行消毒工作。 随后,她拿起药膏,挤出一团在食指指腹上,轻轻地抹在伤口处,指尖微动,将药膏均匀抹开。 用完半管药膏后,沈青宛拿起纱布在伤口上比划。 纱布还未贴上伤口,便被池也拒绝,“你转过去,我自己来。” 若要缠紧纱布,池也需得坐起身。而她上半身光裸着,有些不好意思,耳尖悄然泛粉。 沈青宛怔愣片刻,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往那处瞥了一眼。 胸前的柔软与被褥挤压着,两侧露出一些,沈青宛慌忙侧过身去,将纱布丢给池也。 而后她快步走到衣柜旁,准备给池也拿一件新的里衣,原本那件已经被抓得破烂不堪。 池也忍着痛,趁机包扎伤口,手上动作飞快,纱布在她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可以了。” 她重新趴好,盖上被子。 沈青宛咬了咬唇,轻轻呼出一口气,回到床边,把衣服递给池也。 “起来吃些东西吧。” 池也只觉脑袋沉得厉害,毫无胃口,但又不想拂了沈青宛的好意,也不想让她担心,便硬着头皮起身。 第28章 池也披上外衣,坐到桌边,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将盘子推远了些…… 池也披上外衣,坐到桌边,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将盘子推远了些。 她嘴唇干裂,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 沈青宛见她放下筷子,忍不住出声问道:“你不是说晚上去做的事与永安村无关吗?” 来了。 秋后算账来了! 该来的果然还是躲不掉。 方才还萎靡不振的池也如临大敌,瞬间打起精神,借着喝水的动作低头,长睫掩住眼眶中滴溜溜地打转的眼珠。 随后她镇定自若地放下杯子,重新拿起筷子,轻轻拉近盘子,让嘴巴忙碌起来,好似方才真的只是为了喝口水。 如此也就罢了,偏偏她还要补上一句:“食不言,寝不语。” 池也偷偷抬眼,见沈青宛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手忙脚乱地又往嘴里送了一大口饭。 那慌乱的四肢与忙碌的五官好似在说:我不是不回答你的问题,实在是嘴巴不得空。 沈青宛望着池也,一眼便看破她的伪装,心中好气又好笑,但并未戳破她。 这会儿想起“食不言,寝不语”了,之前在饭桌上可没少揶揄她。 吃吧,饭总有吃完的那刻,看你能拖到几时。 沈青宛终究还是心疼池也,心里也盼着她能多吃些。 说着没有食欲的池也,不知不觉把自己吃撑,盘中的饭菜被吃得一干二净。她打了个饱嗝,抬手揉了揉发涨的肚子。 “说罢,怎么回事?” 沈青宛可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平日里看起来没什么脾气,认真起来却是相当严厉。 不知为何,池也心里有些发怵,语气里透着几分心虚:“什么怎么回事?” 还在装傻。 沈青宛敛眉,目光沉下来,一言不发。 池也心里“咯噔”一下,不会真生气了吧?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轻咳一声,避重就轻地解释道:“我不是怕你担心嘛。” “现下这般,我便不担心了?” 沈青宛方才便已想通其中的关键,这人定是早有预谋。 消息尚未传到永宁村时,她便已计划妥当,所以那日才会在家中捣制毒药。 前几晚池也平安归来,让她放松了警惕,不料今晚她便带了一身伤回来。 听着池也轻飘飘的话语,沈青宛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激动道:“万一你不小心丢了性命,池木池棠该如何是好?我又……” 沈青宛哽咽着,未说完的话语卡在喉间,眼眶微微泛红,便轻轻偏过身去。 池也最看不得她这幅模样,坐到她身旁,右手揽住她的肩膀,解释道:“原本我计划得很周密,躲在树上,用弓箭射杀。本来一切顺利,只是后来出了点意外。” “不过,我现在不是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吗?” 说到最后一句,池也渐渐没了声音,眼神闪烁。 “什么意外?” “我原本跟着受伤的老虎,想着等它毒发身亡后带走尸身。没想到有另一只老虎在偷偷跟着我,我一时不察,这才受了伤。” 见沈青宛脸色不对,池也忙道:“我之前去县衙打听过了,永安村只有一只老虎出没。是他们给的情报有误,怨不得我。” 池也怕她生气,赶紧甩锅,可无意间又牵扯出另一件事。 “你去县衙打听这些做什么?”沈青宛皱着眉头问道。 “额,那个……”池也挠挠鼻子,支支吾吾,眼神飘忽地看向屋顶。 沈青宛气恼,伸手在她腿上掐了一把,“快说!” “有五百两赏银。”池也小声道。 闻言,沈青宛愣了一瞬,随后怒火上涌,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你就为了银子去做这么冒险的事?” “嘘!” 池也扭头看了看床上的池棠。 呼。 还好没醒。 池也正色道:“当然不是。我是想着永安村离我们村子近,万一哪天那只胆大的老虎来这里,后果不堪设想。与其惶惶不可终日,不如主动除掉这祸患。拿了赏银,盖一座结实的房子,以后再有野兽来犯,我们也能有个保障。” “总觉得这个茅草屋风一吹就要倒。”池也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一番话令沈青宛心中的憋闷消散了许多。 眼前这人油嘴滑舌得很,总有许多理由。她现在不想搭理她,免得她得意自满,做事不知轻重。 于是,沈青宛再度转过身子,背对池也。 “那也不该如此冒险。” 池也看不懂沈青宛心中的小九九,以为她还在生气,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她咬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起身坐到长凳另一边,勾出脖间的白玉,问道:“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话吗?” 沈青宛记得池也上次只答了一句:“救命用的。” 沈青宛不解,拢眉问道:“何意?” 池也伸手示意她握上来,附在她耳边低语,“这里面另有一番天地,也是我保命的手段,否则我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她已经做了决定,虽然不知道能否带沈青宛进去,但还是得先给她打个预防针,以免吓到她。 沈青宛只是皱了下眉,池也便把自己的秘密毫无保留地抖了出来。 池也闭上眼,心神微动。 欸? 怎么还在原地? 池也眨眨眼,刚想对沈青宛说一声抱歉,电子光屏姗姗来迟般浮现在她脑海中,像是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没反应过来。 池也快速地扫了一眼,点击确定。 空间农场不分白天黑夜,总是亮堂堂的,沈青宛本能地眯起眼睛。 适应这刺目的光亮后后,沈青宛冷不丁看见脚边有两具老虎尸体,皮毛上血迹斑斑,仓皇之间,连退了好几步,脸上血色尽失。 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池也被她拽得踉跄,站稳后轻声安慰道:“别怕,已经死了。” 即便如此,沈青宛仍不敢靠近,紧紧握着池也的手,指尖发白。 世人加诸在老虎身上的所有形容词,都不如亲自看一眼那般令人震撼。 那老虎身长八尺有余,沈青宛很难想象池也与其厮杀的场面。光是想到这几个字,便让她感到一阵后怕,头皮发麻。 沈青宛扭头看一眼站在身旁的池也,身姿玉立,嘴角噙着一抹笑,一派闲适的模样。 前提是忽略她苍白的脸色。 万幸。 这边是她所谓的保命手段,沈青宛心有戚戚。 她伸出双手,轻轻夹住池也的脸颊,用力捏了捏,语气中带着严肃:“以后万不可再冒险。” 池也乖巧地点点头,得寸进尺地抱住沈青宛,脑袋枕在她右肩上,呢喃道:“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像是示弱,也像是撒娇,语气中透出显而易见的依赖。 沈青宛心头软成一片,像是含了一汪春水。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肩头的脑袋,“往后不许再瞒着我。” 好霸道。 池也微微勾起唇角,强势的沈青宛,她也很喜欢。喜欢她对自己发号施令,喜欢人前冷静自持的她因为自己情绪失控,就好像她也在爱着自己。 池也乖乖应道:“好。” 声音软软的。 沈青宛打量起周围的环境,仓库中货架上堆满了蔬菜,密密麻麻的,看得她目瞪口呆。 再往一旁看去,土地里种着些作物,可她瞧不出是什么。 想到此前的种种,萦绕在心头的疑问,此刻都有了答案。 “那里种的是什么?” “这边是西瓜,那边是草莓,剩下的是荔枝树。” 池也的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会散。 荔枝沈青宛倒是知道,西瓜、草莓又是何物? 虽有不解,沈青宛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她察觉到身边人的状态异常,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沈青宛见她摇摇欲坠,赶忙过去扶住她,柔声道:“我们先回去吧。” 池也点了点头,迷迷糊糊带着沈青宛回到家里,随后她便直直走向床边。 池也解下外衣,为防止压到伤口,趴在床上,望着正在收拾碗筷的沈青宛,道:“今晚你和棠棠一起睡吧,我先睡了……” 话音刚落,她便昏睡过去。 沈青宛叹息一声,收好东西后,吹灭油灯。宽衣后侧躺在池也旁边,将她盖在腰间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沈青宛并无他意,只是担心池也夜里若有不适,她也能及时察觉。 心中挂念着池也,沈青宛睡得极不踏实,稍有动静,她便猛地惊醒。 果不其然,池也半夜发起高烧。 受伤后,伤口未能及时处理,还能强撑着走回来,没有晕倒在半路上,已经算得上走了大运。 池也只感觉浑身发烫,无意识蹬开被子。整个人陷入梦魇之中,眉头紧锁,身体来回扭动。 沈青宛再次惊醒,猛地睁开双眼。她只觉被窝里的温度高得吓人,仿佛置身火炉之中,抬手摸向池也的额头,心里一惊。 轻轻给池也盖好踢开的被子,沈青宛起身点灯,随后去打了一盆凉水,浸湿帕子,搭在她额头上。 池也贪图额间的凉意,不自觉地蹭了蹭。 沈青宛将帕子搭在池也的太阳穴,轻轻拨开她散落的长发。随后又洗了一个帕子,擦拭她脖间的汗水。 烛光摇曳,沈青宛的影子温柔地覆在池也身上。 大抵是帕子沾染了池也身上的温度,睡梦中的池也眉间拢起,似感不适,不安地动了动。 沈青宛重新洗了帕子,搭在池也额头,又从被窝里拿出池也的胳膊,用帕子轻轻擦拭她的掌心、小臂,以此缓解她的不适。 夜深人静,沈青宛化身池也的守护神,只有偶尔响起的“哗哗”声与她作伴。 不知额间的巾帕更换了几次,也不知沈青宛进进出出换了几次水。 沈青宛探上池也的额头,松了一口气,终于不再起热了。 池也身上也不再冒虚汗,眉间拢起的小山包也被抚平,终是安稳地睡去,恍惚间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折腾了大半夜,沈青宛也熬不住,哈欠连连,依偎在池也身旁沉沉睡去。 第29章 池棠像往常一样,睡到天光大亮才缓缓醒来。身侧无人,习以为常,沈…… 池棠像往常一样,睡到天光大亮才缓缓醒来。身侧无人,习以为常,沈姐姐总是比她起得早些。 她躲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闭着眼摸到衣服,慢慢穿好。整个人没睡醒似的,懒洋洋的。 眼睛半睁半闭,正要下床,却在看见地铺上两个并排的人影时陡然睁大。 咦? 沈姐姐为什么和大姐睡在一起 难道是我睡觉不老实,把沈姐姐挤下床的? 池棠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小脑袋转了又转,始终没想明白。 幸好昨夜池也在昏睡前,强撑着打架的上下眼皮,将染了血的衣服丢进空间里。 否则,一家人都要知道她受伤的事了,或许三叔三婶也会知道。 池棠有点开心,又有点得意,大姐和沈姐姐还在睡懒觉,今日她比她们起得都早。 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直白而简单。 池棠撑着小短腿爬下床,跑到池也身旁蹲下,看着趴着睡的池也,伸出小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 池也不堪其扰,悠悠醒来,轻皱眉头。看到外面一片明亮,她忽然惊醒。 糟了! 睡过头了! 池也猛地跪坐起来,不小心牵动背上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嘶。” 池也疼得龇牙咧嘴,余光瞥见池棠,立刻噤了声,扶着腰小口喘着气。她的动作带起大半个被子,惊动熟睡的沈青宛。 沈青宛睁开迷蒙的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池也扭曲的五官,昨夜的记忆霎时涌上心头。 沈青宛抱着被子坐起来,见池棠蹲在一旁,含糊地问道:“你还好吗?” “没事,就是起猛了。” 二人隐晦的交流并未引起池棠的关注。 沈青宛伸手探向池也的额头,后者下意识偏了偏头。 幸好身体没再起热。 “沈姐姐,你怎么和大姐睡在一起?”池棠不甘被二人忽视,嘟着嘴问道。 闻言,沈青宛收回手的动作一顿,指节微微蜷缩,眼神飘向池也。 池也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沈青宛,嘴角上扬,等着她的回答 沈青宛眨了眨眼,神色自若地与她对视,眉梢微微一挑,目光朝着池棠斜了一下。 祸水东引,意思是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接收到沈青宛不明显的求救信号,池也轻咳一声。 还得靠我。 池也将池棠揽在怀里,挠她胳肢窝,不答反问:“棠棠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哈哈哈。” 池棠被逗得咯咯直笑,笑声在屋子里回荡。池棠在池也怀里扭来扭去,道:“明明是你和沈姐姐睡懒觉,太阳都晒屁股啦!” “就许你们小孩子睡懒觉?我们大人不可以睡懒觉吗?” 池也和池棠嬉闹片刻,便让她把之前的疑问抛诸脑后。 池木侧耳细听,听到堂屋的动静,走过来敲门。 “大姐,沈姐姐,棠棠,起床吃饭了。” “略略略。” 池棠挣脱,朝着池也扮了个鬼脸,笑着跑开。 池也扬起一个笑容,下巴微抬,得意地看向沈青宛,像是等待主人夸奖的金毛犬。 “惯会糊弄人。” 沈青宛目光游移,虚张声势地吐槽一句。 沈青宛自觉不算冤枉了池也,每当池也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她便像现在这般耍嘴皮子。 “啧。” 怎么帮忙还要被骂? 沈青宛背对着她穿衣服,池也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琢磨出一点别的意思,沈青宛在心虚什么? 两人清清白白,又都是女子,刚刚那个问题,无论她怎么回答,池棠一个小孩子都不会多想。 池也眯了眯眼,之前不是挺坦荡的吗? 紧接着她又摇了摇头,暗道自己多心。 沈青宛穿好衣服后,见池也仍坐在床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拿起衣服递给池也,轻声道:“小心着凉。” 一句简单的关心,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便让池也心湖荡漾。理智出走,萦绕在心间的诸多烦恼,转眼间烟消云散,天上地下只装得下眼前这一人。 两人一同走出房门,洗漱完后,池也嘴里叼着一个白面馒头,便急着出门。 沈青宛时刻留意着池也的动向,见状一把抓住她的后衣领。 池也毫无防备,刚迈出去的腿在空中转了一圈,瞬间又回到原地。 “欸?” 她转过身来,不解地看着沈青宛。 沈青宛往她腰间瞥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你的伤还没好呢。 池也也低头看了一眼,笑着摇摇头。 没事。 池木、池棠与她们同在院子里,两人便在光天化日之下打起哑谜,默契地选择瞒着兄妹二人。 见池也面容憔悴,却仍对伤口不甚在意,沈青宛心间微恼,拉着池也往旁边走了几步,低声道:“不如我替你走一趟,你在家安心养伤。” 声音低得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 池也心中一暖,旋即笑容爬上脸庞,“你知道我要去哪吗?” “五味斋。”沈青宛的语气十分笃定。 池也这下真的有些惊讶,双目圆撑,狐疑地看着她。 她好像没跟沈青宛提过这件事吧? 池也无意识地咬了一口馒头。 从前被她忽略的细节,不甘地从心底的角落钻了出来。 她想起那次下雨的早晨,沈青宛对她的叮嘱,话语间似乎对临江城的布局颇为熟悉。 池也心中有了几分猜测,试探着问道:“你家在临江城吗?” 沈青宛微微一怔,随后缓缓点头。 她心里也清楚,方才那话出口,以池也的聪慧,定会猜到些什么。 但二人相识已有两个多月,池也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她相信池也的为人,所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池也跟着点头,又要了一口馒头。心中浮想联翩,万千思绪如同夜空中闪亮的星辰,明明灭灭。 她脑海中勾勒出一幕幕狗血大剧。 比如在一场*商业大战中,沈青宛不幸遭人暗算,陷入险境;再比如沈父沈母去世后,沈家的上门女婿想吃绝户,便暗中毒害沈青宛,企图吞掉沈家财产。 想到后一种可能,池也呼吸变得急促,胸口起伏不定,恨恨地咬了一口馒头,愤愤道:“五味斋不会是你家的酒楼吧?” “当然不是!” 沈青宛无奈至极,甚至想钻进池也脑子里瞧瞧她在想什么。 方才她还疑惑池也为何一脸愤懑,和一个馒头暗暗较劲,原来是被她自己的胡思乱想给气到了。 思及此,沈青宛又觉得有些好笑。 还好还好! 池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没有助纣为虐就好。 随后池也又在心里默默地向袁行之、周渔歌夫妇道了歉,因为在沈青宛回答的间隙,池也将他们二人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大姐,你们在说什么?” 池木见她们在一边嘀嘀咕咕半天,也不来吃饭。大姐也就罢了,每日要早早出门,怎么今日连沈姐姐也跟着凑热闹?他心有疑惑,不禁出声询问。 池也:“没什么,你跟棠棠先吃。” 对话被池木打断,池也此时也没了追问的心思。 她转头看向沈青宛,说着只有两人能听懂的话,“你也去吃饭吧,吃完饭再去睡一觉。” 昨晚池也半梦半醒间只觉身轻如燕,仿佛置身云端,忽冷忽热,大汗淋漓,浸湿衣衫和被褥。忽然间一阵凉意袭来,有人在频频擦拭着她的身体。 方才醒来时,沈青宛探向她额头手,让她确定昨夜迷迷糊糊看到的人影不是一场梦。 沈青宛抿了抿嘴唇,眼神倔强,不置一词。 两人皆担忧对方,无声地对峙着,谁也无法说服谁。 如此僵持下去,只会没完没了。池也率先败下阵来,退了一步,提议道:“我们一起去。” 池也本就不同意让沈青宛独自去城里,如今知晓她家住临江城,更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去。 沈青宛在众人眼里已经“死”了两个多月,万一此行碰到熟人,将她活着的消息传播开来,或者更糟一点直接撞见凶手本人,岂不又是给了凶手可乘之机? 见池也面容严肃,沈青宛知晓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见好就收,赶紧点头,生怕她反悔。 池也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目前敌人在明我在暗的状态才是最安全的。 双方达成一致,一同出门。走前叮嘱池木看好妹妹,不要乱跑。 池也驾着驴车,二人一左一右坐在车板上。 待走上大道,行驶平稳后,池也递给沈青宛一个口罩,虽然不能遮住全貌,但聊胜于无。 沈青宛想起池也带口罩时的模样,便抓着两边的挂耳绳,轻轻戴上。 步骤倒是没出错,但是戴反了。 池也轻笑出声,伸手摘掉她脸上的口罩,沿着中线对折,一挂一勾,重新给她戴好,调整对称。 自觉丢了面子的沈青宛,耳尖悄悄变成粉色。 两人晃晃悠悠来到临江城,进入城中,池也突然警惕起来,坐直身子,目光扫过四周,看谁都觉得可疑。 但一如往常,每个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并没有多余的眼神关注沈青宛和她。 安稳抵达五味斋后,池也唤来小厮将四筐蔬菜搬进后厨,随后便去柜台找刘掌柜,结算今日的菜钱。 沈青宛跟在她身后,只露出一双明亮动人的桃花眼。 自池也和五味斋合作以来,都是池也一人过来的。乍然瞧见她身后还跟着一女子,刘掌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动作一顿,伸长脖子,定睛细看,越看越总觉得池也身后那人似曾相识,好似在哪里见过。 不经意间,沈青宛和刘掌柜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她自是认得刘掌柜,目光一缩,往池也身后躲了一下。 池也牵着沈青宛的手,察觉她的动作,偏头看了她一眼,欺身上前,随即挡住刘掌柜打量的目光。 “怎么?” 这话是在问刘掌柜,语气中含着不悦。 刘掌柜猛然惊醒,见池也脸色阴沉,心中一凛,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这才恍然惊觉,自己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盯着一个小姑娘看实在失礼,未免被人误会成老流氓,赶忙作揖道歉。 “二位姑娘,对不住,方才是刘某失礼了。”刘掌柜露出一丝尴尬,躬身道:“刘某并无他意,只是瞧着这位姑娘有些面熟。” 第30章 池也心中陡然一沉,不知该夸刘掌柜眼神好,还是该反思她们伪装做得…… 池也心中陡然一沉,不知该夸刘掌柜眼神好,还是该反思她们伪装做得差。 她仔细想了想,沈青宛穿着普通的衣服,梳着寻常的发髻,身上没有半点贵重之物。 她这身打扮,与她们初次相见时,可谓是天差地别。 池也反复思量,自认这样的伪装算不上失败。 若是从头裹到脚,反而会显得过于刻意,明晃晃地告诉旁人“我心里有鬼”。 仅凭一双眼睛便能确定一个人的身份,这种事相当有难度。 于是池也不动声色,淡淡回道:“我妹妹跟我长得像,你瞧着眼熟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妹妹胆子小,你可不要吓到她。” 说到后面,池也的语气中多了一丝冷意,隐隐透出几分责怪。 若仔细去看,便会发现池也的眼睛更狭长。两人的眼睛其实并不相像,可刘掌柜此时心乱如麻,哪里顾得上这么多。 池也煞有其事的样子让他汗颜,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连声道:“是这个理,是这个理。姑娘莫怪。” 左一口妹妹,右一口妹妹。 沈青宛躲在池也身后,嗔了她一眼,眼波流转,悄悄挠了挠她的手心。 心里忍不住拆台。 巧言善辩。 池也的食指轻轻点在沈青宛的手背。 别闹。 两人无声的交流愈发默契。 奇怪的是,沈青宛甚至能想象出池也说这句话时的模样:嘴角一定勾着笑,嗓音清冽温柔。 这么想着,沈青宛似乎真的听到她在自己耳边低语,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二位姑娘慢走。” 为表歉意,刘掌柜放下手中的活计,亲自送她们二人出门。 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刘掌柜长叹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差点晚节不保。 …… “哎呦,姑娘您又来啦!” 布店老板坐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磕着瓜子。 忽然瞧见熟人,眼神一亮,忙吐出嘴里的瓜子壳,扭着腰亲热地迎了上去,一把抱住池也的胳膊,便要把她往铺子里带。 前两次也未见她如此热情,池也一时有些懵怔。 片刻后,她不自在地抽出胳膊,扭头去寻沈青宛,停下脚步等她。 沈青宛落后一步,微微仰头,目光落在高处的匾额上。 布衣轩。 她轻咬嘴唇,快步上前,挤到池也和女老板中间,学着布店老板方才的动作,轻轻抱住池也的手臂。 布店老板对此毫不在意,脸上笑开了花。 生意做久了,她逐渐练就出一颗七窍玲珑心,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这就是令妹吧?哎呀,长得可真标致!” 大半张脸都被遮住也能看出长得标致? 池也眉眼含笑,偏头看着沈青宛。 “是。” 不知在应承哪句话。 “姑娘这次来,想买点什么?”布店老板领着两人进入铺子后,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 池也毫不迟疑,脱口而出:“男装。” 停顿几息,她又补充道:“我穿。” 布店老板掩着嘴笑,时下女扮男装出门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因此,她听到这话也没有多大反应。 她指着墙上的锦衣绣服,一一介绍起来。 “姑娘若是扮作男子,定是位俊俏的公子哥!” 一番话说得池也有些头大,脸颊微微抽动,干笑两声。 怎么今天布店老板如此亢奋? 然而池也接下来要说的话,注定要让她失望。 “不用,我就要最普通的,越不起眼越好。” 一抹失落从布店老板眸中划过,面上笑容却不曾减少半分。 “我也要。” 布店老板尚未开口,沈青宛便拽着池也的胳膊把她往下拉,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虽不知池也此举究竟意欲何为,但以她对池也的了解,池也心中必定又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计划。 这次她要跟上她的脚步,不能总是一无所知地等在家里。 “嗯?” 池也正在扫视店里的衣裳,寻找合适的款式。 闻言,她低下头,尴尬的笑容渐渐变得真诚起来,轻声道:“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见池也没能理解她的意思,沈青宛皱眉,解释道:“我要和你一样的。” 池也微微一怔,诧异地看着沈青宛,她什么时候对男装感兴趣了? “好。” “你再多挑几件。” 怕她拒绝,池也紧接着道:“现下已经五月了,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也该准备些轻薄的衣衫了,顺便帮小木、小棠也置办几件新衣服。” 被冷落的布店老板也不着急,静静地站在一旁听二人对话。 她眉头轻挑,脸上笑容愈发灿烂,看得出来那位常来店里光顾的姑娘十分疼爱她的妹妹。 待二人交谈完毕,布店老板上前一步,亲热地拉住沈青宛的手,笑道:“莫要辜负你姐姐的一番心意。来,随我去那边看看” 沈青宛招架不住妇人的热情,被她拖着往前走。她回头看向池也,眸中满是无措。 见状,池也回以笑容,让她安心,自己则挑起了男装。 沈青宛挑挑拣拣,待为池木、池棠以及自己选好衣服后,她又在一众衣服中挑了两套,抱在怀里,朝着池也走去。 这边池也也选得差不多了,两套相同的黑灰色圆领缺胯袍,满大街都是类似的衣服,混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池姐姐。” 待池也转过身后,沈青宛拿着手中的衣服在她身上比划,神情十分认真。 池也受宠若惊,满心欢喜,配合地站直身体。 看着沈青宛特意为她挑选的衣衫,皆便于行动、劳作的款式,她心中欢喜更甚,脸上不自觉浮现出出灿烂的笑容。 布店老板只觉眼前这一幕很是养眼,同样笑得见牙不见眼,感慨道:“你们姐妹二人的感情真好!” 池也脸上的笑容一僵,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 多嘴。 过后二人又挑了些鞋袜、里衣。 “一共二两银子。” 池也递出银子的动作一顿,问道:“你们这有没有遮脸用的纱巾?” 布店老板偏头看了沈青宛一眼,端出一个长木托,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纱巾,笑道:“姑娘随便选,这银子就免了,当是我送给令妹的礼物。” 布店老板刚做成一笔大生意,身心通畅,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她斜倚在柜台边,闲适地嗑起瓜子,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准备一睹芳容。 池也道谢。 不过她对面前的纱巾并不满意,美则美矣,但不实用,太过通透。 见池也犹豫不决,沈青宛随手选了一条白色纱巾。稳妥起见,她并无摘下口罩,直接戴了上去。 东西置办齐全,二人潇洒离去,独留布店老板一人在原地抓心挠肺。 二人驾着驴车,行使在临江城宽阔的道路上。微风飘来,带来阵阵食物香气。 腹中空空,响起“咕咕”声,似在抗议。 池也还好,好歹啃了一个馒头。沈青宛要难熬一些,自清晨醒来,连口水都没喝,一路风尘仆仆,坚持到现在。 远远望去,池也就瞧见了一个卖胡饼的小摊。 待行驶至摊前,池也在路边停好驴车,对沈青宛道:“等我一下。” 说完便跳下车,小跑到卖胡饼的摊子前。 “来四个羊肉胡饼。” “好嘞!客官您稍等。” 说这话的人手脚麻利,取出四个热气腾腾的胡饼,从中间一一切开,夹入提前烹制好的羊肉。 池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离得近了,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她忍不住吞咽口水。 “四个羊肉胡饼好喽!客官,您拿好!” “一共十六文。” 池也从荷包中数出十六个铜板递给摊主。她回到驴车旁,递给沈青宛一个胡饼,自己手中留一个,剩下两个放在框中,准备带回去给兄妹二人。 饥肠辘辘,沈青宛抬手欲摘掉脸上的丝巾,好一饱口福。 池也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小声道:“先出城。” 她始终惦记着沈青宛的事,行事难免小心谨慎。 沈青宛微微颔首,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两人不做其他,径直向城门口驶去。 一路上,羊肉的香气直直钻进沈青宛鼻中,引得她的目光频频扫过羊肉胡饼。 池也默默赶着驴车,双手握住缰绳,用力拍在小灰驴的屁股上,驴车缓缓提速。 远离临江城后,路上行人渐少。 沈青宛迫不及待地摘下脸上的遮挡物,轻轻咬下一口羊肉胡饼,来不及细嚼,一口未咽下,便又咬下第二口。 池也很少见沈青宛如此“失态”,往常同桌吃饭时,沈青宛总是恪守礼仪,细嚼慢咽。 沈青宛此刻的动作虽然急切,却不显狼狈,整个人反而因此生动了许多。 四下无人,池也用力一拉缰绳,小灰驴会意,放慢脚步。池也改成单手握着缰绳,拿起羊肉胡饼大口吃起来。 羊肉胡饼有些凉了,原本酥脆的胡饼变得软塌塌的,好在味道依旧不错。 小灰驴似是察觉车上的两人背着它偷偷吃饭,停在原地,不肯再往前走,前蹄焦躁地踢踏着地面。 池也抿了抿唇,有些无语。 又来了。 小灰驴是个“惯犯”,这已不是它第一次半路撂挑子。 不过倒也可以理解,往常这个时候,差不多该到家了。 这时池木便会兴冲冲地跑出来,给它准备草料,还有切成小块的萝卜、红薯。 真是给它惯得骄纵了。 池也毫无避讳地从空间中取出一个萝卜,站在小灰驴面前,轻轻掰下几块喂给它,随后熟练地系在它脑门前。 主打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青宛以往出行皆是坐马车,从未见过这般情形。 难得看到池也吃瘪,她抬袖掩唇,轻笑出声,眉眼弯弯。脸颊鼓鼓囊囊,宛如囤了许多花生、松子的小松鼠,甚是可爱。 池也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伸手摸了摸小灰驴的大耳朵。 好吧,今天回家给你加鸡腿。【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奔波一上午,沈青宛午饭后便去休息了。 池木、池棠每日…… 奔波一上午,沈青宛午饭后便去休息了。 池木、池棠每日上午读书习字,下午跑出去玩,此刻只有池也一人在院中坐着。 因为她被沈青宛禁止出门,留在家中养伤。她软磨硬泡,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不见沈青宛松口。 百无聊赖,池也便开始折磨…… 开始训练小黑。 上次池家大房来找茬时,小黑那副怂样,她至今记忆犹新。 经过两个月的喂养,当初皮包骨头的小黑,如今已长成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皮毛黑亮。 是时候给它壮壮胆了。 池也特意从空间商城买了一袋牛肉胡萝卜味的小狗饼干,拆开包装,抓出几块放在手心。 “小黑,过来。” 躺在太阳下休憩的小黑,听到主人呼唤,半睁着眼睛,摇头晃脑地跑过来,趴在池也面前。 池也轻轻拍了拍它的狗头,为了提高小黑的训练积极性,在它面前丢了几块小狗饼干,最好能让它食髓知味。 就是不知道这饼干的味道合不合它的口味。 小黑头都没抬,搭在前腿上,鼻翼微微耸动,半天也不见它动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好似对眼前骨头状的小饼干不感兴趣。 池也眉头一皱,暗道:难道最近伙食太好,连狗都变得挑食了? 这可是她斥巨资买的。 正当她琢磨能不能退货时,小黑歪头,舌头一伸一卷,便卷走一块拇指大小的饼干。 只见小黑猛地支起脑袋,迅速站起身,几块小饼干便被它风卷残云般吃掉。 随后它蹲坐在地,歪着脑袋,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巴巴地望着池也。 见主人不搭理它,小黑抬起左前爪,轻轻碰了碰池也的裤脚,嘴中发出低低的哼唧声,脑袋不停地拱她的手心。 “啧。”池也点点它的脑袋,感叹道:“我还没在这吃上牛肉,你倒先吃上了。” 牛作为卫朝主要的耕作劳动力,地位极高。 卫朝还专门为此制定了律法,禁止随意宰杀耕牛,除非牛因老死或病死等特殊情况,否则按律判罪。 因此,牛肉在市集上极为稀缺,而且价格不菲。 池也又拿出一块饼干,在小黑面前晃来晃去,“想吃吗?想吃就按我说的做。” 小黑的两只大耳朵直愣愣地立着,对池也的话充耳不闻,眼睛紧紧盯着池也手中的饼干,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一下鼻子。 “汪。” 小黑等了许久,仍未等到池也把饼干喂给它,不由得焦躁地叫一声。 啪! 池也一巴掌拍在狗头上,双手捧着它的脑袋,严肃道:“不可以对着家里人汪汪叫。” 小黑的耳朵瞬间倒向脑后,讨好地摇了摇尾巴,脑袋搁在池也的膝盖上,乖顺地呜咽了几声。 见它这傻愣愣的样子,池也不禁叹息,将手中的零食喂给它,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已经是只成熟的大狗了,该承担起看家护院的重任了。” “听懂你就汪一声。” 小黑又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尖,歪着脑袋看向池也,眼神清澈。 池也:“……” 既然要重新做狗,里里外外都要做出改变才是,好跟过去划清界线。 池也揉了揉小黑的大耳朵,小声嘀咕道:“换个什么名字好呢?” 池也是个取名废,思虑许久,仍无头绪,当即说道:“要不然你以后就叫大黑?” “噗嗤。” 不知何时醒来的沈青宛正站在门旁,见池也看过来,嗔道:“做什么跟小黑过不去?” 沈青宛款款走来,她不知池也为何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忍不住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手掌下滑,轻轻捏了一下池也的耳垂,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故意道:“不让你出门,便拿小黑撒气?” 池也感觉沈青宛摸自己的手法很熟悉,但此刻的沈青宛背对着阳光,周身镀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显得格外温柔。 她控住不住想要亲近沈青宛的心思,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眼神软软的,舒服的模样与方才的小黑如出一辙,就连反驳的声音也软软的。 “我哪有。” 沈青宛寻了一张凳子,在池也身边坐下,拿过她手里的零食,轻声唤道:“小黑,这边来。” 话音未落,小黑便极有眼色地跑到沈青宛面前,乖乖坐下,摇尾乞怜,引得池也一阵鄙视。 一旁的沈青宛倒是撸狗撸得很开心,小狗饼干一块块抛向高处,小黑旋转着朝空中跳跃接食,跟耍杂技似的。 池也不禁冷哼一声,“丢人现眼。” 面前的一人一狗玩得正欢,没分给她半个眼神。 小狗饼干喂完后,沈青宛头也不回,问道:“还有没有?” 池也眼神幽怨,似一利剑般直直射向小黑。 她面上虽端得一本正经,语气却暗含不满,“溺爱不好。” 沈青宛兴致正浓,闻声凉飕飕地瞥她一眼,伸出一只手,摊在池也眼前。 无奈之下,池也只得又取出两块,放在沈青宛手心,解释道:“不能给它吃太多了。” 池也首次训狗之旅,便因沈青宛的溺爱之举无疾而终。 之后半个月里,池也的生活也如同今日这般。 清晨,沈青宛与她一起去五味斋送菜;下午,她便在家里训练小黑,偶尔去空间农场看看水果的长势。 至于原因,自然是沈青宛担心她的伤口,担心伤势恶化。 修养三五后,池也自觉伤势已无大碍,便想着去衙门领赏银,也好早日把房子盖上。 但沈青宛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找不到开溜的机会,硬是宅在家中十多天。 但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经过这些天的“魔鬼”训练,小黑已能听懂一些简单的指令了,如“握手”、“坐”、“卧”。 为此,池也没少在沈青宛面前得瑟。 多亏沈青宛的悉心照料,如今池也背上的伤口结了痂,好了大半。 于是池也又躁动起来,迫不及待地想去衙门“交差”。 池也软磨硬泡、百般央求,才让沈青宛给她解了禁。 心中欢喜,池也抱起沈青宛转了几圈,随后便跑进堂屋里。 正如那日沈青宛所想的那样,池也早已为今日做足了准备。 她先是找人打听了一下,衙门酉时下值,她申时出发,趁他们下值之际,悄无声息地把赏银领了,以免被居心叵测之人盯上。 沈青宛推门进来时,池也已准备的差不多了,正对着镜子调整不对称的眉毛。 沈青宛乍然瞧见屋中的陌生“男子”,心中一慌,便想夺门而出。 “我这身打扮怎么样?” 熟悉的声音传来,沈青宛脚步一顿,定睛一看,轻声道:“池姐姐?” “认不出了?” 沈青宛松了一口气,走近细细打量起池也。 只见她穿着那日买的灰色长袍,胸前平坦,裸露在外的小麦色皮肤又黑了一层,原本姣好的眉形被她画成毛毛虫状,看起来憨态可掬。 时隔半个月,沈青宛恍然大悟,这才弄明白池也那日去布衣轩的目的。 她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走到床边,脱下外衫。 池也余光瞥见,心头重重一跳,手不自觉抖了一下,眉笔不受控制地在眉尾划出一条黑线。身上的束胸勒得她喘不过气,声线不稳道:“你干嘛?” 沈青宛默不作声,默默换上和池也一样的衣服。 平日里还算乖顺的人,每次有什么计划都会把她撇下,沈青宛心口好似有一块大石堵着,难受得紧。 换好衣服后,沈青宛一声不吭地坐在镜子前,拆散发髻,束于头顶。 此前池也已经领略过沈青宛的倔强,见她这幅模样,便知事情没了转圜的余地。 况且时间不等人,在磨蹭下去,只能等明天再去了。 但沈青宛的伪装实在差劲,旁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个女子。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她就不用费心处理沈青宛的脸部,只需用纱巾遮面便是。 想通这点,池也不再迟疑,双手搭在沈青宛肩上,轻轻一转,让她面向自己,柔声哄着暗自生闷气的沈青宛,道:“我来给你上妆。” 沈青宛轻轻“嗯”一声,两人算是和解。 池也在沈青宛的脸、脖子以及双手都涂了一层粉底。但沈青宛的皮肤本就白皙,此刻看起来只是泛黄而已。 随后池也拿起眉笔,认认真真地为她描眉,稍稍改了一下眉形。 眉笔绕着中指转了一圈,池也收回眉笔,伸出左手挡住沈青宛的下半张脸,仔细瞧了瞧。 够用了。 她照旧先给沈青宛戴上一层口罩,白色纱巾覆在外面。 装扮好沈青宛后,池也继续捯饬自己,换了双鞋子,绦带系在腰间,最后又翻箱倒柜找出一块破布。 她悄悄将两只老虎的尸身放进驴车内,用破布盖得严严实实,再找几块碎石压住边缘,以防被风吹起。 池也东奔西跑,脑后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 沈青宛实在看不下去,按着池也坐下。 自从两人相识以来,池也总是绑着高高的马尾,沈青宛料想她大概不熟悉,亦或者根本不会梳卫朝的发髻。 散落的发丝被沈青宛梳得服服帖帖,整整齐齐束在头上,再用一根木簪轻轻固定。 收拾妥当后,二人再次踏上前往临江城的路。 “你说衙门会不会不认账?” 银子还未到手,池也心里七上八下的,官府若是不肯给银子,她也毫无办法。 “不会。” 沈青宛信誓旦旦。 “你怎么知道?” “官府不会为了区区五百两银子丢了威信,否则偌大的临江城日后还如何治理?” 区区五百两? 池也哽住,耳边响起那日告示墙前众人的话语,“五百两啊!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但沈青宛的话多少给了她点安慰。 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池也默默在心里祈祷。 第32章 临江县衙南北朝向,大门正前方立着一座青砖砌成的照壁,上面刻着形…… 临江县衙南北朝向,大门正前方立着一座青砖砌成的照壁,上面刻着形似麒麟的精美浮雕,栩栩如生。 两边各立有一座威武的石狮子,威武凛然,气势逼人。 东面还有一个鸣冤鼓…… “站住!干什么的?” 不等池也看得更仔细,便被大门旁的一名衙役厉声喝止。 池也被吓一跳,缓了口气,轻轻拎起袍子的下摆,快步走上台阶。 待距那衙役几步远时,池也停下脚步,抱拳弓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她姿态放低,声音低沉,雌雄莫辨,笑道:“这位大人,小人是来领银子的。” 银子? 一左一右两位衙役对视一眼,眼里俱是疑惑。 自猎虎告示张贴至今,已有近一月,期间无一人前来。且老虎亦未曾出来作祟,县衙事务繁忙,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池也的话说得不清不楚,二人一时没往那方面想。 “什么银子?” 方才喝止池也的那位衙役开口问道。 “大人请随我来。”池也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完便走在前面带路。 “男子”神神秘秘的样子令他们心生疑窦,二人对视一眼,手握刀柄,戒备地跟在池也身后。 只消发现她的异样,便将其就地正法。 池也领着他们二人来到驴车前,掀开上面的破布,温声道:“二位大人请看。” 两个并排的虎头首先映入眼帘,走在前头的那名衙役应激似的,横刀瞬间出鞘,白光一闪,刀刃擦过池也的鼻子,直直砍在扶手上。 靠! 什么毛病这是? 池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情急之下丢掉手中捏着的布,拉着沈青宛连连后退,拉着她左看右看,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急得声音都忘记做了伪装。 沈青宛惊魂未定,眼神惊恐。好一会儿,她才抚着胸口摇了摇头。 那两位衙役并未注意到池也的异状,回神后,用刀尖挑开布。 待老虎的全身露出后,二人持刀的手缓缓垂下,惊愣在地,久久无言。 伤了他们好几个弟兄的东西就这么……死了? 二人狐疑地看向池也,这样一副瘦弱的身板,竟能搞定两只老虎? 池也对这两位一惊一乍的衙役没什么好感,奈何银子还未到手。 她叹息一声,迎着二人惊疑的目光,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声音重新变得低沉,道:“二位大人莫慌,这两只害人的畜生已经死了。” 老虎尸身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们不信。两位衙役自觉失态,片刻后,看向池也的目光带了些敬意。 横刀重回鞘里,拱手作揖,其中一人道:“这位兄台,适才是我们兄弟二人失礼。烦请二位在此稍待片刻,容我等先去通报一声。” 说完,他朝身旁那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匆匆行了一礼便向衙里跑去。 池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还了一礼,轻声道:“有劳大人。” 留在此处的衙役围着驴车转了几圈,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摸了摸老虎的皮毛,随即又迅速收了回去。 看来老虎在他心中留下的阴影着实不小。 池也、沈青宛心中有几分好笑,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 此时,池也的心底也松快了几分,衙役如此,想必他的上司也不会差到哪里吧? 她全然忘记了几息前还在心里吐槽他们一惊一乍的事。 “县令大人!县令大人!” 派到衙里传话的衙役一脸喜色,边往文书房跑去边高声喊着。见门没关,顾不上礼仪,径直跑了进去。 “何事?” 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子,国字脸,剑眉星目。闻声,眉头紧皱,不悦地看向传话的衙役。 此人正是新到任的县令王明远,正带着县丞和一干手下整理卷宗。 “启禀王大人,”衙役脸上喜色不减,匆匆行了一礼便站直身体,“大人往后再不用为永安村虎患之事忧心了!” 衙役一番话说得激动,却没说到重点。 “何意?” “门外来了一个‘小兄弟’,带着老虎的尸身来领赏银!” 说完,似是觉得消息不够震撼,他又补了一句,“两只!” “此话当真!” 县令王明远“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脸色因激动泛起红晕,山羊胡微微抖动。 “不敢欺瞒大人!” 文书房内因着衙役带来的消息而噪杂起来,小吏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好好好!”王县令放下手中的卷宗,激动地拍了拍桌子,连声赞道,“临江城果然是能人辈出!” “恭喜王大人!贺喜王大人!”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众人纷纷恭维道贺。 王明远初到临江城,便遇到多年未曾出现的虎患问题。 永安村损失惨重,派去围剿的衙役无功而返,闹得人心惶惶。此事一直压在他心头,寝食难安。 心头的重担被卸下,王明远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来回在屋内踱步。 同样听到消息的县丞心痒难耐,提议道:“大人,不如我们一同出去瞧瞧?” “对、对。”说着王县令便大步向外走去,没走几步又突然停下,差点撞上落后他一步的县丞。 只听他吩咐道:“速派几个人去把袁家、周家、许家,还有其余资助县衙赏金的人家请过来。另外再派两人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往永安村及周边的村子,以安民心。” 碰上这样一位雷厉风行的上司,众人也只得听令。 等了一盏茶的工夫,仍不见有人出来,池也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县衙里张望。 这一看,便看见了乌泱泱的一片人。 县衙里那些听到消息、手头又无紧急事务的大小官吏,纷纷跟*在县令后面,队伍逐渐壮大。 为首的自然是王县令,县丞落后他一步。其他人衣着相近,许多人腰间还挂着横刀。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朝小灰驴走来。 池也看得头皮发麻,这阵仗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沈青宛微微侧身,凑到池也耳边,低声提醒道:“走在前面,身着浅绿色官服的人便是县令,一会儿小心说话。 池也点了点头,随着人群越走越近,她又纠结起行礼的问题。按规矩,百姓见了官员是要跪下的,但她实在不想跪。 在她纠结之际,县令已带着众人来到驴车旁。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那死去的老虎身上,没人在意她和沈青宛两个大活人还在一旁站着。 这样也好,池也松了一口气。 车厢本还算宽敞,却被两只体型壮硕的老虎挤得满满当当,显得有些不堪重负。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碍于县令尚未发话,只敢小声议论。 “不是说永安村只有一只老虎作祟吗?怎地又多出一只?” 旁边的人拍了拍他的脑袋,骂道:“你这呆子,比起这个,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打死这两只老虎的?” 周围的人闻声,纷纷将目光投向池也,因为这里只有这一个陌生“男子”。 池也直直地站在,任凭他们打量,神色自若。 这也是她做出这幅伪装的原因之一,人们总是下意识的认为,做成这种事的人,一定不会是女子。 若是她什么伪装也不做,大喇喇来领赏银,免不了被诘问一番。 最重要的是,若是被有心之人盯上,恐会给家中几人带去灾祸。 “大人小心避开伤口处,上面有毒。” 池也见那胆大的县令直接上手,赶忙出声制止,她可不想平白担上谋害县令的罪名。 王明远这才抬眼看了她们一眼,随后打量起池也。 高高瘦瘦,肤色偏黑,生得一副好面庞,除了那两道糊作一团的眉毛。 片刻后,王县令问道:“这两只老虎可是你打死的?” 池也上前一步,拱手作揖,“正是小人。” “你叫什么名字?” 池也早有准备,脱口而出,答道:“小人姓武,家中排行老二,大人唤我武二便是。” 王县令捋了捋他的山羊胡,目光有些犀利,似能看破人心。他继续发问:“你竟能一人对付两只老虎?” 他派去剿虎的十多人,个个身手不凡,却负伤而归。 此举,一来确实心有疑惑,二来也是想向池也讨个法子,日后若是再遇到野兽袭人,也好有应对之策。 池也眼睛一转,半真半假道:“老虎凶悍无比,岂是小人一人能搞定的?小人家中还有一位兄长,我们兄弟二人听说永安村被袭之后,便下定决心为民除害。于是我二人带着弓箭,爬上永安村周边的树上蹲伏,一连几日才终于等到这害人的孽畜。我二人又怕不能将其一击必杀,引来它的报复,遂在箭头上抹了剧毒。那老虎中箭受伤后想逃回山中,我和兄长便悄悄跟在它身后,只待它毒发身亡便收了它的尸身。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只是……” 池也一口气说完这段话,像背书一样,停下来深吸一口气,稍作喘息。 周围的衙役正听到精彩处,见她停下,催促道:“只是什么?快些说!” 缓了一口气,池也接着说道:“只是我们兄弟二人当时太过兴奋,不小心跟着进了深山,随后便遭遇了另一只老虎的袭击。先前我们躲在树上埋伏,才侥幸射伤第一只老虎。但那时我们正走在山林间,无处可躲,只好与其展开厮杀,个中凶险便不细说了,想必县衙里的各位大人也深有体会。” “嘶。” 人群中参加剿虎的几名衙役打了个冷颤,只觉伤口隐隐作痛。 众人脸上神色不一,或后怕,或担忧,还有几人跃跃欲试,一脸兴奋。 池也抬起袖子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哭诉道:“可怜我那兄长为了救我,身受重伤,至今仍卧床不起。” 话一出口,全场几十号人都露出同情不忍之色。 唯有沈青宛眉眼柔和,无奈地站在池也身后,静静看她表演。 池也这副模样她再熟悉不过,想到这是只有她一人知晓的秘密,心中不禁升起一阵隐秘的满足感。 王明远一脸正色,拍了拍池也的肩膀,安慰道:“令兄定会逢凶化吉,平安无虞。” “多谢县令大人关心。”池也可没忘记此次的目的,客套完了,试探着开口,“时候也不早了,大人您看是不是……” 未尽之意,在场的人都明白。 王明远自然也明白,笑眯眯道:“不着急,再等等。” 池也心中警铃大作。 等什么? 池也敛了神色,回头和沈青宛交换眼神,暗道:这老头不会要赖账吧? 第33章 池也以为他要卸磨杀驴,心间气恼,脸色微凝,出口的话也少了几分客…… 池也以为他要卸磨杀驴,心间气恼,脸色微凝,出口的话也少了几分客气,道:“王县令这是何意?” 心头大患已除,王明远此刻心情甚好,眉宇间的川字纹似乎也舒展开来。 他也不计较年轻人的失礼,再次捋了捋山羊胡,仍是笑眯眯的模样:“天色尚早,还请武二兄弟稍待片刻。” 随后,王明远又拉着池也问了许多无关紧要的小问题,池也都一一作答。 县令彬彬有礼、滴水不漏,池也不好发作。 几个衙役推推搡搡,凑到池也身边,你一言我一语,询问起打虎的细节,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众人初闻消息时,皆以为来人定是个身材魁梧、脾气暴躁的壮汉,却未料到池也如此好脾气。 衙役面对这位谦逊的“小伙子”,也多了几分好感,甚至开始与池也称兄道弟。 而池也作为当事人,面上看不出破绽,心里却是有些急躁的。她只想拿了银子赶紧走人,担心回去太晚,池木、池棠二人会着急。 但又不得不提起精神应付,以免无意间得罪了这群“官老爷”。 正当池也又要开口委婉催促时,县丞一脸兴色,对着王明远说道:“王县令,人来了!” 池也不解,顺着他们的视线扭头看去,远远地便瞧见东边的路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几丈宽的大路被围得水泄不通。 走在前面引路的几人皆是县衙中人,手中拿着锣鼓,敲得震天响。 池也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方才她就隐隐听到了锣鼓声,但她以为是附近谁家有喜事,没想到竟是冲着县衙来的。 “王县令,这是?” 王县令大笑两声,解释道:“永安村事发以来,临江城及周边百姓人人自危。本官此举也是为了让他们亲眼瞧瞧老虎的尸体,以安民心。” 停顿片刻,王明远又换了一副更轻快的口吻,道:“况且那日城中富商来县衙捐赠银两时,特意叮嘱本官,事成之后要即刻通知他们,本官也不好食言。” 不得不说,王县令打的一手好算盘。 百闻不如一见,让城中百姓亲眼看到老虎的尸身,一传十,十传百,效果可比贴告示好得多。 那边锣鼓喧天,喜气洋洋。池也却有些头晕目眩,心里的小人猛掐人中。 暗叹一句: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 池也方才明白自己误会了王县令,强打起精神恭维了一句:“县令大人爱民如子,是百姓之福。” 但这事非得今天做吗?池也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 池也不认得来人,沈青宛却从中瞧见好些个熟面孔。 她心中陡然紧张起来,紧紧握住池也的手,大半个身子藏在池也身后,心中提了一口气。 目光在人群中快速巡视几圈,几息后悄悄吐出一口浊气。 池也察觉到不对劲,回握住沈青宛的手,紧张地看了她一眼。 目光交汇,沈青宛轻轻摇了摇头,池也心下稍安。 待人群走的更近一些时,吵嚷声愈发清晰,叽叽喳喳的。内容虽听不太清,但语气中的兴奋与激动却是显而易见。 看来八卦真是人的天性。 池也一眼扫过去,至少有几百号人,人头攒动,男女老少皆有。 这一看还真让她看见一个熟面孔。 五味斋的少东家袁行之,跟在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身旁。 坏了。 与五味斋签订契约后,两人又匆匆打过几次照面。不知道那家伙能不能认出她,若是拆台那就不妙了。 敲锣打鼓的衙役,引着前面几位富商来到县令跟前。 那富商们个个雍容华贵,行礼后齐声道:“恭喜王县令!终除恶虎!” 王县令摆了摆手,谦虚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次多亏了诸位的支持,才能顺利平息虎患,日后临江城还要多多仰仗诸位。” 池也在一旁翻了个白眼,一群老狐狸互相恭维的场面,实在令人倒胃口。 但想到自己即将领到的赏银,也有他们出的一份力,心里倒也没吐槽得太狠。 虽然这些人可能各有各的小心思,比如经营名声,又或是单纯想在新县令面前卖个好。 这边几位大人物笑着寒暄,那边来凑热闹的城中百姓也没闲着,纷纷伸长脖子往池也的小驴车看去,热闹非凡。 “居然是真的老虎!” “县令大人岂会弄虚作假!” “我还从未见过真的老虎呢!” 众人兴奋之余,还有几分害怕,个个摩拳擦掌,却又不敢上前。 虎虽身死,余威犹在。 百姓欢欣鼓舞,被围在人群中的小灰驴却因这喧闹声有了脾气,不安地扬了扬前蹄。 池也见状,连忙上前安抚。 随后她走到县令身旁,小声打断还在交谈的几人。余光瞥见袁行之正在盯着自己,声音又沉了些,“王县令,我那驴儿有些不安分,恐它伤人,小人先把它牵到一旁拴着。” 王县令一拍脑袋,随手指了一个衙役,道:“你牵着这毛驴去歇息片刻,喂些吃的喝的,好生照料。” “是,大人。” 小灰驴似是听懂了这话,竟未反抗,乖乖地跟着那衙役走了。 “多谢大人。”池也赶忙道谢。 “是我们临江百姓谢谢你才是。”说完王县令便往前一步,朗声道:“诸位乡亲,且静一静。” 见县令发话,噪杂的人群安静下来。 “今日恶虎已除,举城欢庆。此次猎虎的大功臣正是我身旁的武二和他的兄长武大。他们兄弟二人心怀大义、不畏艰险,是我们临江百姓的骄傲!” 池也:“……” “好!” 王县令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将现场的气氛推上高潮,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县令平易近人,底下百姓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武二兄弟能不能跟我们讲讲是怎么打死这老虎的!” “就是!讲讲呗!” 池也尴尬地提了提嘴角,不等她开口,方才与她交谈的几名衙役便挺身而出。 “我们哥几个给你们演一遍!” 其中两名衙役扮作老虎,另外两名衙役扮作“武氏兄弟”。 池也乐得清闲,跟着众人一起看戏。 她时不时在沈青宛耳边吐槽两句,后者听得眉眼弯弯。 那几名衙役被现场气氛感染,热血沸腾,仿佛身临其境,越演越卖力,越演……也越夸张。 原本平淡的故事被他们演得一波三折。 “最后,武二兄弟纵身跃上虎背,手起刀落,将其一刀毙命!” 池也:“……” 她可不是这么说的,而且老虎身上根本没有刀伤,麻烦编也编得靠谱点! 还跳上虎背,我看你是羊入虎口还差不多! “好!” 观众可不管那么多,四人绘声绘色的表演赢得满堂彩,掌声久久不息。 你们几个做衙役还真是屈才了,真该给你们颁个影帝。池也心中不禁腹诽。 “武二兄弟果真是一表人才,气度非凡!” “武二兄弟那是天神下凡!” 赞扬声不绝于耳,众人看向池也的目光也充满着狂热与崇拜。 “多谢各位厚爱。”池也拱手行礼。 “武二”举止从容,不卑不亢,宛若谦谦君子。 人群中一位大娘忽然扬声喊道:“武二兄弟可曾娶妻?若你尚未娶妻,我把女儿嫁给你如何!” 众人最爱看这种八卦戏码,顿时笑作一团,纷纷跟着起哄。 池也再次无语,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况且…… 她扭头看了一眼沈青宛,心中暗道:她的心上人就在身边站着,可别乱点鸳鸯谱。 闻声,沈青宛心中猛地一紧,仿佛被什么狠狠揪住,一股难以言说的愤怒涌上心头。 此时的沈青宛尚未察觉到她的万千思绪,都在向她表明,她在吃醋。 那妇人的话语在她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 沈青宛微微仰头去看池也,见她若无其事,一股无名的怒火自她心中升起,还藏着几分委屈。 二人无声地对视着,火花四溅。 一边是爱火,一边是怒火。 心里不痛快,手上便也不客气。沈青宛右手掐住池也腰间的软肉,狠狠地拧了一圈。 池也吃痛,却不明所以,只得伸出左手握住沈青宛的手腕,强忍痛楚,竭力维持住面上的神情,以免在县令面前失礼。 有人眼尖地瞧见二人私下的小动作,朗声道:“张老婆子,你真该找个大夫瞧瞧你的眼睛,人家娘子就在一旁站着,你还要给自己家女儿做媒,也不嫌害臊!” 众人恍然大悟,向二人投去暧昧的视线。 此时池也的右手牵着沈青宛的左手,两人的另一只手还在暗中较劲,视线交叠,眼中只有彼此的身影。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便是一对郎情妾意、眉目传情的恩爱眷侣。 池也和沈青宛俱是一愣,眨了眨眼,齐齐看向那出声之人。 沈青宛心中似有一颗种子悄然破土而出,生出一朵洁白的小花。 池也回神过后,本想推说二人是“兄妹”,却想起古人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 二人的举动显然过于亲密,这样解释恐怕不妥。 眼见更多人的视线投向沈青宛,池也索性就坡下驴。 她揽住沈青宛的肩膀往怀里一带,把她的脸按在自己胸口,挡住众人窥探的目光,调笑说:“我娘子性子内敛,大家莫要再拿我二人玩笑,否则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池也的一番话很接地气儿,立马拉近了与众人的距离。 方才众人还觉得“他”遥不可及,此刻也敢开起“他”的玩笑,打趣道:“想不到勇猛无比的武二兄弟也是个惧内的!” 周围立马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甚至有人笑弯了腰。 外界的声音在这一刻都成了背景板,天地间的一切忽然黯然失色。 沈青宛只听到池也口中的“娘子”二字,心尖一颤,微微抬眸,心中的小花随风摇摆。 池也笑着摇摇头,温柔地注视着怀里的人,哪怕声音做了伪装,也能听出藏在其中的无限柔情。 “我不是惧内,我是爱惜我娘子。” 耳朵再次捕捉到“娘子”二字,沈青宛心中刚长出的小花似要被大风吹得连根拔起。 她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呼吸打在面罩,而后回弹到脸上,熏红了脸颊,眼角眉梢挂上春意,看得池也心动不已。 站在池也左边的王县令,笑得合不拢嘴,八卦的神情难以掩饰。 但他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清了清嗓子,勉强做出严肃的样子,道:“时候也不早了,来人啊!” 一声令下,衙役托着一个暗红色的木质托盘,上面还盖着一块红布,走到县令身边站定。 来啦!来啦! 池也激动地热泪盈眶,终于要拿到银子了! 王县令缓缓揭开红布,上面放着十块五十两的银元宝。 随后他便将托盘递给池也,正色道:“武二兄弟,这是衙门先前承诺的五百两银子,你收好。” 又是一阵惊叹声,众人眼中皆是艳羡之色。 王县令在众目睽睽之下发放赏银,不仅是为了打破先前城中百姓对衙门的质疑声,也是在立威。 池也可不管那么多,见到银子,她也乐得配合。只见她双目放光,随便在衣袍上抹了抹手心的汗,双手接过托盘,朝着县令鞠了一躬,“多谢县令大人!” 王县令见她上道,抬手捋了捋山羊胡,满意地点点头。 “武二兄弟,这虎皮可否卖于我?”袁行之身边的中年男子问道。 池也怔在原地,这事她倒没想过。她眉头一挑,心中便有计较。 不如把这难题抛给县令,也算是卖他一个面子。 “我已经拿了县衙的赏银,此事便做不得主,你当问过县令大人才是。” 王县令“哈哈”大笑两声,对池也是越来越满意,朗声道:“袁兄若喜欢,尽管拿去。” 池也想起,五味斋的刘掌柜曾说过,他们东家出了一百两,想来县令如此好脾气,多半是为此。 事情既已办妥,池也便想溜之大吉,恭敬道:“县令大人,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晚了家里人会着急。” “好,好,路上小心。” 稍作停顿,王明远又接着道:“武二兄弟家住何处?若是日后再有此类事件发生,也好寻到你。” 池也没料到还有这茬,眼睛一转,打了个机锋,道:“再有下次,县衙只管贴出告示,我看见了自会前来。” 这是不愿意告知的意思。 王明远瞬间明了她的意思,这是害怕被歹人盯上,毕竟刚得了五百两银子。 难怪方才问‘他’名字,‘他’只说在家中排行第二,想来早就做好了准备。 王明远眼睛一眯,目光变得锐利,恍然惊觉,只怕连姓氏也是假的吧? 但县令并没有为难池也的意思,半真半假道:“下次县衙可出不起五百两了。” 池也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神情,玩笑道:“下次管饭就行。” 王明远笑着拍了拍池也的肩膀,便放人离开。 第34章 天空的亮色逐渐退去,临江城中却依旧人来人往。 池也、…… 天空的亮色逐渐退去,临江城中却依旧人来人往。 池也、沈青宛坐在驴车上,朝城门驶去。 “你觉得王县令那人怎么样?” 今日见到县令本人,池也立刻想到沈青宛的事,便一直在暗暗留意着县令。 目前看来,王县令此人还算正直,但私底下为人如何却不得而知。 迟迟没听到沈青宛的回答,池也扭头看她,见她出神,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青宛?” 沈青宛缓缓转过头,眼神呆滞地看向池也。 她的脑海中仍回荡着一声声“娘子”,每响起一次,心底便涌上一阵欢喜。 可是,沈青宛忽而蹙眉,心间涌起一阵失落。 她和池也都是女子,也可以做一对寻常夫妻吗? 想到“夫妻”二字,沈青宛脸颊微微发热,眼神闪烁。 “青宛?”池也又轻轻唤了一声。 沈青宛似是被这声音惊着,身子一抖,猛然回神,涨红着脸,语气中带着几分羞恼:“谁是你娘子?” 话一出口,沈青宛不自觉咬了咬嘴唇,微微低头。好在有纱巾可以遮挡一二,遮住了她的窘迫。 池也:? 池也看不清她的神情,以为沈青宛介意她叫她娘子的事。心间低落,嘴里也泛起苦涩,只好解释道:“刚才事态紧急,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我也是怕你被人认出来,你不要往心里去。” 池也整个人似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丝毫不见方才的意气风发。她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说完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方才池也亲热地喊她娘子、说爱惜娘子,难不成是在做戏? 沈青宛目露惊愕,眼眸酸涩,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袖,脑中一片空白。 片刻后,委屈漫上心头,害怕心中的失落被人听去,沈青宛只低低应了一句:“嗯。” 原来只有她一人在意此事,自作多情罢了。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也没人再管什么王县令。 池也默默地赶着驴车,沈青宛的沉默让她心慌。她心中急切地思索着合适的话题,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无果。 突然,前面的小巷毫无预兆地冲出数人,拦住她们的去路,池也连忙勒停驴车。 池也怒气翻涌,刚想骂一句“不长眼”,却见前面那人有些面熟。 只见袁行之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身后的几个小厮亦是气喘如牛。 池也按兵不动,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袁行之想开口说话,却发觉肺部火辣辣地疼,只能大口地喘息,摆了摆手。 “留……留步。” “这位兄台有何贵干?” 池也不知袁行之是否发现自己的身份,以及他的来意,依旧压低了嗓音。 袁行之贼兮兮地环顾四周,快步走到池也身边,凑近一点,小声道:“池姑娘,是我,袁行之。” 池也正欲反驳,却听他嘿嘿一笑,得意道:“本来我还不敢确定,但我认出了你这驴儿!” 方才袁行之未在县令面前戳破她的身份,想来应该不是来找茬的。 池也也懒得再装下去,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袁行之的到来也给池也提了个醒。 方才陷于情绪之中,竟放松了警惕。她小心地巡视四周,见四下并无异常,稍稍心安。 消息应当没那么快传开。 “你家住永宁村,又驾着驴车,从县衙去西城门,无非这么几条大道。我在临江城生活了二十年,对城里的小街小巷那是一清二楚。只要跑得快,肯定能追上你。”袁行之深吸一口气,又笑道,“就算追不上,明日在五味斋也能堵到你。” 池也讶异,初见他时,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太深入人心,没想到说起这些竟头头是道。 “你找我有事?” “那两只老虎真是你打死的?” “你觉得呢?” “嘿嘿,你何时再去打虎?能否把我也带去,我也想与那老虎过几招,在我那几位好友面前出出风头。” 说起这个,袁行之眼冒精光,语气激动得发颤,摩拳擦掌,手脚在空中挥舞了几下,跃跃欲试。 池也听得心惊肉跳,嘴角直抽,目光中满是鄙夷,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果然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为了出风头连命都不要了。 她方才怎么会觉得这人靠谱? “你不怕死?” “我这不是来找你了?”袁行之看了看左右,又低声道,“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五百两!” 池也果断地摇了摇头,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她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那老虎凶猛无比,我可保不住你。”停顿片刻,池也又故意道,“此次与我同去那人,被那老虎挠了一爪子,整个后背皮开肉绽,高烧不退。若不是为了生计,谁愿意去冒这个险?” 池也上下打量他一眼,目露不忍,叹道:“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老虎一口便能咬断你的脖子,你这小身板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闻言,袁行之和身后的小厮不住地吞咽口水,齐齐捂住脖子。 “你爹不是向县令讨了一只老虎尸身吗?你就带它出去炫耀炫耀得了。” 若不是看在他是五味斋少东家的份上,池也才懒得跟他讲这么多。言尽于此,若袁行之执意要去送死,那她也没辙。 说完池也便驾着驴车离开。 沈青宛看着二人熟稔的样子,眸光愈发黯淡,心中酸涩不已。 “哎,别走啊!”袁行之小跑着跟上来,“你再仔细跟我讲讲打虎的经过。这样,我做东,我们边吃边聊,带上你娘子一起,我们……” “不是,我……”袁行之尴尬地拍了拍嘴,看向沈青宛,“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沈青宛一怔,看向池也,等着她回答。 池也身子前倾,挡住袁行之的视线,推脱道:“这是我妹妹。吃饭就不必了,天色已晚,家中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等着,我不放心他们。” 她忽然想起出门前丢进空间的衣服,离开县衙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换上。 袁行之一路跟着她们,索性借借他的东风,也能挡掉一些心怀不轨之人,道:“少东家可否为我二人找一地方,换件衣裳,以免有宵小尾随。” 话落,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掠过他们一行人。 袁行之全然不觉自己正被人嫌弃,沉思片刻道:“不如去五味斋,五味斋离这不远,我为你们安排一个空包厢。” “多谢少东家。” 袁行之摆摆手,“池姑娘不必客气。” 池也、沈青宛坐在车上,袁行之和他一众随从走在一旁,徐徐朝着五味斋而去。 一路上,池也耐着性子应付袁行之提出的各种问题。无奈之下,只得讲把那日的事又讲了一遍。 碍着身份原因,沈青宛不便开口。 她安静地听着二人闲聊,时不时侧头看向池也。 驴车行至十字路口,向右拐去,却见远处围了一群人。 池也皱眉,“前面怎么回事?” 袁行之扭头看了一眼,“云烟楼,临江城有名的烟花销金之地。八成又有人没带银子,被人赶了出来。” “啧,袁少爷倒是精通此道。” 池也平生最讨厌黄赌毒,忍不住出言讥讽,看向袁行之的目光多了几分厌恶。 袁行之神色大变,语气焦急道:“池姑娘莫要乱说,我平日不过与几位好友吃酒喝茶,最多斗斗蝈蝈,从未踏足烟柳之地。” “我只是随口说说,你紧张什么?” “若是被我娘听到什么风声,她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几人百般无奈也只得继续往前走,否则便要绕个大圈子,况且来时的路也已被堵上。 离得近了,池也一行人方才听清楚云烟楼门前发生了何事。 “我跟丽娘两情相悦,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们!” 池也觉得这道声音有些耳熟,忍不住透过人群往里看去,驴车缓缓停了下来。 “就凭丽娘的卖身契在我们手里!” “给我打!狠狠地打!” 躺在地上的男子被打得鬼哭狼嚎,仍在扯着嗓子喊道:“丽娘!我一定会帮你赎身!” “呸!你一个身无分文的穷酸书生,也敢说给丽娘赎身?” 这个王升小气的很,屁事又多。 丽娘斜倚在门框,神色冷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眸光藏着不屑,但说话的语气却是楚楚可怜:“只要王郎能记得丽娘,丽娘便心满意足了。” “想赎身,行,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你们怎么不去抢!” “没钱在这装什么大爷,赶紧滚!” 池也眉头一挑,还真是熟人。 被打的人,正是原主的未婚夫王升。 王升爹娘逢人便说,他们家升儿在城里读书多么刻苦,将来定能高中。 若是他爹娘知道王升整日流连在青楼妓馆,不知会作何感想。 “啧。”池也轻哼一声,饶有兴趣地看他们狗咬狗。 闻声沈青宛、袁行之不约而同地转头看着她。 “这人你认识?”袁行之开口问道。 “不认识,但有仇。” 袁行之听后,二话不说,转头吩咐身旁的小厮,低声道:“你们几个给我盯紧他,趁机把他套麻袋打一顿,手脚干净点。” 想起池木、池棠死去的姐姐,池也脸上的神色淡了几分。她并未出声制止,只不咸不淡地说一句:“别闹出人命。” “放心吧。” 沈青宛眸中的失落更甚,她忽然发觉自己对池也知之甚少。 她不知池也与谁交好,也不知池也的喜恶。 沈青宛眸色渐深,迫不及待地想回到那座茅草屋,关上门,这样池也便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想让池也的视线只落在她身上,她想让池也的眼中只装得下她一人。 驴车仍在缓缓行驶,过了云烟楼,再转个弯,没多久便到了五味斋。 池也和沈青宛顺利换好衣服,卸去伪装。 临别之际,袁行之送给她们一只五味斋招牌“荷叶鸡”。 第35章 与此同时,袁行之派去教训王升的小厮,也找到一个绝佳的出手时机。…… 与此同时,袁行之派去教训王升的小厮,也找到一个绝佳的出手时机。 王父王母为了让儿子能安心在县学读书,特意在临江城租了一间小屋子,省得他每天在家和书院之间来回奔波。 王家虽说有些积蓄,但对于临江城这个花钱如流水的地方来说,实在微不足道。 再加上县学的束脩、昂贵的笔墨纸砚,王家也只是勉力维持。 因此,租的小院位置便偏僻了些。 云烟楼的打手下手狠辣,王升一瘸一拐地走在往常回家的路上,身上疼痛难忍,忍不住骂道:“这群王八羔子!傻子才会花一千两给一个青楼女子赎身!” 王升暗嗤:我若是有一千两,定要云烟楼的花魁如烟姑娘日日伴我左右,谁还在乎什么丽娘! 他曾远远地看过如烟一眼,那身段、那舞姿真是让他日思夜想、魂牵梦绕。 王升目露淫光,舔了舔嘴唇,不小心牵动脸上的伤处,疼得龇牙咧嘴,丑态毕露。 七拐八拐,他走进一处无人的小巷子。 月黑风高,袁家的四名小厮相互递了个眼神,快步上前。 待走至王升身边,突然发难,其中两人一左一右钳制住他的胳膊,紧跟着一人往他头上套了一个黑袋子,最后一人迅速用麻袋将他整个人罩住,动作干净利落。 这条路王升不知走过多少遍,从未出过事,谁成想身后传来的那些脚步声竟是冲他来的。 他懵了一瞬,随后便拼命挣扎起来,惊恐道;“放开我!你们是谁?”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如此猖狂!还有没有王法!” 袁家小厮没有理会他他,暗嗤一声,一把将他推倒在墙边,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他们本就十分钦佩池也,又得了少爷的命令,做起事来格外卖力,四双手脚齐齐招呼在王升身上。 “啊!救命啊!” “来人啊!” “救命啊!” 可四周寂静无声,月影朦胧,附近的人都是寻常百姓,早早吃完饭在家歇着了。 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说不定被揍的是哪个地皮流氓,犯不着为这种人出头,搞不好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求救声无人回应,王升接连挨了两顿打,被打得神思不清,蜷缩在麻袋里,又换了一副嘴脸。 “各位英雄好汉饶命!我错了,我给你们赔礼道歉,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呸!”一位年纪较小的小厮忍不住出声讽刺,“你自己做过什么事,自己心里不清楚?好好想想,该给谁赔礼道歉!” 说完,他出手的动作更加凌厉。 王升脑袋一转,破口骂道:“云烟楼欺人太甚!竟派你们这些龟公来暗算我!” “啊!” 袁家小厮听到他的话,冷笑一声,死不悔改! 随即一想,这家伙平时肯定没少得罪人,有了替罪羊。他们下手便没了顾忌。 “救……救命!” 王升有气无力地呼喊着,袁家小厮见状收手,没要了他的命。几人啐了一声,悄悄离去。 王升撑着最后一口气,扯掉麻袋和头套,狠狠摔在地上。 他背靠着墙坐了起来,披头散发,鼻青脸肿,胸膛起起伏伏证明他还活着。 身上疼痛难忍,王升的眼神像淬了毒一般,阴狠地盯着向云烟楼的方向。 他扶着墙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停,艰难地回到家中。 有人欢喜有人忧。 “开饭喽!” 池也端着拆分好的荷叶鸡,稳稳地将盘子放在桌子上。 此时外面漆黑一片,几人坐在堂屋的四方桌旁,烛光摇曳,影影绰绰,显得格外温馨。 “大姐,你和沈姐姐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池也刚坐下,池木便忍不住问道。 他和池棠两人早早地做好了晚饭,饭菜热了两遍也没等到二人回来。 “先吃饭,等下再细说。” 池也饥肠辘辘,赏银到手,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此刻她胃口大开,端起碗筷,狠狠地扒了一大口米饭,又夹了几筷子菜塞进嘴里,吃得狼吞虎咽。 “啊!” 池也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还是家里最舒服。 一桌普通的饭菜被她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旁边三人见状也迫不及待地动筷。 和池也一样,三人也是饿得肚子咕咕叫。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碗筷碰撞和四人吞咽的声音。 肚子渐渐有了些饱腹感后,池也放慢进食速度,边吃边问道:“小木和棠棠想住新房子吗?” 兄妹二人俱是一愣,把头从碗里抬起来。 两人吃得油光满面,池棠的嘴边还挂着几颗米粒,疑惑地看着池也。 哪来的新房子? 池也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呆瓜,不禁笑出声。她放下碗筷,走到角落的衣柜旁,从中“拿”出今日才得到的五百两银子,放在桌子旁。 两兄妹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圆圆的,像是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们似是觉得自己在做梦,抬手揉了揉眼睛,眨眨眼,见那十块大元宝依然还在桌上,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哇!” 池木池棠一人捞了一块大元宝抱在手里,一刻不舍得撒手,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压抑着兴奋小声问道:“大姐,这得有多少银子?” 两兄妹从未见过这么多钱,爹娘还在世时,拿回家的多是些碎银或是铜板,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元宝。 池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伏下身子,伸手比了个“五”,压低声音,悄咪咪道:“一共五百两,现在你们手里一人拿了五十两。” 见池也偷偷摸摸的样子,沈青宛嘴角微微上扬,笑着摇了摇头。 “五……”池棠惊得拔高声音,随后马上用小手捂住嘴,“五百两!这么多!” 池木年纪稍大一点,回过神后,好奇地问道:“大姐,你从哪赚这么多钱?” “我正要跟你们说这件事呢。”池也心虚地看了一眼沈青宛,清了清嗓子,“我和沈姐姐今日去帮官府做事,这银子是县令大人亲自赏给我们的,所以才回来晚了。” 沈青宛:? 你要编故事就好好编,扯上我做什么? 池也模糊掉事情的经过,只简单地交说了个开头和结果。 “县令大人?!”池木小声惊呼,一脸崇拜地望着池也。 “嘘!”池也食指竖在嘴巴中间,神神秘秘地往四周看了看,“县令大人命我们保密,不能告诉其他人。” 兄妹二人立马放下手中的银元宝,双手紧紧地捂住嘴巴,不住地点头。 他们一定会保守好这个秘密! “大姐,你赶紧把银子藏起来。” 兄妹二人慌慌张张地把银子推到池也面前。 池也将银子放回“原处”,回头只见沈青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轻咳一声,回到座位。 随后她掏出随身携带的荷包,数了四十个铜板,平分给池木和池棠,道:“这是给你们的零用钱,想买什么都可以,每个月都会有的。” 池也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怎么清闲过,兄妹二人也乖得很,从未伸手问她要过钱,她一时疏忽竟把这事忘了。 方才看到他们双眼放光,才恍然惊觉。 这样一来,日后村子里再有货郎前来,他们也能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谢谢大姐!” 池棠倒腾着小短腿,跳下长凳。她拉住池也的衣领,踮起脚,吧唧一口印在池也的脸颊上,兴奋地跑去藏自己的小金库。 池也笑了笑,无奈地擦掉脸上的油渍,又拿出几两碎银,递给沈青宛。 沈青宛看着眼前的这双手,有些气恼,恼她把她当成和池木、池棠一样的小孩子。 明明自己只比她小了几个月,沈青宛赌气地强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无需给我月钱。” “身上带点银子总归要方便一点。” 沈青宛抿唇,微微侧过头,目光投向别处,仍是不肯接。 余光瞥见兄妹二人重新回到饭桌,池也只好先作罢。 她有些琢磨不透,也不知道小祖宗到底在气什么。 还有下午的事,池也忍不住叹气。 池也重新将话题引到盖房子这件事上,道:“棠棠、小木,你们想要什么样的新房子?” 池棠举着手,踩在长凳上,兴奋道:“我想要大房子,像里正家的那样,门口也要挂两个大灯笼!” “我想要一套新的书桌!” “还要给小黑建个新狗窝!” “还有小灰!” “……” 兄妹二人叽叽喳喳地说着对未来的憧憬,眼中满是期待。 池也温柔地看着他们,一一应下。 “你呢?” 桌子底下,池也悄悄伸角,轻轻碰了碰沈青宛的脚尖。 后者一怔,“我?” “嗯。” 池也凝视着她的双眼,心道:想建一座你喜欢的房子,永远把你留在身边。 心中虽这般想,她嘴上却含糊道:“你不是也要一起住嘛。” 沈青宛咬了咬唇,自下午起便凝结在心的郁气瞬间消散。 盖新房是大事,池也的话让她生出一丝妄想,仿佛是二人真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夫妻”,共同商量着未来。 “都好。” 只要你在就好。 两人无声对望,目光流转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可惜两人的默契在此刻消失不见,听不到对方的心声,只听到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 沈青宛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这些日子,她的喜怒哀乐全都系在池也一人身上。 她的那些患得患失、惴惴不安,都不过是她心动的证明。她再不想只把池也当姐姐,做她乖巧的妹妹,她想…… 即便世间容不下两个女子相伴一生,她也要把池也占为己有。 月亮似乎也爱八卦,低低地挂在树梢,悄悄听尽少女的心事,害羞地隐在树后。 第36章 六月,初夏降临。 微风拂面,已能感受到夹杂在风中的燥…… 六月,初夏降临。 微风拂面,已能感受到夹杂在风中的燥意。 永宁村的杨柳树枝繁叶茂,村民们换上轻薄的衫裤,手持蒲扇,坐在绿荫下,闲话家常,躲懒偷凉。 池家小院里,几个孩子也躲在阴凉处,端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 池木如今差不多已能识得千字,偶有缺漏。 池棠和其余三个年纪小的总是贪玩,进度要慢一些。不过与初时比,进步明显,起码字写得还算工整。 沈青宛坐在一旁,不时看向大门,心中有些懊恼。 昨夜她有点失眠,睡得晚。今早醒来,池也已不见人影,也没喊她。 而池也昨日为应付县令,费了不少心思,心力憔悴。晚饭过后,困意袭来,便早早入睡。今早天刚蒙蒙亮时,她又早早醒来,神清气爽。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池也便往空间农场走了一趟。 “吱呀。” 老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池也一手抱着一个西瓜,稳稳夹在腰窝处,缓步走了进来。 这一声响拉回沈青宛出走的神思,她勾唇一笑,走到池也身边,接过其中一个西瓜。 沈青宛手上一沉,问道:“这是?” “西瓜,草莓还在驴车上。”池也一脸兴色,随后她又附在沈青宛耳边低声道,“上次你看过的。” 热气打在沈青宛的耳朵上,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似乎有些不自在。 还未等她开口,那边几个小孩子也被池也的话勾起了兴趣,纷纷停下手中的笔。 “大姐,西瓜是什么?” 池也干脆让他们收了桌上的东西,笑道:“西瓜是一种吃起来甜甜的水果,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见他们紧紧盯着自己手中的西瓜,池也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又道:“对了,车上有个小篮子,你们谁去拎进来?” 一听可以吃,众人双眼放光,仿佛狼崽子见了肉一般,齐声道:“我去拿!” 池也笑着摇摇头,和沈青宛一同走进厨房,将西瓜轻轻放在地上。 见池木、李小兰一人抱了一个大西瓜,池也慌忙说道:“诶,西瓜等我来搬就好了!” 后面跟着的三人,池竹拎着装有草莓的篮子走在中间。池棠和李森一左一右护法,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指着篮子里的东西,窃窃私语。 池也和沈青宛又走了一趟,将剩下的四个西瓜搬回家。 随后几个小孩围在池也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洗草莓。池也无奈,笑着赶他们去把各自的纸笔收好。 空间农场种出来的草莓,个头饱满,大小均匀。 池也最后将草莓过一遍清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宛若红宝石般晶莹剔透。 她特意从中挑了一颗最饱满的草莓,递到沈青宛面前,含笑道:“尝尝?” 沈青宛轻抿朱唇,没接,就着池也的手,微微低头含住,小口咬掉草莓尖尖。 倏尔她眼睛一亮,夸赞道:“好甜!” 池也不自觉跟着吞咽口水。 “咦,大姐好偏心。”池棠双手捂住眼睛,嘟着嘴软声道。 其他几人虽不明所以,但也都学着池棠的样子捂住眼睛。 嗯,手指间漏出大大的缝隙。 二人先是一怔,沈青宛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池也,轻咬唇瓣,随后用手接过自己吃了一半的草莓。 池也被她这一眼勾得心神荡漾,捻了捻空荡荡的指尖,似是在回味。 随后她端着草莓,笑着走到小捣蛋鬼面前蹲下,将木盆塞进池棠的小手里。两只手的大拇指、食指掐住她的脸蛋,轻轻捏了捏,捏出一个鬼脸。 “那你说说大姐哪里偏心了?” 池棠把装着草莓的木盆紧紧地抱在怀中,眼睛骨碌碌地乱转,得了便宜还卖乖,撒娇道:“大姐一点也不偏心!大姐最好了!” 池也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小墙头草,拍了拍她脑袋上的小揪揪,笑道:“快去吃吧。” 五人兴冲冲地回到桌子旁,正襟危坐。齐齐把手伸向木盆,每人拿了一颗草莓,咬上一口,闭上眼睛,细细咀嚼。 随后长长地“嗯”了一声,脸上露出享受之色。再睁眼时,眼中多了些惊喜和满足。 “吼吼次!” 池棠嘴里嚼着草莓,脸颊鼓鼓的,声音从齿缝里传出来,含糊不清。 池也从厨房里抱出一个西瓜,大概十斤重,打盆凉水,冲洗掉沾染在外皮的泥土。 她轻轻将西瓜放在桌上,接过沈青宛递过来的菜刀,对半切开,露出里面的红瓤。 几人嘴中不停,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池也的动作,惊呼道:“哇!西瓜和草莓一样都是红的!” 西瓜被池也切成一块块,大小适中。她将切好的西瓜依次放在几个小豆丁面前,随后自顾自地大口吃起来。 一口下去,汁液四溢,口齿生津,清凉之意顿生,最适宜夏日消暑。 池也奔走半日积累的燥意,在这一刻得以缓解,身心畅快。 她一连吃了三块西瓜,方才停下,打了个饱嗝,神情惬意。 沈青宛吃了几颗草莓,又吃了一块西瓜。自觉腹中已饱,便停了下来。 随后,她便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池也大快朵颐,眼神中透着几分温柔。 沈青宛见她吃得满脸皆是西瓜汁,甚至鼻尖也沾染上些许,忍不住取出一方手帕,轻轻为她拭去。 池也被沈青宛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吓得僵直了身体,宛如一根木头直挺挺地立在那里,心跳如擂鼓般“咚咚咚”响个不停。 两人面对面,距离极近,她能清晰地看到沈青宛长睫的每一次颤动,仿佛与她的心跳声同频共振。 “我去洗洗就好了。”池也听见自己小声道。 “别动。” “哦。” 池也敛神屏息,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沈青宛身上熟悉的皂角香,混着她自身的体香,丝丝缕缕钻进她的鼻中,轻柔地将她包裹其中。 她喉头慢慢滑过,悄悄吞咽口水。刚刚才消下去的暑气,不知不觉间又从她的毛孔中渗了出来。 池也那乖巧的模样取悦了沈青宛,过后又理了理她的衣领,这才心满意足地放过她,笑道:“好了。” “啊?” “哦,好好。”池也仍在数着沈青宛的睫毛,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慌忙将视线从沈青宛脸上移开,抬手想去插兜,却扑了个空,一时竟不知手要往哪放才好,只得掩饰般在衣服上擦了擦。 池也脚步凌乱地向厨房走去,不料左脚不听话地绊了右脚一下,向前窜出好几个身位,险些跌倒。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浑身热气瞬间涌到脸颊,池也头也不回,狼狈地躲进厨房。 避开沈青宛的视线后,池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琢磨:昨天一路上都没搭理她,今天又如此亲近她,小祖宗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池也轻叹一声,随后洗了把手,将带着凉意的手背贴在脸上。 待脸上的热意退去后,池也挑了两个西瓜装进竹篓,背在身上。 出门前,池也小声地交代了一句:“我去里正家一趟。” 沈青宛微微颔首,待池也离去后,眼中的羞意悄然流露,心中满是欢喜,难以自抑。 种种迹象表明,池也心中亦不平静。 沈青宛暗自回味。 …… 池也轻车熟路地来到里正家门口,正了正神色,见门未关,便径直走了进去,边走边喊:“宋叔!宋婶!” 屋里的人闻声走了出来,问道:“池也?什么事啊?” “嘿嘿。” 池也面带微笑走上前,道:“这不是天儿热了嘛,我在城里买了两个西瓜,拿给宋叔宋婶解解暑。” 宋仁厚饶是活了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什么西瓜,他只知道南瓜和冬瓜。 “西瓜?” “对,我尝着味道不错,清热解暑,特意买给你们尝尝。”池也摘掉竹篓,放在他们面前。 宋仁厚夫妇瞧着竹篓里两个其貌不扬的绿皮大圆疙瘩,心里直犯嘀咕。 池也笑了笑,并未多作解释,只道:“我们进屋去,我切给您尝尝,您就知道了。” 宋仁厚无奈,只好领着她进了堂屋。 临近晌午,里正的两个儿子、儿媳以及孙子孙女皆在家中。听到动静,齐齐来到桌旁。 切好的西瓜整齐地摆在桌子上,宋家众人也不客气。 西瓜刚一切开,香甜的气息便扑鼻而来,汁水顺着刀刃流至桌上,引得人食欲大开。 “不错!”宋仁厚连连点头,想不到这绿皮红瓤的西瓜竟如此可口,连忙招呼道,“池丫头,你也吃!” “我在家吃了。” 其他人连话都顾不得说,恨不得一头钻进西瓜里,闻言重重地点点头。 宋仁厚几口便吃完一块,直到上面完全不见红颜色,才将瓜皮放到桌上。 他咽下口中的西瓜,擦了擦嘴,意犹未尽道:“池丫头,这两个西瓜花了多少银钱?我拿银子给你。” “宋叔那么客气做什么。” “前两次的事,我还没跟您道谢,这西瓜权当是我这个做晚辈的一点心意。日后在村里,还要麻烦宋叔多加照拂。” 提及池家大房一事,宋仁厚心中一哽。 若非他是里正,他这辈子都不想跟他们一家有任何瓜葛,实在太过胡搅蛮缠,令人烦心。 “这次前来,我还有一事想请里正帮忙。” 宋仁厚警惕地看着池也,暗道:莫非是大房的人又去她家闹了吧? “什么事?” 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池也解释道:“嗐,我就是想把我家旁边的那片空地买下来,盖座新房子。” 还好。 宋仁厚松了一口气,应道:“嗯。” 嗯了一半语气又上扬,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池也,“嗯?” “你要盖房子?” “对,现在住的茅草屋年久失修,有些漏雨。正好最近手中有些银子,就想着盖座新房子,我们也能住得舒坦些。” 这下不仅宋仁厚,宋家其他人也惊讶地看向她。 听池也的口气,似乎不打算再建一座茅草屋。但若要建好一点的房子,起码要十几二十两。她如何能在这两三个月的时间里赚这么多银子? 不过,没人真的去问她。 宋仁厚:“你下午跟我去官府走一趟。” “那就先谢过宋叔了!”池也笑道。 第37章 池也家旁的那片空地是无主之地,需得向官府报备,订立契约、缴纳税…… 池也家旁的那片空地是无主之地,需得向官府报备,订立契约、缴纳税费、完成土地登记变更后,方能在这片土地上建造房屋。 其中的程序有些繁琐,好在有宋仁厚帮忙。 他熟门熟路地带着池也走完所有程序,池也只需在相关文书上签字画押即可。 签字时,还引起宋仁厚一阵怀疑。 池也只好推说是沈青宛教池木、池棠识字时,自己也跟着学了些,这才打消他的疑心。 池也顺利买下茅草屋旁的一亩空地,契书到手,算下来花了不到五两银子。 回到家后,她又马不停蹄地去往三叔三婶家,带着西瓜和草莓。 池家分家后,原本的房子归大房,旧茅草屋归二房。 池长福一家先前只得暂且和二房同住在旧茅草屋,随后在村子里另寻一处空地,盖起一座新的茅草屋。 因此,池长福深谙其中的门道。 池也便想请他帮忙联络石工瓦匠,采买建造房屋所需的木材、石材等相关材料,顺便帮忙督造房屋。 池长福听罢,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这些日子,池竹每日回到家中,总要把大堂姐,也就是池也,夸赞一番。 池长福夫妇听得耳朵都生了茧子,池竹仍乐此不疲,仿佛永远也说不完。 久而久之,池也的形象在池长福夫妇心中悄然发生了变化。 所以,当池也突然提出要盖新房时,他们竟也不觉奇怪,甚至有点本该如此的笃定感。 池长福询问起池也更多细节,他心中也好有个底,"你打算建什么样的房子?" 池也沉吟片刻,想起兄妹二人的憧憬,入乡随俗地回道:“一进青砖瓦房。” 青砖瓦房?! 池长福心中正盘算着该请几个工匠,哪家的材料既实惠又耐用。 忽然听闻池也的要求,他不禁心中一震,又惊又疑地说道:“青砖瓦房至少要百两银子,你哪来这么多钱?” 池也搬出昨天对付池木池棠的那套说辞,轻描淡写道:“我帮官府做了点事,得了些赏银。” 好端端的,怎的又扯上了官府? 池长福眼睛一眯,随即想起昨日突然造访的衙役。 那衙役说永安村的老虎已被一位小兄弟打死,让他们不必再为此事担惊受怕,但那衙役并未指名道姓。 而池也说从官府那得了赏银,他倒是知道县衙悬赏五百两征召能人异士除虎这件事,难不成…… 难不成池也就是衙役口中的‘小兄弟’?! “永安村的老虎该不会是你打死的吧?” 虽然出口的是问句,但池长福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池也心里“咯噔”一声,狐疑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古代的消息也这么灵通吗? 从她领到赏银那刻开始算起,还不足二十四小时,池长福是怎么知道的? 池也的惊讶无可厚非。 昨日王县令一接到消息,便立刻派人将消息送往周围各村。 今日上午她早早出门去五味斋送菜,下午又去了衙门。回来后便直接来了池长福家里,根本无暇留意村里的八卦风向。 是以池也还不知道消息已经传开了。 池长福见她这副表情,心中残存的两分疑虑也消失殆尽。他十分笃定,衙役口中的那人定是池也! “你这丫头胆子怎么这么大!受伤没有?” 池长福又惊又怒,但因男女有别,他不便上去检查,急得原地跳脚。 “三叔,你冷静点。” “你看,我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嘛!” 说完池也原地转了个圈,还蹦了几下。 池长福冷哼一声,双眼瞪圆,“真出了什么事,我看你怎么办!” 池也不欲在此事上跟他纠缠,笑嘻嘻地转移了话题。 池长福叹气,事已至此,也不好再说什么。 随后二人重新坐下,认真商讨起房屋格局。 房屋大多坐北朝南,一进院落北边是正房,两侧各有一间耳房。 而正房又分为三间,仅在中间留一道进出堂屋的门。中堂用作吃饭、会客等日常活动,两边用作卧室。 由此形成“三正两耳”的五间格局。 大门开在东南方向,据说风水好。 有些人家还会在南边置办“倒座房”。倒座房坐南朝北,通常与正房间数相同,用作客房或下人的住所。 但池也家一没下人,二没客人,也就没必要建这倒座房。 东西厢房和正房格局一样,各三间,中间用作娱乐休闲场所,两边用作卧室。 “算上沈青宛,你们也才四个人住,不如把其中一边的厢房改成厨房。” 池长福思量片刻,秉着能省则省的原则,提出自己的建议。 池也沉思片刻,觉得可行。空房间多了也是留着落灰,打扫起来费时费力。 不如简化格局,既省钱又省空间。考虑到大门在东南方,她决定把西厢房留作卧房,这样隐私性要好一些。 “那就西厢房留作卧房。” “至于东厢房……”池也思索片刻,补充道:“还是建三间屋子。中间用作厨房,另外两间,一间用作柴房,一间用作浴房。” 浴房建在厨房边上,提送热水也方便,省得来来回回跑许多趟。 池长福点了点头,记下,接着问道:“那驴棚和茅房建在西南角?” 池也眉头紧皱,那不是一进门就闻到臭味了? 尤其是现在已经入夏了,处理不好,气味只会更加难闻。 池也这样想着,仿佛已经闻到臭味,不禁抬起手在鼻前扇了扇。 不行! 绝对不行! “不如单独建个小院,与主院打通,中间装一扇门。”池也提议道。 池长福略微沉思,道:“那不如建后罩房。” “后罩房?” 见她不懂,池长福耐心解释道:“一般三进以上的宅院皆有后罩房,位于最后一进院子里,用来居住或储藏物品。咱们也可以在正房后面拉出一块区域,不建房屋,就简单弄个驴棚和茅房,再开个能供驴车通行的后门。两侧耳房旁边都留上小路,你们进出后院也方便。” 池也眼睛一亮,原本她设想的是在东西两边选一侧建个小院。但如果按照三叔说的来规划,整座宅院会更美观一点。 “就这么办!” “对了,三叔,正房、东西厢房还有后罩房之间的距离拉开一点,院子也留大一点。” 这样无论采光,还是通风,效果都要好上许多。 院子宽敞,不显压抑,住的人也舒服。 反正她有五六百平可以用! 随后,池也拉着池长福核对一些细节问题,池长福认真地一一记下,时不时点点头。 如此,一座别具一格的一进三合院缓缓呈现在池也脑海。 池也迫不及待地盼着新房落成的那天,到时候她与沈青宛住在正房,池木、池棠住在西厢房。 两间耳房,一间用作书房,一间用作储藏室。 完美利用每一个房间。 见池也跃跃欲试,池长福也被感染似的,逐渐兴奋起来,但更多的是欣慰。 池也已能挑起一个家,二哥二嫂知道了也会觉得欣慰吧。 “今日晚些时候,我便去村里找人,看看谁有空能搭把手。顺利的话,最好明日便准备开工。再晚些,怕是要赶上收麦子的时节,也不好耽搁人家。” “都听三叔的。”停顿几息,池也接着道:“这些方面我也不太懂,有劳三叔多费些心。” 见池也对自己说话也客客气气的,池长福佯装不满地瞪她一眼,继续方才的话题:“村里人相互帮忙是常有的事,但盖房是个体力活,怎么也得给点工钱。一天三十文,中午包一顿饭,你觉得如何?” “呃,要不多加几文钱,就不管午饭了?” 空间农场的西瓜、草莓还等着她去收,家里另外三人虽能自理,但要是让他们准备大锅饭,怕是有些难度。 池长福一听便知她在担心什么,开门见山道:“大侄女你有事尽管去忙,午饭的事交给你三婶。” 见她犹豫,池长福故意道:“怎么?信不过你三婶?” “三叔说的哪里话!”池也连忙摆手,“如此我就先谢过三叔三婶了!” “谢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池长福横眉竖眼,接着叹口气,语气哽咽,“真要说谢,也是三叔该谢谢你。平日里你对竹子的照顾,三叔都看在眼里。吃穿用度且不说,还教她读书识字,三叔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三叔不必客气,竹子也是我妹妹,都是我应该做的。” 话落,池也掏出两个大元宝,轻轻放在桌上,推到对面的人面前,道:“这一百两银子,三叔先拿去,你也好安排后续事宜,不够再来找我。” 池也大大咧咧地掏出一百两,看得池长福眼皮一跳,伸手拿走其中一块,将另一块推回给她。 “剩下的你且先收好,放在我这儿不安全,我们家的围墙可拦不住贼人。” 池长福当时造这座茅草屋时,手头拮据,只能勉强搭起几间必需的房间,院子是用篱笆围成的。 池也想了想,银子还是放在她这安全,收回五十两,临走前叮嘱道:“银子若是用完了,三叔可以随时来找我。” “放心吧,你三叔我也盖不起青砖瓦房!”池长福玩笑道。 池也从池长福家离开后,又去了林婶家,同样也带着西瓜和草莓。 与林叔商议要打的家具,以及门窗、屏风等事宜。 待池也再次回到家时,天色已黑,沈青宛三人已备好晚饭。 “豁,咱们家的盐罐子被老鼠踢翻了?”池也夹了一筷子土豆丝送进嘴里,下一瞬,五官便拧在一起。 她未曾留意到一旁的沈青宛正托着下巴,眼神灼灼,满脸期待。 她正欲吐出来,却见池木对她挤眉弄眼。 池也扭头看了一眼沈青宛,霎时明白过来,扭曲的五官重归原位,嘴角甚至扬起一个笑容,挺直脊背,余光瞥向沈青宛,正色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口味重,下饭正合适。” 说着,她又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接着咬了好几口馒头,嘴巴都合不拢,含糊道:“好次!” 沈青宛本有些失落,但看她如此卖力安慰自己的样子,心中的那股不快又倏地散了。 她自己也夹了一筷子,刚一入口便忍不住吐了出来,无奈笑道:“别吃了,太咸了。” “嘿嘿。”池也憨笑两声,没再碰哪道菜。 饭后,趁着沈青宛不注意,池也拉着池木闪到一旁,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池木轻轻叹息一声,回道:“原本沈姐姐已经打消做饭的念头了,不知道今天为何又想起这件事了。” “不过,沈姐姐这次炒的菜比前几次好很多了。” 想到前几次焦黑的饭菜,池木一脸惆怅。 池也还是第一次吃到沈青宛做的菜,对此倒是很乐观。今天的饭菜除了有点咸,也没什么大问题。 于是她拍拍池木的肩膀,安慰道:“万事开头难,我们要相信沈姐姐。” 第38章 “哎,小心点!” 池也买下的那块宅基地上,七八名壮年…… “哎,小心点!” 池也买下的那块宅基地上,七八名壮年男子正在砍着最后一棵树。 眼看那树就要被放倒,不禁有人惊呼出声,提醒众人注意安全。 池长福正拿着一张简易的图纸,跟一位头发、胡子皆已花白的老者讲解房子的格局和要求。 老者不时点头以作回应,偶尔手指点在纸上或是空中,提出自己的建议。 两人有商有量,不多时,房子的平面布局、结构和房间尺寸基本成型。 “不出一日,我便能把图纸准备好。只要你这边不出岔子,咱们明日就能动工。”老者虽有些驼背,但嗓音却是洪亮,沉稳有力。 池长福眉开眼笑,拱手道:“那就太好了,多谢季老爷子。” 老者听后摆摆手,径直回家去了。 永宁村没几户人家能盖得起青砖瓦房,若是寻常房子,村里人商量着,相互搭把手也就成了。 然而,池也要建的是青砖*瓦房,池长福担心其中的细节会出差错,于是他便去请了在几个村子里都很有名的季老帮忙。 那片宅基地里还有三个生面孔,也都跟季老一样,是这行的能工巧匠,手艺极好。有他们帮忙,许多问题便可迎刃而解,房子也能建得更精细点。 相应地,他们的工钱也会更高一点,一天八十文。 其余十几号人,都是池长福在村子里找的熟人。 虽说池家大房在村里名声不好,但池长福为人老实本分,在村里人缘还不错,人家一听便答应来帮忙。 趁着农闲,他们也能多赚几个铜板补贴家用。 池也和沈青宛来到这边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群人蹲在地上,正忙着清理杂草、石块。 她们一人抱了一个特意用井水泡过的西瓜,放到树荫下的小木桌上。 桌子上面还放了几个碗和茶水,方便他们休息时消暑解渴。 “各位叔叔伯伯,先别忙了,过来吃点瓜,休息一下吧!”池也切好西瓜后,大声喊道。 此时日头已经渐渐升高,六月的气温虽然还未到令人不可忍受的地步,但在宅基地里忙碌的众人已然浑身大汗。 听到雇主发话,大家也不推辞,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向树荫下的小木桌走去。 “这是什么?”十几号人来到桌旁,有人忍不住指着西瓜问道,语气中带着疑惑。 “这是西瓜,消暑解渴,最适宜夏日食用。” 说时迟那时快,池长福抢先池也一步回答众人的疑问,笑道:“这是我侄女专门从城里买回来的稀罕东西,你们日后干活可不能偷懒!” 池也明白,池长福这是在给自己做人情,也就由他去了。这番话由他说出来也更合适,闻言池也只是站在一旁笑着点点头。 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也没那么多讲究,随意掸了掸手上的灰,便拿起一块西瓜,大口咬下去。 就连常年在城里做工的几个生面孔,也是满脸的好奇。 井水泡过的西瓜,吃起来格外清爽,身上的暑气瞬间被卷走大半。众人赞不绝口,顾不得说话,纷纷竖起大拇指。 两个十多斤的大西瓜,将近二十号人,一人分得两三块,风卷残云,不多时只剩下一堆西瓜皮。 “嗝。”有人吃完西瓜打了个饱嗝,众人哄笑着看过去。 “池姑娘,你放心,我们定会把房子建得结结实实、漂漂亮亮的!”一个池也从没见过的陌生面孔朗声道。 他在城里混了那么久,从未见过这西瓜,料想应该不便宜。做工这么多年,善良的雇主倒是遇见过不少,但如此用心的还是头一遭。 池也笑眯眯道:“那我就等着验收新房了,其余的全都仰赖各位叔叔伯伯了。” “这事交给我们你就放心吧!” “对,没错。” 众人七嘴八舌附和着,表着衷心。 “午饭已经在准备了,各位叔叔伯伯再辛苦一会儿。”池也最后客套一句,便带着沈青宛一起回了家。 池也走后,众人满血复活,个个斗志昂扬,继续投入到未完的工作中。 与此同时,池也家中也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李巧云、林婶、林婶的大儿媳张小桃,正在厨房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众人的午饭,池木负责烧火。 二十多人的饭菜可没那么容易准备的。 且不说其他,光论主食,如果中午吃馒头,那些做体力活的壮年男子,一人一顿饭起码得两三个馒头打。 再加上她们这些人,光是主食就要准备大半天。 好在家里用的是土灶,锅大,一锅馒头便足以。 原本林婶的两个儿子也要来帮忙建房子的,但林叔考虑到时间紧任务重,便留他们在家打下手,帮忙做些木工活。 因为这,林婶一家坚决不同意在池也家一起吃饭。 但池也想着林婶和张小桃在这里忙完后,还要回去准备他们一家人的午饭太麻烦,劝说了好一阵,他们才同意。 厨房里放着两只鸡、两条鱼,还有好几斤五花肉。 李巧云见池也回来,轻声叮嘱道:“小也啊,明日别再买这么多肉了。乡里乡亲的,今日你帮我,明日我帮你,饭菜差不多就行。” 昨日李巧云也在家,自是知晓赏银一事。 虽说池也如今不差钱,但也不能这么花。她嫁到永宁村十几年了,还没见过哪家请人帮忙有这排场。 池也听后笑了笑,道:“嗐,这不是第一天开工嘛,讨个吉利。” 说完池也从怀里掏出五两碎银,递给李巧云,笑道:“三婶,这钱你先拿着。本来这钱昨天我就该拿给你的,可我昨天走得匆忙,把这事给忘了。” “这些天的午饭就拜托三婶了,家里的米面粮油、还有蔬菜肉类,缺什么买什么,钱不够我再拿给你。” “够了够了,家里不缺菜,只需每天去买点肉就行,哪里用得了这么多,你快收回去些。”池也散财童子的模样,看得李巧云心里直跳。 “要是有剩余,日后三婶再还给我便是,现在你先拿着。” 李巧云无奈地看她一眼,只好先收下。 随后,池也便笑嘻嘻地去帮着备菜。几人也不是第一次合作,其乐融融,一片和谐。 饭菜快备好时,池也、沈青宛跟着张小桃一起前往林家,准备搬些桌子和凳子。 由于吃饭的人太多,包括锅碗瓢盆在内的许多东西都是从三家凑的。 正午时分,阳光直直地落在池也家的院子里,没有一丝阴凉地。 于是池也便把桌子支在门口的一棵大树下,两张桌子拼在一起。 等饭菜摆好后,池也远远地喊了一声,“开饭喽!” 那边的人听到声音,池长福便招呼他们停手。 众人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慢悠悠地往这边走来。 “这饭菜真够丰盛的。” 而池也她们这帮人,还有几个孩子则是留在堂屋吃饭。 倒不是搞什么封建残留,而是池也她们跟外面那些人不太熟悉,也没什么共同话题。挤作一团,又热又难捱。 分开坐,大家都能自在点,不用瞎客气,专心吃饭就好。 屋内屋外,气氛皆是一片火热,众人心满意足地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欢声笑语回荡在空气中。 午后。 眼看事情都已步上正轨,池也背上小竹篓,里面装着水壶,起身去空间农场收西瓜和草莓。 房子的事有池长福照看,她也放心。 沈青宛见状,也背上一个小竹篓,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池也,轻轻眨了眨眼,意思不言而喻。 她走过去,将手塞进池也手心里。 池也下意识握住,两人便手牵手往山里走去。 上次沈青宛来空间农场时,西瓜、草莓还很小一个。当时池也的身体状态也不好,她匆匆扫了一眼便离开了。 再次来到这片神奇的土地,沈青宛十分兴奋。 一会儿跑去仓库摸摸,一会儿又跑进地里看看。 池也笑着摇摇头,戴好手套,拿着剪刀便进了西瓜地里。 西瓜藤蔓靠近果实的地方已变得干枯、呈黄褐色,池也拿起剪刀,干脆利落地剪掉藤蔓。 池也剪几个西瓜,便回头看一眼沈青宛,然后嘴角微微扬起,笑着低下头,继续重复刚刚的动作。心情比以往任何一次来空间农场都要轻松愉悦。 兴奋劲过后,沈青宛便踱步来到池也身边,细细观察片刻,轻声道:“给我一把剪刀。” 池也先取出一副白色线手套,仔细为她戴好。接着取出一把剪刀,小心地握住刀尖,将手柄递给她,关切道:“小心点,别划伤自己。” “嗯。” 沈青宛轻轻应了一声,便学着池也方才的动作,拿起剪刀,微微用力,顺利剪掉一个西瓜。 池也盯着看了一会儿,见她没问题,放下心来,自己也继续劳作。 两人穿梭在藤蔓之间,弯腰,剪藤,抱起西瓜放在一边。 熟练后,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便完成了大半亩地的剪藤工作。 随后池也便走进仓库,取出一个带兜的小推车,一趟趟把西瓜运送到仓库,再一一摆在货架上。 两人穿着同色系的衫裤,是沈青宛特意为二人选的。 她们穿梭在田间,连背影看起来都是那么默契。 一人在前面剪,一人在后面运。 一下午,两人共收了一亩地的西瓜和小半亩地的草莓。 第39章 “你昨日不是说腰疼吗?要不今日你就别去了,留在家中休息。”池也…… “你昨日不是说腰疼吗?要不今日你就别去了,留在家中休息。”池也小声哄着沈青宛。 昨日沈青宛跟随池也劳作半日,大小姐哪受过这种苦,四肢酸痛不已。 入夜,她便躺在池也怀里,哼哼唧唧说着腰痛,拉着池也的手,放在自己腰间,让她帮她揉揉。 沈青宛睫毛低垂,掩住眸中的情绪,伸手拽住池也的衣角,倔强道:“不,我要去。” 两人对视片刻,池也败下阵来,叹道:“那你得答应我,我让你休息的时候,你一定要去休息。” 昨日的沈青宛不知为何兴奋,干起活来像个拼命三娘,只顾着闷头苦干,中途池也多次让她休息,她都置若罔闻。 见池也松口,沈青宛松了口气,嘴角扬起,连忙点头应道:“好。” 再说回池也的新房,季老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匠人,一个晚上便准备好了房子的平面图、立面图和剖面图。 上面详细标注了房屋的尺寸、墙体厚度,承重梁、门窗、台阶、排水的位置和比例等等内容。 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一大早,季老精神抖擞地来到现场,看到已经平整好的土地,满意地捋了捋花白的胡子。 随后他便拿着图纸,指挥众人使用墨斗划线,确定各房屋,院墙的位置。接着在标记处打入木桩,方便人们看得更清楚。 初步估计,这座即将建成的青砖瓦房大约占地四百多平。 如果说季老是一位优秀的指挥官,那其他人就是训练有素、指哪打哪的老练士兵。 经过一上午的磨合,众人配合更加默契。 此时,工地上的十几个人已经在季老的指挥下开挖基坑了。 季老本人则站在树荫下,和林叔仔细讲解房屋各处的尺寸大小,好让林叔先把门窗框赶制出来。 因为在地基和主体结构完成后就要用到,时间紧迫。 至于主体结构所用的柱子、梁、斗拱等,则由池长福请来的那三人带着几个村里人做。 昨日池长福订购的石材、木材、石灰、沙子等材料也在陆续分批次送来。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 池木、池棠和几个玩伴,包括三叔家的孩子,也都不去疯玩了。一个个蹲守在树荫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众人忙碌。 小黑蹲坐在两位小主人身旁,吐着舌头,默默守护着兄妹二人。 兄妹二人双目放光,眼珠子恨不得黏在众人身影上,同时喋喋不休地向身边的几个孩子诉说着房屋的格局。 “大姐说要建一座很大、很漂亮的房子,我们每人一个房间。大姐还说会在我的房间里放个大大的衣柜,里面能装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 “对,大姐还说会给我们弄个书房,书橱的样式是我和棠棠一起选的!” “以后你们都可以来我家玩!” 兄妹二人说得小脸通红。 经过几个月的悉心照料,二人的脸颊圆润了一些,不似池也初来时那样干瘪。他们穿着沈青宛挑选的衣衫,看起来神采奕奕。 旁边三叔家的孩子,以及李家姐弟听后也很兴奋,眼底有几分羡慕,但却没有嫉妒。因为每次池也从城里买糕点、零食,都有他们一份。 他们听到池木、池棠的描述,只会“哇”的惊叹一声,然后再感慨一句,“池也姐姐真厉害!” 两兄妹虽欢喜不已,但也没忘了池也的嘱咐。 池也出门前特意交代他们未时,也就是下午的两三点,一天之中最热之时,把两个西瓜从井水里捞出来,分给大家。 ……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切都在按既定的计划稳步前行。 有了沈青宛的帮忙,空间农场的西瓜、草莓六七日便已收完,效率大增。 池也粗略估算,一亩地大概产出八百个西瓜,大小均匀,每个重十余斤;草莓亩产约四千斤,中等大小,一斤能有十五六个。 这日一早,池也如往常一样驾着驴车前往临江城。 车厢上除了四框送去五味斋的蔬菜,还有一筐草莓和四十多个西瓜,都用布盖着。 蔬菜自有五味斋的小厮搬运,池也便搬了三个西瓜和一小篮草莓进入大堂,放到柜台后,开门见山道:“刘掌柜,麻烦你派人将这两个西瓜,和这一篮草莓送去袁府。” 随后池也又悄声说道:“剩下一个,是给刘掌柜的。” 袁行之、周渔歌夫妇对她颇为照顾,池也自然投桃报李。 片刻后,她忽然想到袁家是大户人家,便开口多问了一句:“袁家有几口人?” 刘掌柜仍在盯着柜台上的东西瞧,闻言,思索片刻,道:“袁府上上下下有一百多口人。” “一百多……” 池也摇了摇头,算了,当她没问。 这一车的水果,怕是不够袁家吃两天的。 “不过,”刘掌柜大喘气地补充道,“主家就五口人,其余皆是下人。袁家如今,也就我们少东家一根独苗。” 池也微微松口气,这样的话,两个西瓜便足够了。 “池也,”池也听不惯别人成天叫她池姑娘,索性让刘掌柜改了口,“这东西该如何食用?” 刘掌柜指着西瓜问道,神色间透出几分为难,暗自在心里思量。 这般大的西瓜,总不能削了皮直接啃吧? 况且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光景,若是就这样拿去让东家自己琢磨,那他这个做掌柜的岂不是太失职了? “啪!”池也一拍额头,只顾着想一会儿去哪摆摊,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微微一笑,道:“我去后厨切一个,给店里的伙计尝尝。” 说完池也便抱着西瓜往厨房走去。 “姑娘留步,可否也让我们几人品尝一二?” 大堂中的几桌客人原本正在讨论“武二”打虎一事,得益于那几个衙役声色俱佳的表演,哪怕此事已过去七八天,“武二”打虎依旧是临江城的热门话题。 这几桌客人正谈得热火朝天,忽地瞧见池也抱着两个圆滚滚、绿黑皮的圆球进来,还有那一篮红彤彤的东西,不禁噤了声,目光落在刘掌柜和池也身上。 池也眼睛一转,有些意动,她本就是要卖西瓜的,若是能借此把名声打出去,自有人找上门来,也省得费力吆喝。 心中虽如此想着,面上却故作为难地看向刘掌柜,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 “这……” 刘掌柜自是不会拒绝客人的要求,思绪重新转动起来,心思活络,朗声道:“既然如此,池姑娘不如就在大堂切这西瓜,也能让我们大家伙儿开开眼界。” “就是,让我们也瞧瞧。” 两人都想借对方的东风,一拍即合。 池也将西瓜、还有几颗草莓交给小厮,让他去后厨清洗干净,又叮嘱他拿几个盘子过来。 “我去拿刀。” 说完池也便小跑着出去,从驴车上取出特意买的水果刀,另外抱进来一个西瓜。 小厮将洗好的西瓜置于八仙桌上,确保众人皆能看到池也的动作。身后另一人人,按照池也的要求,拿了几个空盘子送过来。 池也数了数人头,一共六桌十五人。 既然要装盘,自然不能像在家里那样,大咧咧地切一块。 她将西瓜对半切开,每一半再对半切两次,最后切成三角扇形的小块。 按照每人三块西瓜、两颗草莓的标准,装盘,亲自端给每桌的客人。 至于能不能吃得过瘾,那就不是池也该考虑的了。 随后她又分给刘掌柜一些,剩余的便让他分给五味斋其他人。 池也拿块抹布,擦掉桌子的西瓜汁,又净了净手,笑眯眯道:“各位觉得如何?” “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西瓜,内里竟有如此乾坤!”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文绉绉地说道。 其他人说话则直白许多。 “好!” “清脆爽口,甘甜无比!” “这草莓也不错!玲珑剔透,香甜可口,我女儿一定喜欢!” 池也心里一喜,哈哈笑了两声,道:“那是自然,若非如此,我也不敢让人送到袁府瞎显摆。” “的确如此,那袁家老爷什么东西没见过。” 众人吃完,意犹未尽,咂咂嘴,便有人问道:“池姑娘在哪买的这好东西?” 池也就等他们问这句话呢! “这都是我自家种的。我想着城里人多,便带过来一些卖,也好补贴家用。” 众人又惊又喜,如此甚好,他们不必费力跑其他地方。 “那这价钱……” “价钱好说,西瓜五十文一个,草莓二十文一斤。不过,”池也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留意他们的反应,“诸位作为第一批客人,我给你们算便宜点。西瓜四十五文,草莓十七文。若各位觉得味道不错,还请多给我介绍些客人。” 众人心里一片轻松,喜上眉梢,这价格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 他们原本以为这从未见过的西瓜、草莓,定然会卖上天价,没想到这价格竟如此亲民。 “给我来一个西瓜,两斤草莓。”池也话音刚落,便有人忍不住出声喊道。 池也没想到今天的运气这么好,喜笑颜开,“好嘞!” “我也要一个!” “我要一斤草莓!” 众人接二连三喊道,唯恐自己说慢就没了。 池也数了数,一共六个西瓜,十八斤草莓。 还有同桌的两人面上迟疑,犹豫片刻,其中一人指着他对面的人,小声说道:“我们两个能否合买一个西瓜吗?家中人少,天儿又热,怕吃不完坏掉。” 池也笑了笑,调侃道:“只要你能找够人,八个人买一个我也卖给你。” “池姑娘说话真有趣!” 随后池老板贴心地问道:“是要我给你们分好,还是你们回家自己分?” 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劳烦。” “若是分得不匀,二位莫要因此伤了和气,下次你们换一下。” 就在池也与众人周旋之时,刘掌柜已经悄悄派人将西瓜、草莓送去袁家,并嘱咐那跑腿的小厮把袁行之请过来。 池也正要去驴车上搬西瓜,刘掌柜立马拦住了她,道:“池姑娘,你在这等着便是。” 话落,刘掌柜便随手指了几个跑堂去搬西瓜。 “叮叮当当~” 池也静静聆听铜板撞击的声音,一共六百五十五文钱,七个西瓜,二十斤草莓。 她心满意足地收好银子,准备离开。 :.】 “池姑娘,留步!” 第40章 池也转身,循声望去,不解地问道:“刘掌柜?怎么了?” …… 池也转身,循声望去,不解地问道:“刘掌柜?怎么了?” “池姑娘要去何处卖这西瓜、草莓?” 池也面露难色,自永宁村至五味斋,已耗费不少时间。而今又在五味斋耽搁许久,只怕此刻很难寻得到好位置。 刘掌柜见她迟疑,微微一笑,提议道:“不如暂且留在五味斋?” 先前池也送来的蔬菜,便让客人赞不绝口,纷纷感叹味道比以往好上许多,甚至于有客人猜测五味斋换了新厨子。 刘掌柜是个人精,他方才也尝过了西瓜、草莓,味道极佳,且是城中从未出现过的稀罕之物。 一旦扬名,定能吸引更多客人,方才的情形便是铁证。 池也不认得大堂那些人,他却是认识的。那几位是五味斋的熟客,算起来,每家每户皆买了池也的西瓜和草莓。 若是能将池也留在此处,五味斋定能在诸多酒楼中脱颖而出。说不定入了哪个达官贵人的眼,届时五味斋也能更上一层楼。况且…… 刘掌柜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谁知她手中是否还藏着其他珍稀之物。 不得不说,刘掌柜的提议让池也颇为心动。 五味斋不仅自带人流,且出入五味斋的人,家中即便不是大富大贵,也必定是不差钱的。 但这里毕竟是别人家的地盘,刘掌柜未必做得了主,她也不想给人添麻烦,犹豫道:“这不太合适吧?” 刘掌柜见池也有些意动,心知此事或许能成,便给她搬了个凳子,让她在柜台里坐下,笑道:“我已派了人去请少东家,你且先在这坐一会儿。” “那我先把草莓搬进来,别晒坏了。” 话音落下,刘掌柜已带着小厮出门去,一趟又一趟,直至将池也的驴车搬空。 池也:“……” 另一边,当刘掌柜派去的小厮到达袁府时,袁行之正与三位锦衣男子炫耀他新得的虎皮,耍宝似的,将那日从池也处打听到的一手消息,当众表演了一番。 表演功力比起那几个衙役略逊一筹,但已足够那几人大饱眼福。 随后,袁行之忍了又忍,想炫耀的心思根本藏不住,便低声道:“悄悄告诉你们,我跟武二乃是好兄弟。” 远在五味斋的池也只觉一阵阴风扫过,打了个喷嚏。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那三人听罢,眼里涌现出狂热与崇拜,与那日的袁行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副未经人间疾苦的天真模样。 “袁兄此话当真?” 袁行之高抬下巴,轻摇折扇,只见露在外侧的扇面上,写着“宁静致远”四个大字。 “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那袁兄可否为我们引荐一二?” 袁行之总算没失了智,没忘了答应池也的事,不能暴露她的真实身份。 于是他合上折扇,在手心处轻拍两下,推辞道:“不妥,不妥,武二兄弟受了伤,需要静养,待‘他’伤好后再说吧。” 那几人遗憾地点了点头。 “少爷!”袁府的门房领着身后五味斋小厮来到袁行之的院子,躬身禀道,“少爷,这是刘掌柜派来的小厮,说有要紧事禀报。” “什么事啊?没看到少爷我正忙着呢吗?”袁行之与几位好友正说到畅快处,突然被人打断,心中有些不悦。 五味斋的小厮素来擅长察言观色,自然听出了少东家语气里的责怪。 他慌忙上前几步,慌忙把背上的竹篓卸下,手中装着草莓的篮子也往前递了递,陪笑道:“少爷,这西瓜、草莓是池也姑娘托五味斋给您送来的,说是给您和少夫人尝尝鲜!” 因打虎一事,袁行之对池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乍然听见池也的名字,眼睛一亮,一边伸手去拿,一边吹捧道:“池也送来的,定是好东西!” 跑腿的小厮嘴角无形中抽了抽,您都没尝过就知道是好东西? 但他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至少能逃过一顿责骂,笑道:“要不小的切给少爷尝尝?” “好,好。”袁行之吩咐旁边站着的几名仆从,道:“去把我夫人,还有我爹娘、祖母都请到正厅。” “是。” 虽然袁行之也不知西瓜、草莓是何滋味,但见众人一脸好奇,心中不免得意。 然而他面上却装得风轻云淡,仿佛对此早已司空见惯,谦逊道:“三位仁兄也一起吧。” 他让婢女将虎皮收起来后,便引着三位友人前往正厅。几人慢悠悠地边走边聊,待他们到时,其他四人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 “袁行之,你把我们聚在一处做什么!”袁母甫一看见袁行之的衣袍,便忍不住出声责问。 她这个儿子心思虽然不坏,但整天无所事事,不思进取。每次一见他,袁母便气从心来。 “袁奶奶。” “袁伯父。” “袁伯母。” “嫂嫂。” 袁行之一行人进屋后,那三人便依次见礼。 “哎呀,娘,您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袁母招呼另外三人坐下,随后瞪了一眼袁行之,“你又闯什么祸了?” “没有!”袁行之无奈道,接着神秘道:“请您过来,自是有好东西。” 袁母眼前一黑,这些年袁行之不知弄了多少“好东西”。 “这个家迟早被你败光!” 周渔歌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客厅里众人噤若寒蝉,气氛凝重。 好在这时,府中的婢女端着切好的西瓜、以及洗好的草莓进来,摆盘的方式与池也在五味斋的摆盘如出一辙。 袁行之从婢女手中接过一盘,端到袁父袁母面前,伏小做低,笑道:“娘,爹,这就是我说的好东西,你们尝尝。” 随后他又坐回周渔歌身边,轻声道:“娘子,你也吃。” 周渔歌瞧着新鲜,手指捻起一颗草莓,缓缓送入口中。 汁水在口中爆开,又香又甜,她眼中绽放出惊喜的光芒,不禁多吃了两个。 客厅的其他人也不客气,有人先吃西瓜,有人先吃草莓,但无一例外,瞬间赢得了他们的好感。 袁行之惯来是个得寸进尺的性子,“嘿嘿”笑了两声,嘚瑟道:“娘,怎么样?这回我没骗你吧。” 清爽的西瓜消去些许袁母的怒气,难得有了好脸色,声音平和地问道:“确是好东西,不过这是何物?” 袁行之也说不太清楚,便差人唤来跑腿的小厮。 “回禀老,老爷,夫人,”,客厅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小厮从未见过这种阵仗,一滴汗从额角留下,说话竟打起了磕巴,但他很快调整过来,“绿皮红瓤的是西瓜,红衣的是草莓。” “从何处买来的?” “不是买的,是池也姑娘自家种的,她托刘掌柜把这些送到袁府。” “池也?”袁父袁母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就是每日给五味斋送菜的姑娘。”小厮适时解释道。 “是她呀。” 袁父袁母恍然大悟,周渔歌曾与他们提过次事,还说她送给五味斋一个方子,叫“拔丝红薯”。 老夫人,也就是袁行之的祖母,特别爱吃。 众人一时无言,小厮见缝插针道:“少爷,刘掌柜请您过去一趟,池也姑娘还在五味斋。” 小厮来时刘掌柜嘱咐他,让他尽快把袁行之带过去,但他不知道刘掌柜已经把人留下了,还在暗自着急。 “你不早说!”袁行之作为池也的头号狂热粉丝,一听她的名字,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急道,“快,走走走!” 他这一举动惹得袁父袁母频频侧目,平时让他去自家铺子里看看,像要了他的命似的。 这池也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们并不怀疑袁行之养了外室,否则那小厮也不会当众说出来。 周渔歌倒是知道内情,池也来领赏银那日,袁行之回到家实在憋不住这么大的秘密,便把“武二”的身份告诉了她。 不过,她从小厮的话中品出了一点其他的意思,道:“行之,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说完她便要起身,周渔歌的贴身丫鬟春桃心头一跳,慌忙上前扶住她。 袁行之面色犹豫,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可是……” 周渔歌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袁行之身边,笑道:“大夫交代我要多出门走走,况且我也许久未见池也了。” “那好吧,我们一同过去。” 袁母与周渔歌对视一眼,便知她的心思,只道:“行之,照顾好渔歌。” “放心吧,娘。” …… 池也在五味斋也没闲着,她与刘掌柜合计一番后,便决定为每桌客人免费送上一碟餐前水果。 不过,这次不像之前那样大手大脚,改为每人两块西瓜,一颗草莓。 毕竟陌生的吃食,别人觉得好才会买,这是必要的手段。 池也抱了几个西瓜和一些草莓送入后厨,由后厨的帮工负责清洗处理并装盘。 炎炎夏日,横空出世的西瓜,必定要在临江城占据一席之地。 当袁行之一行人抵达五味斋时,池也今日带来的西瓜、草莓已卖掉一半。 此时还剩下二十个西瓜、三十斤草莓。 袁行之搀扶着周渔歌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串人,黑压压一片,浩浩荡荡地走进五味斋。 袁行之进门后先是环视一圈,看到坐在柜台后的池也,大喊一声。 “池也!” 池也正在与刘掌柜说话,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扭头去看。 只见从袁行之身旁依次冒出三个脑袋。 “池姑娘,我要五个西瓜!” “我要三个!” “我也要三个!” 池也:? 天上掉馅饼了? 这宣传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大堂中众人听到这一连串的声音,纷纷扭头看过去。 其中…… 大堂中众人听到这一连串的声音,纷纷扭头看过去。 其中不少人认出了来人的身份,都是临江城有钱人家的少爷。 人嘛,最爱凑热闹! 闻听此声,不免有些人在暗自得意,为的是能与有钱人家吃上相同的吃食。 池也瞬间成为众人的焦点,来自各方打探的目光不断落在她身上。 她回过神后,缓缓站起身,举起右手挥了挥,尴尬地同他们打起招呼。 袁行之扶着周渔歌坐下,脸上带着不可抑制的兴奋,转头跟池也说了句废话。 “你过来为何不提前告知于我?” 闻言,池也是真想撬开这地主家的傻儿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浆糊。 这样想着,她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露出八颗牙齿,尴尬而不失礼貌,心平气和道:“我每天都要来一趟五味斋。” 袁行之心思并不在这上面,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目光一转,他将手中的扇子别在腰间,随手挑起一个西瓜,抱在怀中,用手轻轻拍了拍,面上难掩惊喜之色。 袁行之的三位好友见他和池也如此熟稔,便不再拘谨,目光肆意地落在满地的西瓜上,问道:“池姑娘,我要五个西瓜,三斤草莓,需得多少银两?” 说着,他便拿出钱袋,抓了一把碎银,蓄势待发。 客人开口询问,池也立刻认真起来。 她正了正神色,答道:“西*瓜五十文一个,草莓二十文一斤。五个西瓜、三斤草莓共三百一十文钱。” 几人一怔,他们来时曾设想过西瓜与草莓的价格。 无一例外,他们都认为价格定然不会便宜,早已做好花大价钱购买的准备。 乍然听到池也的话,几人对视一眼,满脸疑惑:“我没听错吧?这么便宜?” 不怪他们如此,旁人或许不知,他们却是清楚得很。 在这临江城中,但凡出现新鲜玩意,都恨不得开个天价,好赚个盆满钵满。 池也笑着点点头,“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 池也来时也想过价格问题,若是她面对的还是初到此地时的窘境,她兴许会把价格定得高一点。 但如今她刚得了五百两银子,每日也有固定的收入,此刻她并不缺钱。再加上空间农场作物生长周期极短,她便打消了卖高价的念头。 价格不能定得过高,却也不能定得过低,否则会挤压其他水果商的生存空间,遭人嫉恨。 水果本是可替代之物,对那些不富裕且不挑剔口味的家庭来说,自然是什么便宜买什么。 经过诸多思量,池也方才定下这个价格。 那几位富家少爷很快回过神来,眉飞色舞,激动不已,说话时唾沫星子飞溅,大声道:“那再给我加两个西瓜,三斤草莓!” 池也:? 就算你们家有钱,也不该是这么个买法吧? 虽说卖给谁都是卖,但池也仍好心提醒道:“现在天热,吃不完搁着容易坏,倒不如每日来买新鲜的。” 几人一听,都觉得池也言之有理,。 原本激动的心逐渐平静下来,那人又斟酌着说道:“那就五个西瓜,草莓多添两斤。” “我家人多。”随后又补了一句。 就这样,三人买去了大半的西瓜和草莓。 此时还剩下九个西瓜,十七斤草莓。 几人带来的随从一趟趟将西瓜搬出,放进门外的马车里。 五味斋内外都因此躁动起来,里面的人犹豫是否要多买几个。外面路过的行人则因好奇,不禁上前询问这是何物。 被这三位富家少爷一闹,那些未曾尝过西瓜、草莓滋味的人,心中也升起了几分购买的欲望。 一来众人未曾见过这两种水果,二来人都有从众心理。 更何况有钱人家都争相购买的东西,肯定差不了。 屋内的人慌忙起身,准备买些回家尝尝鲜;屋外的人想一探究竟,见门立着免费尝鲜的牌子,便三三两两结伴而入,顺便躲避逐渐高升的太阳。 经过池也与周渔歌的同意,刘掌柜迅速做了一个木牌,置于门外。 五味斋一时人满为患,池也忙得不可开交,为客人介绍,请客人试吃。 另一边,周渔歌赞扬了刘掌柜几句。 刘掌柜不愧是在五味斋做了二十多年的老伙计,眼光毒辣,反应迅捷,第一时间嗅到商机,将人留了下来。 看看现在的场面便知,还未到午时,五味斋大堂大半的空桌已被占去,仍有源源不断的人往里进。 刘掌柜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禁有些骄傲,为自己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 池也未曾料到今日会如此顺利,或许这就是古代的“名人效应”? 人一多,大堂不免有些噪杂,众人七嘴八舌,吵得池也的脑子嗡嗡作响。 她只好大声喊道:“诸位静静!静一静!” 众人闻声安静下来,池也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今日的西瓜和草莓已经卖完了,各位想买的话请明日再来。” “那不是还有几个吗?” “对啊!那不是还有嘛!” 站在柜台前方的几人指着池也身后,不依不饶地说道。 池也头也没回,笑道:“那五个西瓜、还有剩下的草莓已被五味斋定下。凡是今日在此用餐的客人,五味斋东家免费为大家送一盘水果,送完即止。” 既然借了五味斋的东风,池也作为合作伙伴自然不吝啬送个人情。 剩余的西瓜、草莓是她特意留下的。一来五味斋可以借此吸引更多的人,名声更上一层;二来她也能免费打打广告,让更多的人品尝到。 “多谢袁少爷、少夫人!” 话落,便有人朝着袁行之周渔歌夫妇拱手道谢。 二人微笑颔首。周渔歌面上波澜不惊,而袁行之如愿以偿地在人前出了风头,得意洋洋,整个人如同开屏的孔雀。 “那你明日可得多带些过来!” “别等我们来了又卖完了!” 未买到的人心有不甘,口中嘟囔几句。一些人找了座位坐下,一些人转身离开。 池也忙连声道:“一定!一定!” “明天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池也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犯愁。驴车的车厢太小,能装的货物有限,她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从空间中取出来。 实在没办法的话也只好假装跑两趟了。 池也暗叹一口气。 但总的来说,池也今日还算满意。除去免费送的,剩下的卖了将近二两银子,名声也打了出去,可谓收获颇丰。 于是她便准备向周渔歌和袁行之辞行,道:“少夫人,少东家,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 “池姑娘,留步。”说话的是周渔歌,挺着隆起的肚子站起来,“马上晌午了,外面日头正晒,不如在这吃了午饭再走。” 还未等她答话,子先“咕咕”地响了起来,声音颇大。 池也有些尴尬,不禁干笑两声。方才她还不觉得,此刻闲下来才发觉肚子空空。 周渔歌拿起手帕,掩唇轻笑。 袁行之也跟着劝道:“请几日请你吃饭,你推脱说太晚了,担心弟弟妹妹,这次可不能再拒绝了。” 说完,袁行之便自顾自得吩咐刘掌柜,让他安排厨子做几道招牌菜,送到楼上的包厢。 池也听后,也不好再拒绝,于是行了一礼,“那我就先谢过二位了!” “谢什么。”袁行之摆摆手,“我们先去楼上。” 池也点了点头,跟在他们身后,径直来到楼梯右手边的第三间包厢。 包厢里,刘掌柜已派人备好茶水和碗筷。 三人刚在八仙桌前坐定,周渔歌的贴身丫鬟春桃便来到池也身边,为她倒了一杯茶。 “池姑娘,请用茶。” “好的,谢谢。” 春桃倒茶的手顿了一下,道:“池姑娘不必客气,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许是因为陌生的环境,又或许是不熟悉身边的人,包厢隔绝外面的嘈杂后,池也突然变得拘谨起来,想起个话题,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掩饰般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不小心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咳、咳咳。” 待咳嗽停了,池也才转过身来,正对着桌子,脸颊涨红。随后她又喝了口水,稍作镇定。 周渔歌心思细腻,察觉到她的窘迫,轻声笑道:“池姑娘不必紧张,只是简单吃个饭。这里都是自己人,无需拘束。” 池也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道:“少夫人叫我名字就好。” “既如此,你也别叫我少夫人了。我看你不过十七八岁,我年长你一些,不若以后你我二人以姐妹相称?” “少夫人这话真是抬举我了。” 若是说真实年龄,池也应该是要比周渔歌年长的。让她喊一个比她小的女人为姐姐,心中总觉得有些怪异。 周渔歌挑了挑眉,语气故作委屈道:“池也妹妹可是嫌弃我?” “怎么会?”池也瞪大双眼,面对几人的注视,闭了闭眼,心中一横,算了,背靠大树好乘凉,口头上吃点亏而已。 “渔歌姐。”声若蚊蝇。 周渔歌笑着点点头,温声应允。 一直没作声的袁行之突然开口道:“那我岂不是成了你姐夫?” 停顿片刻,他又傻笑两声,也不管池也同不同意,自说自话:“好好,日后在临江城姐夫罩着你!” 池也无语地翻个白眼,嘴角硬是扯出一个微笑,那想要“刀人”的眼神毫不掩饰,直直地射向这个“便宜姐夫”。 你算哪颗洋葱头? 袁行之察觉到危险,缩了缩脖子。 这可是能徒手打死两只老虎的人。 周渔歌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掩唇轻笑,笑着打圆场道:“池也妹妹莫怪。” 突然她又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更甚,道:“行之这几日整日在府里念叨,说你是临江城的大英雄。” 什么大英雄? 池也皱眉,余光瞥见袁行之心虚地抿着茶杯,眼神飘忽,才恍然大悟。 这家伙! 真是个大嘴巴! 池也只得硬着头皮答道:“都是为了生计,谈不上什么英雄。” 周渔歌知她谦逊,含笑道:“不论出于何种缘由,总归是为百姓铲除了一个祸端。况且……” 话锋一转,周渔歌将话头引到正题上,“以池妹妹种地的手艺,赚钱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今日的西瓜、草莓,若是换了他人,得了其中一样,必然都要高价卖出。而池妹妹定的这个价格,足见你心中是有大爱的。” 一番高帽盖下来,池也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 因为这全都是空间农场的功劳,她只是付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劳动。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低下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见池也这般沉默不语,周渔歌只当她为人低调。她轻轻挑了挑眉,继续问道:“池也妹妹日后有何打算?” 池也正在走神,怔愣片刻,放下手中的茶杯,反问道:“什么什么打算?” “你日后可有在城中开铺子的打算?”见状,周渔歌直接把话挑明。 池也还未想过这个问题,原本她打算在西市寻个摊位,慢慢将西瓜、草莓的名声打出去后,再考虑后续事宜。 今日在五味斋的这一遭纯属意外之喜,再加上那三位富家公子的那一番骚操作,进展比她预计的要快了许多。 是该考虑这个问题了,总不能一直留在五味斋。时间久了,也会影响酒楼做生意。 沉吟片刻,池也正色道:“有的。” 一切都在周渔歌的预料之中,但她心中还是因池也的回答泛起一丝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轻声道:“五味斋对面有一家乐器行,租期还有月余,乐行东家上月来说不续租了,池也妹妹可有兴趣?” “真的?那可太好了!” 今日真是顺利过了头,池也心中大喜,面上不自觉露出灿烂的笑容。 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周渔歌被她感染,也笑出声来,轻声道:“自然是真的,在这期间你安心待在五味斋。” “那真是太谢谢渔歌姐了。”池也此时叫姐也不觉得别扭了。 “乐器行……那房子会不会很大?” “不是很大,况且你的西瓜也很占地方。”周渔歌玩笑道。 “这倒是。”池也想了想,随后问道:“一年需要多少租金?” 位置这么好,若是要个几百两的租金,她都怕回不了本。 “池妹妹说这话就见外了,你我姐妹一场,何须谈钱?你安心用便是。” 不是?姐妹?! 我们才当了几分钟姐妹,你就送我这样的大礼? 池也眯了眯眼,心中有些不踏实,语气坚定地反驳道:“不行不行,一码归一码,租金该给还是得给。” 袁行之沉默良久,再度开口,劝道:“我们袁家在临江城有几十家铺子,这点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池也一哽,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周渔歌:“池妹妹手中的东西,不说在临江城,哪怕是在整个卫朝也算得上独一份。相信用不了多少时日,池妹妹必会在临江城中名声大噪。届时你的铺子定是人来人往,人们往来于此,五味斋便会成为众人歇脚、休憩的绝佳去处。” 话落,周渔歌歪了歪脑袋,似是在斟酌用词,片刻后补充道:"用池妹妹的话来说,这叫双赢。" “双赢”一词,还是刘掌柜禀报时提及的,她听后觉得有趣便记下了。 越是与池也接触,她越是觉得池也这人与众不同,想与她结交的心思也是真的。 犹豫片刻,池也仍坚持道:“那也不行。” 随后她放缓语气,笑道:“不过呢,你可以给我打个折,给我算便宜点。” 周渔歌微微一笑,知晓池也大概是个倔脾气,缓缓开口说道:“租给旁人都是一年五十两,你呢,算作三十两吧。” 池也没再推辞,再拒绝便是不知好歹了,笑道:“一言为定,日后你们袁府的水果,就交给我负责了!” “我可不会跟你客气!”袁行之搓搓手说道,惹得周渔歌和池也齐齐向他丢了个白眼。 池也此时已完全放松下来,笑着提议道:“从明天起,连续三日,我免费提供给五味斋十五个西瓜、二十斤草莓,五味斋还像今天一样,免费送给在五味斋用餐的客人。你们让刘掌柜把消息放出去,看看能不能吸引更多的人。” “这事包在我身上!”袁行之拍着胸脯保证。 “但,”池也眼睛一亮,想到了驴车承重的问题,道:“我的驴车装不了这么多东西,不知能否麻烦你们派一人前去永宁村接应一下?” 袁行之:“这有何难?今日我便吩咐酒楼的小厮,让他往后每日清晨驾着牛车去永宁村拉一趟货。” “这就太好了!不过,你让他在距永宁村一里地的地方等我吧。” 袁行之不解,微微皱眉,直接去村子里不是更方便一些? 于是他开口问道:“为何?” 池也担心村民看见车上的货物,她不好解释来处。 她每次都是出了永宁村,才把蔬菜瓜果从空间取出来,放到驴车上。 感受到面前两道好奇的视线,她叹息一声,解释道:“嗐,还不是怪我那大伯父。先前我得了些银子,他趁我不在家,带着一家老小去抢,翻箱倒柜没找到钱,便将我弟弟妹妹打了一顿。要是让他知道我在城里赚了钱,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真是岂有此理!”袁行之偷偷瞥了一眼周渔歌,小声道:“要不要我派人教训他一顿?” 周渔歌皱了皱眉,随即脸上露出心疼之色,因此并未阻止袁行之的提议。 “不用。”包厢的门突然被打开,池也看着端进来的饭菜,悄悄咽了咽口水,继续道,“那日我及时赶回家,将他们赶了出去。不料他又眼馋我的小灰驴,结果被踢断了腿,如今已经是个瘸子了。” 值得一提的是,池老头虽然醒了,却也是卧床不起,成了一个废人。生活不能自理,吃喝拉撒,皆需人照顾。口歪眼斜,话也说不清楚。 袁行之大喊一声,“干得好!” “先吃饭吧。”周渔歌笑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 池也搓了搓手,抄起碗筷,大快朵颐。嘴里吃着炙羊肉,眼里盯着清蒸鲈鱼,春桃还给她盛了一碗萝卜排骨汤。 一时间,屋内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倒也和谐。 待几人吃得差不多时,池也进食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小口地喝着排骨汤,鲜香醇厚,清甜爽口。 五味斋的厨子手艺真不错。 袁行之闲聊般开口,问道:“池也,你可还种了什么好东西,让我们开开眼界。” 池也咽下口中的汤,头也没抬,轻轻吹了吹碗里的热气,道:“还种了一些荔枝树,但要明年才能开花结果。” 话一出口,袁行之便兴奋道:“我就知道你还有好东西!” 周渔歌微微一愣,问道:“临江城也能种荔枝吗?” “嘿嘿,独家秘术,概不外传。” “还有什么?”既然聊到这里,袁行之便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 池也思索片刻,含糊道:“有是有,但还没有开始种。” “池妹妹可否说来听听?” 池也犹豫不决,对方二人目光灼灼。 她思索片刻,告诉他们也无妨,反正他们也没见过。 “还有蓝莓、车厘子、猕猴桃什么的……” 一连串陌生的名字传入耳中,包厢中的另外三人哑然失语目光齐齐落在池也脸上,眨了眨瞪圆的双眼,震惊之余又隐隐透出一些兴奋。 周渔歌认真地打量了池也一眼,还真是与众不同,赞道:“池也妹妹当真是……个中好手。” 袁行之却是截然不同的反应,兴奋过后竟然是一阵痛惜,叹道:“你怎么不一起种下呢!” “不着急,先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我把你们当作朋友,才告诉你们这些,千万别给我抖落出去了。”池也瞪了一眼袁行之,怒道,“尤其是你这个大嘴巴!” 三人连声答应。 “以后我要是种了什么其他水果,一定会先拿给你们尝尝的。” 第42章 同一时间,正在吃饭的沈青宛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用筷子…… 同一时间,正在吃饭的沈青宛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米粒,许久也不见往嘴里送。旁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她却还剩下大半碗米饭。 与上次外出前往永安村不同,池也今早出门时,只说可能会晚些回来,却未说明确切的时间。 于是,当往日池也归家的时辰一过,沈青宛整个人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蔫了下来。 虽然池也出门时特意与她说明了情况,但她仍忍不住期盼。 万一事情进展得特别顺利,她能够早些归来呢? 李巧云见她情绪低落,只当她是在担心池也,便夹了一块肉放入她的碗中,安慰道:“青宛,先吃饭吧。小也做事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沈青宛强打起精神,勉力勾了勾嘴角,道:“我知道的,三婶。” 众人经过中午的休息调整,再次投入到新房的建造中去。 沈青宛搬了一张小板凳,独自坐在树荫下。 此处既能看见已有雏形的新房,又能看见池也回家的路。 斑驳的树叶间,细碎的阳光洒落在沈青宛身上。她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如同那不愿盛放的昙花,蜷缩在树下一角。 她学着池也往日的模样,背倚树干,闭目养神。 良久,在沈青宛快要进入梦乡之际,耳边传来一阵“嗒嗒”声,越来越近。 昏沉的头脑让她的反应迟缓了半拍,懒懒地掀起眼皮去瞧,只见池也驾着驴车徐徐驶来。 刹那间,一束光从沈青宛的眼眸探入她的心底。那束光不似夏日的阳光那般炽烈,更像是清冷的月光,沁人心脾。 羞涩的昙花回到舒适的环境,紧闭的花瓣缓缓舒展开来,花蕊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悄悄探出头来,只为一人盛开。 困意顿消,沈青宛猛地站起身来,脚边的板凳被掀翻在地。她的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眉眼舒展,向前迎了几步。 池也停好驴车后,含笑张开双臂,朝着沈青宛走去。 这是她们这几日新养成的习惯。 从清晨起便期待着这一刻的沈青宛,此时却羞涩起来。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矜持地迈着小碎步,走到池也面前,一头扎进池也的怀抱,双手紧紧环抱住她的腰肢。 池也微微歪头,脸颊贴上沈青宛的脑袋,手掌温柔地抚了抚她的长发,轻声问道:“怎么不去屋里睡?” “我不困。” 沈青宛说着,又收紧了手上的力道。大抵是没睡醒,声音里带着几分软意。 池也在她耳边哼笑一声,没有戳穿她。 方才远远地她便看见沈青宛靠在树上,脑袋一点一点的。 二人相拥片刻,心满意足。 沈青宛稍稍离开池也的怀抱,微微仰头,轻声问道:“你可吃了午饭?家中还给你留了饭菜。” “吃了的。”池也松开沈青宛,转而牵着她的手,往新房那边走去。 “吃的什么?” 二人边走边聊。 “清蒸鲈鱼、炙羊肉、炒菌菇……” 还未等池也说完,沈青宛便皱着眉头打断,“五味斋?” 池也轻轻挑动眉梢,偏头看了她一眼,“嗯。” 这么多道菜,池也定然不是一个人。 沈青宛想起袁行之,心里吃味。 上次二人去城里领赏银时,池也也是只顾着跟他讲话,都没有理她。 沈青宛至今仍对此事耿耿于怀。 她低着头,目光落在脚尖。心头一团乱麻,越想越委屈,越想心里越酸涩。她撇了撇嘴,眉间蹙起。明明心中很在意,偏又不肯直说,拐弯抹角道:“袁行之已经成亲了。” 说完,沈青宛又咬了下舌见,有些懊恼。 闻言,池也愣了一下,远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扭头看了一眼,随后凑到沈青宛耳边,解释道:“我知道,今日我们三人一起吃的午饭,别胡思乱想。” 池也一句简单的解释,便能轻易抚平沈青宛内心的不安,她紧了紧牵着池也的手,二人一同看向来人。 “池也,”说话的功夫,池长福已走到她身边,满头大汗,却笑得开怀,道:“你瞧这房子,盖好了一定好看得很!” 池也望向宅基地,只见一根根柱子已然立起,房屋的格局依稀可辨,但一时半会还看不出全貌。 但一想到里正家的房子,池也便知自家的房子肯定也不会差。 心中这样想着,池也面上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你别看现下盖得慢,等到房子的主体结构搭好,后续的工序便会快上许多!” 叮叮当当的声音从宅基地里传出,仿佛在积极地附和着池长福的话。 众人忙碌地穿梭在其中,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有三叔盯着,我自然是放心的。” …… 临江城。 “我听人说,这几日去五味斋吃饭,店家会免费送西瓜、草莓,不如我们去那儿?” “兄台口中所说的西瓜、草莓是何物?” 两名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正坐在香满楼的大堂之中,高声讨论着五味斋。 见周围众人都朝他看过来,那人说得愈发卖力:“据说那西瓜吃起来甘甜无比,若是能用冰,或者井水泡上片刻,只需一口便能让人暑气全消、清爽无比。” 说着他还闭上眼睛,舔了舔嘴唇,面上神情陶醉,仿佛真的在脑海中品尝到了西瓜的美味。 随即他睁开眼睛,凑到他对面的人面前,故意压低声音道:“袁少爷的几位朋友,一口气买了十几个西瓜,他们有钱人家都抢着买的东西怎么都不会差!” “此话当真?”另一人适时做出惊讶之色。 “我们去尝尝不就知道了?反正也不要钱!” 两人故意压低声调,反而引得更多人注目。 越是不想让人们知晓的事,人们便越是好奇。身旁的人一个个支起耳朵,连点菜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侧耳倾听。 “那我们快些过去,去晚了,可就没了!” 两人边说边起身,急匆匆地向门外走去,余光瞥见有几桌客人跟了出来。 “不如我们也去瞧瞧?反正在哪吃饭都一样。” “走走走!” 随后又是几桌客人相继而出,那两名青衫男子躲在人群中,彼此对视一眼,心满意足地离开。 这二人正是袁行之派出来散布消息的小厮,类似的事情在临江城的人群中屡屡上演。 仅一个下午,便把临江城闹得沸沸扬扬。 …… 池也总觉得沈青宛近日有些反常,似乎变得格外粘人,这一次应当不是她的错觉。 比如她出门或回家时,一定要先抱一下,走路时一定会牵着手。再比如现在…… 两人依旧打着地铺,但已换上轻薄的被子。茅草屋冬暖夏凉,夜晚的温度倒也适宜。 沈青宛支起半个身子,压在她上方,垂落的发丝在她颈间扫来扫去,惹得她心绪难宁。 偏偏沈青宛对此一无所觉,还在那蹭来蹭去,似乎没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糟糕。 池也把头扭向另一边,右手却小心地护在沈青宛身后。 虽说她也很高兴沈青宛亲近她,但这样的日子,未免也太难熬了。 “明早带我一同去临江城,好不好嘛!”沈青宛软声恳求道。 “不行。”池也再一次拒绝,语气坚定,两人因为这个问题已经争执了好一会儿。 想到今日五味斋喧嚣的场面,池也愈发坚定自己的立场。明日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不能让沈青宛冒险。 “为何?” 池也叹口气,柔声解释道:“人太多了,有风险。” 沈青宛微微蹙眉,犹豫片刻,想跟着池也的心思压过心底害怕,轻声道:“不如我扮作男子?” “捂得那么严实不热吗?我都怕你中暑了。”池也转过头来,笑着看了她一眼。 “那怎么办嘛?” 沈青宛将头埋进池也脖颈间撒娇,鼻尖贴在她的肌肤上,深吸一口气。 池也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片刻后,她摸了摸劲间的头,安抚道:“下午我带你一起出门,好吗?” 说的是去空间农场的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池也在这件事上怎么都不肯松口,沈青宛纵然有百般不情愿,也只能妥协。 她又躲在池也怀里赖了一会儿,小声道:“好吧。” 沈青宛起身时,手臂因长时间撑着身体而麻木发软。她微微摇晃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向下倒去。 好巧不巧,双唇覆在池也嘴唇上方。 因着倒下时的冲力,二人的牙齿磕在嘴唇内侧,疼痛顿生。 待回神后,二人俱是一愣,呼吸一滞,瞪大双眼,脑子一片空白。 池也原本轻轻搭在沈青宛肩头的右手,猛地收紧,两人的距离又近了一分。 唇上温软的触感愈发清晰,仿佛能从中感受到彼此的心跳。那“咚咚咚”的声响,比街上的闹市还要喧闹。 习惯了屋内的昏暗光线,两人就这样一上一下,凝视着彼此的双眼,久久没有动作。 突然,池也的嘴角微微抽动,细微的动作惊醒了愣在原地的二人。 大脑如梦初醒,慢慢地重新运转起来。种种思绪缠绕在心头,二人无暇分辨自己此时是何种心情。 沈青宛受惊似的,猛然弹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身子,背对着池也。 她面红耳赤,身体蜷缩成小虾米,就连脚尖也绷得紧紧的。大脑中似有一簇簇烟花绽放,昭示着主人不平静的心情。 一旁的池也也好不到哪里,浑身僵硬的像个木板,一动不敢动。 半晌,她悄悄抬起左手,摸了摸唇瓣,尚有余温残留。嘴唇向内抿,触及舌尖,做贼似的看了一眼沈青宛。 许是这几日的亲密给了池也些许勇气,她缓缓翻转身体,面向沈青宛,一点一点拉近两人的距离,直到贴上沈青宛的后背。 右手慢慢地收紧怀抱,左手试探着放在沈青宛腰间。察觉到怀里的人抖了一下,池也抿了抿唇,停下动作。 良久,不见沈青宛有其他动作。 池也渐渐大胆起来,沿着沈青宛的小臂,寻到她的左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片刻后,得寸进尺地缠握上去,十指交缠,悄悄摩挲两下。 沈青宛睁大了双眼,轻咬朱唇。 感受到池也的动作,眸底的羞意渐浓,可她也越来越欢喜,轻轻回握住她的左手,心中涌起无尽的温柔。 笑容悄然爬上池也的脸庞,嘴角上扬,似要咧到耳后根才肯罢休。 这是她第一次亲密无间地拥抱心上人,与往日任何一个拥抱都不同。这一次,她似乎感觉到两人心意相通,心跳同频。 池也收紧怀抱,身体随之蜷缩,从头到脚与沈青宛紧紧相贴。宛如两组精密的齿轮,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 寂静无声的夜里,二人紧密相拥。即使身上闷出一层薄汗,也不舍得松开。 过了许久,二人仍未睡着。 沈青宛自觉呼吸不畅,微微喘息,轻轻拍了拍池也搂在她腰间的手,低声说道:“松一些。” “好。”池也心软成一片,手上卸了力。 沈青宛一直侧躺着,半个身子已然麻木。她本想转身缓解片刻,却又羞于面对池也,只好轻轻挪动身体,往后靠在池也身上借力。 “早些睡罢。” 夜已深,池也却好似打了兴奋剂,神采奕奕。听到沈青宛的话,她悄悄调整了一下呼吸,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好。” 第43章 一更 六月的清晨,天空总是早早地被点亮。 晨光初照,池也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便是沈青宛恬静的睡颜,呼吸清浅。 两人面对面,额头相抵,手脚亲密地交缠在一起,呼吸交融,诉说着无声的爱意。 池也嘴角不自觉扬起,稍稍往后挪了挪身子,却没着急起身。掌心轻轻贴上沈青宛的脸颊,大拇指轻柔地抚过,温柔的像是春风拂过湖面。 脸上传来一阵细微的痒意,熟睡中的沈青宛微微蹙眉,似是被扰了清梦,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 见池也正满脸笑意地盯着自己,沈青宛受惊一般,猛地推了她一把。热气上涌,脸颊蓦地变红,脖颈也跟着染上粉意。 她轻咬下唇,眼底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含羞带怯地看着池也。 似是要打破这令人不自在的气氛,她没话找话问道:“你怎么还躺着?” 昨晚还在她身畔百般撒娇,非要与她一同出门的人,今日一早便翻脸不认人,急着“赶”她出门。 看着脸颊绯红、眉目含情的沈青宛,池也不禁想起昨夜那意外的亲吻。 眼神停留在沈青宛的嘴唇,池也伸手解救出被她咬住的下唇,留恋地揉弄两下,不自觉抿了抿唇。 “还早呢。”池也呢喃低语。 沈青宛受不住池也的揉弄,脖颈间的粉色渐深。 她轻轻抓住池也作乱的手,带离自己的嘴唇,眼神中带着一丝羞涩。 沈青宛眼神闪烁不定,转身平躺,避开池也那灼热的目光,长舒一口气。 片刻后,她率先坐起身,背对着池也,开始穿衣。 “时候不早了,快些起身。” “好吧。” 池也语气略带遗憾,伸了个懒腰,跟着起身。 两人一同洗漱,做饭,配合默契。 沈青宛虽不善烹饪,打下手却是没问题的,动作十分熟练。 待池也吃完饭,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时,见沈青*宛冷冷清清地站在大门旁,她不满地撇了撇嘴。 随后,她放下小灰驴的缰绳,快步走到沈青宛身旁,将她抱个满怀。 “我尽量早点回来,你乖乖待在家里。” “嗯。” 沈青宛抬手搂住池也的腰身,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嘴角勾出一抹浅笑容,眼中却满是得逞的狡黠。 两人腻歪片刻后,她轻轻拍了拍池也,缓缓退出她的怀抱。收敛神色,轻声说道:“早去早回。” “那我走了。” 池也嘴上虽这样说着,但牵着沈青宛的手却怎么也不舍得松开,揉了又揉,捏了又捏。 两人的感情昨天才有了点进展,池也实在不愿与沈青宛分开,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着此事。 沈青宛失笑,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如此“任性”的池也,有些孩子气。 但一想到池也这幅神情是因她而起,心底泛起甜意,宛若蜜糖在心间化开。 沈青宛轻抿嘴唇,笑意却从中偷偷溜出来。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池也的脑袋,像逗弄小黑那般,又捏了捏她的耳朵,牵着她走到驴车旁,嘱咐道:“路上小心。” 池也点了点头,不情不愿地跳上驴车,缓缓离开。 一步三回头,每次她都能瞧见沈青宛同她挥手。直至她的身影渐渐隐没在视野里,池也才拉紧了缰绳,加快驴车的速度。 不多时,池也便瞧见等在路边的小厮。 池也与他寒暄两句,随后二人便一起将四框蔬菜、一筐草莓以及西瓜往牛车上搬。 池也把最后一个西瓜搬到车上放好,想着先打发走五味斋的小厮,她才好把空间中的西瓜取出来。 于是她开口说道:“你先走吧,我还得回去一趟。” 小厮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池姑娘,那你自己当心些。” 说完便驾着牛车离开,目不斜视。 昨日少夫人特意叮嘱过他,不多言不多问,只需听从池也的吩咐行事。 小厮走后,池也假装掉头,实则在原地磨蹭了一会儿。 四下无人之际,她从空间取出五十个西瓜以及一筐草莓,轻轻放在空荡荡的驴车上。 除去提供给五味斋的,今日尚有七十多个西瓜、一百多斤草莓可供售卖。 另一边,池也离开后,沈青宛走进院子,轻轻阖上大门。 两兄妹每日吃完早饭,总要去新房那边看上一眼,方能静下心来读书写字。 沈青宛独自在家,脚步轻快地向堂屋走去,脚尖轻点地面,跳跃的裙摆暴露出主人内心的雀跃。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耳尖微微变红。 昨夜意外的亲吻,池也不同以往的亲密动作,似有若无的占有欲,让沈青宛渐渐窥见池也的内心。 或许…… 或许她也和自己一般,或许她们真的能做一对“夫妻”。 想到这些,沈青宛心中不禁泛起涟漪,眼角眉梢染上春意。她忍不住跺了跺脚,拍了拍发烫的脸颊。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沈青宛慌忙放下手,理了理衣裙。随后,她挺直脊背,恢复平日端庄的姿态,将汹涌的情绪尽数藏于心底。 …… 池也到达五味斋时,牛车上的东西刚刚卸完。 袁行之的新鲜劲儿尚未过去,一大早便来到酒楼,坐在一张能望见门外情形的桌旁,不时张望。 见池也出现在门外,袁行之身形一闪,瞬间冲了出去。跑到池也身旁,接过她手中的西瓜,兴冲冲道:“池也,你终于来了!” “你交代我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昨日下午,我让几个小厮在城中各处把消息散了出去。直到昨晚打烊,仍有不少人前来询问这西瓜、草莓,今日定能大赚一笔!” 不仅如此,池也还注意到五味斋大门两侧各立了一个木牌,比昨天的大了许多,上面的字也大了几个号,更引人注目。 两人与几名小厮一同搬运车上的西瓜草莓,来回几趟便已搞定。 池也看着地上的西瓜,道:“先把给客人试吃的搬到后厨吧。” 袁行之听后便吩咐几人搬走约定好的十五个西瓜,二十斤草莓,并嘱咐他们清洗干净。 “你们要不要留一些自己吃?”池也接着说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袁行之搓搓手,挑了一个西瓜抱在怀中,“你是不知道,因这西瓜、草莓,我爹娘对我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池也轻轻挑眉,看来袁大少爷在家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她又挑了一个西瓜,装出几斤草莓,一并递给袁行之。 袁行之笑嘻嘻地收下后,池也随手抓出三四把草莓,亲自到后厨洗干净,放入盘中,端到周渔歌身边。 “渔歌姐,怎么不在家休息?” 池也关切地望向她的肚子,一会儿人来人往的,不小心磕着碰着可就麻烦了。 尤其是现在的医术也很落后,万一她本人因此受伤,后果不堪设想。 周渔歌瞧见池也脸上的担忧,便知她在想什么,笑着安慰道:“池妹妹莫要担心,等会儿人多了,我便去楼上的包厢坐着。” 她拿起一颗草莓,轻轻咬了一口,接着道:“我一人待在家里闷得慌,出来走走也能找些乐子解闷。” 池也只是担心她被哪个不长眼的撞到,周渔歌便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池也猜测她在家一定没少被人念叨,才条件反射似的说了一长段话反驳。 她无奈地看了周渔歌一眼,只道要注意安全。 趁着这会儿没什么人,池也索性坐下陪她聊了会天,说她打虎的事,说她种地的事。 只要是周渔歌问到的,池也便挑着一些能说的,满足她的好奇心。 周渔歌感觉自己仿佛在听池也说书,再加上她绘声绘色的表演,逗得她眉开眼笑。 周渔歌自觉自己像是被撕裂成两个人,一个在看着池也,一个在看着她自己。 她已经许久不曾如此开怀,自从有了身孕,行动便受了限。虽说家里人对她百般呵护,但她只觉得身上好似套了一层枷锁。 她羡慕池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随心所欲,无拘无束,仿佛世间万物没什么能困住她。 不知不觉间,盘子中的草莓见了底,五味斋的人也多了起来。 “池也!”袁行之求助般,大喊一声。 池也正说得兴起,听到喊声,茫然地朝着袁行之那边看去,只见柜台旁已然站了不少人。 “你先去忙吧。”周渔歌同样看清了柜台处的情形。 池也拍了拍脑袋,冷静下来,和春桃一起,扶着周渔歌去了二楼的包厢。 柜台前,刘掌柜有条不紊地收钱,袁行之手忙脚乱地递给客人西瓜、草莓。 池也快步走过来,接替袁行之的位置。 袁行之顺势退到一旁,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觉得颇为新奇,不愿离开,便站在一边打下手。 此时站在面前的两人,池也还记得他们,于是笑着问道:“还是一人一半?” “是。” 两人轻轻点了点头。 池也干脆利落地下刀,分得还算均匀。 两人付了钱后便匆匆离开。 得益于昨日的宣传,未到午时,五味斋的大堂便坐满了人。 每一张桌子上面都放着一盘水果,客人边吃边聊,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临江城横空出世的水果。 柜台前同样挤满了人,皆是慕名而来的客人,其中不少人是池也昨日见过的熟面孔。 “我要一个西瓜!” “我也要一个西瓜!再来两斤草莓!” “好的。” 不管是谁,面对客人的要求,池也都笑地一一回应。 “这西瓜、草莓的味道真有这么好?” 除了那些熟客,也有今日才来这里的新客,看到这不受控的场面,心中疑惑不已。 那些已被西瓜、草莓俘虏的客人,听到这话,纷纷向他投去复杂的眼神,好似在责问他为何问出这样一个蠢问题。 “那是自然!” “这西瓜、草莓不仅味道好,价格也不贵。我爹娘特意嘱咐我今日一定要多买些回去。” 池也眉梢动了动,她原本以为,要在临江城把西瓜、草莓推广开来,还得费些口舌,没想到却意外得顺利。 甚至都不需要她开口说些什么,客人间便自发推荐起来。 来之前,她已做好今日要苦战一番的准备。谁承想,到头来她只需站在这等着收钱。 其余的事情,皆被正在兴头上的袁行之和他的随从承包。他们一次次从地上抱起西瓜递给客人,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午时刚过半,池也带来的水果便被一扫而空。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耐心地应对众人的问题。 “你不是说今日会多带些来吗?怎么又卖完了?” “昨日我便没买到,今日又没买到!” 眼看起哄的人越来越多,池也连忙出声解释道:“不是我带的少,实在是咱们城中的百姓太过热情。我今日带来的西瓜、草莓,加在一起可是有千斤重。” 众人神色微变,片刻后,有人迟疑道:“你下午能否再来一趟?” 池也沉思片刻,还是决定下午去空间农场把西瓜种上,否则下个月很可能会断货。 “这个恐怕不行,为了保证大家能吃上新鲜的瓜果,我家都是现摘现卖的,今天怕是来不及了。” 众人失望的神色刚浮现在脸上,池也便往前凑了凑,小声提醒道:“明日你们提早一个时辰过来。” 柜台前的十几号人恍然大悟,一个个笑着噤了声。 彼此间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便在大堂找位置坐下。既然今日买不到,吃点免费的过过嘴瘾也不错。 周渔歌坐在二楼包厢,窗子打开,一楼大堂一览无余。 她嘴角微微勾起,看着池也游刃有余地应付客人,心中暗赞。 此时,又见她给方才帮忙的几人发放赏钱。 “一人十文,别嫌少啊!”池也玩笑道,随后分别给面前的六人各十个铜板,袁行之和刘掌柜也不例外。 “多谢池姑娘!”几人真心实意的道谢。 袁行之和刘掌柜且不说,底下的随从从早忙到晚,一天不过几十文钱。如今不过是帮了点小忙,便得了十文钱,自然是没有嫌弃的道理。 “这是给我的?” 袁行之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抬手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颤颤巍巍地接过十个铜板。 “谢东家赏!” 池也白了他一眼,讥笑道:“看不出来袁大少爷还是个戏精。” “何意?” “没事,夸你呢。” 袁行之狐疑地看向池也,而说这话的人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池也呼出一口气,扫了一眼大堂,座无虚席。 她正欲收回眼神,不经意间与楼上的周渔歌对视。 见她朝自己招手,池也回以微笑后,便往楼上跑去,正好同她告别。 “池妹妹累坏了吧,快坐下喝口茶歇歇。” “不碍事。”池也坐下喝了一杯凉茶,开门见山道:“渔歌姐,家中事务繁忙,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正事忙完,池也一刻也待不住,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家中。 周渔歌一愣,回道:“吃完午饭再走也不迟。” 池也眼含歉意地看着她,解释道:“家中还有一堆事要忙,实在抽不开身。等忙完这段时间,改天我做东,以表歉意。” “既如此,我便不留你了,路上当心。”周渔歌有些失落地说道,本来还想同池也聊聊天的,但她深知正事要紧。 “放心吧!”池也松了一口气,笑道:“渔歌姐,明天见。” 周渔歌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 “明天见。” 第44章 二更 辞别周渔歌,池也驾着驴车,满心欢喜地往家赶。 烈日当空,炽热的阳光仿佛能将人烤干。池也却浑然不觉,整个人冒着一股傻气。 前面不知发生什么事,堵住了整个道路。她离得远,依稀听到一些争吵声。 池也眉心动了动,眼神中透露出不悦。看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甚至想将这群挡路的人统统丢开,省得耽误她回家。 但她也只是在脑海中发了会疯,面上还算平静。 池也不欲上前凑热闹,只好远远地停下驴车,停在一阴凉处,静静地等待人群散去。 然而,池也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人群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愈演愈烈。 争吵声愈发刺耳,越来越多的人向那处走去。 隐约间传来一句“狐狸精”什么的。 池也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还真是个千古不变的话题。 就在她耐心即将告罄之时,余光忽然扫到一家首饰铺子。 悦宝阁。 她大抵也不是一个合格的追求者,池也心想。 鬼使神差间,她跳下驴车往那处走了过去。 池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仿佛与周围多了一层隔膜。 旁人说了什么,她听不真切。 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只记得送她出门的伙计,脸上的笑容好似格外灿烂。 池也出门后才回过神,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两个木盒,以及店家送的一把团扇,笑着摇摇头,将东西收好。 前面聚集的人群已经散去,也不知方才的闹剧最终是个什么结果。 但池也并不关心这些,她一心只想快些回到家中。 …… 李巧云看着对面眉开眼笑的沈青宛,心中满是疑惑。 昨日中午吃饭时,还闷闷不乐,今日怎的这般欢喜? 怎么一个劲儿的傻笑,好似少女怀春。 “青宛,什么事这么高兴?”李巧云想不明白,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沈青宛微微一愣,嘴角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脸上的喜色收敛了许多。 随后,她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胡乱回道:“三婶和林婶今日做的饭菜特别好吃。” 李巧云和林婶被她哄得心花怒放,笑得眼角的细纹挤作一团,也不去细想两者之间有何关联。 “那你今日可要多吃点。”林婶接话道。 “好。” 沈青宛微微侧头,笑得眉眼弯弯。 过后李巧云和林婶又闲聊起家常,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吴家丢了一只鸡,老太太气得在村里大骂了三天;比如赵家又添了个孙女,一家人宝贝得不得了;再比如孙家老大又喝大了,不仅对他媳妇拳打脚踢,这次连他娘也没放过,昨夜里一阵鬼哭狼嚎。 沈青宛对村里的情况依旧不甚熟悉,只认得一些相熟的人家,其他人只依稀有点印象。 而李巧云和林婶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往往沈青宛还没反应过来,她们便说起了其他的事情,因此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聊着聊着,话题忽然引到池家大房一家。 沈青宛动作一顿,眉头轻蹙。 虽然她跟大房一家只打过一次交道,但印象却是极为深刻。 那次的事情过后,大概是因为没讨到便宜反而受了伤,他们一家人倒是老实了一阵子,她也就跟他们没了交集。 怎么突然又提起他们?沈青宛不禁支起耳朵去听。 “你看他们一家贼眉鼠眼的样子,自家的田地也不打理,一天天围着这边打转。我看他们就是眼红池也的新房子,等着瞧吧,他们肯定憋了一肚子坏水。” 一提到池家大房,林婶便愤懑不已。 李巧云提到他们也是一肚子气,但是碍于身份,很多话不便说出口。 “哎,我大哥大嫂一家若是能踏踏实实地种地,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李巧云因为他们吃了许多苦头,自然不会同情他们,只感叹一句,“恶人自有天收。” 李巧云这话说得没错。 分家时,大房分得大半田地和钱财。若是他们能脚踏实地,日子怎么都不会差。 偏偏一家子都是好吃懒做的人,不思进取,整日惦记着别人家的东西,最后落得个一瘫一残。 林婶知晓李巧云的难处,笑着宽慰道:“好在你们已经分了家,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比他们差。” 李巧云对此深表赞同,幸好当时她极力劝说丈夫分家。虽然当下的日子过得清苦,但好歹有了盼头。 他们不用给别人当牛做马,孩子们的处境也好了许多。 两人心照不宣地轻轻揭过这个话题,饭桌上重新恢复其乐融融的气氛。 与此同时,池家大房的情况正与之相。 几人看着池长安阴郁的神情,一个个缩得像个鹌鹑,大气不敢出。 池长安自从腿断后,性情愈发乖戾,阴晴不定。 不知道哪句话就会惹恼他,紧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甚至好端端地走着路,都会被他无缘无故地踹上一脚。 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大房众人皆未能幸免于难,因此谁也不想触他霉头。 池长安看着饭桌上的几盘野菜,和碗里清澈见底的米粥,想起给池也家盖房的那帮人,鸡鸭鱼肉从没断过,不禁怒从心来。 凭什么一群外人都能大鱼大肉地吃着,而他这个大伯只能吃这些毫无油水的野菜? 池也那个小白眼狼,早晚要她好看。池长安阴郁地想着。 池长安把碗重重地拍在桌上,桌上的饭菜都被震得弹跳起来。 他拿起身边当作拐杖的木棍,猛地抽打在王翠兰的后背,怒斥道:“你做的什么饭?这是给人吃的吗?” 说着,他又扇了王翠兰一巴掌,骂道:“你这个贱人,害得老子断了一条腿,如今竟拿这种东西糊弄老子?”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另外几人抖了一下。 池老太漠不关心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眼神里充满怨恨恶毒;而池天赐、池天佑讥诮地看了一眼池长安,却没人出声维护王翠兰,只是冷眼旁观,生怕波及自己。 王翠兰脸上的指痕清晰,嘴唇张张合合,低声道:“家里没银子了。” 一句没钱刺痛了池长安敏感多疑的内心,怒道:“怎么会没钱?家里那么多钱都去哪了?” 池也曾经气急说出的一句话,到底是在池长安的内心生了根。他眯了眯细缝般的小眼,冷声道:“莫不是你在外头养了野男人?” 王翠兰听罢,一改方才伏小做低的姿态,猛地站起身,睥睨着池长安,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池长安,你怎么有脸问我钱哪去了,你跟你那个老不死的爹看病吃药不花钱吗?养着你们两个废人不花钱吗?” 众人闭口不提之事,就这样被王翠兰直白地喊出来。 池长安铁面色铁青,拎起拐杖便往王翠兰身上砸去,试图借此维护他身为一家之主的尊严。 王翠兰早就受够了喜怒无常的池长安,身上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将瘸了一条腿的池长安掀翻在地。 “就这饭菜,你爱吃不吃,老娘不伺候了!”王翠兰骂得痛快,一扫连日来的憋闷,继续道,“你一个废人有饭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说完她便把整个桌子掀翻,不想吃就都别吃了! 桌上的碗筷、盘子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池老太夹着菜的筷子还悬在空中,见状,直接将手中的碗砸向王翠兰,垂挂在脸上的老皮更显得她面目可憎。 “你这个贱妇,我们池家怎么就娶了你这样的媳妇。” 王翠兰没躲过去,被砸个正着。 她越想越气,自己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这个家,任打任骂,身上的青紫淤痕从未消退,到头来还要被自己的丈夫诬陷与他人有染。 想到这些,王翠兰浑身的力气尽失,瘫坐在地上,又哭又骂,声音含混不清,让人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饭桌上其他人瞪大眼睛,噤若寒蝉。 “我要休了你这个贱人!”池长安费力地起身,撑着拐杖站稳,怒目圆睁,又朝着王翠兰狠狠打去。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王翠兰也不再惯着他,两人扭打在一起,谁也不手下留情,仿佛一对不死不休的仇人。 周围的几户人家听到叫骂声,纷纷笑着摇摇头,嬉笑一句又来了,便继续吃饭。 没人想掺和进他们家的一堆烂事。 池也顶着炎炎烈日,紧赶慢赶,终于在众人吃饭吃到一半时回到了家里。 她笑着同外面的工匠打了招呼,脚下生风地跑向堂屋。 “我回来了!”池也边跑边喊。 沈青宛早就听到屋外传来的说笑声,外面那群人齐齐同池也打招呼,声音响亮,实在让人难以忽略。 她本想出门迎接池也,余光瞧见李巧云,又把自己钉在了板凳上,忍不住伸着脖子往外张望。 池也逆着光站在门口,沈青宛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李巧云:“小也回来啦!早知道你回来这么早,我们就等你一起吃饭了。” 池也一进屋,目光便锁定了沈青宛,直勾勾地看着她,心底说不出的满足。 “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等我。” 说着她便抬腿往沈青宛那处走去。 池也将池棠连同板凳一起端了起来,往旁边移了一个位置,随后自己亲热地坐在沈青宛身旁。 李巧云嗔了池也一眼,将盛满米饭的碗递给她,道:“这边这么大的空位坐不下吗?非得挤在青宛身边。” “大姐就是喜欢粘着沈姐姐,睡觉都要抱在一起。”被挤开的池棠小声嘟囔道。 虽然池也和沈青宛每晚都睡在一起,但其实池棠只看见过一次。而且那次池也因为受伤趴在床上,根本就没手抱沈青宛。 小孩子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 池也将目光从沈青宛身上移开,起身接过米饭,笑道:“谢谢三婶。” 林婶忍不住笑了,对着李巧云说道:“她们两姐妹感情可真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沈青宛悄悄红了耳尖。 心事被戳破,沈青宛有一瞬的慌张,随即把头埋进了碗里。身旁坐着的人吃饭也不老实,视线总是明目张胆地落在她身上。 “小也,你总对着青宛傻笑什么?” 李巧云看了看池也,又看了看沈青宛,两人之间似乎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青宛忍不住扭头看了池也一眼,正好对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她的耳尖更红了些,藏在桌子底下的脚轻轻踢了踢池也的脚尖。 见她还不收敛,沈青宛胡乱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的碗里,顺便瞪了她一眼,嗔道:“好好吃饭。” 池也就着米饭吃掉碗里的茄子,这才转头看向李巧云,清了清嗓子,答道:“三婶做的饭菜好香。” 听着似曾相识的话语,李巧云沉吟片刻,想起沈青宛方才也说过这句话。 李巧云探究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随后她又失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人能有什么事。 话音刚落,沈青宛便狠狠地踩了池也一脚。 池也:? 她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鼓着脸颊,不明所以地看向沈青宛。 池也不知道方才发生的事,自然也就不知道沈青宛心里的羞意已达到顶峰。 看也不行,不看也不行。 池也便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吃几口饭便偷瞄一眼沈青宛。 鬼鬼祟祟的样子惹得沈青宛哭笑不得。 第45章 “青宛。” “嗯?” 池也取出上午在城中买…… “青宛。” “嗯?” 池也取出上午在城中买的物件,走到沈青宛身边。她心跳得有点快,说话磕磕巴巴,道:“我,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她把手中的两个木盒缓缓递出,因为紧张,手抖个不停,指节发白。 沈青宛愣了一瞬,目光落在池也手上,拿起上面那个长方形的木盒。 她心中暗自揣测,轻抿嘴唇,语气中带着一丝羞涩,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沈青宛微微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后轻轻揭开木盒的盖子。 果然如她猜测的那般,里面躺着一根簪子。她小心翼翼地那出那根簪子,仔细瞧了瞧。 那是一根鎏金花树纹金簪,市面上常见的样式。 沈青宛定定地凝视着手中的金簪,满眼动容,心里比这些天吃过的西瓜还要甜。 她抬起头,眼眸羞涩地看着池也,轻声道:“这金簪花了不少银子吧?” 池也避而不答,紧张地问道:“你喜欢吗?” 即便池也不说,沈青宛也清楚地知道手中的金簪价值几何。 她还在沈家时,发簪、发钗、步摇等发饰从没断过。金的、银的、玉的、木的,每一种材质她都有许多。 这不是她见过的最贵重的金簪,却足以让她心旌摇曳。 因为这是池也送给她的。 而池也是她的心上人,所以连带着这根普通的金簪也变得意义非凡,仿佛承载了二人的情谊。 “心上人”三个字烫在沈青宛心间,惹得她心尖发颤。 “喜欢。”停顿片刻,沈青宛又接着道,“你帮我戴上。” 说着她便把金簪递给池也。 沈青宛肯定的回答让池也快要跳出胸腔的心平静下来。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僵硬的笑容也变得自然许多,声音里染上几分雀跃。 “好。” 池也走近了些,将手中的另一个木盒放在桌子上。 两人面对面站着,她轻轻拍了拍沈青宛的脑袋,示意她低头。 沈青宛嫌长发贴在脖子上热,便将头发盘起。 池也一手扶住她的发髻,一手小心地拔掉固定用的发簪,她接过沈青宛手中的金簪,轻轻插在原来的位置。 发簪换好后,池也托起沈青宛的脸颊,认真地看了看,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掖到耳后。 因着发髻的原因,沈青宛那红得像是要滴血的耳朵毫无遮拦地暴露在空气中。 池也看得心热,本要离开沈青宛耳朵的右手不安分地捏了捏她的耳垂。 脸颊被池也的掌根托着,沈青宛被迫抬头。 因害羞,不敢与池也直视,目光落在池也的脖子上。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暧昧顿生。 “还没换好吗?”沈青宛红着脸,声音细若蚊蝇。 “好了……” 话虽如此,池也却没有放过沈青宛的意思。 左手慢慢往下滑,轻车熟路地揽住沈青宛纤细的腰肢,右手仍在揉捏她的耳垂。 见池也的喉头轻轻滑动了一下,沈青宛心中随之微微一颤。她长睫忽闪,眼神中透出一层薄薄的水雾,朦胧而含蓄。 沈青宛担心事态一发不可收拾,微微偏头,躲过池也的手指,努力将话题拉回正轨,问道:“好看吗?” 问的是头上的金簪。 池也的手指落了空,但指尖残留的温度还未散去,她悄悄摩挲两下。闻声,眼神下意识地落到沈青宛张张合合的嘴唇。 “好看。” 池也的声音极低,不知是说金簪好看,还是说人好看,亦或是两者皆有。 女为悦己者容,不管池也是哪层意思,沈青宛的心里都是甜滋滋的。 话落,二人又没了言语。 池也的目光流连在沈青宛的脸上,似是要把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刻进心里。 但她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地划过沈青宛柔软的嘴唇,且愈发频繁,暴露了她内心的渴望。 沈青宛长睫颤抖得厉害,抿了抿唇,而后抬起一只手,轻轻覆在池也的双眼,遮住那让她心跳加速的视线。 登徒子。 沈青宛心中羞恼地骂了一句。 没名没分的便想亲她,清晨是,现在也是。 沈青宛自以为恶狠狠地瞪了池也一眼,可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分明在诉说着爱意。 掌心传来阵阵痒意,是池也故意快速眨眼留下的,睫毛轻轻扫过她的手心,带着一丝调皮。 沈青宛羞愤不已,她从前怎么没发觉池也这般“坏心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安分的。 她深吸一口气,故意压低声音,想让自己出口的话听起来更威严一些,道:“以后不许那样盯着我看。” 池也乖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听到这样一句类似撒娇的话,不由得失笑。 “嗯……”池也上下扫动的眼睫停了下来,故意拖长尾调,状似无辜地补出下半句:“那样……是哪样?” 沈青宛放下有些酸涩的手臂,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 这人分明知道她在说什么,又在故意逗她! 沈青宛心间多了一份恼意,掐住池也腰间的软肉拧了半圈。 池也却好似没感到疼痛一般,也不阻止沈青宛的动作,笑倒在她的肩膀上。 见状,沈青宛松了手,头轻轻抵在池也的肩上,闷声道:“你不要老是欺负我。” 池也一手揽在沈青宛腰间,一手放在她的后颈处,闻声心念一句:“好乖。” 她轻轻抚了抚沈青宛的后背,柔声哄着炸毛的小猫,安抚道:“好,不欺负。” 沈青宛这才缓缓抬起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轻轻放在池也腰际。 午后的阳光透光门窗洒进房间,落了一地金色。 两人无声地相拥,静静地享受这难得的宁静与温暖。 然而每到这种时候,总会有一个小捣蛋鬼来打破这一刻的温情。 “咦,大姐又偷偷抱沈姐姐。” 两人抱得太过投入,脑海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谁都没有注意到风风火火的池棠。 沈青宛听到声音,猛地推开池也,脸颊瞬间染上粉意。 而池棠说完那句话,喝了杯凉茶便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池也被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站稳后,她幽怨地看向沈青宛,嘴角不明显地往下弯了弯。 沈青宛轻咳一声,心虚道:“该出门了。” 尽管池也心有不满,但她仍记得自己还有礼物未送出。 她拿起桌上的方形木盒,取出里面的翡翠玉手镯,拉过沈青宛的左手,默不作声地给她戴上。 沈青宛轻轻扬起手腕,手镯清亮通透,不含一丝杂质。 她在心里悄悄估摸,眼前这人至少花了百两银子给她买礼物。 沈青宛自知理亏,抬眼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池也,嘴角微微动了动。 下一刻,她双手牵上池也的右手,轻轻摇晃两下,软下声音:“不要生气了。” 池也眉心动了动,扭过头去,没应声。 见这招没用,沈青宛失落了一瞬。 她咬了咬唇,走到池也正前方,双手环过她的*腰肢,紧紧搂着,微微侧脸去瞧池也的神情,撒娇道:“好不好嘛?” 沈青宛仿佛在话语间藏了钩子,勾得池也不自觉转过头来。 待看见沈青宛瘪着嘴、故作可怜的样子,脸上的冷意再也维持不住。 先是眸中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接着冷冽的眉眼舒展开来,最后嘴角牵起一个笑容。 其实在沈青宛牵住她手的那一刻,她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恼意便散了。 见池也笑了,沈青宛脸上也绽放出一个笑容,眼眸湿漉漉的,搂着池也,轻轻摇晃两下,有恃无恐道:“好不好嘛!” “好。” 面对这样的沈青宛,池也没有丝毫抵抗力。 她亲昵地捏了捏沈青宛的脸颊,略微俯身抱了抱她。沈青宛抱起来很软,软到池也心里,让人不舍得松开。 “好了,我们该出门了。” 池也强迫自己从温柔乡中抽离,再这样下去,下午的时光又要悄悄溜走了。 两人分开后,沈青宛看了眼玉镯,便想伸手摘下。 池也怔愣片刻,语气中藏着低落,问道:“你不喜欢吗?” “喜欢。”知晓池也误会,沈青宛连忙解释道,“我怕它磕坏了,想摘下来放在家里。” 池也顿时眉开眼笑,挑了许久的礼物被心上人认可,心中十分欢喜。 她伸手按下沈青宛要摘镯子的手,笑吟吟道:“以后我还会给你买新的。” “我喜欢看你戴着它。” 喜欢二字一出口,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眼神游移,不敢看向对方。 “时间不早了,走吧。” 池也率先开口将两人从暧昧的氛围中拉出来,说完便径直向外走。 沈青宛只觉手腕在发烫,心中略一犹豫,便也快步跟了出去,背上她的小竹篓,紧跟池也而去。 远处的池木、池棠还有其他几个小孩子,正躲在树下吃西瓜。 两人看了一眼,便向后山走去。 沈青宛习惯性地把手送进池也的掌心。 池也嘴角勾起,默默收拢手掌。她偏头看了一眼沈青宛,笑意更深。 昨夜意外的亲吻之后,沈青宛似乎并不反感与她的亲密接触。甚至变得更容易害羞了些,像是含羞草一样,轻轻一碰便羞涩地蜷缩起叶子。 沈青宛对她应该是有好感的,池也心想。 毕竟,没有哪个直女会在亲吻同性后害羞成那样,何况那只是意外;也没有哪个直女会在被一个孩子撞破两人相拥时如此慌张;更没有哪个直女会在收到礼物后耳朵红得滴血。 世界上应该没有这样的直女吧? 池也心有迟疑,不确定地看了沈青宛一眼。 恰好沈青宛此时也在扭头看她,两人相视一笑,牵着的手又紧了紧。 再等等吧。 等她对自己的喜欢再多一点,她再向对方表明心意,以免唐突佳人。 第46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推着人们缓缓前进,不匆忙,却也不曾为谁停留……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推着人们缓缓前进,不匆忙,却也不曾为谁停留片刻。 白日的天空越来越蓝,蝉鸣声此起彼伏,空气似乎也变得有些粘稠,让人感觉呼吸困难,就连吹在脸上的风也带着难以忽略的热意。 不过几天的时间,夏日的气温就又攀上一个新高度。 池也和沈青宛的感情,也正如这节节高升的气温一般,一天比一天热烈。 除去池也上午外出的时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她们的心也因此越来越近。 然而,她们之间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谁都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 池也是因为小心谨慎,而沈青宛更多的是因为害羞,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这并不妨碍二人过着蜜里调油的生活。 另一方面,正如池也先前预料的那般,西瓜和草莓在临江城名声大噪,城中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以,当几名身穿官府制服、腰挂横刀的衙役初次踏入五味斋的大门时,众人皆是胆战心惊,还以为他们之间潜藏着杀人凶犯。 后来见他们眉开眼笑地抱着西瓜出门时,才惊觉是误会一场。 更有甚者,城中的达官贵人会提前一日遣人来向池也预订。他们往往一次就会预订七八个西瓜、十几斤草莓。 然而,池也并不打算每天无限制地销售西瓜和草莓。 虽然空间农场已大大缩短作物的生长周期,但面对城中几十万的人口,仍显得捉襟见肘。 若是别人要多少她便卖多少,按照现在的势态,不出半月,她的仓库就会被搬空。接着便是大半个月的断货,此举不利于长久发展。 于是池也决定,每日最多卖出一百个西瓜,四百斤草莓。 其中三十个西瓜和一百斤草莓供大户人家预订。其余的还跟先前一样,统一在五味斋出售,先到先得。 因此,五味斋派去接应池也的牛车,由一辆变成了两辆。 炎炎夏日,许多人家便用西瓜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清凉解暑的西瓜让客人赞不绝口,也让主人家脸上倍有面子。 所以,即使五味斋不再提供免费的果盘,五味斋每天依旧人满为患。 当然,时日久了,他们也不只是冲着池也的水果来的。 而是他们慢慢发现,五味斋那些和其他酒楼相同的菜品,味道要好上不少。 再加上只有在五味斋才能买到眼下城中最时兴的水果,这段时间,五味斋吸引并成功留住许多从前不常来这儿吃饭的客人。 池也对此乐见其成,因为她每日都有十几两银子进账。 袁行之也跟上班打卡似的,每日早早来到五味斋,乐呵呵地跟在池也的屁股后面。而周渔歌则因行动不便,有时来,有时不来。 短短半月时间,池也和五味斋迅速成为临江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一时风头无两,甚至隐隐有压过醉仙楼之势。 对此,最着急的莫过于香满楼。 原本势均力敌的两家酒楼,因为池也的出现打破了平衡,五味斋逐渐占据上风。 五味斋的生意愈发红火,香满楼的门前则冷清了许多。 其实香满楼有今天,他们自身的原因占了大半,池也和五味斋的合作只是加速了这一过程。 香满楼的东家陈知煜为了敛财,几个月间,相继做出许多变动。 换掉了合作多年的蔬菜供货商,饭菜的分量悄然缩水,缩减酒楼小厮数量并且降了工钱。 甚至还换掉了不听话的掌柜和厨子,因为他们对陈知煜的决定有异议。 陈知煜也不是个十足的蠢人,他本想温水煮青蛙,因此这些事情并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 但临江百姓也不是傻子,时日长了,自然能看出其中的猫腻。服务变差暂且不论,单说这饭菜的味道变差便让人难以忍受。 “砰!” 陈知煜猛地把手中的杯子砸向地面,杯子发出一声巨响,顿时变得四分五裂。 香满楼的小厮随着这一声响抖了一下,低着头站成两排,噤若寒蝉。 “怎么回事?这月的流水怎么才这么点?” 陈知煜阴沉着脸,冷冷地扫了一眼下面的人。 他整日沉溺在美女如云的别院里,尽情寻欢作乐,极尽奢华,府中的下人也不敢轻易去打扰他。 是以陈知煜对这些天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以为是底下的人手脚不干净,动了不该动的钱。 新换的周掌柜是个胖得流油的中年男子,长相精明,留着一抹八字胡。 听到陈知煜的诘问,他浑身一凛,随后小眼一眯,赔笑道:“东家,这可怪不得我们,全都是那五味斋在从中捣鬼。他们不知道从哪找来一个卖西瓜的,抢走我们大半客人,所以才……” “这五味斋真是阴魂不散!”陈知煜骂道。 陈知煜虽十分痛恨五味斋挡了自己的财路,却又无可奈何。 他深知袁家在临江城根基深厚,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 但若让他就这么算了,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陈知煜又从桌上抄起一个杯子,狠狠地砸在地上,杯子碎成一片,发出清脆的声响。 只见他铁青着脸,语气中带着不可忽视的怒意,问道:“那卖什么瓜的是什么来头?” 陈知煜并不关心五味斋卖的什么瓜,就算那人搭上袁府又如何? 只要自己悄无声息地除掉那人,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周掌柜闻言松了一口气,一双精明的眼睛中透出不易察觉的鄙夷。 他这个东家是个大草包,声色犬马他在行,经营酒楼却一窍不通。 最重要的事此人看不懂账本,只会在每月月中向酒楼要钱。这样倒是方便他行事,谁让他把工钱一压再压。 既然他不仁,就休怪他不义。 周掌柜微微躬身,向陈知煜行了个礼,面上愈发恭敬,犹豫道:“这……小人不知。” “不过看天色,现下那人此刻应该还在五味斋,要不要派人去打探一番?” 陈知煜不满地皱眉,瞪了周掌柜一眼,随后黑着脸吩咐身后的陈平:“找几个人,带上家伙跟我走。” “是,少爷。” 周掌柜始终保持着谦恭有礼的姿态,一直等到陈知煜离开,方才直起身,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他得感谢五味斋为他提供的绝好机会,让他从中大赚一笔。 周掌柜捻了捻一边的小胡子,摆手道:“散了散了,各自去忙吧。” 众人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不同于陈知煜的愤怒阴险,话题的另一个中心,醉仙楼对此表现得异常平静。 醉仙楼的掌柜此刻正站在一间清雅别致的厢房,心有戚戚。 这是东家在醉仙楼专用的房间,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沉香,似有若无,令人沉醉。 掌柜姓叶,随主家姓,是叶家的老人。 叶掌柜默默地站在屋内,大热天的竟出了一身冷汗。 他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上座的人,以及一旁抱剑而立的女子,不由得吞咽口水。 座上的人穿着简单素净的衣裙,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头顶,气质清雅,面容沉静。 她斜倚在软榻的小桌上,双眸紧闭,眉间轻轻蹙起,藏着一丝倦色。 眼前这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子,正是醉仙楼的东家叶听音。 叶家实力雄厚,其产业涵盖酒楼、丝绸、茶叶、珍宝玉玩等多个领域。 叶家的铺子更是遍布卫朝各地,声名远播。 叶听音本人于两月前出发巡查各地的店铺,即便如此,她对于临江城发生的事情依旧了若指掌。 比如池也的西瓜、草莓在临江城出现的第二日,叶掌柜便给她递了信。 所以叶听音回到城中,第一件事便是来到醉仙楼。 舟车劳顿只在她的衣裙上多留了几道皱褶,却并未让她的威严消减半分。 房间里寂静无声,叶听音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让叶掌柜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叶听音自进门起便一直皱着眉头,不知是巡查的途中出了什么岔子,还是对叶掌柜有所不满。 叶掌柜摸不准主子的想法,心中忐忑不安,但他一早便差人去买了些西瓜、草莓回来备着。 此刻酒楼的小厮正在后厨处理,他暗暗期盼底下的人早些把东西送过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硬气氛。 终于,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叶听音缓缓睁开双眼,朝叶掌柜轻轻点头。 叶掌柜如蒙大赦般跑去开门,悄悄抬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招呼婢女将两个装满西瓜、草莓的敞口高足果盘放到桌子上。 那果盘中的水果色泽鲜艳,令人垂涎欲滴。 待那两人退出房间后,叶掌柜才开口说道:“小姐,这就是五味斋卖的西瓜和草莓。” 叶掌柜简单地说了两句便噤了声,退至一旁站着。 他自己也吃过这西瓜、草莓,味道确实不错。但瞧见叶听音的神色,觉得自己还是少说两句为妙。 叶听音慵懒地从软榻上起身,拖着步子走到屋内的圆桌盘,随意坐下。 盈白的指尖捻起一颗草莓,轻轻转动一圈,饶有兴趣地端详片刻。 这样一个小东西竟能在临江城引起轩然大波? 半晌,她缓缓启唇,将草莓送入口中。咬下的那一刻,眉梢动了动。 冰镇后的草莓口感更加爽脆,酸甜可口。 叶听音小口吃完手中的草莓,又拿起一块西瓜,冰凉的触感让她的手指微微蜷缩。 这次她没多做停留,只看了手中的西瓜一眼,便直接吃了起来。 鲜嫩多汁的西瓜冰镇后,比草莓更能消解夏日的暑气。 叶听音眼睛一亮,连日奔波的疲劳在这一刻得到些许缓解。 待她吃完后,用手帕擦去唇边沾染的水渍。嘴里的凉气还未散去,声音清冷,淡然道:“味道尚可。” “阿落,你也坐下尝尝。” 名唤阿落的女子闻言也不答话,径直走到桌旁,大咧咧地坐下,将一直抱在怀中的剑放在桌上,拿起一块西瓜便大口吃来,动作与叶听音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块三角扇形的西瓜她两三口便吃完了,而叶听音一颗草莓都要吃上五六口。 叶掌柜对眼前的情形早已见怪不怪,随着岁月的沉淀,小姐的威严与日俱增,也只有阿落敢在小姐面前如此作态。 叶听音比阿落年长十岁,小阿落六岁那样,叶听音在一次外出时将她捡了回来,对她如同亲妹妹一般,悉心照料。 此后阿落便一直陪在叶听音左右,并且习得一手好剑法,负责保护叶听音的安危。 算算日子,已经过去十五年了。 见阿落面露喜色,显然是很满意西瓜的味道。叶听音嘴角扬起一瞬,脸色逐渐变得柔和。 叶掌柜一直悬着的心在落了下来,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朝阿落投去感激的目光。 “五味斋从哪弄到的这些东西?” 不再理会埋头苦吃的阿落,叶听音转而看向叶掌柜,当初叶掌柜给她的信中只把这事提了一嘴,故而有此一问。 叶掌柜后背一僵,顿时又紧张起来,恭敬地答道:“回小姐的话,这西瓜、草莓是一位名叫池也的女子在五味斋售卖。此人家住永宁村,两月前开始给五味斋提供蔬菜。近日,袁家有意与她交好,便准许她在五味斋做起了买卖。” 叶听音托着下巴,半眯起眼眸,漫不经心地听着。只在听见“女子”二字时,眼底才多了一丝兴味,但依旧一言不发,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叶掌柜内心有些忐忑,提议道:“小姐,要不小的遣人买一些回来放在醉仙楼?” “呵。”叶听音哼笑一声,“这些瓜果还不足以撼动五味斋的地位,人们不过是图个新鲜而已。” 她的手指轻轻点在桌上,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阿落,过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道:“不过既然客人喜欢,醉仙楼自然是要有的。” “她现在何处?” “那女子每日辰正到临江城,午时过才离开,现下应当还在五味斋。”叶掌柜早已把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对答如流。 “派人去把她请过来。” “是,小姐。” “等等。”叶听音沉吟片刻,道:“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 叶家在整个临江城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无人能出其右。 偌大的临江城已经无聊了许久,难得有新鲜东西出现,叶听音内心隐隐有些兴奋。 阿落吃瓜的动作一顿,眉头皱起,不赞同地说道:“小姐,你该回家歇息。” “不妨事。” “走吧。” 阿落见拦不住她,赶忙把手中的西瓜啃了个干净,胡乱用袖子抹了抹嘴巴。 她抓起桌上的剑,迅速起身,冷脸走在叶听音身后,保持半个身位的距离,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随后跟随叶听音坐上刚停下不久的马车。 一路跟随叶听音的护卫已经散去,叶掌柜只好随手在醉仙楼点了六名小厮跟在马车一旁,气势汹汹地朝五味斋驶去。 第47章 一辆马车从醉仙楼缓缓驶出,马车的车身以黑色为主色调,车厢的木板…… 一辆马车从醉仙楼缓缓驶出,马车的车身以黑色为主色调,车厢的木板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图案精美绝伦。 车厢内部铺满了柔软的锦缎,叶听音静静地坐在中间,听着外面的喧嚣声,微微拧眉。 连日的奔波让她身心俱疲,稍得闲暇,便都用来闭目养神。 “小姐,你为何非要今日去见那人?” “再者,就算小姐要见她,派人去把她找来便是。她若不肯,我便去把她绑过来。” 阿落瞧见叶听音眉宇间的倦色难掩,不禁有些担忧。 还未见到池也,便单方面同她结下了梁子,言语间尽是对池也的不满。 听闻阿落的抱怨声,叶听音睁开双眼,唇畔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调笑道:“方才见阿落你那般爱吃西瓜,难道阿落不想知晓是何人所种?” 阿落面色一窘,冰镇后的西瓜味道的确不错,且很快消解了她一身的暑气,令人神清气爽。 但她断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承认这种事情的。 “我那是口渴了。”阿落咳了一声,舔了舔嘴唇道,“再说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哪有小姐的身体重要。” 叶听音垂眸看向阿落揪着衣摆的手,浅笑不语。 阿落心虚时总会做这个小动作,这么多年过去,仍未改掉这个毛病。 “小姐,五味斋到了。”叶掌柜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叶听音敛了神色,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只见五味斋门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宛若闹市。 叶听音不喜人多的地方,心中后悔来到此处。她眉头微微皱起,沉吟片刻,道:“叶掌柜,你去把人请出来。” 说完她便放下帘子,神情淡然,毫无下车之意。 “是,小姐。” 叶掌柜领命,带着身后六人向着对面的五味斋走去。 池也此刻正在五味斋的大堂快乐地收钱,身后带来的西瓜、草莓也已所剩无几。 醉仙楼的人若是再晚来一步,便会扑空。 叶掌柜一行七人堵在门口,环顾五味斋的大堂,搜寻目标。他们黑压压一片,挡住外面试图溜进大堂的光线。 半响仍不见他们动作,柜台前的三人忍不住扭头张望。逆着光,眼前朦胧一片,只能看到几个人的轮廓。 同一时间,叶掌柜也锁定池也的位置,径直走了过去。 “少夫人,那身影是醉仙楼的叶掌柜?” 楼上的春桃认出来人后,忍不住惊呼一声。周渔歌脸上的笑意隐去,目光冷冷地看着来人。 袁行之眯了眯眼,待他们走近后,惊讶道:“叶掌柜,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惊讶过后,袁行之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几人身上,那几人皆穿着醉仙楼的衣衫。 五味斋和醉仙楼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袁行之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池也,心中暗道:醉仙楼此行恐怕是冲着池也来的。 他上前一步,挡在池也身前,语气不善道:“叶掌柜带这么多人来我五味斋是什么意思?” 袁家虽不及叶家,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更何况对面只是一个小小的掌柜,袁行之也没什么好惧怕的。 叶掌柜听出袁行之语气中的不悦,心中一凛。 这些城中的大人物没有一个是他能得罪起的,稍有不慎便会沦为替罪羊。 他连忙擦了擦额头的汗,客气道:“袁少爷误会了,是我们家小姐久闻池也姑娘大名,想邀她见面一叙。” 池也正倚在柜台上,和周围人一起饶有兴致地吃瓜,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她不自觉站直了身体,眼神锐利地打量起叶掌柜,她确信自己从没见过这人。 “叶掌柜是吧?”池也拨开袁行之,口吻平静,“你家小姐……是哪位?” 众人察觉到五味斋和醉仙楼之间的暗流涌动,纷纷停下筷子,等着听第一手的八卦消息。 “她家小姐是叶家独女,叶听音。”袁行之在一旁小声提示道。 池也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坦然道:“没听说过。” 见众人一脸惊愕地看着她,池也皱了皱鼻子,再次解释道:“我的确不认识什么叶听音。” 叶掌柜怔愣在原地,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这临江城中,竟还有人没听过她家小姐的名号? 袁行之眼睛一转,道:“醉仙楼你总该知道吧?叶听音就是醉仙楼的东家。” “对,对。”叶掌柜连声道。 “噢,你早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吗?”池也拉长声音,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叶掌柜心中一喜,正欲说话,却听她话锋一转,讥诮道:“醉仙楼啊,就是那家说我是叫花子的酒楼吧。” “那我就更不能去见你家小姐了,”池也微微一笑,“免得我这一身穷酸味染到她身上。” 叶掌柜顿时僵在原地,还未完全勾起的唇角凝固在脸上,显得格外尴尬。 他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池姑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叶掌柜汗流浃背,小姐交待的事若是做不好,免不了一顿责罚,这掌柜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而他没看到是,在他身后,一个身影低着头往后藏了藏。 那人不动还好,他一动,池也立马就锁定了他。 人生第一次被人喊叫花子,池也记忆深刻,她至今仍记得那人的模样。 “哼,能有什么误会。叶掌柜自己瞅瞅吧,那人就在你身后站着呢。”池也漫不经心地抬起下巴,朝他身后点了点。 闻听此言,那人下意识抬起头,事情已过去许久,他想确认一下对方是否真的将他认出来了。 至于他为何能认出池也,那是因为在他来到醉仙楼的这半年间,池也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乞丐”。 他虽记不得对方的样貌,却清楚地记得此事。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池也的眸子里满是讥讽的意味。 那人心虚,面上流露出一丝慌乱,害怕因此丢掉这份好差事。 叶掌柜回头,恰好撞见他这幅神情,心里一沉。看来池也所言不虚,这事八成是真的。 叶掌柜心里忍不住咒骂一句:“蠢货!” 随后他又暗叹自己倒霉,随手点了几个人,便将这么大的隐患带在身边。 小姐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底下人仗势欺人。不想他一时不察,竟让底下人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况且小姐显然是对眼前的女子有几分兴趣,否则也不会亲自前来。 若是因为这些搞砸了今日这事,责罚在所难免。 叶掌柜恨恨地瞪他一眼。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完成小姐交代的事。至于处置他的事,只能日后再说。 于是他狠狠踹了那人一脚,怒道:“还不赶紧过来给池姑娘赔礼道歉!” 那人见事情败露,“扑通”一声跪下。一边磕头,一边说道:“池姑娘,小人该死!小人愚昧无知,冒犯了您。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就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叶掌柜恭敬地行了一礼,赔笑道:“池姑娘,今日之事是在下管教不严,还望姑娘海涵。” “好吧,我原谅他了。”池也轻飘飘地说道。 她可没心思陪他们周旋,既浪费时间,又耽误她赚钱,她摆摆手道:“请回吧。” 那小厮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面上一喜,慌忙道:“多谢池姑娘!” 叶掌柜一滞,心里苦不堪言。眼前这人明显铁了心不愿见他家小姐,但小姐的命令又不能不听。 想到叶听音,叶掌柜挺直了脊背,找回了几分气场。 叶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出门在外,他决不能丢了叶家的面子。既然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了。 “还请池姑娘不要为难在下。” 出口的话依然恭敬,但语气中却藏了几分势在必得的执着。 池也不搭理他,他便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既不强迫池也跟他们走,也没有离去的意思。 双方僵持不下。 这可苦了来买西瓜、草莓的众人,他们之中不乏商贾人家。不买怕得罪袁家,买了又怕被叶家惦记。 正可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们看了看袁行之,又看了看叶掌柜,一时间犹豫不决、进退两难。 大堂的寂静没有持续太久,只听袁行之怒骂道:“老匹夫,赶紧带着你的人滚远点,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横竖都是死,叶掌柜不为所动。 池也气笑,堂堂醉仙楼竟耍起了无赖。 视线轻轻掠过叶掌柜,池也嘴唇张合,缓缓吐出两个字,“带路。” 叶掌柜心中一喜,面上不动声色,彬彬有礼道:“请。” 池也眼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率先迈开步子往外走去。 袁行之:“我和你一起去,有我在,叶听音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池也没搭理他,因为她原本就没打算去见叶听音。 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设的局,万一自己有去无回…… 待引着醉仙楼的人走出五味斋后,她忽然停下脚步,眉眼沉沉,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叶掌柜,请回吧。” 叶掌柜一哽,笑道:“池姑娘不必忧心,我家小姐不过是想与姑娘谈一笔生意,我家小姐就在对面……” 谈生意? 谁家谈生意是这种做派? 管她什么叶听音、叶声音的,敢挡她的财路,先打一顿再说。 池也一身的反骨在此刻尽显,未等叶掌柜把话说完,便把他身旁的两个小厮丢了出去。 那两个小厮似是被摔懵了,一动不动,半仰着身躺在地上,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差点被这二人撞到的路人后怕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片刻后,更多的行人围了过来。 五味斋的客人也被这一变故惊得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外面打起来了!” 不知是谁在大堂里喊了一句,众人像是突然被点燃的干柴,气氛瞬间变得火热。 难得看见叶家的人吃瘪,众人纷纷丢下手中的筷子,急匆匆往外跑去,谁都不愿错过这精彩的一刻。 楼上的周渔歌闻声也坐不住了,面色焦急地要下楼去。 “少夫人小心些,池姑娘不会有事的。” 春桃说完便搀着周渔歌小心翼翼地下楼。 醉仙楼的六名小厮扭头看了看叶掌柜,没有命令,他们不敢还手,恐伤了小姐的客人。 所以池也不费吹灰之力便搞定了他们。 袁行之自从知道池也打虎一事,便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此刻亲眼瞧见她出手,摩拳擦掌,一脸跃跃欲试。 “池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叶掌柜的语气焦急,不禁提高了嗓门。 “我说过了,我不想见你家小姐!”池也语气坚定,毫不退让。 叶听音正安静地坐在马车内候着,恍惚间听到叶掌柜的声音,便撩开帘子去看。 此时围观的人还不多,她清楚地看见自家酒楼的小厮痛苦地躺在地上哀嚎。中间站着一穿着朴素、扎着高马尾的女子,刚好把醉仙楼最后一名小厮踹倒在地。 叶听音对池也的印象瞬间跌倒谷底,眉头皱了皱,此女怎么如此刁蛮? 一旁的阿落自然也透过马车的小窗看到这一幕,怒气上涌,道:“我去会会她。” 叶听音一把抓住阿落的手腕,拉着她重新坐下,道:“再等等。” 叶听音见叶掌柜面色焦急,正喋喋不休地跟那女子说着什么,醉仙楼的小厮也没有还手。 她不了解那女子,却是了解叶掌柜的,或许其中有什么内情 撩开的帘子没有放下去,叶听音静静地看着那边的状况。 而五味斋门前的这一动静,同样引起了陈知煜一行人的注意。 他们一行人比叶听音来得早些,想着一会儿要做的事见不得光,陈知煜便先派了一人前去打探那人的身份。 而他自己则带着十名身强体壮的护院在附近的茶摊等候,只待池也出门便伺机而动。 “少爷,五味斋门口有人打起来了!”陈平一边张望一边说道。 十多人齐齐往那边看去,打探消息的那人看见了池也标志性的高马尾,便站在板凳上,伸长脖子,试图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 忽然,他目光一凛,惊道:“少爷,与人打架那女子正是我们要找的人!” 陈知煜脸色一沉,“走,我们也过去瞧瞧。” 他们离开后,茶摊老板看着他们身侧别着的木棍,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又有人要倒霉了。” 说完后,茶摊老板收起桌上的茶碗,拿起肩上搭着的抹布,仔细擦了擦桌子和被那人踩过的板凳。 “池姑娘,我们家小姐真的没有恶意。” 此时五味斋门前已被围得水泄不通,陈知煜觉得这道声音有点耳熟,他忍不住踮脚去看。 这不是醉仙楼的叶掌柜吗?! 难不成叶家也对那卖西瓜的人不满? 随后他又看到倒在地上的几人,横七竖八地躺着,愈发笃定自己的想法。 陈知煜眸光一闪,若能在大庭广众之帮叶家解围,那么叶家便是欠他一个人情。 到时他再联合叶家除掉那女子,即便此举会得罪袁家,但他有了叶家做靠山,袁家又能将他如何? 不! 不止这些。 有了叶家做靠山,他日后在临江城只会更加如鱼得水。 陈知煜仿佛看到银子滚滚而来,面上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咳咳。”陈知煜理了理衣服,双手背后,挺胸昂头,假意咳了两声。 陈平会意,不耐烦道:“让让!都让让!” 十余人分成两列,粗鲁地拨开人群,替陈知煜开出一条路。 “谁啊这是?” “别挤!” 陈知煜对那些抱怨声充耳不闻,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带着一丝得意,享受着众人投来的目光,众星捧月般地走上随从替他开辟的小道。 “是你!” 陈知煜刚走到人群中间,目光扫到池也,那段耻辱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陈知煜合上下巴,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道:“你这个歹毒的女人,上次打我便罢,如今竟出手伤了叶家的人,今日我*定要替天行道!” 池也认出来人,眉头轻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今天真是麻烦不断的一天。 “呦,你家主子又把你放出来乱咬人了?” 袁行之听二人对话,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倒像是有什么过节,便开口问道:“你认识这条疯狗?” 与此同时,周渔歌也一脸疑惑地看向池也。 池也耸耸肩道:“不认识,但有仇。”? 袁行之总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好似在哪听过。 “你!” 旧怨未平,又添新仇。 陈知煜愤然甩袖,怒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 “给我上!” 一声令下,陈知煜带来的人纷纷拿出随身携带的木棍,一拥而上。 叶掌柜还未搞清楚眼前的状况,眼见两方人又要打起来,眼前一黑,忙扬声道:“陈少爷,快让你的人住手!” 陈知煜有意卖叶家一个面子,故意提高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叶掌柜莫怕!我们人多势众,她今日肯定跑不了!” 他的眼神好似淬了毒,死死盯着池也。最好能把这女人乱棍打死,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叶掌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个陈知煜除了花天酒地,就会到处惹麻烦! 池也意味深长地看他们一眼,默默叹息一声,看来这一架是在所难免了。 对方虽然人多势众,但地方狭窄,又怕伤到自己人,动起手来有所顾忌。 这让池也有了发挥的空间,灵活地穿梭在几人之间。 她低头轻松躲过一棍,随后迅速抓住近身之人的胳膊,用力一拉一拽,抢过他手中的木棍,顺势狠狠抡在他的后背。 有了武器,池也更肆无忌惮。 双手持棍挡住头顶一击,一脚踹到那人的肚子上,恰好撞在他身后两人身上,三人齐齐摔倒在地。 袁行之瞅到机会,捡了一根木棍,兴奋地加入激烈的战场之中。 “池也,我来帮你!” “少爷!” 袁行之的几个随从见状,也都手忙脚乱加入进来。但他们都不是练家子,挨打居多。 原本游刃有余的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马车上的叶听音一头雾水,嘈杂的声音让她听不清人群中间的对话。 好端端地怎么又打了起来? 还有,香满楼和五味斋的人怎么也掺合进来了? “少爷!小心!” 刘掌柜见一人已从背后接近袁行之,举着木棍正朝他头上砸去,顿时焦急地大喊。 池也闻言皱眉,千钧一发之际,她迅速将自己手中的木棍扔出,木棍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中那人后脑勺。 袁行之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游走过来的池也拎住后衣领大力甩了出去。 “闪一边儿去!” 池也的发丝在空中划出一条凌厉的弧线,她捡起地上的木棍又迎了上去,灵活地像是一条蛇。 身后的小厮手忙脚乱地接住袁行之,见他还要上前,刘掌柜忙过来劝道:“大少爷,您就别去添乱了!” 围观的人也跟着连连后退几步,拍了拍胸口。 “池姑娘这么能打啊!” “不能打怎么守得住手里的东西?”有人耐人寻味地解释道。 池也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场闹剧,手中的木棍挥舞得越发狠厉,下手毫不留情,却巧妙地避开了要害。 虽不致命,但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也别想从床上下来。 这些只靠蛮力的人,如何能比得过受过正规训练的池也? 他们很快便落了下风,一个个倒地不起,捂着被打的伤处哀嚎不已。 所有人都倒地后,陈知煜只觉得嗓子发干,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池也,眼神中满是惊恐,没了方才的威风。 “你,你别过来啊!” 池也揉了揉发麻的手臂,缓缓转了两圈,吐出一口浊气,慢慢朝着陈知煜走去。 见他想跑,池也眯了眯眼,一棍子敲在他后背。 四体不勤的陈大少爷,只一下便倒地不起,嘴里吐出一些不干不净的话语。 “啪嗒”一声,木棍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池也拍了拍手,转头看向叶掌柜,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敌意。 “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我就不打你了。” 池也的视线淡淡地扫过倒地不起的陈知煜,随后又重新落在叶掌柜身上,意有所指地说道:“回去告诉你家小姐,看好自己的狗,别乱放出来咬人。” 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听见,马车中的阿落听后攥紧了拳头。 叶掌柜有口难言,他也不知道陈知煜会突然带人出现,还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 烈日当头,他后背的衣服已被汗水浸湿。 但他顾不得这些,下意识看向路对面的马车,苦着脸说道:“池姑娘,你误会了,我们不是……” 池也自然没错过他这一眼,眉头一挑,顺着叶掌柜的视线看过去,透过窗子与马车里面的人遥遥对视。 她很快收回自己的目光,故意大声打断叶掌柜的话,“你家小姐想见我就让她自己过来,难不成你家小姐见不得人?” 见马车上的人岿然不动,池也又故意挑衅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么一想,你家小姐的确有些见不得人。” 这一番话,池也敢说,叶掌柜和周围众人却不敢听。 叶听音微微蹙眉,还未等她想出法子,阿落便怒气冲冲地跳下马车。 “阿落!” 可惜这一声并没能让阿落停下脚步。 第48章 阿落猛地冲出车厢,足尖轻点在马车边缘,身体腾空而起,蜻蜓点水般…… 阿落猛地冲出车厢,足尖轻点在马车边缘,身体腾空而起,蜻蜓点水般踩在路人肩膀上,借力飞跃至池也眼前。 “锵”的一声,利剑出鞘,直指池也咽喉。 又来?! 池也一直注意着马车的动静,只见一女子身形轻盈地“飘”到她跟前,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曾经看过的武侠片。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下一瞬,池也轻轻摇了摇头,清空脑海中的杂念,全神贯注地应对眼前的局面。 这人明显比刚才那群人更危险,杀气更重。 不过几息,剑尖已至她眼前。 池也连忙捡起方才丢在地上的木棍,竖在身前挡下杀气腾腾的一剑。 阿落一击不中,瞬间改变策略,目的很明确,先解决掉池也手中碍事的木棍。 她手腕一抖,剑光闪过,木棍瞬间断成两截。 阿落像砍大白菜似的,挥出一剑又一剑,木棍四分五裂,最终只余下木柄在池也手中。 池也心中大骇,双目圆睁,丢下木柄,慌忙侧身躲过已逼近身前的剑。 这陈知煜人烂也就算了,怎么带来的武器也这么烂!池也一边狼狈逃窜一边这样想着。 池也没了武器,又近不了对方的身,一身格斗技巧无处发挥。 再加上方才那一架消耗了大量体力,池也很快便落了下风,躲避的动作也变得迟缓。 阿落瞅准机会,纵身一跃,一脚踢在池也肩头。 “池也,小心!”周渔歌惊恐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池也踉跄了两下,站稳后,剑尖已停在她喉咙前一寸,她甚至能感觉到剑身的寒气。 她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默默举起手来,作投降状。 “你若向我家小姐磕头谢罪,我便饶你不死。”阿落的语气在这炎炎烈日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冰冷,仿佛周遭的空气都被冻结。 池也冷笑一声,醉仙楼有错在先,又采用卑鄙的车轮战消耗她的体力,实在是胜之不武! “阿落,不得无礼。” 叶听音姗姗来迟。 阿落跳出马车的那一刻,叶听音便紧跟着下了马车。围在后面的人看到她,不约而同地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叶听音前来的速度虽快,但池也的溃败却是在瞬息之间。相比之下,便显得她慢了一步。 阿落闻声扭过头去,冷声道:“小姐,此人出言不逊,对您不敬,我绝不能轻易放过她!” 池也听到这话,怒气更甚。借着这短暂的喘息时间,渐渐恢复了一些气力。 趁着阿落分神,池也偏头避过她手中的剑,迅速跨前一步,左手抓住阿落的手腕用力一掰,同时右胳膊肘猛地砸向她的肩头。 阿落吃痛,手上便卸了力。 池也顺势抓住往下掉落的剑,横在阿落的脖子上。 她轻挑眉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慢条斯理地将阿落方才那句话还了回去:“你若肯低头认个错,我便饶你一命。” 本该热闹无比的街市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屏住呼吸,不敢置信地看着池也。 只有被刀架着的阿落,眼神阴沉沉地盯着池也。 那把剑是叶听音在她十五岁生辰时送给她的礼物,从未离开她半步。 作为一名剑客,被人夺剑乃是奇耻大辱。 阿落不要命似的,猛地发力,用剑鞘撞开横在脖子上的剑,发出金属碰撞特有的声响。 “阿落!”叶听音难得在人前失态,声音有些刺耳。 剑身突然被弹开,震得池也手臂发麻。 惊愣片刻,她慌忙举起剑应付阿落比之前凌厉百倍的招式。 “哎哎哎,刀剑无眼,伤了你我可不负责啊!”池也不会用剑,又怕闹出人命,只是一味防守。 然而,池也很快便意识到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池也的话不仅没能让阿落停手,反而像是火上浇油,让阿落更加愤怒。 此时的阿落有些失控,每一剑都带着强烈的杀气,招招致命。 池也不敢大意,打起精神,一改方才被动防守的姿态,开始主动进攻。 “阿落!” 叶听音又喊了一声,但正在打斗中的两人谁也不敢分心,更不敢随意停手。 “不是让你去请人吗?这是怎么回事?”叶听音扭头质问叶掌柜,语气严厉。 叶掌柜汗涔涔地站在一旁,简明扼要地说了在屋里发生的事,还有池也误会陈知煜是他们的人一事。 叶听音皱着眉头听完,方知是误会一场。然而,她却无法阻止仍在打斗的两人。 她一时气急,训斥起叶掌柜,声音里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是怎么看管手下的?”叶听音看了一眼不敢答话的叶掌柜,心知这不是他一人之过,冷声道,“再有下次,我定不轻饶。” 叶掌柜慌忙点头称是。 另一边,池也拿着手中的剑毫无章法地进攻着。 方才在阿落手中出神入化的利刃,在她手中却像是一根废铁。不仅没给她带来助力,反而让她束手束脚的。 接连不断的打斗累得池也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她的呼吸逐渐急促,面对阿落依旧凌厉的招式,渐渐显得力不从心。 阿落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就这点本事也敢在她面前叫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阿落眸光一凛,瞬间捕捉到池也的破绽,剑鞘一挥,精准地砸在池也手腕上,一把将剑夺了回来。 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剑尖再次稳稳地抵在池也的脖子上,寒光闪烁。 池也感到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不用看也知道,肯定破了皮。 同时,右手手腕上也是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骨头被敲碎了。 池也再次将双手举过头顶,微微喘着气,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个叫“阿落”的女子。 好吧。 这人的确是个高手。 池也不情不愿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不过她仍倔强地想,她只是今天没打赢阿落而已。若是赤手空拳,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阿落,把剑放下!” 两人停下手后,叶听音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冷静了许多。 阿落对此置若罔闻,对面的人太狡猾,她不能有丝毫懈怠。她挑衅地看向池也,把剑往前送了几分。 “嘶。”池也倒吸一口凉气,偏了偏头,脖子上的血痕又长了点,咬牙切齿道,“你把剑拿稳了!” “叶小姐,管好你的人!”周渔歌看得胆战心惊,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肚子怒道。 同一时间,袁行之也回过神来,气急败坏道:“叶听音,你敢在五味斋撒野,我袁家与你势不两立!” 叶听音脸色沉了下来,眉宇之间风雨欲来。 她自是不将袁行之的威胁放在眼里,但也不想平白无故多了一个敌人。 况且,这其中本就有诸多误会。 “阿落,你如今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阿落侧身对着叶听音,闻声扭头看了她一眼,眸子深处藏了一丝委屈。 二人无声对峙片刻,阿落冷哼一声,手腕灵活一转,长剑在空中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剑柄与剑鞘不满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昭示着主人不爽的心情。 随后,阿落默声走到叶听音身后,微微偏过头,目光看向一边。她双臂交叉,抱剑而立,严肃又倔强。 叶听音的神色缓和几分。 池也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轻轻活动了下又麻又痛的右手腕,转身细细打量起阿落和叶掌柜身前的女子。 这才是刚刚她透过马车车窗看见的人。 “你就是叶听音叶大小姐吧,找我什么事啊?这么兴师动众的。” 池也脖子上刚被人划了一道,心中窝火,说话的语气便冲了点,夹枪带棒。 阿落一听,立马转过头来,眼神如利刃般射向池也,握剑的右手也动了动。 叶听音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阿落便又安静下来。 “池姑娘,阿落年纪尚小,有些冲动,我替她向您赔个不是。” 池也看了眼阿落稍显稚嫩的脸,一时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 倒是叶听音说话轻声细语的,池也的脸色也缓和几分,一脸赞同道:“你是该好好管管这个熊孩子。” 熊孩子…… 叶听音嘴唇勾了勾,倒是有趣。 两人一来一往,话里话外都像是在教训家中不听话的孩子。 围观的众人脸上有些不解,怎么看都是池也年纪更小一些吧? 周渔歌的怪异感更重,她怎么觉得池也说话的语气和神色十分老成? “醉仙楼的人冒犯了姑娘,合该我们赔礼道歉才是。待回去后,我定严惩不贷。但,”叶听音的目光点在陈家那帮人身上,“那边站着的一群人,与我叶家毫无关系,还请池姑娘不要误会。” 叶听音甚至没有说出陈知煜的名字,怕脏了嘴。 陈知煜听后,脸色黑如锅底。愤怒却又无何奈何,连句重话都不敢说。他愤愤地甩了一下衣袖,一帮人一瘸一拐、灰溜溜地遁走。 叶听音淡然地站着,语气温和地将每一件事解释清楚,让人不知不觉信了她的话。 池也也不例外,她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人与陈知煜那种烂人联系在一起。 池也心中最后一点不满也随着叶听音的话语散去,问道:“既然是误会一场,我也同你们道个歉。不过,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见池也不再咄咄逼人,叶听音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位池也姑娘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 “我此次前来,是想同池姑娘做买卖,希望池姑娘每日能为醉仙楼提供一些新鲜的瓜果。”停顿片刻,叶听音扬声道,“为表歉意,醉仙楼愿出双倍的价格。” 此话一出,人群一片哗然。 一些惯会偷奸耍滑的人瞬间起了歪心思。 池也了然,又是一个财大气粗的主。 也对。 不论其他,叶家单一个醉仙楼便能日进斗金。 据说醉仙楼内部的装饰极为雅致,里面用的碗筷都是金银器具。一盘青菜都要好几两银子,价格之高令人咂舌。 “你要多少?”池也狐疑地看着她。 叶听音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你有多少?” 池也微微抬起下巴,目光看向远方,陷入沉思。 她四亩地不过收了三千多个西瓜,草莓一万六千多斤。下一批西瓜、草莓再有半个月便能收了。 给她们多少合适? 池也拨了拨耳边汗湿的碎发,举棋不定。 沉吟片刻,池也斟酌着说道:“每天最多给你们三十个西瓜,一百斤草莓。” 周渔歌闻言,目光在池也和叶听音之间来回扫了几眼,考虑到这里人多耳杂,提议道:“不如去里面谈吧?” 叶听音怔愣片刻,笑道:“也好。” 池也一行人径直去了五味斋的包厢,底下的看客见没热闹可看,也都捶胸顿足地散了。 吃饭的吃饭,回家的回家。 谁也没料到事情的走向竟会是这样,众人还见到不常在人前露面的叶家当家叶听音,众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五味斋的大堂重新变得热闹起来,气氛比之前更甚。哪怕饭菜凉了、味道不及刚出锅时,也没人在乎。 人群乱糟糟的,没人注意到一道贪婪而又阴险的目光一闪而过。 随后,那人跟着人群不甘地离去。 第49章 进入包厢后,池也毫不客气,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坐下。 她…… 进入包厢后,池也毫不客气,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坐下。 她快要被外面的太阳烤干,又与人连续打了好几架。 池也只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脖子、脊背哗哗地往下流,嘴唇却干得发裂,她急需补充水分。 这个包厢正是方才周渔歌所在之处,桌上还摆放着几盘瓜果、点心等吃食。 池也目光掠过这些此时她不需要的东西,径直朝着茶壶伸手。 她毫不犹豫地抓过茶壶,飞快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倒完后,一手端起茶杯朝嘴边送去,另一手握着提梁把手不放。 这古代的茶杯虽看起来精致美观,容量却是太小。 池也一连喝了好几杯,才松开霸占着茶壶的手。 她像是这会儿才发觉屋子里还有其他人,脸上露出一丝讪笑,连忙起身为几人斟茶。 周渔歌瞧见池也的动作,平日里倒也无妨。因她与池也相熟,且池也素来不拘小节。 但她瞥了叶听音一眼,便开口说道:“去沏壶茶来。” “少夫人不必客气。”叶听音忙道。 吩咐完下人后,周渔歌转过头朝她微微一笑,却没接话。 她又看向站在叶听音身后的阿落,同在临江城,她自是知晓叶听音对阿落颇为在乎。 单看阿落穿的衣裳便知,哪是寻常下人所穿。 于是周渔歌笑道:“阿落姑娘也坐吧。” 阿落先是看了一眼叶听音,见她点头,才缓缓坐下,手中的剑放在桌子一角。 池也收回手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方才还拿剑指着她的阿落。 算了。 她不跟一个小屁孩计较。 随后,她伸手拿过一个杯子,同样倒满茶水,放在阿落面前。 阿落轻哼一声,偏过头去,不予理会。 “啧。” 池也翻了个白眼,坐回原处。 叶听音和周渔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无奈之色。 池也不停地用手朝自己扇风,然而这点微不足道的风,根本无法驱散她身上的热意。 她此刻无比想念现代的背心、短裤,当然还有空调。 身上的衣服虽然也很清凉,但总归有些碍手碍脚,不然她打架怎么会输? 这时,一阵微风从身后传来。 原是周渔歌瞧见她满头大汗,便将放在桌子上的团扇递给春桃。这阵风正是春桃轻摇团扇送来的。 池也朝春桃投去感激的一眼,嘴唇勾了勾,笑道:“谢谢,我自己来吧。” 春桃眼睫微闪,轻轻抬手避开池也要接过扇子的手,恭敬道:“池姑娘不必客气,这是春桃分内之事。” 池也手指蜷缩,笑了笑没再坚持,正事要紧。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规则,纵使她不赞同某些封建糟粕,却不是她一个人能改变得了的。 历史有自己的进程,就像每个普通的、平凡的人一样,都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 而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和家人过好每一天。 叶听音眉心动了动,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这人此刻倒是与方才见谁打谁的模样判若两人。 就连与池也不对付的阿落,闻声也是一脸讶异。 “池姑娘,是否要请大夫包扎一下伤口?”叶听音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脖子,语气关怀道。 池也下意识随着她的动作摸了摸脖子,上面还残留轻微的刺痛感和灼热感。 伤口不深,血也已经止住了。只是上面还有未清理的血痕,周围的皮肤微微泛红,看起来有些骇人。 “不用,已经没事了。” 叶听音微微颔首,未再多言,思绪再度回到方才在门外的话题上。 她已尝过西瓜的味道,炎炎夏日,西瓜能在临江城占据一席之地也不是没有道理。 想到醉仙楼每日都座无虚席,叶听音斟酌着开口:“三十个西瓜是不是太少了些?” 在醉仙楼时,叶掌柜命厨子将西瓜切好后才端给叶听音。 方才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径直上到五味斋的包厢,是以叶听音尚未亲眼看过西瓜的全貌。 “三百斤还少?!”池也惊呼过后,小声嘀咕道:“你们醉仙楼还真是受欢迎!” 池也右手托着腮,眼眸微合,错过叶听音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 她咬了咬嘴上的干皮,半响才抬起眼看向叶听音,认真道:“最多只能给你们三十五个,多了没有!” 叶听音眼眸微动,没想到自己的“无知”反而为醉仙楼多争取到了几个西瓜。 她面上笑容依旧,道:“就依池姑娘所言。” 周渔歌一直静静旁听,见二人谈妥,她才笑着吩咐春桃去准备笔墨纸砚。 池也并非贪图醉仙楼的双倍价格,而是想着日后人们的新鲜感褪去后,醉仙楼能给她托个底。 “价钱呢,我也不多收,就跟其他人一样,但要一天一结。” 叶听音笑了笑,温声道:“话既已出口,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我与池姑娘也算不打不相识,况且确是醉仙楼的小厮冒犯姑娘在先,就按双倍价格来算,当是给姑娘赔罪。” 池也微微一愣,不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这是有钱人独有的癖好吗? 她已表现出合作的诚意,既然对方不领情,她自然也不会把送到手的钱推出去。 “随便你。” 池也抿了口茶,灵光乍闪,只觉方才叶听音的笑容别有深意。她当即补充道:“但我有个条件,你只能从我这里买西瓜、草莓。” 话落,池也的目光便紧紧锁定叶听音的神色。 叶听音嘴角微微一扯,眸光闪烁。 被看穿了吗? 那还真是有些可惜。 池也气笑,差点被这个老狐狸给骗了,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明明就是在打歪主意,非要说成给她赔罪! “为何?” 叶听音缓缓吐出两个字,即便被看穿意图,她也想听听池也的缘由。为何不肯将东西全卖给她,毕竟她出的价格更高不是吗? “你我联手,定能让西瓜的名声传遍大江南北,你也能赚得更多的银子。”叶听音补充道。 那当然是不管身处何处,都要坚决打击黄牛行为! 不过这么说她们肯定听不懂,池也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讽刺道:“您叶大小姐在外面把话放了出去,若是有心人从我这里低价买去,又高价卖给您,真正想吃的人却买不到。您那醉仙楼可不是我们这种穷叫花子吃得起的。” 听着池也阴阳怪气的话,刚对她升起几分好感的阿落,又把手放到剑上,另一只手也垂了下来。 池也余光瞥见,忽然感觉脖子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道:“小孩子不要老是舞枪弄棒的,怪危险的。” 阿落放在剑鞘上的指节紧了紧。 见状,叶听音在桌下悄无声息地按住阿落另一只手。 “不知池姑娘芳龄几何?”叶听音突然问道。 “我?” 话题转的太快,池也一时没能跟上叶听音的思路,答道:“十八。” 只见叶听音微微一笑,轻声道:“阿落今年二十有一。” 似是有了人撑腰,阿落打直脊背,面上一片得意,睨了池也一眼,轻哼道:“熊孩子。” “啧。” 真是有够护犊子的。 池也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她怎么觉得叶听音和阿落之间有什么猫腻? 随后她眸光一暗,突然有点想沈青宛了。 周渔歌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掩唇轻笑出声。 叶听音假咳一声,收回放在阿落手背的手,将话题拉了回来,道:“若是日后有其他人也种了西瓜、草莓呢?” “那我便与他公平竞争,或者您直接去买那人的,我都无所谓。” 叶听音深深看了她一眼,目露赞赏,道:“既如此,我答应你便是。” “好。” 老狐狸敢糊弄她,不宰她一顿,难以抚平她心头的创伤。 池也占据主动地位,嘴角一勾,道:“双倍价格。” 叶听音失笑,“自然。” 话落,春桃带着笔墨纸砚走了进来,放在池也面前。 池也不太会写繁体字,眉梢一扬,笑眯眯地将纸笔推到叶听音面前,道:“劳烦叶小姐写一份契书。” 叶听音没推辞,拿起笔,按照两人刚刚谈好的要求,迅速落笔。 她笔尖稍顿,抬头问道:“为期一年如何?” “行。”池也一口答应。 “不行。” 叶听音刚要下笔,便听池也斩钉截铁地反驳了一句。 笔尖来不及收回,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黑线,墨迹晕染开来。 除池也外,另外三人目光都落在叶听音面前的纸上。闻声,三人齐刷刷地抬头,不解地看向池也。 池也摸了摸鼻子,视线下移,心虚地盯着纸上那一条黑线,解释道:“西瓜十月份就没了。” 原本她就打算西瓜只卖到九月份,再往后天气渐渐变凉,买西瓜的人也会越来越少。 叶听音瞬间会意,点了点头,将那张作废的契书移到一旁,又重新写了一张,边写边道:“无妨,你我之间的合作,还是以一年为期。” 池也接过叶听音写好的契书,仔细看了看,见没什么问题,也没给自己挖坑,便在两份契书上都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之后池姑娘打算种点什么呢?”叶听音随口问道。 “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 池也头也没抬地回答,不是搪塞,是真的还没有想好。 袁行之推门而入,恰好听到叶听音的问话,一脸兴色道:“你先前说的那些水果不种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将方才卖西瓜、草莓钱递给池也。 池也有点无语,这个问题袁行之每日都要问上一遍,也不知道在兴奋个什么劲。 她接过银子收好,没好气地说道:“不种了!” 果然,袁行之一脸痛惜道:“为何不种?” “没钱!” “没地!” “没人!” 池也一口气说出三个理由,希望能堵住袁行之的嘴,以后不要再拿这个问题烦她了。 也怪她当初嘴贱,明知他是个大嘴巴,还跟他说那么多。 若是空间商场有能清洗记忆的药,池也倾家荡产也会买来,塞满袁行之的嘴。 谁知袁行之听后竟认真思考起来,或许是兴奋过了头,脑子跟不上他的嘴。 “你怎会没钱,你不是刚从县衙领了五百两赏银吗?人手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找。至于地,我回去问问我爹有没有……” 话未说完,他便感到一阵冷意,扭头去看,见池也正面带笑意看着他。 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危险。 袁行之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看了一眼叶听音,用手中的扇子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而后又看了看池也,心虚地挤到周渔歌身旁坐下。 叶听音挑了挑眉,像是第一次见到池也,仔仔细细又将她打量了一番。 这人身上似乎藏了许多秘密,虽然不清楚他们口中说的那些东西是什么。 但能让袁大少爷激动成这样,想必应该也是什么新奇的东西,就像这从未见过的西瓜、草莓一样。 这人身上似乎还藏着许多秘密,难怪袁家的人执意要把她留在五味斋。 周渔歌看了看几人的神色,笑着转移了话题,道:“池也,说起来你怎么和陈知煜结了仇?” 陈知煜? 池也脑袋一转,想来应该是那挑事男子的姓名。 未等池也开口,袁行之便漫不经心地答道:“跟他结仇不是很正常吗?他以前就是个地痞无赖,如今接手了香满楼,气焰更嚣张了。” “小人得志!”袁行之似乎也跟他结了怨,又骂了一句。 除池也外的几人,皆对他的话深表赞同,下一瞬又都看向池也。 池也的回答就简短了许多,耸了耸肩道:“他先前骚扰我,我打了他一顿。” 对此,几人默默对陈知煜生出几分鄙夷,便再无其他想法。 只一句,陈知煜还是那个陈知煜,池也……也还是那个池也。 身上的汗水晾干后,疲惫感也逐渐涌了上来。池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事情谈完了,我就先回去了。” 周渔歌:“吃了饭再走吧。” “我已让人准备了饭菜,马上就好。”袁行之在一旁补充,随后又不禁吐槽道:“家里藏了人啊,整日这般着急回家。” “是啊是啊,金屋藏娇。”池也白了他一眼,说罢便想起身。 周渔歌一把抓住池也的手腕,眼神示意她往看向叶听音。随后她也转过头来,笑道:“叶小姐和阿落姑娘也留下来一起吧。” 叶听音有意多接触一下池也,笑道:“如此便却之不恭。” 池也见状,只好又坐了下来。 “对了,”池也看着叶听音说道,“西瓜、草莓还需你自己派人驾着牛车去拉,我的小灰驴拉不动这么多货物。” 见叶听音点头,池也又道:“明早你派人跟着五味斋的人一起去永宁村,他们认得路。” …… 王升自打从五味斋门口离开后,嘴角就没掉下来过。 没想到在临江城颇有名气的西瓜、草莓,竟是池也在卖。他在同窗家里吃过一次,过后便念念不忘。 他身上没有银子,又不敢频频向家里伸手,这几日就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今日路过五味斋时,看见一群人围在那里,想着也没什么事,便凑过去看热闹。 王升虽去得晚,却把池也和叶听音的对话听了*个全。 他默默在心里算起了帐,西瓜五十文一个、草莓二十文一斤,而醉仙楼愿意出双倍价格。 他算了算,光是醉仙楼那里池也一天便有七八两银子。再加上她每日在五味斋的收入,一天至少也有二十两银子。 一个月便有五六百两! 幸福来得太突然,王升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眼神里尽是贪婪。 “上天待我不薄,我王升就要发达了!” 下一瞬,王升心中又升起一抹怨恨。 自己每日吃着干巴巴的馒头,池也凭什么过得那么潇洒? 这么重要的事,池也这个蠢女人竟然没告诉他,害他白白吃了这么多天的苦! 还有那个蠢女人竟然同时攀上了叶家和袁家。 王升眯了眯双眼,眼中精光闪烁。 等日后他与叶、袁两家搭上线,临江城岂不是任他风流? 到时候管她什么丽娘、如烟的,云烟楼所有的姑娘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想到叶家,王升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叶听音。 老是老了点,长得倒还不错。 听说那女人父母皆已去世,三十多岁还未成婚。而他好歹是个举人,长得一表人才…… 随即王升又皱了皱鼻子,露出嫌弃的神情,一个女人家成天在外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等他日后掌管了叶家,定要好好管教她一番。 不行,他得赶紧回家一趟,此事需从长计议。 王升脚下拐了个弯,向着城门走去。 第50章 沈青宛的下眼睑突然重重跳了一下,她本就轻蹙着的眉头,此刻像是被…… 沈青宛的下眼睑突然重重跳了一下,她本就轻蹙着的眉头,此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拧了一下,皱得更加厉害,眉眼间隐着一丝烦躁。 从晌午时分开始,她便隐隐有些心绪不宁,心中有说不出的烦闷。 “嘶。” 稍不留神,手中的银针便扎到了她的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瞬间从中渗出。 沈青宛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将左手食指含入口中。 随后她用另一只手快速地把荷包翻了个面,里里外外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还好,荷包没有染上血渍。 沈青宛松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几分。 刺绣是个精细活,以她此时的状态只怕会毁了手中还未完成的荷包。 沈青宛索性把针线收了起来,小心藏好。然后坐在桌子旁发呆,思绪不知不觉间,缓缓飘向了池也。 池也今日八成又被什么事绊住了脚,不然,她定会在她们午饭吃到一半时赶回来。 这么想着,沈青宛抬手轻轻放在胸口上,心中的烦闷好像在这一刻找到了缘由。 池也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不会的!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沈青宛的脑海中,便被她毫不犹豫地否决。 池也那么厉害,一定不会出事的。 况且还有渔歌姐姐,若是池也不小心惹上什么麻烦,渔歌姐姐定会出手相助。 沈青宛微微摇了摇头,不想再被这些纷乱的思绪困扰。 空洞的眼神被偷偷溜进来的阳光点亮,焕发光彩。 沈青宛起身,向茅草屋外走去。 “青宛。”李巧云拉长声音喊了她一声,热情洋溢地朝她招招手,“来这边。” 沈青宛顺着声音看过去,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三婶、林婶,还有几个她认不太清的妇人,站在那里有说有笑的,不知在聊些什么。 她嘴角轻轻一勾,脸上漾起浅浅的笑意,藏起心中的忧虑,缓缓向那边走去,微笑着同几人打了招呼。 “青宛,来来来!” 待沈青宛走近后,李巧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指着那边的新房说道:“你三叔说这两天便可以上梁了。我找人算过了,后日十九号是个黄道吉日,就想着后天举行上梁仪式。我方才正和这些婶婶商量这件事呢!” 李巧云话里话外都将沈青宛当成自家人,沈青宛听后心里微微动容,仿佛她和池也的关系更亲密了一点。 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微微收敛神色,矜持道:“等池姐姐回来,三婶再与她细说吧。” “嗐,跟你说不也一样嘛!”李巧云由衷地为二房感到开心,兴奋之下,话没经脑子便出了口,说完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沈青宛闻言,微微一怔,心脏猛地一颤。察觉到这话背后的深意,长睫忽闪。 即便李巧云本人并无此意,沈青宛仍不禁面露羞涩,脸颊微微泛红,轻咬嘴唇,心里似有一头小鹿乱撞,难以自持。 见沈青宛这般模样,李巧云只觉她也为池也开心。她也是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即便房子不是她的。 李巧云又转头与那几位妇人继续方才的话题,商讨上梁仪式诸多细节,以及需准备的物件。 这几人都是她请来的帮手,她们大都是池长福请来的帮手的家眷。 脸上热意散去后,沈青宛并未离开。她每日除了和池也一起去空间农场,也没其他的事要做。 她静静地站在李巧云身旁,听几名妇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面上始终挂着一抹清浅的笑容,时不时扭头,不经意地望向那边的大路。 其实上梁仪式本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但其中蕴含着人们对未来的美好期许,因而变得意义非凡。 沈青宛原本觉得上梁仪式那天,与平日并无二致,无非是热闹些罢了。 然而,当她听着李巧云几人的对话,原本平淡无奇的画面,因池也的出现,仿佛被赋予了新的色彩,瞬间变得生动起来。 随着李巧云她们越说越起劲,越说越详细,沈青宛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池也东奔西跑的身影。 她甚至能想象出一向讨厌麻烦的池也,脸上露出抓狂的神情。 沈青宛偷偷低下头,掩唇轻笑。她渐渐听得入了迷,全然没有注意到脑海中东奔西跑的小人已悄然来到她身边。 池也悄无声息地从背后靠近沈青宛,出其不意地拍了拍她右边的肩头,而后快速收回手,闪身到她左侧站定。 而被拍的沈青宛下意识扭头往右边看去,却空无一人。待她转回头时,余光中多了一道身影。 除了池也,她想不出还有谁会这般捉弄她。 沈青宛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双水润润的桃花眼中满是惊喜。 明媚皓齿、顾盼生姿。 池也被沈青宛的笑容闪了眼,笑道:“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二人虽日日相伴,但每次池也归来时,仍如久别重逢。 “小也,你来得正好,我跟你说啊……” 李巧云把方才和沈青宛说过的话,又和池也说了一遍,但这次说得更细致。 毕竟池也是主人家,届时还有许多事要交给她来做。 池也和沈青宛并肩而立,齐齐看向李巧云,认真记下她说的话,两人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是那么相似。 “你只需记得自己要做的事,其余的我和你几位婶婶自会帮着一起张罗。”李巧云深知池也每日忙碌,无暇料理这些琐事,便主动把这事揽到自己身上。 “那就先谢过各位婶婶了。” 池也一脸感激,甚至还有些庆幸。 但她听到后天还要摆宴席,心中犹豫不决。村里有些人她都不认识,难道要把几十户人家都请来吗? 好吧,她其实就是不想请池家大房一家。 她可不想在大喜的日子看到那一张张倒胃口的脸。至于其他人,只要是真心实意来祝贺的,她都欢迎。 “上梁那日要请多少人?” 李巧云仔细想了想,答道:“我们就请一些村里关系好的人家,还有那边的泥工瓦匠,大概也就几十号人。” 池也心中有了底,笑道:“行,到时候让他们把家里人都带来,办得热热闹闹的。” “还有,上梁那日需要置办的东西,三婶尽管去买,或者我明日从城里带回来也行,银子的事不用担心。” 闻声,李巧云假意瞪她一眼,道:“该省还是得省,有钱也不能乱花。” 池也浅笑不语,多亏了空间农场,这些天她赚了不少银子。 如今她已经彻底摆脱初到此地的窘境,手头宽裕了不少。 “行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那三婶,我和青宛先回去了。” 说罢便牵上沈青宛的手往家走。 几位妇人看着池也和沈青宛并肩离去的背影,只觉分外美好。 “池也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好了。” “谁说不是呢,这都盖上大房子了。” 至于盖房子的钱,李巧云夫妇对外只说,池也在城中遇到了贵人,那贵人为报答救命之恩,便给了她一些银两。 村里人时常有人凑到李巧云面前问长问短,但李巧云不肯多说,每次都以寥寥数语糊弄过去。 久而久之,村里人觉得无趣便作罢了。反正问了,银子也到不了他们手中。 “巧云啊,”其中一位更为年长的妇人面上的笑意收敛了些,转头看向李巧云,认真道,“池也的年纪也不小了,她的婚事你也得张罗起来了。长顺夫妇走得早,大房那一家子又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这个婶婶可得好好给她把把关。咱总不能因为一个烂人耽误了一辈子吧。” 王升那一家子当时大张旗鼓地前来退婚,闹得整个村子沸沸扬扬。 她们几个对池也投河那事至今心有余悸,是真的心疼池也,说的话也皆是发自肺腑。 李巧云显然也记得王升这事,脸上的笑意瞬间隐去,眉眼间也多了几分厌恶与忧愁。 厌恶是对王升的,忧愁是对池也的。 她犹记得嫁入池家时,池也尚在牙牙学语,自己看着她一点点长成如今这般模样,自然十分心疼池也的遭遇。 想到这些,李巧云对王升的恨意又多了几分,当然还有王翠兰。 王升是王翠兰的娘家侄子,那时王升还不是举人,王翠兰便极力撮合二人,说什么亲上加亲那种冠冕堂皇的屁话。 其实不过是王家尚有些钱财,王翠兰起了贪念,想私吞了池也的聘礼。 那王升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在乡试放榜时,名字出现在榜单的最后一位。 有了举人的身份,王家整日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觉得池也配不上他们家的儿子,便萌生了退婚的意思。 若当时王家痛快退了婚,“池也”也不至于拖到这个年纪。 可偏偏他们骑驴找马,低了王家看不上,高了别人又看不上王家。 直到池长顺因病去世,王家不知因何缘故才来退了婚,毕竟也没听说他们与哪家定了亲。 李巧云心中百般滋味,脸色变幻莫测,最终只余下一声叹息。 这事还是得找池也商量,她不能擅自做主。 众人见她情绪不高,心中皆是一阵叹息。 沉默过后,几人又说起沈青宛,道:“青宛姑娘应当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她头上的金簪亮闪闪的,肯定值不少银子,怎么会一直住在我们村子里呢?” 李巧云对其中的细节不甚清楚,只道:“青宛家里出了点变故。” 妇人们又是一阵叹息,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两个好好的姑娘,怎么都遭遇了不幸。 池也和沈青宛可不知道外面的妇人们在为她二人的遭遇唉声叹气。 两人一进到屋里,池也便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沈青宛。 “给。” 这些日子,池也每次从临江城中归来,总会带些东西。有时候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有时候是一些饰品。 沈青宛对此见怪不怪,但每次仍会为此感到惊喜。 她打开外面裹着的一层布,里面躺着一叠手帕。 之所以说是一叠,是因为池也一口气买了十条,颜色、花纹各不相同。 沈青宛觉得有些好笑的同时,心底涌起一阵羞意。 女子赠人手帕,素来有定情之意。 她的心跳不禁加快几分。 只是…… 这人怎地一下买了这许多回来? 她咬了咬嘴唇,脸上的热意让她羞于抬头,唯恐被池也看穿心思。视线只盯着手帕,低声问道:“为何买这么多手帕回来?” 可惜池也这个现代人,没有对上沈青宛这个小古人的脑回路,说出来的话极为煞风景。 “我看你一直用的那条手帕有些旧了,便买了新的给你。” 话一出口,沈青宛心中那股悸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撇了撇嘴,将手帕连同包袱一同丢到池也怀里,轻哼一声:“你自己留着用吧。” 说完便转过身背对池也,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 池也就是一根不解风情的木头,与那《西游记》里的唐僧也无甚区别。沈青宛愤愤地想着。 池也抱着手里的一打手帕,不知所措。 怎么还突然生气了? 她挪动脚步,再次与沈青宛面对面。眼前人依旧偏过头不看她,池也抿了抿唇,小声问道:“你不喜欢吗?” “我更喜欢我手上这条手帕。”沈青宛赌气道。 池也松了一口气,想来是自己挑的颜色花纹沈青宛不喜欢。 将手中的手帕收好后,自以为想通事情关键的池也笑道:“明天我去看看有没有跟你手里差不多的样式,再买回来给你。” 沈青宛眸中羞恼更甚,她不过是矜持一下。 她轻轻跺了跺脚,一把夺过池也手中的手帕,气道:“你怎就……” 不再多问两遍啊? 沈青宛正欲继续追问,却瞧见池也脖子上泛红的伤口,她将未说完的话统统咽了回去。 她紧皱着眉头问道:“你脖子上怎么受伤了?” “痛不痛?” 方才她站在池也的右手边,一直没瞧见她脖子上的伤口。 这人也一声不吭的,像个没事人一样。沈青宛有些懊恼,方才自己还同她耍小性子。 脖子上的血渍已被池也擦拭干净,但伤口一时半会愈合不了,她也没想着能瞒过沈青宛。 这会儿沈青宛一问,池也便乖乖答道:“跟人打了一架,那女人有剑,我打输了。” 池也自动忽略陈知煜那些臭鱼烂虾,只拣重要的说,语气中还有些不服气。 沈青宛气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女子怎么惹到你了?” 池也将醉仙楼小厮喊她叫花子的事,以及与醉仙楼的误会说了一遍。 依旧没提陈知煜的名字,只一笔带过。 “日后万不可如此冲动。”沈青宛听后有些无奈,又有些后怕。 今日幸好遇到的是叶听音,若是碰到个不讲理的,只怕命都没了。 池也乖乖点头。 “还痛不痛?” 池也吸吸鼻子,眨了眨那双并无眼泪的眸子,故作可怜道:“痛。” 她脸上笑意盈盈的,哪有半分疼痛的样子。 可明明知道这人是装的,沈青宛依旧忍不住心疼她。 沈青宛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嗔道:“去那边坐好,我给你擦药。” “好!”【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想到自己即将要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王升兴奋得一夜未眠。…… 想到自己即将要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王升兴奋得一夜未眠。 天才蒙蒙亮,他便早早起身。 此刻王升正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前往醉仙楼,他住的地方有些偏僻,距醉仙楼有一段不短的路。 昨日王升在回家的途中,脑子稍稍冷静了一下。 叶听音与他而言,终究还是太过遥远。 这样的苦日子,他半点也过不下去,说不定还没等他搞定那女人,自己就已经饿死了。 当务之急还是先将银子拿到手,先快活一阵再说其他的。 但这样一来,他能拿到的银子便少了许多,这点银子还不够他一人潇洒快活。 只犹豫一瞬,王升便决定将池也的事隐瞒下来,否则到手的银子还要分给爹娘和其他兄弟姐妹。 不巧的是,王升回到家中时,王父王母皆在家中,他们乍然看到王升惊讶不已。 而王升只说要拿点衣服便搪塞过去,待自己要拿的东西到手后,他又匆匆回到临江城。 王升仰头看向醉仙楼的牌匾,黑漆金字,醒目端庄。 虽然醉仙楼在临江城的名声如雷贯耳,但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醉仙楼。 原因无他,里面的价格令人望而生畏。 王升的眼神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他早就听说醉仙楼日进斗金,恨不得立刻成为醉仙楼的主人。 但他很快想起今日的目的,收敛心神,理了理身上洗得发白的衣袍,昂首阔步向里走去。 守在醉仙楼门口的两位小厮,盯着几步外的王升看了好一会儿。见他久久没有动作,一时弄不清他的目的。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位便迎了上去,笑道:“客官,里面请。” 说着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王升看着面前点头哈腰的小厮,心中暗自满意。 他生来便是要做人上人的,下巴一抬,鼻孔朝天,斜睨了小厮一眼,道:“前面带路。” 见他这副穷酸又傲慢的样子,小厮眉梢动了动,脸上的笑容不减。 走了没几步,王升眼睛一转,想着来都来了,若是能遇上叶听音,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于是他贼心不死地问道:“你们东家现在何处?” “东家”两个字一入耳,领路的小厮心里一紧,身体不自觉抖了一下。 昨日叶听音和池也一同用完午饭后,回家休整一下午。临打烊时,她又来到醉仙楼,将醉仙楼的所有人召集在一起,严厉训斥了一番。 她雷厉风行地辞退了几个偷奸耍滑的小厮,那名喊池也叫花子的自然也不例外。 叶听音不在临江城的两个月,难免有人懈怠。 昨日的事情过后,醉仙楼的众人都绷紧了皮,生怕出了差错,从而丢了这份工钱丰厚的差事。 这也是醉仙楼门口的两名小厮对待客人异常恭敬的原因。 “东家的行踪不定,岂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妄加置喙的。”小厮的语气淡了几分,没了一开始的热情。 方才他便觉得此人心术不正。 王升从鼻间发出一声轻嗤,颐指气使道:“带我去见你们掌柜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人根本就是来找茬的。 小厮缓缓挺直一直微弯的脊背,上下打量了王升一眼,不客气地问道:“你找我们掌柜的做什么?” 小厮眼神中暗藏的鄙视,如同利刃般深深地刺痛了王升脆弱的自尊心。 书院里那些富贵的公子哥看不起他也就罢了,眼前一个小厮凭什么看不起他。 过往的一幕幕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王升的心头。 他怒目圆睁,脸颊涨得通红,似是要把从前受的委屈都发泄出来,怒吼道:“你一个下人做得了主吗?” 两人已来到屋内,王升的声音不小,引得众人侧目而视。 正在大堂忙碌的叶掌柜闻言也皱着眉头向他们看去,小厮愣了一下,连忙带着王升走到叶掌柜面前,一心想着把手中的烫手山芋甩出去。 “叶掌柜,这位公子说有事找您。” 叶掌柜先是摆了摆手让那小厮出去,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炬,笑道:“不知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叶掌柜说话时,眼神中的审视让王升如芒在背,仿佛看透了他的内心。 王升心中不喜,但眼前的人不同于先前的小厮,不好得罪。 他勉力扯了扯唇,笑道:“叶掌柜,昨日醉仙楼不是与一名叫池也的女子签订了契书吗?我来结一下银子。” 王升这话说得只有九成把握,昨日池也和叶听音离开前确实表现出了合作的意思,但至于后续成没成他便不得而知了。 但他想,池也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会拒绝醉仙楼提出的双倍价格。 昨日才与池也签订了契书,今日便有人上门结算银子,叶掌柜心中惊疑不定。 虽说契书上的确写明了采买钱一日一结,但银子已经按照池也的要求,已让前去永宁村的小厮捎带过去。 叶掌柜一时拿不准眼前这人是骗子,还是池也的家人。 他准备诈他一下,面色平静地说道:“醉仙楼与池也姑娘定的是每月一结,还请这位公子一月后再来。” “池也这个蠢女人,净坏我好事!”王升在心里咒骂了一声,撒起谎来面不改色,语气故作焦急道,“叶掌柜,池也她爹突然病倒,急需用钱。若非如此,我们又岂会在签订契书的第二日就反悔?事急从权,还请您通融一二。” 果然是个骗子,叶掌柜冷笑一声。 这骗子竟如此胆大妄为,竟敢打醉仙楼的主意! 且不说其他,西瓜、草莓已在临江城出现半月有余,货如轮转,单这一点池也就不可能缺钱。 更何况眼前这人根本不清楚契书上的内容。 “来人!”叶掌柜失了耐心,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没功夫跟这人虚与委蛇,“把这个骗子赶出去!” 门口的两位小厮一直悄悄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闻声,两人扬眉吐气地小跑进去,尤其是被王升冷眼相待的那位,恶狠狠地拖着王升往外走。 “等等!” “我不是骗子!”王升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挣脱两人的钳制,只好大声喊道,“我是池也未来的夫婿,你们如此无礼,我定要断了你们醉仙楼的供应!” “慢着!” 两名小厮应声停下动作,心中惊讶不已。手中微微一松,一脸复杂地看着王升。 叶掌柜转过身,走到王升面前,满脸狐疑地盯着他,“你方才说什么?” 似是没听清王升的话,叶掌柜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虽然叶掌柜与池也算不上熟悉,但昨日的误会解除后,池也说话做事倒也颇有礼数。 况且她看着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怎么可能会同这种地痞无赖有婚约? 王升这次毫不费力地便挣脱开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得意洋洋道:“我说我是池也未来的夫婿。” 叶掌柜闻言不置一词。 “哼!”王升从怀里掏出一张卷起来的、红色的纸递给叶掌柜,“这是我二人的婚书,你且看看吧!” 叶掌柜将那红纸展开一瞧,上面果然写着池也的姓名、生辰八字以及家世背景等。 原来这人叫王升,叶掌柜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底下头,眉头紧皱。 他将这一纸婚书翻来覆去瞧了个遍,虽说这纸张看起来是有些年头,但也不能排除是伪造的可能。 况且他也不知池也的生辰八字。 不得不说,这婚书还真不是伪造的。 王家的人眼高于顶,自然没把死了爹娘的池也放在眼中。 甚至连退婚这种大事,王家也是相当怠慢,只一家人前来大闹了一通,连媒婆都没请。 他们要求池也退回聘礼,但当时池家已经分了家,李巧云便毫不客气地将人骂了回去,让他们找大房的人去要。 王家自视甚高,觉得这样与人对骂有失风范,且王翠兰也不是个善茬,一行人便灰溜溜地走了。 至于后面怎么解决的,便不得而知了。 看着叶掌柜吃瘪的脸色,王升心中不无得意。 幸好他爹娘没将这婚书丢了,没想到竟在此刻排上了用场。 脑海中灵光乍现,叶掌柜忽然之间明白了池也的用意。 或许池也要求采买钱每日一结,就是为了防着眼前这个叫王升的男子。 池也本人并没有这个想法,除了上次在青楼门前的匆匆一瞥,她根本想不起这号人。 她此举只是懒得记账而已。 叶掌柜重新将婚书卷好,眉目舒展开来,正准备递还给王升时,便听到他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看清楚了吧?” “赶紧把银子给我,若是池也她爹因此丧命,你担得起这后果吗?” 叶掌柜动作一滞,饶有兴致地听着他一戳就破的谎言。 片刻后,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行。”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这里不是官府,我们醉仙楼只看契书,不看婚书。”顿了下,叶掌柜又接着道:“若想要银子,还请池也姑娘亲自前来,届时我自会向她赔罪。” 叶掌柜一番话说得不急不缓,王升心中却猛地冒出一股火气。 他“噌”地向前窜出一步,瞬间闪到叶掌柜面前。不管不顾地拎起他的衣领,那双仿佛要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叶掌柜。 “你这个老匹夫!” 不等王升把话说完,回过神来的两名小厮便上前扯开了他。若是叶掌柜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担待不起。 “老实点!” 王升挣扎得厉害,两人一时没能拿住他,只好用蛮力将他按在地上。 “放开我!” 叶听音刚走到醉仙楼门口,就听到一阵杀猪般的嚎叫,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她缓缓拖动步子走进醉仙楼,径直走到叶掌柜身边,扫了一眼地上的人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此举扰了其他客人,该如何是好?”叶听音眉眼沉沉地看着叶掌柜。 叶掌柜慌忙低头答道:“此人自称是池也的夫婿,来讨要采买银。” 紧张之下,叶掌柜竟说错了话。 听到来人身份,王升安静了一瞬,心思一动,心平气和道:“叶大小姐,这都是误会,你先让人把我放开。” 叶听音朝那两名小厮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松开王升,恭敬地退到一旁。 王升狼狈地起身,待看清叶听音容貌后,便赶忙低下头整理衣服,抚平乱掉的头发,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体面些。 阿落抱着剑的手一动,朝他翻了个白眼。 另一边,叶掌柜三言两语便把事情经过说了个大概。 叶听音听后,眉头轻蹙,叶掌柜能想到的,她自然能想到。 眼前这人跟她那死去的爹一个德性,贪财好色,入赘了也不老实。 叶听音没错王升抬头看向她那一眼中的神情,目露淫光。这样的视线她从前收到过许多,但如今,已没人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王升整理好仪容后,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笑道:“叶小姐,你休要听他胡说八道,我……” “日后禁止此人进出醉仙楼。”叶听音不给他狡辩的机会,一锤定音。 随后,她又唤了一声:“阿落。” 阿落抱剑从叶听音身后走出来,看了那两名小厮一眼。 那二人会意,没给王升再次挣脱的机会,一左一右架着他,毫不留情地将人丢了出去。 “你们醉仙楼欺人太甚!” 阿落方才便看他不顺眼,贼眉鼠眼的,还敢惦记她家小姐。 出了醉仙楼,她不耐烦地拔出剑,剑尖朝下,直指着王升的咽喉,眼神冰冷。 “赶紧滚。” 王升吓得屁滚尿流,不敢多言,手脚并用、撒腿就跑,仿佛有恶鬼追在他身后。 “对了,”叶听音收回刚迈出去的脚步,“此前可有人从官府领了五百两赏银?” 叶掌柜惊魂未定,犹如惊弓之鸟,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 打虎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叶掌柜脱口而出,答道:“月余前有个叫武二的小兄弟打死了两只老虎,去官府领了五百两赏银。” 老虎? 武二? 叶听音挑了挑眉,不置一词,看来得提醒阿落日后要小心池也。 第52章 “上梁喽!” 随着匠人师傅的一声高呼,门外响起噼里啪…… “上梁喽!” 随着匠人师傅的一声高呼,门外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红纸屑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几个调皮的小孩捂住耳朵站在一旁跑来跑去,像一群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地交换着稚嫩的话语,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时间紧迫,为了保证上梁仪式顺利完成,这两日池也将西瓜、草莓在五味斋卸下后便匆匆离开,剩下的事情皆交于袁行之和刘掌柜帮忙照看。 池也听从李巧云的安排,在城中买了祭品、红布、香烛、鞭炮、糖果、红枣等。 外面鞭炮声停下时,正梁已被一群工匠稳稳地放置在了屋顶上。 正梁用红绸裹得严严实实,两端还系着红布条,寓意着红红火火。 池也按照流程,将三叔三婶、林叔林婶以及其他亲朋好友送来的五谷彩袋搬到屋顶,放在梁的正中央。 随后,她和沈青宛、池木、池棠,四人一同站在下面,双手高举起箩筐,等待工匠从上面抛下的红布包,里面包裹着红枣、花生、米、麦、万年青。 四人穿着新衣服,池木、池棠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仪式,双眸晶亮。 他们仰着脑袋,视线牢牢盯住红布包在空中的路线,不断调整身位,最终稳稳接住。 那一刻,兄妹二人脸上笑容灿烂,笑得见牙不见眼。 相比之下,沈青宛便显得拘谨许多。 一般而言,接包时都是主人家站在下面。 而此刻,大庭广众之下,她站在池也身边,听着来自亲朋好友的祝福,心中既羞涩又欢喜。 沈青宛抱着装有红布包的箩筐,转头笑意盈盈地看着池也,听到人群的喧闹声,又藏起上扬的嘴角。 可内心的喜悦轻易是藏不住的,笑意悄悄地从她眼睛里溜出来。 同一时间,红布包也不偏不倚地落在池也面前的箩筐内。 她下意识扭头看向身旁的沈青宛,两双含笑的眸子不期而遇。 目光交汇的瞬间,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空中闪烁,照亮彼此的心房。 池也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此刻更是如阳光般灿烂,眼睛笑成月牙状。 在喧闹的人群中,二人相视一笑。 沈青宛身体微微前倾,忍不住笑弯了腰,额头抵在池也肩头。只一瞬,她又站直了身体,轻轻推了池也一把。 池也的心像是被春风拂过,软成一片。 目光快速扫过人群,随后她一只手抱住箩筐,腾出的那只手偷偷揽了一下沈青宛的肩膀。 院子里上百号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两人一闪而过的小动作,因为梁上的工匠正在向四周抛洒糖果、花生、红枣、“金元宝”等。 抛梁是整个上梁仪式中最热闹的环节。 人群前方祭梁用的桌子早已被人撤去,众人一拥而上,纷纷争抢从天而降的“福气”,希望自己未来的日子能够更加好运。 抛梁结束后,人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脸上洋溢着笑容,意犹未尽地走到宴席的桌子旁坐下,十几张八仙桌都坐*满了人。 天气炎热,开席前,池也先让人给每桌送了两盘井水浸泡过的西瓜。 酒席上的饭菜则是由李巧云带着一众男男女女准备的,他们在外面支起了两口大铁锅,一大早便开始忙碌,锅里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孩子们在桌子间穿梭嬉戏,手里攥着抛梁时抢到的糖果。 鸡鸭鱼肉接二连三地被送到各个桌子上,送菜的侍者健步如飞,手中的托盘稳稳当当,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不时唱和一声:“菜来喽!” 他们足足跑了十几趟,才把所有的菜上齐。 饭桌上,人们推杯换盏,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热闹非凡。 而池也作为主人家,面带微笑,不停回应着来自众人的祝福,一一道谢。 不远处,笼罩在池家大房周围的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池也此举无疑让大房众人在村子里颜面尽失,难看至极。 池长安和王翠兰难得心平气和地站在一处,如同两尊没有生命力的雕塑,木然地凝视着另一边与他们无关的热闹。 两边犹如隔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姑父、姑母,池也压根没把你们放在眼里,你们还在犹豫什么?”王升看着他们二人难看的脸色,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满不在乎地说着风凉话。 昨日王升在醉仙楼的阴谋没能得逞,心中满是愤懑,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他不甘心这么一大笔银子从自己手里溜走,回到临江城的小屋中,思索良久,还是觉得先前的打算比较妥当。 但王升又不情愿就这样“牺牲”自己,现如今再让他回去娶池也,无异于让人拿刀子戳自己的脊梁骨,这让他一个读书人感到无比屈辱。 犹豫许久,他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还是银子更重要,大不了日后多纳几房美妾,量池也那个乡野村妇也不敢多言。 且他日后也不住在村里,那些话落不到他身上。 等到他把池也手中的东西都抢过来时,便是他休妻之日。 届时,他定要醉仙楼的人跪下来求他。 王升不断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才使脸上的神情看起来不那么狰狞,才能抚平心中的不情愿。 打定主意后,王升昨日下午又马不停蹄地回到家中。 但他并未将事情全盘托出,对他爹娘依旧有所保留,只说池也一个月能挣好几十两的银子。 王父王母给儿子退婚时丢尽了脸面,因着此事,王家至今仍被两个村子里的人指指点点。 初闻王升要迎娶池也时,王父王母极力反对。但一听到银子,立马噤了声,神情变幻莫测。 老两口眼冒精光,心头仔细算了算,这样一来王家每年至少能赚几百两银子。 虽说比不得王家从前的光景,但也能让眼下的日子好过不少。 可如果就这样答应,便显得他们方才声嘶力竭地反对极为可笑。王父王母对视一眼,谁都拉不下面子先开口。 一时间,屋内安静下来,只余下窗外的蝉鸣声。 王升的哥哥、弟弟也是各怀鬼胎,见爹娘意动,几人对此心知肚明,怂恿道:“爹、娘,我听说池也因为二弟退婚一事竟自寻短见,既然二弟也对她念念不忘,不如就成全他们这一对苦命鸳鸯?” 老大一番偷梁换柱的话,正中王父王母的心坎,老两口满意地看了看老大。 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王父王母便不再迟疑。 只见王父捻着胡子说道:“既如此,我和你娘也不愿做那棒打鸳鸯之人。” “不过,”王父皱了皱眉,一抹忧愁爬上心头,道,“当时我们两家闹得如此难堪,池也那边怕是心有芥蒂,这门婚事恐难以如愿。” “这好办。”王升坏笑着说道,几人的头又凑近了点,“只消传出一些我和她的流言。人言可畏,届时她名声已毁,不嫁也得嫁。我们王家顺水推舟娶她进门,说不定还能落个好名声。” 或许自己还能赢得浪子回头的美名,一举两得。王升美滋滋地想着。 “再说了,她为了我投河自尽,巴不得嫁给我呢!” “嘿嘿,这个办法好!” 王姝站在一旁,眉眼间透出冷意,冷冷地注视着她的爹娘、两位兄长以及弟弟。 他们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如何毁掉一个女子的名节。 王姝只觉得自己坠入无尽的深渊,心中忍不住暗自冷笑。 她爹是个大败家子,她的三位兄弟是小败家子。 早在三十多年前,王家还是附近数一数二的富户,家财万贯,人人艳羡。 后来,她爹败光了爷爷留下来的一半家产。 再后来,她的三位兄弟又把另一半家产败得干干净净。 从此,王家便没落下来。 王姝深知,如今的王家就是一个填不满的无底之渊,无论是谁来到这里,都将被无情地吞噬殆尽。 每当王姝想到这点,便不由自主地从心底透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难道世间女子都如同她一般,无法挣脱这个牢笼吗? 她自己虽看不到挣脱的希望,但她不愿将更多的无辜女子牵扯进来。 王家所在的村子,与永宁村相隔十几里地,来回不便。 王家几人谋划好后,便想到了王翠兰,这件事交给她是最合适的。 一来王翠兰住在永宁村,有什么风吹草动她第一时间便能知晓。二来王翠兰既是王升的姑母,又是池也的大伯母,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更容易让人信服。 于是今日一大早,王升便和王父王母一同来到了永宁村。 可谁知王翠兰听后竟犹豫不决,如此精妙绝伦的计策,竟在第一步便遭遇阻碍,这使得王家父子心中憋闷不已。 王翠兰对王升提出的条件并非不心动,只是上次在池也家闹事,大房的人将过错全都推到她一人身上。 这次她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做决定的人不能是她。 池长安听到王升略带嘲讽的话后,眸色一沉。 如今连个黄口小儿都敢当面叫他瘸子,想到这些时日受的窝囊气,池长安便恨不得跟村子里的人同归于尽。 王父若无其事地看了池长安夫妇一眼,道:“若升儿的婚事成了,眼前的新房子,日后便是你们的了。” “若不是看在你们是升儿的姑父姑母的份上,这种便宜岂会让你们白白捡去?” 池长安虽然脾气日益见长,但脑子还是清楚的。 池也能盖得起这青砖瓦房,身上定有不少银子,他冷嗤一声道:“哼,说得好听。若不是池也身上有利可图,你们王家怎么会舔着脸回来求娶池也?” “池也家里的钱财,我们五五分账。”池长安凉飕飕地补充道。 一听池长安还要分银子,王家的人顿时心头一跳。 王父拦住面红耳赤的王升,镇定自若道:“池长安,你需得明白,这件事不是非你们不可。你们若不愿,这房子也是我们王家的。” 池长安被堵得哑口无言,嘴巴张张合合,退一步道:“除了这座宅子,你们还需再付五十两银子作为报酬。” 此话一出,王家父子皆在心中咒骂池长安贪得无厌。 他们来时便料到,此行势必会被池长安这个老贼狠狠敲诈一笔。 五十两银子尚在他们能接受的范围内。 倒不是非要他们相助不可,而是王父王母想到王升日后还要走科举的路子,故而想着尽量保全王家的名声。 王家父子对视一眼,道:“一言为定。” 他们答应得痛快,池长安心里却不是那么痛快。 王家没落多年,五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这笔银子定是从池也那出。 他们爽快的态度恰恰说明,这笔钱对池也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否则依照王家父子的性子,定不会轻易答应他的要求。 池长安眯了眯眼,心中有些懊恼,后悔自己开口说少了。 算了,来日方长。 池长安不露声色,暗自筹谋着日后的打算。 与此同时,王姝也悄悄地来到了永宁村。 第53章 “小也,门外头有人要见你。” 李巧云撂下这句话便急匆…… “小也,门外头有人要见你。” 李巧云撂下这句话便急匆匆地走了,弄得池也一头雾水。 她环顾四周,认识的人基本都在这里,还能有谁找她? 沈青宛正在与旁人说话,没听清李巧云说了些什么。见池也面色有异,不由得开口发问:“怎么了?” “不知道,我出去看看,你在这好好吃饭。” 池也安抚好沈青宛,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出门后,她一眼便锁定站在大树旁、脸上蒙着白纱的女子。 二人遥遥对视一眼。 “三婶,是谁要见我?” 为避免误会,池也还是先走到李巧云身边问了一嘴。 李巧云朝树边努努嘴,开口道:“就是树下那女子。” 说完便继续忙着手中的活。 王姝见那女子与方才她拜托过的妇人说完话后,便径直朝她走来,心中有了猜测。 于是她抬手摘掉脸上的面纱,上下打量来人一眼,问道:“你便是池也?” 池也同样也在打量她,确认脑海中没有关于此人的信息,不答反问:“你是?” “王姝。”停顿片刻,王姝想到爹娘兴许并未在池也面前提过自己,遂补充道:“王升是我二哥。” 池也脸色微变,她还未去找王家算账,王家的人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她对王家人并无好感,目光一凛,开口便多了几分敌意,警惕道:“你找我干什么?” 王姝知晓个中缘由,故而并不在意池也的态度,开门见山道:“我爹娘兄长贪图你的钱财,意图败坏你的名节,以此要挟你嫁给我二哥。” 王姝直白的话语,让池也措手不及,一时怔愣在原地。 原本以为这个王姝是来找茬的,没成想竟是来通风报信的。 池也眉头轻蹙,满心狐疑地望着她,“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不怪池也多疑,实在是王家以往的做派令人恶心。 王姝是敌是友,尚不可知。 “我爹娘兄长此时正与我姑母一家商议此事,你若不信大可以亲自过去瞧瞧。” 听王姝的语气如此笃定,池也不由自主地信了三分。这种谎言一戳就破,王姝没必要撒谎。 池也下意识望向池家大房的住处,恰好看到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还有几道陌生的身影。 这下池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几人定是如王姝所言,正聚在一起密谋如何夺取她的家财。 想到这,池也不禁怒从心来。 以往这些人最是看不上“池也”,怎么如今都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开。 池也整个人如同吞了苍蝇一般,有种说不出的恶心。 尤其是在今日这样大喜的日子,得知有人算计她,原本喜悦的心情瞬间蒙上一层阴郁。 但她也知道这一切与眼前的王姝无关,池也压下心中诸多纷乱的思绪,语气平和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你爹娘知道?” 池也想不明白,王姝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于她? 若是王家的阴谋得逞了,王姝也会因此受益,没道理她会跟自己这个外人站在同一战线。 “为什么?”王姝喃喃自语,片刻的失神后,脸上的冷静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麻木与痛苦,她摇摇头苦笑道,“为了我那废物兄长,我爹娘已决意将我许给有钱人家的老爷为妾。” “我不想你同我一样罢了。” 池也听出王姝语气中明晃晃的不满与愤懑,眉头紧皱,看向她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许多。 这王父王母实在不是个东西,竟将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 未等池也开口,王姝又一脸决绝道:“就算他们知晓又如何?届时我已不是王家人,他们亦不能将我如何。” 王姝这话倒是让池也多了几分兴趣,眉头一挑,问道:“你既已做好与他们决裂的准备,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王姝低头苦笑一声,“我一孤苦无依的女子,要在这天地间立足谈何容易?” “何况我爹娘已经收了那人的银子,木已成舟,我又能逃到哪里呢?” 说到最后,王姝的脸色愈发苍白,双眸空洞无神,似是被抽走了灵魂。 天大地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池也忍不住叹息一声,这世道对女子的确多有不公,将人往死路上逼。 更让她感到可悲的是,在这个世界的角落,不知道还有多少个“王姝”。 “话已至此,还请你三思而行,我二哥非你良人。”王姝仍在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池也。 她自然也听过池也曾因她二哥自寻短见一事,怕她一腔深情错付。 但她不知道是,如今的池也已非从前的池也。 明明自己都已深陷泥潭,却依然对其他女子抱有善意。 无论王姝出于何种心态,同情亦或报复,对于这样的人,池也不介意拉她一把。 前提是她自己要有挣脱的勇气。 池也清了清嗓子,目光如利刃般落在王姝身上,言语犀利:“你就甘心给一个糟老头子做妾?” “糟老头子?”王姝嘴唇嗫嚅,旋即她低低地笑出声。 这话虽然说得无情,却也没错。 无论她如何委婉地表达,事情确实如池也所说的那般。 曾经无数次被王姝压下去的念头,以更加迅猛的姿态卷土重来,犹如带刺的藤蔓紧紧缠绕在她的心上,扎得她血肉模糊。 但这绵长且深入骨髓的痛感,让她清醒了几分。 似是被林间洒落的金色光芒晃了眼,王姝身形不稳,踉跄了两下,道:“若到了那日,我爹娘执意如此,我能留给他们的也只有一具尸体。” 池也轻挑眉头,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轻描淡写道:“死……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不过,”池也话锋一转,“你真舍得去死?你忍心看你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王姝缓缓抬眸,直直地对上池也的目光。 那双沉静的眸子深不见底,深邃难测,却好似能蛊惑人心。 王姝凝视良久,似乎从中汲取力量,神情愈发坚定,朗声道:“既然他们能舍下我,我又何必顾念他们?” “好。”池也突然拍手叫好,惊得王姝不知所措。 “既然如此,我倒是能够帮你。你既不用委屈自己给人做妾,也不用去死,以后的生活也不用担心。” 虽不知池也的话是真是假,但王姝的内心不可避免地泛起一丝波澜。 若是能够活着,谁又甘愿去死? 于是她半信半疑地问道:“你如何能帮我?” “这个嘛……”毕竟这是个突发事件,池也还没有完全想好,直言道:“我暂时还没有想好。不过,我有个条件。” 池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那便说明她的确有意帮自己。 王姝努力压抑住内心翻腾的情绪,静静地等待池也再次开口。 停顿几息,池也不急不缓地补充道:“你得跟王家断绝关系,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至于原因,你应该也很清楚。” 王姝呼吸一滞,她原本以为池也的条件跟她二哥的事有关。比如暗中给她通风报信,或者让自己去扰乱她二哥的计划, 但她没想到池也的条件只是让自己跟王家断绝关系。 这在王姝看来根本算不得条件,她若成了别人的妾室,往后同样跟王家再无瓜葛。 “那我该如何做?” “你想如何做?或者说,为了自由你能做到哪种地步?” 池也眯了眯眼,暗示道:“你爹娘已经收了别人的银子,肯定不会放你走的。” 池也的话提醒了王姝,寻常法子肯定是行不通。 王姝沉思片刻,再抬眸时已不见眼底的迷茫,坚定道:“我听说城里有卖假死药的,不如我买来一试?” 这是能随便试的? 万一真死了怎么办? 池也对什么假死药可没有信心,何况还是在这个时代。 就算真有假死药,难不成她还要大半夜去挖坟? 虽然是假的,但这也太缺德了! 池也被自己想象的画面吓了一跳,身子不受控地抖了一下,立马反驳道:“不行!” 王姝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脸色黯淡下来,这已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池也也没指望她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她要的只是王姝的态度。 不过这事还真有些难办,她可是听说村子里还有冥婚的陋习。若是那糟老头子坚持,那才是最糟糕的。 她连坟都没处挖去! 如果让王姝离家出走呢? 好像也不行,王父王母为了银子也不会轻易罢休。 说不定还会报官,到时候更麻烦了。 池也感到一阵头疼,心中有点后悔多管闲事。她缓缓闭上双眼,双手按了按太阳穴。 王姝知晓自己这事棘手,见池也这幅神情,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熄。 她命该如此,谁也救不了她。 王姝感到身心俱疲,甚至有了一丝困意,她强撑着精神,嘴角动了动,笑容却没能如愿爬上脸庞。 她声若细丝,缓缓说道:“池也姑娘不必忧心,此事便就此作罢。” 话并未送进池也耳朵里,池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专心思考对策。 既要保全王姝,又要让王父王母、糟老头子歇了寻人的心思。 最好的办法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死不……见尸? 突然,池也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她猛地睁开双眼,目光灼灼,兴奋道:“你去跳河吧!” 王姝:“……” 王姝眸色复杂地看着池也,一时分不清这人是在帮自己,还是在害自己,犹豫半响道:“我不会凫水。” 在王姝踌躇的片刻间,池也已经把空间商场的面板翻了个底朝天,确定可以买到呼吸管才回答道:“没关系,到时候我会给你一套装备,不会让你溺水。” 停顿几息,池也接着道:“我会去救你。” “要找个河水相对湍急的地方。” 为了确保计划顺利进行,并彻底让王家人死心,池也飞快地在脑中列出几条重点。 “还要找几个认识你的人,让他们亲眼看见你被河水冲走。” 池也说完,王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神里又恢复了些许神采,静静等着听下文。 “不过这样以来,风险也大了许多,一不小心可能就会……” 未尽之语,两人都明白。 池也:“怎么选择你自己决定,回去之后你认真想想。” 王姝摇摇头,“不用再想了,我很清楚自己该怎么选。” “嗯。” 池也细细打量了王姝一番,进退有度,条理清晰。 “你识字吗?会算账吗?” 话题太过跳跃,王姝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答道:“从前祖母教过我一些。” 池也面色一喜,解释道:“我以后会在临江城开一间铺子,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可以去那,我给你发工钱。” 沉寂已久的心,如枯木逢春,焕发出新的生机。 王姝情不自禁湿了眼眶,眸子里尽是感激与崇拜,随后又在心里唾骂起她二哥。 王升那个废物实在配不上池也! “池姑娘日后便是我王姝的恩人,请受小女子一拜。” 说着便要跪下去。 池也心头一跳,慌忙上前,双手稳稳地托住王姝的手臂,严肃道:“女子膝下有黄金,不可以轻易跪下。” 扶稳王姝后,池也迅速收回双手,同时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王姝抹了抹湿润的眼眶,调整好情绪后,一脸兴色道:“那我何时去跳河?” “不着急。”池也仔细想了想,问道:“你跟那个糟老头子的,呃……嗯,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王姝自己并不关心这事,皱着眉头道:“还有月余。” “那……你们家准备何时来我这提亲?” “大概等到你这房子建好,我爹娘把房子许给了姑母一家。” “啧。” 新房建好大概还需半个多月,池也眼睛一转,坏笑道:“那就暂时定在他们来提亲那天吧!” 此举既为自己招到一名优秀的员工,又重创了王家。 王家将会在同一天遭受两次重大打击,池也越想越开心,恨不得马上就能看到王家吃瘪的神情。 “我每日上午都在临江城的五味斋,你有空就去那里找我,我们再商量具体的计划。”池也朝着池家大房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村子里不方便。” 万一被池家大房的人看见王姝来找她,日后王姝“死”了,保不齐这群无赖会把脏水泼到她头上。 王姝对此深以为然,“好。” “要不要进去吃饭?” 事情谈完了,池也的语气轻松下来,指着自家的宴席说道。 “还是不了,我得在我爹娘之前赶回家。”王姝重新戴上面纱,道:“你要小心我爹娘二哥。” 不管王姝来没来这一趟,池也都不会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但这些没必要告诉王姝,她只点了点头。 池也离席后,沈青宛便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扭头去寻她的身影。 见池也许久未回,沈青宛心下不安,起身前去寻她。 隔得老远,沈青宛便看见池也同一陌生女子拉拉扯扯,有说有笑。 沈青宛微微蹙眉,心中醋意顿生,脚步也变得急促起来。 可等她快走到两人身边时,那陌生女子却匆匆离开。 池也转身,恰好撞上疾步而来的沈青宛。 她连忙伸手扶住沈青宛,稳住两人的身形,“青宛?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你心虚什么?”沈青宛掀起眼皮看池也,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与她拉开距离。 池也没有收回被推开的双手,追上前去,哼笑一声道:“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指尖还未触及到沈青宛,便被“啪”的一声拍落,沈青宛面色冷淡道:“方才那女子是谁?” 闻言,池也下意识看了一眼王姝离开的方向。 王姝还未走远,沈青宛扭头正好看见她的背影。 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沈青宛蓦地伸出双手,紧紧夹住池也的脸颊,用力将她的头掰了回来。 “你还看!” 池也的脸颊在沈青宛手掌之间微微变形,嘴唇微张,瞳孔因惊讶而骤然放大。 随后她眉头轻挑,声音含糊不清道:“吃醋了?” 一阵热风吹来,沈青宛恍然惊醒,掌心似要被融化。 指尖蜷缩,沈青宛迅速收回自己的双手,转身欲走。 “青宛!” 池也眼疾手快地抓住沈青宛的手腕,而后掌心缓缓下滑,两人的手掌叠在一起。 沈青宛情不自禁地回握,眼神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似是突然想起自己还在生气,沈青宛触电般想收回自己的手,却怎么都甩不开,心中羞恼不已。 “放开!” 池也非但没有松开她,反而握得更紧。 沈青宛抬眸便看见池也笑眯眯的模样,猛地踩了池也一脚。 “嘶,好痛。”池也眉毛皱成一团,抬起被踩的左脚在右小腿后蹭了蹭。 思绪跑偏一瞬,还好古代没有高跟鞋。 察觉到沈青宛挣扎得更厉害,池也忙解释道:“那女子叫王姝。” 见沈青宛动作顿住,池也顾不得左脚的疼痛,简单地说了一遍刚刚的事。 末了,看着低头不语的沈青宛,池也神色极为认真地说道:“青宛,过几日村子里可能就会有关于我的流言。不管听到什么,你都不要相信,好吗?” 沉默半响,沈青宛才闷闷地应了一声:“好。” 这一刻,池也在心中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等到她把这烂摊子收拾妥当,新房子也已盖好,那时她便向沈青宛表明心意。 “你为何要帮王姝?” 沈青宛心觉这故事跟她和池也相似,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她并非反对池也做这件事,只是想知道她内心的想法,求个心安。 池也想起王家和大房两家人便一肚子气,话没经脑子便出了口,气愤道:“王家敢算计我,那我就还他一个家破人亡,所以我要把他女儿拐走!” 说完池也不自觉皱眉,这话说出来怎么这么别扭? “你说你要拐走谁?”沈青宛语气平淡。 见沈青宛变了脸色,池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找补道:“我之后要在城中开一家铺子,只是雇她帮忙照看,这样我每日便能早些回来,没有要拐走……” 不等池也把后面的话说完,沈青宛便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王姝也知晓你要开铺子的事?” 完了…… 池也满脑子只有这两个字,她怕中间有什么变故,本打算过两天开始着手准备铺子时,再将此事告诉沈青宛。 多说多错,池也捂住自己的嘴巴。 这下真有点心虚了。 “哼!” 沈青宛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第54章 “青宛!” 池也连忙追上去,拉住沈青宛的衣袖,道:“…… “青宛!” 池也连忙追上去,拉住沈青宛的衣袖,道:“我知道错了,以后有事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沈青宛停下脚步,转头凝视着池也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今日若不是我寻了出来,恰好撞见此事,你打算几时将这些事情告知于我?” 池也触电般的,指尖微微蜷起,嘴唇几度张张合合,最终抿紧了嘴,不置一词。 她很清楚自己心里的答案,所以无法做出违心的回答。 她日后或许会将王姝的事原原本本地告知沈青宛,但那一定是在所有危险皆被扫清之后。 沈青宛对此亦是心知肚明,她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以前也是这么答应我的,可是如何呢?打虎的事你瞒着我,领赏银时你也瞒着我,如今开铺子的事你依旧瞒着我。” 看着沉默不语的池也,沈青宛心中酸涩不已,轻声道:“你从未想过要告诉我你的计划,也许你打心底里便不信我,觉得我会拖累你的脚步。” 话落,沈青宛轻轻抽出自己的衣袖,缓步离去,独留池也一人在原地。 池也面色如纸,低声为自己辩解,“不是这样的。” 宴席还未结束,主人家自然不好中途离席。池也稍作调整,面色如常地回到座位上。 坐下后,池也照旧殷勤地给沈青宛布菜,讨好地放进她的碗里。 沈青宛目不斜视,不紧不慢地将碗中的菜挑出去,放在面前的碟子里。 而后若无其事地夹起同样的菜,慢悠悠地放进碗里。 完了。 方才头晕目眩的感觉又再次袭来,沈青宛从未跟她说过那样的“重话”。 她有预感,若是这次她还像从前那样含糊其辞,她和沈青宛或许就到此为止了。 看着沈青宛轻声细语地照顾着短手短脚的池棠,却没分给自己半个眼神,池也心里一阵阵发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难以喘息。 宴席热闹得像是另一个世界,池也却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明明三婶说今天是个黄道吉日,可为什么她今天听到的都是坏消息? “池也,恭喜恭喜!” 见池也回到宴席,便有几人端着酒杯翩然而来,纷纷道贺。 落在耳边的这声恭喜,让池也觉得有些讽刺,但她清楚这只是自己的心里作祟。 于是,她把自己杯子里的茶水倒掉,换上酒水,面上露出得体的笑容,温声道:“谢谢。” 手中的酒杯与那几人一一碰过,而后一饮而尽。 心中苦闷的池也只觉酒水也在欺负她,味道竟如此寡淡。 道贺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池也来者不拒。 不知不觉间,大半坛酒水已入肚,大有不醉不休之势。 沈青宛的余光一直留意着池也,见她这样,心中轻轻叹息一声,默默伸手将她面前的酒坛拿远了些。 她毫不怀疑池也对她的爱意,但她已非昔日未经风雨的沈大小姐。 她希望自己与池也并肩前行,而不是一味地被池也护在安全的羽翼下。 池也伸手去抓酒坛,却抓了个空,目光稍移,却见那酒坛已在沈青宛面前。 动作一滞,混沌的大脑闪过一丝光亮,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对,事情还未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若抱着借酒浇愁的心思,未免有些不负责任。 这样的她,别说沈青宛,她自己都唾弃自己。 池也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略带歉意道:“今日我已喝了太多酒水,不胜酒力。现以茶代酒,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在场的人皆是与池家交好的人家,大喜的日子,谁也不会为难池也,笑着打趣两声便将此事轻轻揭过。 沈青宛见状也悄悄松一口气。 宴席的后半段,池也一直在反思。 除了沈青宛说的那些,池也意识到自己在面对沈青宛时,行为举止颇为矛盾。 她可以坦然地告诉沈青宛自己的身份、以及空间农场的事,却吝啬于告诉她这些小事。 与前者相比,后者实在是微不足道。 怎么会这样呢?池也眉头紧蹙。 从高朋满座到宾客散尽,再到撤去残席,整理杯盘狼藉,池也始终在思索这个问题。 期间,池也和沈青宛二人各居一方。视线不断在空气中划过,却未曾交汇。 直到夕阳的余晖洒满天际,池也方才琢磨出一点头绪。 她想得很多,想得很远。 池也想起自己的父母,当他们的死讯传播开时,亲朋好友向她投来的目光,无一不带着强烈的悲悯,自以为是地借着安慰的由头,一次又一次揭开她的伤疤。 还有那些跟她不对付的人,眸光中带着似有若无的讽刺与得意,恨不得敲锣打鼓昭告世界。 诚然,父母的骤然离世对她的打击很大,她也希望能够倾吐一二。但每每对上那些或嘲讽、或同情的目光,池也心中便生不出半点倾诉欲。 年纪尚小的池也为了保护自己脆弱的心灵,便学会了漠视这一切,将自己藏在层层坚固的外壳下。 无论好的坏的,她都深藏进心底,轻易不肯将其示人。 她整个人也从原本的开朗活泼,逐渐变得孤僻寡言。 再大一些时,这件事慢慢从人们的记忆中褪去,池*也内心的伤痕也稍稍淡化,她已经能够相对从容地面对这一切。 或许是认识了一些新的朋友,又或是池也的性格底色如此,她找回一些曾经的乐观,偶尔同别人谈起过去时也能一笑置之。 只是,紧闭许久的心门又岂是能够轻易敞开的? 再加上过去一年的卧底生涯,周围群狼环伺,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无底深渊。 于是,当她把沈青宛,这个与她有着相似经历的女子,放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时,她便自大地将世间的一切分为危险的、安全的。 她将沈青宛至于那透明的玻璃瓶中,试图为她遮挡世间所有的风雨。 可她却忽略了,那玻璃瓶隔绝风雨的同时,也挡去了温暖的阳光。 池也突然感到一阵窒息,恍然间才发觉,原来被困在玻璃瓶中的,始终是她自己。 夜幕如同一幅巨大的泼墨画,月光如水,繁星低吟。 池也侧卧着躺在地铺上,静静地凝视着床上沈青宛的背影。 只见她肩膀起起伏伏,呼吸也不均匀。池也一眼便看出,她同自己一样,还未睡着。 因为睡着的沈青宛,肩膀起伏轻缓,呼吸声也要弱一些。 晚饭后她往三婶家跑了一趟,回来时,便见沈青宛一声不吭地睡在了池棠身边。 明明这是她之前所期盼的,但今时不同往日,池也反而有些不习惯了,身体下意识地为沈青宛留出一半空间。 “青宛。”池也轻唤出声。 沈青宛猛然睁开紧闭的双眼,呼吸顿住。 她咬住唇角,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竭力营造出自己已睡着的假象。 “青宛。”池也坐起身,又唤了一声,轻声道,“我想和你谈谈。” 沈青宛知晓自己已被识破,犹豫片刻,也跟着坐起身。 二人披上外衣,走到院中最远的角落,以免吵醒熟睡的兄妹二人。 细碎的星光争先恐后地奔向沈青宛眼中,而她正载着满天星辰看向自己。 池也被她晶亮的双眸摄了心魄,一时失语。 沈青宛低头拢了拢滑落的衣裳,轻蹙眉头,暗自思衬:这人叫自己出来怎的又不说话? 瞧见沈青宛的动作,池也连忙伸手,替她拢好衣裳,“冷……冷吗?” 话一出口,池也便知道自己问了句傻话。 空气中残留着夏日的余温,夜间仍旧闷热。 “不冷。”沈青宛摇摇头,倒也认真地回了一句,她定定地望着池也,问道,“你想同我谈什么?” “我想和你聊聊我的过去。” 积攒了半天的勇气终于在此刻派上用场,对池也来说,向人剖析自己的内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我十六岁那年……” 二人站在院中的角落,相对而立。 话一出口,便容易了许多。 池也拉着沈青宛,徐徐道来。 池也说了她的父母是如何被犯人报复而死;说了她父母去世后自己的生活;说了过去一年自己是如何如履薄冰,周旋在犯罪集团之间;最后还说了她今日的感悟。 随着池也越说越多,沈青宛的目光从最初的疑惑、震惊,渐渐被疼惜占满,眸子里闪着莹润润的水光。 话音落下,沈青宛瞬间扑了上去,将池也紧紧拥进怀中。披在肩头的衣服跟不上主人的脚步,垂落在地。 “我今日不该那样与你说话的。”沈青宛的声音有些哽咽。 池也面上也有些疲色,她双手环在沈青宛腰间,额头抵在她的肩膀,闷声道:“是我该跟你道歉才对。但我没有不相信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近似表白的话语,让沈青宛心中不可抑制地涌上一股喜悦,悲喜交加,眼泪夺眶而出。 泪水落在池也肩上,却烫进她的心里,感受到怀里的人轻轻抖动,池也安慰道:“那些事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我早就不在乎了。不哭了,好不好?” 沈青宛虽然在哭,理智却没下线。 她愣了一下,推开池也,吸了吸鼻子,断断续续道:“你……你今年多大年岁了?” 池也嘴唇半张,她没料到沈青宛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低声道:“二十六。” 看着沈青宛的眉头忽然皱成一团,池也心底一沉,着急道:“你不会嫌我老吧?” 见她不答话,池也嘀咕道:“二十六岁也不老吧?” 沈青宛沉默不语,倒不是嫌弃池也的年纪。 她咬了咬唇,眸底明明暗暗。 片刻后,她又倾身抱紧池也。 不管从前如何,从今往后,池也只能是她一人的。 待沈青宛情绪平复后,池也犹豫许久,开口问道:“青宛,你打算何时将你的身世告诉我?我们总不该让凶手逍遥法外。” 既然聊到这个话题,池也不愿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沈青宛的眼眸又黯淡下去,她想起家中的丑事,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许久,池也叹息一声,抱紧怀中的人,安抚道:“不想说就别说了,那人总归是跑不了的。” 沈青宛捏紧池也的衣角,下定决心,道:“再给我一些时日,我定会将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与你听。” “好。” 二人重归于好,池也一脸兴色道:“今晚可以睡一起吗?” 沈青宛红着脸嗔她一眼,骂道:“登徒子。” 月亮晕出皎洁的光线,洒满一室,地上的影子成双成对。 第55章 “你想清楚了?”池也眯着眼,目光如利刃般射向王姝,“开弓没有回…… “你想清楚了?”池也眯着眼,目光如利刃般射向王姝,“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日后你后悔了,引狼入室,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二人此时正坐在五味斋的包厢里,周渔歌坐在两人中间,春桃站在她身后,轻轻地摇着团扇。 婚期将至,王家人对王姝的看管愈发严格。 因着王姝从前闹过几次,这些时日,除去王升,家里另外四人日夜轮班,寸步不离地看守她。 王家对如今的王姝来说就像一个监牢,里面只有她一个犯人。 若说王姝与真正的犯人有什么不同,那便是王姝看起来要比他们体面许多,除了行动受限,其他方面一切如常。 倒不是王家人突然良心发现,他们只是害怕王姝有个好歹,那有钱老爷同他们算账而已。 银子都已到手,谁也不想煮熟的鸭子飞了。 因此,这些天,王家人对王姝极为“上心”。 今日白天,轮到王姝的弟弟看守王姝,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闹起肚子,王姝便瞅准机会偷溜了出来。 距离二人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七八天了。 池也还以为王姝是一时兴起,差点以为她要反悔。 以往王家还未破落时,王姝也曾在家中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但这一切都随着王家的破败,不复存在。 如今的她不过是一件明码标价的物品,被爹娘兄弟随意安排,而她无力回天。 若说上次二人见面时,王姝还对王家人抱有一丝幻想。但经过这些时日的磋磨,王姝心中只余下恨意。 她直直迎上池也打探的目光,不闪不避,坚定道:“是,从今往后,我与王家恩断义绝。” 周渔歌不明所以,视线在二人之间游荡,不知她们在打什么哑谜。 方才有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到池也周身气势凛然,如同在审视犯人那般,让人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正当周渔歌想仔细瞧一瞧时,却见池也忽然脸色一变,嬉笑道:“嗐,我就随便一说,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周渔歌和王姝同时松了一口气,前者只当自己看错了。 而王姝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手心濡湿一片,心中狂跳不止,好似快要跳出来,就连眼眶也有些泛酸。 方才她还以为池也要放弃她了,眼睛一眨,眼角便有几分湿润。 虽然古代人普遍早熟,但王姝说到底也才十六岁。 见她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池也忙道:“快晌午了,看看想吃什么,我请客。” 说完池也端起面前的凉茶喝了一大口,这么吓唬一个小孩子她心里是过意不去的。 但这些话又不得不说,省得日后麻烦。 王姝吸了吸鼻子,推辞道:“多谢池姐姐的好意,但我已在这耽搁许久,回去晚了,我爹娘只怕会起疑心。” 池姐姐?! 心中一颤,池也猛地扭过头去,口中的茶水尽数喷了出来,但仍有一些呛入气管,引得她咳个不停。 王姝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慌忙行礼道歉。 周渔歌见池也涨得满脸通红,忙唤道:“春桃,你去帮她顺顺气。” “是,少夫人。” 春桃刚迈出两步,池也却犹如惊弓之鸟,瞬间从椅子上弹飞出去,连连摆手,急道:“我,咳咳,我没,咳,我没事。” “没事。” 缓过来后,池也招呼王姝坐下,自己也坐回原位,道:“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若是被家里的小醋缸听到,她准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怎么可以,池……”王姝嘴唇张张合合,想到池也方才的惨状,还是把即将出口的称呼咽了回去,“这,这不合礼数。” “那你以后喊我老板吧。”池也自己很满意这个称呼,乐道:“反正日后你要在我这做工的。” 王姝点了点头,“老板。” “还是吃了午饭再走吧。”池也又接回刚刚的话题,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早回去、晚回去都逃不了一顿责骂,不如玩够了再回去,急死他们!” 原本王姝还有些犹豫,听到后半句话,心中生出一阵报复的快感,脸上难得露出一个笑容,遂欣然同意。 见她二人谈妥,周渔歌才笑着说道:“在五味斋,岂能要二位妹妹破费。” “春桃,你去后厨走一趟,让他们准备些饭菜送上来。” 待春桃离去后,周渔歌复又打量起王姝,沉吟片刻,问道:“不知妹妹家中有何变故?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周渔歌话说得客气,王姝却诚惶诚恐,忙道:“多谢渔歌姐姐好意,此事便不劳您费心,姐姐还是保重身子要紧。” “还真有一件事需要渔歌姐帮忙。”池也突然皱着眉头插嘴。 此事还非同小可。 二人纷纷转头看向池也,不解其意。 池也偷瞄了一下紧闭的包厢大门,身子微微前倾,伸长脖子,几乎整个上半身都探到了桌子上,低声道:“有没有什么办法给她另外办个户籍?” 若是王姝“身死”的消息传开,王家定会去官府销户。 耳边响起两道齐齐的抽气声,周渔歌、王姝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血色尽失,王姝抿紧了唇,微微颤抖。 池也自然知道伪造户口是犯法的,但总不能让王姝沦为黑户吧? 周渔歌见池也跟没事人一样,清了清嗓子,轻声提醒道:“伪造户籍是杀头的大罪。” 池也这才变了脸色,跌坐回椅子上。 这么严重? 王姝如同被当头一棒,心中萌生几分退意。池也一心为她打算,她总不好连累人家丢了性命。 心中刚刚燃起的小火苗,瞬间便被漫天大雨无情浇熄。 王姝的眸子里一片灰败,心底一沉,艰涩道:“要不就算了吧?” 算了? 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她都还没放弃,当事人自己先放弃了? 池也心中升起一阵无名的怒火,于是再出口的话便有些严厉,道:“横竖都是个死,你要是情愿被人折磨死,我也不会拦着你。” 见王姝眼中的泪珠砸了下来,池也瞥了她一眼,口气缓和下来,不冷不热道:“换做我的话,我倒宁愿潇潇洒洒先过上几年。” 再说了,现如今这太平盛世,官府平日里对户籍的查验也不甚严厉。 等到例行查验户籍时,在这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的卫朝,藏一个人应该不难……吧? 但这些话池也没说出口,只看王姝自己能不能想通。 眼见着气氛愈发紧张来,周渔歌便主动担起和事佬的角色。她提起茶壶,给二人各倒了一杯凉茶。 周渔歌先是对着池也劝说了一番,见她依旧冷着脸,不为所动,心下叹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来,用手帕替王姝擦了擦眼泪,安慰道:“池也没有坏心思,她就是有些着急。” 顿了顿,她又看着二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就闹得要死要活的?” 王姝悄悄抬眼看了看池也,见她低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没有开口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稍稍整理了下情绪,将事情一五一十地抖落出来。包括她的身世遭遇,以及她和池也二人的计划。 周渔歌听后,眉头紧皱,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但起伏不定的胸口,昭示着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池……老板,你莫要气了,方才是我想岔了。” 池也手中的动作一顿,方才那一打岔,她此刻有些意兴阑珊。 她懒懒地掀起眼皮,道:“你年纪小,我不跟你计较,但你自己要想好以后想走什么样的路。” 气氛稍稍缓和,周渔歌笑着打趣道:“上次我便想问了,你也不过才十八岁,怎么说话这般老成?” 说到此处,周渔歌心念一转,叶听音的名字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不等池也答话,周渔歌猛地一拍手,兴奋道:“你可以找叶听音试试?” 池也正想着怎么应付方才的问题,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过后她皱了皱鼻子。 “叶听音?” 周渔歌压低声音,竖着食指往天上指了指,道:“她上头有人。” “对她来说,这不过是小事一桩。若是能说动她,此事准能成。” 想起叶听音那个老狐狸,以及剑不离身的阿落,池也一阵头疼。 若是找她们帮忙,只怕自己会掉层皮。 而且她不知对方是否会为此冒险。 万一对方不肯帮忙,反手将她卖了,或者以此要挟她,那才是最麻烦的事。 池也沉吟片刻,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王姝,心中微微一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十六岁的小姑娘往火坑里跳,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总要试上一试。 考虑到王姝出来一趟不容易,池也便想着今天把事处理妥当,道:“午饭后,我便去醉仙楼走一趟。” 此话一出,王姝似是吃了一颗定心丸,飘荡的心思终于安定下来,激动道:“多谢老板!” “日后王姝定会为东家尽心竭力,死而后已。” “唉。”池也摆摆手,“先别高兴太早,成不成还没有定数呢。” …… 池也带着王姝来了醉仙楼,叶听音却不在此处。 来此之前,池也便已做好扑空的准备。 叶家在临江城经营许多铺子,叶听音身为叶家家主,又岂会整日窝在小小的醉仙楼。 叶掌柜听闻池也说有要事相商,犹豫片刻,便遣人带着池也二人去往叶府。 池也站在叶府门前,看着那高高悬挂的匾额,心间只余下一句:真气派。 传话的门房疾步而来,微微躬身行礼,随后便带着池也进了叶家的会客厅。 “不知池也姑娘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会客厅内,叶听音端坐在上座的太师椅上,眸中暗藏打量。 池也看着叶府雅致的装潢,有些局促不安。 来得匆忙,她竟忘了买些礼品,两手空空,却要求人办事,实在失礼。 她脸上泛起一丝尴尬,抿了抿唇,道:“我有一事相求。” 求? 叶听音轻挑眉头,脸上闪过一丝兴味。 不过几日没见,怎么说话变得低声下气的? “何事?” “想请叶小姐帮她办个户籍身份。”池也指着一旁的王姝说道。 叶听音心头一跳,难怪会找上她,定是袁家给她出的主意。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缓缓道:“伪造户籍是杀头的大罪。” “叶小姐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自当尽力而为。” 叶听音勾了勾唇角,笑道:“若她是个逃犯,我岂不是引火烧身?” 话虽如此,池也却听出一点别的味道。 叶听音没有一口回绝,说明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 她此番话应当是在试探王姝的身份,叶家家大业大,为了点蝇头小利而冒险,的确不是明智之举。 池也扭头看了一眼,见她惴惴不安,便替她开口将实情说了出来。 叶听音皱着眉头听完,心下气愤,果然世间男子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她并未将此表现出来,狐疑地看着池也,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反问道:“你为何要帮她?万一东窗事发……” 闻言,池也微微一笑,回道:“王家敢算计我,我自然要回敬他一个家破人亡才能解气。” “况且,”停顿片刻,她又接着道:“王姝一死,那糟老头也不会就此罢休,他们哪有时间管我?” 王家?! 叶听音灵光一闪,看着王姝问道:“你可认识一位名叫王升的男子?” 王姝瞪圆眼睛,惊诧片刻,惊道:“你认得我二哥?” 叶听音似是被打通任督二脉,瞬间将所有的事情串联成结。 难怪池也有如此重的报复心。 于是她点了点头,对着池也说道:“醉仙楼和你签订契书的第二日,王升便前去醉仙楼讨要采买银。” 池也怔愣片刻,滔天的怒意直击她的天灵盖。 王家和池家大房果真是蛇鼠一窝! 池也更加坚定了促成此事的决心,既然自己不好出手收拾他们,那便借刀杀人。 “叶小姐请开条件吧。” 叶听音沉吟片刻,道:“日后池也姑娘若是种了什么新鲜瓜果,还请提供给醉仙楼一份,连同西瓜、草莓,但只能提供给醉仙楼。” 池也嘴巴半张,一脸不敢置信。 就这? 叶听音心下了然,笑道:“我叶听音不是个咄咄逼人、趁人之危的小人。” 随后她又看向王姝,认真道:“既要脱离王家,日后便不好再用这个名字,需得改名换姓。” 见事情已成,王姝心中一喜,先行起身道谢,过后沉思起来。 王姝这个名字是祖母给她起的,祖母一向对她疼爱有加、关怀备至。 但自从祖母去世后,一切都变了。 想到此,王姝不免有些伤感,她吸了吸鼻子,答道:“那便改名为李疏,木子李,疏远的疏。” “李”是她祖母的姓氏,“疏”是为了提醒她,自己是如何落得这般田地。 同时,“疏”与“姝”同音,也算留住了祖母给她起的名字。 事成之后,池也与王姝一同起身,恭敬地行礼道谢。 第56章 离开叶府后,池也同王姝去王家所在的村子走了一趟。 二…… 离开叶府后,池也同王姝去王家所在的村子走了一趟。 二人来到村子周边一条河流,选定一处河水较为湍急的中下游。不远处正有妇人在浣洗衣物,还有几人在树荫下闲聊。 二人隐在一处,商讨假死脱身计划的细节及时间。 池也想着,自上梁仪式后,自家的房子一天一个样,不日便能完工。 于是,她便把时间定在王家前去永宁村闹事那天。 若在糟老头行动前,王家仍没有动静,便在那日往前推五天,王姝哪日能逃出来便定在哪日行动。 但依照池也对池家大房和王家的了解,两家人贪婪成性,尤其是大房一家对她恨得咬牙切齿,肯定见不得她好。 两家人应该是忍不了那么久,定会早早行动,免得夜长梦多。 “到时我就在这处的河里等你,你看到我后往里跳就行。” 听着耳边“哗哗”的流水声,王姝心底有些害怕,但很快便坚定地点点头。 随后,池也拿出一套呼吸管递给王姝。 因为不确定王姝哪日会来寻她,所以池也每日都将此物带在身上。 池也向她详细说明了用法,并帮王姝试戴。 王姝了解后,便把东西裹进桃红色的布匹中,转身往家中走去。 王父王母急得团团转,脸色黑如锅底。 “你这个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 王姝的弟弟低着脑袋,被骂得狗血淋头。 话音刚落,王姝便踏入家门,看到院中的四人,她微微一愣,故作无辜道:“爹?娘?你们都站在院子里做什么?” “你上哪去了?”王父脸色阴沉得好似要滴水,开口便是质问。 王姝知晓回来定会面对一番责问,早就想好了说辞。 她将手中的布匹往前递了递,眼神中带着几分黯淡,语气中的失落意味浓厚,轻声道:“女儿只是想亲手缝制嫁衣。” “哼。” 王父见状冷哼一声,视野中的桃红色深深刺痛他的内心,仿佛在嘲讽他将女儿卖与人为妾。 “谁准你擅自出门的?”王父眼神犀利,咄咄逼人,“秦家老爷已将一切准备妥当,由不得你自作主张!” 王母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到底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女儿给人当妾室,没有像样的成亲仪式,就连这嫁衣也选不得正红色。 不过这种念头也只在她心中停留一瞬而已,片刻后,她移步至王姝身侧,拍拍王姝的手,劝解道:“姝儿,别怪你爹说话严厉,我和你爹也是担心你,日后万不可如此任性妄为。” 王父、王母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配合相当默契。 不知情的见了,还真以为他们是一双疼爱女儿的父母。 王姝心中暗嗤,眼角沁出泪水,颤颤巍巍道:“出门前,我本想和四弟说一声,却不知他跑去哪里。女儿不孝,劳爹娘挂念。” “好了好了,既然无事,你回房歇息吧。”王母连忙安慰道。 王姝听罢,微微行了一礼,便抱紧怀中的布匹,朝着房间快步走去。 “再敢乱跑,我饶不了你!” “行了,你也少说两句。”王母拍了拍王父,低声劝道,“姝儿既已想通,你苦苦相逼只怕会适得其反,说到底是我们对不住姝儿。” “我对不起她?!”王父闻言气得跳脚,扬声道,“那秦家老爷家财万贯,哪怕是一个妾室,吃穿用度也不是普通人家比得了的。若是日后再为秦家老爷生个一儿半女,荣华富贵更是享之不尽,合该她谢谢我这个爹为她寻了一门好亲事才对!” 王姝心知这番话是说给她听的,心中冷哼一声,快步走进房间,插好门闩,将布匹连同里面的东西一同藏进衣柜深处。 王父见没人搭理他,扭头一巴掌扇在王姝四弟头上,骂道:“你这个蠢材!” …… 池也驾着驴车赶回家中,一看到沈青宛,便准备将她与王姝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知沈青宛。 沈青宛初听时,一脸欣然。心中暗自感慨,池也果真与往日不同了,竟主动将计划全盘托出。 可随着池也越说越多,沈青宛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未免说得过于详细。 “打住!”沈青宛没好气地打断池也的话,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你喝了几杯茶,走了几步路,这些琐事就不必说了,说重点。” 池也笑着眯了眯眼,点头称是。 随后她便敛了神色,将她与叶听音的交易,以及计划实施的地点和时间,一一说与沈青宛听。 “到时你和我一起去好吗?”池也正色道。 沈青宛听后,便一直皱着眉头。 她自是相信池也,但水中凶险万分,她忍不住为此忧心,反问道:“如此行事,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不小心溺水该如何是好?”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想要自由,总得付出点代价。”停顿片刻,池也接着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时间紧迫,沈青宛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万全之策,无奈地点了点头。 “还有临江城的铺子,我已找好木匠,让他打造几副放置瓜果用的货架。等乐行老板收拾妥当,我们随时可以开张。” “不过,”池也稍作停顿,小跑到沈青宛身后,讨好地捶着她的肩膀,“名字还没着落。” 池也是个取名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沈青宛。 闻声,沈青宛只觉脸颊发热,红着脸嗔了池也一眼,眼波流转,缓缓吐出几个字:“没个正行。” 说完便低头沉思起来。 “不着急,慢慢想。”池也笑眯眯道。 距离王家父母来永宁村不过七八天,村里便已谣言四起。 不用想,肯定是池家大房在背后煽风点火。 池也遇到那群长舌妇时,曾躲在暗处听了两句。 不得不说,池家大房与王家为了毁掉池也的名声是下了功夫的。 池也每日都要前往临江城,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但却鲜少有人知道她去做什么。 恰巧王升在临江城求学,池家大房便抓住这一点。 于是,村子里便有了谣言,说池也每日去往临江城,是为了与王升私会。 池家大房只放出这一点消息便没了风声,然而在暗地里,却安排王翠兰频频出现在人前。 虽然村子里多数人不喜池家大房,但眼红池也的人也不少。 因此,在听闻池也的八卦后,便有好事者凑到王翠兰面前,询问真假。 对此,王翠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年轻人的事年轻人自己决定。 话说一半,才最暧昧,才最引人遐思。 王翠兰嘴上这么说,脸上的“喜气”,众人却看得分明。 可是近一两个月来,池家大房整日鸡飞狗跳的,哪有什么喜事? 定然是娘家侄子与自家侄女重修于好,她这个做长辈的也染上几分喜意。 众人心照不宣地认为池也与王升好事将近,并将此传播开来。 谣言愈演愈烈,池也却从始至终不曾出声辩解。 村里人皆以为,按照池也的性子,不该如此忍气吞声才对。这么一想,众人愈发觉得此事是真的。 村里人听后,有人不解,有人幸灾乐祸。 那些不解的人,多是与池也或李巧云交好的人家。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他们不明白池也为何会原谅王升那种烂人。 那些幸灾乐祸的人,多是眼红池也的人家。池也“平白无故”得了一大笔银子,自是遭人嫉恨。 池也的日子原本不如他们,面对池也与大方的争端尚能理性思考;但眼看着池也发达了,那些人仿佛墙头草一般,纷纷投入池家大房的阵营,理智尽失。 这些人说话口不择言,甚至传出池也早已与王升暗通款曲。 明明只是自己的无端臆想,却偏要妄加评判,池也不知廉耻,而王升则是浪子回头。 池也听后,一笑置之。 先让他们得意一时,毕竟飞得越高,摔得越惨。 池也、沈青宛早已知晓此事,对此无动于衷,任由谣言发酵。 池长福、李巧云听后却是心有惴惴,因为他们不知这是池家大房及王家的阴谋。 二人商议后,便决定让李巧云旁敲侧击一番,问问池也的真实想法。 李巧云忧心忡忡地朝着池也家走去,见池也、沈青宛二人在屋檐下有说有笑的,她勾了勾唇角,面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小也,青宛,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三婶。”池也、沈青宛齐声喊道。 “没聊什么。”池也偷偷看了一眼沈青宛。 见李巧云眉眼间带着一丝忧愁,池也笑着问道:“三婶,你找我有事?” 李巧云笑着点点头,随后拉着池也走远了些,低声问道:“村子里的你可听说了?” 闻言,池也将目光从沈青宛身上转移到李巧云,怔愣片刻,才明白李巧云言下之意,答道:“听说了。” “那你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李巧云一听,便有些心急,犹豫一瞬,又接着问道,“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池也毫不犹豫地否认。 李巧云心下稍安,这些时日,她也知晓池也是个有主意的人,语气轻快些许,道:“你打算如何处置?” “三婶,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池也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意,“等时机一到,你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你心里有主意就好。” 沉默片刻,李巧云想起前些天与几位妇人的对话,嘴巴张张合合,半响也没能吐出一个字。 池也见她面色有异,道:“三婶,你怎么了?” 李巧云定定地望着池也,心念一动,想着择日不如撞日,遂开口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婚事可有打算?” “要不要我找个媒婆给你做媒?” 婚,婚事?! 池也下意识扭头看向沈青宛,连忙摆手,语气也提高不少,“不用不用,我没有成亲的打算!” 李巧云见池也反应如此过激,只当她先前被伤透了心,看向她的目光更加怜爱。 话落,池也发觉自己过于激动,她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小木、棠棠还小,我哪有心思考虑这些。” 只要没跟王升死灰复燃就行。 李巧云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便离开茅草屋。 二人的谈话并没有刻意避着沈青宛,尤其是池也方才那一嗓子,沈青宛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 虽然池也早就跟她说过村中会有谣言兴起,但当沈青宛亲耳听到时,心中仍然十分不痛快。 这些天她不过是强忍着没有发作。 方才李巧云与池也的对话,让她动摇一瞬。 世人眼中男欢女爱才是“正途”,这世间真的能容下两个女子的爱情吗? 沈青宛抿紧了唇,眼神失焦,恍惚片刻,池也已走到她身边。 “青宛,你怎么了?” 见沈青宛发怔,池也在她眼前摇了摇手。 眼前的池也笑意盈盈,眸中满是关切,阳光洒在她身上,显得分外温柔。 只一瞬间便拉回沈青宛的神思,让她更加坚定自己的心意。 容不容得下,旁人说了不算。 她才不会将这样的池也拱手让人。 沈青宛心中多了几分紧迫感,伸手轻轻捏住池也的两只耳朵,笑道:“你要同谁成亲?” 耳朵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池也只觉沈青宛此时的笑容分外危险,她咽了下口水,紧张道:“我没有要成亲的意思。” “你之前答应过*我,不会相信村里的谣言……” 还未等池也把话说完,沈青宛便捏住她的耳朵狠狠拧了半圈。 没有成亲的意思? 那她怎么办! 沈青宛笑得咬牙切齿,手上又添了几分力道。 池也吃痛,龇牙咧嘴,虚握住沈青宛的手腕,却不敢用力,害怕伤到她。 她一边求饶,一边柔声哄着。 心中却在暗自琢磨,不知自己何处又惹得小祖宗不高兴。 第57章 夜间,沈青宛睡得昏昏沉沉,坠入一层层梦境。 过往的一…… 夜间,沈青宛睡得昏昏沉沉,坠入一层层梦境。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她像是一个旁观者,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画面一转,那是她与池也初次见面的场景。 当时未曾留意,现下才发觉,池也的模样,实在有些滑稽。 只见她头发上插着几根枯黄的杂草,脸上横着一道浅浅的泥印,衣服上也沾上些许草屑,手中拎着一只野鸡。 想来应是捉鸡时,不小心弄成这般模样。 沈青宛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不自觉朝着画面中的二人走去。 她径直走至池也身旁,她伸手欲将池也发间的杂草摘去。指尖触及的发顶,却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池也似乎也未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只轻声安慰着画面中的自己。 沈青宛抿紧了唇,心有不甘,伸手去牵池也的手,仍旧落空。 下一瞬,画面中的世界开始晃动。二人身形扭曲,如同旋涡一般,渐渐消失不见。 连沈青宛也受其影响,身形摇晃,有些站不稳。 待画面稳定后,眼前的景象已悄然改变,竟是又换了一个场景。 烛光摇曳,床榻上的二人身形交错,亲密无间。 沈青宛定睛去瞧,竟是池也与“她”吻得难舍难分。 沈青宛只觉浑身的血液逆流,羞意直击灵魂深处。 她整个人瞬间变得通红,脸颊、耳根、脖颈,无一不被羞意染红,宛若熟透的虾子,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沈青宛有些不知所措,猛地捂住自己的双眼,急得跺了跺脚。 片刻后,她冲着床榻上的“自己”大喊,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叫嚣着推开身上的人。 可那二人却好似听不到她的话,依旧吻得难舍难分,动作愈发亲密。 见状,沈青宛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恼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 霎那间天旋地转,一阵眩晕袭来,沈青宛只觉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再睁眼时,看着近在咫尺的池也,方才的羞恼再次填满她的心间。 她猛地抬起手,抵在池也肩头。 鼻尖相抵,气息交融,唇瓣上的触感柔软湿润。 心中的恼意倏地散去,沈青宛的手臂也跟着拐了个弯,缓缓勾住池也的脖颈,嘴唇翕动,不自觉回应起来。 耳边传来池也的哼笑声,似是对她的回应很满意,沈青宛忍不住浑身战栗。 池也轻轻啄吻两下,脑袋便顺着往下。 沈青宛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池也的长发,手指在发间穿梭。 这次她的手没再落空,沈青宛心中莫名安定下来。 星星点点的亲吻落在她的颈间,腰间的手也在不安分地揉弄。沈青宛半睁眼眸,紧咬下唇,挡住唇间的喘息。 往日流光溢彩的眸子渐渐失去神采,眸中满是水意。 “阿池……”沈青宛轻声唤道,吐气如兰。 呢喃声惊醒了沈青宛,她猛地张开双眼,坐起身来,胸膛起起伏伏。 梦境中的画面如潮水般涌进她的大脑,如同走马灯一般来回闪过。 沈青宛眉心一跳,缓缓低下头,双手掩面。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池也横在沈青宛腰间的手臂被弹开,身上的薄被也被带至脚边。 她缓缓睁开双眼,用手肘支起半个身子,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见外面仍漆黑一片,含糊不清地唤道:“青宛?” “怎么了?” 闻声,沈青宛身体一僵,轻轻吸气吐气好几回,才故作镇定道:“没事。” 话音刚落,她便慢慢躺了下来,盖好被子,悄悄与池也拉开些许距离。 池也还未完全清醒,不疑有他。 待沈青宛躺好后,她便伸手将沈青宛抱入怀中。 沈青宛身上滚烫的温度透过中衣传到池也掌心,池也动作一顿,轻声问道:“身上怎么这么烫?” 说着她便伸手探向沈青宛的额间,自言自语道:“生病了吗?” “我没事。” 沈青宛羞得满面通红,抵在池也肩头的手稍稍用力,边说边往后躲。 “乖一点。” 几番折腾下来,池也清醒许多,她摸了摸沈青宛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皱着眉头道:“好像是有点烫。” 随后池也便欺身上前,额头抵住沈青宛的额头,认真感受她额头的温度。 二人之间没有一丝缝隙,鼻尖抵着鼻尖,如同梦中一般,好似池也的亲吻下一刻便会落下来。 沈青宛心间一颤,猛地闭上双眼,屏住呼吸,双手紧紧缩在胸前,不敢动弹。 池也眉头紧锁,与沈青宛拉开距离后便要起身。 洒在脸上的灼热气息渐渐远去,沈青宛松了一口气,伸手拉住池也的衣摆,小声道:“我没事。” 她咬了咬唇,不等池也做出反应,又接着道:“只是做噩梦了。” “没生病就好。”池也心下稍安,轻轻拍了拍沈青宛,安慰道,“不怕,梦都是相反的。” 沈青宛:“……” 后半夜,沈青宛迟迟没能入睡。 人虽已从梦境脱离,腿间的湿润却存在感十足。 沈青宛竭力想驱逐脑海中那些香艳的画面,却怎么都挥之不去,好似在她脑海中生了根。 她难耐地动了动腿,身子也有些发软。 耳畔呼吸清浅绵长,沈青宛缓缓转过身来。 黑暗中,盯着“罪魁祸首”看了好一会儿。 她伸出手,轻轻点在池也鼻尖,低声嗔道:“登徒子,梦里也要欺负人。” 说完后,她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谬,嘴角轻轻扬起,轻笑出声。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池也的嘴唇,犹豫良久,微凉的指尖下移,点在她觊觎已久的唇瓣。 温热柔软的触感一如梦中,流连一瞬,过后便如梦初醒般,连忙缩回手。 已进入梦乡的池也对此一无所觉,更不知道心上人百转千回的小心思。 池也好似也做了个美梦,砸了咂嘴,悄悄收紧怀抱。 …… “我爷爷奶奶说了,这房子以后就是我们家的,等盖好了我们就要搬进去。” 池思远指着池也家的新房,得意地对着身旁的几个伙伴说道,他口中的爷爷奶奶正是池长安、王翠兰二人。 他是池家第一个重孙,一家人恨不得将他宠到天上,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即使这些时日池家大房鸡犬不宁,池思远却没受到多少影响。 那几个小孩不解,脑子也转不过来,脱口而出道:“那不是……” “那明明是我家的房子!” 池思远的声音又尖又细,又没刻意压着声音。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下,池棠、池木几人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几人怒气冲冲地走来,与池思远一行人争辩起来。 “棠棠说得对,那明明是大堂姐家的房子!”池竹叉着腰在一旁附和道。 大房那些人为了计划成功,这些天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但池思远是个被惯坏的孩子,根本不懂什么叫做“事以密成”,气焰愈发嚣张。 见从前被他欺压的几人敢反驳他,他便像从前那般,指着她们的鼻子骂道:“我爷爷奶奶还说了,到时候要把你这个扫把星赶出去!” 池木听后,站到两个妹妹前面,沉着脸质问道:“你骂谁是扫把星?” 池思远只有五岁,却一点不把十一岁的池木放在眼里,立马还击道:“还有你,你这个白眼狼也会被撵出去。” “到时候,你们的新衣服、新鞋子都是我的!” 见状,他身旁的几个小男孩,也不再纠结这房子到底是谁家的了,立即与池思远狼狈为奸,辱骂对面五人。 池家三人和李家姐弟不甘示弱,纷纷骂了回去。 一旁的小黑吐着舌头,时不时“汪汪”几句,似在给他们加油助威。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十几道嗓音纠缠在一起,让人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池思远一行人气不过,突然上前几步,将年纪最小的池棠和李家弟弟推到在地。 池木几人也不甘示弱,纷纷还手,与面前几人扭打起来。 原本蹲坐在一旁小黑,见小主人被欺负,瞬间弓起身来,龇牙咧嘴叫了几声,声音中带着愤怒。 几个月前,若不是池棠将它捡回了家,它恐怕早就饿死了,是以小黑最为亲近池棠。 见威胁无用,小黑一跃而起,后腿蹬在池思远胸前,将其踹翻在地。 紧接着,它扑在池思远身上,对着身下的脸汪汪大叫起来。 口水喷了池思远一脸,池思远被吓了一跳,很快便放声大哭。 将池思远吓哭后,小黑一一收拾了那些生面孔,挨个恐吓了一番,而后紧紧挨着池棠坐下,警惕地盯着对面一排嚎啕大哭的小人。 池思远一行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这场面十分壮观,哭声尖锐刺耳。 周遭的人听到动静后,纷纷向此处投来目光。 率先赶到此处的是池长福和那些木工瓦匠。 他神色慌张,仔细地查看了池竹几人的状况。 见他们只是头发凌乱,衣服上沾了些许泥土,人并无大碍,心下便松了一口气。 池长福转头看向对面,脸色复杂,嘴唇动了动,一时没有发出声音。 都是自家小辈,他自是清楚几人的脾性,定是池思远先行动的手。 但是看着对面的惨状,他作为长辈,此刻也不好开口责问几个五六岁的小孩。 当然,这一动静也惊动了躲在暗处的王翠兰,还有她身旁的几位妇人。 她正在与那几位妇人闲聊,“不经意”地透露出池也、王升早已私定终身,脸上喜色不似作伪。 只不过,那几位妇人不知道的是,这喜意并不是源于二人“好事将近”,而是对眼前这座即将建成的青砖瓦房的志在必得。 哭声传来,王翠兰循声望去,只见自家孙儿被人欺负,连忙急匆匆赶过去,一把将孩子抱紧怀里,柔声哄着。 池思远身体忽地腾空,看清来人,抹了抹眼泪鼻涕,撒泼道:“奶奶,你告诉这群白眼狼,那是我们家的房子。” 周围众人听后,皆是面露鄙夷。 池长福、池木、池棠几人听后,怒不可遏,还未等他们发作,便有一道声音从王翠兰身后传来。 “房子什么时候成你们家的了?” 原是方才小黑看到池长福前来,有了靠山后,它便急忙跑回家中,咬着池也的裤腿,一路将她拖到此处。 一同前来的,还有同样不明所以的沈青宛。 王翠兰面色一僵,眼中闪过一抹怨毒,但她明白此时不是翻脸的时机,梗着脖子道:“童言无忌,岂能当真?” “童言无忌?”池也嗤笑一声,“一口一个白眼狼、扫把星,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懂得这些?还不是跟你们大房的人学的。” “小孩说的话才最可信。”停顿片刻,池也意有所指道:“莫非你们大房仍贼心不死,又惦记上我这房子了?” 王翠兰本就心虚,此时更不敢接话,生怕露出什么破绽。 池思远可就没这些顾虑,他不懂大人的弯弯绕绕,神气道:“我爷爷奶奶说了,到时候把你们这群白眼狼统统赶出家门。” 此言一出,王翠兰慌忙去捂池思远的嘴。 只可惜,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 池也一把从王翠兰怀中抢过池思远,钳制住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池思远吃痛,眼泪鼻涕流进嘴里,哭喊道:“奶奶!” “他不过是个孩子,说了几句胡话,你跟他计较这么多做什么!”王翠兰心疼不已,说着便要上前解救池思远。 “小黑!”池也高声唤道。 池也对小黑的训练已见成效,闻声,立马拦在王翠兰身前,嘴里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一旦王翠兰继续向前走,小黑便扑到她身旁,吠声不止。 “孩子?”见王翠兰止住脚步,池也佯作思考,片刻后,认真道,“既是孩子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 “棠棠、竹子,过来教训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孩子’。” 池也在“孩子”二字上故意拖长了音调,声音中透出一丝戏谑。 “我看你们谁敢!” 池棠、池竹刚一挪动脚步,便被王翠兰喝止。 这种恐吓姐妹二人过去听过许多次,虽然分家许久,但她二人仍有些惧怕王翠兰,身形一抖,便停下脚步,小脸紧绷。 池也缓缓勾起嘴角,笑道:“别怕,大姐在这。” 说完她便转头看向王翠兰,神色一变,道:“按照辈分来说,池思远还要唤小棠和小竹一声‘姑姑’。他敢动手殴打长辈,若是上天怪罪下来,只怕他活不过明天。” 喜欢用年龄、辈分压人,池也便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池也上次这样说的时候,池长安、池老头便遭了难。 王翠兰显然也想起此番经历,面色惨白,噤若寒蝉。 她是真怕池也的嘴开过光,连累自家孙儿受苦。 池也悄悄朝池棠、池竹使了个眼色。 姐妹二人随即上前,开始只轻轻锤了池思远两拳。但在池也的眼神鼓励下,慢慢也放开了手脚。 她二人虽说是辈分大,但年纪不过比池思远大了两三岁。 因着在家不受宠,没少被池思远欺负。 池也此举也是为了拔去她们心中的那根刺。 待姐妹二人出够了气,池也便放王翠兰、池思远二人离去。 王翠兰不敢逗留在此,抱起哭闹不止的池思远疾步离开,临走时不甘地撂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啧。” 池也抿了抿嘴,矮下身子,轻轻扶着小黑的一只大耳朵,低声道:“去吓唬吓唬他们,切记不要咬伤人,我怕那帮无赖会赖上你。” 闻声,小黑摇了摇尾巴,收起吐露在外的舌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目标,只三两步便追了上去。 它不停地围着王翠兰转圈,间或龇牙咧嘴,大叫几声,时而又去撕扯她的裤腿。 王翠兰尖叫不止,慌乱之下,跪倒在地,池思远也被她甩了出去。 “池也,你这个小贱人!” 闻言,池也嬉笑不止,扬声唤回小黑。 沈青宛见她如此开怀,面上也露出几分浅笑。 她方才将池也嘱咐小黑的话听了去,不知怎的,突然联想起昨夜的梦境。 她伸手捏了捏池也的耳朵,嗔道:“怎的这般坏心眼?” 池也揽住沈青宛的肩膀,下巴一抬,神情中带着几分意气风发,语气骄矜:“先前她冤枉我纵驴伤人,今天我便纵给她看。” “顺便先讨点利息。”池也附在沈青宛耳边补充道。 热气洒在沈青宛耳朵,身子微微一颤,不自觉红了耳尖。 她知晓池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思,眼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第58章 在几方势力的密切关注下,又过了半个多月,池也期盼的青砖瓦房终于…… 在几方势力的密切关注下,又过了半个多月,池也期盼的青砖瓦房终于落成。 期间,大房的人没有再来捣乱。为了计划顺利推行,他们学会了“忍气吞声”。 但池也知晓他们只是面上如此,背地里却愈发猖狂。 村里的污言秽语越演越烈,若说这背后没有大房的人在推波助澜,池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不过这一切并无法阻挡池也的好心情。 新房建成,肩上的重担又卸下一块,心中轻快不少。 池也备下几桌酒席,宴请亲朋好友及工匠,以感谢这些时日他们对自己的照顾。 宴席上,池也满心欢喜地看着沈青宛。 王家急不急池也不知道,她自己却是心急如焚的,甚至一刻也忍不了,巴不得王家人此刻就出现在她面前。 等她把这乱七八糟的婚事解决了,她便可以“干干净净”地向沈青宛表明心意。 次日,池也将带去临江城的西瓜、草莓售卖一空后,便奔走于城中各处。 池也计划今日便搬进新家,既是迁入新居,她便思忖着将一应用品全都换成新的。 比如锅碗瓢盆、被褥等物,再给几人置办新衣裳,其余的等日后慢慢筹备。 池也回到家中时,茅草屋的几人早已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等在门外候着。 “大姐,你终于回来啦!” 池也刚跳下驴车,便被飞奔而来的池棠抱住了大腿。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池也弯下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池棠用力地点点头,眼中满是期待,兴奋道:“就等着大姐回来,我们一起搬去新家。” “那赶快去把东西拿出来,放在驴车上,我们马上就去新家啦。” 池也笑着摸了摸池棠红彤彤的小脸,尾音不自觉染上几分愉悦。 话音刚落,池棠、池木便迅速转身,急匆匆往房间跑,准备取出各自的小包袱,仓促的背影诉说着兄妹二人的热切。 池也笑着摇摇头,抬脚走到沈青宛身边,轻轻牵起她的手,道:“我们也去收拾东西吧。” 沈青宛缓缓点了点头,落后池也半步。 她咬了咬唇,目光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心中期待的同时,又夹杂着几分纠结。 搬去新家自然欣喜,但这也意味着她和池也兴许会分房睡。 想到这点,沈青宛心中的喜悦被冲淡几分,不禁有些失落。 不多时,四人便把各自的东西搬到驴车上。 虽然自池也来到这里后,家中添了不少物件,但东西仍旧不算多。 桌子、椅子、衣柜等家具,池也都让林叔帮忙打了新的,旧的便都留在茅草屋。 锁好茅草屋的大门,池也牵着小灰驴,池棠和小黑蹦蹦跳跳地跑在前头开路,沈青宛、池木则走在她身侧,四人齐齐地朝着新房走去。 周围有不少村民向他们行着注目礼,那些眼神里不乏羡慕和嫉妒,但他们四人并不在意。 新房的前面有三级台阶,漆黑的大门上挂着黄铜色的广锁,显得格外庄重。 门前一左一右两个红灯笼高高挂起,随风轻轻摇曳。 池也掏出长条形的钥匙,拾级而上,将钥匙轻轻插入锁孔,微微一拧。 “咔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她稍稍用力推开大门,眼前的一切都是新的,池也的动作也变得格外小心。 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面四方的照壁,上面刻着繁杂的花纹,古朴而精致。 池棠怀中抱着一个小包袱,门开之后,她一马当先跑了进去。额前的刘海被风一吹便直直地竖起来,好似主人一般,活力十足。 “小心点,别摔了。”池也不禁出声提醒道。 三人紧随其后,也跟着走了进去,脚步轻快。 绕过照壁,宽敞的院内铺着十字形的青石板路,连接大门、正堂、西厢房和厨房。 院中置有一个圆形石桌、四个石凳。 靠近厨房的一侧角落挖了一口井,日后取水方便许多,不必再去村中的水井挑水。 屋顶覆盖着一片片青瓦,层层叠叠,阳光落下,泛起淡淡的光泽。 “哇!”池木、池棠双目晶亮,齐声赞叹。 池也微微一笑,指着西厢房道:“那边是你们二人的卧房,去看看吧。” 兄妹二人一听,迫不及待地走下青石板,脚下生风,直奔西厢房而去。 池也则是牵着沈青宛的手,缓缓地向正堂走去。 二人推门而入,入门正对着一面屏风。 屏风前放着一张长条案,上面摆放着池也买来装饰用的花瓶、瓷器等。 条案前则是一张八仙方桌,左右两边各有一张太师椅。 堂中央两侧对称摆放着四张黑色的几何椅,一张圆形桌摆在中间位置,用作饭桌。 池也、沈青宛继续往前走,穿过屏风,两侧卧房的门便出现在眼前。 “你想住哪间房?” 虽然池也内心极不情愿与沈青宛分房睡,但念及二人之间的窗户纸还未捅破,不得不开口问道。 沈青宛抬眸,意味不明地看池也一眼。 池也作为主人家,自然是要住在东边的卧房。 她抿了抿唇,眼神中透着些许不情愿,缓缓抬手指了指左手边的房间,道:“我住这边便是。” 池也点点头,那她便住在右手边的房间,反正两边卧房的布局大差不差。 二人松开交握的手,各自走向卧房,将手中的包袱放在房里。 随后,池也走出大门,驾着驴车驶向后门。 驴车进入后院,四人齐心将车上的东西一一搬进房间里,并快速归置好。 同在一个村子,新房建好的消息自然瞒不过池家大房。 他们听说池也家中的家具十分奢华,四张两米宽的架子床、两米高的衣柜,还有屏风、字画,听说家里的铜镜光可鉴人。 普通人家哪舍得买这些东西。 前几日,他们还亲眼瞧见池也买了许多花瓶、瓷器回来。 今日,他们又清清楚楚地看到驴车上的绫罗绸缎。 大房众人一边斥责池也铺张浪费,一边又十分兴奋。 因为再过不久,这些都将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但当他们看着池也四人搬进新房,怒火中烧,仿佛自家财物被人侵占一般。 大房众人急不可耐,这日下午便让王翠兰往娘家走一趟,催促王家赶紧将事办了,他们也好早日住进新房子。 搬进新家,最兴奋的莫过于池棠。 她将自己的衣服、小金库放进衣柜后,便脱了鞋爬上床,在大床上滚来滚去。 整个下午,池棠、小黑都在院子里疯跑。头发弄得乱糟糟的,活像个小疯子。 傍晚时分,四人在新厨房忙碌起来,合力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院子里弥漫着诱人的香气,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以及几人的说笑声不绝于耳。 稍有空闲,池木便端着切好的萝卜、红薯,以及新鲜的草料往后院走去。 驴棚很宽敞,小灰驴正在里面惬意地踱步,石槽、水槽都是全新的,格外整洁。 池木将食物倒进食槽后,又去打了水。 昨日与大家一起庆祝新房落成,今日搬进新家,这个小家自然也要庆祝一番。 池也、沈青宛将做好的饭菜一盘盘端到石桌上。 红烧鱼、锅包肉、清炒时蔬、凉拌菜…… 六个盘子整齐地摆在桌上,还有池也榨出的三杯西瓜汁,而她自己面前则放着一罐啤酒。 上梁仪式时,池也喝到的酒水味道十分寡淡。于是,她便在空间商城中买了一罐啤酒,以庆祝今日乔迁之喜。 “干杯!” 池也一声令下,四人纷纷举起杯子,杯身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齐齐仰头。 席间,沈青宛频频看向池也面前的杯子,好奇那酒水是何味道。 吃到一半,她终于忍不住向池也提出自己想要尝尝。 池也禁不住沈青宛撒娇,无奈地给她到了半杯,轻声叮嘱道:“少喝点,别喝醉了。” 微风袭来,好不惬意。 兴许是太过欣喜,沈青宛竟也变得贪杯。池也一不留神,便被她喝去大半罐啤酒。 碗筷撤去,池也、沈青宛并排坐在院中,笑着看向院中嬉闹的兄妹二人,以及小黑…… 小黑耍杂技似的,逗弄兄妹二人。 突然,肩膀一沉,池也微微侧头,见沈青宛正倚在她的肩膀。 见沈青宛脸色坨红,状态不太对,池也连忙直起身子,伸手揽住她,防止她滑落。 “醉了?”池也轻声问道。 怀中的脑袋轻轻摇了摇,“有些头晕。” 方才她只觉脑袋有些沉,现下风一吹,好似天地都在旋转。 池也:“……” 这状态跟喝醉也没什么区别,醉鬼从来不会承认自己醉了。 “我扶你回房歇息吧。” 说罢,池也便扶着沈青宛站起身,对着院中的二人扬声说道:“你们玩累了也早点休息。” “知道了,大姐!” 一阵微风吹过,酒意上头,沈青宛更加头晕目眩,脚步虚浮,整个人倚在池也身上。 池也无奈,将沈青宛一只手挂在自己劲间,自己则紧紧揽住沈青宛的腰,半抱着将人送进卧房。 她搀着沈青宛一同坐在床上,刚想扶着人躺下,便被沈青宛扑倒在床上。 沈青宛尚存一丝理智,醉眼朦胧地看着身下的池也,平日深藏在心间的委屈,在酒意的刺激下被无限放大。 二人明明已足够亲密,关系却始终没有进展,她有些气恼池也的温吞。 自那日的春梦过后,那些片段便不时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日日折磨着她。 想念已久的嘴唇近在咫尺,头脑昏沉的沈青宛陡然间生出一股冲动。 “青宛……” 眼前的这张嘴从来说不出她爱听的话,闻声,沈青宛头一低,直直地吻了上去,又吮又吸。 猝不及防的亲吻,让池也瞳孔骤缩,微微颤动。 大脑一片空白,她双手紧紧扣在沈青宛的腰间,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沈青宛似是不满池也的反应,惩罚地咬在她的嘴唇。 这次梦中的池也怎么与上次的不同,像根木头一样。 脑海中的愉悦击溃沈青宛最后一丝理智。 唇瓣传来一阵痛感,池也猛地回神,稍稍偏过头去,清了清嗓子,轻声问道:“青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沈青宛眉头蹙起,梦外的池也不乖,“梦中”的池也也不乖,这让她有些生气。 她把手放在池也头两侧,微微用力一扳,让她与自己面对面。 随后,她又俯身亲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自嘴唇传至大脑,似有一簇簇烟花炸开,炸得池也头晕眼花。 池也嘴唇翕动,眼眸半合,下意识回应起来。 心上人的亲吻,她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 二人口中皆有酒香残留,气息交换,池也只觉自己好似也要醉了,几乎沉溺于这个吻中。 舌尖相抵,池也身子猛地抖了一下,恍然惊醒。 沈青宛醉了,可她没醉,她不能放任自己,有些事还是要确认一下。 她将扣在沈青宛腰间的手缓缓上移,撑起沈青宛的脑袋,望着她有些呆滞的双眼,问道:“青宛,你可认得出我是谁?” 池也没想到自己的嗓音如此喑哑,掩饰般地清了清嗓子。 沈青宛虽对此不满,却仍乖乖答道:“阿池……” “你是我的阿池。”沈青宛霸道地补充道。 阿池? 耳边传来的新称呼,池也很喜欢,心头一热,她伸手点了点沈青宛的鼻尖,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怎么就成了你的阿池?” 她早就知道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她不爱听。 沈青宛心间微恼,轻哼一声,微微抬头,张口咬住池也的指尖。 随后怕咬疼池也似的,又轻轻舔了舔,这才开口道:“就是我的阿池。” 喝醉的沈青宛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这句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强调。 池也慌忙收回手指,悄悄摩挲两下,眸色渐深,嗓子也有些干哑。 “怎么不叫池姐姐了?” 闻言,沈青宛立马摇摇头,乖乖解释道:“梦里,是阿池。” 是与她翻云覆雨的阿池。 梦里? 池也不解其意,眉头隆起。 难道青宛以为自己此刻在梦中? 想起方才胆大妄为的沈青宛,确实与清醒时不同。 难道她经常梦到自己吗? 池也的心砰砰作响,红了耳尖,她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将这句话问了出来:“你经常梦到与我……” “与我这样亲近吗?” 沈青宛又摇了摇头,道:“只有过一次。” 话落,沈青宛耐心告罄,伸手拉下池也的手腕,慢慢俯下身去。 池也心中再无顾忌,缓缓启唇,任由心上人攻城略地。 唇齿相接的瞬间,池也脑海中升起一个念头。 不等了! 从前的苦日子谁爱过谁去过,待明日沈青宛清醒了,她便要向她表明心迹。 管他什么王升李升,王母娘娘来了也休想拦住她! 渐渐的,身上的人没了动作,竟是趴在自己怀中睡着了。 池也无奈地笑了笑,将心上人抱个满怀,心满意足。 片刻后,她帮沈青宛脱掉鞋袜、衣裙,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 随后又去厨房打了水,帮沈青宛清洗一番。 将一切收拾妥当后,池也又开始纠结起来。 她看了看沈青宛,又看了看自己卧房的方向,脚下像是扎了根,怎么也抬不起来。 万一青宛半夜不舒服或者口渴怎么办? 只一瞬,池也便说服了自己。 她大步流星地走向床边,手脚利索地爬上床,轻车熟路地抱住沈青宛,最后伸手放下床幔。 抱住沈青宛的那一刻,池也心中也涨得满满的。 好吧。 她承认,她就是想跟沈青宛睡在一起。 第59章 沈青宛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苏醒,头疼欲裂。 她下意…… 沈青宛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苏醒,头疼欲裂。 她下意识皱紧眉头,将手探出被子,轻轻按了按太阳穴。 疼痛稍解,沈青宛缓缓睁开眼眸,入眼一片陌生。 怔愣片刻后,方才记起昨日搬了新家。 沈青宛大脑空白,眼神发直,一眨不眨地盯着床顶的花纹。 回神后,她支起半个身子,正欲坐起身,眼前似有画面一闪而过。 动作一滞,沈青宛忽地瞪大双眼,嘴唇微微张开,一脸不敢置信。 她抬手轻触在自己嘴唇,昨晚那些…… 竟不是在做梦吗?! 怎会如此? 她怎么会趴在池也身上,还把人按着亲…… 最重要的是,她还将做春梦的事,告诉了池也…… 这让她日后如何面对池也? 那个坏心眼的人,定会用这事取笑她。 沈青宛面色绯红,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 她猛地摔回到床上,双手抓住被沿,倏地用力一拉,将自己罩在被子里。 喝酒误事! 日后她定要滴酒不沾! 要不……她先去茅草屋躲两天? 沈青宛躺在床上,双腿在床上来回*扑腾,脑海中不停地回放着昨晚的画面,心中懊恼不已。 这酒水怎么这样? 让她丢脸也就罢了,偏偏还要让她把一切记得清清楚楚。 沈青宛在床上躺了许久,各种思绪明明灭灭,直到她喘不过气来,方才掀开被子。 罢了。 既已如此,后悔也无用。 她伸手撩开床幔,扭头看向窗外。 天色大亮,想必池也早已不在家中。 沈青宛轻轻吐出一口气,伸手将床幔挂在帐钩上,捋了捋身前的头发,方才起身下床。 她缓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镜中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 只见镜中人面若桃花、眼含秋水,一举一动皆是柔媚。 沈青宛缓缓抬手,指尖点在嘴唇。 唇瓣被触碰的记忆霎时回笼,沈青宛抿了抿唇。 还未上妆,唇瓣便红得透亮,好似朝霞。 念及原因,沈青宛不禁有些脸热,长睫忽闪,移开视线,不敢与镜中人对视。 唇上似传来一阵酥麻感,她忙垂下眼,匆忙放下手去。 片刻后,心间泛起几分甜蜜。 昨夜的池也对她予取予求,温柔至极。 窗外传来几分熟悉的嬉闹声,渐行渐远。 沈青宛心神一震,慌忙左顾右盼,随后便开始梳妆穿衣。 …… 同一时间,王家父母、王升以及早就请好的媒婆正在赶来永宁村的路上。 事情果然如池也料想的那般。 昨日王翠兰才去王家通风报信,今日王家便急不可耐地前来永宁村。 其实,王父王母初听此话,顾及面子,还假意推辞了一番。 池也的房子才建成,他们便急匆匆前去求亲,目的昭然若揭,容易落人话柄。 但王翠兰、王升可见不得他们犹豫,一个急着要房子,一个急着要银子。 二人一唱一和,撺掇着王父王母早日办成此事。 永宁村,王翠兰早正与一众长舌妇闲聊。 她选的位置极好,抬眼便能看见村口。 只等王家人前来,便引着众人一同前去池也家。 村里的流言蜚语愈演愈烈,池也名声“已毁”。 王翠兰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到时她只需在一旁煽风点火,眼前这些人自会给池也施压,不怕她不从。 池也若不从,村里人少不得说三道四。人言可畏,她日后在村里如何抬得起头? 不多时,王家三人和媒婆便出现在众人视野,王父王母手中提着三五盒红纸包裹的礼品。 自以为胜券在握,便心生怠慢,摆明要给池也一个下马威。 王翠兰时刻留意着村口的动静,王家人才刚一踏入村口,她便故作惊喜道:“呀!” “怎么了?”王翠兰身旁的妇人问道。 “我哥哥嫂嫂怎地来了?” 说罢,王翠兰不等众人作出反应,便快步迎了上去。 余光瞥见那几人跟了上来,缓缓勾起嘴角。 还未走近,王翠兰便扬声问道:“大哥、嫂子,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王家人又往前走了几步,王父才笑着答道:“升儿和池也的年纪也不小了,我们这次前来便是想同池也商议一下婚期,总不好一直拖着人家。” 王父的声音浑厚响亮,一番话说得正义凛然,周围的目光皆被吸引过来。 众人不解其意,王家几月前来池家退婚一事,永宁村人尽皆知。 怎么突然就要商议婚期了? 看着王家人手中寒酸的礼品,又想到池也前日才落成的新房,众人忽然福至心灵。 王家与池家大房果真是一丘之貉,为了钱财,脸都不要了。 王父绝口不提退婚的事,直说此行是为了商议婚期,为的就是省下一笔银子。 人群中不乏通透之人,纷纷目露鄙夷,眼神中尽是轻蔑。 慢慢的,他们回过味儿来。 只怕这些日子流传在村里的谣言,也是王家人在暗中搞鬼! 想是这么想,却没人站出来戳穿王家一行人。 众人坠在王家身后,一同前往村里新起的青砖瓦房。 人群后方,几百米外,池也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王家父子行至池也门前,看着眼前气派的房子,贪婪之色尽显。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一抹悔色。 不该轻易许诺将房子送给池家大房。 只一瞬,他们便收敛了神色,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几人走上台阶,王父抓起门上的铜环,缓缓叩响大门。 院内只有沈青宛一人,她静静地坐着发呆。 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抿唇。 闻声,她抬眼看向门外,噪杂的人声透过院墙传了进来。 沈青宛起身,缓步走向大门。 门一开,门前几人便伸着头往里探。 沈青宛心中斥责几人无礼,面无表情问道:“你们找谁?” 话音刚落,孙媒婆便挥了挥手中的巾帕,笑道:“哎呦,你就是池也姑娘吧,长得可真标致。” “与王家公子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闻言,沈青宛瞬间明了来人的身份。 见一对中年男女手中的红色纸包,心中一沉,板起脸道:“我家池姐姐不在,请回吧。” 沈青宛心中醋意大发,言语间悄悄藏着自己的小心思,说完她便要关上大门。 方才刚一看见沈青宛,王升便目露淫光,此刻更是直勾勾地盯着沈青宛,伸手抵住缓缓移动的大门,假模假样道:“无妨,我们进去等她便是。” “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别脏了我家的院子。” 池也绕到后门,安置好小灰驴后,便匆匆赶到前门。 她本打算回到家中便向沈青宛表明心意,此刻被坏了好事,没有心思同他们周旋,出口的话十分不客气。 沈青宛放下抓着门框的手,紧紧挽住池也的手臂,十指相扣,默默宣示主权。 此话一出,王家和大房几人纷纷黑了脸。 孙媒婆却恍然未觉,脸上仍是那副灿烂的笑容,道:“想必这位就是池也姑娘吧。” “姑娘莫要误会,我们此行不是来闹事的,是有喜事!” “喜事?”池也冷哼一声,“哪来的喜事?” 她分明只看到几只烦人的苍蝇。 “哎呦,姑娘莫要害羞,我可听说姑娘早与王家公子定了亲。”孙媒婆面上一片亲热,“王家公子仪表堂堂,姑娘身姿绰约、秀外慧中,堪称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 这媒婆怎么能睁着眼说出这种鬼话? 池也嗤笑一声,眉头轻挑,反问那媒婆:“王家难道没告诉你,我和王升早就退了亲?” 孙媒婆是王家人特意从其他村子请来的,因此并不知晓两家的恩怨情仇。 闻声,孙媒婆面色一僵,不解地看向王家父子。 这怎么和他们说得不一样? 池也勾起嘴角,也看向王家人,讽刺道:“我这房子刚盖好,你们就闻着味儿找来了,比我家狗的鼻子都灵。” 人群顿时哄笑出声,池也的话证明他们方才心中所想并不假,一时都在低声怒骂王家人不要脸。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王翠兰嗔道,面上极力挤出笑容,显得有些扭曲,“不过是些玩笑话,你怎的还当真了?” 王家从前也算富庶,王父从小也是被骄纵着长大,从未受过这种气,语气强硬道:“婚书仍在,聘礼未退,自然算不得退婚。” “年轻人起了口角乃是常事,解释清楚便是。” 孙媒婆仍在极力撮合二人,王家承诺她,只要事成必有重谢,夸赞道:“王公子天资过人,年纪轻轻便是举人。待他日高中,有了官身,荣华富贵自是享之不尽。姑娘莫要为了一时之气,错过良人。” 一番话让王家人找回些许底气,面露不屑,一副池也占了大便宜的模样。 池也不理会媒婆的话,朝她丢了个白眼,心中却有些在意王父口中的婚书,于是便开口问道:“什么婚书?” 王父一脸傲然,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卷红纸。 正是王升前往醉仙楼带的那张。 他小心展开红纸,捏在手中,道:“你自己看看罢,上面清清楚楚写了你和升儿的生辰八字。” 沈青宛如当头棒喝,猛地用力抓紧池也的胳膊,面色微变。 池也扭头,抬手轻轻拍了拍沈青宛的手,以作安抚。 随后她定睛去看那婚书,眉心一跳。 确是“池也”的生辰八字,难怪他们有恃无恐,竟是来逼婚的。 下一瞬,池也手臂一挥,转眼间红纸已到了她手中。 池也动作不停,将婚书撕得粉碎,狠狠摔在王父脸上,笑道:“我可没见过什么婚书。” “你!” 王家几人一惊,片刻后,面上浮现几分慌乱之色。 他们来永宁村退婚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如今这一纸婚书便是他们的依仗。 婚书没了,即便闹得官府,因着先前退婚一事,他们也讨不到便宜。 王父一再被一女子当众落了面子,心中忍无可忍,瞬间黑了脸。 他眯了眯眼,目光透出几分冷意,喘息间,手臂已然扬起。 孙媒婆见池也如此不羁,心中大骇。 王家怎就看上如此刁蛮的女子? 不过,为了促成这一桩婚事,她伸手拦下了王父,随即调整神情,面带微笑。 然而,不等她说话,池也便调转矛头对上她。 “荣华富贵,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告诉你,我就是相信猪能上树,也不信他王升能高中” 停顿片刻,池也忽然道:“你为这种人做媒,就不怕砸了你的招牌?” 见媒婆面露迟疑,池也上下打量她一番,玩味道:“王升这个畜生,趁着我爹去世,欺负我家中无人,骗光我家的钱财,转头便来退了婚,你确定要为这种人做媒吗?” 沈青宛稳住心神,冷哼一声,接着反驳道:“纵使王升他能高中,荣华富贵亦是空谈,我且同你算上一算。” 见孙媒婆沉默,沈青宛接着道:“举子高中之后,须先入翰林院,不过是个□□品的小官。一年到头,俸禄不过几十两。京城物贵,大半银子少不得用去租房,再加上吃穿用度,一年俸禄是否够用尚未可知。” 与众人一样,池也对沈青宛的突然发声也感到有些惊讶。 但与众人不同的是,池也心中多了几分快意。 沈青宛口齿伶俐,侃侃而谈,而她所做的这一切意在维护自己。 池也站在她身旁,与有荣焉,不住地点头。 心中动容,池也只觉得这一刻的沈青宛在发光。 “况且,”沈青宛话锋一转,语气更加凌厉,“京城权贵如云,普通人甚至比不得权贵家的一条狗,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更有甚者便是株连九族。” 眼前的这些人连临江城都鲜少踏足,更遑论遥远的京城,一个个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从前皆以为当官的都是人上人,却不知其中有这些弯弯绕绕。 心里甚至暗暗庆幸,起码不用担心自己的脑袋会随时落地。 池也与沈青宛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随后池也做恍然大悟状,瞪着孙媒婆,佯怒道:“你这媒婆为何要害我?我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为何要跑去千里之外给人当狗?” 原本世人趋之若鹜的高官厚禄,却在池也、沈青宛的一唱一和下,变得像是避之不及的瘟神。 孙媒婆被二人的唇枪舌剑打得措手不及,嘴唇嗫嚅,半响没有发出声音。 王家几人、池家大房皆脸色铁青。 眼前这二人一唱一和,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一时竟无力反驳。 闻言,王升面上装得伤心欲绝,喃喃道:“你前几日分明说过,只要我娶了你,你便原谅我先前犯下的错,为何你今日突然变了卦……” 王升掩住内心的厌恶,说出这样一番话,无非是想坐实村里的谣言。 片刻后,他慌慌张张地捂住嘴,四下环顾,着急道:“我不是故意说这些的。” 池也气笑,是她看走了眼。 没想到王升不仅是个畜生,竟还是个绿茶! “你确定这些话是我说的,不是什么烟娘、云娘,”池也语气稍钝,像猫捉老鼠那般,玩够了才肯给出致命一击,“或者丽娘……” 池也缓缓吐出丽娘的名字,王升果然面色大变,忙道:“我不认识什么丽娘!你休得胡言!” “这丽娘又是什么人?” 众人交头接耳,无一人认识丽娘。 “丽娘啊……” “丽娘是临江城中云烟楼的姑娘。”池也眉头一挑,继续道,“我听说,王举人愿意花一千两为丽娘赎身!” “举人”二字,在这一刻讽刺无比。 话一出口,人声鼎沸。 王家父母一脸震惊得看向王升,见自家儿子眼神躲闪,顿时明了。 王父怒气上涌,胸膛起起伏伏,险些晕过去,扬手便想给王升一巴掌。 但是,相比教训王升,此刻维护王家的名声更为重要。 王父眼神如刀,语气咄咄逼人,指着池也骂道:“你这乡野村妇,无端撕了婚书便罢,竟还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把云烟楼的小厮请来一问便知。若是你们信不过云烟楼的人,请他的同窗前来也可。看看他每日到底是在书院读圣贤书,还是在青楼厮混。”池也讥笑道。 稍缓一口气,池也目光一凛,故作惊讶道:“你们如此着急成婚,莫不是王升染了花柳病?” 说着池也便拉住沈青宛向后退了几步,抬手挥开面前的空气,看向王升的目光犹如在看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池也的话一句接一句,众人一听,来不及多想,纷纷变了脸色。 顾不得讨论其他,连连后退,学着池也的模样,捂住口鼻,抬手在面前挥了挥。 “你这媒婆好生恶毒,竟将我家池姐姐往火坑里推!”沈青宛立马反应过来,配合池也,先发制人,“你如此行事,日后谁还敢找你做媒!” “你,我……” “唉!” 孙媒婆心头一跳,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她的名声也要毁于一旦。 本以为捡了个肥差,却不想差点搭上自己。 孙媒婆赶忙从怀中掏出几吊钱,狠狠砸在王家人身上,怒道:“呸!你们王家人没一个好东西,自己作恶也就罢了,无端连累我做什么!” 说罢,她便扭着腰,也不管王家人,独自一人先行离开。 王升见状,只觉无地自容,似有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都怪池也这个蠢女人! 若不是她,自己怎会落得这般地步! 王升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猛地扬手便朝着池也脸上打去。 池也一直防备着王家人,她的动作更快,轻而易举抓住王升的胳膊,随后便抬脚,用力踹在王升肚子上。 王升早已被酒色掏空身子,竟直接飞下台阶。 围观的人不仅没人去扶,反而又往后推了几步。 “升儿!”王父王母神色骤变,大声喊道。 正欲上前,一条小黑狗不知从哪蹿了出来,速度极快,再次扑倒王升,甩着脑袋撕咬,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王升一边躲避小黑,一边呼救,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恐:“爹、娘,救我!” 黑狗凶猛无比,吓住众人。 王母、王翠兰尖叫不止,无人敢上前,只能揪住衣领,看着眼前揪心的一幕,急得直跺脚。 小黑一顿撕咬,过了许久,将王升的衣衫撕得粉碎才罢休,屁颠屁颠跑到池也身旁,蹭着主人的小腿撒娇卖乖。 见小黑离去,王家一行人赶忙上前,扶起王升。 小黑的犬齿尖利,哪怕没有想着咬伤人,王升身上仍旧红肿不堪,留下些许伤痕,鲜血直流。 王升衣不蔽体,脸上糊满小黑的口水,眼神呆滞,浑身抖个不停。他好似被吓破了胆,对王父王母的关心充耳不闻。 王父王母使劲摇了摇王升,见他毫无反应,不禁破口大骂。 污言秽语,池也额头青筋若隐若现。 她缓缓抬起手,捂住沈青宛的耳朵,省得脏了她的耳朵。 王翠兰看着王升身上的伤口,开口劝道:“大哥,先带着升儿去我家,请个大夫瞧瞧。” 见池也无动于衷,王家父母心中忧心王升,只得先放弃,搀着王升往回走。 “我王家与你势不两立!” 池也眉头轻挑,意味深长道:“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 王姝曾说过,秦家老爷不好相与,是他们村有名的地主恶霸。 秦家老爷找不到人,自会找王家人麻烦,王家已是在劫难逃。 收拾王家这种人,还犯不着脏了她的手,她只需将王姝带走,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届时王家既要承受丧女之痛,又要承受来自秦家的报复。 池也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心中有些畅快。 闹剧结束,面色惨白的不止王升一人。 人群中,池天佑身形一晃,摇摇欲坠。 众人散去,沈青宛气乎乎地拉着池也往里走。 同外人算完帐,也该同池也算算账了! 第60章 池也被突如其来的大力拽得踉跄,稳住身形,跟在沈青宛身后,不禁问…… 池也被突如其来的大力拽得踉跄,稳住身形,跟在沈青宛身后,不禁问道:“怎么了?青宛?” 沈青宛闻之不理,嘴唇紧抿,头也不回,拉着池也径直走进自己的卧房。 她单手关上房门,随后便把池也抵在门上,微微仰起头,气鼓鼓问道:“婚书是怎么回事?” 方才王家突然提及婚书,她心跳骤停,只觉天要塌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王家以此相逼,池也该如何自处? 她……日后又该如何自处? 婚书一事同样也是池也始料未及的,她没想到王家还留了这么一手,王姝也未曾向她提过此事。 不过,婚书已被她撕毁,应当再无威胁。 她略一沉思,开口解释道:“婚书应该是从前的‘池也’与王家定下的,与我无关。” 即便如此,沈青宛心中仍感到一阵后怕,心有余悸。 她双手揪住池也的衣角,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仰头凑到池也面前,目光中带着几分倔强,强调道:“你不能同王升成亲。” “不能!” 池也双手环在沈青宛腰间,唇边带着温柔的笑意,轻声道:“我没有要和他成亲。” “那你也不许同别人成亲。” 察觉到池也言语中的纵容之意,沈青宛有些得寸进尺,目光紧紧盯着池也不放。 “我没有……” 池也呼吸一滞,看向沈青宛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当即止住了话头。 鼻翼耸动,她似乎在空气中闻到一股酸味。 池也轻挑眉头,身体自然放松,倚在背后的门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沈青宛,故意道:“你这话未免有些霸道,我为何不能和别人成亲?” 见池也不应自己,沈青宛心间陡然生出几分气恼。 明知池也是在坏心眼的戏弄自己,心底仍是忍不住在意。 嘴巴几度张合,沈青宛却始终未发一言。 她脸颊滚烫,抿了抿唇,缓缓开口道:“你昨夜亲了我。” 亲了我,就该对我负责。沈青宛心中默默补充道。 原来沈青宛没有断片,还记得昨晚的事。 池也眉尾一动,鼻间传来一声哼笑,戏谑道:“沈大小姐贵人多忘事,你要不再仔细回忆回忆?” 见沈青宛抿唇不语,池也接着道:“我怎么记得是你亲……唔唔。” 意识到池也话里的意思,沈青宛的脸色便在一瞬间变得绯红。 她心中一慌,眼疾手快地捂住池也的嘴,生怕她说出什么羞人的话。 “你不许说了!”语气故作凶狠。 目光流转,沈青宛眼中似有春水泛起涟漪。 池也看得心软,怕真的逗恼怀里的人,忙不迭地点头应允。 沈青宛面红耳赤,有些不大相信池也的话,微微垂首,继续要求道:“你不许用这事取笑我,也不许记得这件事。” 真霸道。 这种事哪是说忘就能忘的? 不过,也真可爱。 池也眼含笑意,无奈地点了点头,再次应承下来,随后便在沈青宛掌心轻轻落下一个吻。 掌心一热,沈青宛猛地缩回手,如同受惊的小猫想要逃跑。 但到了这个地步,池也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逃走。 她忽然收紧怀抱,清了清嗓子,认真解释道:“我不会和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成亲。” “因为我……” 池也对上沈青宛那双晶亮的眸子,突然语塞。她眼睫轻眨,移开视线,目光虚虚落在沈青宛身后的梳妆台上,方才说出后半句话:“我喜欢你。” 话一出口,池也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微微泛红。她垂下眼,眨眼间又抬起,直直对上沈青宛的双眼。 “我今日在城中逗留许久,去了很多家铺子,犹豫很久,也没想好买什么礼物。” 说着,池也从怀中缓缓掏出一物。 “最后,我只买了这一支红豆钗。希望,”池也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停顿片刻,池也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呢?你喜欢我吗?” 胸腔中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急促而有力,池也一时竟没听清自己是否真的将此话问了出来。 沈青宛的耳膜被心跳声震得生疼,欣喜如同潮水一般,瞬间涌进她的四肢百骸,连发梢都透着几分雀跃。 恍然间,沈青宛只觉自己身在仙境。 片刻后,一股委屈后知后觉地自心间涌起,渐渐红了眼眶。 两人的关系终于拨云见日,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沈青宛不住地点头,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一丝哽咽,轻声说道:“喜欢,我喜欢你。” 耳边传来一声肯定的回答,池也内心的忐忑不安瞬间消散。 虽然二人早已知晓彼此的心意,但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有了那种心有归处的踏实感。 池也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语气轻快道:“那我帮你换上可好?” 沈青宛没应答,只咬着唇,缓缓低下头。 池也抬手,轻轻摘下沈青宛头上的发簪,换上红豆钗。 红豆钗钗身以纯银打造,微微弯曲。钗头雕刻着桃花,层层叠叠的花瓣之间牵着一颗红宝石。 此外,钗头处还挂着两串红玛瑙雕琢而成的红豆。 红豆钗坠在沈青宛发间,黑红相应,显得格外鲜艳。 “好看。”池也轻声夸道。 沈青宛抬眸,似有若无地嗔了池也一眼。 她轻轻推了池也一把,退出池也的怀抱,转身,碎步走向梳妆台。 她伸手拉开一个抽屉,里面躺着一青一蓝两个荷包。指尖轻顿,目光流转间,手腕一转,拿起那只青色的荷包。 犹豫的那一瞬,池也已追至她身后。 池也缓缓抬起双臂,环在沈青宛腰间,自背后将沈青宛整个人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头。 “找什么呢?” 热气拂过沈青宛耳畔,熏红了她的耳尖。 沈青宛扭捏两下,仍是转过身,面对着池也。 她一言不发,径自将手中的荷包挂在池也腰间。 待系好后,池也拿起一看,上面绣着一株并蒂莲花。 只一眼,池也便明白了沈青宛的心意,俯身凑到她的耳边,笑道:“我很喜欢。” 视线中的耳朵越来越红,池也勾了勾唇角,忍不住凑上去轻啄一口,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 沈青宛猛地一颤,缩了缩脑袋,伸手抵在池也胸前,声音有些娇软,道:“你别……” 闻言,池也轻笑一声,直起身子,双手撑在沈青宛身后的桌上,将人圈在中间。 二人无声对视许久,眸色动容,仿佛看到彼此的内心深处。 可那双眼睛里,分明只有自己的身影。 良久,池也垂下双眼,目光落在沈青宛唇上,唇形甚是好看。 她有些紧张地吞咽口水,轻声问道:“可以亲一下吗?” 说完不等唇瓣的主人回答,池也便擅自吻了上去,一触即分。 好似方才那句话不是在询问,只是告知一下对方。 池也亲昵地蹭了蹭沈青宛的鼻尖,呢喃道:“可以亲吗?” 虽是又问了一句,却去掉“一下”两个字,足见说出这话之人的“野心”。 唇分,可那唇间的温度却还停留在她的唇上。 沈青宛有些愣神,方才池也那一吻十分轻柔,好似春雨一般,不会让人狼狈,却让人身上多了几分潮意。 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状况下同池也亲吻,忍不住有些贪恋。 可池也却十分坏心眼,方才不经她同意便亲了上来。 此刻却半天不见她动作,好似非要她给出一个答案。 沈青宛轻咬下唇,眼尾泛起一丝粉意。 这次她仍未出声作答,片刻后,缓缓伸手勾住了池也的脖子。 意思不言而喻。 得了允许,池也不再迟疑,缓缓低下头,吻上那双她渴望已久的唇。 二人俱是初次在清醒时亲吻,动作中充满羞涩,嘴唇轻轻相贴,只清清浅浅地吻。 池也的呼吸渐渐急促,撑在梳妆台上的手指指节泛白。 下一瞬,她缓缓启唇,含住沈青宛温软的唇瓣。 紧张之下,池也的嘴唇微微颤抖。 这一动作,仿佛点燃了火药的引子,气氛瞬间变得火热,两人的吻逐渐加深。 压抑许久的情意在唇齿间流转,愈发浓烈。 察觉到沈青宛的躲闪之意,池也突然用力抱起她,将她抱到梳妆台上坐着。 她一只手置于沈青宛腰间,一只手扣在沈青宛的后脑勺,欺身上前,挤在沈青宛两腿之间。 渐渐地,池也不再满足浅尝辄止的轻吻,探出舌尖,试图启开沈青宛的齿关。 察觉到池也的动作,沈青宛难以自持,脚尖蜷缩,心中满是羞涩,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 但她并不反感池也的动作,相反,她也很期待。 沈青宛的眼睛悄悄睁开一丝缝隙,见池也的面色如同自己一般红,一脸沉溺。 恍然间,沈青宛心间划过一个念头,池也有一句话说的不对。 梦不全是相反的,不然何来“美梦成真”一说? 如同现在一般。 似是发觉沈青宛的不专心,池也不满地咬了咬她的下唇。 沈青宛连忙闭上双眼,脸颊绯红,缓缓启开齿关。 湿热柔软的舌尖相抵,二人俱是心神一震。 沈青宛不禁往后仰了仰头。 池也轻皱眉头,追了上去。 她一改方才温吞的模样,变得有些强势,搂在沈青宛腰间的手添了几分力道,将她拉向自己。 沈青宛避之不及,亦承受不住,不禁“唔”了一声。 声音一出,沈青宛心中的羞意满得快要溢出来,环抱在池也脖子上的手微微用力,推了池也一把。 二人都没有接吻的经验,沈青宛一动,便显得有些慌乱。 牙齿磕破嘴唇,池也微微皱眉。 察觉到沈青宛的挣扎,她放慢动作,轻轻啄吻,温柔地安抚沈青宛的情绪。 慢慢地,二人愈发契合,呼吸交融。 两人你来我往,身形摇晃。 红豆钗上坠着的两串“红豆”相互碰撞,发出脆铃铃的声响,诉说着无尽的相思。【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池也!” 二人吻得动情之际,屋外忽然传来一道中气十…… “池也!” 二人吻得动情之际,屋外忽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难以掩藏的怒气。 沈青宛受惊,猛地睁开双眼,双手用力抵在池也肩上,欲拉开二人的距离。 但置于她脑后的那只手却陡然发力,将她牢牢扣住,让她一时难以挣脱。 “池也?” 见无人应声,池长福又唤了一声。 沈青宛心中一颤,下意识咬了一下池也的唇瓣。 力道不小,轻微的血腥味在二人唇齿间弥漫开来。 池也吃痛,下嘴唇破了一个小口,稍稍退开些距离,委屈地看着沈青宛。 “三叔在外面。”沈青宛面上有些不自在,声音细若游丝,生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她们二人的对话。 “那有什么关系嘛?”池也软着嗓音说道。 “沈姑娘?”停顿片刻,依旧无人应声,池长福又喊道,“小木?小棠?” 大门没锁,家中不该没人才对。池长福心中暗道。 沈青宛轻轻推了推池也,见她没动作,嗔了她一眼。 她眼中仍覆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眼尾凝着一抹红晕。 池也轻笑一声,追上前去,轻轻啄吻两下。 随后她才清了清嗓子,扬声答道:“三叔稍等片刻,我马上出来。” 闻声,池长福也不管池也看不看得到,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没再动作。 沈青宛拉住池也即将抽离的衣袖,见池也面有不解,她视线低垂,轻轻咬了咬同样晶亮的嘴唇。 片刻后,她拿起手帕,缓缓抬手,轻柔地拭去池也唇上沾染的口脂。 池也愣了一瞬,目光流连在沈青宛唇上,见上面的红色有些杂乱,心中一动,霎时明白过来。 口脂被一一拭去,可唇色依旧嫣红。 沈青宛低下头,悄悄吞咽口水,眼神闪躲,忙把池也往外推,道:“你快去瞧瞧,三叔找你有何事。” 池也盯着沈青宛张张合合的双唇,有些意犹未尽,轻声道:“你刚刚咬了我,该补偿我才对。” 说罢,她往沈青宛面前凑了凑,一副得不到补偿便不罢休的模样。 无赖。沈青宛心中暗嗔一句。 可瞧见池也嘴上的伤口,又止不住心软。 她微微侧头,在池也右脸颊轻轻落下一吻。 池也心思得逞,不禁有些得寸进尺,又把左脸颊凑过去。 无奈之下,沈青宛只好又印上一吻。 得了补偿的池也喜上眉梢,礼尚往来,还了一吻。 临走前,池也使坏地在沈青宛耳边丢下一句话。 “我喜欢你叫我‘阿池’。” 话落,池也便笑着跑开了。 池也忽然提及昨夜的事,虽说得含蓄,沈青宛仍羞恼不已。 只一个称呼便足以让她想到那梦里的场景。 房门被池也轻轻带上,沈青宛又忍不住勾起唇角,心旌摇曳。 她轻轻从桌上跃下,姿态翩然。 面朝镜子,将手帕换了一面,轻轻擦拭唇上晕花的口脂。 沈青宛瞧见镜中之人,眉目含情,顾盼生姿,还在痴痴地笑着。 她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池也走出卧房后,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方才快步穿过厅堂走*了出去。 池长福一看到池也的身影,便忍不住横眉竖眼,冷声骂道:“王升那王八羔子又来闹事了?” “三叔莫急。”为了让池长福安心,停顿片刻,池也接着说道,“王家如今已声名狼藉,日后他们自身难保,再也没有机会来烦扰我们,三叔您就放心吧。” 见池也脸上的愤懑不似作伪,且没有和王升重归于好的打算,池长福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掏出一个钱袋,一边递给池也,一边说道:“工匠的工钱,木材、石材、砖瓦等采买钱都已结清,这是剩下的银子。” 池也看了那钱袋一眼,笑道:“这些银子,三叔自己留着吧。” “我的工钱已经同那帮工匠一起结清了。”池长福摆了摆手,玩笑道,“再说了,你三叔我何等何能,值得二十多两的工钱。” 见池长福没理解自己的意思,池也解释道:“这些银子留给三叔补贴家用,多谢三叔三婶对我们一家的照拂。” “我原本领了赏银那日便要给你的,但我怕你偷偷把银子贴补到我这房子里,才等到今日。” 池长福一听,立马瞪圆了双眼。 这么大一笔银子,他可不能收。 “你这孩子。”池长福连声推辞,“说啥谢不谢的,照顾你和小木、小棠是我分内之事,怎能收你的银子?” “三叔此言差矣,多亏了你和三婶的帮衬,才让我省去不少麻烦事。若不是你和三婶,我这个外行人指不定要被人坑去多少钱财呢!” “可是……” 见池长福还要拒绝,池也连忙开口打断他的话,道:“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三婶和小竹考虑一下。拿这些银子去修缮一下房子也是好的,总归安全一点。” 提及此,池长福面上有些动摇,手指微微用力握紧钱袋。 家中的安危实在是个问题,没有院墙,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三叔若没有其他事,就先回去吧。我和青宛马上要出门去,就不送三叔了。” 犹豫片刻,池长福下定决心,道:“银子当是我借的,日后三叔还你。” 池也笑着摇摇头,应付道:“行。” 池长福离去后,沈青宛松了一口气,缓缓走出卧房。 “现下出发吗?”沈青宛走至池也面前,轻声问道。 看着已经整理好妆容的沈青宛,池也笑道:“嗯,趁着王家人还未回去,我们也好脱身。” 王家人此刻还在永宁村,光是请大夫便要花费不少时间。 一时半会儿,他们也回不去。 “就是不知道王姝那边怎么样了?” 二人收拾妥当,又带上两套干净的衣服,驾着驴车从后门而出。 众人看完热闹后,早已散去,路上行人并不多。 永宁村距王家有一段距离,池也驾着驴车行驶近半个时辰,方才到达她和王姝约定的那条河流。 池也找了一处相对隐蔽的地方停下驴车,扭头看向沈青宛,轻声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沈青宛知晓池也的计划,明白自己不便同行,语气关切道:“千万小心。”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池也侧身抱了抱沈青宛,解下腰间的新荷包,恋恋不舍地递给沈青宛,随后便快步离开。 此处距她和王姝约定的地点还有几百米。 池也转了个弯,顺着河流,一路疾行。 很快,她便看见河对岸的身影。 王姝正蹲在几棵大树后面,东张西望。 在她几十米外,有三五群人正在树下纳凉。 有几人不时朝她这处看,王姝心里有些紧张,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依池也之计,最好有人能亲眼看见她“投河自尽”。 池也停下脚步,见王姝始终没有看向自己这边,她双手交叉而握,送到嘴边,吹了个口哨。 这是二人事先约定好的暗号。 闻声,王姝眼睛一亮,连忙扭头朝河对岸看去。 池也同王姝打了个手势,二人同时便开始戴上呼吸管。 池也先行下水,游至河水中央时,露出头来,再次给王姝比了个手势。 见状,王姝深吸一口气,随后依照二人计划的那般,背对着人群大喊一声,吸引众人注意力。 “啊——” 喊完之后,王姝迅速将咬嘴塞进口中,紧紧咬住。 犹豫几息,做足心理准备,她纵身一跃,往河里跳去。 众人循声望来,只看见王姝落入水中溅起的大片水花。 池也赶忙游到王姝身边,抓住她的胳膊。 王姝从未下过河,也不会凫水,落入水中便下意识地拼命挣扎,呼吸管已没入水下。 湍急的河水拍打在两人身上,池也握住王姝的手腕,几次差点被甩开,身形不稳。 这样下去,二人谁也走不了。 救落水之人,最怕那人挣扎。 池也手上添了几分力道,示意王姝冷静。 一阵痛感自手臂传来,王姝猛地睁开双眼。 因着护目镜的保护,她发现自己竟能在水中清晰地视物,见池也朝她点头,心下安定几分。 随后她便不再挣扎,牢牢抓住池也的胳膊。 池也心下稍安,紧紧拉住王姝,调整好身位,确保呼吸管能够探出河面,以免王姝呛水。 池也摆动手臂,蹬起双腿,顺流而下,速度极快。 待一群男女老少赶到河边时,早已不见她二人的身影。 其中两人二话不说,迅速脱了鞋子,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 岸边留下的人皆是面色焦急,忍不住为王姝忧心。 “王家女儿怎地如此想不开,竟投了河!” “还不是怪她那个贪财的爹娘,把女儿卖给人做妾,秦富贵是什么人,去了秦家照样没命!” “要我说,这就是报应。当初他们一家逼得池家闺女跳了河,如今轮到他们自己了!” “王姝是个好孩子,但愿别出什么事才好。” 话音刚落,水中的二人便在几十米外探出头来换气。 见状,众人便扬声问道:“找到人了吗?” 其中一人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声喊道:“没有!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河水这么急,定是被水冲走了!” “唉。” 池也带着王姝一直游到河流转弯处才停下来,拉着王姝上了岸。 沈青宛刚一瞧见二人的身形,便快步走了过去。 她先是递给王姝一条浴巾,随后将手中另一条浴巾罩在池也头上,缓缓擦拭池也头上的水珠。 “没事吧?” 池也摇了摇头,抬手摘掉呼吸管,拿起浴巾一角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长舒一口气,道:“先走,去城里。” 一旁的王姝虽然有呼吸管保护,还是不可避免地呛了几口水。 她一手拿着浴巾,一手拿着呼吸管,咳弯了腰。 闻言,她仍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三人一同走向驴车,池也让沈青宛和王姝同坐在车厢内,她一人坐在前面驾车,身上披着浴巾。 池也拿不准王家人回来的时间,怕与王家人撞上,于是便没走来时的那条路,特意绕了远路。 驴车渐行渐稳,沈青宛的目光落在王姝额头那一圈的白布上,眼中带着一丝关切。 “王姑娘,你受伤了?”沈青宛点了点自己的额角,忍不住开口问道。 王姝抬手摸了摸额头,笑道:“劳姐姐挂心,不碍事的。” 听到二人的对话,池也回过头来,眉头轻蹙,问道:“怎么回事?” 难不成王家父母动手打女儿? 王姝纠结一瞬,见池也、沈青宛关切地望着自己,开口答道:“上次与池姐……老板碰面,回到家中后,我爹娘便把我锁在卧房里。眼看着约定的日子渐近,我便想法子威胁我爹娘,额头上的伤是我撞墙留下的。” “我爹娘怕我有个好歹,无法向秦家交代,便准许我像原先那样,在宅子里走动。” 停顿片刻,王姝又接着道:“多亏池老板有先见之明,上次买了泻药让我带回去。今早,我爹娘一走,我便在茶水中下了药,趁着我大哥、四弟上茅房,无暇顾及我,我才能偷偷溜了出来。” 说完,王姝面上露出清浅的笑容。 池也、沈青宛听后,也是相视一笑。 “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王姝看着沈青宛问道。 池也耳尖一动,抢在沈青宛开口前答道:“这是老板娘。” 语气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得意。 池也与沈青宛互通心意不过才一两个时辰,心中激荡的心绪难平。此刻听见王姝发问,便忍不住炫耀。 “老板……娘?”王姝怔愣片刻,忽而瞪大双眼,语气惊诧,脱口而出道,“这么说,你们两人是‘夫妻’?!” 王姝这话正说到池也心坎上,转头看了一眼沈青宛,笑眯眯答道:“没错,我们是妻妻。” 登徒子。沈青宛脸颊微热,嗔了池也一眼。 话落,王姝便十分真诚地祝贺道:“王姝在这祝二位东家白头偕老!” 池也放声大笑,赞赏地看了一眼王姝:不枉我费心费力帮你这一回。 听见这笑声,沈青宛红了脸颊,但也没反驳池也那句话。 因着王姝方才那句话,沈青宛心中因池也冒险救她而生出的一丝芥蒂,也渐渐消失殆尽。 她转过头来,看向身旁的王姝,落落大方道:“我姓沈,名青宛。” 不错,很有老板娘的风度。池也心中暗道。 “沈姐姐。” 王姝笑着唤了一声,眸光一闪,她又悄悄看了一眼池也的背影,低声问道:“我可以唤你沈姐姐吗?” 沈青宛眉尾不明显地动了动,虽不明白王姝为何有此一问,但仍笑着回答:“自然可以。” 沈青宛、王姝坐在后面闲聊,很快两人便熟悉起来。 池也坐在前方,时不时搭句话。 三个人,其中两个从头湿到脚,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裹着浴巾,无比狼狈。 但三人畅所欲言,东聊一句,细聊一句。 微风吹来,心中却是说不出的畅快。 第62章 此时正值正午,太阳高高地悬挂在头顶。 待快到城门口时…… 此时正值正午,太阳高高地悬挂在头顶。 待快到城门口时,池也、王姝的头发、衣服已干了大半。 沈青宛目光轻飘飘掠过临江城的牌匾,随后她不慌不忙地取出纱巾,附在面上。 同时,她还不忘递给王姝纱巾。 乐行老板早在数日前便已离去,空出来的铺子已被池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一共两层,池也便把楼上的空房改做卧房。 池也停稳驴车,取出钥匙,领着身后二人进了门。 一楼大堂内,靠墙摆放着三排木质双层货架。 大堂中央则摆放着两个大型单层货架,货架中间用挡板隔开,两边均匀的分成十个小格子。 不过,铺子还未完全收拾妥当,有些凌乱。 三人穿过大堂,走到隐在墙后的楼梯,拾级而上。 池也打开卧房的门,看着王姝说道:“你先去换件衣服。” 话音刚落,沈青宛便将提前准备好的衣服递给王姝。 房门合上的一瞬间,池也身形一动,闪身到沈青宛面前。 池也本想把沈青宛抱进怀中,但因着身上的衣衫还有些湿,便将心间的躁动压了下来。 她视线低垂,牵起沈青宛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轻轻摩挲两下。 像是在安抚沈青宛,又像是在安抚自己。 池也抿了抿唇,忽而低头,在沈青宛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得逞之后,池也嘴角微微上扬,眼神狡黠,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与满足。 青天白日,一墙之隔的屋内还有人在,沈青宛心中闪过一丝慌乱,面颊染上一层粉意。 沈青宛不自在地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却被池也更用力地握住,她无奈地嗔了池也一眼。 “铺子何时开张?”沈青宛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道。 池也沉吟片刻,答道:“再等几天,匾额还没做好。” “趁着这段时间,王姝也能缓口气,顺便再找两个帮手。” 见池也心中有主意,沈青宛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只是,当她听到“匾额”二字时,心中的羞赧又多了几分。 池也前几天央着自己取名字,她思虑许久取出的名字,却被这人嫌弃文绉绉的。 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她自己取了个名字。 沈青宛心头浮起两个字:“青也……” 这名字同样文绉绉的,没比她取的好多少。沈青宛心中暗自腹诽。 然而这名字背后的含义却是不同,若说她心中不欢喜,那无疑是自欺欺人。 不多时,王姝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池老板,你也赶快去换衣服吧,莫要着凉了。” 池也点了点头,扭头看向沈青宛。 沈青宛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把手中的包袱递给池也。 池也轻哼一声,撇了撇嘴,随后便自己拿着衣服走进房间。 见房门关上,沈青宛缓缓吐出一口气,与同在屋檐下的王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为何总是叫她‘老板’?” 沈青宛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池也的气息,一时间,她竟因羞赧难以将池也的名字说出口。 但此处只有她们三人,即便沈青宛不明说,王姝也知道沈青宛口中的“她”是谁。 王姝扭头看了一眼房门,抿了抿唇,也学着沈青宛的称呼,压低声音道:“她不让我喊她‘池姐姐’,只让我喊她老板。” 闻言,沈青宛怔愣片刻,随即一股难以言说的甜蜜涌上心头。 想不到池也在她面前那么多“坏心眼”,在外面倒是乖得很。 但池也这一举动,却让沈青宛很是受用,心中一片酸软,嘴角不自觉勾起。 “池姐姐”这个称呼…… 自然只有她一人能这样唤她。 “沈姐姐。”见沈青宛的神色几度变化,王姝心中忐忑不安,她看了一眼房门,轻声问道,“日后我该如何称呼你?” 王姝有些犹豫,她不愿因为一个称呼与她二人有嫌隙。若她们二人介意,她换一个称呼便是。 沈青宛勾唇轻笑,目光看向房门,嗔道:“别搭理她,你这般唤我便好。” 话落,王姝面上便轻松几分。 她忽然想起自己唤池也“池姐姐”的那个场面,池也的反应不可谓不激烈。 念及二人的关系,王姝倏地福至心灵,视线落在沈青宛脸上。这一刻,她瞬间明白了谁才是当家做主的那个人。 “怎么就不要搭理我了?” 恰在此时,换好衣服的池也打开房门,将沈青宛的话听了去。 她一边往腰间系那只青色荷包,一边噘着嘴嘟嘟囔囔地表示自己的不满。 见池也半天没能将荷包挂上,沈青宛无奈地上前一步。 她走到池也身边,“啪”的一声拍掉池也的爪子,接过她手里的荷包,边动作边嗔道:“笨手笨脚的。” 池也轻哼一声,随后便移开了手,目光落在沈青宛灵巧的手指上。 眼前的这一幕似乎印证了王姝心中所想,她含笑看着打情骂俏的二人,心底升起一丝艳羡。 不经意间,王姝忽然对上池也的目光,二人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王姝轻笑一声,低下头,碎步走向房里。 沈青宛系好荷包后,又伸手理了理池也有些凌乱的发丝,神情专注。 手指若有若无地落在颈间,指尖微凉,池也却觉得好似烫在心间,有些心痒。 她忍不住又往上扬了扬脖颈,悄悄吞咽口水,喉头轻轻滑动。 然而,二人面对面站着,距离极近,沈青宛的目光正落在池也颈间,再细微的动作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王姝方才的话仍萦绕在沈青宛脑海中,指尖一顿,沈青宛抬眼,看了一池也身后。 见屋内的王姝背对二人而站,沈青宛轻轻咬了咬下唇,微微踮脚,飞快地吻在池也脸颊,如蜻蜓点水。 面上传来温软的触感,池也双眼蓦地一亮,眉飞色舞。 这个吻来得突然,池也一时愣在原地。 正当她想再讨个吻时,却见沈青宛如同轻巧的蝴蝶,裙摆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之后便施施然地飘走了。 池也站在原地傻笑,抬手摸了摸吻落下的地方。 虽不知缘由,但她很喜欢。 池也下定决心要帮王姝时,便想着先将她安置在铺子二楼。 因此,屋内摆着池也早已买好的家具物件。 虽然简单,却也算齐全。 铺子临街而建,阳光、通风尚可,只是白日里有些喧闹。 池也隐去面上的笑容,转身走进房间,挨着沈青宛坐下。 随后她掏出十两银子,推给桌子对面的王姝,开口道:“你暂时先住在这里,这些银子你收好,缺什么你就自己去买。” 王姝的视线流转在对面二人之间,正色道:“二位姐姐已帮我许多,王姝感激不尽,但这银子我不能收。” “你身无分文,这钱你不收下,是打算饿死自己吗?”池也玩笑道,“这银子算是我借你的。日后你在我这做工,月钱三两。在银子还清之前,我每月发你二两月银,如何?” 一瞬间,王姝的眼眶便有些泛酸。 池也话里话外都是为她着想,她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只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日后她定会为眼前二人打理好铺子。 “这些银子你便先收下。”沈青宛劝道。 沉默片刻,待眼中的热意褪去后,王姝才轻轻应了一声。 “那这铺子何时开张?” 一想到未来的生活,王姝浑身充满了干劲。 从此以后,她便只属于她自己。 “再等等,这几天你好好休整一下。”停顿片刻,池也不放心地叮嘱道,“你若有什么麻烦,便去找街对面的刘掌柜,我已同他打过招呼了。” 十六岁的年纪,按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成年,但在池也眼里,王姝仍是个小孩子。 王姝刚离了家,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临江城,池也担心她不习惯,也担心她被人欺负。 比如香满楼的东家陈知煜那种人…… “好,我记得。”王姝乖乖应道。 …… 王父王母半下午带着王升返回家中时,那秦家老爷正堵在王家门口。 那跳入水中欲救王姝的二人在河中搜寻许久,但王姝已被池也带走,那二人自然是无功而返。 众人看着奔流不息的河水,皆摇头叹息。 虽未有人言明,但众人心中已认定王姝凶多吉少。 因着当时不少人看见王姝投河这一幕,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瞬间传遍整个村子。 秦家老爷听闻后,大发雷霆,随即带着几名家丁来到王家讨要说法。 他来到王家时,王父王母尚在永宁村。 秦老爷心中怒气难平,便命人抓住王姝的大哥和四弟,一顿毒打,以此发泄心中的怒气。 随后,秦老爷让人搬来一把太师椅,端坐在王家门前正中央。身旁两侧各立着一名婢女,一人端着吃食,一人摇着蒲扇。 看起来不像是来找茬的,倒像是来游玩的。 王父远远地便看见这番情形,走的近了,方才发现大儿子、小儿子鼻青脸肿地站在他身后。 他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惶惶不安,脸上堆满笑,恭维道:“秦老爷,这大热天的,您怎么在这坐着?” “哼!”秦老爷将手中吃剩的桃子狠狠地砸在王父脸上,满脸怒气道,“你把女儿藏哪去了?” 王父上午才在池也那吃了憋,此刻又被人如此羞辱,不禁握紧拳头,脸色几番变幻,方才压下心间的怒火,赔笑道:“姝儿在家缝制嫁衣呢。” 闻言,秦老爷忽地站起身,一脚踹在王父身上,怒道:“你还敢诓我,村里人都说你女儿投河自尽了!” 投河自尽?! 王父王母以及刚缓过心神的王升大骇,然而,他们还未做出反应,秦老爷又开了口。 “我在这等了你两个时辰。”秦老爷眼睛一眯,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如利刃般落在王父王母身上,“莫不是你又收了别家的钱财,将女儿藏了起来?” “秦老爷,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王父王母不愿相信王姝“投河自尽”的事实,面色茫然。 “误会?”秦老爷走至王父面前,拍了拍他的脸颊,随即用力捏住他的脸颊,“村里人看得清清楚楚,能有什么误会!” 见王父面色焦急不似作假,秦老爷又道:“最好别让我知道是你在背后搞鬼!” “你们王家既已收了我的钱,王姝生是我秦家的人,死是我秦家的鬼。十日后,若我见不到她的人,我定不会放过你们一家,到时候别怪我心狠手辣!” 说罢,秦老爷朝着王父脸上啐了一口,随后便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王父阴沉着脸抹掉脸上的口水,看着两个缩成一团的儿子,开口质问道:“王姝呢?” “三妹她……”王家老大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答道,“三妹她偷偷溜了出去,跳,跳了河。” “你们这两个废物!” 婚事没谈拢,又不敢与秦老爷置气,王父只能将满心的怒气尽数泄在自家人身上。 他快步上前,扇了两个儿子一巴掌,骂道:“你们两个败家子,整天就知道吃吃喝喝,连个人都看不住!” 王家老大不敢吭声,老四嘴唇嗫嚅,轻声道:“三姐给我和大哥下了泻药……” “啪!”王父反手又扇了小儿子一巴掌,“两个男人看不住一个女人,你还有脸说!” 从听到王姝的“死讯”便一直默默流眼泪的王母,见王父迁怒于两个儿子,扬声阻拦道:“你打他们有什么用,若不是你为了点银子将姝儿卖给人家,姝儿怎么会想不开投河!” “我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王父转过身来,将矛头对准王母,“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当初你不也答应了,现在倒怪在我身上了。” 王母被怼得哑口无言,心中有些懊悔。 随后,王父又想起池也说过的话,黑着脸看向王升,怒道:“若不是为了你,我何至于将你三妹许给人为妾,你倒好,拿着钱在外面花天酒地。” “我看你这书也不必读了,滚回来帮家里种地!” 王升的两位兄弟听后,心里一惊。 片刻后,铺天盖地的怨怼随之而来,二人的目光如毒蛇般阴狠,死死盯住王升。 这些年,家中倾尽所有供王升读书,有点钱全花在他身上了,其余人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原本盼着王升出人头地,自己也能跟着沾点光,他二人才忍住心中的怨言,却不想他书没读几句,日子过得倒是潇洒。 王升对此视若无睹,心里阴狠地想着该如何报复池也。 “爹,我们该怎么办?” 王家老大身上疼痛难忍,嘴角青紫。 秦家老爷的名声他是知道的,既然他放出了狠话,便一定会做。若是十日后见不到王姝,只怕整个王家都要遭殃,他可不想再被打一顿。 想到此处,王家老大心中陡然对王姝生出几分怨恨。 死就死吧,偏偏死在这时,连累他们一家人。 “怎么办,怎么办,赶紧顺着河去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池也、沈青宛下午陪着王姝逛了逛临江城,熟悉一下环境,顺便置办几身衣服、鞋子,以及一些生活用品。 直到傍晚时分,二人才回到家中。 兄妹二人听说王升上门后,不可避免地有些担忧,池也又耐心安抚他们一番。 到了晚上要休息时,池也却犯了难。 池也、沈青宛站在屏风后面,谁都没有回房。 沈青宛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二人牵在一起的手上,轻声道:“今日奔走了一天,早点回房歇息吧。” 说罢,不等池也反应,便走回自己的房间。 沈青宛关门的动作一顿,轻轻抬眸看了一眼池也,咬了咬唇,还是掩上了房门。 池也心间失落难掩,犹豫半响,自觉错失良机,便回了自己的卧房。 以往也没有这么多顾忌,怎么二人在一起了,心间的千言万语却好像堵在了嘴边。 池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懊恼。 方才她该厚着脸皮跟进去才对。 池也越想,便越觉得房间有些凄凉。但因为今日救王姝费了不少力气,此刻处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下,意识渐渐昏沉。 咚、咚、咚。 就在池也要进入梦乡之际,她忽然听到一阵声响。 身体还未苏醒,嘴角已然勾起。 池也翻身而起,三步并作两步,猛地打开房门。 “青……” 门开时,带起一阵微风,拍在池也脸上,笑容凝固。 卧房外的情形,与她方才进房前别无二致,哪里有沈青宛的身影。 池也好似被破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 她抬手抚上胸口,心脏仍在胸腔中“砰砰”作响,似有不甘。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规律且有力。 原是心跳在作祟。 池也暗自叹息一声。 “咚咚咚。” 第63章 池也转身,大步流星走回床边,一把捞起自己的枕头,抱在怀中。…… 池也转身,大步流星走回床边,一把捞起自己的枕头,抱在怀中。 随后,她疾步穿过中堂,来到沈青宛卧房前,敲响了房门。 沈青宛出生于富贵之家,千金之躯、大家闺秀,矜持一下也就罢了。 她跟着瞎矜持什么? 她才不要独守空房! 池也只觉等在门外的时间十分漫长,周遭的空气也好似停滞了一般。 她紧张地攥紧怀中的枕头,屏住呼吸,侧耳贴在房门上。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 难道已经睡下了? 念头刚起,池也便心凉了半截。 屋内的沈青宛正坐在床边,抬手轻轻捋了捋及腰的长发。 方才第一下敲门声响起时,她便睁开了双眼。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白日的场面,池也的一字一句她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声音萦绕在她耳边,扰得她无法入睡。 没想到两人互通心意的第一晚便要分房睡。 床榻、被褥皆是新的,比之前睡在地上不知道舒服许多,但沈青宛却有些不习惯。 恰在此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这个时辰,敲门的人只能是池也。 沈青宛心中一喜,迫不及待坐起身。 “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起,只是这声音比方才轻了许多。 想来应当是怕惊醒她,却又不甘心就此离去。 沈青宛眼底漾出笑意,她站起身,理了理微乱的里衣。 即使夜色朦胧,她也想给心上人展现最好的一面。 沈青宛缓缓走到门后,拉开门闩。 透过门缝,见池也仍侧着耳朵,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轻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我要和你一起睡。”池也软下声音答道,语气却很坚定。 果然如此。 沈青宛脸颊微微发烫,故作无奈地嗔了池也一眼,随后便转身走会床边。 此举无疑是默认了池也的提议。 池也眼睛一亮,飞快地进了沈青宛的卧房,利落地插好门闩,三两步走到床边,撩开床幔。 池也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枕头,有些嫌弃,随手扔在床尾。 而她则是挤到沈青宛的枕头上,躺在床外侧,侧身将沈青宛抱在怀中。 怀中的人柔软馨香,池也眯了眯眼,暗自感慨一声。 这才对嘛! 不多时,池也心中又生出几分不满足,她抬手戳了戳沈青宛对肩膀,轻声抱怨道:“你怎么背对着我?” 沈青宛心间一颤,她自是听出池也语气中暗藏的深意,呛声道:“这是我的卧房,我想怎么睡便怎么睡。你若不满意,回你自己卧房睡去。” “哼。” 池也撇了撇嘴,轻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她一只手置于沈青宛颈下,揽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环在沈青宛腰间,双手同时发力,轻轻一转,沈青宛便覆在她身上。 沈青宛没有防备,惊呼一声,青丝垂落,双臂撑在池也脑袋两边,稳住身形。 坏胚子。沈青宛暗嗔。 发丝扫在锁骨,带来一丝痒意。池也抬手,轻柔地将沈青宛的头发拢到身后。 四目相对,刹那间,气息骤然变得滚烫。 池也拢住沈青宛发丝的那只手缓缓向上,扣住沈青宛的后脑勺,微微用力,将人往下拉。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沈青宛趴在池也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池也,姿势与昨夜如出一辙。 沈青宛心中涌起几分不自在,咬了咬唇,悄悄用力往后挣了挣。 虽然动作很轻,池也仍是察觉到这一丝阻力。 她手一松,微微仰头,在沈青宛唇上轻啄两下,笑意盈盈地看着沈青宛。 眼神中满是温柔,只是那目光中藏着不易察觉的狡黠。 白日里,池也明明答应她要将昨夜的事情忘掉,可她虽嘴上不提,却总在暗暗地提醒她、捉弄她。 当真是坏透了。 沈青宛心中羞恼,俯下身去,咬住池也下唇,轻轻碾磨。 唇上传来酥麻的感觉,池也自鼻尖漾出哼笑,笑声在唇齿间回荡,又被悄然吞掉。 闻声,沈青宛半抬眼眸,撞进那双含笑的眼睛。 耳尖微微发烫,沈青宛却没有退让的意思,稍稍用力咬了池也一下。 白天被打断的那个吻,不止池也,沈青宛同样也很想念。 沈青宛缓缓合上眼眸,轻柔地亲吻起来,动作有些青涩。 见状,池也收紧怀抱,牢牢地把人扣在怀里,慢慢回吻。 夜色渐深,不必担心有人来打扰,只偶尔传来几声虫鸣蛙叫。 借着夜色的遮掩,二人心中的羞赧有了藏身之地。 吻得越来越深,动作越来越放肆。 呼吸交融,唇舌交缠。 池也环在沈青宛腰间的手也变得不老实,往日她曾多次摸过这柔软的腰肢。 可那时二人关系未明,她只敢轻轻地搭着。 如今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作乱”,这感觉熟悉又陌生。 不知不觉间,沈青宛里衣的系带已被池也悄悄解开,手掌灵活地从衣摆处探了进去。 察觉到怀中的人微微一颤,池也的动作也跟着一顿。 掌心传来的触感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上千万倍,细腻柔滑。 热意在掌心与肌肤间流转,池也一时分不清是她的掌心更热,还是沈青宛的肌肤更热。 手掌在沈青宛腰间摩挲两下,随*后慢慢往上探去,指尖忽而碰到一根细绳。 池也心中一凛,想来应是肚兜的系带。 也不知这肚兜是什么颜色。池也思绪跑偏一瞬。 她的指尖在那处徘徊、打圈。 心中的念头压不下去,心跳如擂鼓般急促。 有些紧张,又有些心虚。 池也只觉如坠云端,心神荡漾,脑海中有一道声音不停地在叫嚣着。 犹豫片刻,她轻轻捻住系带的一端,缓缓一拉。 沈青宛只觉胸前一松,还未等她做出反应,一阵天旋地转,二人已调转了身位。 方才那一简单的动作,拉开的不仅是沈青宛肚兜的系带,还有池也理智的闸门。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颈侧,沈青宛眼神迷离,双手抱住池也的脑袋,难耐地仰了仰脖子。 相比之下,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池也的手掌。 若说颈间的吻是疾风骤雨,腰间的手便是春风细雨,显得有些温吞。 温热的指尖一下又一下,轻轻点在身侧。 沈青宛却觉得那指尖似点在了心上,身子跟着池也的节奏,一下又一下地颤抖着。 动作虽慢,却终有来到目的地的一刻。 池也动作稍顿,手掌缓缓向上,刚一碰到柔软的边缘,便被阻了去路。 “唔。”沈青宛发出一声嘤咛。 池也停了动作,但手掌却未移开,凑上去轻轻吻了吻沈青宛的唇瓣,似在安抚。 沈青宛握住池也手腕的手有一瞬间的松动,随后便又握紧。 她眼眸中的羞涩凝结成雾,模糊了视线。 “阿池,不要……”沈青宛闭了闭眼,声音细若蚊蝇,略带喑哑,几不可闻。 方才夜间她选择分房睡,便是害怕二人如同这般失控。 对此事,她心中是期待中带着一丝害怕。 她需要时间做好准备。 池也心间略有些遗憾也只得作罢。 不过,今日她已尝到许多甜头,心中已是十分满足,那点遗憾便显得微不足道。 “好。” 应答的声音很是沙哑,说完她便抽出自己的手。 一时间,屋内只有细细的喘息声。 二人情意正浓,四目相对的瞬间,池也又低头吻了上去。 只是这次的吻要轻柔许多,温柔而缱绻。 沈青宛心中虽然羞涩,却仍是纵着池也,缓缓伸手抱住池也的脖子,迎了上去。 两人沉醉其中,不知疲倦,直至嘴唇有些发麻,方才停了下来。 沈青宛的里衣早已散开,垂落在身体两侧,里面的肚兜一览无遗,她当即伸手拢了拢衣服。 池也侧躺在一旁,看着沈青宛的动作,眉头一挑,轻笑一声道:“我解开的,当然是我负责系好。” 说着,她便伸手环过沈青宛腰间。 池也摸索着,寻到肚兜的两根细绳,在沈青宛背后打了个蝴蝶结。 “这样可以吗?”系好后,池也开口问道。 背后的手指时不时轻触,有些痒,沈青宛一时无法集中思绪。 好半响,她才反应过来池也问了什么,脸上还未完全退去的热意再度涌起。 脚趾微微蜷缩,她伸手捏住池也脸颊的两侧软肉,用力扯了扯,嗔道:“怎的这般多的坏心眼?” “我是怕紧了松了你会不舒服。” 池也说这话的时候,倒是真心的,这种系带她确实拿捏不好力道。 随后她又哼唧两声,故意道:“还请沈大人明鉴!” 池也一边说,一边伸手拢好沈青宛的里衣,很快便把里衣的带子也系好了。 “惯会耍嘴皮子。”沈青宛又捏了捏池也的脸颊。 “哼!” 池也理了理沈青宛的长发,而后将人抱进怀里,一如往常。 “我哪有!”池也开口反驳,说着又把脸颊凑了过去,意思不言而喻。 听着池也的撒娇声,沈青宛的耳朵一动,忍不住心软。 她定定地望着池也,没想到定情后的池也竟是这般模样。 与往常很不一样,她很喜欢。 这是只属于她的池也。 沈青宛微微仰头,揉了揉池也的脸颊,又在上面轻轻落下一吻,柔声哄道:“好,是我错怪阿池了。” 沈青宛忽然觉得,被池也知晓她做春梦一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池也喜欢,那她也愿意顺着她,而且…… 她也很喜欢“阿池”这个称呼…… 沈青宛连着唤她两声“阿池”,池也便知晓沈青宛不再介意昨晚的事。 方才又讨得一个吻,池也喜不自禁。 夜色已深,二人相互依偎着,沉沉睡去,满室温情。 而另一侧,布局相差无几的卧房,刚一落成便被主人冷落。 往后的日子里也注定要被冷落。 第64章 次日清晨,沈青宛轻轻转动身体,将醒未醒时,唇上忽而一热,她便知…… 次日清晨,沈青宛轻轻转动身体,将醒未醒时,唇上忽而一热,她便知晓池也还未离去。 眼睛还有些酸涩,她轻皱眉头,缓缓掀开眼皮,正对上一双十分专注的眸子。 那双眼眸渐渐映出她的身影,随后便笑了起来。 “醒啦?” 耳畔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伴随着点点笑意,不难听出主人的好心情。 “嗯。”沈青宛轻声应道。 眼睛还迷蒙着,身体却仿佛有了自己的主意,自觉伸出双手环住池也的腰肢,脑袋埋进池也的颈间。 这是她期盼已久的清晨,以往无数次从梦中醒来,她都无比渴望像这般亲近池也,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念及此,沈青宛在池也颈间轻轻蹭了蹭,动作中带着无限的眷恋。 池也心中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对于沈青宛下意识的亲近,心中颇为受用。 她轻笑一声,微微低头,在沈青宛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昨天夜里,她迷迷糊糊醒过许多次,每次醒来便要确认一次怀里的人是否还在。 她怕这是一场美梦,梦醒来,一切便都成了空。 而沈青宛一早的举动,让她心中多了几分真实感。 她和沈青宛真的在一起了。 不是在做梦。 二人无声相拥,沈青宛清醒许多,掩唇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软,问道:“你何时出门?” 虽说外头天色已亮,但时间尚早。 池也指尖缠着沈青宛的长发,贪恋此刻的温存,不情不愿地说道:“再等一会儿。” 说罢,她又缠着沈青宛闹了会儿,偷得几个吻,方才起身。 沈青宛端坐在梳妆台前,手握木梳,轻轻梳理她那如瀑的长发。 透过镜子,她看见池也站在自己身后愣神,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目光流转,二人的视线在镜中悄然交汇,暗潮涌动。 池也缓缓勾起嘴角,不闪不避,直把沈青宛盯得落荒而逃。 她脸上的笑容更甚,走上前,俯下身子,从背后拥住沈青宛,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看着镜中的沈青宛道:“我来帮你梳。” 只怕会越梳越乱。 沈青宛心中暗自腹诽,但她仍把手中的木梳交了出去。 她喜欢池也将她放在心上,她亦乐在其中。 池也接过梳子,没再捣乱,认认真真地帮沈青宛梳理长发。 动作轻柔,神情专注。 沈青宛从镜中看着池也,目光如水,沉溺于池也的温柔之中。 片刻后,她忽然觉察出几分不对劲。 池也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梳着她的长发,从发根梳到发尾,来来回回,却始终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面上倒是装得一本正经。 沈青宛觉得有些好笑,拿起桌上的红豆钗,向后递去,戏谑道:“帮我挽个发髻罢。” 说完便定定地看着池也。 池也面上一僵,她只不过帮沈青宛换过两次发簪,哪里会挽那么复杂的发髻。 她只是想找个正当理由腻在沈青宛身边。 池也咽了下口水,心虚地看向镜子。 见沈青宛正一副准备看自己出糗的表情,便知她是故意的,讪笑两声,讨饶道:“我不会。” 沈青宛哼笑一声,下巴一抬,得意道:“我知你不会。” 言下之意便是:我在故意为难你。 看着“蔫坏”的沈青宛,池也气得牙痒痒。 随后她弯下腰,下巴抵在沈青宛肩膀,理直气壮道:“你还没有付我报酬。” 池也忽然就想通了,沈青宛是自己的女朋友,哪里需要什么“正当理由”! 只是梳了几下头发便向她讨要报酬,沈青宛气笑,反驳道:“你自个要帮我梳头,没有报酬。” 闻言,池也轻哼一声。 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 池也转头便亲在沈青宛脸颊,强词夺理道:“我亲了你一下,礼尚往来,你也得亲我一下。” 什么歪理?! 镜中的两人僵持不下,四目相对,忽然都笑出了声。 池也埋头抵在沈青宛肩上,笑得浑身发颤。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幼稚。 可她不知怎么了,就是想粘着沈青宛,就是想亲沈青宛。 大抵是食髓知味。池也心想。 沈青宛低低地笑着,到底是遂了池也的愿。 她拿过池也手中的木梳,指尖点在她的额头,声音含笑道:“好啦,赶紧去穿衣裳,早去早回。” 池也笑着点点头,随后便溜回自己房间。 三两下穿好衣服,扯过发绳,随意地扎了下头发。 磨蹭了许久,天色大亮,兄妹二人早已起来。 池也同他们打了个招呼,洗漱完后,便火急火燎地牵着小灰驴出门。 没了池也的捣乱,屋内的沈青宛很快便收拾好自己。 看着乱糟糟的床榻,沈青宛走到床边,拿过昨晚被池也丢在床尾的枕头,并排放在自己的枕头旁边,随后又将揉成一团的被子轻轻铺开。 …… 五味斋和醉仙楼的小厮已驾着牛车在老地方等着,经过近一月的相处,那三人已经混得十分熟络。 池也到时,三人正在闲聊酒楼里听来的趣闻轶事。 她同三人简单地打了招呼,将三辆牛车分别装满。 见几人相继离去,池也在原地磨蹭一会儿,方才装满自己的驴车,缓缓向着临江城驶去。 一切都如同往常一般,池也带去的西瓜、草莓很快便一扫而空。 池也努力压制着归心似箭的心情,来到五味斋对面的铺子。 见王姝正在一楼大堂洒扫,池也笑着关心道:“住得还习惯吗?” “一切安好,劳东家挂心。”王姝话虽说得客气,但语气中已多了几分熟稔。 池也将两扇大门都打开,方便通风换气。 两人一边收拾,一边聊起铺子开张的问题。 “我打算再找两个帮手,等会儿在门口贴上招人的告示,若有人上门,你先留意一下,等我来定夺。”停顿片刻,池也又补充道,“要两名女子。” 这一个多月来,临江城人人都知道她与袁家交好,都当袁家是她的靠山。 因此,池也倒不担心有人来闹事。 此举更多的是考虑到王姝,毕竟要长时间相处,池也担心她会不自在。 王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些动容,轻声问道:“不知东家还有何要求?” “嗯……”沉吟片刻,池也答道,“年龄无所谓,性子要开朗一点,能说会道最好。” 王姝点点头,一一记下。 池也风风火火地擦着货架,动作大开大合。 王姝知她心急,八成是想早些了事,赶回去见心上人,她不禁感叹一声二人感情真好。 待收拾的差不多时,王姝看着满头大汗的池也,笑道:“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便好。” 她果然没看错人,很上道。池也赞赏地看了王姝一眼。 只不过一上午没见到沈青宛,池也内心的想念便有些泛滥。 :.】 于是她也没推辞,指了指门外,道:“那你记得贴告示,我就先回家了。” 池也回到家中,恰好赶上家中三人吃午饭。 她洗了洗手,走进厨房,取了一副碗筷,径直走到沈青宛右手边坐下,眼神热切。 因着池木、池棠在场,池也没做什么不合时宜的动作。 即便如此,她还是被沈青宛瞪了一眼。 二人之间小动作不断,惹得池木注目而视。 他总觉得大姐和沈姐姐周遭的空气格外黏腻,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和妹妹很多余。 池木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甩出脑袋。 眼见沈青宛的脸色越来越红,认真开口“解围”道:“大姐,饭菜在桌上,你不要打扰沈姐姐吃饭。” 池也猝不及防被教育一番,被嘴里的饭菜呛住,咳嗽起来。 正当她顺好气时,却听池棠凉飕飕地补刀:“大姐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沈青宛脸皮薄,听着兄妹二人无心的话,这下是真的有些羞恼了。 她抬起桌下的脚,狠狠朝着池也的脚上踩去。 池也吃痛,瞪大双眼,极力崩住面上的神情。 她忽然体会到了“带孩子”的不易,每天两个小电灯泡围在她和沈青宛身旁,着实不太方便。 池也给沈青宛的碗里添了些菜,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小木,我看你字也识得差不多了,也该去学堂了,这两日我便去找村里的夫子问问。” “真的吗?”池木双眼放光,惊喜不已。 池也点点头,想到入学还有许多讲究,要准备六礼束修什么的,便道:“等明日我备齐东西,便带你去拜见夫子。” 池木面上一喜,随后有些担忧地看向池棠,村里的老夫子肯定不会让棠棠入学,问道:“那棠棠怎么办?” 听姐姐和哥哥提到自己,握着筷子的手一紧,嘴里的饭菜都不香了。 不是二哥要去学堂吗? 关她什么事,池棠不自觉支起耳朵。 池也自是听出池木话里的意思,见池棠面色紧张,勾了勾嘴角,笑道:“她连字都认不全,先让她在家跟着沈姐姐练字。” 话音刚落,便见池棠松了口气。 不是去学堂就好,在家还能偷懒,去了学堂只怕会被夫子打手心。 池木点点头,沉思片刻,忽然领悟到作为兄长的责任,认真道:“日后我可以教棠棠。” 池棠:“……” 池棠一口气还未松完,便又提了上来。 她也没那么想读书。 她幽怨地盯着池也、池木,但二人对此置之不理。 池棠鼓起脸颊,戳了戳碗里的饭菜,暗自生闷气。 午饭后,池也休整片刻,便和沈青宛一起去了空间农场。 铺子就要开张了,供应不能断。 沈青宛做起农活愈发得心应手,两人配合默契,速度比以往快了不少。 傍晚时分,池也、沈青宛有说有笑地归家,却见到胡婶在自家门口徘徊。 二人对视一眼,池也便让沈青宛先回了家,而她则迎了上去,笑道:“胡婶,怎么不进去呢?” “啊!” 胡婶正暗自琢磨一会儿要说的话,身后突然传来池也的声音,不禁惊呼一声,磕磕巴巴道:“我,我来给你送银子。” 说着她便将手中的钱袋递了过去。 事情过去太久,池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刘二、胡三一事,沈青宛说明事情原委后,她便将此事抛在脑后,没想到他们还记得。 池也笑了笑,将钱袋推了回去,道:“银子就不必了,上次回家后,我才知道是误会了胡三。” 五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她也把人打了一顿,出了气,没必要将人往死路上逼。 胡婶摇了摇头,认真道:“这是先前答应好的。” 池也依旧没收,见胡婶面上似有喜色,转移话题问道:“怎么给我送钱还这么高兴呢?” 说到这个,胡婶面露笑容,脸上的皱纹也变得柔和起来,灰白的头发在夕阳的照耀下多了几分光泽。 “多亏你教训他一顿,自那以后,亮子在没有跟着刘二胡混。” “呐,这里面的银子都是他去城里做工赚的。这不,刚回了家便催着我给你送来。” “改了就好。”池也笑着附和道。 “对了,”胡婶忽然想起儿子要她带给池也的话,“亮子说在城里看到池天佑进出赌坊,你可要小心点,不要被他骗去了银子。” 池也眉心一跳,以往池天佑是有过赌钱的前科。 那时赌坊的人追到家里,要走十几两赌债。池天佑也因此池长安狠打一顿,这才老实一点。 没想到,池长安刚断了腿,池天佑便又去赌钱。 池也点了点头,笑道:“胡婶,你在这等我一下。” 说完她便快步跑回家里,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西瓜。 “胡婶,天热,你把这西瓜带回家吃。” 胡婶看了看手中没送出去的钱袋,又看了眼西瓜,连声道:“不行不行,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 “多谢胡婶将此事告知于我。”池也将西瓜送到胡婶手中,耐心劝道,“大家都不容易,银子您就自个留着,你和胡叔要多保重身体。” 说完她便退后一步,同胡婶招了招手回家去了。 胡婶两只手抱着西瓜,看着池也的背影,眼眶有些湿润。 池也正为如何收拾大房而犯愁。 王家那边不用她动手,以秦家老爷残暴的性子,他们想必难逃一劫。 至于大房那边,池也眯了眯眼。 天赐良机,得好好利用一下才行。 第65章 池也与池木商量完入学之事后,第二日便备齐了东西,带着池木拜访了…… 池也与池木商量完入学之事后,第二日便备齐了东西,带着池木拜访了夫子。 那夫子先是对池木进行了一番考校,池木虽答得磕磕绊绊,却也勉强让他点头,成功进入村里的私塾。 除此之外,池也也在积极筹备着铺子开业一事。 王姝将招人告示贴出去后,不过两日,便有几十号人前来问询。 池也仔细从王姝留下的十多人中选了两个。 一个叫窦霄,二十岁出头,活泼开朗,与王姝年岁相仿。另一个叫王芝英,四十多岁,能言善道。 池也想着,她不在时,有什么事王芝英也能护着两个小的。 剩下没被选中的几人,对那二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多次自荐无果,便一脸惋惜,不甘地离去,一步三回头,满脸不舍。 原因无他,池也给的报酬丰厚,且差事不重。 甚至相比其他差事来说,可以称得上清闲。 因为只需做半日工,铺子里的货物卖完便能回家。 但这也是池也的无奈之举,临江城几十万人口,她这点货物根本不够看,光是城里的富户,每日便要买走近一半的水果。 即便有空间农场在,果树长成也要一年半载,池也一时也拿不出更多的品种。 且空间农场只有十亩地,荔枝树便占去两亩。 剩下的八亩地,既要保证西瓜、草莓的供应,还要兼顾每日送往五味斋的蔬菜。 即使池也有心,却也无力。 就在池也为此忧心之时,一天夜里,池也快要入睡之际,电子光屏忽然在脑海中浮现。 虽然上面显示的内容可以解决池也此时的烦恼,但她仍旧有些无语。 什么时候出现不行,非得在大晚上出现,神出鬼没的,吓她一跳。 池也时常怀疑系统分配给她的是一台“老年机”,关于空间农场的一应相关介绍、引导全都没有,反应也很慢。 但她仍艰难地撑开眼皮,花费四百两扩建空间农场。 现下空间农场共有五十亩土地,再多了她和沈青宛两人也打理不过来。 嗯…… 扩建空间农场花掉她大半积蓄,她身上也得留些银子。 至于种什么,等她忙完这阵再说吧。 又过了两日,一切准备妥当,池也的水果铺子便准备正式开业。 这日一早,池也收拾好后,兴冲冲地拉着哈欠连天的沈青宛起身。 池也打来一盆水,待沈青宛洗漱完后,将人按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坐下,认认真真地为她上妆。 与上次不同,这次池也只打算修饰一下沈青宛的眉形。 铺子开业这么重要的日子,沈青宛作为东家,自然得漂漂亮亮地出席。 池也背靠着梳妆台,一派闲适。 她右手捏着眉笔,左手轻轻捏住沈青宛的下巴,微微用力,轻声道:“抬头。” 沈青宛很是困倦,脑袋昏昏沉沉,如同提线木偶。池也发出指令,她便跟着照做,微微仰头。 见沈青宛眉眼疲倦,双目紧闭,池也无声地笑了笑,拿起眉笔,微微俯身,仔细地为她描眉。 “睁眼。”描完眉后,池也小声说道。 语气很轻,像是怕吓到沈青宛。 池也捏着沈青宛的下巴,轻轻转动,左看右看,见两边对称,并无问题,便侧身将眉笔放在梳妆台上,拿起口脂。 池也转过身来,见沈青宛又闭上眼睛,浅笑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怎么困成这样?” 闻声,沈青宛紧闭的眸子瞬间睁开,目光幽怨。 还不是都怪你! 池也眼睫低垂,心虚地移开视线。 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她每次一亲上沈青宛,便有些停不下来。 池也抬起沈青宛的下巴,趁着嘴唇还未上妆,轻轻啄吻一下。 “乖。” 说罢,她便开始为沈青宛涂上口脂,无名指轻轻点在沈青宛的唇上,慢慢晕开上面的红色。 经过一番折腾,沈青宛早已清醒过来。 她挽好发髻,面上覆了一层白纱,遮住姣好的面容。 二人驾着驴车来到临江城,铺子上方已挂好匾额,上面盖着一层红绸布。 五味斋帮忙送货的小厮先她们一步到达,正同铺子里的三人一起将牛车上的西瓜、草莓搬进屋子里,整齐地摆放在货架上。 几人见到池也和沈青宛,都笑着同她二人打招呼。 池也回以微笑,随后她附在沈青宛低声耳边说了一句:“王姝已改名为李疏,别叫错了。” 铺子里人多耳杂,省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心意相通,沈青宛自是明白池也的用意,微微颔首。 待车上的货物卸下后,池也给了五味斋的几个小厮每人二十个铜板,比平时多了一半。 那二人眉开眼笑,拱手道贺,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回了五味斋。 池也牵着沈青宛走进铺子,便听那年长的妇人王芝英道:“东家来啦,快进来坐!” 屋内穿着相同款式衣服的三人站成一排,池也觉得有些好笑,开口道:“先歇着吧,等会儿有得忙呢。” “哎。” “是。” 铺子第一天开业,东家在场,王芝英和窦霄难免有些紧张,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王姝比她们好一点,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却是十分期待的。 如今,她得了自由,有了新的身份,也有了营生。 摆脱王家后,她只觉得未来一片光明。 西瓜、草莓在临江城中炙手可热,池也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要开铺子的事,消息便不胫而走,传遍整个城中。 此时,铺子外已围了许多人,许多都是池也熟识的面孔。 “东家,吉时已到。” 见池也正同她身旁的女子说笑,似乎没注意时间,王芝英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池也应了一声,牵着沈青宛站起身,抬脚要往外走时,沈青宛突然拉住了她。 怎么了? 池也眼神询问。 沈青宛看了眼外面,人声鼎沸,她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份被识破。 “别怕,很快就好。” 池也忽然反应过来,挠了挠她的手心,笑道:“这是我们的铺子,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可以不在?” 看着池也的笑容,沈青宛心间一热,忽然就不害怕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安心。 两人站在铺子门前,拿过王姝递来的竹竿,轻轻挑起匾额上的红绸。 随着绸布缓缓落下,露出匾额上的名字。 青也水果铺。 五个烫金的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各位乡亲,今日‘青也水果铺’正式开业,西瓜、草莓一律半价。”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池老板果真是气度不凡!” “池老板,你今日的货够不够啊,别还没等我们进门,就又卖光了!”人群中有人打趣道。 “今天管够!” 既然空间农场有了更多的土地,池也就不必像之前那般精打细算。 今日开业,自然得给众人留下好的印象,特意多备了些货。 “这铺子的名字还怪好听的。” 一道女声幽幽传来,穿过人群,送进池也、沈青宛的耳朵。 闻言,池也的眼睛笑成一条缝,若不是顾忌着心上人脸皮薄,她定要仔细问问那人这名字好在哪里。 但看着视线躲闪、有些不敢看她的沈青宛,池也只在沈青宛耳边轻轻回了一句:“那是自然。” 待池也说完话后,王芝英、窦霄各自拿着燃香,点燃了鞭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空气中回荡,很快便掩盖了噪杂的人声。 鞭炮声落,袁行之和阿落同时走到池也身前,一边道贺,一边将手中的礼品递了出去。 沈青宛在看到人的一瞬,便不着痕迹地躲到了池也身后,微微低头,抵在池也背上。 池也手上安抚着沈青宛,对着面前二人说道:“招待不周,你们随意看看。” 袁行之摆摆手,将手中的礼盒递给王姝后,便转身离去。 他深知铺子开业繁忙,他此行前来只是为了给池也撑个场子,其余的他便不跟着添乱了。 与嬉皮笑脸的袁行之不同,阿落的表情有些严肃。 池也一看她这副神情,便知是叶听音派她来的。 叶听音每每出门,阿落都会跟在她身后。 因此,临江城中人人都知晓阿落的身份。 池也的铺子开业,以叶听音的身份,亲自前来不合适,便特意派了阿落前来道贺。 阿落出现在这里,众人都明白这背后的意义,池也自然也明白。 池也勾唇轻笑,认真地同她和叶听音道谢。 见袁行之离开,阿落方从怀中掏出一个方形木牌,握在手心,悄悄递给池也。 那是一块身份腰牌,上面刻着“李疏”的名字、年龄以及面貌特征。 池也敛去笑容,正色道:“大恩不言谢。” 她将身份腰牌收好,走进大堂,抱起一个西瓜。 沈青宛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池也身后,转过身后,暗暗地朝池也使了个眼色,便独自上了二楼。 阿落接过西瓜,面色不变,眉眼却轻松几分。她认真地看了池也一眼,道谢后,脚步轻快地离去。 送别阿落,池也抬眼望了望二楼。 因着半价的原因,此时大堂早已挤满客人,热闹非凡。 屋内的三人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忙得不可开交。因是第一天工作,动作难免生疏,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好在来此的客人都是往日的熟客,轻车熟路地挑好要买的东西后,便自发去柜台前排队结账。 犹豫片刻,池也决定先留在一楼,和王芝英、窦霄一起招待客人,缓解一下忙碌的局面。 王姝则是独自一人在柜台处给众人结账。 池也挂上笑容,迎来送往,应对自如。 直至午时后,西瓜、草莓卖得差不多了,方才清闲一点。 池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她还是低估了城中百姓的购买能力。 今日她带来的货比往常多了不止一倍,即便如此,竟也在短时间内被一扫而空。 想来应该也有半价的原因在。池也心中暗自感叹。 池也叮嘱王姝三人自行解决午饭,随后便急匆匆地上楼去。 沈青宛正倚在窗前,看着来来往往的过路人,有些出神。 这是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她本应对城中的每一条街道都了如指掌,可如今静静地坐在这里看着,竟觉得有些陌生。 沈青宛恍惚间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过往的种种是真实的,还是如今的生活才是真实的。 听见推门声,沈青宛迅速调整好神色,隐去眉宇间的愁绪,笑道:“忙完了?” 池也笑着点点头,关心道:“饿了吗?午饭想吃什么,我去买回来。” “我不饿。”沈青宛抬手,捏着手帕,轻轻擦去池也额头的汗珠,“倒是辛苦阿池了。” 池也轻笑出声,亲了亲沈青宛的脸颊。 “不辛苦。” 外面日头正晒,池也满身大汗,二人打算稍作休整后再去买些吃食。 剩余的西瓜、草莓很快售罄,楼下的三人合力将大堂收拾干净后,王芝英和窦霄便各自回家去了。 王姝在门外挂上闭店的牌子,关上门,来到二楼。 她怕撞见不该看的场面,先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池也、沈青宛不知她内心的纠结,二人都是有分寸的人,自然不会乱来,只是坐着聊了会儿天。 见王姝进来,池也掏出身份腰牌递给她,笑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李疏了。” 王姝紧张地擦了擦手心的汗,郑重地双手接过。 她好似听到空中传来“咣当”一声,是套在她身上枷锁落地的声音。 一切尘埃落定,世上再无王姝。 王姝目不转睛地看着手心里象征着新身份的木牌,眼眶涌起一阵热意。 池也、沈青宛早已把她当成自家妹妹看待,二人相视一笑。 “李疏妹妹该高兴才对。”沈青宛轻声唤出她的新名字。 若是无人安慰,王姝还能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 可沈青宛的话一出口,她心中那道脆弱的防线瞬间轰然倒塌,眼泪夺眶而出。 随后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认真道:“沈姐姐说得对。” 池也微微一笑,提议道:“走吧,我们去庆祝一下。” “庆祝你终得自由。” 第66章 沈青宛只在铺子开业当天随池也一起去了铺子。 之后,或…… 沈青宛只在铺子开业当天随池也一起去了铺子。 之后,或许是触景生情,或许是担心暴露身份引来祸事,池也几次邀请,她都没再答应。 池也这么积极邀请沈青宛同行,自然有她的用意。 开业那天,她去二楼找沈青宛时,虽然沈青宛的动作很快,但她仍注意到她眼中的失落与茫然。 但见沈青宛若无其事地与她说笑,池也心疼不已,便顺着她,装作不知。 可自那天后,池也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大石,一直惦记着沈青宛的身世遭遇。 既然沈青宛不肯透露实情,她便想着旁敲侧击一番。 若是沈青宛再见到害她那人,定会做出反应。 如此一来,即便沈青宛不说,她也能锁定对方的身份,暗中调查。 可看着沈青宛明显回避的态度,池*也不想逼她,便就此作罢。 之后的几日,池也又在铺子里帮了几天忙。 开业前三日的优惠过后,客人不再那般狂热。 虽说铺子里依旧人来人往,却不像那几日一样挤得寸步难行。 铺子中的三人也逐渐熟悉日常的工作,池也便放心地将铺子交给她们照看。 池也每日只需将货物送到便能早早回来,比以往轻松许多。 铺子那边可以请帮手,空间农场却只能由她和沈青宛两人亲自打理。 空间农场里的五十亩地,一望无际。不仅如此,里面还多出许多仓库。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怎么……宽敞了许多?”沈青宛呆呆地问道。 空间农场扩建已有几日,但池也这些时日十分忙碌,一直不得空闲,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扩建后的空间农场。 “花四百两银子买的。” 池也眼神呆滞,她原是想着既然开了水果铺子,那便要认真经营。 可她看着这一大片空地,忽然感觉有些腰酸背痛。 “也不一定要种满,对吧?”池也呢喃道。 不知是在安慰沈青宛,还是在安慰自己。 她扭头看向沈青宛,试图从她那里眼中找到一丝赞同。 沈青宛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好似被定在原地,没有应答。 每次来到空间农场,她都要感叹一下此地的神奇。 沈青宛缓缓扭头,上下打量池也一眼,目光中透着不敢置信。 这事若是发生在旁人身上,她定会认为是妖邪作祟。 可眼前这人是池也,是她的心上人。除了感叹此地惊奇,沈青宛内心中生不出一丝惧怕。 同时,沈青宛心中隐隐多了几分庆幸。 庆幸那名为“系统”的东西救了池也一命,如若不然,她和池也早已成为孤魂野鬼。 两人相隔千百年,便是做了鬼,多半也难相见,更遑论相爱。 不知为何,沈青宛心间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有些失落。 旋即她又低头浅笑,暗叹自己多愁善感。 沈青宛脑海中思绪翻腾,身侧并肩而立的池也,心中亦不平静。 但震惊过后,池也冷静下来,细细思索一番。 果树种下后,只需静待其成长,只有采摘时才费些力气。而且不用像西瓜、草莓那样,时刻弯腰劳作。 这么一想,池也又振作起来。 池也心有成算,便准备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 当务之急是先把西瓜、草莓种上,其余的先缓一缓。 …… 王家五人齐齐聚在厅堂,面色灰败,心思各异。 连日来,他们昼夜不歇地寻找王姝。 王姝跳了河,他们便沿着河流找,然而走出七八里地,多方打听,也未寻得王姝的身影。 河水湍急,王姝不会凫水,王家几人深知她多半是凶多吉少,“尸身”早已不知冲到哪里去了。 可秦家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们哪怕是装,也得装出一副尽心尽力的模样。 秦家老爷不知从哪里听到的风声,一口咬定王家收了别家的银子,将人藏了起来。 他脾性喜怒无常,明明约定了十日期限,却每日都要带人前来王家,见不到王姝,便将王家几人毒打一顿。 对此,王家是百口莫辩,敢怒不敢言。 最害怕的莫过于王家老大、老四,王姝跳河那日,秦家老爷怒气正盛,没见到他们爹娘,便逮着他们撒气,将他们兄弟二人往死里打。 因此,他们兄弟二人比王父、王母以及王升多挨了一顿打。旧伤未去,又添新伤,伤势最为严重。 这还不算完,秦家为防止王家人连夜逃跑,便安排家仆日夜守在王家附近,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明日便是秦家定下的期限,王家五人一想到此,便心有余悸、两股战战。 或许初闻王姝投河自尽时,王家人心中尚存几分担忧和伤心。 但日日遭受着来自秦家的身心折磨,那点担忧很快便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对王姝的恨意。 “三姐好狠的心,连尸体都不肯留给我们。她死了一了百了,留给我们一堆烂摊子。” 王家小儿子心中怨气难消,但念及隔墙有耳,他不敢抱怨秦家,只得将满腔怨气发泄到王姝身上。 “你胡说什么!” 自王姝“死”后,王母便整日以泪洗面,她拿着手帕擦了擦眼泪,肿着眼瞪了小儿子一眼,道:“你姐姐命都没了,你还在这说风凉话。” “若不是她,我们怎么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王家老四梗着脖子反驳,却不小心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丑态毕露。 “要怪就怪你爹,当时我便不肯让姝儿给人做妾,可他偏要如此。”王母抽噎着,泪眼婆娑地诉说王父的过错,“现在害死姝儿,你满意了?” “怪我?” 王父怒目圆睁,为掩饰自己的心虚,随即将矛头对准王升,骂道:“要不是这逆子三天两头伸手管家里要钱,我怎会如此糊涂!” 话音刚落,王家众人齐齐将盯着落在王升身上,目光里满是愤懑,情绪似是找到了宣泄口。 “爹说得对,都怪二哥!” “二弟在城里风流得很。”王家老大忍不住阴阳怪气,“如今怎么连个乡野村妇都拿不下?” 与池家的婚事黄了,原本精心策划的计划落了空,一切美好的想象皆化为泡影。 若是如此便也罢了,日子不过是像从前那般。 但当他们兄弟二人得知王升整日在城中快活,而他们却只能傻傻地在家当牛做马供养王升,心中说不出是羡慕多些,还是嫉妒多些。 如今王升已被王父勒令,不得再去城中的书院。 自从知晓王升再无高中的可能,王家大儿子、小儿子便联合起来奚落王升,冷嘲热讽,仿佛要将这些年受的气统统发泄出来,不再事事以王升为先。 “哼。”王升冷眼看着自家兄弟,暗自嗤笑,“大哥、四弟又能好到哪里去?若非你们从前总是赌钱,输光家财,王家怎么会败落得如此快!” 停顿片刻,王升又讥笑道:“少在那里惺惺作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你们不就是盼着我飞黄腾达,好从我这里捞好处吗?” 因着秦家的逼迫,高压之下,兄弟三人反目成仇,互相揭短,吵得不可开交。 这样的戏码,每日都要在王家上演一遍。 “都给我闭嘴!”王父一脸恨铁不成钢,猛地一拍桌子,怒喝一声,“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给秦家交差!” 提及秦家,兄弟三人立时噤声,各自偏过头去。 此事若不解决,他们有没有命在还未可知。 一时间,死一般的寂静弥漫至屋内各个角落。 每个人心头都笼罩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那是对未知的恐惧。 片刻后,老大坏笑着打量王升一眼,提议道:“我听说秦家少爷是个荤素不忌的,二弟长得也算眉清目清,不如将二弟送给他,让秦少爷跟他爹求求情,放过我们一家。” “你!”王升气急,涨得脸红脖子粗,“你休得胡言!” “爹,大哥简直欺人太甚,您不可听他胡说八道!” “三妹因你而死,秦家的银子也都被你拿去快活,此事当然得由你来解决,不然你还要连累爹娘不成?” 王父被他两吵得头疼,咬紧后槽牙,强忍心中的怒气,冷声道:“都给我滚出去找人!” “去哪找啊,我们找了好几天,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眼看着又要出门寻人,王家小儿子不禁出声抱怨,见王父冷飕飕地向他投来一记眼刀,连忙低下头灰溜溜地遁走。 …… 王翠兰听着耳边略带回音的辱骂声,心中暗自冷笑。 她先前的决定是对的,幸好与娘家联手一事是池长安亲自点头同意的,否则,他此刻定会将怒气撒在自己身上。 “你大哥可真够窝囊的,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拿不下!” 池长安虽是在骂王家,但语气中满是不甘与遗憾。 王家的阴谋没能得逞,意味着先前两家谈好的条件也做不得数。 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池长安怎能不恨? 再窝囊也窝囊不过你。 王翠兰心中暗自奚落着池长安,斜着眼,十分嫌弃地看了看他。 自从腿断之后,池长安不仅性子变得阴沉,连外表也变得不修边幅。 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地拧成一团,身上还散发着莫名的怪味。 王翠兰对池长安的谩骂充耳不闻,既不反驳,也不赞同,免得自讨没趣。 思绪渐渐飘远,王翠兰想起前两日娘家送来的消息。 在王家前来永宁村提亲那日,王姝投河自尽,尸身还未找到。 王翠兰不禁有些忧心,陷入沉思。 难道这真是报应? 当初王家逼得池也走投无路,如今姝儿便以相同的方式丧命。 短短数月之间,娘家和夫家皆是一片混乱,落得一地鸡毛。 究竟是为何落得今日的局面? 仿佛自从池也投河被救上来后,局面便开始隐隐失控,一切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二房、三房的日子一天好过一天,而他们却…… 哎…… 天意如此。 王翠兰重重叹了口气,叹息声中是化不开的愁绪。 “池天佑那混小子又野到哪里去了?”池长安怒吼一声,“赶紧让他回来伺候我!” 思绪被打断,王翠兰眉头一皱。 经池长安这么一说,她忽然想起,好似昨晚便没见到池天佑。 这些时日,池天佑的确总是往外跑,一天到晚见不到人也是常事。 王翠兰只当他受不了池长安的喜怒无常的脾气,想出去躲清净。但像昨日那般彻夜未归,还是头一次。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王翠兰眼皮直跳,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67章 池天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关在一间昏暗逼仄的房间内。 …… 池天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关在一间昏暗逼仄的房间内。 房门被人从外面上了锁,窗户也被钉死。 完了。 池天佑心中一颤,额上冷汗直流。 他明明躲得很隐蔽,赌坊的人怎会如此轻易便能找到他? 后颈处的疼痛难以忽视,池天佑扭曲着一张脸,伸手揉了揉。 这帮孙子,下手可真够重的。池天佑心中暗骂一句。 池天佑心知赌坊的人都是亡命之徒,绝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站起身,试图寻找逃跑的机会。 他刚站起身,还未有动作,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池天佑支起耳朵,脚步声愈发清晰,伴随着几分的谈笑声,好似是冲着他来的。 他心中猛地一沉,后颈汗毛竖起,背上的汗珠顺着脊椎滚下。 这可如何是好? 池天佑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走投无路之下,心中不由得迁怒,暗骂:王升那个废物! 若不是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他怎会去赌坊赌钱? 又怎会落得这般地步? 还有池也家的那条疯狗,他原本想着偷偷溜进去“借”点钱财,先把赌坊的钱换上。 谁知那狗的鼻子十分灵敏,他每次刚一出现在池也家院墙外,那狗便对着他大叫。 “咔哒”一声,门锁被人从外面打开。 随后便是一声“砰”响,仿佛在示威一般,外面的人一脚从外面踹开。 池天佑不自觉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缩进角落里,不断吞咽口水。 “你……你们想干什么?” “呦,醒了。”为首的人满脸络腮胡,一道长长的刀疤横贯半张脸,和身旁几个小弟嬉笑着看向池天佑,“把人给我带出来。” “是,奎哥。” 乌奎身后钻出两人,流里流气地朝着池天佑晃悠过去。 “你们别过来!” 那二人根本不搭理池天佑,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反剪到背后,动作粗暴得如同押解犯人一般。 见池天佑挣扎,其中一人不耐烦地伸手,狠狠推在他脑袋上,喝道:“老实点!” 两人一路压着他走到另一间宽敞的房间,屋内摆放着鞭子、热烙铁等东西,看起来像是刑房。 乌奎早已在坐在一长凳上,神情散漫。 这种事向来是他负责处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视线触及角落里五花八门的刑具,池天佑脚下一软,险些栽倒。 身后二人抬脚,用力踢在他膝窝,池天佑吃痛跪下,一脸灰白。 “说说吧,打算什么时候还钱?”乌奎漫不经心地问道。 池天佑只觉这房间阴森森的,好似无间地狱,一时愣神,没有应答。 “你是聋了还是哑了,我们大哥问你话呢!”池天佑身后之人见他没有反应,毫不留情地将他踹翻在地。 池天佑脸磕在地上,恍然惊醒,顾不得起身,爬到乌奎脚边,一手抓住乌奎的裤脚,面色惊恐道:“奎哥,你再宽限我几日,我一定会把银子还上!” 见乌奎不为所动,池天佑忙道:“奎哥,你相信我!奎哥!” “相信你?”乌奎嗤笑一声,抬脚将人踹飞出去,“还想再跑一次?” 乌奎这一脚,力道十分重,池天佑只觉胸前的骨头要碎掉了,但他仍强忍着疼痛,跪着走到乌奎面前。 “不会的,奎哥,我再也不敢了。”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池天佑一边求饶,一边磕头。 “把赌债还清,我自然会饶了你。”乌奎从怀中掏出一张欠条,粗鲁地抓着池天佑的头发,将借条递到他眼前,“看清楚了,一共二百两。” “二百两?!” 池天佑因吃痛翻着白眼,陪笑道:“我记得我只借了二十两,奎哥,您是不是搞错了?” 他爹娘应当还有点积蓄,再卖点地,勉强能够凑齐二十两。 可二百两银子,就算把他剥皮抽骨,他也还不起这么多钱。 “你算什么东西?”鞭子划过长空,犹如利剑破风,“嗖”的一声抽在池天佑背上,“我大哥还能冤枉了你不成?” “啊——” 池天佑疼得五官移位,发出凄惨的哀嚎声,趴在地上好半天没能缓过来。 乌奎抬眼制止了那人的动作,按着池天佑的头,将借条怼到他眼前,道:“二十两是本金,剩下的是利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是你亲自签字画押的,你想赖账不成?” “不敢,不敢。”池天佑连声应道,“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凑齐银子亲自给您送来。” “我没给你时间吗?!”乌奎额头青筋暴起,满脸戾气,“可你怎么报答我的?” “跑!我让你跑!” 说着乌奎便狠狠扇了池天佑一巴掌。 “对不起,奎哥,是我错了!”池天佑哭得涕泗横流,身体如筛糠般抖动,“我再也不敢了!” “若都是像你这般,还不起钱便躲起来,我们这生意还怎么做?”乌奎朝池天佑身后两人使了个眼色,“你这种贱骨头,不教训一下,是不会乖乖还钱的。” 那二人随即压着池天佑,将他右手稳稳地压在桌上。 乌奎右手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刃泛着幽幽地寒光,轻轻在左手掌心里拍了两下。 暖黄色地烛火映在他脸上的刀疤,显得格外狰狞。 池天佑瞳孔骤缩,神色惊恐,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嘴里振振有词:“奎哥,我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吧!” “啊——” 回应他的只有手上传来的剧痛,小手指已然躺在桌上。 乌奎的动作干净利落,他拿起那沾染了血渍的匕首,轻轻拍了拍池天佑的脸颊,开口问道:“还不还钱?” “还!我还!” 池天佑捂住伤口,生怕开口慢了便没了性命,哭喊道:“我堂姐家有钱,我带你们过去,求求你们放我一马。” “你说你,要是早这么配合,何至于吃那么多苦头吗?”乌奎一脸惋惜地说道。 随后他轻“啧”一声,面上露出一丝嫌弃的神情,随手将匕首上的血渍在池天佑脸上抹净。 “给他包扎一下收口,别银子还没到手,人先死了。”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出发。”乌奎眯了眯眼,上下打量着池天佑,“要是你敢耍我,我饶不了你!” 池天佑又被拖回原来的房间,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面容憔悴,神情恍惚。 手上的伤口只粗糙地包扎了一下,疼得他一夜未睡。 当然,彻夜未眠不只是这一个原因。 还有池也…… 方才他说出那样一番话,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们一家与池也闹得如此僵,池也八成是不肯出银子救自己的。 早日今日,当初就不该和池也闹翻。 随后池天佑又阴测测地笑了,这帮人不是善茬,拿不到银子定不会轻易罢休。 若池也不肯救自己,那便一起下地狱吧。 …… 次日。 池天佑两夜未归,池家大房的人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不禁有些心焦。 天才刚亮,全家人便一起出动寻找池天佑。 可他们把村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他的身影,池天佑常去的地方也没有他的踪迹。 日上三竿,大房众人正聚在一起商量要不要报官时,池天佑带着乌奎一行人来了永宁村。 “天佑回来了!” 话音刚落,大房众人便齐齐扭头看去,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然而,当他们看到池天佑背后几人时,心又沉了下去。 那几人看着来者不善,尤其是领头那个,脸上的刀疤十分可怖。 “爹,娘,快救救我!”池天佑一看到亲人,便忍不住捂住受伤的手哭诉起来。 乌奎闻声停下脚步,目光在大房众人身上来回扫视。 这一身穷酸相,想必池天佑口中的堂姐也没什么钱。 乌奎自觉被耍,满脸不快,猛地将池天佑往前推了一把,问道:“这是你们儿子?” 池长安面色一凛,警惕道:“你们是谁?” 乌奎一脸不耐烦道;“你儿子欠我们二百两银子,我们是来拿钱的。” “少血口喷人。”池长安当即怒骂乌奎一行人,“天佑他做什么能欠二百两,别认为你们人多,我们就怕了你!” “是不是池也那小白眼狼找你们来报复我们的?”池老太狰狞着脸骂道。 “哼!”乌奎冷笑一声,掏出欠条,“你儿子赌钱输了,在我们这借了钱,你自己看看吧。” 赌钱?! 池长安怒从心起,怪不得最近总是见不到池天佑的人。 从前赌坊便追到家里一次,这才过去多久,又去赌钱! “你这个逆子!”池长安脸色一黑,恨不得亲手打死池天佑,随即他看向刀疤脸,梗着脖子回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乌奎没有搭理池长安的意思,掐着池天佑的脖子问道:“哪个是你家?” 池天佑身体微微悬空,双腿乱蹬,脸色涨得通红,连忙伸手指向左前方。 “你给我站住!” 池长安扬起拐杖便要招呼乌奎,却被人一脚踹开。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少给我打岔!”乌奎朝身后的六人抬了抬手。 六人分成两拨,三个人按住大房众人,三人进屋翻找钱财。 大房众人被打得鼻青脸肿,仍一瘸一拐地还手,直至乌奎亮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方才老实一点。 屋内三人翻箱倒柜,盆碗摔碎一地,甚至将池老头摔在地上,才翻出几两碎银子。 “大哥,只找到这些。” 乌奎嫌弃地瞥了一眼,朝着池天佑啐了一口,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沉着脸问道:“银子呢?” “我……”池天佑举起双手,不住地吞咽口水,“我带你去我堂姐家。” 乌奎眯了眯眼,想着去一趟费不了多少时间,便开口威胁道:“我再信你这一回,若是没有银子,你就等死吧!” 此时,池也已从临江城返回家中,正与沈青宛亲亲我我。 池木去了学堂,池棠和池竹正在书房练字。 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池也。 池也食髓知味,缠着沈青宛不肯放人走,柔声哄道:“再亲最后一下。” 这句话池也不知说了多少遍,沈青宛红着脸,狐疑地看着池也,目光中透着不信任。 “真的是最后一下。”池也搂在沈青宛腰间的手缓缓收紧。 沈青宛深知池也的性子,亲了或许走不掉,但不亲绝对走不掉。 她微微仰头,就在二人的嘴唇快要贴上时,院中的小黑却好似突然疯了一般,狂吠不止。 随之而来的便是几道陌生男子的声音。 家中有外人闯入,池也立马反应过来。 她眉头微蹙,松开沈青宛,叮嘱道:“你乖乖呆在屋里,我出去看看。” 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院中三人正在贼眉鼠眼地四处打量,池也凉飕飕地觑他们一眼,冷声道:“不管你们是谁,赶紧给我滚。” “呦,还是个暴脾气。”中间那人嬉笑两声,吊儿郎当说道,“你堂弟欠了我们二百两银子,快点拿钱,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什么东西? 堂弟? 池也从没把大房一家当做亲人,一时也就没能反应过来。 思及那人口中的二百两银子,池也方才意识到,这几人恐怕是赌坊的人。 这些时日,她一直忙着铺子和空间农场的事,分身乏术,还未想好如何利用池天佑赌钱一事收拾大房一家。 没想到赌坊的人动作这么迅速,竟追到永宁村来。 也好,省得她绞尽脑汁思索对策。 “我没有堂弟,赶紧走!” “既然你不配合,那我们只能自己动手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们兄弟不懂得怜香惜玉。” 见三人朝自己逼近,池也扬声唤了一声小黑。 小黑蓄势待发,上蹿下跳,嘴里发出焦急的哼唧声。 一听到主人的命令,它立刻扑了出去。 眼前几人皆是生面孔,小黑感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毫不留情地咬在其中一人腿上。 犬齿刺穿皮肤,惹得那人阵阵哀嚎。 那三人被小黑纠缠住,神色慌乱,乱了阵脚。 池也便趁机走上前,三两下便将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那三人哀嚎着,连滚带爬一步一步退向门外。 乌奎在门外听到惨叫声,刚想进去查看一番,便见那三人哭丧着脸退出来,腿上血流不止。 “怎么回事?” “大……大哥,院内有条疯狗。” 池也紧随其后,见面前的刀疤脸,冷声道:“谁欠你钱,你找谁还,赶紧滚。” 一波三折,仍未讨到银子,乌奎不禁有些心烦意乱,话不多说,直接命令道:“给我上!” 小黑蹲坐在池也身旁,斗志昂扬,见那几人卷土重来,小黑龇了龇牙便又迎了上去。 池也抄起门后抵门用的棍子,奋力挥舞,带起呼呼的风声。 小黑摇着尾巴,尽情在人群中撒欢,逮谁咬谁,将人咬了个遍。 赌坊的人光是与小黑周旋便已耗费许多心神,迎面还有池也的棍子,很快便败下阵来。 乌奎一行人痛呼不止,头上痛,身上痛,最痛的还是被小黑咬过的地方。 “你有种!”乌奎落了下风,面色阴狠,“你给我等着!” 说罢便带着人转身欲走。 见状,大房众人心中一喜。 下一瞬,池也的话又将他们打回地狱。 “你给我站住!” 见那几人脚步不停,池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拍了拍小黑的头。 小黑得令,便如离弦之箭蹿了出去。 “你没受伤吧?”沈青宛神色焦急地拉着池也上看下看。 池也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温声安慰道:“有小黑在,我没事。” 乌奎被小黑衔住裤脚拉了回来,一脸屈辱,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池也冷笑一声,“若是这么放你走了,日后你带着百十个人来报复我怎么办?” “我没工夫陪你们玩,不如……”池也眯了眯眼,恐吓道,“不如现在就把你们杀了,丢到山中喂老虎,以绝后患。” 虎患一事,乌奎亦有所耳闻,仔细一想,好像便是在这附近出没。 他心中一颤,忍不住吞咽口水,强装镇定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池也点点头,开口道:“你说得对,但欠你钱的是我吗?” “是你堂弟说管你要钱的!” 闻言,池也目不直视,一字一句道:“我没有堂弟,谁欠的钱你管谁要去,听明白了吗?” “池也,天佑是你弟弟,这群没人性的土匪断了他的手指,你可得救救他!”池老太坐在地上哭天喊地。 “我们到底是一家人,你不能见死不救!” 见池也不搭理他们,大房的人变了脸,破口大骂道:“你这小白眼狼,不得好死!” 大房纷纷开始辱骂池也,一句比一句难听。 乌奎这才发觉自己被池天佑耍了,两家人的关系似乎有些水火不容,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 说着池也便轻飘飘地觑了大房众人一眼,随后朝着乌奎调了下眉头。 乌奎打量着池也的神色,细细琢磨了一番,他似乎明白了眼前这人的意思。 这是打算借他的手除掉这些人。 乌奎心中一喜,只要池也没有插手的意思,事情就好办了。 至于两家的恩怨情仇,他不在乎,重要的是钱,他得给东家一个交代。否则,受罚的便是他。 片刻后,乌奎忽然面色一凛,眼神中透出冷意,吩咐身后的小弟道:“给我打,打到他们还钱为止!” 那六人摩拳擦掌,仿佛要将方才的屈辱统统发泄出来。 池也站在门前,冷眼旁观。 三番两次来挑事,那就别怪她无情。 大房众人一边挨打,一边不停地咒骂池也。 乌奎眉头紧蹙,悄悄看了一眼池也,扬声道:“吵死了,把他们的嘴给我堵上。” 池也眉头一挑,微微勾唇。 直到大房众人被打得奄奄一息,池也方才懒洋洋地开口劝道:“别打了,打死了怎么办?” 闻言,乌奎便立即让人停了手,但他心中有些不解。 他想留人一命是为了钱,眼前这人是为了什么? 若是这些人死了,跟她也无关,她不也乐得轻松? 池也心中另有想法。 死? 死太容易了。 死了倒是便宜他们了,她要他们活着,相互憎恨。 乌奎没拿到银子,心有不甘,想着把人带回去当奴隶卖了也能捞回一笔,便道:“那您看这人……” “请便。” 乌奎面上一喜,便命人将池天佑、池天赐、池思远几个年轻的绑了起来。 池也眉头一皱,故作不满道:“你舍得拆散他们一家人吗?” 乌奎眼睛一转,便明白池也是想让自己将人都带走,以绝后患。 他嫌弃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瘸子,和年岁大的王翠兰、池老太。这几人肯定卖不掉,只能带回去打杂。 “别忘了,家里还有一个。”池也微微一笑,好心提醒道。 乌奎想起那个瘫痪在床的老头,一脸菜色。 那老头卖也卖不掉,活也不能干,带他走半点用处没有,平白多了一张嘴吃饭。 但对上小黑那双乌黑的眸子,乌奎只觉腿上的伤口更痛了。 罢了。 将人带走后找个地方丢了,任他自生自灭便是。 与此同时,王家那边也是相同的情形。 秦家老爷带着一众家仆将王家五人绑在树上,挨个抽了鞭子。 哪怕王家提出日后会将银钱尽数归还,秦家仍不肯罢休。 先前秦老爷提出要纳王姝为妾时,被王父狠狠地敲诈了一笔。此时人没了,秦老爷怒气难消,自然要报复回去。 况且,他也知道王家一时半会也还不上银子。 王家老大一语中的,秦家少爷原本在一旁看热闹。 但见王升与王姝的容貌有几分相似,心思一动,便向他爹将人讨了去。 他原本就对王姝有意,奈何被他爹抢了先,只得作罢。 秦老爷嫌弃地瞥了儿子一眼,便也随他去了。 其他人便没那么“幸运”,被打得奄奄一息,还得入秦家为仆。 第68章 池家大房一干人等俱被乌奎带走,家中值钱的东西也被搜刮得一干二净…… 池家大房一干人等俱被乌奎带走,家中值钱的东西也被搜刮得一干二净。 没了他们一群人,永宁村的空气似乎都好了许多。 阳光和煦,微风习习。 蒙在心头的乌云终于散去,池也只觉身心通畅。 尽管村里有些人对池也的做法颇有微词,说她见死不救,说她冷血无情。 夏收在即,正是农忙之时,不去自家田里忙活,反而跑到她面前说三道四,简直是吃饱了撑的。 池也毫不在意,甚至没分给那人一个眼神。池长福都没说什么,哪里轮得到他们多管闲事。 反正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会渐渐将淡忘此事,这些记忆也终将被岁月掩埋。 不管旁人怎么说,没了后顾之忧的池也,过得一日比一日快活。 西瓜、草莓种下后,池也选了许久,终于选定了要种的水果。 按照先前与周渔歌说的那样,先后种下了蓝莓、车厘子、芒果、猕猴桃四种果树,各八亩。 同时,又补种了六亩荔枝树。 这样一来,五种水果各种八亩,空间农场还余下十亩地。 这十亩地是池也留下种蔬菜、西瓜和草莓用的。 池也、沈青宛两人忙活了一个多月,西瓜、草莓又收了一茬,方才将所有水果种好。 转眼间,时间已至八月中下旬,七夕将至。 一切皆以步入正轨,家中亦无事可忙,池也便想着趁此机会带兄妹二人去城中逛逛。 晚饭时,池也便看着兄妹二人,开口提议道:“明日就是乞巧节了,听说晚上城里有灯会,我带你们去逛逛?” 兄妹二人听后,双目放光,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还从未去过城里呢! 池棠坐在椅子上,悬空的小腿晃了晃,兴奋地问道:“太好了!我还从没去过城里呢,灯会好玩吗?” 池也来到这里才几个月,她也从未见识过这里的灯会,只答道:“当然好玩啦。” 说罢,她扭头看了一眼沈青宛。 以往七夕是没有灯会的。 但临江城地处要冲,四通八达,贸易兴盛。官府为促商贾,便牵头组织了*这七夕灯会。 七夕灯会是近两三年才兴起的,规模虽比不得上元灯会,但热闹程度却相差无几。 毕竟一年到头,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沈青宛轻笑一声,便挑些小孩子可能感兴趣的东西说道:“往年灯会十分热闹,有卖糖人、糖葫芦各色吃食的小摊,还有各式各样的花灯,路边还有杂耍,棠棠想去看吗?” “我要去!”池棠连忙答道。 一旁的池木满脸期待,旋即眼神黯淡下来,道:“大姐,我就不去了,学堂明日不休假。” “这好办,向夫子请个假。或者……”池也想起一些过往的事,玩笑道,“或者直接逃学。” 话音刚落,沈青宛便在桌子底下踩了她一脚。 池也扭头去看,见沈青宛正不满地瞪着自己。 只一眼她便看懂沈青宛眼里的意思,明晃晃地是对自己的谴责。 净出些馊主意! 池也无奈地耸耸肩,小声道:“请两天假也没关系吧。” 池木想到自己的功课本就落下同窗许多,便摇了摇头。 但他不想将这话说出来扫兴,也不忍心看她们失落,调整好表情,笑道:“大姐,沈姐姐,你们放心带着棠棠去灯会,我留在家里,日后有的是机会。” 闻言,池也一脸不赞同。 池木年纪尚小,把他一人留在家里,她实在放心不下。 但见池棠一脸期待的模样,便不忍心打击她,一时进退两难。 再者,这是她和沈青宛在一起后的第一个节日,她也不想就这样呆在家中。 池木见她犹豫不决,挺直身板,故作沉稳道:“大姐不用担心我,我已经长大了。” 停顿几息,接着道:“明日我去同窗家里住一晚,大姐就放心吧。” 池木又劝了几句,池也才答应下来。 “晚上记得锁好门窗,有事你就去找三叔。” 池木点了点头,道:“我记下了。” 翌日清晨,池也起身出门时,池棠还未醒来,她便先行出门。 池也想着既然要在城中留宿一晚,索性将第二日五味斋要用的菜也一同备好,送了过去。 她担心晚上人多,忙完后便急匆匆去了城中有名的客栈。 想着池棠年纪尚小,单独住一间房不安全,池也只定了一间上房。 房间很宽敞,装饰素雅。里面有一张床和一个软榻,池也看后很满意。到时让沈青宛和池棠睡在床上,她睡在软榻上。 池也回到家中时,沈青宛和池棠二人已收好衣物。 四人一同吃完午饭后,池也仍放心不下池木,担心他敷衍自己。 于是,临行前池也便带着池木去了三叔家,让池木在三叔家住一晚。 一切安排妥当后,池也方才驾着驴车,载着沈青宛和池棠前去临江城。 一路上,池棠犹如刚出笼的小鸟,看见什么都要问上两句,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沈青宛坐在池棠身旁拦住她,好脾气地一一应答,听得池也忍俊不禁。 到达临江城后,三人先去了临江城的客栈,将驴车停在后院的马厩中,给小灰驴喂了些草料,随后一同上了三楼的房间。 客栈离水果铺子不远,位置极佳。 池也、沈青宛收拾衣物时,池棠便打开窗户,垫着脚尖,趴在窗边往外看。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不时发出惊叹声。 因着晚上的灯会,小贩们害怕抢不到好的位置,早早地摆好了摊子。 池棠被窗外的繁华迷了眼,池也唤她两三声也没听到。 “棠棠,看什么呢?”池也笑着走到她身旁,揉了揉她的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窗户左手边不远处,有一个卖糖人的小摊,上面摆着许多已经做好的糖人。 池也站在三楼的屋内,看不清糖人具体的款式。但见池棠津津有味地盯着,便笑道:“喜欢吗?等会大姐买给你。” 闻声,池棠双目亮晶晶地转过头来,兴奋道:“我可以自己买。” 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开窗前,打开自己的小包袱,拿出鹅黄色的荷包。 荷包自然也是沈青宛绣好送给她的。 池棠摇了摇手中的荷包,发出清脆的响声,得意道:“我带了钱。” 池也同沈青宛对视一眼,皆被池棠的动作逗笑。 看来池棠为今日的灯会做足了准备,连小金库都带来了。 “好,你自己买。” 池也一边笑,一边又从自己的青色荷包里掏出十多个铜板,装进池棠的小荷包。 池棠捏了捏鼓鼓的钱包,语气中满是兴奋,道:“谢谢大姐!” “小心被小贼给你摸了去。” 池棠一听,忽地瞪大双眼,连忙将荷包收好。 “走吧,我们先出去逛逛。”池也看着沈青宛说道。 三人出了客栈,率先来到卖糖人的摊前。 池棠看了一眼池也,便鼓足勇气上前,细声细气道:“奶奶,我要一个糖人。” 池棠从未来过临江城,甚至很少踏出永宁村,一时有些紧张。 好在卖糖人的奶奶很和蔼,笑得很慈祥,问道:“小姑娘,你想要什么样式的糖人?” 池棠看了看桌子上摆的糖人,每个都很好看,不禁纠结起来。 那摊主见状也不催促,只笑着看着池棠。 池也和沈青宛并肩而立,站在池棠身后一步位置,温柔地注视着她。 池棠犹豫半响,攥紧拳头,下定决心道:“我要一个小兔子。” 老奶奶笑着应声,拿起勺子,舀起半勺金黄色糖液,稳稳当当地开始作画,动作娴熟,很快做好兔子糖人。 兔子糖人牢牢地挂在竹签上,她一边将糖人递给池棠,一边道:“小姑娘拿稳了,一共三文钱。” 付完钱后,池棠接过糖人,翻来覆去地看,有些舍不得吃。 池也一手牵着池棠,一手牵着沈青宛。 三人继续往前走,灯会还未开始,她们便漫无目的地乱逛。 不管去到哪里,池棠都觉得新鲜。 而她和沈青宛,只要彼此陪在身旁,无论去到哪里,心中同样欢喜。 一路上,池棠买了许多吃食。 糖葫芦、龙须酥、青团…… 池棠一路走一路吃,正当她视线又落到一小摊时,池也捏了捏她的小手,故作遗憾道:“本来还打算晚上带你去吃大餐,现在看来,只能我和你沈姐姐一起去了。” 大餐?! 池棠耳朵一动,当即拽着池也离开,急道:“那我们赶紧走吧。” 话虽如此,但时间尚早,铺子就在前方拐角的街上,池也打算去看上一眼。 因着空间农场的扩建,池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精打细算,每日准备的货物还算充足。 有了固定的铺子,货物多了,客人也从容许多,不必想从前那般算着时间前来。 到了铺子门口,池也指着匾额上的字,问道:“棠棠认得这上面的字吗?” 池棠顺着她的手看去,一字一句道:“青也水果铺。” 说罢她便扭头看向池也,得意地问道:“大姐,我读得对不对?” “对。” 听着池也与池棠的对话,沈青宛有些脸热,忍不住嗔了池也一眼。 这人真是,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池也正笑看着沈青宛,感受到掌心传来一阵痒意,才低头看向矮了一截的池棠,道:“这是我们家的铺子,要不要进去看看?” “我们家的铺子?”池棠一脸疑惑,“我们家什么时候开了铺子?” 池也轻笑一声,便带人进去边解释道:“前几日开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池棠看着货架上所剩无几的西瓜、草莓,转头认真地问道:“我们在家吃的西瓜、草莓也是大姐种出来的吗?” “对。” “我怎么没看见大姐去种西瓜?”池棠忽然问道。 “呃……” 这会儿反应还挺快。 池也略一思索,便道:“我在别处买了几块地,离得有些远,请了几个人帮忙照看。” 沈青宛挠了挠池也的手心,一脸兴味地看着池也编谎话。 池棠听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她松开牵着池也的手,在铺子里转了两圈,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 随后她走回池也身边,小声问道:“那个姐姐在做什么?” 池也朝李疏看了一眼,便牵着池棠走过去,道:“这是李疏姐姐,她手下的是算盘,正在算铺子里赚了多少银子。” “哇。” 池棠目光出奇地亮,激动道:“李疏姐姐负责收银子吗?” “是呀。”李疏笑着答道。 池棠挺直小身板,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片刻后,她语气坚定道:“大姐,我以后也要像李疏姐姐一样,做个收银子的!” 铺子里的人齐齐笑出声。 没看出来,池棠还是个小财迷。 “好。”池也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不过你得先把字认全了。” 池棠“啊”了一声,没了下文。 几人闲聊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池也便准备去酒楼。 见李疏孤零零一人,池也、沈青宛便邀她一同前往。 反正有池棠这个小电灯泡在,她们二人也做不了什么。 第69章 “池姑娘,您怎么来了?” 池也四人刚走到醉仙楼门口,…… “池姑娘,您怎么来了?” 池也四人刚走到醉仙楼门口,便被人认了出来。 小厮热情地招呼她们四人进门,笑道:“池姑娘是来找我们东家的?” 先前池也曾带着李疏来醉仙楼找叶听音,那人便下意识地认为池也此次前来也是来找叶听音商议事情。 “我不找她。”池也摇了摇头,她仔细打量着醉仙楼内里的装饰,“来酒楼自然是吃饭的。” 那小厮作恍然大悟状,懊恼地拍了下头,道:“瞧我这榆木脑袋,池姑娘莫怪。” 醉仙楼一楼大堂、二楼雅座已经坐了不少人。 池也环视一圈,顾及着沈青宛的身份,便开口问道:“有空着的雅间吗?” 醉仙楼的雅间经常被预定,那小厮只负责迎客,对此倒不甚清楚,他挠了挠头,说道:“我去问一下掌柜的。” 说罢他便小跑着而去。 待那人走远后,池也便凑到沈青宛耳边,小声说道:“难怪醉仙楼的饭菜定价这么高,光是布置这酒楼就没少花钱吧?” 闻言,沈青宛赞同地点了点头。 大堂中央悬挂着大型吊灯,上面挂着各种彩灯,整个大堂宽敞明亮。 四周设有回廊,上面摆放着精美的屏风、花瓶、香炉等。 其间摆放的桌椅均是红木制成,表面打磨得光滑如镜。大堂、楼梯还铺着地毯。 耳边回荡着雅致的乐曲,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 就连西瓜、草莓也被雕成池也吃不起的样子。 池也不由得暗叹一声。 原本离去的小厮带着另一人过来后便去忙活了,新来那小厮面带微笑,语气和善道:“几位姑娘,现下逸轩阁、竹清阁还空着,不知各位姑娘想去哪一处?” 池也笑着看了一眼沈青宛,当即答道:“那就竹清阁。” “姑娘里面请。” 话落他便侧着身,走在前面引路。 四人跟着他一路走到三楼,拐了两个弯,来到名为竹清阁的雅间。 推开房门,里面的装饰与醉仙楼的整体风格一致。 只是环境更为清幽雅致。 四人共点了六道菜,还有一道汤。 炙鹿肉、松鼠鳜鱼、碧螺虾仁、铜钱包、醋溜笋、炒野山菌,还有紫苏汤。 光是听到这一连串名字,池棠便要流口水了,她做梦都没梦见过这么多好吃的,一脸崇拜地看向池也。 “大姐好厉害……”池棠喃喃自语,随即又扬声道,“我以后也要赚很多银子!” “好。”池也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棠棠这么厉害,以后一定会赚很多银子。” “嗯!” 池棠坚定地点点头,转头看向身旁的李疏,认真道:“李疏姐姐,你能教我打算盘吗?” 在池棠的小脑袋里,已经为自己选好未来的路,她坚定不移地认为收银子的就是最厉害的。 听着池棠的童言童语,李疏有些哭笑不得。 她抬眼看了看池也,见她点头,摸了摸池棠的头,柔声哄道:“当然啦。” “那我们拉勾!”池棠伸出小手指,想起池也的话,“等我多认些字,我再来找你。” 见状,池也捂嘴偷笑,与身旁的沈青宛偷偷打趣池棠。 “也不知道能坚持几天。” 沈青宛听后同样掩唇轻笑,说起读书这件事,她是最有感触的。 平时她教池棠识字时,池棠总是要懒懒散散的,能偷懒便偷懒,一个字都不会多写。 没想到来城里一趟,自己竟主动要读书识字了。 一道道饭菜送进来,香气扑鼻,四人迫不及待地动筷。 池也忽而眼睛一亮,不愧是城中最好的酒楼,味道当真是好极了! 她坐在沈青宛和池棠中间,一边照顾池棠,一边投喂沈青宛。 这顿晚饭,四人皆是心满意足。 其中最开心的莫过于池棠,悬空的小腿在空中荡来荡去,眯着眼,一脸享受。 待四人吃饱喝足要离去时,池棠仍有些恋恋不舍。 “以后大姐再带你来。”池也见她这副摸样,觉得有些好笑,“灯会要开始了,我们去逛逛吧。” 因着要了雅间,这顿晚饭花费三十多两银子。 即便如此,以如今铺子的收入,多带池棠来吃几顿也无妨。 “好!” 听到这话,池棠高兴起来,注意力转向池也口中的灯会。 天色已暗,街道两旁张灯结彩,各色灯笼稀稀拉拉亮了起来。 各家铺子争奇斗艳,花灯的样式让人眼花缭乱,街道两旁渐渐热闹起来。 不一会儿,池棠便被吸引了注意力。 池也紧紧地牵着她的小手,防止她被挤散在人群里。 池棠拉着池也往街边卖花灯的小摊走去,池也顺势用力拉住沈青宛,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李疏见她二人如此亲密,想起晚饭时她们的举止也很亲昵,心中微微一动。 下一刻,她牵起池棠的另一只小手,眼带笑意,提议道:“棠棠,我知晓一处有趣的地方,姐姐带你去好不好?” “什么地方?”池棠好奇地问道。 “嗯……”李疏沉吟片刻,“那里有舞狮、吐火、吞刀,好多有趣的杂耍,棠棠想不想去看看?” “好呀!”池棠手里提着刚买的莲花灯,兴冲冲地转头看向池也,“大姐,我们一起去看!” 未等池也应答,李疏便摇了摇头,小声道:“那里有规矩,姐姐只能带一个人过去。” “啊?”池棠面色纠结,有些意动,又有些愧疚,“那大姐和沈姐姐怎么办?” 池也眉头一挑,随即明白过来李疏的用意,心中十分感激。 虽不知乞巧节为何会在千百年后演变成情人节,但却在池也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如此良辰不美景,不管是何节日,若能与心上人独处,她自是求之不得。 她蹲下身,半抱住池棠,平视着她的眼睛,认真问道:“棠棠想去看杂耍吗?” 这是池棠第一次来城里,自然不想错过,犹豫片刻,仍是点了点头。 池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那棠棠看过之后,回家讲给我和沈姐姐听好不好?” 池棠挺直身板,神情庄重,认真应道:“好!” 见她这样,池也心下稍安,但仍开口问道:“你跟李疏姐姐两个人会害怕吗?” “不会!”池棠挥了挥小拳头,“我会保护李疏姐姐!” “好。” 池也失笑着摇摇头,嘱咐道:“那你要听李疏姐姐的话,不要自己乱跑,晚一点我去铺子接你。” “我晓得。”池棠侧身抱了抱池也,“大姐,你和沈姐姐也要玩得高兴哦!” “好。”池也站起身,悄悄塞给李疏一些碎银,“你们喜欢什么便买。” 随后,李疏牵着池棠一同和池也招了招手便离去了。 池也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见池棠蹦蹦跳跳地仰着脸和李疏说话,才放下心来。 李疏和池棠离去好一会儿,沈青宛心中仍沉默不语。 方才她看着池也和李疏二人一唱一和地哄骗池棠,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李疏离开前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沈青宛现在想想仍有些脸热。 见池也笑眯眯的样子,沈青宛羞恼地掐了她一把。 池也笑着将她的手牵住,五指慢慢穿进沈青宛的指缝,十指相扣。 没了小电灯泡,二人便慢下脚步,闲适地逛着。 忽然,池也瞧见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她便牵着沈青宛快步走了过来。 池也挑挑选选,挑了一个猫咪,抬手摘掉沈青宛脸上的纱巾,将面具戴在她脸上。 面具遮住她大半面容,只余下一张嘴露在外面。 随后她又挑了一个狐狸面具戴在自己脸上。 “老板,这两个面具多少钱?” “一共三十文。”小摊老板脸上洋溢着喜气。 夜色渐深,华灯初上,灯火明亮,灯会才刚刚开始。 耳边尽是些欢声笑语,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 池也紧紧牵着沈青宛的手,二人穿梭在人群中,不时在各种小摊前驻足停留。 不仅池棠,池也同样对这七夕灯会兴趣盎然。 周围的一切古色古香,浓厚的节日氛围让池也沉醉其中,她只觉自己置身于一副古画之中。 见池也双目晶亮,沈青宛渐渐放松下来,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 这样的灯会她曾游玩许多次,比起灯会,她更喜欢看池也露出如春日般的笑容。 既然是乞巧节,街边自然少不了卖巧果的。 虽然池也方才吃得有点撑,但她仍好奇地去买了几个巧果。 池也付了钱,接过装有巧果的油纸包。 巧果外皮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池也捏起其中一个梭子形状的巧果,喂到沈青宛嘴边。 周围人潮涌动,沈青宛愣了一瞬,心中羞涩不已。 见她不动,池也柔声哄道:“啊——” 听着耳边宛若哄孩子般的语气,沈青宛渐渐红了耳尖,她咬了咬唇,随即咬了一小口。 池也的嘴巴不自觉跟着动作,嚼着空气,一脸期待地看着沈青宛。 “好吃吗?” 对沈青宛来说,这味道再寻常不过。 乞巧节这天,大多女子都会亲手制作巧果,以祈求自己心灵手巧,从前她与母亲也一同做过许多次。 但见池也满脸好奇的神情,她缓缓点了点头。 “好吃。” 池也勾唇轻笑,动作自然地将手中剩下的半个巧果送入口中,细细品尝。 周围人头攒动,小贩的吆喝声,街上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 池也、沈青宛二人相视而立,自成一方天地,眼中只余下彼此的身影。 各色花灯的柔光洒在沈青宛脸上,映红了她半张脸颊。 第70章 行至前处,池也忽见一群女子围在一处,好奇地开口问道:“那边在干…… 行至前处,池也忽见一群女子围在一处,好奇地开口问道:“那边在干什么?” 说罢也不等沈青宛回答,便径自拉着她过去凑热闹。 池也寻到一处空缺,带着沈青宛钻了过去。 只见其中一年轻女子手中正捏着一根细细的绣针,在盛满水的碗上比划,神情专注。 周围的人也都屏气凝神,与街上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池也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名堂,便扭头看向沈青宛,小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众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池也,带着不解与疑惑,仿佛在看一个怪人。 那手持绣针的女子好似被吓到一般,绣针落入水中,惹来一阵哄笑。 那女子不满地瞪了池也一眼,跺了跺脚,满脸羞愤地离开。 池也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这时,桌前看起来较为年长的妇人打量了池也一眼,解释道:“此乃投针验巧,姑娘竟不知晓?” “不……” 池也刚说出一个字,沈青宛便悄悄挠了挠她的手心。 “呃……”池也见周围的人神情古怪,傻笑两声,话音一转,“我从前住在山里,没听过这些。” 池也这一番解释倒也说得通,众人皆面露同情。 幸好戴着面具,旁人看不到自己尴尬的表情。池也轻轻吐出一口气。 那妇人听闻此话,便笑着解释道:“投针取巧便是将这绣针投入碗中,若水底针影呈弯曲、一头粗一头细,或是其他百般形状,便是‘乞得巧’;若是绣针落入水中、或是如同棒槌一般直线,便是‘乞得拙’。” 经过妇人的一番解释,池也恍然大悟。 “投针乞巧”原是女子向织女祈求心灵手巧的美好愿景。 她这才明白过来方才那女子为何会满脸怒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歉意。 “姑娘可要试上一试,若是乞得巧,我们‘李记布行’自当奉上薄礼一份。” 没想到这古代的商家也挺会抓商机,七夕“女儿节”搞这样的小活动,再合适不过。 池也摇了摇头,笑道:“我只会做些粗活,做不来这种精细活,还是让她来吧。” 说着她便将沈青宛往前推了推。 沈青宛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正欲推辞,便听那妇人热情道:“姑娘且试上一试。” 见池也微微嘟着嘴,满眼祈求,沈青宛只好应了下来。 她右手拿着绣针,左手轻轻挽住右手边的广袖,微微俯身,神情专注,小心翼翼地将绣针投入碗中。 绣针成功浮在水面上,在烛火的照耀下,水底针影呈弯曲状。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喝彩声。 池也微微瞪大双眼,方才妇人解释时,她对绣针浮在水面一事还有些困惑。 此刻亲眼看见这奇妙的情形,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池也不由自主地拿起一根绣针,学着沈青宛的样子,照猫画虎,轻轻地放进碗里。 只一瞬,绣针便沉入碗底。 池也:“……” 对这一结果,她真是毫不意外。 是她不自量力了,看沈青宛的动作轻轻松松,便误以为自己也可以。 难怪沈青宛之前说自己笨手笨脚的,还真没冤枉她。 周围是起哄的笑声,池也木着脸,拉着沈青宛撤出人群,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沈青宛轻笑一声,柔声唤道:“阿池,走慢些。” 池也闻声停下脚步,一脸沮丧地看着沈青宛。 “怎地愁眉苦脸的?” “你说得对,我笨手笨脚的。” 连个发髻都挽不好,池也想到此处更难过了。 “岂会如此,阿池自有过人之处。” 沈青宛一边柔声哄着,一边将方才得来的香囊挂在池也腰间。 池也心中熨帖,情绪好了几分,拉住沈青宛的手轻轻摇晃,面上哼唧两声,摆明了要沈青宛哄她。 “乖些。” 街上人来人往,沈青宛有些扭捏,只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噢。” 池也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沈青宛,随后敛去神色。 两人当是想到一处去了。 池也重新牵住沈青宛的手,十指相扣,继续游逛七夕灯会。 沿途,二人又瞧见许多类似的小活动,但没再上前凑热闹,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沈青宛与池也一边走,一边细致地讲述乞巧节的习俗。 吃巧果、穿针乞巧、喜蛛应巧、对月穿针、拜织女…… 无一例外,所有活动都如同“投针验巧”一般,祈求自己心灵手巧。 这是属于女子的节日。 沈青宛的嗓音婉转动听,给人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 恍惚间,池也仿佛看到了置身于其中的沈青宛,渐渐入了迷,唇畔扬起温柔的笑意。 她从经历过这样的七夕,比后世充斥着营销意味的情人节更让她着迷。 二人边聊边逛,不知不觉来到河边。 河水泠泠,清澈见底。 许多人正蹲在那里,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河灯放入水中。 数不尽的河灯顺着河水漂流,场面看起来颇为壮观。 “我们也去放河灯吧。” 池也牵着沈青宛,一路小跑到一处小摊前,兴致勃勃地选了两个荷花灯。 摊主热情地招呼二人,指着荷花灯的底座说道:“姑娘可将心愿写在此处。” 说罢便递来两只毛笔。 池也道了声谢,接过毛笔,来到一旁的小桌前。 二人各自坐下,眉目认真。 池也很快便停下笔,见沈青宛仍在写,忍不住凑过去,想看看她写了些什么,是否与自己有关。 沈青宛察觉之后,面上露出几分羞恼。 她连忙掩袖遮挡,轻轻抬手拍在池也脸上,将人推了回去。 “你不要偷看!” 池也知她脸皮薄,轻笑一声,便也作罢。 待写好后,二人来到河边,小心地将手中的荷花灯放入水中,轻轻推了一把。 河水微漾,泛起一丝波澜,缓缓带走入水的河灯。 两只河灯在水面上摇曳,并肩前行,渐渐远去。 萦绕在耳边尽是些欢声笑语,不难听出话语间对未来的憧憬。 池也转头看向身旁之人,微风拂来,撩起沈青宛耳边的鬓发。 池也看得心热,心思一动,突然开口说道:“希望能和你白头偕老。” 沈青宛怔愣片刻,心尖微微一颤,不知为何鼻尖有些泛酸。 她缓缓转过头来,微微仰起,眸光流转。四目相对,哪怕隔着狐狸面具,也能看见池也面上的认真。 沈青宛咬了咬唇,轻声回应道:“我……亦是如此。” 声音很轻,一出口便被微风吹散,但仍被池也听了去。 眼前的心上人哪怕羞涩不已,仍认真回应着自己的爱意。池也心中软成一片,好似有羽毛拂过。 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沈青宛唇上,眸色渐深。 池也微微俯身,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阿池……”沈青宛心中一慌,忙伸手抵住池也的肩膀,“该回去了。” 池也心中暗叹一声,有些遗憾。 “好。” 夜色已深,临江城中灯火如昼,街市繁华依旧。 路上行人不减,欢笑声此起彼伏,大有彻夜狂欢的之势。 池也、沈青宛穿过人群,来到自家铺子,准备带池棠回客栈歇息。 而此刻的池棠早已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李疏知晓她二人会前来,便一直等着。 “不如今晚就让她歇在我这吧?” := 小孩子精力有限,玩的时候不知疲累,一回来便精疲力竭,倒头就睡。 池也走到床前,见池棠四肢摆出一个“大”字,手中握着算盘样式的小挂饰,不禁轻笑出声。 她伸手拿出池棠手中的挂饰,放在一旁的桌上。 既然池棠睡得正香,池也便不打算叫醒她。 “你们今日玩得开心吗?”池也看向李疏问道。 李疏笑着点了点头,道:“棠棠给我们每人都买了礼物,睡前还说要亲手送给你们,让我叮嘱你们莫要偷看。” 说着她便把手中池棠送的团扇递了出去。 池也、沈青宛对视一眼,皆有些心虚。 二人同李疏闲聊了几句,临走前池也又道:“明日铺子休息一日,你也好好休息。” 说罢便起身回客栈。 虽然没有接回池棠,但二人也有些累了,没再多逛。 就在池也、沈青宛转身进入客栈之际,客栈斜对面的一家酒肆里走出几道熟悉的身影。 陈知煜身后的小厮陈平看到沈青宛的背影后,揉了揉眼睛,酒意吓醒了几分,一脸惊恐道:“少爷,我方才好像看到表小姐了。” 陈知煜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稳,一巴掌拍在陈平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大着舌头道:“你定是喝多眼花了,表小姐死了那么久,早就化成灰了。” 陈知煜越说越得意,忍不住放声大笑。 周围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陈平心虚地看了一眼陈知煜,转念一想:这人还能从坟头里爬出来不成? 他摇了摇昏沉的头,伸手拍了拍脸颊。 真是酒喝多了,那人怎会是表小姐? 这世上背影相似的女子多的是,定是他眼花了。 “少爷说得是。”陈平附和一声,便跟着陈知煜离去。 逛了这么久,身上黏糊糊的,二人回到客栈后,立马叫了热水。 沈青宛有些疲倦,想要歇息一会儿,便让池也先行沐浴。 沐浴过后,浑身清爽,池也手拿巾帕,毫无章法地擦着头发。 烛火微微摇晃,沈青宛的身形在屏风上投下淡淡的影子。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池也顿住动作。 白日里,她只觉这屏风十分精致。 现下才发觉,透过屏风竟依稀能看到后面的人影,影影绰绰,平白增添几分暧昧。 透过屏风,沈青宛的一举一动她都尽收眼底,甚至…… 池也赶紧止住危险的念头。 所以…… 方才她也是这幅情形吗?! 池也忽地瞪大双眼,后知后觉涌起一股燥意。 见沈青宛从浴桶中站起身,缓缓擦拭身体,池也的眼睛好似被烫到一般,眼睫忽闪,目不转睛地盯着屏风上的影子,耳尖悄悄泛红。 搭在屏风上的里衣被轻轻抽走,须臾后,沈青宛从后走了出来,步履轻盈。 她歪着头,湿漉漉的长发从身体左侧垂下,双手握着巾帕,不停地绞着湿发。 沈青宛轻轻抬眼,见池也一脸热切地盯着自己,被热气氲红的脸颊,颜色更深了几分。 恍然间,眼前又浮现出方才瞧见的好颜色,沈青宛连忙避开视线,坐在床边的桌子前,面对铜镜擦拭头发。 见状,池也趋步上前,殷勤地接过沈青宛手中的巾帕,轻轻地擦拭沈青宛柔顺的长发。 池也神情专注,目光柔和,像是在对待一件绝世珍品。 沈青宛注视着铜镜中的池也,嘴角含笑,心跳微促。 若是能与池也白头偕老,她愿意倾尽所有。 烛火轻轻摇曳,不知何时,蜡烛已短了一截,蜡油顺着烛身缓缓流下,烛台上凝了一层薄薄的蜡油。 “好了。”池也微微吐出一口气,将巾帕放在一旁。 沈青宛抬手,轻轻握住肩头的手掌,透过铜镜,她瞧见身后那人身形一顿。 池也手指微动,握住沈青宛的指尖,悄悄摩挲两下。 铜镜中的人影朦胧不清,仿佛被一层轻纱轻轻覆盖,如同方才的屏风一般。 可…… 越是朦胧,越是暧昧不清。 两人想起河边那个未落下的吻,不知是谁的喉咙滚动发出声响,气氛瞬间变得微妙*,仿佛点燃了暧昧的引线。 池也搭在沈青宛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将人转了过来。 两人面对面,池也慢慢俯身,唇瓣相贴,她定定地看着沈青宛。 沈青宛长睫忽闪,微微阖上双眸,双臂环住池也的脖子,微微探出舌尖,轻轻舔了舔池也的下唇,一触即分。 随后拉开距离,认真瞧着池也的神情。 理智轰然倒塌,池也一手搂紧沈青宛纤细的腰肢,一手掐住她的后颈,毫不费力地启开唇关,动作略显急躁。 舌尖相抵的刹那,空气中的暧昧瞬间被引爆。 池也弯着腰,动作有些别扭,没一会儿她便有些撑不住了,一把将人捞了起来,抵在桌前。 虽然两人在一起已有一段时日,也亲过许多次,但从未有哪一次如同此刻一般吻得这么深,两人皆有些失控。 渐渐的,池也不满足于此,搂在沈青宛腰间的手探进衣服。 刚沐浴完的身体柔软馨香,池也在她后腰处徘徊许久,到处煽风点火。她几乎要压不住心间名为“欲望”的野兽,但仍记得征求心上人的同意。 池也强撑着理智,微微退开一些距离,附在沈青宛耳边,亲了亲红透的耳尖。 “青宛,我想和你行……” 后面几个字轻得像是从尾音里叹出来,只送进沈青宛一人耳里。 “鱼水之欢”四个字在沈青宛耳边炸开,心尖一颤,瞬间软了身体。 池也此刻倒是耐心十足,也不开口催促,指尖在沈青宛后腰轻轻打圈。 沈青宛心中对此亦有期待,早在她与池也心意相通那一刻,便已决定交付身心。 只是在这陌生的房间,她有些放不开。 沈青宛咬了咬唇,埋在池也颈间,轻声道:“明日归家……好吗?” 她实在无法开口说出那几个羞人的字,便囫囵地带了过去。 池也心中激起千层浪花,蜻蜓点水般亲在沈青宛唇上,随后将人按进怀里。 待心情平复后,方才答道:“好。”【你现在阅读的是 】 70-80 第71章 翌日清晨。 池也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嘴角高高扬起,竟笑…… 翌日清晨。 池也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嘴角高高扬起,竟笑出了声,而后缓缓睁开双眼。 沈青宛先池也一步醒来,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见状,她不禁也勾起唇角,伸手轻抚在池也的脸颊。 这人怎么在梦中也这般高兴。 或许她知晓,但选择默默地将答案掩埋在内心深处。 池也轻轻翻了个身,侧身面向沈青宛,手臂缓缓收紧,将人箍在自己怀中。 她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迷迷糊糊在沈青宛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早。” 声音有些沙哑,但难掩其中的愉悦。 二人紧紧相拥,亲密无间。 沈青宛鼻尖抵在池也颈间,感受着她喉咙处的微微颤动,好似切实体会到了池也的好心情。 她本想问池也梦见什么,为何笑得如此开心。 但她想起自己曾做过的春梦,心中一颤。若是此时问出这话,似乎有些危险。 念及此,沈青宛便将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道一声:“早。” 然而,她虽不想提及此事,池也却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池也闭上眼睛,醒了会儿神,凑到沈青宛耳旁,嘴唇贴着她的耳尖,与她说起悄悄话:“我昨晚梦到你了。” 说罢她还低低地笑了两声。 热气洒在耳边,温柔的低语声如同春日暖风缓缓吹入心底,沈青宛只觉耳根微微发痒。 她偏头躲开那灼热的气息,没顺着池也的话往下说,轻轻“嗯”了一声。 池也不满沈青宛的反应,咬了咬她的耳朵,反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梦见了什么?” 若说方才沈青宛心中尚有几分不确定,但见池也此刻如此逗弄自己,心中顿时了然。 为避免事态一发不可收拾,沈青宛伸手推开池也,故作镇定地坐起身,道:“不想。” “快些起来,该去接棠棠了。” “棠棠还小,正是贪觉的年纪,多半还没起床。” 池也头枕着一只胳膊,不满地轻哼一声,眉头微微皱起,定定地看着坐在床沿的背影。 片刻后,池也一脚蹬开被子,跪坐起身,从身后箍住沈青宛。惩罚似的,重重亲在沈青宛脸颊,发出“啵”的声响。 沈青宛羞恼不已,拍了拍腰间的手:“你做什么?!” “哼!”池也将人重新拉上床,压在身下,十指相扣,赌气道,“我偏要说给你听!” 沈青宛双手被死死按住,挣脱不得,池也一只腿还抵在她双腿之间。 青天白日,这姿势让沈青宛心中有些难堪,急道:“坏胚子!快放开我!” “你叫我什么?”池也眯了眯眼,眼神中透着一丝危险的光芒。 沈青宛察觉到危险,后背一凛,缩了缩脖子,软声撒娇道:“阿池……” “好阿池,快些松开我。” 池也自上而下看着沈青宛,只见沈青宛面上楚楚可怜,一双桃花眼中氲满水汽。 她看得心热,愈发舍不得松开,心中期盼着夜晚早些降临。 沈青宛深知池也的性子,见她不为所动,从善如流地仰起头,乖巧地送上一吻。 “阿池……” “唔唔……” 坏胚子今日怎地不按常理行事! 话未说完,池也便俯身亲了下去。 她原本已打算暂时放过沈青宛,谁知她却自己送上门来。日头还早,池也心痒难耐。 既如此,她便先收些利息。 两人在床上厮磨许久,池也终究没寻到机会讲梦境说给沈青宛听。 但…… 她身体力行地为沈青宛演示了一遍。 沈青宛起初挣扎了几下,但很快便沉醉其中其中,她无法抗拒池也的亲近。 兴许是昨日的七夕灯会耗尽了人们的力气,今早窗外静得出奇。 屋内气氛火热,暧昧声起。 池也引着沈青宛的双手环上自己的脖颈,而她一只手撑在床上,一只手抱住沈青宛柔软的腰肢。 因着她昨晚答应了沈青宛,池也害怕自己失控,便没做多余的动作,老老实实将手搭在沈青宛腰间。 况且,她希望此事能在更安全舒适的地方发生,为两人留下更美好的回忆。 良久,唇分。 两人额头相抵,细细地喘息着。 见沈青宛双唇晶亮,双目失神,眸中水汽更甚,池也忍不住低头轻轻啄吻。 沈青宛好似还未回神,浅浅回应。 “好乖。” 池也轻笑出声,心中涌起一阵满足,伸手擦去沈青宛唇上的水光。 两人相拥着温存片刻,待心情平复后方才起身。 洗漱过后,沈青宛打开窗子,斜倚在窗边,悠然自得地看着池也收拾衣物。 她才不要去帮坏胚子,谁让她一大早就要欺负自己! 忙碌的池也却不知沈青宛心中所想,精神抖擞,动作轻快,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心中说不出的满足。 “走吧。”池也将包袱背在身上,朝着沈青宛粲然一笑。 沈青宛被池也过于灿烂的笑容晃了眼,嗔了她一眼,先行下楼去。 二人退了房,交还钥匙,驾着驴车驶出客栈时,已是巳时过。 太阳已高高升起,街道两旁残留着昨夜的气息,路上的行人好似还未从昨晚的狂欢中缓过神来,个个哈欠连天。 池也在街边铺子买了些包子、烧饼,准备带到水果铺子。 二人到达铺子时,李疏刚给池棠梳好发髻,两个小揪揪精致又可爱。 李疏牵着池棠的小手,前去给池也、沈青宛开门。 门一开,池棠便叽叽喳喳地扑了过去,抱住池也的腿,喊道:“大姐!沈姐姐!” 池也将手中的早食递给身侧的沈青宛,随后将池棠抱了起来,笑道:“棠棠昨晚玩得开心吗?” “开心!” 池棠重重地点了点头,兴奋地手舞足蹈,小嘴叭叭地说个没完,不停地讲着昨晚的见闻。 沈青宛已将油纸包打开,露出里面热气腾腾的包子、烧饼。 池也不时附和两句,将人抱到桌前的板凳上坐下。 她面上挂着笑容,也不打断池棠的话,伸手从桌上拿了一个包子,递到她手中。 随后又拿了一个递给青宛,见李疏仍在一旁站着,池也朝她做了个口型,又指了指对面的板凳,示意她坐下吃饭。 池棠手里捏着肉包子,香气直往鼻子里钻,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烧饼。 语气稍顿,她有些纠结地看向池也和沈青宛。 昨日她答应了两位姐姐,要将有趣的杂耍讲给她们听。 但此刻包子的香气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她忍不住吞咽口水。 耳边突然安静下来,池也扭头看了池棠一眼,见她一副小馋猫的模样。 “饿了吗?”池也笑着摸了摸池棠的头,“先吃饭吧。” “嗯!” 池棠认真地点了点头,又伸手拿了个烧饼。 左手包子,右手烧饼,一边咬一口,吃得摇头晃脑,快活得很。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落了一身的食物残渣,沈青宛看得发笑,胳膊肘轻轻怼了怼池也。 池也察觉后,立马转头,咽下口中的包子,面上露出温柔笑意,轻声问道:“怎么啦?” 余光瞥见李疏正看着两人偷笑,沈青宛脸颊不自觉微微发烫,嗔了池也一眼,将手帕递给她。 随后她朝着池棠扬了扬下巴,示意池也往那边看去。 池也接过手帕,不解地看向另一侧的池棠。 豁! 池也眉心一跳,怎么能把自己吃成个小花猫? 平日在家吃饭,也没见池棠栽进碗里,怎么今日包子馅都跑额头上了? 池也按住池棠欲拿包子的手,轻柔地擦掉她脸上的包子馅,又擦了擦她油光闪闪的嘴巴和鼻子,同时将落在衣领交叠处的烧饼渣轻轻拍掉。 随后池也伸手又给她拿了一个包子,没好气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嗯嗯。”池棠盯着手中的包子,一脸敷衍。 池也:“……” 饭后。 池棠打开昨晚李疏给她收拾的小包袱,摊开在桌上,从中取出一方手帕和一支木簪,道:“手帕是给沈姐姐的,木簪是给大姐的。” 池也、沈青宛心中一暖,两人对视一眼,心虚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那这些是送给谁的?”池也清了清嗓子,指着包袱问道。 包袱里还有一些小摆件、挂饰、玩具等。 闻言,池棠挺直了身板,叉着腰,嘴里振振有词:“彩色发带是送给竹子姐姐的,笔筒是送给二哥的,七巧图是送给李家姐弟的,剩下的都是我的。” 话落,屋内的另外三人都被池棠可爱的模样逗笑。 真是一个都没落下。 池也把池棠的东西收好,本打算直接回去,但见池棠面上不舍的神情,便改了主意。 她将驴车停在铺子前,和沈青宛一起带着池棠又逛起了临江城。 时间尚早,若是就此回去,下午的时光未免太难熬。倒不如在外面多逛逛,消磨时光。 听闻此话,池棠自然是开心不已,好不容易来趟城里,她还没玩够呢! 两人带着池棠在城里吃吃逛逛,又给她买了新衣服、鞋子、风筝、鲁班锁,还买了许多池棠喜欢的吃食、糕点。 随着时间的流逝,池也看向沈青宛的目光愈发热切。 沈青宛有些承受不住,便牵着池棠独自走在前头,独留池也走在后方,手里拿了一大堆东西。 池也看着前方沈青宛低头温柔浅笑的模样,撇了撇嘴。她幽怨地盯着天上的太阳,恨不得飞上天将其踹下去,将月亮揪出来挂在天上。 然而,不管她如何着急,时间仍不紧不慢地走着。池也只好认命地跟在二人身后,做个付钱搬东西的苦力。 还好池棠还惦记着她这个大姐,时不时来投喂她。 夕阳西下,池也意气风发地驾着驴车。 终于还是让她等来了这一刻! 第72章 不止池也,沈青宛同样觉得这天十分难熬。 幸好身旁还有…… 不止池也,沈青宛同样觉得这天十分难熬。 幸好身旁还有池棠在,不至于让她太难捱。 心中隐隐有些后悔昨晚同池也说的那句话。 她独自牵着池棠走在前方,把池也抛在身后。 此举虽能避免对上池也的目光,可看不到那人时,心思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人身上。 身后的目光有多灼热,她无需回头便能想象得出。那双眸子里的热切甚至可以比肩与头顶的烈日,紧紧将她包围,让她无所遁形。 沈青宛背后热汗淋漓,腰间的那只手还在到处煽风点火,掌心的薄茧轻轻擦过她的肌肤,带来一丝酥麻感,惹得她浑身战栗。 脑海中忽地浮现出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正缓缓解开自己的里衣、肚兜。 沈青宛忍不住抖了一下,牙齿磕在池也唇瓣上。 池也呼吸急促,唇瓣稍离,柔声哄道:“乖。” 声音里是说不出来的喑哑,带着一□□哄。 池也轻轻啄吻沈青宛的嘴唇,渐渐往下,在沈青宛脖颈上留下一串细密的吻。 沈青宛仰起脖颈,轻咬下唇,双手抱住池也的脑袋,细细喘气。 手指翻飞,池也轻轻抬起沈青宛的细腰,干脆利落地剥去她的衣物,随手丢在床尾。 池也流连锁骨之间,留下几枚深色的印记,缓缓向上,吻住沈青宛的嘴唇。 两人呼吸不稳,胸膛起起伏伏,粗重的喘息声落了一室。 沈青宛未着寸缕,池也的里衣扫在她身上,带来几分痒意。 沈青宛心间陡然生出恼意,指尖捏住池也的衣领,往后扯了扯,意思不言而喻。 脖子被勒了一下,池也抬手握住沈青宛的手腕,压在枕头上,接着在她唇上重重碾磨两下,方才解下自己的衣裤。 衣带飘飞,划过寂静无声的夜空,落在沈青宛的衣物上面,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 沐浴后的香气还萦绕在二人身上,肌肤相贴,相似的气息仿佛将二人融为一体,难舍难分。 沈青宛懒懒地掀开眼皮,睁着水润的眸子与池也对视,眼眸深处藏着无尽的春意。 胸前的热意掌控着她所有情绪,身体隐隐有些发烫,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瞬间席卷了她的大脑,那手掌还在坏心眼地作乱,沈青宛只觉头皮发麻。 沈青宛轻咬下唇,慌乱地移开眼神,微微偏过头去。 见状,池也哼笑两声,却没打算轻易放过她,沈青宛的身子比她想得还要绵软。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池也俯下身,欺负那小巧精致的耳垂。 唇舌渐渐下移,只留下一串盛开的红梅。 沈青宛紧咬住下唇,吞下唇边的呻吟,只余重重的喘息声。 腰背弓起,不知是在抗拒还是在迎合。 眼眸半张半合,看穿池也意图的一瞬,她便惊呼出声:“阿池……” 话未说完,破碎的吟唱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眼前的一幕渐渐与那日的梦境重合,身形一颤,便说不出半个字来。 耳边嗡嗡作响,沈青宛面红耳赤,陷入无边无际白茫茫之中。她猛地抓紧池也的长发,另一只手紧紧攥住枕头,半张脸埋进枕头里。 她曲起一条腿,脚背绷紧,以抵抗侵入四肢百骸的快意。 然而事与愿违,很快,她便颤抖不止。 池也轻笑一声,身形灵活地游了上来,在她肩头细细密密地吻着。 沈青宛双目失神,轻轻地吐着气。她仍沉在方才的余韵之中,无暇顾及其他,自然注意不到方才还在她胸前作乱的手已悄然换了位置。 某个瞬间,沈青宛忽地屏住呼吸,一口气提在胸间,不上不下。 哪怕眼前这人动作十分温柔耐心,沈青宛仍旧有些气恼,这人一点喘息时间都没留给自己。 她强装镇定地瞪着池也,见这人不理她,一口咬在池也肩膀。 池也闷哼一声,故意动了动手指,惹得沈青宛惊呼出声。 “阿池……” 长夜漫漫,旖旎春情洒满一室。 …… 不知过去多久,方才渐渐停歇。 池也撩开沈青宛汗湿的长发,将人抱进怀里,轻柔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耳后、颈肩,耐心安抚她的情绪。 “累了吗?”池也轻声问道。 沈青宛窝在池也臂弯里,身子不受控地颤抖,闻声悄悄翻了个白眼。 坏胚子。 现在知晓关心她了,方才怎么不见她体贴自己。 沈青宛心里有些恼她,身上没有力气,便没搭理她,闭口不言。 两人毫无阻碍地肌肤相贴,池也身上凉丝丝的,缓过神后,羞意渐渐漫上沈青宛心间。身上出了许多汗,有些黏腻,她伸手推了推池也。 池也身上也不好受,腿间的湿润存在感十足,看着心上人动情的模样,她实难自持。 见沈青宛回了神,池也又偷了几个吻,起身下床。 她收拾好自己后,方才打来水,拿着沾湿的帕子,细细为沈青宛清理。 情事过后,沈青宛身心疲乏,身子软得好似没了骨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尽管心中有些羞涩,但也只好由着池也动作。 见她这幅乖乖的样子,池也心里软成一片,唇畔含笑,眉目含情。 指尖触击潮湿的床单,池也心思一动,寻到沈青宛的双唇,啄吻一下,轻声道:“去我房间睡好吗?” 无论是换床单还是换房间,沈青宛都得起身,在这昏暗的夜里,换房间反而更方便一些。 沈青宛困倦不已,意识朦胧不清,轻轻“嗯”了一声,随即动了动胳膊,示意池也抱自己过去。 池也轻笑一声,借着银白色的月光,走到衣柜前,取来一件新的里衣,而后走回旁边,伺候大小姐穿好衣服。 倒不是她想如此,只是念及大小姐脸皮薄,明早醒来若是发现自己光裸着身,定会跟自己急。 池也想着沈青宛炸毛的样子,又低低笑出声。 衣服穿好后,池也将人公主抱起来,缓步走到对面房间。 她轻轻地把人放在床里侧,原路返回沈青宛的卧房,将枕头和沈青宛的鞋子拿在手中,回了房间。 沈青宛好似嗅到熟悉的气息,缓缓挪动身体,钻入池也怀中,双臂环住池也的腰身,自觉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不管清醒时如何别扭,半梦半醒时,总是无法抵抗藏在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池也对沈青宛下意识的动作心动不已,黑夜里无声地勾起唇角,拨弄着她耳边的碎发。 双目专注地凝视着怀里的人,心中是说不出的满足。 不知过去多久,池也仍神采奕奕,眸色黑亮。 脑海中不断回味着方才沈青宛的媚态,温柔的身体、隐忍的喘息、指尖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挑逗着池也的神经。 池也闭了闭眼,努力放空脑袋,悄悄收紧怀抱。 “阿池……”沈青宛低声呓语,嗓音很软,还有些哑。 “嗯?” 池也猛地睁开双眼,声音却很轻柔,似是从鼻腔哼出来,唯恐惊扰了怀里的人。 见沈青宛双目紧闭,并无醒来的意思,池也笑着凑上前,亲了亲她的鼻尖,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 弯弯的月牙看尽人间春情,悄悄隐在云层之后。 大抵是昨晚累极,池也第二日清晨出门时,沈青宛仍在沉沉地睡着。 直到池也从城里回来,沈青宛仍坠在梦乡,未曾想来。 池棠朝归来的池也身后瞅了瞅,疑惑道:“大姐,沈姐姐没跟你一起出门吗?” “没有啊。” 池也不解其意,反问道:“怎么了?” “今早二哥做好早饭,也没见沈姐姐人影,我便去敲沈姐姐的房门,里面没有人在。” 停顿片刻,池棠有些焦急地问道:“沈姐姐去哪里了?” 闻言,池也立马反应过来。 沈青宛应该还没起床,在她的房间睡着。 池也微微一笑,看着面前的池棠和池竹,道:“沈姐姐没事,你们先去玩吧。” “哦。”池棠撇了撇嘴,“那我和竹子姐姐先去练字了。”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池也双目微睁,抬头看了看天。 池也目送她二人进了书房,心中暗自感慨:倒是她小瞧池棠了。 待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池也小跑着进了堂屋,轻轻推开大门。 拉开床幔,床上果然有一道隆起的身影。 池也将手中的床幔挂起,坐在床沿,静静看了一会儿。 没了她在身旁,大小姐的睡姿十分板正。 她伸手捻起一缕沈青宛的长发,轻轻搔在她的脸颊。 沈青宛被扰了安宁,眉头紧促,缓缓睁开双眼,刺目的光线齐齐涌进眼里,她下意识闭了闭眼。 待适应后,沈青宛打着哈欠睁开双眼,入眼便是穿戴整齐的池也坐在床边。沈青宛以为她要出门,语气含糊不清地关心道:“路上小心。” 说完便准备翻个身继续睡。 看她迷迷糊糊的样子,池也不由得笑出声,趴到沈青宛耳边,温声道:“我已经从城里回来了。” “该起床了,小懒虫。” “嗯。”沈青宛随便应了一声,片刻后,猛地睁开双眼,转过身,“已经晌午了?!” 声音显而易见地提高不少。 沈青宛转过身后,眼前是一张无限放大地脸,唇瓣擦过池也的脸颊,她惊得往后仰头。 池也点点头,佯装掏了掏耳朵:“这么激动做什么?” 她答应池棠今日一早便教她读书识字,还跟她拉了勾,现下她却食言了。 沈青宛狠狠瞪了池也一眼:“你怎地不早些叫醒我?” “我担心你身子不舒服,”池也眨了眨眼,神情无辜,“早上看你睡得沉,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沈青宛忽地红了脸颊,掐住池也腰间的软肉,狠狠拧了半圈。 池也一边捉住沈青宛的手腕,一边伏在沈青宛肩上闷笑。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醒来的沈青宛没了昨晚的乖顺。 但炸毛的沈青宛…… 还怪可爱的。 第73章 池也虽未笑出声,但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已然出卖了她。 …… 池也虽未笑出声,但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已然出卖了她。 沈青宛耳尖红润,面上却无甚表情,一巴掌拍在池也脸上,用力一推,将人推到在床上。 她顺势越过池也,坐到床沿,双手撑在床上,低头去穿鞋子。刚一起身,双腿发软,跌坐回床上。 不仅如此,腿间似乎还残留着昨晚的记忆,腰背酸软无力。 池也原本单手撑着脑袋,斜倚在床上。见沈青宛身形一晃,猛地起身,揽住她的腰身。 池也将人往怀里带了带,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如此一来,也好省点力气。 “没事吧?”池也一边关心地问道,一边轻轻揉着她那柔软的腰肢。 沈青宛腰背一僵,随即垂下眼睫,轻咳一声:“没事。” 说罢便拂开池也的手臂再次起身。 “害羞什么?”池也拉住沈青宛的手臂,将人拽到自己腿上抱着,“身子不舒服吗?” 沈青宛小声惊呼,双臂圈住池也的脖颈。待稳住身形后,美目圆睁,自上而下地瞪着池也。 坏胚子。 昨夜欺负完自己还不够,一大早还要问她这般羞人的问题。 这要她如何说得出口? 但有时沉默便是一种答案,池也已从她泛着粉意的双颊上读出她内心所想。 若是别的话题,沈青宛还能伶牙俐齿地与自己争上一争,但每到二人亲密之事,她便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池也知晓她容易害羞的性子,没再为难她,轻声道:“我帮你揉揉。” 沈青宛默不作声地埋首在池也颈间,算是默认了池也的提议。 反正也逃不掉…… 况且她身体的确有些不舒服。 掌心的热意透过里衣印在她身上,动作轻柔,昨夜的记忆霎时回笼,挥之不去,沈青宛僵硬的腰身渐渐软了下来。 沈青宛微微侧头盯着池也的耳朵,似是要将其盯出一个洞。 想起池也昨夜百般折腾自己,她仍有些气不过。既然说不过她,便只能从别的地方讨些便宜回来。 沈青宛打定主意不肯吃下这个哑巴亏,眸光一闪,倏地张开嘴,用力咬在池也耳朵上。 耳畔传来一声闷哼,腰间的手倏地收紧,沈青宛后背一凛,顿时意识到自己闯了祸,随即松了嘴。 池也的耳朵上,牙印看得分明,还泛着一丝亮光,沈青宛连忙讨好地亲了一下。 池也呼吸一滞,眼底情绪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还未等她有进一步动作,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将她和沈青宛吓了一跳,怀里的人明显抖了一下。 “大姐……” 池棠径自推开门,好似一阵狂风瞬间刮到她二人面前,来不及反应,两人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池也:“……” “大姐……咦?” 池棠语气一顿,惊讶道:“沈姐姐怎么在大姐房里?” 她找了一个早上的人,没想到躲在大姐房间。 两人被当场抓包,面上有些尴尬。 羞意上涌,沈青宛脖子、脸颊瞬间红透,如同受惊的鹌鹑一般,往池也怀里缩了缩。 池也下意识抱紧沈青宛,面色僵住,眼神飘忽。 “呃,嗯,沈姐姐她……嗯。”池也大脑宕机,一时想不出好的说辞,轻咳两声,“你找我什么事?” 池棠这才想起正事:“书房的纸快用完了,大姐明日记得买些回来。” 池也点点头,语气波澜不惊:“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沈姐姐,你要快些起来噢。”池棠对读书识字一事正在兴头上,忍不住出声催促。 闻声,沈青宛面上热意更甚,只觉在池棠面前丢尽了脸面。片刻后,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 “好了好了,快出去吧,记得把门关上。” 池棠轻哼一声,朝着凶巴巴的池也扮了个鬼脸便跑开了。 池也并非有意“凶巴巴”的,实在是她的耳朵被人拧在手里。 待池棠离去后,池也方才放任五官乱飞,偏头躲过,将耳朵从沈青宛手里解救出来。 “都怪你!” 沈青宛满面绯红,像只炸毛的小猫从池也怀中一跃而下,傲娇地离去,只余下一声羞恼的冷哼。 行至梳妆台前,拿起梳子,撩起身前的一撮头发,泄愤似的,大力梳着。 忽而,她长睫一抖,俯下身凑近镜子,伸手拉开微乱的衣领,紫红痕迹密密麻麻,沈青宛眼前一黑。 “好了,棠棠什么都没看到。” 池也从后面追上来,看着沈青宛的动作,伸出的手在空中拐了个弯,默默缩了回来。 对上沈青宛好似要吃人的视线,心虚地撇开眼。 池也下意识吞咽口水,冷凝的气氛让她生出几分逃跑之意,但脚下却好似生了根,动弹不得。 “没事的,穿上衣服就看不到了。”池也低声说道。 幸好没在脖子上留下痕迹,池也心中暗自庆幸。 “你还说!”沈青宛猛地转过身来,扒着衣领怒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池也的视线不自禁落在锁骨处,嘴角几不可查地扬起,怕惹恼正在气头上的大小姐,抿紧了唇,重复道:“嗯,我干的好事。” 若是仔细听,便能听出她语气中隐隐透出的一丝得意。 可沈青宛情绪几经起伏,哪有心思留意到这些小细节? 昨晚黑灯瞎火的,池也只草草地帮沈青宛穿了里衣。 因此,里衣之下,便是她细腻白皙的肌肤。此刻沈青宛的动作有些大,露出柔软的边缘。 池也莫名移不开眼,口干舌燥,那处的风景她曾一寸一寸地丈量过,也曾细细品味过。 个中滋味,只有她一人知晓。 池也陡然生出几分快感、满足感,这是独属于她的宝贝。 沈青宛顺着池也的目光看去,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拢好衣服,双手交叉抱臂。 “登徒子!” 目光缓缓上移,对上那双因羞恼微微瞪圆的眸子,池也竖起三根手指,顺毛道:“都是我的错,我一定深刻反省。” 沈青宛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中憋着的那口气无处发泄,只得愤愤地瞪着池也。 随后开始发号施令:“你去给我拿件衣服来。” “遵命。”池也拉长声音,欠欠地回应道,“大小姐。” 说罢便笑眯眯地跑开。 池也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 沈青宛内心打定主意要多折腾她一下,让她知晓何为大小姐脾气。 :.】 待池也取了衣服回来,她红着脸夺走池也手上的肚兜。 “我不想穿这件。”沈青宛瞥了一眼她手上青色衣裙,“一会儿我让你进来,你才可以进来。” 池也了然地点了点头,以为沈青宛只是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换衣服,才说出这番话。 她再次走进沈青宛的卧房,换了一套蓝色的衣裙,乖乖在门外等着。 可谁知沈青宛打开房门后,看都没看她手中的衣服,便道:“也不想穿这件。” 池也眉头一挑,知晓大小姐仍在生气,有心哄她,毫无怨言地又跑去换了一件。 “换。”沈青宛坐在梳妆台前,懒懒地开口吐出一字。 “换。” “换。” …… 池也一连换了六七套衣服,都没能让她满意,这次怀中直接抱了五六套衣服来。 沈青宛走上前,故作认真地挑选一二,片刻后,仍是那句:“不想穿。” 池也咬了咬后槽牙,很想回一句:“不想穿就别穿了。” 但她有贼心没贼胆。 她不敢。 今日怕是挑不出让大小姐满意的衣裳了。 池也将怀中的衣服丢在床上,快步走到沈青宛身边,将人打横抱起,朝着对面卧房走去。 沈青宛没防备,身体悬空,惊呼出声,紧张地看向四周,嗔道:“你放我下来!” 池也对此置若罔闻,抱着人穿过两道房门,将人按在衣柜前,问道:“大小姐想穿哪件衣服?” “嗯……”沈青宛抬手将脸侧的碎发轻轻拢在耳后,指尖一一划过面前的衣服,最终还是选了池也最初拿来的青色衣裙,强装镇定道:“就这件吧。” 沈青宛自醒来便一直在吃瘪,此刻不愿落了下风。她取出青色衣裙,转身塞进池也手中,在她池也前站定,缓缓展开双臂,轻抬下巴,语气骄矜:“伺候本小姐更衣。” 沈青宛不经意展露出的一面,仿佛让池也看到她从前的模样*。 若是没有这些事,沈青宛应当还是众人前簇后拥的千金大小姐吧。 池也心中微微动容,又觉得有些新鲜,顺势演了起来,她恭敬地行了一礼:“是,小姐。” 池也小心地为沈青宛穿上衣裳,动作虽然生疏,却还算顺利。但在将沈青宛的头发从衣裳里取出来时,不小心扯到了她的头皮。 “嘶。” 沈青宛微微皱眉:“笨手笨脚的,扣你月钱。” 这还演上瘾了? “还请小姐饶了我这一回。”池也假意抽了抽鼻子,“若是这个月再赚不到银子,我娘子便要将我逐出家门。” 娘子? 沈青宛眼神飘忽,指尖蜷缩。 她才舍不得把人赶出家门。 想是这么想,但沈青宛面上仍端得一副冷酷无情:“那也是你犯错在先,怨不得本小姐。” 新晋沈青宛贴身大丫鬟的池也,眉眼耷拉着,伏小作低:“小姐教训得是。” 沈青宛长睫低垂,掩住眸中的情绪,忍不住试探道:“你娘子……是个怎样的人?” “我娘子啊,”池也理顺沈青宛的头发,绕到她面前,笑意盈盈,“我娘子长得可好看了,生得是国色天香,身姿绰约,肤若凝脂……” 沈青宛耳尖一热,颤抖着手捂住池也的嘴。 池也呵气如兰,从善如流改口:“我娘子最是嘴硬心软,她最心疼我,才不会生我的气。” 目光流转,沈青宛看着池也认真的眉眼,似是默认了池也的嘴上的称呼,低低“嗯”了一声。 “不生气了?” 良久,沈青宛缓缓启唇:“没生气。” 池也笑着亲了亲沈青宛,自觉道:“我去给你打盆水。” 第74章 见池也背影欢快,沈青宛的心神也随之飞扬,欲转身走向梳妆台,腿却…… 见池也背影欢快,沈青宛的心神也随之飞扬,欲转身走向梳妆台,腿却好似不听使唤,纹丝不动。 沈青宛:“……” 她深吸一口气,复又抬脚,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上面的梳子,心不在焉地梳理长发。 方才池也的那番话,酥麻了她半个身子。 细细想来,池也实在狡猾,巧舌如簧,说尽好话,将她捧到高处。纵是心中有气,面对着那张笑脸,也无从发作。 不对! 她才不是她娘子! 池也妙语连珠,口中夸赞的词一个接着一个,砸得她头晕目眩,竟将这茬忘了。 可当她抬眼时,镜中的人儿唇角高高扬起,哪里有半分不情愿,分明欢喜得很。 耳边的脚步声愈发清晰,沈青宛勉力压住唇边的笑。 池也双手端着水盆,肩上搭着巾帕,小碎步跑了进来,稳稳地将水盆放在面盆架上。 “小姐,水来了。”池也笑眯眯道。 这人真是惯会顺杆爬。 沈青宛无奈地嗔她一眼,身形款款,缓步走了过去。 池也尽职地守在一旁,待沈青宛洗漱完后,立马递上巾帕。 视线中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沈青宛身形一顿,水珠顺着莹白的指尖滑落,滴入水盆中,发出清脆悦耳的滴答声。 她懒懒地掀起眼皮,便看见池也咧着嘴笑,伸手接过巾帕,借着巾帕的遮挡,微微蹙眉。 总觉得这笑容有些不怀好意,不知这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若是被池也知晓她内心的想法,定要大呼冤枉。 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她只是不想被赶出房门独守空房而已。 “饿不饿?” 池也接过沈青宛手中微湿的帕子,搭在水盆边缘,准备一同端出去。 沈青宛正想矜持地摇头,肚子却不配合地响起一连串的响声。她面容僵住,有些尴尬,缓缓垂下头。 “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池也轻笑低语,上前一步将人拥住,“以后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有那么多顾忌。” 见沈青宛沉默不语,池也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嗯?” “嗯。”沈青宛闷闷应声。 池也牵着她走出卧房,来到中堂,将人按在饭桌前坐下。取出昨日在城中买的糕点,推到沈青宛面前。 “你先垫垫肚子,我马上去做饭,中午早些开饭。”停顿片刻,池也又接着说道,“中午吃面好吗?” 闻言,沈青宛呆呆地点了点头。 今日的阿池好似格外体贴。 不。沈青宛默默在心中反驳自己。 阿池一直都是这样体贴,初见时便是如此,只是偶尔有些招打。 被人这般宠着哄着,沈青宛有些飘飘然,恍然生出几分不真实感,抬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衣袖被人拽住,池也扭头,温声询问:“怎么了?” 沈青宛眸色定住,四目相对之时,心间涌起一股冲动。她缓缓站起身,微微踮脚,在池也唇上落下一吻。 池也怔了片刻,忽而眼睛一亮,心跳微微加速,旋即伸手捏住沈青宛的下巴,轻轻回了一吻。 “乖。” 两人在一起已有些时日,她的确有些端着,在亲密之事上,总是抹不开面子。 若要携手共同余生,自该相互坦诚。思及方才池也说过的话,沈青宛心有所动,试着敞开心扉:“我……喜欢阿池。” 虽不知沈青宛为何突然变得如此主动,池也心中却不可避免地泛起层层涟漪。 捏着沈青宛下巴的手轻轻摩擦,目光落在那嫣红的嘴唇,啄吻一下,喃喃道:“我也喜欢你,青宛。” 沈青宛听罢,难以抑制心中的羞涩,池也好似也被感染了一般。 两人明明已做过更亲密的事,但此时此刻,面对这纯情的场面,竟变得扭捏起来,手脚无措,眼神躲闪,难以自持。 二人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池也轻咳一声:“你先坐会儿,我去做饭。” 话音未落,她便身形一闪,一阵风似的蹿了出去。 池也一路小跑到厨房,无声地笑了笑。 来到厨房后,她拿起面碗,舀了两碗面粉倒入和面的陶盆,随后又倒了些清水,双手开始揉搓,直至形成光滑的面团。 池也拿出揉好的面团,放在案板上,醒了一会儿,取出擀面杖,轻轻擀开面团。 这一套流程池也已做过许多回,动作比初到此处时熟练得多,她一边擀一边转动面团,确保厚度均匀。 池也将擀好的面皮轻轻叠起,拿起菜刀,干脆利落地下刀,面条粗细均匀,宽约一指。 光是听着切面时传来的细微声响,便能想象出面条的劲道。待切好后,池也轻轻抖动面条,使其松散开来,避免粘连。 沈青宛吃了两块糕点,便来厨房帮忙。她知晓自己的厨艺几斤几两,为了快些吃上饭,也为了不浪费粮食,便主动揽过洗菜的活计。 池也轻笑两声,往锅里添了几勺清水,坐在灶前生火。 整个过程,除了和面有些费时,其余皆是一气呵成。 池也将煮好的面捞出来,过了一遍凉水,随后便去做青菜鸡蛋浇头。 天气炎热,过了凉水的面条口感更加清爽。且池木还未下学,过了凉水的面不容易坨。 一举两得。 池也盛出四碗面条,淋上青菜鸡蛋浇头,和沈青宛一起端到饭桌。 “棠棠,小竹,吃饭啦!”池也双手各端着一个碗,走至堂屋前,侧头朝着书房的方向,扬声喊了一句。 方才在灶前坐了许久,池也热得满头大汗,将碗放在桌上后便匆匆跑出去洗了把脸。 待她回来时,三人已围坐在桌边,吃得津津有味。沈青宛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急切,看来真是饿狠了。 眼前的画面太过美好,池也看得入神。如此惬意的生活,是她从前不敢奢望的。 她又重新有了家,还遇到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池也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满足。 见池也迟迟不动,沈青宛面露不解,忍不住出声催促道:“你傻站着做什么?” “没什么。” 池也勾唇浅笑,抬腿走到沈青宛身旁的位置坐下,端起桌上的大碗,将碗里的面条和浇头拌均,夹起一筷子,“呼噜噜”吸进嘴里。 过了凉水的面条不仅口感清爽,而且更加劲道。池也鼓着脸颊,眯起眼睛,神情惬意。 …… 午间小憩片刻,醒来后,沈青宛去了书房,教池棠、池竹姐妹二人读书识字。 池也落了单,好心情却没因此散去,身上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无处发泄。 空间农场已种满各类水果,暂时不需要打理。 池也沉思片刻,便在家中找起活干。 她先是把沈青宛卧房弄脏的床单换掉洗干净,又将她二人以及池棠的脏衣服洗了出来。 院子里打了水井,现下用水比以前方便许多,池也省了不少力气。 洗完衣服后,池也拎起斧头,坐在阴凉处劈柴,直至把空了一半的柴房填满才罢休。 池也抬手擦去额头的汗珠,拿起抹布,将厨房的灶台、橱柜等一应用具擦得锃光瓦亮,还清理了土灶下的草木灰。 最后将厨房的水缸打满水,这才停歇下来。 池也将院中的躺椅搬到书房前的阴凉处,缓缓躺了上去,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哎呀!” 她双手枕在脑后,微微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日子。 偶尔从书房里传出几句交谈声,朦朦胧胧的,听不清楚。 小黑见她清闲下来,以为终于有人能陪它玩了,兴奋地摇着尾巴跑回窝里,衔着玩具球,屁颠屁颠地跑到池也身旁。 可当它回来时,主人已闭上双眼。小黑蹲在地上,将口中的球放下,呜咽两声,黑亮的眸子满是失落。 小黑伸出前爪,轻轻扒拉池也的裤腿,未得到回应,便蔫蔫地趴在池也腿边,尖长的嘴巴枕在玩具球上。 以往这个时候,池棠都会带着它疯玩。今日池棠破天荒地主动要求学习,小黑被抛下,只得做一只孤独的狗。 不知过去多久,沈青宛从书房出来,关上房门转身,抬眼便看见这样一副画面。 她悄悄走近,眉目温柔地注视着躺在躺椅上的池也。 小黑慢腾腾睁开双眼,见到来人,尾巴自发摇了起来,起身伸了个懒腰,重新将玩具球衔到嘴里,递到沈青宛手中。 “嘘。” 沈青宛竖起食指立在嘴边,不自觉捏了捏手中的球。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池也微微勾起唇角,半睁眼眸,悄悄看向立在她身旁的人。 各种各样的沈青宛在她脑海中拉回闪现,她本就没睡着,只是在闭目凝神。方才书房门开的一瞬间,她便回了神。 见沈青宛扭过头来,池也连忙闭上眼睛。 不知是演技太差,还是故意露出破绽,沈青宛当即戳穿她:“醒了?” 无人回答,意料之中。 “我看见你睁眼了。” “你看错了。” “不是睡着了吗?怎么还能答话?” “梦话。” 两人旁若无人的恩爱行为,惹恼了一旁的单身狗小黑,不满地“汪”了一声。 闻声,沈青宛便将手中的球用力抛出去。 下一瞬,小黑如离弦之箭蹿了出去,捡到球后又蹿了回来,再次递到沈青宛手中。 终于等到愿意陪它玩的人,小黑歪着脑袋,尾巴悠然荡起,双目晶亮,眨也不眨地望着沈青宛。 池也轻轻舒展身体,起身将躺椅让给沈青宛,自己又去屋里将另一个躺椅搬了出来。 眼前不断重复着抛球捡球的动作,小黑却毫无倦意,池也轻嗤一声:一天天用不完的牛劲。 她扭头看向眉眼弯弯、笑容可掬的沈青宛,忽而感受到一种平淡的幸福。 池也扬起嘴角,眉目温柔下来,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后,她和沈青宛仍是如此。 第75章 沈青宛十分想收回那句“与池也坦诚相对”,这个念头不知已在脑海里…… 沈青宛十分想收回那句“与池也坦诚相对”,这个念头不知已在脑海里浮现多少次。但每次念头浮现时,她都处于相似的境地。 沈青宛跪坐在池也双腿上,脑袋软软地抵在她肩膀,细细地呼着气,身上软绵绵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在池也身上。 与池也坦诚相待的结果便是夜夜笙歌。 起初池也还顾念着她的身子,有所收敛。近日来愈发过分,毫无节制,翻来覆去地折腾她。让她摆出各种羞人的姿势,梳妆台、窗边…… 卧房就这么大点地方,全被她试了个遍。若不是她百般阻拦,池也甚至还想跟她一起沐浴…… 也不知她从哪里学的这些花样。 等等。 沈青宛忽地瞪大双眼,缓缓滞涩的眸子,心中忽然忆起池也曾说过她已经二十六岁了。 二十六岁,孩子都快要到了说亲的年龄。 沈青宛脑海里自动带入卫朝的种种规矩,心中像是吞了一颗未熟的梅子,酸涩不已。 难怪她懂得这样多,动作还如此熟练。一想到池也曾和别人做尽亲密之事,沈青宛心中便酸得直冒泡。 但事情已过去许久,她若是此时提及,显得她很小心眼,惹得池也厌恶。 坏胚子。 竟让人牵肠挂肚。 沈青宛心中暗自讨伐池也,忍不住张口咬在池也肩膀,牙齿微微用力,带着一丝不甘与委屈。 小猫每次急眼都会咬人。 池也轻笑出声,右手放在沈青宛后颈,指尖轻轻摩挲,温柔安抚。 池也越是温柔,沈青宛心中便越是委屈,眼眶微微泛酸。 她从前一定也是这般温柔地对待旁人吧? 沈青宛轻轻推了池也一把,翻身下来,侧躺在床里侧,背对着池也,留下一道赌气的背影。 池也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了沈青宛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更何况她一直将人放在心尖上护着。 “怎么了?” 池也追过去,一只手撑在床上,一只手揽住沈青宛光洁的肩膀,俯下身轻轻啄吻。 害怕出口的话质问意味太过明显,沈青宛默不作声,往里拱了拱身子,拉开距离,独自消化心中的酸涩。 池也以为她因床事太过频繁而羞恼,便开口哄道:“我以后一定节制些,别生气了,嗯?” 话一出口,沈青宛非但没有被哄好,反而抬腿踹了池也一脚。 池也有些懵,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虽然不知沈青宛为何会这样,但人还是要哄的,绝不能任由她胡思乱想。 池也双手握住沈青宛的肩膀,轻轻将人转过来,抱在怀中。昏暗的夜里,池也只瞧见她双目紧闭,待指尖触及她脸上的湿润时,心中一慌,急道:“我弄疼你了?身子不舒服吗?” “你说句话呀!”池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严厉,下意识放缓语气,“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得告诉我,我才能知道。” 见沈青宛仍旧沉默不语,肩膀却抖得更加厉害,池也暗暗叹息一声,便要起身去点蜡烛,准备自己亲自检查一番。 沈青宛以为她要离去,忙拽住她的衣襟,抽噎两声:“我,我没事。” “可以跟我说说吗?”池也重新躺下,语气中带着关切,手指轻柔地拭去沈青宛面上的泪珠。 沈青宛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刻薄,沉吟片刻,吸了吸鼻子,拐弯抹角道:“你怎地懂得这般多?” 但情绪上头,即便她努力压抑,仍有一丝酸气从嘴里溢了出来。 池也动作一顿,心中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什么这般多?” 沈青宛睁着雾蒙蒙的眸子瞪她,咬了咬唇:“就是……就是那个。” 池也支起耳朵,认真聆听,但见沈青宛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了,心中慢慢回过味来。 能让沈青宛如此吞吞吐吐、难以启齿的,唯有床上一事。 原来是把自己羞哭了吗?池也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但转念一想,池也又觉得有些不对。 虽说每次她央着沈青宛体验新姿势时,沈青宛总是羞涩难当,但也是一边骂她,一边半推半就地纵着她。 而且以沈青宛的性子,每次恼了,咬她两下便也作罢。 情事方面,沈青宛向来是有话不直说,这话里定有别的含义。 池也细细琢磨这番话,能把她气哭…… 该不会她误会自己和被人也有过吧?! 池也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当初她们二人还未在一起时,她和周渔歌、袁行之吃了顿饭,回来晚了,便听她说袁行之已经成亲了。 依着沈青宛乱吃飞醋的性子,胡思乱想把自己气哭,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通事情关键后,池也勾唇浅笑,抱紧怀里的人,不答沈青宛方才提出的问题,只道:“只有你一个。” “女的、男的都没有过,只有你一个。”池也怕她多想,多解释了一句。 “真的?”沈青宛语气中透出一丝微弱的希冀,随即又低落下来:“可你已经二十六岁了。” 言下之意便是你不要骗我。 “当然是真的。”池也捉住沈青宛的双唇,轻轻亲了一下,“我们那不似这里,三四十岁未婚的人比比皆是。” “啊?!” 沈青宛发出一声无意义的惊叹,忽然抿唇笑了,眼尾弯成月牙的弧度。 “我二十二岁从警校毕业,接着便马不停蹄地投入工作,工作繁忙,哪有时间考虑这些。” “若不是死过一回,阴差阳错来到这里遇到你,我或许要孤家寡人一辈子。”池也语气轻松地说着玩笑话。 沈青宛忽地伸出手,轻轻捂住池也的嘴,嗔道:“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嘴上虽这般说着,心中却隐隐透出一丝不安。 “好,不说。” “那你……” 沈青宛眼睫低垂,掩住眸中的忧虑。为求心安,仍是将话问了出来:“还会回去吗?” “应该不会了吧,我在原先那个世界已经死,呃,没了。” 池也这话说得没有底气,片刻后,又铿锵有力地说道:“而且我在这活得好好的,没理由把我送走,安排一个身份也挺不容易的。” 像是说给沈青宛听,又像是说给早已离去的系统女声听。 “那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沈青宛神色格外认真。 “有你在,我当然会好好活着。” 谁也别想把她从沈青宛身边带走! “以后有什么事,无论好的,坏的,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可以说给我听。”池也抬起沈青宛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我曾说过想与你白头偕老,不是在说玩笑话,我心中十分期盼。” “你也可以有自己的小秘密,但不可以想今晚这样胡思乱想把自己气哭。”池也笑着打趣一句,声音温柔且宠溺,“再有下次,我可是要惩罚你的。” 两人皆是初尝情爱,只得相互扶持,摸索着前行,盼着与身旁之人走得更远些。 沈青宛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令人啼笑皆非,面上一窘,躲开池也的钳制,将脸埋进池也怀中。 她心中亦是想着与池也共度余生,低低应了一声。 犹豫片刻,沈青宛微微仰头,轻声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小心眼。” 大小姐还挺在意自己的形象。 池也眉头一挑,一字一句认真道:“不会。爱情会激发人心中的占有欲,你有这样的想法正说明你很在意我,我很喜欢。” 沈青宛被池也一番话说得脸颊发烫,心中动容,情不自禁送上自己的红唇。 池也拥着她,浅浅地与她接吻。 互诉衷肠后的二人,情意正浓,动作中是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但心中激荡难平的沈青宛,显然不满足于此,主动拉过池也的手放在自己腰间,缓缓攀上池也的脖子,将自己往池也怀里送了送。 察觉到沈青宛的意图,池也扯开沈青宛的手臂,微微拉开距离,气息略显急促:“不行,青宛,你会不舒服。” 闻言,沈青宛不满地皱了皱眉,轻咬池也下唇,声音低哑魅惑:“阿池,我要……” …… 一晌贪欢,结果便是第二日两人都起晚了。 池也手臂酸软,沈青宛走路姿势别扭。二人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沈青宛自觉不能这样下去,晚上便把池也拒在门外。 昨晚两人才达成共识,眼见沈青宛一言不发地将自己关在门外,池也心中警铃大作。 她伸出一只脚,卡在两扇门之间,面上做出委屈的表情:“妻妻哪有分房睡的。” 沈青宛怕伤到她,忙松了手。 房内的烛火明亮,沈青宛脸上的红霞一览无遗,她不自在地偏过头去,轻声道:“我身子不舒服。” 这些时日太过放纵,她深知自己和池也都没有自制力,这已是她能想出最好的解决办法。 就这? 池也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就这么一件小事便把她拒之门外吗? 她并非享乐贪欢之人,只是昨晚放纵了些,平日里还是颇有分寸的。 池也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有了更好的主意。她微微低头,凑到沈青宛眼前,提议道:“要不今晚让你欺负回来?” 她是个健健康康的成年女性,自然也有需求。只是沈青宛性子内敛,且每次结束,看着快要软成水的人,池也也不好意思将人捞起来。 此时恰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沈青宛双目瞪圆,手指用力抓紧门框,指节微微泛白。 池也瞧见她的小动作,悄悄勾唇,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大片光洁的锁骨,凑到沈青宛耳边,锁骨擦着沈青宛唇瓣,堪堪停下。 温热又带点潮湿的气息洒在颈侧,池也忍着战栗,声音低沉,引诱道:“你难道不想在上面留下属于你的痕迹?” 言语间,池也故意将自己放在弱势地位,希望勾出沈青宛强势的一面。 两人有过许多回,沈青宛自是明白池也话里的意思。每每二人亲密之际,池也总要在她脖颈、胸前留下大片的红紫痕迹。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稍稍低头,便能触到柔软的起伏,耳边不断回响着池也方才的话语。 属于她的。 她的…… 池也是她的。 池也听见吞咽口水的声音,唇角微勾,眼神狡黠。手指缓缓捏住自己的腰间系带,继续煽风点火,一点一点拉开,挑逗着沈青宛的心弦。 衣衫散开,沈青宛忍不住伸手,猛地攥住池也的手腕,将人拉进房间。 池也跟在沈青宛身后,用脚带上房门,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暗自窃喜。 想把她关在门外。 想都不要想! 沈青宛名为“理智”的心弦已然断掉,将池也压在身下,狠狠地吻了上去,动作急躁。 她学着平日池也的模样,上下其手。微凉的唇掠过池也的鼻尖、嘴唇,锁骨……缓缓向下。 哪怕沈青宛的动作十分青涩,甚至能感到她的唇瓣在微微颤抖,但池也欲望积压已久,难以自制,很快便缴械投降。 池也受不住沈青宛的温吞,将人从自己胸前捞上来,轻吻一下,催促道:“青宛,快些……” 沈青宛心间陡然生出一股紧张,抿了抿唇:“我,我要开始了。” 神色认真地看不出半点旖旎,可那右手却缓缓向下。指尖触及一片湿润,停顿片刻,继续前行。 烛光摇曳,沈青宛清晰地看见池也眼神迷蒙,眼尾潮红,紧咬下唇,断断续续地溢出吟唱。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她似乎体会到了池也的感受。难怪池也热衷此事,原来单是看着心上人,便能生出一股无言的快乐。 沈青宛俯下身,堵住那张哼哼唧唧的嘴巴,手下愈发卖力。 两人身份调转,一次结束后,沈青宛双眼放光,不顾池也的哀求,软着手臂,将自己从前的经历尽数还了回去。 直至烛台上的半截蜡烛燃尽,方才停歇。 第76章 当沈青宛夹在筷中的菜再一次落回盘子时,饭桌上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 当沈青宛夹在筷中的菜再一次落回盘子时,饭桌上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碗筷碰撞的声音戛然而止。 兄妹二人手中的筷子悬在半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沈青宛,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 沈姐姐的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沈青宛脸颊微微发烫,抿紧嘴唇,没再去看落入盘中的菜,默默地缩回手。 然而,池棠可不管那么多,心中有疑惑便直接问了出来:“沈姐姐,你的手怎么了?” 沈青宛只觉耳边嗡鸣一声,心跳骤然加速。她下意识扭头去寻池也,眼神闪烁,求救信号明显。 池也与她对视一眼,默默偏过头,一本正经地扒着碗里的饭,对沈青宛眼中的求救视而不见。 昨晚之前,她一直以为沈青宛是只小猫咪,那些张牙舞爪的举动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她错了。 大错特错。 什么小猫咪,分明是只狼崽子。 而且是只莽撞的狼崽子,毫无技巧可言,只会横冲直撞。 甚至她受不住想要反抗时,沈青宛还无师自通地用腰带将她的手绑了起来,按在头顶,动弹不得。 她现在那处还有些痛,今日去城中送货时,走路歪歪扭扭,被人好生“关心”了一番。 想到这些,池也不禁在心中轻哼一声:昨晚不是很神气吗?怎么现在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谁做的谁负责,昨晚她吃了许多苦头,再让她来收拾烂摊子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虽然昨晚她也挺享受的。 池也挺直脊背,神色自若地继续吃饭,面上装得不动声色,余光却好似有了自己的意识,悄悄飘向身侧的沈青宛。 见池也没有帮自己解围的意思,沈青宛撇了撇嘴,心中暗暗记下这笔账。 沈青宛轻咳一声,默默将筷子换到左手,视线若有若无掠过池也伸长的手臂,轻声答道:“不妨事,昨晚劳作时不慎被夹了一下。” 闻言,池也口中的饭菜险些喷出,急咳两下,筷中的菜应声而落。 见池也吃瘪,沈青宛几不可察地扬起唇角。 池也震惊地转过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沈青宛。 她没听错吧? 沈青宛在说什么? 不过是一个晚上,沈青宛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 这是沈青宛会说出口的话吗? 被人掉包了? 还是被人夺舍了? “那沈姐姐你多休息。” 池棠嘴里塞满饭菜,话说得含糊不清。 “棠棠说得对。”池也脸上扬起一抹假笑,“沈姐姐要多休息才是,‘干活’这种事,还是得我来。” “干活”两个字像是从嘴里挤出来的,咬牙切齿。 兄妹二人不懂话里的深意,沈青宛却是听得分明。视线触及池也暗潮涌动的目光,似是被烫到一般,忙垂下眼帘。 方才的气势一扫而空,沈青宛软软地耷下脑袋。她左手持筷,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几次都没能夹起菜,最后索性放弃,只埋头吃自己碗里的米饭。 池也见她如此,忍俊不禁,眼底透出几分笑意。 沈青宛手不方便,整个后半程池也便忙着照顾她,不停地夹菜放进她碗里。 池也心中拎得清,斗嘴归斗嘴,自己的娘子该宠还是要宠的,绝不能让人受了委屈。 …… 日子从指缝中悄然溜走,天气逐渐转凉。转眼间,已是十一月。 一场秋雨一场寒,今日这雨过后,只怕会愈发冷了。 空气中的寒意更甚,连呼吸都染上几分凉意。沈青宛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有些出神。 午时过半,池也仍未归来。虽然天气这般遭,但也不该如此晚归。 想来应是被绊住了脚,沈青宛心里这般想着,不自觉蹙起眉头。 窗外秋雨绵绵,打在窗户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细密的雨丝被风裹挟着飘进窗子,落在沈青宛脸上。 沈青宛打了个冷颤,关上那半面窗户。 池棠听见声响,抬头看了沈青宛一眼:“沈姐姐,大姐还没回来吗?” “嗯。”沈青宛语气稍顿,后又安慰道,“莫要担心,她很快便会回来。” 池棠赞同地点了点头,低下头继续练字。她倒不觉得池也会出事,只是感受到沈青宛似乎有些焦躁不安,才出口询问。 自打乞巧节过后,池棠每日坚持练字,从未间断,态度比先前认真许多。 这让池也、沈青宛颇为意外,本以为池棠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她竟坚持了下来。 池木下学回来,池也仍不见踪影,三人只好先行用饭。 在池也手把手的教学下,沈青宛经过多次尝试,已能把握好放盐的量,午饭便是她准备的。 直到三人一同吃完午饭,池棠睡了一觉,池也方才缓缓归来。 雨势虽然不大,但夹着风,斗笠蓑衣根本挡不住这绵绵细雨。池也回来时,衣衫有些潮湿。 “今日怎地回来晚了?可是铺子那边出了事?”沈青宛一边说,一边抬手,想要解去池也身上的蓑衣。 池也浑身冰冷,轻轻拂开沈青宛的双手,关心道:“我自己来,天冷,你别湿了手。” 池也说着,又往旁边挪了一步,生怕自己身上的寒气传给沈青宛。 “陈知煜那个王八蛋,派人来铺子里捣乱,嘴里不干不净地骚扰李梳、窦霄,被我收拾了一顿。” 此话一出,沈青宛瞬间沉了脸,藏在袖间的双手无意识攥紧。 池也解下身上的蓑衣,抖了抖上面的水,没注意到沈青宛的神情。 两个月间,沈青宛没再去过临江城,也刻意回避提及城中之事。乍然听见陈知煜的名字,心中似被惊雷击中,瞬间掀起滔天巨浪。 “他还做了何事?”沈青宛冷冰冰地发问。 “暂时没了。”池也脱下斗笠蓑衣,“我找了几个地痞流氓,让他们轮流去他家酒楼闹事。”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这么做不过分吧?”池也话语间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 天气渐凉,水果铺不再售卖西瓜,草莓的行情也一般,铺子门前冷清许多。再加上这些时日,池也与叶家的联系不多,陈知煜便以为她没了靠山,渐渐没落。 于是,陈知煜心中的坏心思便蠢蠢欲动起来,他有这些举动无非是想报复池也。 但他又担心叶家只是表面漠不关心,贸然出手恐会惹来叶家的不满,便找了几人前来试探一二。 去水果铺闹事的人,有两人池也认得,是*陈知煜家中的仆从。但这些人脸皮不够厚,池也不过是将他们口中的污言秽语还了回去,便恼羞成怒,作势要打人。 结果自然是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鼻青脸肿地离去。 而池也找的这些人,全是些泼皮无赖,没有正经营生,有些人甚至无家可归。这些人脸皮厚得很,挨一顿骂,或是遭一顿打,在丰厚的报酬面前根本不叫事。 池也深刻体会了什么叫“人与人的区别,往往比人与猪的区别都大。” 水果铺没了往日的人来人往,铺子里的三人清闲许多,甚至有些羞愧,主动提出要去池也田里帮忙。 当然,被池也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只说她们安心,来年有得忙。 池也收好东西,转过身来,见沈青宛面色难看,怔愣片刻,开口问道:“青宛,你怎么了?” 沈青宛似是被吓到一般,身形颤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故作镇定道:“快去换身干爽的衣服,小心着凉。” “我去把饭菜端来。” 沈青宛担心内心情绪外露,说罢便撑起油纸伞,朝着厨房走去。 独自一人在厨房,沈青宛任由心绪翻腾,默默发了会儿呆。掐着时间,端起温在锅里的饭菜,回到堂屋。 池也尝了一口,笑眯眯夸道:“真好吃。” 雨天,心上人在家等她归来,留有温热的饭菜。池也光是想想,心里便甜滋滋的。 闻声,沈青宛勾起唇角,面上笑意勉强。 她一直逃避的问题,一直逃避的人,终于还是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眼前。 陈知煜,是她表哥。 池也口中的酒楼,是她沈家的酒楼。 是她爹娘白手起家,合力打拼出来的酒楼。 在她年幼之时,沈家说不上贫穷,却也称不上富有。 那时,她爹还只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每日早出晚归,辛苦奔波。她娘刺绣技艺高超,闲时便会绣些绣品,卖到绣坊换些银两。 二人起早贪黑,不辞辛劳,才换来家里衣食无忧。 后来家里积攒了一些钱财,她爹娘便一起在城中做起了小买卖。起初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食摊,既不遮风,也不避雨。 但她爹娘为人和善,做出的吃食味道好,价格实惠,慢慢地积累了一批食客。 再往后,她爹娘租了一间小铺子,苦心经营,名声渐起。日积月累,才有了今日能与五味斋分庭抗礼的沈记酒楼,沈家这才在临江城有了立足之地。 沈家发达没几年,沈父的姐姐——也就是陈知煜的母亲,她丈夫因故逝去,公婆骂她克夫,便将她赶出家门。 沈父沈母不忍见她孤儿寡母流落街头,商议过后,便将人接了回来,在城中买了一间小屋安置他们,也方便照看。 没想到,她爹娘一番好意,竟养出两头白眼狼。 侵她家财,暗害于她。 念及此,沈青宛眸色冷了几分,她恨不得将陈知煜母子二人碎尸万段。 可是…… 沈青宛扭头看向身畔大快朵颐的池也,心中百转千回,纠结不已。 陈知煜是个阴损小人,为了钱财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若是他知晓自己还活着,恐怕就连池也和兄妹二人也会陷入险境。 她不能失去池也,她已经没了爹娘,若是再失去池也,她不知该如何活下去。 或者,那时她也已经死了。 但她不愿如此。 她和池也约定好要白头偕老,她还没看过那样的未来,她舍不下那样美好的未来,她……不想失约。 池也亦不能失约。 若是舍弃家财能换得与池也安稳度过一生,她甘愿如此。 她曾答应过池也,会将家中之事一五一十告知于她,可这些时日,她愈发贪恋眼下的安稳与美满。 越是如此,她心中越是忐忑,她便越无法下定决心将事情和盘托出。 可如今陈知煜又来纠缠池也,且有不死不休之势。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忍受陈知煜对池也下手。 沈青宛心中忽然涌起无尽的恨意。 可若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池也,以池也的性子,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此一来,便是将池也至于险境,若是池也因此出了事,她会恨自己一辈子。 看着满脸笑意的池也,沈青宛心中酸胀,不知该如何抉择。 第77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一天沈青宛都有些心神不宁,晚……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一天沈青宛都有些心神不宁,晚上睡着时也不自觉皱着眉头。 沈青宛坠入一层层梦境,梦里尽是陈知煜和他母亲丑恶嘴脸。他们不断地逼近她,面目狰狞,笑意可怖。 沈青宛面色惊慌,却不是因为他们。在她初到永宁村时,她曾做过许多次这样的梦。 她知晓这一切都是假的,也知晓自己是在梦里。可即便知晓这些,当梦中寻不到池也的身影时,她仍旧惶惶难安。 四下环顾,却不见池也的身影,她下意识认为是陈知煜母子害了池也。 “阿池,阿池……”梦中的沈青宛大声唤着池也的名字。 沈青宛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慌不择路,心中焦急不已,不知疲倦地寻找池也。 可到处都没有池也的踪迹,她找不到池也,就如同她甩不掉身后的两道身影一般。 耳边尽是些奚落声和谩骂声,仿佛和尚念经般,滔滔不绝,嗡嗡地萦绕在她耳边。 “滚开!” 沈青宛猛地转身,怒目圆睁,咆哮着吼那二人。 对她来说,没有池也的梦境,才是真正的噩梦。 沈青宛精疲力尽,跌坐在地上,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落下,带着无尽的委屈。 “阿池……” 池也睡得正熟,腰间忽而一痛,眉头轻蹙。她翻了个身,轻轻收拢怀抱。 意识朦胧,耳边传来一声略带哽咽的呓语,腰间的衣摆被人紧紧攥住,力道越来越大。 池也挣扎着睁开一只眼,哽咽声愈发清晰,睡意消散几分。 她翻动了下身子,沈青宛却好似受到惊吓一般,紧紧抱住她的腰肢,声音慌张:“阿池,不要离开我。” 难道做噩梦了? 池也迷迷糊糊地想着,柔声唤道:“青宛?青宛?” 沈青宛仍陷在噩梦之中,嘴中发出断断续续的泣声。 池也心中一紧,只得拍了拍沈青宛的肩膀,试图将她从梦中唤醒。 “青宛,青宛。” 沈青宛忽然惊醒,猛地睁开双眼,泪眼朦胧,目光呆滞。 “做噩梦了吗?”池也双手放在沈青宛背上,将人抱紧,轻轻抚着,“不怕,都是假的,我不会离开你。” 那双失焦的眼神缓缓转动,空洞中带着一丝迷茫。好一会儿,沈青宛才渐渐回了神,微微仰头,寻到池也的唇,吻了上去,动作急躁。 牙齿磕在柔软唇瓣上,带出一丝血腥气,沈青宛心中却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欢喜。 痛的。 不是在做梦。 阿池还在她身边。 沈青宛急切地撬开池也的唇齿,用力吸着、吮着,血腥气在二人口中蔓延开来。 疼痛一闪而过,池也敏锐地察觉到沈青宛内心的不安,双臂在她身后默默收拢,任由她掠夺口中的空气。 直到沈青宛憋得脸色通红,呼吸急促,两人气喘吁吁,沈青宛微微仰头,退开一些距离。 唇齿间扯出一条暧昧银丝,沈青宛轻蹭着池也的鼻尖,动作亲昵。双唇相贴,她牵着池也的手缓缓往身下探去,气若游丝,声音里带着一丝迫切:“阿池,我要……” 鼻尖的空气被人强势侵占,池也胸口起伏不定,指尖忽而触及一片黏腻湿润,微微一颤。 沈青宛轻吟一声,身子如水一般,柔若无骨地倒在池也身上。 胸前柔软的起伏相贴,沈青宛舔了舔池也的嘴唇,身下不安分地蹭着,催促道:“阿池……” 池也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决定先把询问沈青宛的事暂时抛在脑后。 她抽出染了些许湿意的手,翻身将沈青宛压在身下,熟练地褪去二人的里衣。 肌肤相贴,池也垂首埋进温软,沿着柔软的曲线游移,唇齿流连,落下细密的吻。 池也的动作太过温柔,沈青宛有些失神,恍然间只觉自己又回到了梦中,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恐慌。 “阿池,重些……” 梦里的阴霾仍旧笼罩在沈青宛心头,只有疼痛才能让她清醒,才能让她真实感受到池也在她身旁,从未离去。 闻声,池也微微皱眉,怔了一瞬。随后头皮一痛,似无声的催促,池也方才依言照做。 胸前绽放着一朵朵红梅,烧出沈青宛心底滚烫的春意。 面上似痛苦似欢愉,满面潮红。沈青宛环抱着着池也的肩膀,眼神迷离,声声轻唤着“阿池”。 一次又一次攀上顶峰,沈青宛仍不知足。软了腰肢,哑了嗓子,腿间已有些不适,仍央着池也继续。 池也暗叹一声,心中有些担忧,害怕伤到沈青宛,没有应允。她伸手轻轻撩开沈青宛汗湿的长发,轻轻啄吻她的唇瓣,温声安抚道:“乖些。” “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池也察觉沈青宛情绪有异,想起方才那几声破碎梦呓,便想找到症结所在,声音不自觉放软:“你在梦中看到了什么?” 沈青宛长睫轻颤,松开夹在腿间的手,在池也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声音喑哑:“我在梦里寻不到你。” 避重就轻的回答,沈青宛还未做好如实相告的准备。 “怎么会寻不到我?”池也面上一派轻松,柔声哄道,“以后若是再做噩梦,你就在梦中大喊我的名字,我自然会出现在你身边。” 见池也没有起疑,沈青宛松了一口气,顺着她的话说:“哪有你说得这般厉害,惯会哄我。” 她在梦里喊了许多次阿池,也没见她出现在自己面前。提及此,沈青宛的眸子晦暗不明。 池也把脸埋在沈青宛脖子里,轻声撒娇,耍无赖道:“那你下次试试嘛,说不定有用呢。” 沈青宛的身体仍处于欢愉的余韵之中,有些敏感,颈间的碎发蹭得她有些痒,抬手按下池也的脑袋。 “若是没用,我可是要罚你的。” 罚她? 怎么梦里的帐也要算在她头上? 池也轻哼一声,张嘴衔住沈青宛的耳垂,牙齿轻轻碾磨,故作委屈道:“那我认罚。” 热气顺着耳廓流进四肢百骸,逐渐驱散沈青宛心中的阴霾。她轻轻拍了拍池也的脸颊,嗓音里多了几分笑意:“怎地这般乖巧?” 池也转头咬住沈青宛的指尖,亲亲舔舔,含糊道:“乖也不行,不乖也不行,沈大小姐好难伺候。” 两人耳鬓厮磨,青丝交缠,嬉闹片刻,直到沈青宛如往常一般恼羞成怒地咬在她的肩头,池也方才起身。天冷,她只草草为二人收拾一番,便拥着沈青宛睡下。 沈青宛身心俱疲,累到极致,很快便沉沉睡去。 耳畔呼吸均匀,池也缓缓睁开双眼,眸色凝重。方才她虽然语气轻松,心头却是止不住地发沉。 沈青宛情绪不对,若是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她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了。方才沈青宛的种种举动,不像是在求欢,更像是在害怕、在发泄。 沈青宛越是装得若无其事,便越说明她心中藏着事。 细细想来,她今日回来时,沈青宛便有些面色不佳,整个下午闷闷不乐。 指尖点在沈青宛眉宇之间,果不其然,眉心微微隆起。池也轻轻揉弄,似要揉开她心头的忧愁。 能让她有如此反应,又不愿告诉自己的,只能是那件事了。 沈青宛,到底有什么顾虑?池也忍不住猜测。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终于停歇,但天空依旧阴沉,灰蒙蒙的云层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天气不好,池也心情也不好。偏偏临江城的小贼不知死活,竟敢偷到她身上来。 池也在现代做了四五年警察,什么样的贼没见过?什么样的偷盗手法没听过? 像这种故意往她身上撞,顺走她腰间荷包的手法,在池也看来,不过是些小儿科的伎俩,根本不值一提。 若不是她心中惦念着沈青宛,思绪不宁,那小贼撞到她的那一刻便会被她抓住。 小贼掂了掂刚到手的荷包,分量极轻,仅有几个铜板,心中顿时嫌弃起来。 肩膀忽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小贼手速极快地将荷包藏进袖间,随后转过身来,一脸警惕地看向身后之人。 “你干什么?” 池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最讨厌没有自知之明的小贼,紧皱眉头,伸出一只手,摊开在他眼前:“把我的荷包还来。” “什么荷包?我没见过你的荷包。” “要么你乖乖把荷包还我,要么我带你去见官。”池也语气不耐。 荷包有些旧,也没几个铜板,但那是她和沈青宛初识时,沈青宛送给她的。两人还未在一起时,她便时常带在身上,十分爱惜。 小贼一听池也要报官,瞬间慌了神,眼睛一转,一把甩开池也的手,而后转身就跑。 池也本就防着他,小贼还没跑出两步,便被她揪了回来,三两下将人踩在脚下,从他身上搜出自己的荷包。 池也甩了甩手中的荷包,又轻轻掸了掸,似要把上面陌生的气息掸去。 “赶紧滚!” 小贼站起身,揉了揉胸口,未置一词,灰溜溜地逃走。 五味斋门口,周渔歌刚下马车便看到这一幕,扬声唤道:“池也!” 池也正用衣袖擦拭荷包上沾染的灰尘,循声望去,便看见周渔歌朝她招手,旁边还站着一陌生女子。 池也已许久没见过周渔歌,只听五味斋刘掌柜提过一嘴,周渔歌于两月前诞下一女,邀她去赴孩子的满月之宴。 但当时她正忙,且袁家宾客众多,无暇顾及她,她与袁行之道过喜,放下贺礼后便匆匆离开,那时也未曾见到周渔歌。 仔细算起来,自上次见到周渔歌,已过去四个多月。 池也走近一看,卸下重担的周渔歌比之前精神许多,笑着打招呼:“渔歌姐,好久不见。” 周渔歌轻笑着点头,目光瞥向小贼离去的方向,问道:“方才是怎么一回事?” “嗐!”池也轻嗤一声,“那个小贼把我的荷包摸了去。” 说着池也便下意识地将握着淡蓝色荷包的手掌摊开。 下一瞬,手心空无一物。 池也心中一惊,出门忘看黄历了,今日怎么这么多人惦记她的荷包! 偷不成,就改抢了是吧?! 池也沉下脸,想要伸手去夺,却被周渔歌眼疾手快地拦在中间。 周渔歌一边拦住池也,一边严厉地斥责身边之人:“阿娴,你平白抢人东西做什么?” 阿娴并未出声,只是仔细地翻看手中的荷包。 见此情形,池也脸色一黑,拂开周渔歌的手,便要上前教训那女子。 周渔歌心中一慌,她这个妹妹可打不过池也,于是赶忙又拦住池也,解释道:“这是舍妹,名唤‘周渔娴’,我妹妹没有恶意,你先莫急。” 随即她又转身瞪着周渔娴,伸手欲拿回池也的荷包:“快把东西还来!” 周渔娴侧身一躲,将荷包护在身后,推开周渔歌,与池也面对面对峙:“你从哪里得来的荷包?” 池也对周渔娴本就没什么好印象,一直忍着没动手,也是看在周渔歌的面子上。此刻听着她的质问,忍不住攥紧拳头,呛声道:“关你什么事!” “阿娴,你怎么回事?”周渔歌心中也多了几分怒气。 “阿姐,这是……”话未说完,周渔娴红了眼眶,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这是青宛的荷包。” 话落,池也和周渔歌心中同时一颤,震惊不已。 周渔歌面色凝重,抓着周渔娴的手微微颤抖,嗓子发干:“你……会不会认错了?” 池也面色一凛,面上装作不动声色。 “我怎会认错!”周渔娴情绪突然激动,“这荷包是我亲眼看着她绣的,况且这针脚独特,这临江城中只有沈伯母才会如此绣法!” “青宛她在哪?”周渔歌颤着手拽住池也的衣衫,“青宛她……还活着吗?” 池也取回荷包,塞进怀里,面不改色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事关沈青宛的安危,她不得不谨慎一些。哪怕对面站着周渔歌,她也不能轻信。 见池也无动于衷,周渔娴摇头轻笑,眼泪话落,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疯魔一般,喃喃自语道:“也是,陈知煜那个阴险小人,怎会留得青宛性命。” 陈知煜?池也竖起耳朵。 这跟陈知煜有什么关系? 但却无人解答她内心的疑问。 周渔歌扶住身形踉跄的周渔娴,深吸一口气,看向池也,语气中满含歉意:“阿娴她从小与青宛一同长大,如今青宛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阿娴也是担心她,还请你见谅。” 池也微微颔首,犹豫着问道:“陈知煜……是怎么回事?” 周渔歌怔了一瞬,眼含深意地看了池也一眼,反问道:“你可知香满楼从前叫作何名?” 沉默半响,周渔歌缓缓吐出四个字:“沈记酒楼。” 只四个字便足以让池也想通事情的关键:陈知煜谋害沈青宛,侵占沈家家财。 难怪昨日沈青宛情绪不对,想是自己言语间提到了陈知煜,触及她的伤心事,甚至晚上因此做了噩梦。 池也心中涌起滔天的怒火,关节捏得“咯吱”作响,恨自己前几次下手太轻,没直接将人打死。 随后心间开始抽痛,眼里心里藏满对沈青宛的疼惜。 “池也,你可知晓青宛的下落?”周渔歌出言试探。 方才池也的表现太过冷静,后来又对沈青宛太过关心。因此,她想着池也应该知晓些什么,只是不信她们。 池也看了姐妹二人一眼,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在哪?”姐妹二人瞪大双眼,目光如炬,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周渔歌轻咳一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进屋说。” 三人一同走进五味斋的包厢,周渔歌让丫鬟守在门口,屋内只她们三人,很安全。 “青宛她……还活着,在我家里。”坐下后,池也如实相告。 “真的?”周渔娴猛地拉住池也的袖子,口水喷了池也一脸。 池也有些受不了她,一惊一乍的,她默默拉开距离,点了点头:“真的。” 随后池也将救下沈青宛的经过一一道来。 听罢,周渔娴拍案而起,骂道:“陈知煜这个卑鄙小人!我要去杀了他!” “你给我坐下!”周渔歌无奈地拉住自家妹妹。 “你这般毛毛躁躁,只会害了青宛。” 池也抿了一口热茶,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青宛她,是如何打算的?” 池也放下手中的茶杯,叹息一声:“我也不知,她还未将此事告诉我。” “还请二位莫要走漏风声。”池也并无打探沈青宛过去的意愿,她只想听沈青宛亲口说,“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我要跟你一块去!” 周渔娴跟着站起身,周渔歌难得没反驳她,一脸期待地看着池也。 若是能见到昔日好友,青宛定会开心些吧。但她二人还未挑破此事,她二人之间要先将此事处理好,回绝道:“等我先问过她的意见。” 周渔歌拉住跃跃欲试的周渔娴,感激道:“有劳。” 池也回到家中时,沈青宛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见不得沈青宛眉心的忧愁。 既然她不肯主动说,她只能逼她一把,剜除心间的腐肉。 过程虽然会痛苦一些,但只有这样,沈青宛才会好起来。 池也拉着沈青宛进了卧房,锁上房门。 闲聊几句后,池也忽然说道:“你可知城里有家叫香满楼的酒楼?” “香满楼?”沈青宛轻皱眉头,面有疑惑,“未曾听过,出了何事?” “没什么。”池也抿了抿嘴,“我跟香满楼的东家有些过节。” “你可认得陈知煜?” 目光下移,池也看见沈青宛的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袖。 “他……他怎的了?”沈青宛嘴唇发干,艰难的吐出这句话。 “我跟他也有些过节。”停顿片刻,池也继续道,“陈知煜便是香满楼的东家。” 沈青宛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双手紧扣在手心,嘴唇张张合合,半响未发一言。 迎着沈青宛震惊愤恨的目光,池也平静地说道:“青宛,你还打算瞒着我吗?” 第78章 池也的话不严厉,甚至语气过分温和,但沈青宛仍不受控地抖了一下,…… 池也的话不严厉,甚至语气过分温和,但沈青宛仍不受控地抖了一下,长睫低垂,避开池也的视线。 阿池知道了。 这一念头盘踞在沈青宛脑海里,挥之不去。 阿池从旁人口中知晓了她的过往。 她曾答应过阿池,会亲口告知她的过去,如今阿池却从别人口中得知。 她会不会怪她食言? 她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满口谎言的骗子? 沈青宛想不出答案,心乱如麻,几近崩溃。她想开口解释,却发不出声音,面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指尖更用力地掐着手心。 池也暗叹一声,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轻轻地将她的手指掰开。白皙的手心里,冷汗涔涔,中间印着几道弯弯地月牙,指甲痕迹触目惊心。 池也拎起衣袖,小心翼翼地擦去沈青宛手心里的冷汗。随后,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轻轻将人拥入怀中。 “不可以伤害自己,青宛。”池也的语气很轻,“不是答应过我要敞开心扉吗?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耳畔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纱,沈青宛听不真切,只看见池也的嘴巴张张合合。 可那声音里并没有质问她的意思,沈青宛反应过来后,猛地扑进池也怀里,双臂环抱住池也的脖子。 “阿池,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 颈间忽然传来一片凉意,泪水顺着她的脖子滑落,带来些许痒意。池也抬手拍了拍沈青宛的后背,安慰道:“我明白你不是有意的,不要说对不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闻声,沈青宛的眼泪落得更加汹涌,话不成调:“阿,阿池……我害怕。” “怕什么?”池也轻抚沈青宛柔顺的长发。 沈青宛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终于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怕陈知煜会对你下手,我怕我会连累你丢了性命,我怕你会离开我。” “你好不容易才保住性命,有了今日的生活,我怕将此事说出来后,会给你带来不幸。” 在她知晓池也的过往后,便愈发舍不得打破如今平静的生活。池也曾在生死之间苦苦挣扎,好不容易得来如今的安稳,她不舍得心上人再去遭受那些苦难。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池也将这话又说了一遍,语气透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还有,你是不是忘了这个,”池也轻轻推开沈青宛,勾出颈间一直贴身携带的白玉,“若是碰到打不过的人,我就躲进去,谁也不能伤害我半分。所以,不要害怕,好吗?” 沈青宛呆愣地眨了眨眼,泪眼中透出一丝恍惚,她的确将此物忘了。 片刻后,沈青宛心中闪过一抹担忧,此物虽能保住池也的性命,却也能将池也带离自己身边。 “陈知煜阴险狡诈,这白玉未必能保你平安。”沈青宛想起自己的遭遇,“若是他真有心害你,定会使一些下三滥的招数,防不胜防。” “我早就跟他结下了梁子,不管有没有你,我跟他都不可能善了。”池也神色极为认真,“青宛,告诉我好吗?” 见沈青宛面色犹豫,池也眼眸微转,换了套说辞:“陈知煜是我们共同的敌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青宛,我需要你帮我。” 阿池和陈知煜已是势如水火,且她已知晓她和陈知煜的恩怨,再隐瞒下去也是无用。 沈青宛沉吟片刻,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语气里还有些哽咽:“陈知煜是我表哥。” 沈青宛深吸一口气,将沈家的过往之事徐徐道来。心中没了负担,她已能平静地讲述这一切。 池也听得仔细,不肯错过一丝一毫。 随着沈青宛越说越多,池也的脸色便越来越黑,呼吸粗重,显然气得不轻。 “陈知煜曾多次暗示我爹,将我许配给他。我爹娘察觉到他的狼子野心后,不再顾念亲情,断了与他家的来往。” “可没过多久,我爹便毫无预兆地离世。我娘原本身子骨就弱,生我时又伤了身子。我爹去世后,娘亲她郁郁寡欢,没过多久便也离世。” 说到此处,沈青宛忍不住哽咽出声。 池也将人抱紧了点,她听出沈青宛话里的机锋,试探道:“你怀疑你爹是被陈知煜害死的?” 沈青宛因着池也的敏锐怔了片刻,轻抿嘴唇:“我爹他身体一向康健,平日里少有病痛,怎会无缘无故地倒在酒楼之中?” 沈青宛虽未明说,但池也却听出几分笃定,还未等她说些什么,便听沈青宛接着说道:“酒楼的掌柜当即报了官,仵作查验之后,说我爹是突发心疾,便让我和娘亲将人领了回去,可……” 沈青宛语气迟疑:“可经此一遭,我愈发觉得我爹的死有蹊跷。” 池也恍然大悟,难怪当时她救下沈青宛时,沈青宛宁愿相信她这个陌生人也不愿去报官,原来还有这层缘由。 怀疑的种子已在沈青宛心中生根发芽,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岂能轻易交付不知敌友的人手中? “我爹娘去世后,陈知煜多次登门沈家,明里暗里多次暗示,要我嫁给他,将酒楼交给他,让我留在家中相夫教子。” 池也手上青筋暴起,心中暗骂:陈知煜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竟敢惦记她老婆! 下次见了面,她要杀了他! “我本就不喜他,且酒楼我爹娘的心血,我怎舍得拱手送人?” “但陈知煜却好似苍蝇一般,我不胜其烦,便同他撕破脸皮,严禁他进入沈家和沈家酒楼。” “既如此,陈知煜的阴谋又怎会……得逞?”话说一半,池也心中已有答案。 沈家家大业大,家中定有许多仆人。人一多,便很难保证他们的忠心,想来应是有人收了陈知煜的钱财,里应外合…… 闻言,沈青宛面上露出一抹哀伤,语气中藏着一丝不解:“我有一贴身丫鬟,名唤‘素心’,与我相伴十多年……” 沈青宛目光逐渐飘远,她想不通素心为何会背叛她,她从未亏待过她。 “后来呢?”池也轻轻捏了捏沈青宛的手指。 “后来?”沈青宛回神,忆起那日的情形,“回家后,她给我沏了壶茶,我喝罢便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醒来时,便是在黑漆漆的棺材里。” “再后来,便遇到了你。” 也许阿池自己都不记得,那时的她神色有多认真,语气有多温柔。一身正气,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信任她。 沈青宛定定地望着池也,心中释然,忽然觉得那些遭遇,此刻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她遇到了阿池,遇到了能相守一生的人。无论她做了什么,阿池都会包容她,信任她。 若是爹娘在天有灵,也会为她高兴吧。 相比于沈青宛的平静,池也却怒火中烧,脸色泛红。 十多年的主仆情谊,她竟也能下得去手。 如此心狠手辣,叫什么素心,就应该叫黑心才对! 池也的怀抱越收越紧,沈青宛有些喘不过气来,微微仰头,亲了池也一下,轻声道:“阿池,莫要生气,我已经不在意了。” “我在意。”池也将头埋进沈青宛的颈窝,声音沉闷,“凭什么他们这些害人的能逍遥人间,而你这受害者却要每日提心吊胆。” “这不公平,青宛,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沈青宛因为此事,不知做了多少噩梦、流过多少眼泪,日复一日忍受着心中的折磨。 陈知煜等人却在侵占沈家家财后,纵情享乐,花天酒地,就连沈记酒楼多年积累的名声也被他败了个干净。 她要帮沈青宛讨回来,她要这些人下地狱。 “可是……”池也忽然抓住心中一闪而过的违和感,眉头紧蹙,“陈知煜既存了要害你的心思,为什么不直接下毒?” “若你在中途醒来大喊大叫,被人听到,所有筹谋不是要毁于一旦?” 沈青宛因着池也方才那番话动容不已,阿池的一片赤诚之心,她感受到了,眼眶微微湿润。闻声,沈青宛慢半拍地摇了摇头,这也是她疑惑的地方。 陈知煜三番五次被自己拒之门外,依照他心狠手辣的性子,不该轻易放过自己才是。 两忽然沉默下来,坏人的心思她们确实猜不透,说不定陈知煜的心思就是如此歹毒,要将人活埋。 但不管出于何种缘由,沈青宛因此得以保全性命,幸免于难,这便是值得庆幸的地方。 不知为何,池也心间忽然涌起一股失而复得的感觉。 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却让她有些害怕,缓缓收紧搂在沈青宛腰间的手。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沈青宛抿了抿唇:“我也不知。” 意料之中的答案,沈青宛心中若是有了打算,也不至于纠结这么久。 两人再度沉默下来。 片刻后,池也下定决心,双手撑着沈青宛的手臂,拉开距离,看着沈青宛的双眼,认真道:“我们搬去临江城吧。” 沈青宛怔在原地,面上有些惊讶,喃喃道:“怎地突然要搬去城里?” 自然是方便调查陈知煜,每日在永宁村和临江城奔波,会花费她许多时间。 搬去城里,也方便她照看水果铺子。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她也能第一时间赶到,为来年做准备…… 最重要的是…… “沈记酒楼迟早要回到你手里,难不成你以后要跟我分开住?”池也微微撅起嘴,略显*不满。 沈青宛轻轻拍了拍池也的手,嗔道:“乱讲。” “你还有何打算?” “嗯……”池也沉思片刻,事情来得突然,她暂时没什么想法,如实说道,“我还没想好。” 但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今晚要罚你。”池也凑到沈青宛面前,轻轻咬住她的唇瓣。 沈青宛尚未从方才的话题中回过神,不解其意:“罚我?” “罚你。”池也轻轻碾磨沈青宛的唇瓣,温热的吐息在二人之间流连,“你以前答应过我要坦诚相待,你不乖,所以我要罚你。” 此话一出,便勾起沈青宛的回忆,但看此刻池也不正经的样子,瞬间红了耳尖,有些心虚道:“你要如何罚我?” 如同肆意生长的藤蔓一般,池也顺着沈青宛修长的脖颈往上攀爬,将人包裹在其间。 池也附在沈青宛耳边,轻声耳语,说着不能叫旁人听到的话语。 绯色漫上沈青宛的脸颊、耳朵、脖子…… 裸露在外的肌肤无一不透着粉色,沈青宛自知理亏,埋头抵在池也肩膀。片刻后,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池也哼笑一声,轻啄那红透的耳尖,夸道:“很乖。” 两人情难自已地拥吻,温存良久,直至两人的唇瓣有些发麻,方才停歇。 池也抱着沈青宛平复紊乱的气息,下巴抵在她发顶。理智渐渐回笼,忽而开口询问道:“周渔歌和她妹妹想来看你。” “你想见见她们吗?” 第79章 “青宛她身体可安好?” “青宛她过得好吗?”…… “青宛她身体可安好?” “青宛她过得好吗?” “青宛她是否清减许多?” 周渔娴说着说着,自己反倒先红了眼眶。她想起池也的破旧驴车,和池也的穿着,看着也不似家境殷实。青宛跟着她,定是吃了许多苦头。 周渔歌昨日曾与周渔娴说过,青也水果铺是池也家的铺子。显然,此刻的周渔娴已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池也坐在周渔娴对面,眉头紧蹙,不大的马车车厢里,尽是周渔娴的声音。 昨日她与沈青宛提过周氏姐妹想要见她后,沈青宛犹豫半响,还是答应下来。 周渔歌、周渔娴显然也很在意此事,今日一早,池也到达临江城时,姐妹二人已在五味斋门前等候。 于是,池也卸下货物后,便坐上周渔歌的马车,带着她二人前往永宁村,而她的驴车则在后面慢慢悠悠地跟着。 从上马车开始,周渔娴那张小嘴便“叭叭”地没停过,嘴里没一句她爱听的话。 池也心中生出几分悔意,若是早知她如此聒噪,她就该自己驾着驴车。 冷是冷了点,但耳根子却能清净不少。 随后,池也心中不自觉浮现一抹疑惑。她目光狐疑,打量着对面仍在喋喋不休的周渔娴。 这人真是沈青宛的好友吗? 沈青宛那样安静的性子,真能受得了眼前这人吗? “你安静些,吵得我头疼。” 坐在中间软垫上的周渔歌,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周渔娴,抬手按了按眉心。 周渔娴撇了撇嘴,委屈巴巴地看向周渔歌,她只是担心昔日好友,并非有意如此。 但见自家姐姐好似真有些不适,便乖乖地闭上了嘴,不再多言。默默垂首,心中黯然。 池也朝周渔歌投去感激的目光,周围终于安静下来。 马车晃晃悠悠,一路疾驰,离永宁村越来越近。 周渔娴安静不久,便有些坐立不安,频频撩开马车帘子,向外张望。 忐忑不安的不止她一人,沈青宛心中同样有些焦躁,还藏着几分怯意。 沈家发迹后,便在临江城中买了座宅子,与周家做了邻居。 沈青宛因此与周家姐妹慢慢熟识起来,她与周渔娴年岁相仿,是十多年的闺中密友。周渔歌年长她二人几岁,少时她与周渔娴闯了祸,周渔歌总是跟在她们身后收拾烂摊子。 如今,她已“销声匿迹”大半年。她好端端地活着,却未给她们二人送去消息,害她们担心许久,也不知她们会不会怪自己。 沈青宛如坐针毡,算着池也往日归来的时辰,快步走向大门前。 四下张望,未寻到池也的踪迹。心中急切,沈青宛站在门前,来回踱步,思索着一会儿要说的话,手中的帕子绞紧又松开。 不多时,村子里的大路上多了辆马车。 天气寒凉,也不是农忙时节,村里人能不出门便不出门。因此,路上几乎看不到人。 沈青宛看着那马车渐行渐近,直到停在她面前,下意识放轻呼吸。 马车刚停稳,池也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 “阿池……”沈青宛快步上前,紧紧握住池也的手,似要从她身上汲取力量。 沈青宛的手有些凉,池也双手握住她的手,夹在中间,轻轻搓了两下,将掌心的暖意传递过去,轻声安慰道:“我在,别怕。” 沈青宛点点头,目光落在门前的那辆马车上。 车夫将马凳摆放在地上,掀开帘子,目光微微下垂,恭敬地等待里面的人下车。 周渔娴手搭在车夫身上,目光触及沈青宛的那一刻,激动地喊出声:“青宛!” 随后她着马凳的力,轻巧地下了马车,飞奔至沈青宛身旁,扑抱住沈青宛,声音里有几分哽咽:“太好了!青宛,你还活着!” “渔娴……我没事。” 沈青宛方才准备的一番话,全然没派上用场。她将手从池也的双手之间抽了出来,轻轻拍了拍周渔娴的后背。 掌心一空,被冷落的池也捻了捻指尖,轻哼一声,十分想将抱着沈青宛的周渔娴扔出去。 但看在她是沈青宛多年好友、且始终挂念着沈青宛的份上,池也忍住了心间的冲动,允许她们抱一会儿。 “青宛。” 眼看着沈青宛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周渔歌心中酸楚,不禁眼眶泛红,千言万语皆堵在喉间。 沈青宛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与自家亲妹妹无异。在沈青宛失踪的大半年里,她曾多次派人寻找,却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陈知煜堂而皇之地搬进沈宅,沈记酒楼也被他改头换面。多次寻人无果,她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她们还有相见之日,心中一时感慨万分。 “渔歌姐姐……” 沈青宛推开周渔娴,怯生生地喊了一句。 渔歌姐姐?! 这称呼未免有些亲昵,池也心里酸得冒泡,委屈地瞪向沈青宛,她都好久没喊自己姐姐了。 然而,红了眼眶的三人并未注意到她的神情。 周渔娴托着沈青宛的双臂,上下打量她一番,眼神中满是关切,缓缓吐出一句让池也气到冒烟的话:“青宛,你……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等等! 池也瞪大双眼,震惊地看向周渔娴。 你在说什么?! 憔悴? 她没听错吧? 虽然青宛是不如你周二小姐穿着华丽,但也不至于憔悴吧?这是在暗指她虐待沈青宛吗? 呸! 她怎么可能会虐待自己的老婆! 目光在周家姐妹二人之间游移,池也愤愤地盯着她们,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心中十分后悔。 她就不该带她们来! 周渔娴话一出口,沈青宛便觉池也会不开心,扭头看去,果然见她眼睛瞪得像铜铃。 沈青宛暗笑一声,缓步走到池也身旁,挽住她的手臂,轻抿嘴唇,掩住心间的羞涩,安抚道:“阿池待我很好。” 池也挺直腰板,面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眉眼间尽是自得。 周渔娴没眼力见地追过去,挽住沈青宛另一边的手臂。 周渔歌叹了口气,语气平和地问道:“那你为何不让池也给我们捎个口信?我们也好从长计议。” 依照沈青宛的聪明劲,又和池也同在一屋檐下,怎会不知池也同她做了生意。 但又不得不说,她们几人还真是有缘分,找了许久的人,竟藏在眼皮子底下。 沈青宛低垂眼睫,轻声答道:“我当时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亦不想牵连你们。” 后来等她理清头绪,她又放不下池也。 因此,才迟迟未做出决断。 “青宛,你在胡说什么!”周渔娴抱着沈青宛的手臂摇了摇,一脸不乐意,“只要你开口,我爹娘自会帮你,还有袁家,陈知煜他还能翻出天不成?” 周渔歌摇了摇头,嗔道:“怎的这般见外,几个月不见,便忘了我和阿娴吗?” 沈青宛知晓她们是一番好意,从前她们便帮她许多,她不愿牵连她们。 见沈青宛失落地低下头,池也忙开口解围道:“先进屋吧,外头怪冷的。” 说罢,池也便牵着沈青宛的手,率先走进大门。周家姐妹见状,忙快步跟上,紧紧跟在沈青宛身侧。 进门后,周渔娴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庭院宽敞,房屋崭新,这才放下心来。 昨日得知沈青宛尚在人生,初时激动不已,继而便忍不住担忧她在这段时间吃了苦头。 现下看来,是她多虑了。 周渔歌环顾四周,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初次见到池也的情景。 那时的池也,衣服上打满了补丁。周渔歌眼中忽而露出一抹赞叹,池也能有今日的生活,想必是吃尽了苦头。 院子里,池也新搭了一架双人秋千。 池棠、池竹正坐在上面,笑语盈盈,比谁能荡得更高。 “大姐,沈姐姐。” 看到池也、沈青宛身旁还跟着两个陌生人,姐妹二人笑容微敛,赶忙停下秋千,立在秋千前,眼神中透出一丝好奇。 “两位姐姐好。”池棠轻抿嘴唇,主动上前问好。 池竹反应稍慢,脸上露出一丝羞赧,也跟着道:“姐姐好。” 四人停下脚步,池也微微一笑,简单地同周家姐妹介绍一番,指着池棠、池竹道:“这是我妹妹,棠棠,竹子。” 兴许是初为人母,周渔歌看着乖巧可爱的池棠、池竹,心里软成一片,好似透过她们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她解下系在腰间的玉佩,走到姐妹二人身前蹲下,伸手摸了摸她们的头,眼角眉梢透着温柔。 “真乖。” 周渔娴看着姐姐的动作,忽然反应过来。 沈青宛的救命恩人,便是她的救命恩人。来得匆忙,竟忘记准备谢礼。 她取下腰间的玛瑙饰品,走到周渔歌身边。 池棠、池竹齐齐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道:“大姐和沈姐姐说了,不能收陌生人的礼物。” 周渔歌眉眼弯弯,轻声哄道:“你唤我一声姐姐,姐姐又怎会是陌生人?” “这是姐姐给你的见面礼。” 说着,周渔歌便将手中的玉佩系在池棠腰间。 池棠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池也,见她笑着同自己点点头,便眉开眼笑地收下了礼物。 “谢谢姐姐!” 池也想着,她自己便受到周渔歌颇多照拂。这些东西对她们而言,甚至称不上九牛一毛。若此刻婆婆妈妈地推辞,便显得有些虚伪。 她会记得她们的恩情,投桃报李。 “去玩吧。” 周渔歌系好玉佩,笑着拍了拍池棠的头。 池棠、池竹得了礼物,乖巧地道谢,笑靥如花,轻快地跑开。 池也引着她们去到堂屋,倒上热茶。随后,她走到沈青宛身旁,微微俯下身,温声问道:“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些食材。” 故人相见,自是有许多话要说,池也体贴地为她们留出空间。 沈青宛微微仰头,面上笑意清浅,“阿池决定便好。” 池也点了点头,便径直离开了堂屋。 看着二人旁若无人的亲昵,周渔歌提着的心又放下几分。 哪怕先前与池也有过来往,知晓她脾性不错,周渔歌仍是情不自禁担心沈青宛。毕竟那是与她从小一同长大的妹妹,难免偏心与她。 眼下看来,池也人不错,对青宛照顾有加,孩子也被她教得很好。青宛这些时日,应当未曾受到刁难。 看着池也离去的背影,周渔娴小声嘀咕道:“她对你还怪好的。” 纵使周家姐妹不知她和池也的关系,沈青宛仍忍不住脸颊发烫,忍着羞意道:“阿池她很好。” 三人寒暄几句,便转入正题。 “青宛,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80章 周渔歌眉头微蹙,定定地看着沈青宛。 当初陈知煜大张旗…… 周渔歌眉头微蹙,定定地看着沈青宛。 当初陈知煜大张旗鼓地搬进沈家的宅子,砸了沈府的匾额,动静闹得颇大。 她妹妹立刻便察觉出不对,同陈知煜闹了一番,也没问出青宛的下落。沈家的仆人亦是一脸茫然,一问三不知,不知府上为何突然换了主子。 她还记得那日阿娴哭着跑去袁府找她,说青宛被陈知煜那个王八蛋害死了。 昨日池也也只说了她救下青宛的情形,因此,她至今仍不知当初发生了何事。 沈青宛轻叹一声,将昨日说给池也的那番话又复述一遍,但隐去了她爹死的那部分。 此事她只是心存疑虑,暂无确凿证据,说出来只会让她们徒增烦恼。 “岂有此理,这个素心真是可恨至极!如此背叛主子的下人,理当拖出去杖毙!” 沈青宛轻抿唇瓣,面上看不出悲喜。 “你还不知道吧?”周渔歌撇了撇嘴,似笑非笑,阴阳怪气道,“如今人家成了陈知煜的妾室,住着你的闺房,用着你的东西,威风得很。” “他们……” 沈青宛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看向周渔娴。随后,目光缓缓转向周渔歌,见她点了点头,倏地绞紧手帕。 难怪…… 灵光乍现,沈青宛将曾经发现的蛛丝马迹串联成结,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难怪素心有段时日心不在焉的,做事总是出错。当时她不以为意,如今想来,那时素心便已打算与陈知煜联手,置她于死地。 昨日她和阿池探讨陈知煜为何不直接给她下毒时,她心中还存了几分希冀。 暗想或许是陈知煜拿她病弱的母亲威胁她,但她不忍伤害自己,私自换掉了毒药。 不成想,人心比她所想的还要险恶。 原来,只有她还惦念着十多年的主仆情谊。 胸膛起起伏伏,沈青宛呼吸沉沉,面色越来越难看。 “你以后作何打算?”周渔歌赶忙转移话题。 沈青宛心中怒气未平,不及细思,脱口而出道:“阿池说要搬去城里。” “阿池?”周渔娴轻皱眉头,没明白沈青宛话里的意思,“姐姐是在问你以后如何打算?” 周渔歌面上也露出不解之色。 “啊……” 沈青宛恍然回神,脸颊微微发烫,声音细若游丝:“我同她一起搬去城里。” “你跟着她做什么?”周渔娴大大咧咧的,看不懂沈青宛的女儿情态,“她既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们自当厚礼相谢。但往后的事也不好麻烦人家,你去我家住吧。” “这……” 若不是她与池也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她定会重金相谢,然后毫不犹豫地跟着她们离开,可如今她离不开池也。 沈青宛不知该如何向她们解释,亦不知她们是否能接受女子相爱,面上有些犹豫。 池也从集市回来,刚踏进堂屋的门槛,便听到周渔娴要将沈青宛带走。 心中一惊,池也忍不住暗自腹诽:她和周渔娴是不是八字相冲,怎么这人一来就要拆散她和沈青宛? 池也快步走到沈青宛身旁的座位,坐下后,暗自生闷气。 见沈青宛沉默不语,池也眼神冷飕飕地朝周渔娴投去眼刀。 周渔娴莫名有些背后说人坏话的心虚,下意识吞咽口水。下一瞬,她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她方才分明只说了要厚礼相谢,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迎着池也仿佛要吃人的目光,周渔歌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好半响,沈青宛才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句:“陈知煜既已搬进沈府,我若是在周府住下,未免引人耳目。” 两家的宅子相邻,只有一墙之隔,若是不小心被人瞧了去,只怕会给周府带去麻烦。 “我常听人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周渔娴轻皱眉头,“你若不放心,我便另替你寻一处安全的住处。” 话音刚落,未等沈青宛开口,池也率先开口反驳道:“不行,青宛和我住一起便好。” 池也极力压制住内心的不情愿,想将话说得客气一点,只是语气仍有些僵硬。 “为何?” 眼见池也和周渔娴将要争执起来,沈青宛赶忙起身,拉住池也便往卧房走,眼含歉意地看向周家姐妹:“我同阿池有话要说。” 周家姐妹只当她要与池也商议离开一事,点了点头,随她们去了。 池也进了卧房,便将沈青宛抵在门上,委屈巴巴地同她告状:“周渔娴怎么这样,一来就要拆散我们,我不要和你分开住。” 沈青宛轻笑一声,抬手环住池也的脖子,安慰道:“我不会同阿池分开。” “渔歌姐姐她们不知晓我和你的关系,这么说也是怕给你添麻烦,阿池不要怪她们好吗?” “哼。” 池也本没有生她们的气,可此刻听着沈青宛口中的称呼,倒是生出几分酸气。 她掐着嗓子,学着沈青宛的语气,阴阳怪气道:“渔歌姐姐~” “你都好久没叫我姐姐了。” 沈青宛情不自禁笑出声,她还从未见过池也这般“争风吃醋”的模样。她双目晶亮,歪着头看着池也,故意不答话。 池也不满她的反应,低头埋在沈青宛颈间,故作凶狠道:“快叫姐姐,不然我就罚你。” 沈青宛被她蹭得发痒,忍不住偏了偏头,笑道:“怎的又要罚我?” “你不乖,我就要罚你。” 说着,池也便咬住沈青宛的耳尖,微微用力。 沈青宛呼吸乱了一瞬,想到周家姐妹还在外面站着,平白添了几分羞涩,忙伸手推开池也,从善如流道:“池姐姐。” 池也轻哼一声:“晚了。” 话落,便低头吻上沈青宛的红唇。 池也醋意大发,动作比平时粗鲁不少。 沈青宛舌尖发麻,将池也的唇舌抵了出去。池也仍不肯罢休,牙齿轻轻碾磨沈青宛的唇瓣。 “青宛,你还好吗?” 伴随着周渔娴的声音,身后传来一阵敲门声。 周渔娴见沈青宛迟迟未出来,心下有些担忧,便忍不住寻了过来。 沈青宛心下一惊,猛地睁开双眼,伸手便要推开池也。 池也自不会让她得逞,将人紧紧扣在怀里,故意亲得啧啧作响。 “青宛?” 沈青宛背靠在房门上,门外便是周渔娴。池也还在故意使坏,沈青宛羞恼不已,便用力咬了下池也的舌尖。 待池也吃痛退开后,沈青宛急忙走至镜前,轻轻擦掉凌乱的口脂,细心理顺散乱的发丝,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待气息平复后,方才打开房门。 临出门前,趁着周渔娴不注意,嗔了池也一眼。 见沈青宛面若红霞,嘴唇嫣红,周渔歌怔了一瞬,问道:“如何?” 问的是沈青宛与池也商议离开一事。 沈青宛眼睫轻颤,抬眸正视周渔歌,坚定道:“多谢渔歌姐姐好意,我同阿池住一起便好。” 迟一步出来的池也,恰好听到这话,唇角高高扬起,十分满意自己听到的答案。 池也的唇瓣同样嫣红,周渔歌目光不自觉在她二人之间流转,心间隐隐觉出几分不对劲。 她已为人母,有些事周渔娴看不出来,她却看得分明。沈青宛面上的羞赧实在太过明显,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再者,若论起亲疏,她和妹妹与沈青宛是十多年的好友,而沈青宛与池也相识不过大半年,沈青宛却坚定地选择了池也。 这其中必有猫腻,周渔歌心中惊疑不定。 周渔歌狐疑地打量起她二人,开口试探道:“为何?难道你信不过我和阿娴?” 听到这话,池也停下往外走的脚步,她也想听听沈青宛会如何作答。 “自然不是!”沈青宛目光下意识飘向池也,“我自是信得过渔歌姐姐,只是……” “只是我同阿池住会方便些,互相有个照应。”沈青宛心虚地垂下眼。 周渔歌留意到沈青宛方才的反应,她好似有些依赖池也,反问道:“真的?” 沈青宛深知此事难以蒙混过关,她亦不想再编谎话隐瞒下去,让心上人受了委屈。 她慢腾腾地移到池也身旁,牵起池也的手,轻抿嘴唇,缓缓开口道:“我……我心悦她。” 说罢,沈青宛便害羞地蜷起指尖,视线下移,不敢与人对视。 “青宛,你说什么?” 周家姐妹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青宛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重复道:“我心悦阿池。” 池也同样呆愣地看着沈青宛,眼神动容。她从没想过沈青宛会这么直白,方才她和沈青宛故意闹腾一番,不过是想讨些便宜。 池也心中有些飘飘然,若不是有外人在场,她一定会狠狠地将沈青宛抱进怀里。 既然沈青宛不在意旁人知晓她二人的关系,池也便没了顾忌,伸手揽住沈青宛的肩膀,挺胸抬头,不甘示弱道:“没错,我和青宛已经在一起了,所以我们不可能分开住。” 话语间有着藏不住的得意,沈青宛听得耳热。 看着面前呆住的两人,也怕池也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忙把人往外推:“阿池,你先去准备午饭。” 池也志得意满,不再多言,迈着轻快的步伐,径直走向厨房。 池也离去后,堂屋内,沉默仍在蔓延。 良久,周渔歌缓缓转动滞涩的眼眸,眸色复杂地看向沈青宛,嘴唇翕动,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没想到从小乖巧听话的妹妹,竟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事。但念及沈青宛的遭遇,又不忍心苛责于她,又怕话说得重了,伤了姐妹情分。 “青宛,你说的可是真的?” 沈青宛轻咬唇瓣,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 见状,回过神来的周渔娴瞬间炸毛,拍案而起,怒道:“是不是池也挟恩图报,我去找她算账!”【你现在阅读的是 】 80-90 第81章 沈青宛心中一惊,忙走到周渔娴身旁,用力将人按下,道:“渔娴,你…… 沈青宛心中一惊,忙走到周渔娴身旁,用力将人按下,道:“渔娴,你莫要冲动,阿池绝非你想的那种人。” “我与她心意相通,已……”沈青宛想起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便忍不住有些脸热,“已定了终身。” “青宛,你怎的如此糊涂!”周渔娴面色焦急,“她……” “她是女子……” 沈青宛自是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认真地解释道:“于我而言,阿池胜过这世间所有男子。” 话一出口,便轻松许多。 沈青宛如释重负,稳住心神,继续道:“阿池性子良善,为人正直,待我也极为体贴。” “可是……” 沈青宛知晓周渔娴要说什么,未等她说完,便开口打断:“渔娴你不是常说,这世间的男子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喜新厌旧,三心二意……” “你自个的亲事都还没着落,怎的如今劝起我来了?” 两人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最知道如何戳对方心窝子。 周渔娴与沈青宛同岁,年方二九。眼看她年岁渐长,周家也心急起来,为她物色许多才俊,皆被周渔娴以各种借口回绝。 周渔娴被怼得哑口无言,轻哼一声,闷声道:“我说不过你,你总是有许多理由。” “既是要共度一生,自是要与心上人相伴。如此一生,方得圆满。”停顿片刻,沈青宛又接着说道:“我每次见了阿池,便会心生欢喜。见不到她时,便忍不住挂念。” “阿池,便是要与我共度余生之人。” 周渔娴怔在原地,片刻后,走至沈青宛身旁,围着她打转,细细打量,满眼震惊。 她深知好友素来含蓄内敛,从不轻易表露心迹,今日竟毫无保留地在人前诉说着心中的爱慕。 即使她心中认同沈青宛说的话,但她仍有些不赞同好友与一女子相爱。女子相恋,过于大胆,只怕不被世俗所容。 周渔娴求救般地看向周渔歌,轻声唤道:“阿姐……” 沈青宛的话同样在周渔歌心中惊涛骇浪,闻声,她缓缓转过头去,目光落在周渔娴身上。 她正欲开口,沈青宛却先她一步道:“渔歌姐姐莫要再劝,我意已决。” 未出口的话梗在心间,不上不下。周渔歌嗔了她一眼,旋即沉默下来。 话虽说得坚定,沈青宛心底却有些忐忑不安。眼前这两人是她十多年的挚友,平素对她多有关照,她实在不想因这件事同她们反目。 沈青宛走到周家姐妹两人之间,挽住她二人的手臂,软下声音:“渔歌姐姐,渔娴,莫要气了。即便如此,也不会改变我们姐妹间的情谊。” 见她如此,周渔歌也不好再说反对的话,心中又气又无奈,没好气道:“我生气,你便会听我的吗?” 沈青宛抿唇轻笑,未置一词。 但答案显而易见,周渔歌伸手点了一下沈青宛的额头,嗔道:“你呀!” 木已成舟,她答不答应又有何益? 自家姐姐临阵倒戈,周渔娴也慢慢偃旗息鼓。 总不能因这点小事便与多年好友反目成仇吧? 万一日后她和池也分道扬镳,自己岂不是白生气了? 见周渔娴脸颊仍旧气鼓鼓的,沈青宛柔声哄了几句,两人方重归于好。 三人重新坐下,周渔娴忍不住嘀咕道:“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 提及此,沈青宛心中后知后觉涌起一阵羞意,脸颊漫上一层粉色,轻咬唇瓣,缓缓吐出一句:“阿池她待我很好。” “嘁。” 周渔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又没做什么,只不过是嘟囔了一句,沈青宛便急着护短起来。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依我看,你的魂儿都要被人勾走了!”周渔娴嘴上不饶人,“难怪这么久都不联络我和姐姐,怕是乐不思蜀了吧?” 沈青宛红着脸反驳:“渔娴,你莫要乱说!” “我乱说?分明是你一脸春心荡漾。”周渔娴跺了跺脚,起身走到周渔歌身旁,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阿姐,你管管她!” 熟悉的场景让周渔歌眉宇间多了几分笑意,从前便是这般,每次阿娴在青宛那吃了亏,总是跑来找她告状。 周渔歌手中捏着帕子,掩唇轻笑,和稀泥道:“好了好了,这有什么好争的。” 但见沈青宛这副模样,她心中当真多了几分兴致。 她偏头和周渔娴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的狡黠,姐妹二人心有灵犀,一左一右,将沈青宛稳稳地按在中间。 “说说吧,你和那个池也到底是怎么回事?”停顿片刻,周渔娴故作凶狠道,“你最好老实点,莫要想着瞒过我和姐姐。” 这种事要她如何说? 方才的勇气消失殆尽,沈青宛羞恼不已,奋力挣扎起来。 可她一人如何敌得过两人? 随后,挣扎无果的沈青宛被周家姐妹好生“审问”了一番。 池也备好午饭,将饭菜端进堂屋时,便见沈青宛脸颊红扑扑的,被周家姐妹围在中间。 “聊什么呢?”池也一边将饭菜放在桌上,一边笑着朝她们三人看去,“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沈青宛好似看到救星一般,趁着身旁二人愣神,连忙挣脱开来,小跑至池也身前,柔声唤道:“阿池。” 话落,便拉着池也离开,凌乱的脚步里透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心中不禁腹诽:渔歌姐姐怎的变得这般不正经,竟问起她和阿池的床事…… 幸而阿池出现的及时,她才能幸免于难。 否则,她真不知该如何作答。 池也圈住沈青宛的肩膀,忽而低头,附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她们为难你了?” “没有。”沈青宛脸上热意不减,随即说道,“我去端菜。” “这些交给我就好了。”池也撑着沈青宛的肩膀转了方向,“你快去洗手,我做了你爱吃的菜。” 看着二人亲密无间的背影,周家姐妹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沈青宛方才所言非虚,两人感情甚笃。 这世间女子相恋虽少,却不是没有。她们方才言辞激烈,不过是担心沈青宛是受人胁迫,亦或是意气用事,才做出如此决定。 既如此,她们也不愿做棒打鸳鸯之人。 待饭菜摆好后,池木也已下学回来。 不知是不是池也的错觉,入了学堂的池木,似乎变得有些古板。 譬如此刻,只盯着眼前的菜吃,头也不敢抬,好似周家姐妹是洪水猛兽一般。 池也身旁两侧分别坐着沈青宛和池棠,无暇顾及他,便只叮嘱他多吃些。 池也夹了一块鱼肉,细心地挑去上面的鱼刺,放进沈青宛碗里。尽管池也特意买的少刺的鱼,她仍细心照料着沈青宛。 随后,她又挑了一块,同样挑去鱼刺,放进池棠碗里。 被照顾的一大一小没觉出什么不对,十分自然地接受池也的投喂。池也平日里便是如此照顾她们,她们早已习惯。 周家姐妹既已接受好友与女子相恋,便有意替她把关。吃饭时,姐妹二人格外留意池也,目光灼灼,似要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若池也只一味照顾沈青宛,而忽略年纪尚小的池棠,她们反而会疑心池也是在做戏。 但见三人其乐融融,彼此的动作中透露出一种熟稔,显然这样的场景并非偶然,而是平日里的常态。 面前的池也嘴角含着一抹浅笑,眉目温柔,透出一股周渔歌未曾见过的柔情,让她不禁挑了挑眉。 周渔娴心中郁气难平,她大老远跑来,本想接沈青宛回去,没成想却碰了一鼻子灰。 她不愿冲好友撒气,便将矛头指向“罪魁祸首”。她本想挑出点池也的错处,借机找茬,以此发泄满腹牢骚。 可她越看,便越觉得酸溜溜的,愤愤地戳着碗里的米饭,嘟着嘴道:“阿姐,我也要吃鱼。” 周渔歌*满眼笑意,缓缓扭过头来,见妹妹一脸怨气,心中疑惑不已,但仍是开口答道:“想吃鱼,你自个夹便是。” 又没人拦着你。 “我要吃没刺的鱼。” “都是做妹妹的,别人有的,我也要有。” 周渔歌:“……” 这一下,饭桌上除了池木、池棠,另外几人全都听懂了她话里的揶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池木、池棠早已习惯此等场景,反而觉得周渔娴的话有些奇怪。 沈青宛脸颊微微发烫,飞快地瞥了池也一眼。她莫名觉得嘴里的鱼肉有些扎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得默默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池也恍若未闻,眉尾轻轻一挑,便继续投喂的动作。 只有周渔歌,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家傻妹妹,嗔道:“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嘴上虽这般说着,周渔歌仍是夹了一块鱼肉,细心挑去鱼刺,放进周渔娴碗里。 “谢谢阿姐。” 没心没肺的周二小姐面上露出笑容,眼含深意地同沈青宛对视一眼,后半程没再捣乱。 饭后,周渔歌再次问道:“你们搬去城里后,有何打算?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她知晓沈青宛心中尚未拿定主意,因此,这话是看着池也问的。 “我想开一家铺子。” /:. “嗯?” 周渔歌不解其意,轻皱眉头,她本意是想问陈知煜一事。 “我想在沈记酒楼对面开铺子,名字就叫‘沈记’。” 池也昨晚仔细想了想,一时半会儿她肯定拿陈知煜没办法。 虽然她也想亲手了结陈知煜,但她不能这么做。纸包不住火,若真这么做了,她和沈青宛便也没了未来。 但她也不愿轻易放过陈知煜,既然现在收拾不了他,吓吓他也是好的,最好能吓死他。 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些做坏人的,会不会心虚。 周渔歌错愕一瞬,旋即便明白池也话里的意思,道:“你要开一家酒楼?” “不开酒楼,开一家早食铺子。” 沈记酒楼迟早回到沈青宛手上,如此一来,再开一家酒楼便有些多余,总不好自己成为自己的竞争对手。 再者,筹备酒楼也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 “就是不知道那边是否有空余的商铺。” 话音刚落,周渔娴便拍着胸脯保证:“这好办,包在我身上。” 池也点了点头,没跟她客气。周、袁两家在城中的人脉,她无论如何也比不上。 敲定此事,周渔歌继续说道:“我已让行之搜罗了陈知煜许多罪证,只是这些证据还不足以让官府判他死罪。” 闻言,沈青宛、池也俱是一愣,似有暖流划过,鼻尖泛酸。 沈青宛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愧疚道:“渔歌姐姐,是我不好,我该早些给你送去消息。你那时怀有身孕,还要为我操心,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你跟我客气什么。”周渔歌轻叹一声,“只是我终究是个外人,许多事明面上不好插手,保不住沈记酒楼。” “渔歌姐姐莫要这样说……” 四人仔细商议一番,初步敲定计划。直到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周家姐妹仍有些恋恋不舍。 “阿姐,”周渔娴眼珠一转,“要不今日你先回去?” 池也伸手,轻轻揽住沈青宛的肩膀,将人往怀里带,懒懒地说道:“周二小姐,我家可没有多余的卧房。” “不用麻烦,我和青宛睡一间便好。” 闻声,池也瞬间炸毛,严肃道:“不行,青宛要和我一起睡。” “你!”周渔娴不知想到什么,脸颊绯红,“登徒浪子!” 池也:“?” 周渔娴轻轻跺了跺脚,挽住沈青宛的胳膊,急道:“青宛,你管管她!” “阿池并无恶意。”沈青宛拍拍她的手,柔声解释道,“若你今日不回去,伯父伯母恐会担心你。” “阿池每日都要去城里走一趟,你若想来,明日同她一起回来便是。” 此话一出,池也面上的得意之色更甚,挑衅地看着周渔娴。 周渔娴胸膛起起伏伏,而后便告起状来:“青宛,你看看她!” 沈青宛微微扭头,待看到池也面上的神情,耳尖不禁微微发热,轻抿嘴唇:“阿池……乖些。” “……” “哦。” 第82章 “阿池。” “你为何要将早食铺子换作‘沈记’。”…… “阿池。” “你为何要将早食铺子换作‘沈记’。” 沈青宛侧着身子,半趴在池也身上,轻轻啄吻她的脸颊。 余韵未消,池也左手搭在眉心,细细喘息。 不知该说沈青宛学习能力强,还是报复心重。昨晚她才罚了沈青宛,今晚便被她连本带利讨了去。 池也听出她尾音里藏着的雀跃,分明是明知故问。 得了便宜还卖乖,池也偏不如她意,哑着嗓子,故意道:“你若不喜,我便换个名字。” “不许。”沈青宛轻哼一声,伸手捂住池也的嘴,随即张嘴咬在池也下巴,“我何时说过不喜?” 池也自鼻腔发出一声哼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她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沈青宛瘦弱的肩膀。 池也缓缓低下头,在一片黑暗中寻到沈青宛的唇瓣,交换气息。 两人情意正浓,亲吻间渐渐变得难以自持。在情潮中浮浮沉沉,无法自拔。 指尖在外面碾磨打转,沈青宛颤抖不止,那人却不肯给她痛快。上半身不自觉弓起,喉间溢出破碎的呻吟,沈青宛抬头狠狠咬在池也肩膀,柔声嗔道:“坏阿池……” “唔。” 沈青宛猛地跌回床上,痛苦地皱起眉头,微微偏过头去,张嘴咬住曲起的食指关节,呼吸断断续续。 “谁坏?” 池也忽然停下动作,抽离作乱的手指,缓缓向上,留下一条湿漉漉的痕迹。湿润的手指钳住沈青宛的下巴,微微用力,让她与自己面对面。 “谁坏?” 池也又问了一遍,见沈青宛仍旧不答话,慢慢将手指探进她嘴唇里面,缓缓拨弄她柔软的舌尖。 沈青宛双眼迷离,下意识舔了一下池也的指尖,待意识到那手指方才放在哪里时,瞬间红透了脸颊,一直蔓延到脚尖。 心中羞恼不已,她忙藏起自己的舌头,伸手紧紧握住池也的手腕,带离自己的嘴唇,气道:“阿池坏!” 因着沈青宛白日的坦诚,直到此刻,池也心中仍被这份坦诚填满,柔软一片。 她轻笑一声,微微俯下身,亲吻沈青宛的唇瓣,温声哄道:“阿池不坏,阿池爱你。” 闻听此言,沈青宛只觉半边身子酥软,指尖轻颤,努力抑制住上扬的唇角,轻轻“嗯”了一声。 手臂再次往下探去,触及一片湿润,池也没再使坏。 不过,一码归一码。她可没忘记沈青宛一声又一声唤周渔歌姐姐。 池也心中醋意难掩,一边用力,一边低声诱哄着:“乖,叫姐姐。” “姐,姐……姐。” 话不成调,嗓音里带着细微的哭腔,池也听得开心,俯身在沈青宛唇瓣上轻轻印下一吻,夸道:“好乖。” 池也知晓古时最重长幼尊卑,礼不可废。既然沈青宛如此乖巧,她也愿退一步,叮嘱道:“你可以叫周渔歌‘渔歌姐姐’,也可以连名带姓地叫旁人姐姐,但只能叫我‘姐姐’,不然我便要罚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沈青宛喃喃重复道。 “乖。”池也指尖微微用力,“喜不喜欢姐姐?” “嗯……” “喜,喜欢。” “好乖。” 沈青宛每答一句,池也便亲吻她一下,似是在奖励她的乖巧一般。 一晚上,沈青宛不知被哄着唤了多少声姐姐。 大抵是适应了频繁的情事,沈青宛的体力明显好了许多,结束时尚有余力。 池也细心收拾好一片狼藉,为两人穿好里衣,重新躺在干爽温暖的床上。 沈青宛窝在池也的臂弯里,指尖缠绕着池也胸前的长发。不知怎的,心底忽然生出几分担忧。 她伸手握住池也颈间的白玉,想起空间农场密密麻麻的果树,不禁头皮发麻,轻声道:“若是搬去临江城,万一你的秘密被人察觉,该如何是好?” 树大招风,若是平白拿出这许多稀罕水果,定会引人注目。 池也不以为意,听见沈青宛嘶哑的声音,不禁轻笑一声,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打趣道:“别人怎么会知道?难不成你要当叛徒?” “我在与你说正事。”见池也漫不经心,沈青宛心生气恼,“西瓜、草莓已是满城皆知,来年若是拿出这些,定会遭人眼热,或许会招来祸端。” “好,说正事。”池也清了清嗓子,“你说遭人眼热,无非是有人看我赚了银子,想来分一杯羹,对吧?” 沈青宛眉头轻皱,点了点头。 “那我且问你,你会将沈记酒楼的独家秘方告诉旁人吗?” 沈青宛不假思索,斩钉截铁答道:“不会。” 沉吟片刻,沈青宛又低声说了一句:“若是你想知,我会如实相告。” 池也:“?” 她们不是在说正事吗? 怎么有人夹带私货?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池也埋首在沈青宛颈间,声音沉闷,“你这样会被我吃干抹净的。” “不会的。” 沈青宛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掌心轻轻抚过池也的发顶。 她坚信她的阿池不会让她落到那般地步。 池也有些受不了直球的沈青宛,心旌摇曳,可她又很喜欢这样的沈青宛。 鼻尖微微泛酸,池也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片刻后,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临江城中人人都知青也‘青也水果铺’赚钱,既是赚钱的营生,我藏得严实一点,也是情有可原吧?” “或许他们不会轻易死心,可能会派人暗中查探。但只要他们不能把全天下的土地翻遍,也就只能在背后夸我一句老……小奸巨猾。” 此话确有一些道理,沈青宛本来听得认真,但听到后面,却有些忍俊不禁。 “为何是小奸巨猾?”沈青宛捏了捏池也柔软的耳垂,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再者,这可算不得夸人的词。” 池也在沈青宛颈间蹭了蹭,理直气壮道:“因为我才十八岁,自然是小奸巨猾。” “生意场上,如果不狡猾一点,别人会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沈青宛忍不住笑出声,默默听着池也厚着脸皮说自己十八岁,配合道:“好,十八岁的小奸巨猾。” 声音里透出几分显而易见的戏谑,语调轻快。 池也不满地轻哼一声,继续道:“况且,我也没打算一下子把东西全拿出来,东西放在空间农场不会坏,我们可以按季售卖。” “只要我们运送的途中做好伪装,谁也没办法说三道四。” 听池也说这么多,沈青宛也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轻声道:“你自个心中有主意便好。” “不好。”池也衔住沈青宛的耳垂,轻轻含弄,反驳道,“你也是铺子的老板,怎么一点也不上心?” 这人真是惯会倒打一耙。 方才她袒露出心中的担忧时,这人面上没有半点着急,还有心思说笑。现在又怨她不上心,好赖话全被她一人说了。 沈青宛气笑,双手用力揪住池也的耳朵,将人从自己胸口揪起来,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痛痛痛!”耳朵上传来一阵撕扯感,池也面目扭曲,不由自主仰头,随着沈青宛的动作移动,希望能减轻一点疼痛,“错了错了,我知道错了。” “看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不敢了。”池也委屈巴巴地答道。 “痛不痛?” “痛。” 说罢池也便满脸期待地看向沈青宛,讨好地亲了亲沈青宛的下巴。 “活该!”沈青宛幸灾乐祸。 “哼。”池也的心思没得逞,撇了撇嘴,倒在沈青宛怀里哼哼唧唧,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耳朵上,“你帮我揉揉嘛。” 见沈青宛不为所动,池也连声唤道:“青宛,娘子。” “娘子~” 一声娘子被池也唤得百转千回,沈青宛听得面红耳赤,脚尖不自觉蜷缩,眉目含情地嗔了她一眼,终是遂了她的意。 片刻后,心间忽然生出几分恼意,眼前这人最知道如何让她心软。 池也的耳朵贴着沈青宛的掌心蹭了蹭,舒服地眯起眼,嘴角咧到耳根处。她得寸进尺地埋首在柔软的起伏之中,蹭乱沈青宛的衣领。 鬼使神差间,隔着里衣,池也微微启唇,咬住立在雪白柔软之上的红梅,里衣上濡湿一片。 沈青宛没有防备,不禁轻吟出声。须臾,指尖微微用力,再次拧住池也的耳朵,比方才还要用力。 “啊—” 池也呼吸一滞,痛呼出声,下意识松了嘴,嘴上不断讨饶,故技重施。 “娘子。” “娘子。” 见沈青宛不搭理她,池也附身轻吻沈青宛嘴唇,撒娇道:“好娘子。” 灵光乍现,池也动作一顿,惊呼道:“我有办法了!” 沈青宛怔了一瞬,不明白池也在说什么。眉头轻皱,缓缓开口问道:“何意?” “你不是担心有人图谋不轨吗?” “若他们想要,那我们便把果树树苗卖给他们。” “没有空间农场,果树长成少说要三五年。届时,长出的果子如何尚未可知。” “正好给他们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不再盯着我们。即便三五年后成了,我们的钱也赚得差不多了。有空间农场在,随时可以推出新品种。或者就此收手,我们自去逍遥快活。” “若是三五年后种不成,”池也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那也怨不得我,只怪他们能力不行,他们自会死了这条心。” 池也得意洋洋地看着沈青宛,“我这办法如何?” 空间农场的东西一经问世,有人眼红是必然的。但若是有了简单的法子得到这些东西,谁也不愿以身犯险。 手上渐渐卸了力,沈青宛沉默半响,无奈地嗔道:“黑心。” 第83章 不过几日的功夫,周渔娴便按照池也的要求,精心寻得一处铺子,位置…… 不过几日的功夫,周渔娴便按照池也的要求,精心寻得一处铺子,位置恰在香满楼的斜对面。 今早忙完,池也便跟着周渔娴来到这处铺面。这里原本是家杂货铺,卖些日用品以及干货。 此时,铺子的老板满脸喜气,眉宇间尽是笑意,正与铺子里的两名小厮一同将铺子里的东西往外搬。 一趟又一趟,不知疲惫。 池也讶异挑眉,偏头打量了周渔娴一眼,恭维道:“周二小姐好大的本事。” 周渔娴扬了扬下巴,语气骄矜:“那是自然,本小姐答应的事,自是说到做到。” 那铺子老板面上的喜意不似作伪,应当是收了好处。于情于理,这钱都该她出才对。 于是,池也便开口问道:“你许了他什么好处,我补还给你。” 周渔娴扭过头来,微微皱眉,斜睨了池也一眼,轻嗤道:“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做这些都是为了青宛。” 经过几天时间的相处,池也是真觉得她与周渔娴八字相冲。每次见面,她们都要掐上几句。 池也挺直腰板,冷哼一声,不甘示弱道:“青宛是我娘子,这钱自然得我出。” “你!你!”周渔娴听见这如此大胆的言论,不禁红了脸颊,“你真是不知羞耻!” 周渔娴尚未出阁,听了这话,心中羞愤不已,暗自腹诽:青宛怎会喜欢上这种无赖! 池也:“?” 她说了什么? 怎么就不知羞耻了? 两人没说上几句话,便又争执起来,互不相让,声音越来越大。 杂货铺老板循声望来,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双目放光,如见财神爷一般。他小跑着过来,恭敬道:“周二小姐,您怎的亲自过来了?” 闻言,周渔娴暂时与池也休战,轻咳一声,面上端得一本正经:“无事,恰好路过。” “忙你的去吧。” “哎、哎。”杂货铺老板连声答应,点头哈腰讨好道,“我一定尽快搬走,您只消再等上两天。” 池也:“不着急,您慢慢搬。” 杂货铺老板这才将目光落在池也身上,不动声色打量一番。 穿着虽普通,但既能在周二小姐面前说上话,他自是能不得罪便不得罪。心中已有计较,他忙连声道谢。 “我能……进去看看吗?”池也指了指那间铺子。 “自然,二位小姐这边请。”杂货铺老板连忙引着她们来到铺子前,“里面有些杂乱,小心莫要磕着碰着。” 这二位都是金贵之人,万一伤着他可担待不起。 看着池也、周渔娴走向后院,杂货铺老板不禁想起前几日的情形。 那日他正在铺子里忙活,周家家仆忽然上门,说是有要事相商,请他前去周家。 一路上,他都忐忑不已,以为自己无意间得罪了周家。 到了周家,他才发现还有另外两人在,那二人正是他旁边两家铺子的东家。 直到周二小姐出面,说清缘由,他才放下心来。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不解,他想不明白周家为何要花大代价租下他们的铺子。 与他同来的那二人,铺面都是他们自家的,只有他是租的旁人的铺面。那二人想要趁机狠狠宰周家一笔,迟迟不肯松口。 周家出的条件已算丰厚,百两银子,且为他们寻得一处新铺子,并免去三年租金。 他略一思索便应承下来,并为周家与铺子的东家牵线搭桥。 他心中清楚得很,以周家在临江城的地位,软的不行,只怕会来硬的。如今好言相商已是给足了他们面子,更何况周家出的条件也相当丰厚。 铺子还算宽敞,后面还带有小院,院中有一水井,用水也很方便。 池也看后很满意,脑海中暗自规划着空间布局。不多时,便带着周渔娴离开。 池也驾着驴车走在前面,周渔娴坐着马车跟在后面。 天寒地冻,池也脸颊冻得红扑扑的。但头上戴着沈青宛特意为她缝制的帽子,心里暖洋洋的。 池也驾着驴车从后门驶进院子,将小灰驴栓进驴棚里,添了些草料便往堂屋走去。 周渔娴的马车也停在后院,她从马车跳下来时,池也已没了人影,心中忍不住腹诽两句。 后院离堂屋不远,沈青宛听到动静便迎了出来,将早已备好的热水袋送到池也手中,关心道:“快暖暖,别冻着了。” 即便带着手套,池也手上依旧没有热意,指尖冻得发麻。她贪恋地在热水袋上捂了捂手,嘴硬道:“没事,也没有很冷。” 说这话时,池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鼻尖通红,人中处一片湿亮。 明明鼻涕都冻出来了,还非说自己不冷。沈青宛没好气地嗔她一句:“冷不冷你自个心里清楚。” 见池也仍在看着她傻笑,沈青宛轻哼一声,捻起手帕,为她擦去那一抹光亮。 周渔娴落后池也一步,见二人在门前卿卿我我,不禁嘟起嘴:“青宛,你怎的不问我冷不冷。” 沈青宛嘴唇轻启,正欲开口,还未发出声音便被池也打断,只听她阴阳怪气道:“周二小姐坐在马车里怎么会冷?” 不仅如此,周渔娴身后还披着貂皮大氅,手中还握着小巧精致的手炉。 “哼!”周渔娴不欲与池也争辩,径直走到沈青宛身旁,拉长声音告状,“青宛,你看看她,每日净会欺负我。” 许是两人天天掐架的缘故,周渔歌未从池也身上瞧出半点可靠之处。她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人,怎就将她的好友迷得神魂颠倒? 池也心中一凛,环抱住沈青宛柔软的腰肢,将人从周渔娴身旁带离,抱在怀中。 她一脸警惕地看向周渔娴,开口道:“你找我娘子告我的状,你觉得你有几分胜算?” 这话既是说给周渔娴听,也是说给沈青宛听。 不知为何,沈青宛莫名从中听出几分委屈。好似她若选择站在周渔娴那边,便成了负心人一般。 眼前的两人再次争吵起来,沈青宛只觉脑袋嗡嗡的,不禁有些头痛。 每每她二人见了面,说不上两句话便会争吵起来。 明明两人都不是爱惹事的性子,怎的就这般水火不容? 耳边好似覆了一层纱,沈青宛听不真切两人在说些什么,只看到嘴巴张合间带出的一团团白气。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沈青宛无奈,只得当起和事佬。若是任由她二人这样下去,只怕会吵到天荒地老。 池也、周渔娴同时冷哼一声。 “阿池,你不是有事要忙吗?快些去吧。” 池也不满地撇了撇嘴,搂在沈青宛腰间的手慢慢收紧。 沈青宛心叹一声,抬眼环顾四周,见四下只有她们三人。她轻轻踮起脚尖,在池也脸颊上落下一吻,柔声哄道:“乖些,去忙吧。” 正如池也了解她一般,她也十分了解池也,知晓何种法子最能哄得池也开心。 果不其然,池也得了一吻,便开开心心地跑开。 周渔娴怔了一瞬,随即慌乱地转过身去,双手匆忙去捂眼睛时,却不小心被手炉烫了一下,心中的羞恼更甚:“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怎可白日宣淫?” 目送池也的身影远去后,沈青宛方才走到周渔娴面前,见她仍双目紧闭,眼睫颤抖,好笑道:“我不过是亲了阿池一下,怎能算是白日宣淫?” 话音刚落,周渔娴倏然睁开双眼,嘴巴半张,怔怔地看向沈青宛,良久无言。 片刻后,周渔娴喃喃自语道:“我记得你从前最是奉节守礼,每次我做了不合礼数的事,你都会跟着阿姐一起念叨我半天。” “你定是跟着池也学坏了!”周渔娴忽然信誓旦旦地说道。 闻声,沈青宛愣在原地,上扬的嘴角僵在脸上。 从前的她竟是这般模样吗?沈青宛突然有些记不清了。 模糊的画面渐渐变得清晰,恍然间,沈青宛想起她和池也初通心意的那些时日。 那些日子,池也时常会偷亲她,而她每每都会嗔怪池也。而池也每次要自己亲她时,她也会纠结半天。 不知何时,她已坦然接受与池也的亲昵。 这大抵便是人们常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但她并不为自己的改变恐慌,她很喜欢,她的阿池也很喜欢。每次她主动阿池亲昵时,阿池都会变得眉飞色舞,方才的阿池便是如此。 念及此,沈青宛不禁轻笑出声,僵硬的神情重新变得灵动。 周渔娴看得啧啧称奇,调侃道:“青宛,你在傻笑什么?” 沈青宛轻咳一声,敛去笑容,矜持道:“外头冷,先进屋去吧。” 火盆里的炭火正盛,屋内暖意融融,瞬间驱散身上的寒意。 进屋后,沈青宛开口劝道:“渔娴,日后你说话收敛些,莫要总是与阿池闹得不愉快。” “嘁。”周渔娴轻哼一声,“明明是她要与我吵,你怎的总是袒护她?” 沈青宛轻抿嘴唇,缓缓开口道:“阿池并非那般不讲理的性子。” 周渔娴心中何尝不知自己是在故意为难池也,轻叹一声道:“我就是不甘心她如此轻易将你骗了去,怕她日后不珍惜。” 见沈青宛面露难色,周渔娴有些恨铁不成钢,妥协道:“罢了罢了,往后我不再与她为难便是。” “不过,你不能只说我。等她回来,你也得给她些教训,莫要偏心。” “我晓得。”沈青宛抿唇轻笑,她本就是作此打算。 因此,她才特意支开池也,留下说话的空间。等周渔娴离去,她再找机会与池也谈论此事。 她最是盼着二人能各退一步,和睦相处。 周渔娴放下手炉,脱下大氅,转头欲和沈青宛说话时,忽见她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痕迹。 话未出口便顿住,伸手拨开沈青宛的衣领,眼中满是好奇,开口问道:“青宛,你脖子上是怎么回事?” 微凉的指尖冰得沈青宛一颤,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待反应过来后,绯色瞬间漫上莹白的脖颈。 定是阿池在那处留了痕迹,沈青宛连忙伸手捂住脖子那处,故作镇定道:“无事。” 周渔娴点了点头,目光落到沈青宛面上,又道:“脸颊怎的这般红?” “屋里太热了。” 说着,沈青宛欲盖弥彰地用手扇了扇风。 “耳朵也红。” “脖子也红。” 周渔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屋里是暖和,但也不至于热到这般地步。 “你老盯着我看做什么?”沈青宛快步走到椅子旁坐下。 见沈青宛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她。周渔娴步步紧逼,跟着走到沈青宛身旁,笃定道:“青宛,你在说谎。” “没有!” “没有就没有,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周渔娴伸手捂住差点被震聋的耳朵,忽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道:“这莫不是你与池也欢爱时留下的痕迹?” 第84章 心跳乱了章法,沈青宛慌不择手地将周渔娴从自己眼前推开。忍不住缩…… 心跳乱了章法,沈青宛慌不择手地将周渔娴从自己眼前推开。忍不住缩起脖子,抬手紧紧拢住衣领,掩住脖子上斑驳的痕迹。 沈青宛自觉在好友面前丢了面子,心中暗暗嗔怪池也,下定决心,往后不能由着池也胡来。 须臾,她长舒一口气,神色渐渐恢复如常,淡淡地斜睨了周渔娴一眼,镇定自若道:“休要胡言乱语。” 方才的慌乱不复存在,仿佛只是旁人的错觉。 周渔娴方才说这话时没过脑子,待反应过来后,瞬间红了脸颊,面上有些尴尬。 虽然她们是十多年的闺中密友,但也从未探讨过此事。方才她只是想起阿姐的话,一时冲动,才不经思考问了出来。 虽然她曾听娘亲教导过这些事,但自认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心中对此事始终有些懵懂。 如今乍然撞破好友的床事,羞意涌上心头,一时无语。 见周渔娴这般扭捏,沈青宛反而坦然起来,端起桌上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瞧。 大抵是与池也在一起久了,沈青宛此时的神情与池也颇为相似。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微微扬起的嘴角,透出几分不怀好意。 周渔娴心中羞涩难当,但仍忍不住好奇,目光中满是清澈的天真。嘴巴几度张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声将心里话问了出来:“女子之间该如何……” 此话太过羞人,周渔娴只说了半句,声音便戛然而止,但这已足够让沈青宛领会她话语间的意思。 “咳咳咳!” 刚送进嘴里的茶水尽数喷出,沈青宛被呛得咳嗽不止,脸色涨红。她自觉失态,止住咳嗽后,连忙拿起手帕,轻轻拭去下巴上的水渍。 沈青宛羞恼地瞥了周渔娴一眼,面上强装淡定,语气却微微发颤:“这些不是你该知晓的。” 反正你也派不上用场。 沈青宛越是藏着掖着,周渔娴便越是好奇。 她心中实在好奇得紧,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厚着脸皮赖到沈青宛身旁,“你跟我说说嘛!”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花样百出的姿势,沈青宛脸颊蓦地一热,长睫下垂,掩住半边瞳仁,遮住眼底明明灭灭的情绪。 温存的记忆接踵而至,悄然填满沈青宛心间。被缠得烦了,她只好开口说道:“阿池她……很温柔。” 周渔娴:“……” 阿池。 阿池。 三句话不离阿池,知晓你家的阿池在你心里最好了。 周渔娴当即朝沈青宛丢了个白眼,气鼓鼓地回到座位上坐下。她重重地叹息一声,阴阳怪气道:“不成想,你沈青宛还是个重色轻友之人。” …… 池也被“赶”出家门后,在门口转悠两圈,便抬脚朝池长福家走去。 她其实并无要紧事,只是想着沈青宛故意支开自己,应当是有话要单独同周渔娴讲。 故友重逢,欣喜不已,自是有说不尽的话,她便顺了她的意默默离开。 冰冷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似要穿透骨髓。刚暖热的手,热意刹那间消散在风里。 池也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加快脚步,很快便走到茅草屋门前,用力叩响大门。 等到门开的时间里,池也不停地小幅度跳动,热水袋贴在怀里,双手紧紧捂住,试图驱散身上的寒意。 同时,她的目光落在茅草屋新修的院墙上,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池长福动作快,收下银子后,立马找了人修缮院墙。 有了院墙,好歹可以抵御些许寒风。否则,这大冬天的,寒风直往屋里吹,还不把人冻出个好歹。 门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是拉开门闩的声音,接着大门便被人打开。 “三婶。”池也笑嘻嘻唤道。 “小也?”李巧云听到声音,赶紧侧过身子请人进门,“快进来吧。” 李巧云见她冷得直哆嗦,忍不住笑道:“这般大的风,你不好好在家待着,可是有事找你三叔?” 说着她便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池也面前。 池也点了点头,也不客气,端起茶杯,轻轻吹去热气,小啜一口。热意顺着喉咙流进身体,她不禁舒服地眯起眼睛。 “有事想同三叔三婶商量。” 池也将茶杯握在手里,神色认真道:“明年我打算带着小木小棠搬进在临江城,开一间早食铺子,不知三婶能否前去帮我照料一二?” “此事正在筹备中,铺面我已经看好了。” “若您有意,住所不用担心,铺子后面有个小院,挺宽敞的,您和三叔可以住在那里。” “差事有些辛苦,至于工钱,每月五两银子。”停顿片刻,池也再次询问道,“不知三婶是否有意?” 池也之所以来找他们,一是她不想被绑在铺子里,明年空间农场的果树会相继成熟,她也没有那个时间。但涉及钱财之事,又需得找一可靠之人,旁人她信不过。 二是自池家大房众人,及池家老两口被赌坊的人带走后,村子人便在背后说*起了闲话。 他们不敢得罪池也,便戳着池长福李巧云的脊梁骨骂,骂他们不孝,眼见着爹娘被恶人带走。 且不说池长福、李巧云那日不在场,便是他们在场,平心而论,他们也拿不出两百两银子,结果并不会因此有何不同。 很长一段时间,池长福李巧云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 三叔三婶对她极好,池也自觉有愧。 她本想将铺子的收入与他们五五分成,但料想他们不会同意。只得先将人骗过去,温水煮青蛙,徐徐图之。 李巧云听得心动,再怎么辛苦,也不会比现在更辛苦。一年到头忙忙碌碌,却攒不下几个钱。 “怎的突然要搬城里去?”李巧云开口问道。 池也呼吸一滞,稍作思量,最终决定将沈青宛的事情隐瞒下来,笑道:“当然是为了赚钱,小木小棠年岁渐长,总得为以后做些准备。” 池也虽说得轻描淡写,李巧云却有些不安。她虽没做过生意,却也知晓这世上没有稳赚不赔的买卖。 开间早食铺子听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难。 桌子、椅子、锅碗瓢盆等一应用具都要置办齐全,再加上租金和工钱,若是赚不到银子,便是血本无归。 李巧云不禁忧心起来,坦诚道:“若是赔钱了,该如何是好?” 池也怔了一瞬,旋即轻笑出声。 早食铺子赚钱与否,赚多赚少,对她来说并不是十分重要。 但她得为三叔三婶考虑,届时在铺子里推出些新吃食,赚点养家糊口的钱,应当是不成问题。 “三婶莫要担心,我自有主意,只是不知三婶意下如何?” 话里话外透出一种胸有成竹的气度,李巧云听后,心下莫名安定下来。 况且,池也有一句话她十分赞同,为了孩子,也该拼上一拼。 李巧云心中已有决断,但此事关系重大,还得同池长福商议一番,答道:“等你三叔回来,我同他商量一下。” “不着急,您和三叔慢慢考虑。” 铺子还未开始筹备,时间尚且充裕,池也并非急着要个答复。 且还有四十多天便是新年,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新年,也是和沈青宛的第一个新年,她希望能开开心心地度过。 “铺子年后才会开业,您和三叔若是有了决断,告知我一声便好。” 估摸着时辰,池也说罢便起身离去。 周渔娴照旧是在半下午离去,但与前几日不同的是,她这次离开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池也看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转了性子。 “她怎么了?”池也扭头看了眼沈青宛,“跑得比兔子还快。” 沈青宛想起她和周渔娴说的悄悄话,有些不自在道:“兴许是家中有事。” “哦。”池也对此无甚兴趣。 随后,她便主动与沈青宛说起了未来的打算。 自从阿池答应了她之后,便一直做得很好,每次有何安排都会坦诚相待。沈青宛全神贯注地听着,心里颇为受用。 “就是不知道临江城的宅子贵不贵。” 近日来,水果铺子的生意愈发差了,池也心中不免忧心,眉头不自觉皱起。 沈青宛默默地看着她掰着手指头,不知在嘀咕些什么,心里暗暗发笑。 最近常听她念叨铺子生意不佳,但她先前少说也攒下近两千两银子,即便没有营生,也足够她们在城中生活许多年。 怎的突然变得傻乎乎的? 沈青宛伸手揉开池也眉心的褶皱,轻声细语道:“到时只需在城中租一间小宅子便好。” “那怎么能行!”池也双目圆睁,“我们既要在城中生活,还是有自己的宅子比较方便。” 池也猛地将沈青宛抱进怀里,信誓旦旦道:“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努力赚钱。” 她要努力赚钱,绝不能让沈青宛受一丁点的苦。 沈青宛心里软成一片,抬手环住池也紧致的腰肢,轻抿嘴唇,语气中带着几分羞涩:“难道你不愿随我一同住进沈府吗?” 待日后解决了陈知煜母子,沈家的一切终归要回到她手上。因此,她方才才说不让池也在城中买宅子。 见池也不答话,沈青宛鼓足勇气,再次开口:“沈家的宅子很大。” 再者,她和阿池已定下终身,自是要住一起的。 沈府…… 池也心中一凛,她差点忘了,她的心上人可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她突然有种抱上大腿的感觉,心中莫名涌出几分羞涩。 “你在邀请我与你同住吗?” 沈青宛轻笑一声,缓缓退出池也的怀抱,指尖点在她的额上,嗔道:“又说傻话,我们不是一直都在同吃同住吗?” 不仅如此,她们还夜夜同睡一榻。 “对哦!”池也傻笑两声,笑容灿烂,一脸期待的看着沈青宛,“那我以后可以吃软饭吗?” 沈青宛怔了一瞬,眉头轻蹙,开口问道:“何意?” “就是你以后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在家吃吃喝喝。” 这不正是她如今的生活? 沈青宛当即会意,这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小要求。她定定地看着池也,心中感慨万千。 她的阿池本就该活得肆意潇洒。 于是,她轻笑着点头应允,道:“自是可以,阿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阿池辛苦了这么久,也该歇息一下。” 沈青宛面上的神情太过温柔,声音虽轻却很真诚。池也不知不觉便沉溺其中,鼻尖泛酸。 再次将人抱进怀里,用力收紧怀抱,将头埋进沈青宛颈间,轻蹭着撒娇。 她不过是在说玩笑话,她才不舍得沈青宛一人辛劳。 第85章 早食铺子虽定于年后开业,但前期诸多准备,却要在年前完成。…… 早食铺子虽定于年后开业,但前期诸多准备,却要在年前完成。 池也不可避免地忙碌起来,大到铺子的装潢,小到碗筷的选定,皆由她一人盯着。 待杂货铺老板把铺子搬空,池也才发觉,周渔娴选的这处铺子,不仅位置好,空间也很宽敞。 许是那日杂货铺老板急于搬走,东西堆得到处都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看起来杂乱无章,因此才显得空间逼仄。 整个铺面是为三开间,中间不设隔断,形成一个开阔的横向整间。且每一小间皆设有一扇大门,三扇大门齐开,显得铺子格外宽敞明亮,也方便客人进出。 池也仔细打量铺面后,便决定在左边房间,连接门的那面墙,靠墙分割出一个长形窗口,作为出餐口。 同时在左边那扇门外放置蒸笼,支起两口铁锅:一个是圆形平底,一个是圆形深底。 既然是新鲜吃食,自然是要把香气散出去,让食客亲自看到、闻到,才能吸引他们走进铺子尝鲜。 柜台正对着中间那扇门,其余的空间便都用来摆放八仙桌和长凳。 规划好铺子的格局,池也在城中四处奔走,筹备相关事宜,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但在寻觅工匠架设门外两口铁锅时,池也却多次碰壁。最后池也添了双倍工钱,费尽唇舌,拿出简单的图纸,才有人领会她的意思,愿意尝试一二。 做好这一切后,池也东奔西走,跑了好几家房牙行,才选定一处满意的住处。 二进院落,位置极好,离水果铺子和早食铺子不远,且离池木即将去的书院也不远,方便他上下学。 只是这租金着实有点贵,只一年便要上百两银子。 但这房子实在便利,一应家具也都齐全。池也咬咬牙,询问过沈青宛之后,还是决定租下一年。 在此之前,池也将全家即将搬去临江城的决定告知了兄妹二人。两人都很期待,尤其是池棠,自从去过几次临江城便念念不忘。 没过多久,池长福李巧云夫妇终于下定决心,决定随池也一同前往城里。 池也考虑到日后她和沈青宛会越来越忙,为免耽误池棠、池竹的功课,她便为姐妹二人寻了位才识渊博的女夫子。 姐妹二人既有心,她自当全力支持。 一个多月间,池也每日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整个人清减不少,看得沈青宛心疼不已。 临近年关,临江城下起大雪。 雪花纷纷扬扬,轻柔地覆盖住整个大地。放眼望去,满目皆白。 城中诸事已安排妥当,年货也早已备好。门上的对联是沈青宛亲手写的,看起来喜气洋洋。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池也不禁松了口气,面上的笑容多了起来。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才停歇,天空放晴,暖色的阳光如金辉洒落,落在白雪之上,平添了几分生机。 雪下得大,在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明日便是除夕,池也便想着将院子里的积雪清扫干净,以迎新岁。 池也心下轻松,没扫几下,玩心大起,开始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 见状,池棠兴奋得手舞足蹈,不管不顾地跑到雪地里,大声嚷嚷着要和池也比赛。 “好啊!”池也多了几分孩子气,跃跃欲试,手下的动作更快,“那我就跟你比比,看看谁的速度快。” 池棠不甘示弱,也跟着加快速度,只是她年纪尚小,力气有限,很快便落下池也一大截。 眼见池也手下的雪球越滚越大,而自己的雪球却好似无甚变化,池棠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求救地喊道:“二哥,你快来帮帮我!” “棠棠耍赖!怎么还搬救兵!” 池也笑着调侃,灵光一闪,目光落在沈青宛身上,扬声喊道:“青宛,快来!” 沈青宛无奈地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铁锹,缓步走到池也身旁。 见她额头沁出几颗晶莹的汗珠,抬袖轻轻为她擦去,看她孩子气的表情,嗔道:“小心些,莫要着凉了。” “不会的。”池也软着声音答道。 沈青宛的声音柔和,眼神中透出几分温柔和宠溺。池也握住沈青宛的手腕,轻轻摩挲两下,静静地与她对视,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这些时日,她过于忙碌,每晚躺到床上便昏睡过去。算算日子,两人已有一个多月没有亲近。 兄妹二人欢快的声音就在耳边,池也轻抿嘴唇,竭力抑制住内心的欲望,只对着沈青宛傻笑。 长时间的相处,兄妹两心里早已把沈青宛当成一家人。 但池也、沈青宛并未将她们的关系如实告知,只等他们长大些,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再将一切坦诚相告。 到了那时,是去是留,皆由他们自个决定。 因此,二人极少在池木、池棠面前有亲昵的举动。 见池也站着发呆,池棠转头看了池木一眼,低声道:“二哥,快点,我们马上就能赶上大姐了。” “在说什么悄悄话,我可听到了。”池也艰难地移开目光,转身朝着池棠做了个鬼脸,“我有沈姐姐帮忙,休想赢过我!” 沈青宛悄悄松了一口气,待听清池也的后半句话后,一口气堵在心头,抬手在她腰间掐了一把。 “没个正经。” “要那么正经干什么。”池也撇了下嘴,小声嘀咕。 随后她缓缓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递到沈青宛眼前,微微躬身。 池也轻咳两声,恭敬道:“沈小姐,可否与我一同堆个雪人?” 越说越不正经。 沈青宛心中羞恼,恼池也打趣自己,冷哼一声,不自觉扬起手,作势要打她,脸上露出一抹嗔怪。 池也嬉笑两声,连忙收回手,一边轻巧地跑开,一边十分欠打地说道:“打不到我,打不到我。” 沈青宛又气又笑,但见池也恢复以往的活力,那点恼意很快便散去。被她脸上灿烂的笑容感染,沈青宛心中生出几分嬉闹的心思,抬脚追去。 池也手长腿长,体力充沛,跑跑停停。 见沈青宛离得远了,便故意停下来等她,待她快抓住自己时,又笑着跳开,十分狡猾。 向来端庄守礼的沈大小姐,甚少如同此刻一般蹦蹦跳跳,没跑几步便气喘吁吁。 空气中的凉气进入肺腑,沈青宛难受得紧,大口喘着气,指着池也的背影,怒道:“池也,你给我站住!” 被叫了大名的池也,背后一凉,瞬间感受到一股危险,知晓自己将人逗恼了,乖乖停下脚步。 池也转身,笑意盈盈地望着身后之人,看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步履间带着愤懑,神情却无比灵动。 待人走近后,池也长臂一挥,将人圈进怀里。 她微微低头,撞进一双略带怒意的眸子,声音里藏着一丝无辜,轻声道:“怎么办,我被抓住了。” 心甘情愿被抓住。 沈青宛微微扭动身体,心中暗自腹诽:明明是她被抓住了。 但池也语气里的讨好卖乖毫不掩藏,沈青宛便顺水推舟。双手捏住池也的脸颊,轻轻扯了扯,心虚道:“知道自己跑不了,就该乖乖站住,平白费了这许多力气。” 闻言,池也眉头一挑,暗道:沈大小姐未免有些体弱。 但她也知晓,若是将此话说出口,定会惹得怀中人炸毛。 于是,她故作低眉顺眼:“小姐教训的是。” 脸颊被人捏着,嘴里漏风,话说得含糊不清。 再次被池也唤作小姐,沈青宛耳尖一热,手上不自觉卸了力。 “哪有你这样的丫鬟,一点规矩都没有。” 三番五次戏弄她。 “那……”池也被沈青宛嗔怪的眼神撩拨得心热,下意识收紧怀抱,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柔软的唇瓣,“小姐教教我可好?” 池也的眼神愈发炽热,沈青宛心中一慌,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巴。 “不好。”沈青宛扭头看了兄妹两一眼,面色焦急,轻轻跺了跺脚,“快放开我!” 心间的欲望不断翻涌,来势汹汹,比方才更加猛烈。 池也忽然松开沈青宛,快步走向厨房,在木盆里盛了水,将双手仔仔细细地洗净。神情认真,动作一丝不苟。 身旁的热气骤然散去,沈青宛蓦地失落下去。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被去而复返的池也拉进了卧房。 沈青宛似有所感,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心跳砰砰作响。 池也有些心急,急切地插好门闩,防止有不速之客打扰了她的好事。随后便按捺不住地将人抵在上面,低头吻了上去。 这段时日,两人鲜少有如此亲密的行为,多是浅尝辄止。 沈青宛也想念得紧,呼吸乱了一瞬,抬手环抱住池也的脖子,启唇回吻。 两人情难自已,吻得越来越深,暧昧的声响听得人面红耳赤。 池也忍不住上下其手,熟练地解开沈青宛的腰带,缓缓伸手探了进去。 微凉的指尖毫无阻隔地贴在腰间,沈青宛猛地回神,双手用力抵在池也肩膀,稍稍拉开距离。 颈间的脑袋还在作祟,沈青宛扬了扬脖子,呼吸急促:“阿池,不可……白日宣淫。” 只是这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反而有些欲拒还迎意思的。 细密的吻顺着脖颈一路来到沈青宛耳边,池也亲了亲她小巧的耳垂,声音低哑:“我很想你。” 两人有过许多次,池也对心上人的敏感处一清二楚,到处煽风点火,不断撩拨着她的心弦。 沈青宛一时无言,心软成一片,她也很想念阿池。双手搭在池也肩上,背靠着门框,沈青宛仍有些站不住。 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要更进一步,沈青宛实在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便扯着池也的衣服,开口说道:“阿池,去床上……” 白日里做这档子事已让她难堪不已,若是还要站在门边…… 恐怕她往后都无法面对池也,也无法面对自己。 衣衫洒落一地,满室春情,两人背后出了一层薄汗。 沈青宛在欲海中浮浮沉沉,却始终留了一抹心神,留意院子中的动静。 池也瞧出她的窘迫,一边故意使坏,一边坏心眼地附在她耳边哼笑道:“不要出声哦,会被听到。” 言语间的恶劣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话落,池也便察觉身下人抖了一下。 沈青宛很想开口骂人,可刚一张嘴,堵在喉间的声音便逃了出来,心中一惊,只得咬紧唇瓣,轻飘飘地瞪池也一眼。 白日的光线自是比夜晚好上许多,哪怕有床幔遮掩,心上人的一举一动皆无所遁形,池也看得分明。 浑身上下透着粉意,面色潮红,媚眼如丝,衬得眼尾的绯色愈发妖冶,就连掌心的潮意都比往日浓了几分。 池也心动不已,手上的动作失了轻重。 日头还长,这满室的春情,不知何时才能散去。 第86章 院中的雪终究是多留了一天。 除夕当天,沈青宛早早醒来…… 院中的雪终究是多留了一天。 除夕当天,沈青宛早早醒来。 许是梦中也在跟池也赌气,整晚她都背对池也而眠。 甫一睁眼,沈青宛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四肢好似灌了铅,连抬手都显得格外吃力。 艰难地翻了个身,目光落在池也清瘦的脸庞上,眉目沉静,正睡得香甜。 池也似有所觉,待沈青宛寻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还在睡着的人,下意识替她掖好被角,收紧怀抱。 被人如此细心呵护着,沈青宛心中动容,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唇畔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这段时日,常常她醒来时,身侧早就没了人影。她已许久不曾在她的怀抱中醒来,一时有些眷恋。 指尖触及池也温软的唇瓣,心神一动,微微仰头,在上面轻柔地印上一吻。 微微发颤的手臂昭示着昨日的激情,偷吻过后,沈青宛羞得红了脸颊。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昨日的荒唐,沈青宛竭力想将其忘记,可画面却愈发清晰,无孔不入,占据她所有的心神。 昨日的池也,好似比往常更为兴奋。嘴里说着羞人的话,没完没了,不堪入耳,将她折腾得乱七八糟。 沈青宛此刻仅仅是想起,便好似唤醒了身体的欢愉,忍不住蜷起脚尖。 不想再看罪魁祸首如此安睡下去,指尖辗转,捏住池也的耳朵,微微用力。 即便力道不大,但这个时辰,池也本就浅眠,被人这般搅扰,也很难再睡下去。 池也睁开迷蒙的双眼,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 片刻的愣神后,池也秀气地打了个哈欠,哼哼唧唧地将沈青宛抱紧,同她打了个招呼,嗓音里含着刚睡醒时的软绵低哑:“早。” 沈青宛见她被自己闹醒,面上却未有不悦之色,轻抿嘴唇,心虚道:“早。” 然而,她的内疚还是来得太早了。 下一瞬,便见池也捂着耳朵,故作委屈道:“昨晚不是让你欺负回来了吗?怎么一大早还在生气。” 提及此事,沈青宛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心虚,瞬间烟消云散,理直气壮道:“还不是都怪你,本只是腰酸腿软,如今连手臂也酸软无力。” 池也:“……” 昨晚明明是你自己扑上来的,拦都拦不住。 “怪我。”池也一脸正色,主动认错。 正经不过片刻,很快池也又笑嘻嘻地补充道:“怪我红颜祸水,累到了沈大小姐。” “沈大小姐定力似乎欠佳,您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怎可耽于美色之中?” 池也一边说着,一边往沈青宛耳朵里吹着热气。见她耳朵上的细小绒毛微微战栗,不禁哼笑一声。 当真一副勾人心魄的妖精模样。 心间划过一丝痒意,沈青宛偏过头去,掩住心中的意动,缓缓吐出几个字:“你也不遑多让。” 昨日下午,池也全然不顾她的讨饶声,将她翻来覆去折腾。在这方面,她们分明是半斤八两。 抬眼正对上一双温和含笑的眸子,里面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沈青宛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不管昨日如何,今早确是她有错在先。 但她明白,她的阿池不会与她计较这许多。不管她做了什么,阿池总会纵着她,陪她嬉闹。 “我是不是有些恃宠而骄?” 池也讶异挑眉,心中颇感好奇。她很想看看沈青宛的心理路程,看她为何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 方才还在批判她,怎么突然自我检讨起来了? “嗯……”池也拉长声音,沉思片刻,“好像是有点。” 面上故作认真,说出的话却在故意逗弄沈青宛。 等待池也回答的间隙,沈青宛心中的紧张被无限拉长。乍然听到这般回答,不禁恼羞成怒,她撇了下嘴,不满地抬手掐住池也的脸颊。 “你再说一遍?!”语气中暗含威胁。 这下真是恃宠而骄了,池也心中暗笑。 她伸手握住沈青宛纤细的手腕,轻轻亲了一下,认真道:“我喜欢你恃宠而骄,喜欢你不讲道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很喜欢。在我身旁,你只需做好自己便好。” “若你在我面前还需克制守礼,那便是我做的不好,是我该反省自己。” 沈青宛这番模样,只有她能看到,也只能由她看到。 沈青宛连忙伸手捂住池也的嘴巴,她听不得别人说阿池不好,哪怕是她自己也不行。 “阿池很好。” 说罢,她轻抿嘴唇,心间的爱意满得快要溢出。 嘴角上扬,眉眼弯弯。 池也亲了亲沈青宛的手心,闷声调侃道:“就喜欢听好话是吧?” 心思被戳破,沈青宛并不气恼,反而轻飘飘地反问回去:“不行吗?” 沈青宛心中顿时多了几分底气,反正阿池说了,她可以恃宠生骄。 闻言,池也怔了一瞬,随即笑倒在沈青宛颈间。好半响,才开口答道:“行。” 沈青宛耳尖泛起淡淡的粉意,拂开颈间的脑袋,轻咬下唇,故作镇定道:“快些起身,还有许多事要做。” 还有几个时辰便是除夕夜,家中却还乱作一团。 起身吃过早饭,池也继续清扫院中的积雪。 半日的放纵过后,池也一脸餍足,精神充沛,仅用了半个多时辰便将院子清理干净。 随后,她又和兄妹二人一起贴对联、窗花。 这些东西都是沈青宛亲手所制,池也十分爱惜,贴的时候格外小心。 看着其乐融融的三人,沈青宛也想上前帮忙,但无奈自己有心无力,身体不听使唤。 昨日折腾得狠了,她站久一些便觉有些腿软,为免在兄妹两面前出糗,只得乖乖在一旁看着。 午休过后,池长福李巧云夫妇便带着池竹登门,手里拎着大包小包。 前几日,李巧云专程前来,提议两家人一同吃团年饭,热闹一些。 池也略一思索,便应承下来。 两家人一共才七口人,若是分开,是有些冷清,过年就得热热闹闹的才行。 池也看到他们手中的东西,心中无奈,嗔道:“三叔三婶,年货我都已经备齐了,你们怎么又带了这么多过来。” 她边说边快步上前,接过池长福抱着的半只羊腿。 这怎么能吃得完?池也心中隐隐发愁。 “嗐。” 池长福似看透池也心中所想,笑呵呵说道:“团年饭自然是越丰盛越好。” “你三婶还嫌不够呢!” 池也生怕他们再生出什么别的想法,忙连声道:“够了够了。” 东西繁多,处理起来要耗费不少时间。李巧云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便走进厨房,开始忙碌起来。 鸡鸭鱼肉,样样需要自己动手处理,池也只是看着便觉棘手。 但李巧云做惯了厨房的活计,手脚麻利,这些对她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 池也看得目瞪口呆,暗叹自愧不如,连忙拉着沈青宛去洗菜备菜。 三个孩子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城中的生活。三人之中,只有池棠去过城里,自觉见识广泛,便主动讲起城中的见闻,脸上写满自豪。 尽管池棠的讲述中有夸大之词,且池木、池竹也已听过许多遍,但他们仍忍不住面露期待之色,因为他们即将亲眼见识到这些繁华。 整个下午,众人分工协作,又各自忙碌。 欢声笑语在空中飘荡,袅袅炊烟在风里消散。 夜幕降临,鞭炮声起,一道道精美菜肴被端上饭桌。 七人齐齐落座,推杯换盏,交换着新年祝福。茶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当然,除了池长福,其余人干的是茶水。 此时此刻,每个人的神情都在池也心里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她久违地感受到一种家的温暖,心中仿佛被春水轻轻拂过,泛起层层涟漪,眼中涌起热意。 池也努力压下眼眶的热意,吸了吸鼻子,扬声赞道:“三婶做的饭菜好香啊!” “好香!”几个小孩也跟着起哄。 李巧云面上笑容难掩,眼角堆出几道浅浅的细纹,玩笑道:“今晚这桌饭菜不吃完,谁都不许离开。” 哄笑几声,纷纷开始动筷。 肆虐的寒风被挡在门外,满室温情尽数锁在门内。 众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气氛热闹非凡。 就连向来食不言寝不语的沈青宛,好似也被感染,兴致颇高,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时不时说上几句玩笑话。 一顿饭不知不觉吃了许久,到底也没吃完这满满一桌饭菜。 收拾妥当后,闲聊片刻,池也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压岁钱,人人有份。” “希望你们永远健康无忧,开开心心长大。” 三人欢天喜地接过,齐声道:“谢谢大姐!” 池长福、李巧云相视而笑,同样给每人发了红包,池也、沈青宛也没落下。 池也惊喜不已,双目放光,毫不客气地收下,连声道谢。 扭头见沈青宛愣在原地,池也伸手替她接过,塞进她手里,随后轻轻怼了怼她的肩膀,提醒道:“愣着干嘛,快谢谢三叔三婶。” “我也有?”沈青宛喃喃道。 “你这傻孩子,”李巧云挽住她的胳膊,轻轻拍了拍,“我们是一家人,怎么会少了你的。” 一家人…… 沈青宛心中窃喜,好似她和池也的关系得到了家人的认可一般,抬眸悄悄看了眼池也,忍着羞意道:“多谢三婶。” “多谢三叔。” 池棠三人起初嚷嚷着要守岁,然而没过多久,一个个便撑不住了,眼神迷离。 池也无奈地笑了笑,催着人赶紧回去睡觉。 送别池长福一家,池也回到卧房,见沈青宛正站在半开的窗子前,呆呆地看着独自挂在天上的月亮,神情忧伤。 池也锁好房门,快步走到她身前,轻轻环住她的肩膀,将人拉进怀里,柔声问道:“怎么了?” “为什么不开心?” “我在想我爹娘……” 除夕夜,本该是家人团聚的日子。 可热闹散去后,沈青宛触景生情,心中空虚,不免泛起几缕哀愁。 沉默片刻,池也疼惜地亲了亲她的脸颊,安慰道:“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也会过得很好。” “会吗?”沈青宛神情呆滞,定定地看着池也。 “会的。” 话音坚定,沈青宛不由自主便信了她的话,喃喃道:“那便好。” 池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红包,递到沈青宛眼前,笑道:“压岁钱。” 沈青宛眼里终于有了笑意,眷恋地在那红纸上摩擦两下,轻声问道:“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会的。” “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87章 新岁伊始,万象更新。旧岁已去,新岁方至。 初一清晨,…… 新岁伊始,万象更新。旧岁已去,新岁方至。 初一清晨,几颗星星还挂在暗蓝色的天空,永宁村的鞭炮声已此起彼伏。 池也、沈青宛昨夜促膝长谈,推心置腹。刚睡下不久,便被这震天响的鞭炮声吵醒。 两人皱着眉头醒来,温存片刻,起身去煮饺子。 饺子是昨晚团年饭后一起包的,池也留了一些,让李巧云带回去些。 天冷,饺子放一宿也不会坏。 氤氲的热气拂开浅淡的夜色,一轮红日悄然从山间跃出。 阳光熹微,天朗气清,新年第一天便是个好天气。 早饭之时,池也四人相互恭贺新岁。 饭后,池也便带着沈青宛和兄妹两,踏着晨光,去村子里相熟的人家拜年。 不管过去一年如何,这一天,众人皆面带笑容,相互拱手作揖,互道新岁吉祥。 去时两手空空,归来时衣服里兜满了糖果花生。 永宁村没了大房一家,兄妹两人的外租家也早已断了来往,故而后面几天,家里冷清许多。 初五过后,城中各处即将开工。 池也便想着全家尽快搬去临江城,同时着手筹备早食铺子。铺子还未招工,诸多琐事也未敲定,此事一直压在她心头。 早食铺子人多耳杂,最重要的是池长福和李巧云也在,池也便打算一切食材用料皆从别处购买,不做手脚。 池也、沈青宛来来回回好几趟,忙活两三天,才将城里的住处打扫干净,东西添置齐全。 初八这日,兴许是太过兴奋,天刚破晓,家中四人便早早起身,各自收拾行囊。 沈青宛仔细地将梳妆台上的簪子珠钗收进木盒,动作轻柔,唯恐磕着碰着。 池也正在衣柜前收拾两人的衣物,自从两人在一起后,不知不觉,她的东西都被搬了过来。 如今她的卧房已是空荡荡的,没什么好收拾的。 除了两人闹得晚了懒得收拾时,会去池也卧房休息。大多时间,那间卧房都是个摆设。 收拾间隙,池也下意识扭头,寻找沈青宛的身影。见她神情专注,动作小心翼翼,忍不住轻笑一声,心中有些得意。 她自是明白沈青宛为何这般,因为这些东西皆是她送给沈青宛的。 正如她一般,也会十分爱惜沈青宛送给自己的礼物。 前几日,池也已将家中大半家当送到城中,因此四人很快便将东西收拾妥当。 沈青宛站在卧房门前,面露不舍,久久没有动作。 池也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柔声问道:“舍不得?” “嗯。” 沈青宛点了点头,目光缓缓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似是要将其刻在心里。 前路凶险,这一去,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池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眉目软了下来,心中亦是同感。 这里承载着她们的喜怒哀乐,有着太多美好的回忆。心间不断闪过过往的画面,每一段都如同昨日般清晰。 “大姐,沈姐姐……” 池棠笑着跑进来,见眼前的两人静默不语,将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默默退出堂屋。 思绪被打断,池也调整好情绪,轻声安慰道:“临江城离这也不远,日后我们随时可以回来。” 池也抬手,轻轻关上房门,“咔哒”一声落了锁。 随后,她牵起沈青宛的手,十指相扣,眼中带着点点笑意,开口说道:“我们走吧。” 池木、池棠已在驴车前等候,见沈青宛面上有些低落,乖乖唤了一声沈姐姐,便安静下来。 行至半途,沈青宛看着身旁温柔坚定的心上人,以及身后低声耳语的兄妹两人,凝在心间的那股郁气忽地散了。 只要四人在一起,走到何处,家便在何处。往后的日子还长,她们还会有更多美好的回忆,不必困于过往。 她也该鼓起勇气,同阿池一起,面对前路的风雨。 沈青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愈发坚定。 察觉到身旁人的变化,池也微微勾唇。她深知,只要给沈青宛一些时间,她就一定会想通,振作起来。 初升的太阳慷慨地洒下阳光,凛冽的寒意悄然消融。 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便知彼此心意。 “大姐。”池棠戳了戳池也的肩膀,小声问道:“上元灯会,我和二哥能去逛逛吗?” 小孩子都爱热闹与新鲜,七夕灯会过后,池棠便一直念念不忘。 许是这上元灯会吊着她,离开生活多年的永宁村竟无太多不舍。只在同李家姐弟道别时,落了几滴眼泪。 未等池也开口,沈青宛便抢着答道:“上元灯会,我与池姐姐一同带着你们出去游玩。” 这次,她定要负起当姐姐的责任,沈青宛心虚地想着。 池也听出她话里的深意,微微挑眉,笑着应下。 “真的吗?”池棠双目晶亮,激动地跪坐起身。 七夕灯会她虽然玩得很尽兴,但心中藏着一丝隐秘的遗憾,那便是没能和两位姐姐一起看杂耍。 见池棠要起身,沈青宛心中一惊,忙扶着她坐下,应道:“自然是真的。” 话落,池木、池棠的目光齐齐地落在沈青宛身上,眼神灼灼,满是期待。 沈青宛从那两双热切的眸子中,竟瞧出几分池也的影子。怔愣片刻,她伸手揉了揉池棠的头,眼中的笑意愈发柔和,主动讲起上元灯会的趣闻。 沈青宛自小在临江城中长大,熟知城中的一草一木,描述的画面很是勾人,声音宛转悠扬。 池也驾着驴车,却也忍不住分出一缕心神,将她的每一句话都听进心里。 兄妹两人听得心痒难耐,恨不得今晚便是那上元灯会,体会那处的热闹繁华。尤其是池木,他还从未逛过灯会,不由得有些心焦。 欢声笑语之中,驴车很快行驶至新宅子的门前。门前停了两辆马车,周围站着好几个丫鬟。 沈青宛定睛去看,认出那是周袁两家的马车。她赶忙跳下驴车,小跑到马车旁,掀开帘子。 “渔歌姐姐,渔娴,你们怎的来这般早?” 周渔歌笑道:“听阿娴说你们今日搬来,特来恭贺乔迁之喜。” 说着,两人便轻快地下了马车。 沈青宛点了点头,心中了然。昨日她和阿池去买新宅的用具时,恰好遇到闲逛的周渔娴,随口提了一嘴。 停稳驴车,池也慢半步走到几人面前,身后跟着池木、池棠。年前,周家姐妹常到永宁村,兄妹二人对她们也不陌生,笑着打了招呼。 寒暄过后,池也慢悠悠地打开大门,邀请众人进屋。 只见周家姐妹转身吩咐了几句,身后的丫鬟便从马车上取出一个个锦盒,一一搬进宅子。 池也取过驴车上的包袱,混在一众丫鬟之间,一时分不清谁才是这宅子的主人。 堂屋里堆满了锦盒,池也轻啧一声,调笑道:“你们这是,把家搬过来了?” “这些是我和阿娴送给你们的乔迁之礼,愿你和青宛日后琴瑟和鸣,幸福美满。” 这话池也爱听,笑得眼睛眯起,缓步走到羞涩的沈青宛身旁,轻轻搂住搂着她纤细的腰肢,“那我们便却之不恭了。” 池也微微低头,柔声对沈青宛说道:“你陪她们坐会儿,我先去收拾东西。” “我和阿娴也来帮忙。” “对,”周渔娴扭头看向身后的丫鬟,扬声吩咐,“你们就先回去吧。” 池也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二人一眼,见她们衣着轻便,便知她们是有备而来。 但家中早已收拾妥当,只要将今日带来的物件安置妥当便好,无需她们帮忙。 池也看着满地的锦盒,扬了扬下巴,笑道:“你们把这些收好就行。” 说完便一头钻进她和沈青宛的卧房,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沈青宛轻笑一声:“那便有劳二位了。” 周渔娴捋起袖子,拿起其中一个锦盒,小心打开,捧出里面的花瓶。环顾四周,缓步走到长条案旁,扬声问道:“青宛,这个梅瓶放在此处可好?” 沈青宛抬眼看了下,笑道:“都好。” 三人忙忙碌碌,很快便把带来的锦盒拆了大半。 正如池也所想,周家姐妹的确有备而来。除去各种样式花瓶,还有茶具、字画、饰品等。 此外,姐妹二人还备了两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池也整理好卧房出来,看着焕然一新的堂屋,险些以为走错了家门,心中暗叹一声财大气粗。 那三人正在桌前品鉴一副水墨花鸟画,轻声细语地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题。池也走近看了一眼,不禁撇了撇嘴,她实在不懂得如何欣赏这些大师画作。 余光瞥见池也,沈青宛转过头去,见她面上似有委屈之色,连忙牵起她的手,安抚地在她手心里挠了两下。 池也当即抛却方才的不愉快,握着沈青宛的手轻轻摇了摇,笑意盈盈道:“你们聊,我去买菜。” 两人的小动作被周家姐妹尽收眼底,待池也离去后,便笑着打趣起沈青宛。 直把沈青宛说得面红耳热,周家姐妹才肯放过她。 片刻后,周渔歌突然说道:“青宛,这家中怎会有一口棺材?” 她方才进门时便瞧见了,但怕扰了众人的兴致,直到池也离开,才敢将这话问出口。 闻言,沈青宛怔然,轻抿嘴唇,语气低落下去,委婉道:“陈知煜便是将我装在里面,运到城外。” “阿池说日后或许能当作证物,便一同带了过来。” 池也也是怕日后解释起来麻烦,前几日来时,便将棺材从空间里取了出来。 三人一时沉默下来,周渔歌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行之已查到些眉目,今日乔迁新居,暂且作罢。待另择一日,让他与你们通个气。” “如此便多谢渔歌姐姐。”沈青宛神情郑重,“改日青宛定当登门拜谢。” “你我姐妹一场,何须言谢。”周渔歌面色低落,“若非那时我有孕在身,不便行走,定会亲自查明真相。可此事关系重大,交与旁人我放心不下,便只能交给他去办。” 周渔歌越说,沈青宛便越觉惭愧,低声道:“渔歌姐姐莫要这么说,身子要紧。” “好啦。”周渔娴走到两人中间,挽住两人的胳膊,“大喜之日,莫要说再这些不开心的话。” 被挽住的二人相视一笑,齐声道:“阿娴说的是。”“ 第88章 两日后,池长福一家从永宁村搬来。 初五那天,池也和沈…… 两日后,池长福一家从永宁村搬来。 初五那天,池也和沈青宛前来收拾宅子时,顺便在铺子门前贴了招人告示。 这几日,陆续有人上门问询,池也一一考察,最终留下六名看起来老实本分的年轻妇人,多是三四十岁的年纪。 早食铺子最为辛苦,常常三更半夜就得起身准备。池也担心年纪大的人熬不住,身体也吃不消。 加上池长福李巧云一共八人,池也安排两名年纪稍长的妇人专门负责洗刷碗筷,月钱二两银子。 剩下的六人,两人负责跑堂,四人负责准备餐食,随机应变,月钱三两银子。 池长福李巧云的月钱,仍是按照先前约定好的五两银子。 人手齐备,食材用料也已与各商铺谈妥。池也立即将人召集起来,紧锣密鼓地着手培训。 既是新鲜吃食,池也思量着眼前这些人也需要时间适应,故而并不打算一次推出太多,以免忙中出错,自乱阵脚。 且这些吃食的做法并不复杂,有心之人仔细琢磨一下,即便不能学得十成像,七八成总是不成问题的。 待铺子走上正轨,再慢慢推陈出新,走在人前,方是长久经营之道。 因此,池也计划先推出几种简单的吃食:包子、油条、水煎包、肉夹馍、豆浆、八宝粥。 包子大家都会包,无需池也多费口舌,真正重要的是后面吃食。 于是,池也便简单备了一些食材,准备亲自演示一番,也让众人尝尝味道。 池也一边操作,一边讲解。 可鼻尖的香气诱人,众人哪有心思听这些。看着白皙的面条在油锅中膨胀,变成金灿灿的颜色,忍不住吞咽口水。 池也听见耳边吞咽口水的声音,失笑地摇摇头,决定先让她们一饱口福。 她没再多说什么,神情专注,手里两根长长的筷子不时翻动。片刻后,迅速将油条捞出锅,沥干多余的油,分给众人。 没管众人的反应如何,池也拿着一根油条,走到在的沈青宛身旁。 将紧密缠绕的油条从中间分成两半,一半送到自己嘴里,一半送到沈青宛嘴边。 不想将自己馋嘴的模样暴露在人前,沈青宛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口水,下意识便要伸手接过那半根油条。 “烫。”池也偏手躲过,自己被烫的龇牙咧嘴,仍不忘提醒沈青宛,“吹吹再吃。” 沈青宛依言地吹了吹,檀口微张,轻轻咬了一小口,眼神蓦地一亮。 “好吃吗?”池也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好吃,好吃。”李巧云兴高采烈地凑到两人身旁,笑眯眯问道:“小也,你从哪学来的法子?” 池也微微一笑,并未作答,只是朝着旁边几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李巧云立时会意,当即闭了嘴,不再多问。 若是铺子还未开业,方子便被人听了去,她们这铺子还开不开了? 两人亲昵的举动被人当场抓包,沈青宛眼神闪烁,随即伸手接过哪半根油条,小口吃着。 池也知她脸皮薄,轻笑一声,没再为难。 众人尝过鲜后,收敛心神,仔细听池也讲解,不敢有丝毫懈怠。 水煎包的炉子设在门外,池也只得带着众人前往。 池也、池长福将圆口平底锅架于炉上,倒上油,均匀铺展,随后将包子逐一放入锅中。 等待的间隙里,池也围着锅炉打转,心中暗自赞叹。 这锅炉建得实在巧妙,既无失火的风险,站在炉前的人也不会被烟火气熏了眼睛。 待包子底部焦黄,池也拿起勺子,将水倒入锅中,随即盖上锅盖,继续耐心等待。 临江城热闹繁华,铺子位置极佳,行人往来不绝。 微风送去阵阵香味,勾起人肚子里的馋虫,不由得驻足停留,窃窃私语。 见状,池也心思一转,转头看向李巧云,低声道:“劳烦三婶多拿几个盘子、筷子过来。” “好香啊。” 有人大着胆子凑上前,好奇地问道:“这锅里做的是什么?” 话音刚落,更多的人围在锅前,纷纷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我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锅。” 锅里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李巧云去而复返。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池也一把揭开锅盖,闷在里面的香气霎时四散开来,周围响起一阵惊呼。 将水煎包尽数装进盘中,池也端着盘子在众人眼前绕了一圈,笑着招呼道:“大家若是有意,不妨尝尝味道。” 停顿片刻,池也接着说道:“不要钱。” 众人哄笑一声,互相打量一番,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拿起筷子,轻轻夹起一个水煎包,放在手里。随即自觉让出位置,方便他人上前。 “外酥里鲜,口感甚佳!” “这包子的馅料好足,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肉!” 闻声,还未轮到的几人,忍不住伸长脖子张望,脸上露出急切的神情,吞咽口水更加频繁。 池也只觉耳边夸赞的话有些夸张,大概是吃人手短,也不好说出不好的话来。 两盘水煎包,池也等人未动一个,便被围观的行人分食殆尽。 古往今来,人们有一个共同的癖好,那便是爱凑热闹。 池也门前围了不少人,闹哄哄的,路过的人不免都要往这处瞧上两眼。听闻有免费的吃食,再看到空空如也的盘子,皆面露惋惜,恨自己来迟一步。 池也自然不会浪费这等好机会,准备的馅料尚有剩余,正好让李巧云等人练练手。 正巧人群里有人认出池也是水果铺的老板,便扬声问道:“池老板,这是又准备开间铺子?” “是。”池也微微一笑,望向说话那人,眼神中带着一丝调侃,玩笑道:“开间早食铺子,上元节过后开业,到时可要记得过来捧场。” “那是自然,能让池老板拿出手的东西,必然不是凡品。” 池也拱手道谢,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 那人朝铺子里看去,空空如也,看不出名堂,便开口问道:“池老板能否透个底,这铺子里有何吃食,价钱几何?” 话落,众人纷纷将目光从滋啦作响的锅上移开,目光灼灼地看向池也。 若是池也心知肚明,差点以为这人是她请来的托。 “水煎包一文钱两个,至于其余的嘛……”池也拉长声音,神秘一笑,吊足人的胃口,卖了个关子,“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好奇心没被满足,众人佯作不满,双目圆睁,瞪着池也。 “老规矩,开业前三天,所有东西半价。” 众人在心里一盘算,一文钱便能买下四个水煎包。即便带着一家老小过来,也花不了几文钱,实在是划算得很。 “那我可要带着全家人来捧场了!” “不会还未等我们到,铺子又被人一扫而空了吧?!” 临江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站在这里的人,大多都光顾过青也水果铺,经那人提醒,封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瞬间被唤醒,顿时笑作一团。 “也许?”池也有些窘迫,摸了摸鼻子,面上故作高深,“那你们可得跑快一点。” 即便早食铺子尚未开业,但池也相信,经此一遭,定能名声渐起。 直到馅料用尽,炉火渐渐熄灭,众人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见铺子里的几名妇人已能上手,池也便让她们先行离去,仅剩下池也、沈青宛以及李巧云夫妇四人。 关上大门,四人围坐在八仙桌前,池也从怀中掏出提前写好的馅料及卤肉配方,递给李巧云。 那几名妇人终究是外人,防人之心不可无。旁人猜到是一回事,但她们绝不能主动将方子送与别人。 且其中数味香料要到药材铺去买,任他们绞尽脑汁,也难猜到。 李巧云神情庄重,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收下。 池也掏出一袋银子,放到桌上,推到池长福面前,笑道:“三叔若是得了空,便去牛马市买头毛驴回来。” 池长福知晓池也说的是磨豆浆一事,连忙摆手道:“不用,此事交给我便好,你三叔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气。” “不可。”池也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经营早食铺子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日日这样操劳,身子迟早累垮。若是如此,赚再多的银子又有何益?” 见他面上动摇,池也又接着说道:“一头毛驴不过十几两银子,能用上许多年不说,还能节省人力。” “买头驴可比雇个人划算多了。”池也玩笑道。 “哎呀。”李巧云看不过池长福这幅婆婆妈妈的样子,用力推了他一把,“你就听小也的吧,小也还能害你不成!” “我何时说过小也会害我!”池长福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只是想着铺子尚未开业,想着能省则省罢了。但他也知晓池也说得有理,便没再推辞。 池也轻笑一声,拉着安静的沈青宛起身,道:“三叔三婶,我和青宛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行,你去忙你的,这里交给我和你三叔。” 在池木、池棠的殷切期盼之下,上元灯会如期而至。 灯会果真如沈青宛所说的那样,盛大繁华。街头巷尾挂满各色花灯,五彩斑斓,照亮整个夜空。 人群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不断,孩子们提着灯笼四处奔跑,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 池也和沈青宛依言带着兄妹二人,穿梭于灯海之中,玩了个痛快。 赏花灯、猜灯谜、舞龙舞狮、踩高跷…… 沈青宛心中藏着一丝愧疚,故而对兄妹二人的要求无有不应,化身灯谜杀手,为两人赢得诸多奖品。 看着眼前活泼灵动的三人,池也满心欢喜,唇角始终高高扬起。她默默跟在三人身后,小心护着,以免被人冲撞。 人们尽情享受着一年一次的狂欢盛会,花灯如昼,彻夜不息。 第89章 翌日一早,池也哈欠连天地坐起身,伸手轻轻推了推睡眼惺忪的沈青宛…… 翌日一早,池也哈欠连天地坐起身,伸手轻轻推了推睡眼惺忪的沈青宛。 昨晚,她们带着兄妹二人玩了大半宿。回来后,兴致未减,亢奋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两人伴着月色闹腾许久。 今日早食铺子正式开张,无论如何,两人都要到场。 挣扎良久,两人才懒散地起身下床,哈欠一个接着一个,眸中水光流转。 不经意间,目光相撞,看到彼此微张的嘴巴,不约而同笑出声,睡意消散些许。 两人推开房门,便见池木独自在院子中奔走,往来于卧房与厨房之间,面色慌张。 今日亦是书院开课的日子,池木整理好仪容后,背上书袋,急匆匆出门。 池也担心他为了赶时间饿肚子,不放心地叮嘱道:“小木,你记得路上买些早饭。” “知道了,大姐!” 话音未落,人已没了踪影。 池也笑着摇摇头,住城里也就这点好处,不想做饭时,随时能去街上买些吃食,省去不少麻烦。 池也、沈青宛洗漱过后,给尚在熟睡的池棠留下一张字条,便手牵手往早食铺子走去。 与池木的慌张不同,两人步履轻盈,神态悠然,显得颇为闲适。 早食铺子开张,一切从简,既无锣鼓喧天,亦无鞭炮齐鸣。只在匾额上悬挂一条红绸布,增添几分喜庆。 此外,门口立着一木牌,上面写着早食的种类以及价格,半价两个字尤为醒目。 铺子里的八人穿着相同样式的布衣短打,精神抖擞,严阵以待。 昨日狂欢过后,众人哪怕无精打采,却仍需照常上工。是以铺子内外已聚了不少客人,其中不少皆是前两日尝过水煎包之人。 两架蒸笼高高堆起,烟气缭绕,热气腾腾。左右两边各有一口大锅,锅里噼里啪啦作响,油花轻溅,香味弥漫整个街道。 纵使有些人已在家中用过早饭,仍不免被这香气吸引驻足。 “这些……是何吃食?” 铺子刚开张便吸引这般多的客人,李巧云脸上笑开了花,认真介绍道:“这金灿灿的是油条,一文钱一根;蒸笼里的是肉包子,皮薄馅大,两文钱一个;这锅里的是水煎包,一文钱两个。” “屋里还有肉夹馍,五文钱一个。”李巧云引着众人的视线往里看,“还有热腾腾的豆浆、八宝粥,皆是两文钱一碗。” “‘沈记’早食铺今日开张,连续三日,所有吃食半价,诸位不妨先尝尝鲜。” 话落,李巧云便将手中的油条掰成四段,递给面前几人。一连分了好几根,方才停手。 李巧云只给众人分食了油条,肉包子她可舍不得。那么大一个,白白分给别人,想想就觉得有些心痛,更何况这包子在这临江城里也不是稀罕东西。 “好吃!” 众人眼睛一亮,看着那炸油条的妇人,两根细细的面条捏在一起,往锅里一放,不禁感慨道:“这做法看着不难,味道怎的这般好!” 与此同时,李巧云一把掀开平底锅的锅盖,热气腾腾的水煎包即将出锅。 色泽诱人,焦香扑鼻,众人霎时被勾住视线。 “诸位客官要尝一尝吗?”李巧云笑眯眯道,却没有请人品尝的意思。 “好!好!”人群后方忽然响起一阵叫好声,“除了这水煎包,油条、包子,还有肉,肉……” “肉夹馍?” “对,肉夹馍,都给我来一份!” 嗓音洪亮,引得众人侧目。 李巧云喜笑颜开,应了一声好,接着说道:“天冷,要不要来碗粥,暖暖身子?” “行,那就来碗豆浆!” “好嘞!您里面请!”李巧云笑着招呼人进门,猛地一拍脑袋,“忘了问了,豆浆可要加糖?” 那人脚步一顿,惊呼道:“还能加糖?!” 李巧云笑着点了点头,她大约能猜到众人心中的想法。初听池也提及时,她也是惊讶不已,解释道:“加不加糖,皆是两文钱,客官可自行抉择。” 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一阵吸气声。糖在众人眼里极为珍贵,寻常人家,一年到头也难得买些。 “加!多加些!” “好嘞!” 众人本就蠢蠢欲动,此刻更是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我也要一份!要一碗豆浆,加糖!” “我也来一份!” 叫喊声此起彼伏,他们方才已被油条征服味蕾,便想将铺子里的吃食都尝上一尝,大饱口福。 因着半价的缘故,即便将所有吃食都买上一份,也不过五六文钱,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划算之事。 “娘亲,我们吃不完这么多。”一名看上去和池棠年纪相仿的女娃娃软声道。 池也、沈青宛姗姗来迟,见铺子热闹非凡,井井有条眉眼轻松下来。 听到女娃娃的话,池也脸上笑意盈盈,轻声道:“吃不完可以打包带走呀,回家接着吃。” “姐姐说得对。”年轻妇人蹲下身,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柔声道:“嘉儿方才不是说想尝尝味道吗?” 名唤嘉儿的女娃娃抬头一看,看到两位仙女似的姐姐,不禁有些羞涩,脸颊红扑扑的,藏进妇人怀里,小眼神偷偷飘向二人。 池也看得心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姐姐请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多谢二位姑娘好意,我们……” “你们别跟她客气,”排在她们前面的人已相继进入铺子,李巧云看着池也这幅散财童子的模样,嗔了她一眼,看着年轻妇人解释道:“她们啊,是铺子的东家。” 东家? 这般年轻? 年轻妇人面露错愕,仔细打量她们一番,眼中满是惊讶。 池也笑着点点头,看着母女俩说道:“外边冷,进去坐吧。” “如此便多谢二位姑娘了。”年轻妇人站起身,牵着女娃娃的手,“嘉儿,跟两位姐姐道谢。” “谢谢仙女姐姐。” “小也,青宛,你们用过饭了没?”李巧云见缝插针地问道。 “还没。”池也扭头看向沈青宛,“想吃什么?” 沈青宛眼神飘忽,似有为难。 见状,池也轻笑一声,轻轻捏了捏沈青宛的手心,笑道:“要不你也都来一份?” “我也吃不完……”想起方才小女孩的话,沈青宛脸颊微微发热,声若蚊蝇。 “没事,有我呢。” 池也拿盘子装了些吃食,道:“三婶,您先忙,我吃完就出来帮忙。” “你和青宛慢慢吃,别着急,现下还能忙得过来。” 池也一手端着一个盘子,带着沈青宛穿过铺子,向后院的厨房走去。 铺子里十张八仙桌坐满了人,赞叹声不绝于耳。 “这豆浆真是又香又甜!” “包子也比别处的好吃!” “……” 池也将手中的盘子放下后,又去打了两碗豆浆来,片刻即回。她递给沈青宛一双筷子,温声道:“趁热吃,凉了不好吃。” 说罢,便夹起一根油条,泡在豆浆里。 池也选择开早食铺子,亦有自己的私心在,便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日后想到什么吃食,便在铺子里推出,这样她随时可以吃到。 看着大快朵颐的池也,沈青宛却心事重重,难以下咽。 她想起方才池也对那女娃娃的温柔模样,轻抿嘴唇,状若无意道:“阿池,你喜欢小孩子吗?” 语气装作风轻云淡,心里却七上八下。 话一出口,沈青宛便有些后悔。她害怕从池也口中听到喜欢两个字,因为她和池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不喜欢。”池也毫不迟疑地答道。 沈青宛顿时松了一口气,嘴角上扬,轻抿一口热豆浆,“那你方才……” 话说一半,沈青宛突然止住,脑海中已然浮现出池也打趣自己的模样。 池也动作微微一滞,解释道:“方才见铺子生意好,心情好,恰好那小孩很乖,所以才忍不住逗逗她。” 她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巴,一言难尽地看着沈青宛,忍了又忍,仍是忍不住开口道:“醋包,怎么连小孩子的醋都吃,她才几岁。” 果然。 沈青宛心中羞赧,嘴硬道:“你也比我年长好几岁。” 闻言,池也咬了咬后槽牙。 这是在说她老牛吃嫩草吧? 是吧?! 池也将筷子往碗上一拍,起身坐到沈青宛身旁,双手捏住她的脸颊,用力一扯,委屈道:“又嫌我老是吧?” 沈青宛吃痛,连忙摇了摇头,抬手握住池也的手腕,轻轻往下压:“没有。” 池也哼唧两声,用力揉了揉她的脸颊,方才解气。 “谅你也不敢。” 天色大亮,铺子里的客人越来越多。即便池也、沈青宛都在帮忙,仍应接不暇,忙得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 但听着众人连连的赞叹声,心中却是十分满足。 甚至许多人吃饱喝足离去时,仍买了不少包子油条带走。铺子外的行人见到此番景象,不免心生好奇,尝上一二。 未到晌午,今日准备的吃食便被一扫而空。 李巧云看着抽屉里堆成小山的铜板,双眼发直,喃喃道:“这才半天,就赚这么多钱啊。” 她在永宁村忙活一年,都未必能剩下这么多银子。 “这才几两银子,”池也笑着看她一眼,一边收拾烂摊子,一边打趣道:“我可是要带三婶发财的。” 见沈青宛在柜台写写画画,李巧云拉着池也,走到一处隐蔽的角落。 “三婶,怎么了?” 李巧云犹豫片刻,问道:“这铺子为何叫‘沈记’?” 她早就想将此事问个清楚,只是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池也怔了一瞬,想起前几日已有人认出自己是青也水果铺的老板,那日李巧云也在。 且日后陈知煜兴许会来找麻烦,池也索性坦白,也让李巧云有个心理准备。 “三婶可知晓我在城中开了一家水果铺子?” 李巧云狐疑地看她一眼,前几日她确实听到有人提及此事,心中惊疑不定,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晓青宛的身份?” 怎的突然扯到青宛身上?李巧云皱着眉头,不明所以。 “三婶应该看到对面的香满楼了吧?”停顿片刻,不等李巧云作答,池也接着道,“那本是沈记酒楼。” “是青宛家的酒楼,青宛她被歹人所害,才沦落至此。” “水果铺卖的西瓜、草莓,全靠青宛的人脉提供种子,我才能种出这些水果,这才赚了许多银子。” 池也知晓,只有这样说,李巧云才不会追问下去。 再说了,她和青宛是一家人,她的就是青宛的,也算不得说谎。 果不其然,李巧云听后便沉默下来。片刻后,气愤道:“抢人家财,还要害人性命,这人定会不得好死。” “到底是何人狠心地要置青宛于死地?” “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三婶莫要问了,日后有机会我再跟您解释。” 李巧云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问道:“那这些吃食也是青宛告诉你的?” “那倒不是,这是我从外邦人手里得来的食谱。这些吃食虽在这里不常见到,在外邦却是遍地可见。” 见她再次沉默下来,池也安慰道:“这早食铺子是我一人的,名字是我故意为之,三婶三叔安心待在这里便好。” 李巧云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你要帮青宛报仇?” “是。”池也干脆利落地应道,“铺子的事,就有劳三婶和三叔了。” 见池也又在跟她客气,李巧云不满地瞪她一眼,叮嘱道:“铺子的事有我和你三叔,你和青宛一定要多加小心。” “日后兴许会有人来铺子捣乱,三婶也要小心。” 第90章 “你都查到什么了?” 池也的目光紧紧盯着袁行之,目光…… “你都查到什么了?” 池也的目光紧紧盯着袁行之,目光凛然,语气沉沉。 忙碌了好几日,早食铺子已步入正轨。 这几日下来,铺子里的几人也已适应忙碌的节奏,做事愈发得心应手。池也终于能放心地撒手,专心追查沈青宛一事。 此刻,她与沈青宛,以及周渔歌袁行之夫妇正围坐在五味斋的包厢里,商讨着此事。 迎着池也仿佛要吃人的目光,袁行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掩饰内心的波澜。 片刻后,他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说道:“原本我是在打听沈姑娘的下落,但多番查探无果,无奈之下,只好将此事暂且搁置。” “那时我们以为沈姑娘多半已然……遭遇不幸,我和渔歌便想,即便*找不到人,好歹也要为她报个仇。” “既然查不到沈姑娘的下落,我们便另寻他法,彻查陈知煜此人。若是能挖出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将他扭送官府,让他落得砍头的下场,如此也算是殊途同归。” 察觉到握着她的手猛地用力,池也视线下移,轻轻拍了拍沈青宛的手背,安抚她的情绪。 随后,池也朝着袁行之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陈知煜嚣张跋扈,想要抓住他的马脚,并非难事。得势之后,他愈发嚣张,甚至当街强抢民女,惹得众怒。” 袁行之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润了润发干的嗓子,继续说道:“我一边派人跟踪陈知煜,一边遣人去打探这些女子的身份及家人,希望能找到些有用的线索。” “你们猜怎么着?” 说到此处,袁行之故意卖起关子,惹得另外三人齐齐朝他翻白眼。 听这话的意思,摆明是有了发现。周渔歌用力掐了他一把,嗔道:“别卖关子了,快说。” 袁行之嘿嘿笑了两声,神秘兮兮道:“临江城几里地外的一个村子里,有个孙老丈,他女儿孙秀芳便是被陈知煜掳走的。” “孙老丈有个儿子,也就是孙秀芳的大哥。不知怎的,竟混进了陈知煜的别院,找到了孙秀芳。” “孙秀芳告诉孙大说,别院里有个女子被陈知煜失手打死,尸体被埋在了山上。但到底是哪座山,孙秀芳也没听清楚。” 池也眉头一挑,心中有了主意。 若是能找到这具尸体,再加上孙秀芳和别院里的人证,告到官府,陈知煜必死无疑。 不论是何由头,只要能置陈知煜于死地,她便愿意试上一试。只有陈知煜死了,青宛才能安心,彻底摆脱噩梦。 池也扭头看了沈青宛一眼,反问道:“这孙秀芳现在何处?” “还在那处别院。” 闻言,池也一时愣住,脸上露出一丝困惑。 这孙大既已潜入别院,为何不将自己的亲妹妹救出来? 袁行之似看透池也心中所想,开口解释道:“孙大本想带着妹妹逃跑,还没逃出院子,便被别院的下人发觉。他被人打断腿丢了出来,至今还在榻上修养。” 池也轻皱眉头,指尖在桌上轻点两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消息可靠吗?” “应当可靠。”袁行之沉吟片刻,继续说道:“我派去的人曾跟着陈知煜去过别院,孙大说的别院位置正是那处。” “我的人去找孙大时,他闭口不言。我亲自走了一趟,再三保证会尽力将他妹妹救出来,他才肯和盘托出。” 沉默片刻,池也开口问道:“他们为何不报官?” 说到此处,袁行之忍不住叹息一声,沉声道:“不是没有报过官,但先前的县令是个酒囊饭袋,冤没申成,反倒被打了一顿。” 听到这话,池也、沈青宛同时心底一沉,二人对视一眼,两双不同的眸子里写着相同的情绪。 沈父的死或有蹊跷。 “那如今的县令品性如何?”池也皱着眉头问道。 若是新来的县令也是这个德行,她就只能用自己的办法解决此事了。 “我爹与王县令打过几次交道,听他说,王县令此人品性端正,为官清廉,是个难得的好官。” 话落,池也心中不禁松了口气。她曾经也是执法者,心中亦有底线。若非迫不得已,她实在不愿做那害人性命之事。 如今只能亲自去一趟别院了,看看是否能问出更多的消息。 于是池也开口问道:“那别院在何处?” “我早就猜到你要去,”袁行之猛地拍了拍手,兴奋道:“我打听清楚了,别院两天送一次菜。我已买通那菜农,明日我们便扮作跑腿的小厮走一趟。” 池也上下打量他一番,难得朝他投去赞赏的眼神,不过…… “我们?” 话落,沈青宛、周渔歌顺着池也狐疑的目光看去,只见袁行之独自开怀,两人皆有些无语。 袁行之轻咳一声,故作沉稳道:“我和你一同前去,互相有个照应。” 池也撇了撇嘴,心中暗自腹诽:分明是拖油瓶。 “不必,此行或许会有危险,我一人前去即可。” 沈青宛轻轻摇了摇两人交握的手,软声道:“我也要去!” “不行!” 池也想也没想便拒绝了,语气不容置喙,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若是出了岔子,岂不是自投罗网?! 许是发觉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池也侧身抱住沈青宛,轻抚她的发丝,柔声道:“青宛,你安心在家等我。” “可……”沈青宛双手紧紧抓住池也的衣襟,微微发颤,语气中满是担忧,“可你会有危险。” 池也轻笑一声,碍于周渔歌袁行之在场,不好把话说得太明,暗示道:“别担心,我自有保命的手段。” 停顿片刻,池也又接着劝道:“若是你有个好歹,那我做这一切便没了意义。” 光是想到这些,池也便有些心悸,连带着呼吸也急促起来,下意识收紧怀抱。 “是啊,青宛,以池也的身手,此行定会安然无虞。”周渔歌一脸担忧地看向沈青宛,“明日便让行之与池也一同前往,多带些人手,暗中照护。” 沈青宛亦知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她若跟去,池也定会因顾忌她的安危而束手束脚。 这一刻,沈青宛心中的不安已攀至顶峰,心中犹豫不定。她甚至想不顾一切地让池也不要去,可她知晓池也不会退缩。 还有周家姐妹,为她做了这么多,耗费许多心血。若她此时放弃,之前的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所有人都在为她努力,她不能任性妄为,辜负她们…… 理智战胜情感,沈青宛轻轻呼出一口气,缓缓退出池也的怀抱,目光看进她的眼底,语气轻颤:“那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池也微微皱眉,意味不明地瞥了眼袁行之,为了让沈青宛安心,也只好应下。 …… 次日清晨,池也、袁行之各自做好伪装,在城门城外会合。 车夫挥鞭驱着牛车,稳稳地行驶在通往别院的小路上,池也两人坐在车尾。 车轮碾过泥土,发出轻微的声响。 “等到了别院,你打算如何做?”袁行之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仿佛已经按捺不住,“是不是要大闹一场?” 池也悄悄地翻了个白眼,也不知带这大少爷来是对是错。 她并未回答袁行之的话,反问道:“你可知晓孙秀芳住在别院哪里?” 动作一滞,袁行之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愣愣地摇了摇头。 罢了,还是到地方再另做打算吧。 随后,池也浅浅打量袁行之一眼,叮嘱道:“到时我没工夫管你,你老实跟着车夫,莫要乱跑。” “放心吧,我的人都在别院周围藏着。” 说着,袁行之从怀里掏出两个烟花弹,其中一个递给池也,道:“若是遇到危险,你便将此物朝天上放,我的人看到自会前来相救。” 池也小心接过,揣进怀里,轻声道谢。 不多时,牛车便在别院后门处停了下来,四周只有这一处房屋。 车夫小跑着来到门前,伸手捏住门上的铜环,轻轻叩响大门。 须臾,大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 “老张?”门后探出一个脑袋,“今日怎的来得这般早?” 小厮一边同老张寒暄,一边徐徐推开两扇大门。 闻言,老张憨厚地挠了挠脑袋,笑呵呵地答道:“天儿渐渐暖和了,起得便早了。” 袁行之眼睛一转,从腰间掏出二两碎银,缓步走到小厮面前,悄悄将银子塞进小厮手里,低声说道:“这位大哥,向您打听点事。” 小厮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眉头一挑,笑着问道:“什么事啊?” “不知这儿是否有个叫孙秀芳的小娘子?” 小厮面上笑容凝固,顿时向后退了两步,仔细打量他一番,警惕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停顿片刻,小厮眯了眯眼,语气不善道:“老张,你今日怎的带了两个生面孔来?” 老张心中咯噔一声,心中暗骂袁行之莽撞。但既已收了他的银钱,便要帮他到底,否则他自己也会被连累。 灵光乍现,老张怒斥袁行之,想起两人在牛车上的对话,便笑着打圆场道:“这是孙秀芳的堂兄,想来看看妹妹是否安好。” “至于这一位,”老张指着男子装扮的池也说道,“是我新找来的帮工,先前那个嫌工钱少,走了。” 见老张点到自己,池也装作一脸茫然,片刻后,才朝那小厮憨笑一下。 “对,对,我是孙秀芳的堂兄。”袁行之很快反应过来,叹息一声,“我那堂弟擅闯别院,担心连累自家妹妹。他被打断了腿,他爹娘年岁大了,腿脚不好,便央着我来打探消息。” 话落,袁行之仔细打量一番别院,面上露出贪婪模样,抱怨道:“堂妹她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整日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此事虽闹得大,消息却瞒得严实,知晓此事者应当只有孙家人与别院的人,小厮心中已然信了三分。 说罢,袁行之便又掏出二两银子,悄悄塞进他手心,叹道:“可怜一片父母心,您通融一下,我跟堂妹说句话,确认她安然无事后便走。” 小厮心中纠结不已,攥紧手中的银子,问道:“说句话就走?” 袁行之连忙点了点头,“是。” 如今孙秀芳已被少爷关在后院,身边只有一个丫鬟,应当不会被人发觉。 小厮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那你随我过来吧。” 袁行之怔在原地,下意识转头看向池也。 这怎么和计划的不一样…… 可谁知那小厮走出没两步,又停下脚步,连声道:“不行不行。” 小厮想起前些时日孙大闹事,心有余悸。若此人也是个不要命的,到时查到他头上,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但想到袖中的四两银子,小厮心有不甘。 他忽而扭头,仔细打量池也一番,此人看起来瘦弱不堪,又与那孙秀芳非亲非故,定不会因此惹出是非。 “你跟我来。”小厮指着池也,随后看着袁行之说道,“你有什么话便让他转达,毕竟你也只是想确认令妹无恙,谁去都一样。” 袁行之心中一喜,面上却故作为难,支支吾吾道:“他一个陌生男子,去见我妹妹不好吧?” “既然如此,我便帮不了你了。” 袁行之赶忙拦下转身欲走的小厮,咬牙切齿道:“行,就这么办。” 随后他看向池也,语重心长嘱咐道:“你告诉我堂妹,家中一切安好,她爹娘兄长也好,让她莫要挂念家里,保重身子。” 闻声,池也和小厮同时松了一口气。【你现在阅读的是 】 90-100 第91章 池也心中暗自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默默跟在小厮身后。 …… 池也心中暗自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默默跟在小厮身后。 虽然不知小厮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但她却是乐见其成。 两人停在一处走廊拐角,小厮鬼鬼祟祟地往左右两边探头。见四下无人,朝身后的池也摆摆手,示意她跟上。 池也微微低下头,目光盯着脚尖,脚步不自觉加快几分。 “你在这等着。”停顿片刻,语气严厉道,“最多一炷香的时间。” 池也好似被吓到一般,身子一抖,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见她胆小的模样,小厮嗤笑一声,心下却踏实了许多。 随后,他独自走到院前,清了清嗓子,扬声喊道,“月儿姑娘,厨房已备好早食,你且随我走一趟。” “今日怎么这般早?”月儿小声嘀咕道。 平日里也不见有人来吩咐,月儿虽心有迟疑,却仍跟着小厮朝厨房走去。 小厮快步转到月儿的右侧,挡住她的视线。于此同时,偷偷朝池也打了个手势。 “你也多劝劝孙姨娘,总是不吃饭怎么能行?身子要紧,可不能如此亏待自己。” 提及此事,月儿便一肚子气。 自打孙秀芳被少爷赶到后院,从前的锦衣玉食不复存在,所有事情都是她一人在做。孙秀芳那半死不活的模样,恐怕自己也要被她牵连,永无出头之日。 念及此,出口的话多了几分怨怼:“她不吃,我还能掰开她的嘴往里塞不成……” 声音渐行渐远,四下无人,池也忙闪身到月儿方才站着的位置,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见无人回应,池也贴着门缝,小声唤道:“秀芳姑娘,秀芳姑娘。” 仍未有人作答,池也轻皱眉头。耳朵贴在门上,却听不到半点声响。 用力推门,纹丝不动,心中不禁有些焦急。池也下意识扭头看向周围,试图寻到进屋的方法。 忽而瞧见一处窗子露了条缝隙,池也快步走了过去。 心中一喜,她小心打开窗子,悄无声息地潜入房间,随后轻轻关上窗户。 窗子合上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孙秀芳躺在床上,听到声响,不禁扭头看去。见一陌生“男子”正蹲在窗边,心中猛地一颤,身子微微颤抖,下意识便要惊呼出声。 池也缓缓呼出一口气,转身便见孙秀芳正用手指着自己。心中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死死捂住她的嘴巴。 “嘘。”池也压低声音,连忙开口解释,“我叫池也,是你哥哥让我来的。” 哥哥?! 孙秀芳陡然激动起来,顾不得此话的真伪,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待池也放手后,便急切地问道:“我兄长他,他如今可还安好?” 孙秀芳虽激动万分,声音却是有气无力。 池也这才注意到,此人面色苍白,脸颊消瘦,眼窝凹陷,整个人好似只剩下一把骨头。 想起袁行之方才说的话,池也轻声安抚了一句:“你爹娘兄长一切安好。” 孙秀芳听后摇了摇头,似是不信池也的话,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划过脸颊,砸在枕头上。 她面容哀戚,喃喃自语道:“兄长他被别院的人痛打一顿,又怎会安好?” 闻听此言,池也暗自叹息一声,她并不清楚孙家的情况,但此刻也只得说些宽慰之语。 她怕话说重了,会让奄奄一息的孙秀芳生出轻生的念头。 “你兄长他断了腿,大夫说好生休养,日后会慢慢好转,你莫要担心。” 不知孙秀芳是否信了这话,沉默片刻,只听她开口说道:“如此便好,能留住一条性命已是万幸。” 幸好那日陈知煜不在别院,她以死相逼,才得以保住兄长性命。 嘴唇翕动,直到孙秀芳冷静下来,池也方才道明来意:“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事要问。” 闻言,孙秀芳便挣扎着要坐起身,方才的情绪波动好似已耗尽她全身的力气,几次皆因力竭而跌倒在床。 池也只好搀着她坐好,轻声问道:“你说陈知煜打死了人,可知他将尸体埋在了哪里?”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池也并未催促,只静静地看着孙秀芳,期盼她能想起些有用的线索。 良久,孙秀芳抬眸,眼含歉意地看向池也,微微摇了摇头。 即便已经做好徒劳无功的准备,可当此刻听到否定的答案时,池也心中不可避免地泛起一丝失落。 片刻后,池也调整好情绪,面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循循善诱道:“你在何处听到这个消息?当时都有谁在场?那些人都说了什么?” 依着池也的话,孙秀芳渐渐陷入深思。 她记得那是一个晚上,那天夜里她难以入眠,便将丫鬟留在房内,独自一人在院中散步。 忽然从她隔壁院子传来陈知煜的叫骂声,还有丫鬟的尖叫声。她心生好奇,便想着前去一探究竟。 当时一片混乱,她躲在角落里,竟无人发现她。 很快,后赶来的护卫便捂住丫鬟的嘴,将人带走。随后又从屋内出来两人,抬着一个麻袋。 她记得当时陈知煜衣衫不整,低声嘱咐那两人将此事处理干净。 那时,她才知晓麻袋里装的是尸体,竟是陈知煜闹出人命,心中一片慌乱,后面几人再说了什么,她便没心思听了。 因着此事,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被噩梦缠身。 如今仔细一想,那护卫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 想到此处,孙秀芳不禁有些焦急,呼吸渐渐急促。 池也心中一喜,竭力抑制住心中的激动,温声安抚道:“不着急,你慢慢想。” 孙秀芳双手紧紧抓住被子,手背青筋暴起,画面一闪,耳边忽而响起一道声音。 “给我打断他的腿!看他往哪跑!” 那人正是抓走她兄长,并让人打断她兄长双腿之人。 彼时无望的心绪再次席卷孙秀芳的内心,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嗓音嘶哑:“处理尸体的人是别院的护卫,额上有一块红色胎记。” “好,好。” 池也连声赞叹,后又压低声音问道:“你还想起什么了?” 沉吟片刻,孙秀芳沉默地摇了摇头。 如今有了新线索,已是意外之喜。池也喜不自禁,安慰道:“无妨,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算着时间,池也说罢便抬脚欲走。但念及孙秀芳的身体,叹了口气,叮嘱道:“孙姑娘,身子要紧,你要好好保重。” 见她别过脸去,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忍不住念叨两句:“你这个样子,你爹娘兄长如何能放心的下?” 提及亲人,孙秀芳瞬间湿了眼眶,仍旧未发一言。 “再过不久,便会有人来救你出去。你爹娘若是见到这样的你,只怕会更加忧心。” “我还能,”孙秀芳终于有了反应,眼中生出几分希冀,巴巴地望着池也,“再见到我爹娘?” “当然。你再……” 池也莫名觉得要说出口的话有些残忍,不敢直视那双泛着光亮的眼睛,微微偏过头去,轻声道:“你再委屈几日,这段时日记得养好身子。” 即便池也此刻有心救她出去,却也是无力。孙秀芳俨然一副下不了床的孱弱模样,带上她,只怕还未走出大门,便会被人发觉。 听闻池也话语里的坚定,孙秀芳心中多了一丝坚定,轻声答应下来。见她要走,双手扶着床沿,便要起身。 池也忙抬手制止孙秀芳的动作,“你好好躺着,我从窗户走。” “切莫让人知晓我来过此地。”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回方才进来的窗子,轻轻打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向外看去。待确定四周无人后,扶住窗沿,轻盈一跃,悄然而出。 “我走了,你好好歇着。” 说罢,池也便关上窗子,沿着来时的路,小心避过别院的下人,朝着厨房走去。 一路上,池也都在琢磨那个额上有红色胎记的男子,想着如何才能抓住此人。 只要擒获此人,撬开他的嘴,抛尸地点一问便知。 牛车不能入院,袁行之与老张两人,正一趟趟将牛车上的蔬菜搬进厨房,故意放慢脚步,为的便是拖延时间。 三人碰面,袁行之朝着池也使了个眼色,见她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便知事成,心中松了一口气。 池也帮着抬竹筐,刚踏进厨房,便听见一道男声贱兮兮问道:“王二哥,昨日去哪快活了?” “莫要胡说八道,这别院里可都是少爷的人。”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在厨房颐指气使。 “快给我盛些吃的,饿死老子了。” 池也轻拧眉头,扭头看去,恰见那王二额上的红色胎记。心中一惊,却又觉得此人有些面熟。 池也不禁多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熟悉,她应当是在哪里见过此人。 抬手敲了敲脑袋,须臾,脑海中闪过几人惊慌逃窜的画面,记忆霎时回笼。 她来到异世第一日,恰在山中遇到过此人,嘴里还嚷嚷着有鬼!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救下沈青宛。 错不了。 此人右额上的红色胎记太过显眼,她记得清清楚楚。 池也盯着王二看了好一会,直到袁行之怼了怼她,方才回过神来。 “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两个月,快憋死我了。”王二压低声音,低声询问身旁之人,“今晚去城里快活一下?” “若是被少爷知晓……” “少爷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快活,放心吧,就一晚,少爷不会察觉的。” 既然你自己要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来了。 池也勾起唇角,快步走了出去。 两人与老张行至半途,池也便让他先行回去。待他走远,迎着袁行之不解的眼神,问道:“你的人都藏在哪里?” “就在前方不远的林子里。”袁行之狐疑地打量她一眼,“你要做什么?” “抓人。” 两人同袁行之带来的几人会合后,一同埋伏在前往临江城的必经之路。 期间,池也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大致说了一遍。 这一等,便是大半天。 众人从早上等到下午,才见王二独自一人出现在前往临江城的路上。 第92章 “哗啦……” 一盆冷水自上而下,尽数泼在王二身上。 …… “哗啦……” 一盆冷水自上而下,尽数泼在王二身上。 虽说眼下已近三月,气温渐渐回暖,但冷水浇在身上,刺骨的寒意仍让人难以抵挡。 冰冷的水花四溅,似一巴掌打在王二脸上,瞬间浸湿他的衣衫。 王二猛地睁开双眼,身子一震,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喘气,如濒死的鱼一般。眼神茫然,一时未能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片刻后,身上的寒意终于拉回他的神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嘴唇哆哆嗦嗦,下意识扭动身子,却听到几声“咣当”闷响,这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环顾四周,借着昏暗的光线下,看到面前站了几个人。 “赶紧把老子放了!” “你们可知我是谁?!”王二尚未看清几人的面容,便开始大声叫嚣,目露凶光,“你们竟敢绑我,若是被我家少爷知晓,定叫你们好看!” “嘁。”池也嗤笑一声。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方才泼王二冷水的人在背后狠狠踹了他一脚,王二身形一晃,差点摔倒。刚稳住身形,便听那人怒喝道:“老实点!” 袁行之上前一步,走到王二身前,掐着他的脖子,迫使他仰头,沉声道:“那你好好看看本少爷是谁!” 王二动弹不得,定睛细瞧,双目圆睁开,赔笑道:“袁,袁少爷。” “您若有事找小的,派人传唤一声便是,怎敢劳烦您亲自前来?” 话虽如此说,王二心底却止不住发沉,还有些困惑。他已数月没踏进临江城,应当未曾得罪袁家才是。 池也冷笑一声,这人倒是个会见风使舵的。方才还咬牙切齿地说是绑,此刻看到袁行之,便立刻改了口风。 “找你来,自是有事要问,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 眼神中透出一抹杀气,袁行之伸出一只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说罢,他便往后退了几步,朝池也使了个眼色。 冷意似渗入骨髓,王二浑身颤抖,说话时牙齿直打颤:“袁少爷在此,小的不敢隐瞒,定当知无不言。” 天色渐黑,池也心中闪过一丝担忧,也不知派去的人是否已将消息带给沈青宛。 心中不耐,池也不欲与王二多费口舌,直截了当问道:“陈知煜在别院打死的人,你埋在了哪里?” 闻言,王二面色慌乱,身上的寒意却不及心中惊骇之万一,满脑子只反复想着:完了,事情败露了…… “什么死人,我不知情。”王二虽已极力保持镇定,然而,语气中的恐慌却怎么也藏不住。 池也听得分明,且她也曾亲眼所见。她也知晓他心中在打什么鬼主意,冷笑道:“我既能悄无声息地把你抓来,自然也能将陈知煜抓来,他已是自身难保。若你此时好好配合,说不定还能留得一条性命。” “如若不然……”池也走到王二身边,微微俯下身,低声道:“便只能让你先去地府,给你家少爷探探路了。” 池也语气森然,仿佛真是地狱来的恶鬼。王二听罢,遍体生寒,眼神闪烁,不停地吞咽口水,显然是被吓到了,但他仍强装镇定道:“不是小的不想说,实在是小的不知情。” “什么别院,什么死人,姑娘想是认错人了。” 不见棺材不落泪,池也冷笑一声,直言道:“去年三月,你曾带着四人,抬着一口棺材,前往卧虎山埋尸,是也不是?” 眼见池也清楚地说出当时的情形,王二心中大骇,瞳孔骤缩,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池也。 “那时,你们一行五人一边往山下跑,一边喊着有鬼,我说得没错吧?” 何止没错,简直是分毫不差。 王二至今仍记得那日的情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他本就忐忑不安,乍然听到棺材里传来声响,吓得魂飞魄散,哪还管得了其他,只顾逃命。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承认。 他若不答,陈知煜若是知晓他消失了,说不定会派人来救自己,他尚有一线生机。否则,若是陈知煜知晓自己出卖了他,以他阴狠的性子,小命难保。 王二就此沉默下来,双目紧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敬酒不吃吃罚酒!”袁行之带来的帮手中,其中一人狠狠地扇了王二一巴掌,“袁少爷,此人便交给我处理,保管让他开口。” “行,别把人弄死了。”袁行之懒散地开口。 闻言,池也退到一旁,静静看他动作。 只见那人阴狠地笑了一声,先是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轻轻地拍在王二脸上。 王二视线下垂,直勾勾地盯着那把匕首,眼神中透出一抹惊慌,生怕身前这人一个没拿稳,便让他断送了小命。 方才他闭口不言,便是赌袁家少爷不会因他一个小人物而背负人命。但见他此刻无动于衷的样子,王二心中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你要做什么?” “放心吧,不会这么便宜你的。”那人将手中的匕首扔在一旁,又从怀中取出几张桑皮纸,在王二眼前挥了挥,“知道这是什么吧?” 不等王二回答,他便朝身旁两人招了招手。那二人会意,立马一左一右,死死按住他的肩膀,防止他挣扎。 随后,那人取出一张桑皮纸,盖在王二脸上。须臾,朝着他脸上喷了一口水。 桑皮纸受潮发软,服帖地粘在王二脸上。王二顿时感到一阵窒息,奋力挣扎,却动弹不得,偶尔传出一两声呜咽。 他身前那人好似没听到一般,又取出一张桑皮纸,重复方才的动作。 池也转头看向袁行之,皱着眉头问道:“你从哪找来的这群人?” 这群人手段阴狠,看着不像是袁家的护卫,池也有些担心走漏风声。 袁行之怔了一瞬,答道:“这是我爹找来的人。” 闻声,池也心下稍安,袁父总不至于害自己的儿子。 算着时间,那人撕掉王二脸上的桑皮纸,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轻声问道:“快说,你将人埋在了何处?” 王二只觉这声音像是索命的恶鬼,眼神惊恐,胸膛起起伏伏,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忙不迭地开口说道:“我说,我说。” 他怕自己晚答半刻,便又被人糊上桑皮纸。方才窒息濒死的感觉,他不想再体验一次。 既然早晚都得死,他选择晚死,能活一天是一天。 “人埋在了哪里?”池也开口催促道。 王二看了身旁那人一眼,忍不住打哆嗦,喘着粗气答道:“都,都在城外的山上。” 都? 池也眉头紧蹙,质问道:“一共几人?” “除去沈家小姐,一共三人。” 指节捏得咯吱作响,心中暗骂陈知煜畜生。池也忍着怒气,语气冷淡:“还有呢?” “没,没了。”王二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忙解释道:“这种事少……陈知煜都是交给我处理的。” “可还记得那三人埋在何处?” “不……”见池也脸色沉下来,王二只好硬着头皮答道:“记得,记得。” “明日你便带人前去山上,将尸体挖出来,最多三日。” 停顿片刻,池也眯了眯眼,威胁道:“三日后,若是我见不到尸体……” “小的不敢欺瞒,只求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条性命。” 池也冷哼一声,没有应承。 该是如何便是如何,她没有亲自取人性命,已是仁至义尽。 静默片刻,池也沉声问道:“你们是如何谋害沈家小姐的?” 这才是池也最关心的问题。 王二悄悄吞咽口水,余光瞥见身侧那人将匕首拿在手中把玩,对上那人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一惊,支支吾吾道:“这个,小的真不知道。” 见池也面露不悦,身侧几人似有动作,王二急忙挣扎起来,带的椅子咣咣作响,语速极快地解释道:“此事小人的确不知情,都是陈知煜干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那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池也语气不耐。 王二沉思片刻,便开口说道:“那日陈知煜叫我过去时,沈家小姐已被装进麻袋里。陈知煜当时什么都没说,只让我将里面的人处理掉。” “我将人用牛车拉走后,偷偷看了一眼,才发现里面是沈家小姐。那是我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心有不安,怕日后被厉鬼缠身,便想着让人入土为安。” “我去城南棺材铺买了棺材,将沈家小姐好生安置在里面,伪装成发丧的队伍,混出城外。” “后来的事,”王二心虚地抬眼看了看池也,“便是如你所见。” 过了好几日,他才反应过来,沈家小姐根本没死。但由于心虚害怕,也没敢回去确认。 他想着平日里鲜少有人踏入深山老林,即便沈家小姐当时没死,棺材已被钉死,她也活不长久。于是,便没将此事告知陈知煜。 谁知如今竟真的出了岔子,王二上下打量池也一番*,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下山时,究竟有没有碰见过此人。 闻听此言,池也冷笑一声,她才不信此人有这么好心。将人装在棺材里,分明是为了掩人耳目。 但王二说的也不全是废话,看来有必要去一趟城南棺材铺。 问完该问的,池也便转身向门外走去,一言不发。 “把人看好了,别让他跑了!”袁行之厉声嘱咐道。 “是,少爷。” 袁行之快步走出房间,刚走到池也身边,便听她道:“你的人还跟着陈知煜吗?” 袁行之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陈知煜此人心狠手辣,留在外面始终是个祸端。池也眼中闪过一抹狠厉,道:“把他抓回来。” “尽快。” 第93章 夜色已黑,池也心中挂念沈青宛,伴着满天星辰,一路狂奔到家。…… 夜色已黑,池也心中挂念沈青宛,伴着满天星辰,一路狂奔到家。 回到家中,便见沈青宛在堂屋前来回踱步,飘飞的衣裙昭示着主人内心的焦躁。 池也因奔跑呼吸变得急促紊乱,大口喘着粗气,寒夜的冷气在她肺腑间横冲直撞,撕扯着她的胸腔,难受得蹙起眉头。 然而,当她看到沈青宛的那一刻,一路上起伏不定的心绪,却蓦地平静下来。 “阿池!” 沈青宛疾步跑到池也身前,猛地投入池也怀中,双手紧紧环着她的腰肢,脸庞眷恋地在她颈间蹭了蹭。 嗓子火辣辣地疼,池也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得用力将人抱紧。 耳畔的呼吸声略显粗重,沈青宛微微仰头,抬手理顺池也凌乱的发丝。 随后轻轻抚在她的背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心疼,嗔道:“跑这么急做什么?” 池也抿唇轻笑,细碎的星光落入眼底,熠熠生辉,轻声说道:“我怕你担心。” 长睫忽闪,沈青宛极力克制面上的不自然,“不是差人送了口信吗?” 池也牵起她的手,紧紧握住,目光直直地看进她的眼底,神色认真:“那你为何坐立难安?” 既已知晓我平安无事,为何仍是这般忧心? 闻听此言,沈青宛怔在原地,微微垂首,一时哑然无语。 池也并无责怪之意,温柔地牵着沈青宛的手,十指交握,缓步向厨房走去,轻声问道:“今日有乖乖吃饭吗?” “有。” 说罢,沈青宛径自点了点头,似是在确认什么。 “真的吗?”感受到掌心里的指尖蜷缩,池也哼笑出声,“那我明日问问棠棠,问她沈姐姐有没有乖乖吃饭。” 沈青宛一下泄了气,眉眼耷拉下来,软声坦白道:“没有。” 温声软语,语气中还夹杂着些许讨饶的意味。 阿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她又怎能安心吃下饭。阿池未归,她一刻也难以安心,只觉味同嚼蜡。 对此,池也早有所料,轻轻捏了捏沈青宛的指尖,语气嗔怪:“又不乖。” “那陪我吃点吧。” 话落,池也便松了手,点燃厨房的蜡烛。她轻轻揭起锅盖,将盖在锅中的饭菜放好,重新加热。 片刻后,两人一同将热好的饭菜端到堂屋,轻轻放在饭桌上,并肩而坐。 池也大半日都在城外蹲伏王二,待将人抓住返回临江城后,才草草地吃了几口,是以早已饥肠辘辘。 她拿起筷子,往嘴里送了一大口饭,脸颊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说道:“青宛,你多吃点。” 见池也一边吃一边冲着她笑,沈青宛忍不住弯起眼睛,笑意在眼底荡漾开来。 沉睡了一整天的食欲,在这一刻苏醒,沈青宛觉出几分饿意。即便如此,她仍是先倒了一杯热茶,放到池也手边。 随后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池也碗里,温声说道:“慢些吃,莫要噎着了。”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唯有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 两人静静地吃饭,一个狼吞虎咽,一个细嚼慢咽。 暖黄烛火映在两人身上,落在地上的影子亲密交缠,显得格外亲密,满室温馨。 沈青宛晚上没有多食的习惯,没吃几口便专心为池也布菜,眼里心里只装得下眼前这一人。 池也很快反应过来,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将身下的圆凳往沈青宛身旁挪了挪。 许是今日之行勾起了过往的回忆,池也心中酸涩不已。看向沈青宛的目光里,满是疼惜,只想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面前。 两人亲密无间地坐着,中间没有一丝缝隙,池也抬起一只手,轻轻将沈青宛圈进怀里。 调整好姿势,池也端起沈青宛面前的碗筷,将饭菜送至她嘴边,柔声哄道:“乖,再吃一点。” 周身尽是熟悉的气息,沈青宛神思恍惚,却莫名感到安心。 她想,只要阿池陪在她身旁,她便别无所求。 可听着她哄孩子般的语气,沈青宛脸颊泛起羞意。她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微微偏过头去,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心中却好似吃了蜜糖一般。 池也端着的碗筷追了过去,偏头看她,耐心哄道:“张嘴。” 沈青宛半个身子陷在池也的怀抱中,挣脱不得。 耳边的热气吹得她心尖发颤,含羞带怯地扭过头去,目不转睛地望着池也温柔的面庞。 见沈青宛傻愣愣地看着自己,池也轻抿嘴唇,努力压住嘴角的笑意。 “啊~” 明明是在哄沈青宛,池也却忍不住半张嘴唇,眉眼间尽是关切与宠溺。 此刻,倒真有几分像是在哄不听话的孩子。 沈青宛醉在她温柔的眼眸之中,情不自禁地轻启嘴唇,将喂到嘴边的饭菜吃了下去。 “好乖。”池也一边轻声夸赞,一边又夹起饭菜,“再吃一口。” 沈青宛听得面红耳赤,心中羞涩难当。但迎着池也温润的目光,还是乖乖张口,将池也喂到嘴边的饭菜尽数吃下。 两人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那些不愉快的事。 …… 陈知煜后知后觉地发现酒楼对面,不知何时,竟开了一家沈记早食铺子。 兴许是做贼心虚,陈知煜光是看到匾额上“沈记”两个字,便足以让他心生疑窦。 此刻,他正在家中大发雷霆,抓起东西就砸。屋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片,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良久,陈知煜方才停下砸东西的动作,面容狰狞,指着仆人的鼻子怒骂道:“你们这群饭桶!酒楼对面开了家‘沈记’,为何无人来报?” 底下的人一个个低垂着脑袋,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沈家家财被陈知煜挥霍一空,酒楼生意惨淡,半死不活。陈知煜也因此愈发暴躁,这个紧要关头,谁敢去触他霉头。 陈平暗叹一声,脸上划过一丝痒意,定是方才飞溅的碎片划伤了脸颊。 但他却顾不得这些,上前一步,卑躬屈膝道:“少爷息怒,这世上姓沈的人家众多,兴许只是个巧合。” “小的派人去看过了,铺子是一对夫妻在经营,并无表小姐的身影。” “巧合?”陈知煜冷嗤一声,“临江城如此大,这间铺子为何偏偏开在香满楼对面?” “这……” 陈平一时拿不定主意,恍然间又想起半年前那神似沈青宛的身影,心中微微发颤。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若说先前那道背影是巧合,那这“沈记”又该作何解释? 想起那巴掌大的早食铺子,里面的客人竟比酒楼还多。陈知煜一想到这幅画面,便忍不住怒气翻涌,语气中满是嫉恨:“找人把那间铺子砸了!” 陈平心中一惊,忙劝道:“少爷,此举不妥,恐会引火烧身。” 城内不比城外,出了岔子尚可隐瞒。若是在城内闹出如此大的乱子,一旦报官,官府追究起来,只怕难以收场。 然而,陈知煜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他当即抄起桌上仅剩的一只茶杯,朝着陈平砸去,睚眦欲裂,怒喝道:“轮不到你来教训本少爷!”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陈知煜眼中闪过一抹阴鸷:要怪便只能怪你姓沈。 陈平召集人手的同时,袁行之也在暗中召集人手。陈知煜每次出门,身边总要带上三五个随从。若要悄无声息地将人掳走,两三个人总归是不够的。 众人得了袁行之的命令,趁着夜色,悄然与盯梢的人会合,个个屏息凝神,伺机而动。 第94章 “你收拾这些东西做什么?” 看着池也兴致勃勃将一些见…… “你收拾这些东西做什么?” 看着池也兴致勃勃将一些见过的、没见过的物件收拾到包袱里,沈青宛不禁心生好奇,忍不住出声询问。 半个时辰前,袁行之遣人送来消息,称已将陈知煜擒获。池也听后,当即让人将棺材抬走,此后便是这般模样,眉眼间喜意难掩。 “陈知煜那个死人胆敢害你,我要去吓死他!”池也咬牙切齿道,包袱里都是她从空间商城花大价钱买来的道具。 即便过几日便会将陈知煜扭送官府,她也要让他在人头落地前受尽折磨,以解心头之恨。 池也抬手揉了揉沈青宛的头,轻声道:“乖乖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 说罢,她便大力将包袱从桌上拎起,斜挎在背上,气势汹汹地往外走去。 沈青宛轻抿嘴唇,抬手拽住池也的衣袖。 以往这人担心自己有危险不愿带她便也罢了,她也都乖乖听话照做。 可如今陈知煜已是笼中困雀,再难翻起波澜,这人仍将她置身事外,心间陡然生出几分气恼。 “我要同你一起去。”沈青宛微微皱眉,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疑。 池也被拽得踉跄,身子一晃,踉跄着退了几步。稳住身形后,偷偷瞥了一眼沈青宛,而后飞快地移开目光,带着一丝迟疑说道:“可是……” 可是她此行本意是去使坏的,若是被心上人瞧见她动手打人的暴力模样……是不是不太好? 沈青宛见她面色犹豫,便知此事尚有转机,于是耐心解释道:“阿池,陈知煜关乎我沈家的身家性命,我想亲自去见见他。” 无论如何,他和沈家的恩怨,终归是要有个了断。 而这件事,她要亲自去做。 闻听此言,池也心中一颤,瞬间有了决断。是该跟过去做个决断,若沈青宛能就此摆脱困扰她多时的噩梦,她自是全力支持。 池也缓缓抬手,将沈青宛抱进怀里,轻吻她的额头,温声问道:“会害怕吗?” 沈青宛埋首在池也颈间,轻轻摇了摇头,软声道:“我知晓阿池会护我周全。” 嗓音虽轻,语气却很笃定。 软硬兼施,一进一退间,已将池也拿捏得死死的。 池也唇角忍不住上扬,脸颊轻轻蹭了蹭沈青宛的发丝,一锤定音道:“那我们一起去。” 话虽如此,池也却不会让沈青宛和陈知煜单独见面,她担心陈知煜那条疯狗会伤到沈青宛。 如此一来,便要稍微改变一下计划。 池也取下背后的包袱,重新打开,挑挑拣拣。仔细挑选出许多用不到的东西,又买了些新物件放进去。 过了许久,收拾妥当后,她笑着牵起沈青宛的手,十指相扣,道:“走吧。” 即将见到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沈青宛心跳微促。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紧回握住池也温热的手掌,仿佛在从中汲取力量,随后迈步跟了上去。 两人穿过院子时,依稀听到书房传来的读书声。 池也请来的女夫子,品行端正,学识渊博,池棠、池竹跟着她,两人也很放心。 陈知煜与王二被关在临江城一角的破旧屋子里,位置偏僻,鲜少有人经过。 池也带着沈青宛,不疾不徐地往那处走去,花了大半个时辰,方才抵达。 袁行之正让人按池也的要求布置屋子,见她二人前来,兴冲冲跑过去,看着池也说道:“陈知煜那个狗东西派人去砸‘沈记’早食铺,已被我的人拦下了。” “幸亏你昨日反应敏捷,若非如此,还真让他得逞了。” 袁行之双目放光,说这话时,语气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崇拜,还夹杂着一丝后怕。 池也轻轻看了他一眼,认真道:“多谢。” “你说这话就见外了。”袁行之摆摆手手,“既是渔歌的妹妹,那便是我妹妹,二位无需客气。” 几人继续往前走,见屋子已布置得差不多了,池也便让袁行之带人退到大门外。 袁行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歉意道:“手下人做事没个分寸,迷药用得多了,也不知陈知煜何时能醒来。” “无妨。” 正好她和沈青宛还要做些准备。 屋内已被布置成灵堂的样子,四周挂满了垂地的白幡。中央摆放着一张供桌,上面放着三个无名牌位,以及香炉、贡品等物。 供桌前方,正是池也让人抬过来的棺材,陈知煜此时正躺在里面。 待众人退出房间后,池也迅速插好门闩,打开包袱,继续布置。 池也从包袱中拿出许多红色、绿色、蓝色的小灯,逐一打开开关,放在房间各处。 随后,她将几盏颜色各异的小灯放入棺材,盖上棺盖,严丝合缝。 沈青宛曾吃过的苦头,她要让陈知煜也尝尝各中滋味。 因计划有所变动,池也只简单布置了一下屋子,便开始捯饬自己。 她先是将自己的脸颊抹得惨白,继而画上红色花纹,宛如一根根藤蔓从脖颈伸出,肆意地爬满脸颊。 戴上青色獠牙,长发披散,头顶上戴着一顶尖尖的高帽,最后披上一袭宽大的黑袍。 池也甩着手中两指宽的铁链,叮当作响,冲着沈青宛微笑:“我看起来吓人吗?” 尽管知晓眼前这人就是池也,可各色灯光映在她身上,平白显出几分狰狞。沈青宛心底生出几分慌张,忍不住吞咽口水,强装镇定地摇头。 “真的吗?”池也故意压低声音,甩着手中的铁链,朝沈青宛走近几步。 沈青宛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此时此刻,她才明白池也买这些东西的用意。 池也一边抬手取下口中的獠牙,一边笑道:“不吓人你跑什么?” 吓人才好呢。 吓人才能达成她的目的。 明知故问,惯会作弄她。沈青宛瞪了池也一眼,嗔道:“坏阿池!” 经过池也这样一闹,沈青宛原本要与陈知煜对峙的紧张感,倏地散去几分。 池也装扮好后,便将桌子上的东西收好藏了起来。 沈青宛身着一袭白衣,无需做任何伪装,只消这张脸出现在陈知煜面前,便能将人吓得魂飞魄散。 两人并肩而立,靠坐在供桌上。不知那人究竟用了多少迷药,闲聊许久,也不见陈知煜醒来。 直到天边的最后一抹亮色渐渐消散,棺材里才传来一些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池也连忙戴好青色獠牙和帽子。 陈知煜缓缓睁开双眼,眼神迷蒙,入目便是一个朱红大字:“死”。 四周满是五指抓痕,鲜红刺目,触目惊心。 陈知煜心头猛地一颤,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借着幽幽的灯光,他很快便发觉自己被人装在棺材里。 身体酸软却动弹不得,手脚皆被人绑住,嘴巴也被破布堵住,心中顿时恐慌不已。 哪个王八羔子干的! 下一瞬,陈知煜喉咙中发出呜呜之声,拼命用头撞击棺材板。 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亦不知外面是何时辰,只盼有人能听见声响,前来救他一命。 听着棺材里传来的阵阵闷响,池也心中无比痛快。两人面上皆是无动于衷,任由陈知煜在里面瞎折腾。 沈青宛曾经的无助、恐惧、绝望,若不能让他亲自体会一番,实难消解二人心头之恨。 良久,陈知煜似是折腾累了,动静才渐渐消失。池也这才缓缓迈步往那处走去,锁链拖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果然,陈知煜听到声响后,愈发卖力地撞击那棺材板。 “呜呜!呜呜!”陈知煜大声喊着救命。 池也冷笑一声,步履从容地走到棺材前,不紧不慢地推开棺盖。 趁其不备,她微微俯下身子,伴着嘶哑的低吼声,猛地探出头去,强势闯入陈知煜的视野之中。 陈知煜避无可避,心中刚生出的一线生机,在看到池也面庞的那一刻,霎时破灭。两眼一翻,竟晕死过去。 池也:“……” “哎,醒醒!”池也伸手,用力地拍在陈知煜脸上,“醒醒!” 闻声,沈青宛怔了一瞬,皱着眉头问道:“他怎么了?” “吓晕了。” 池也撸起袖子,抓着陈知煜的衣领,将人拽出棺材,毫不留情地丢在地上。 连踢陈知煜数脚,仍未见他有所反应,无奈之下,池也只好蹲下身,掐住他的人中。 正事尚未开始,人便晕厥过去,那她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池也咽不下这口气,环顾四周,走到墙角,拎过昨日留在这里的水桶,半桶冷水倾泻而下,直直浇在陈知煜头上。 冷水的刺激下,陈知煜猛然惊醒,喘着粗气,映入眼帘的仍是那副青面獠牙。 双手绑在背后,他无法起身,只得蜷缩着身子不断往后退,喉咙里发出颤抖的呜呜声。 昏暗的房间内,微风透过破旧的窗子吹进来,四周白幡在各色灯光的映照下轻轻摇曳,显得格外诡异。 方才撞得头晕眼花,陈知煜心中惊疑不定,只觉眼前皆是虚幻,不似真实,甚至怀疑起自己是在梦中。 梦醒了,眼前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他仍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大少爷。 然而,他的祈求注定要落空。 池也绕到陈知煜身后,猛地拽住他起身,脚尖踢在他的膝窝,迫使他跪下。 她走回到陈知煜面前,手中的铁链拽得铮铮作响,一字一句道:“此乃阴曹地府,我乃地府黑无常……” 话未说完,陈知煜便翻起白眼,身子一软,又要晕过去。 池也手持铁链,狠狠抽在他身上,冷声威胁道:“待会问你什么,你便回答什么。若你照实回答,我便送你回人间。如若不然,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陈知煜顾不得分辨真假,只听到人间两个字,便忙不迭地点头。 待陈知煜安静下来后,池也扯掉他口中的破布,退到一旁,露出身后的身影。 “沈青宛?!” 第95章 沈青宛身着白衣,如瀑青丝只用一根白色发绳束在脑后,面容沉静,无…… 沈青宛身着白衣,如瀑青丝只用一根白色发绳束在脑后,面容沉静,无悲无喜。 此时此地,乍然见到沈青宛,陈知煜心中闪过一丝慌乱,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然而,嘴巴却比脑子更快做出反应,急道:“表妹!表妹!” “是我!” “我是表哥!” 池也:“?” 未等沈青宛做出反应,池也光是听见这亲密的称呼,便已怒不可遏。 她扯掉他嘴中的破布,可不是为了听这些。 还有,害人的时候不见你顾念亲情,如今乱攀什么亲戚! 池也眉头紧皱,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陈知煜摔了个狗啃泥,下巴狠狠磕在地上,只觉牙关都要碎了。 但他却顾不得这些,也不管眼前的沈青宛究竟是人是鬼,陌生的环境下,只把这熟悉的身影当成救命稻草。 他如同臭虫一般,蠕动着向前,痛呼道:“表妹,你替我求求情,放我回去吧!” “回去之后,我一定多给你烧点纸钱!” “你让她放我回去,你想要什么,我都烧给你!” 胡言乱语! 池也忍无可忍,手中的铁链划破长空,铮铮作响,径直砸在陈知煜背上。 “啊——” 疼痛难忍,陈知煜只觉浑身的骨头都要碎了,身子止不住颤抖,额头直冒冷汗,终于噤了声。 池也上前一步,压着人重新跪好,伸手掐住他的脖子,语气森然:“没问你话,就把嘴闭上。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先把你的舌头拔了!” 陈知煜颤着嗓音,连声道:“我闭嘴,我这就闭嘴。” 他浑身湿透,又在地上滚了一圈,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池也嫌恶地甩了甩手,眼神中满是厌恶,仿佛碰到了什么污秽之物。随后掌心在宽大的袍子上用力抹了一把,才压下心间的恶心。 陈知煜一番话无耻至极,沈青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双手下意识攥紧,指甲死死掐进掌心,疼得指尖都有些发麻,她却好似浑然不觉。 无视陈知煜惊恐又哀求的目光,她缓缓迈开步子,走到他面前两三步的距离停下。目光冷峻,好似在审视一个陌生人,沉声质问道:“你为何要害死我爹娘?” 陈知煜面色微变,心中惊愕不已。他从未想过沈青宛会知晓此事,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境下与他对峙。 不愿去想事情败露的后果,陈知煜心中仍存着一丝侥幸,只当沈青宛是在诈他,嘴硬道:“我没有!表妹!” “舅舅、舅母对我恩重如山,若非他们,我和我娘早已死在街头。我感恩戴德尚且来不及,又怎会害死他们?” 原来他也知晓她爹娘对他恩重如山,那他为何做得出这般猪狗不如的事! 狡辩声、哀求声不断传入耳中,往昔与爹娘的相处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在心头。痛快与快乐交织,沈青宛心神几近崩溃。 胸膛起伏不定,她疾步冲到陈知煜面前,死死抓住他的衣领,如同被惹怒的雌狮一般,怒吼道:“你撒谎!是你害死了我爹!是你买通县令做了手脚!” “我……没有。” 陈知煜脸色涨得通红,不知是被勒的,还是因心虚而羞愧。 池也被沈青宛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目光紧紧盯着那二人,心中满是担忧,身体时刻戒备着,唯恐陈知煜突然发难伤到沈青宛。 但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池也心念一动,喝道:“来人,把这个不忠不孝、满嘴谎言的卑鄙小人拉出去,割去他的舌头,扒皮抽筋,丢进油锅!” 话音一落,池也便伸手拉住陈知煜的后衣领,作势要将他拖出去。 其实外面什么都没有,池也就是在赌,赌他这种禽兽不如的畜生,是贪生怕死之人。 果不其然,陈知煜听后,面色惊骇。他看不到身后的情形,愈是如此,心中便愈发恐慌。 微凉的指尖触及皮肤时,他只觉那便是地府的温度,仿佛万鬼缠身,阵阵凉意从脚底窜起,身形颤抖不止。 “不要!”陈知煜嘶吼出声,“我说!我说!” 闻声,池也便松了手,任由陈知煜如同一滩烂泥瘫倒在地,不住地咳嗽。 趁着这个间隙,池也伸手揉了揉沈青宛的头,安抚她的情绪,眼底满是担忧。 沈青宛歪头,在池也掌心轻蹭,不想让她担心,勉强勾了勾唇角,似在安慰。 可她越是如此,池也便越是担心。 一腔怒气无处发泄,看着躺在地上装死的罪魁祸首,池也忍不住狠狠踢了他一脚。 这似泄愤似催促的一脚,令陈知煜慌了神,连忙道:“是我,是我害死了你爹。” “可你娘的死不是我干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即便早已知晓真相,即便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如今真的听见杀人凶手亲口承认这些事时,沈青宛仍是有些承受不住,心中悲愤难抑,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夹杂着恨意与委屈。 沈青宛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片刻后,哽咽道:“你是如何……如何害死我爹的?” 眼睫轻眨,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顾忌着身后的煞神,陈知煜不敢隐瞒,只犹豫一瞬便开口说道:“我命人换了你爹的燃香,其中掺了毒药,久而久之,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毒发身亡。” 原来如此。 沈青宛豁然开朗,难怪她翻遍家中和酒楼,也没找出任何可疑之处。 想来那些香灰及那未用完的燃香,早已让家贼处理得干干净净。 也难怪她和她娘亲没事——她爹只在卧房点香,而她娘因着身子不好,夜间辗转难眠,早已和她爹分了房。 可到最后,她娘亲仍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沈青宛双目猩红,身体紧绷,尽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低吼道:“我爹娘从未亏待过你们母子,衣食住行,样样是我沈家在出钱。在他们心里,已然将你当成亲生儿子对待。” 停顿片刻,沈青宛继续质问:“你们为何恩将仇报!为何要害死我爹娘!” 话音一落,陈知煜竟狰狞地笑出声来,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状若癫狂。 “亲生儿子,我呸!”陈知煜双眼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我不过是欠了赌坊二十两银子,你爹娘竟不肯借钱给我,眼睁睁看着我被赌坊的人打断腿脚!” “你以为后来赌坊的人为何没有再找上门来?”沈青宛当即反驳,“你断了腿脚后,我爹娘便私下里偷偷把你欠赌坊的银子还上了。” “你不学无术,吃喝嫖赌,他们不过是想给你一个教训,让你不再胡作非为。” “说得好听!”陈知煜毫不领情,甚至不屑一顾,“我每日在你们沈家端茶倒水,伏小做低,这本就是他们该做的!” 不顾沈青宛的反应,陈知煜继续自说自话:“我要去酒楼帮忙,他们不肯;我要他们将你许配给我,他们仍是不肯,甚至不准我再踏入沈家半步。” “他们只想将家财尽数留给你,眼里何曾有过我!”陈知煜额头青筋毕现,“你日后嫁了人,沈家从此便要改名换姓。即便如此,他们仍要将万贯家财留给你这无知妇人,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们该死!” “他们是罪有应得!” “你也该死!你们沈家人都该死!” 说着,陈知煜竟狞笑起来,整个屋子尽是他的笑声。 池也听罢,忍不住翻起白眼。 人家爹娘赚的钱留给自己亲生女儿有何不对,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同时,心中又忍不住叹息。 沈父沈母应当早已察觉陈知煜的狼子野心,才会果断与他断了来往。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陈知煜竟如此心狠手辣,竟对他们痛下杀手。 笑声尖锐刺耳,池也怒火中烧,正欲出手教训他,却不想沈青宛的动作比她更快。 “你这个畜生!” 沈青宛猛地挥出手,使出全身力气,狠狠扇在陈知煜脸上。动作迅猛,空中只来得及留下一道残影。 屋内陡然安静下来,池也目瞪口呆,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她还从未见过沈青宛动手打人…… 陈知煜脸颊迅速红肿起来,仰起被打偏的头颅,放声大笑。 片刻后,他挑衅地看向沈青宛,面目可憎,仍在大声笑着:“我是畜生又如何?” “你爹娘死了,你也死了,你该感谢我送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沈家的宅子是我的!” “沈家的酒楼是我的!” “沈家的万贯家财也是我的!” 脑海中紧绷的弦彻底断开,沈青宛红着眼眶,一把夺过池也手中的铁链,在陈知煜脖子上缠了两圈,用力往后拉去。 “该死的是你!” 池也虚握两下空空如也的手,下意识抬起,目光满是震惊,喃喃出声:“青宛……” 陈知煜手脚皆被绑住,无力挣扎。他面色涨红,呼吸急促,直翻白眼,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呼声。 然而,池也对此却视若无睹,眼里只有沈青宛一人,目光中的震惊渐渐转为疼惜、爱怜。 青宛她气急也只是骂了一句畜生,这样的人,若是自己阻止了她,她又该以何种方式发泄心中的万般情绪? 池也突然于心不忍,默默地放下手,纵容着眼前的一切发生。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直到陈知煜慢慢没了动静,沈青宛方才松了手。 铁链咣当一声落地,沈青宛整个人似是脱力一般,双目无神,踉跄着退后几步。 “青宛!” 池也忙上前一步,将人揽入怀中,扶着她站稳。她牵起沈青宛一只手,握在手心轻轻揉捏,绝口不提方才的事,只柔声问道:“手勒疼了吗?” 沈青宛神情恍惚,似未回神。 好半响,她才沉默地摇了摇头,微微转过身,埋进池也怀里,微微颤抖的双手紧紧抱住池也的腰肢。 两人无声相拥,久到池也差点以为时间停滞,才听沈青宛颤着声音问道:“阿池,方才你为何不阻止我?” 她记得阿池说过,她曾是一名捕快。 既如此,目睹了一切的阿池,该抓她下狱才是。 池也听出她嗓音里的疲惫,右手放在她脑后轻抚,认真道:“我为何要阻止你?他本就该死。” 察觉到池也话语中的纵容之意,沈青宛脸颊在她颈间蹭了蹭,忍不住问道:“若是陈知煜死了,我们该如何是好?” 池也轻轻啄吻怀中人的耳尖,笑道:“那我就把尸体处理干净,然后带着你远走高飞。天大地大,总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声音温柔且坚定,沈青宛哼笑一声,不禁红了眼眶,大颗泪珠滚落在池也颈间。 真好。 她的阿池会一直陪在她身旁。 待情绪平复后,沈青宛吸了吸鼻子,站直身体,定定地望着池也,“阿池,我想回家。” “好。” “我带你回家。” 第96章 两人回去之后,沈青宛当天夜里便发起高烧。 烧得满脸通…… 两人回去之后,沈青宛当天夜里便发起高烧。 烧得满脸通红,整个人陷入昏迷状态,任凭池也如何唤她都毫无反应。 只偶尔迷迷糊糊地说几句梦话,嘴里喊着爹娘,眼角时不时落下几滴泪水。 夜半时分,医馆也都早已闭门谢客。 池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她只得打来凉水,帕子拧了又拧,一遍遍地擦拭沈青宛的身体。 心中焦急不安,池也总是忍不住伸手试探沈青宛额上的温度,仿佛多试几次,便能让她好起来。 然而,一直到次日清晨,沈青宛身上依旧滚烫,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天色微明,池也便急匆匆地奔向医馆,用力拍门*,发出砰砰的声响。 池也心急如焚,门一开,不及多言,待医馆大夫背上药箱后,便一刻不停地拉着人急奔到家。 被池也拉着跑了一路的女大夫,气喘吁吁,几尽力竭,没好气地瞪着池也。 病人好端端在那躺着,倒是她,快要不行了。 池也回到家中,第一时间便去查看沈青宛的状况。等了片刻,仍不见大夫上前,回头便见她站在原地发愣,急切地开口催促道:“你快给她瞧瞧,烧一晚上了!” 说着,她便起身给大夫让了位置。 见池也面色焦急,女大夫心中不忍,不忍说出责怪的话语。 她放下肩上的药箱,深吸一口气,待呼吸平稳后,方才坐到床边的凳子上,屏气凝神,右手轻轻搭上沈青宛的手腕,开始把脉。 女大夫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池也见她这幅模样,心惊胆颤,紧张地大气不敢出。直到她将沈青宛的手重新放进被子里,方才低声问道:“大夫,她怎么样了?” “急火攻心,郁气凝结。待我开个方子,喝上几副药,静心修养几日便好。” 闻言,池也虽然面上仍有几分担忧,心下却暗自松了一口气,“多谢大夫。” 池也依照大夫的叮嘱,每日按时煎药喂药。沈青宛高烧反反复复,期间只短暂醒过几次,过后便又昏睡过去。 池也看得揪心不已,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直到两日后,沈青宛的情况才渐渐好转。 两日的时间内,王二带着袁行之的一众手下,将埋在山上的三具尸体全部挖出,并移送到官府。 陈知煜、陈母、陈平、素心等一干人等皆已下狱,等待最后的审判。 明日便要开堂审理此案,池也心中挂念着沈青宛,睡不安稳。索性早早起身,伏案疾书,一字一句撰写着诉状,上面写满了陈知煜的罪行。 因这关乎着犯人的刑期,池也神情格外专注,唯恐遗漏任何一点细节,犯人便因此逃脱惩罚。 池也心无旁骛,正写到激愤之处,连沈青宛醒来都未发觉。 沈青宛睁开酸涩的双眼,下意识搜寻起池也的身影,“阿池……” 可惜她浑身无力,嗓子干哑,竟未发出半点声音。 目光流转,待看清桌前的人影时,她定定地看了许久。半响,撑着胳膊起身,轻声唤道:“阿池。” 池也执笔的动作一顿,如梦初醒般,转头看向床边,眼神中绽放出惊喜的光芒。 “青宛?!” 池也连忙放下手中的毛笔,快步走到床边坐下,紧紧握着沈青宛的手,连声问道:“还难受吗?身体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听到这一连串关心的话语,沈青宛心中一暖,唇角上扬,勾出一个浅浅笑容,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我想喝水。” “水?”等了两天三夜,终于等到人清醒过来,池也欣喜若狂,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好,好,我去给你倒,你先躺下。” 池也扶着沈青宛躺下后,大步流星走回桌前,迅速倒了一杯热茶。 返回床边,池也将茶杯放在一旁的板凳上,走到床头坐下,扶着沈青宛坐起身,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她一手揽着沈青宛的腰身,一手端过茶杯,小心送到沈青宛嘴边。 杯沿上冒着丝丝热气,沈青宛忍不住张口吹了吹。池也轻笑一声,柔声哄道:“不烫的,快喝吧。” 点点热意爬上脸颊,沈青宛忙低下头,微微启唇饮下这杯热茶。 “还要吗?” 见沈青宛摇头,池也放下手中的茶杯,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轻声问道:“身体还有不舒服吗?” “并无不适,阿池莫要担心。” 额头温度正常,身上也不再发烫。面上虽然苍白,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精神尚可。 池也一直悬着的那颗心,在这一刻终于安定下来。她伸手轻轻往上拉了拉被子,将沈青宛包裹在其中,轻声问道:“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不要。” 这几日她已经睡得够多了。 沈青宛微微转过身子,目光缓缓划过池也的眉眼,眼睑青黑明显,忍不住伸手轻抚,满含歉意道:“辛苦阿池了。” 昏睡的这几日,不管她何时睁开眼睛,总能看到池也的身影。她知晓自己让池也担惊受怕,为了照顾自己,她耗费不少心神。 “不辛苦。”池也捉住她露在外面的手,径直塞进被子里,随后将人与被子一同紧紧抱住,“倒是快把我吓死了。” 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后怕,她甚至不敢合眼,生怕自己一个疏忽,沈青宛便抛下自己而去。 即使撑不住打瞌睡,过不了多久便会从梦中惊醒,这几日做的梦,全是噩梦,池也再也不想有下一次。 一场高烧差点夺去沈青宛半条命,池也忍不住嘟囔道:“你的身子太弱了,等你好了,要每日跟着我锻炼身体。你这个样子,怎么跟我白头偕老。” 沈青宛只露出一个脑袋,眼中闪着细碎的光,微微侧过去头,在池也脸颊上印上一吻,轻笑道:“好,都听阿池的。” 两人闲聊片刻,见沈青宛笑容勉强,池也无法视而不见,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犹豫片刻,沈青宛满脸纠结地问道:“陈知煜……他如何了?” 果然还是放不下这件事,池也忍下心中的叹息,揉了揉她的头,“我已经将他送去官府了,他娘和素心也以被衙门缉拿下狱,明日衙门便会审理此案。” 闻言,沈青宛怔了一瞬,心绪繁杂。她既想亲手了结陈知煜,又想和池也共度余生。 只是,这世上难得两全法。 沉思片刻,心中的爱意终究胜过恨意,沈青宛多了一丝庆幸。 陈知煜这种恶人自有律法为她讨回公道。可若她真杀了人,她的阿池便只能跟着她躲躲藏藏,她不愿如此。 “明日我能与你同去衙门吗?” 即便不能亲手了结杀父仇人,她也要亲眼看着他们踏上黄泉路。 如此,她才能安心。 “不妥,大夫说你要静心修养。” “可我想亲眼瞧瞧他们的下场。”沈青宛眨了眨多情的桃花眼,眼神中透出一丝渴望,期盼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唉。” 池也叹息一声,她很能理解沈青宛的心情,但她实在担忧沈青宛的身体,劝道:“他们已是将死之人,你何苦折腾自己的身体,我会心疼的。” 沈青宛眼眸中的亮色慢慢消散,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言不发,面色萎顿。藏在被子里的手却在使坏,在池也掌心轻轻划圈。 即使知道沈青宛是装的,池也也看不得她面上失落,咬了咬牙道:“罢了罢了,明日我带你一起去便是。” “真的吗?”沈青宛仰头亲在池也下巴,夸道:“阿池最好了!” “你呀你。”池也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模样,“刚刚还说都听我的,就会说好话哄我开心。” “我听了呀。”眸中闪过一抹狡黠,沈青宛抿住唇边的笑意,“是你自个说要带我去的。” 池也:“……” 看来身体已无大碍,都有精神跟她斗嘴了。 吃瘪的池也并不懊恼,眼中闪过欣慰,唇边露出浅淡笑意。 见沈青宛秀气地打了个哈欠,池也立马柔声问道:“累了吗?要不要睡一会儿?” 想到明日还有正事要做,沈青宛没再逞强,乖巧地点点头。 池也起身,小心扶着她躺好,替她掖好被角,轻声说道:“等你睡着,我要出趟门。” 她怕沈青宛醒来看不到她会着急,便主动交代自己的行踪。 沈青宛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泪水,强撑着精神问道:“要去做什么?” “我去置办一辆马车。” 宅子离衙门有段距离,沈青宛身体虚弱,坐都有些坐不稳。 家中的驴车四面漏风,肯定不行,池也怕两人还没走到地方,沈青宛便又倒下了。 如此想来,她还得再买些保暖的衣物、帽子之类的物件,避免沈青宛吹风着凉。 沈青宛显然听懂了池也话中的深意,心中划过一阵暖流,抬手握住池也温热的手掌,轻轻摇了摇,软声撒娇道:“那你早些回来。” 生病的人有些脆弱,她想一醒来便看见她的阿池。 “好。”池也将她散落在额前的碎发轻轻别到耳后,“快睡吧。” 第97章 “砰——” 耳边尽是些嘈杂声,嗡嗡的如同苍蝇一般,县…… “砰——” 耳边尽是些嘈杂声,嗡嗡的如同苍蝇一般,县令王明远眉头一皱,猛地拍下惊堂木,坐在上座,不怒自威地扫向底下的人。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堂上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王明远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到手中的诉状上,正是昨日池也所写的那份。 堂下池也沈青宛、孙秀芳一家、别院中救出的十几名女子,以及陈知煜一干人等,乌泱泱地跪成一片。 偌大的公堂之上,人头攒头,竟显得有些拥挤。与此同时,门外还聚集着许多百姓,纷纷对着陈知煜等人指指点点。 池也紧紧挨着沈青宛跪下,右手偷偷揽着她的腰肢,希望能借点力气给她。 看着沈青宛苍白的脸色,池也心中暗自懊悔:早知道要跪这么久,她就不带沈青宛来了。 片刻后,王明远终于看完那写满陈知煜罪行的诉状,抬眼看向沈青宛,堂上一片寂静,只听他沉声道:“此状所言,是否属实?” 沈青宛嗓子发痒,轻咳两声,不卑不亢答道:“民女不敢欺瞒大人,状上所言,皆是陈知煜亲口供认。陈知煜与沈家婢女素心勾结,下毒谋害民女及家父,侵夺沈家家财。望大人明察。” 那一纸诉状已详细地写明事情的起因、经过等具体情况。 池也在写诉状之时,留了个心眼,她拿不准官场的弯弯绕绕,只说沈父是被陈知煜谋害,隐去了前任县令一事,以免节外生枝。 反正以现有证据,足以定陈知煜死罪。 话音一落,王明远微微点头,不辨神色。 这几日,县衙也已派人详查此事,他已了解大致的情况,且派去的衙役搜到许多有用的证据,这些不过是例行询问。 王明远目光如炬,直直射向陈知煜,正欲开口,耳边又传来一阵咳嗽声,引得他侧目而视。 沈青宛面上的倦色太过明显,怕人倒在公堂之上,便开口说道:“你二人且先起身。” 池也目光一亮,地上寒凉,别说是沈青宛,就是她跪上这么一会儿,膝盖都有些刺痛,满心感激道:“多谢大人!” 说罢,她便拥着沈青宛起身,静静站在一旁。 “陈知煜,你可知罪?”与方才的平和不同,王明远此时的语气严厉不少。 对峙那晚,两人离去之前,池也曾让人将陈知煜重新丢进棺材里。但为了避免陈知煜窒息而亡,让人在棺材尾留了条缝隙。 天亮之后,刺目的光线透过缝隙进入棺材,陈知煜方才知晓自己被人耍了。但他想不通沈青宛为何还活着,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后来他和陈平一同被送进官府,他本想寻个机会,找陈平问清楚,哪知连陈平的影子都没见到。 他们自然不会有这个机会,王明远特意将人分开关押,为的就是防止他们串供。 但陈知煜此刻顾不得追究这些,哭诉道:“大人,我是被冤枉的!” “她们设计将我掳走,滥用私刑,还将我关在棺材里,不见天日,连口水都不让我喝!” “大人,我是被屈打成招的!请大人为我做主!” “一派胡言!”池也早就料到陈知煜不会轻易认罪伏诛,早已做好准备,“分明是你贼心未死,得知青宛她尚在人世,便偷偷潜入我家,恰被我逮个正着!” “至于其他的,更是无稽之谈。我明明给你送了饭菜,是你自个心虚,怕我在饭菜里下毒,一口不肯吃。” 池也朝陈知煜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后转身,躬身行礼,朗声道:“请大人明鉴!” “你……”陈知煜双眼冒火,愤怒瞪着池也,指着自己的脖子说道:“大人,她撒谎!我身上伤痕未消,大人一看便知!” “荒唐!”池也微微皱眉,目光好似在看一个傻子,“你二话不说就去我家抢人,我自然不会同意。一来二去,你身上留下点伤痕,有什么好奇怪的?” “大人,她撒谎!”陈知煜跪着往前走了几步,声嘶力竭,“请大人为我做主!” 陈母看着陈知煜脖子上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颤着声音道:“请大人为我儿做主!” 听着这两道熟悉的声音,沈青宛只觉分外恶心。 她缓步走到陈母身旁,紧紧盯住她的眼睛,质问道:“姑姑,你如此颠倒黑白,日后黄泉路上见到我爹娘,你可会心安?” “当年你们母子二人被陈家驱赶出门,是我爹娘忙前忙后接回你们,为你们置办家当。” “你们如此恩将仇报,当真不怕下地狱吗?” 眼前这双蕴着薄怒的桃花眼,渐渐与沈母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重叠。陈母有些恍惚,似是看到故人,心虚地垂下头,默然无语。 “休要血口喷人,我们何时恩将……” “砰——” 未等陈知煜把话说完,王明远再次拍下惊堂木。堂上一片寂静,方才悠悠开口道:“莫说本官不给你辩解的机会,你说沈家小姐绑架了你,可有证据?” “有!有!”陈知煜立马伸手指向陈平,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那日一早,我和陈平刚走出家门不久,便被人用布捂住口鼻迷晕过去。” “陈平,可有此事?” 迎上县令大人威严的目光,陈平头皮发麻,他还未从沈青宛尚未人世的消息中缓过神来,愣愣地答道:“确有此事。” 闻声,池也上前一步,不急不缓道:“大人,陈平是陈知煜的贴身小厮,私底下不知帮着陈知煜做了多少坏事。他们主仆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两人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此人的话,大人不可轻信。” 王明远轻轻地瞥了一眼池也,问道:“你们那日打算去何处?可还有其他证人?” “那日我和少爷是要去……” 说到一半,陈平忽然停了下来,他想起那日他们本是要去砸沈记早食铺子。 这种紧要关头,若是把这话说出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在他犹豫的这一瞬,池也抓住机会,步步紧逼道:“编不出来了?既如此,我们可要先说了。” “青宛。”池也小声唤道。 沈青宛清了清嗓子,朝县令恭敬行了一礼:“大人,去岁三月,陈知煜曾勾结民女的贴身丫鬟素心给民女下毒,后又将民女装进棺材,送到城外的卧虎山上,意图掩埋尸体。” “幸得池也相救,民女才得以保住性命。此事池也、王二、棺材铺老板均可为民女作证。” 话音刚落,池也便接着说道:“那日我去山上挖野菜,忽然听到一阵鬼哭狼嚎。我循声而去,恰见王二带着四名帮手狼狈逃窜。我沿着他们的来路继续往前走去,听见棺材里传来一阵女子的求救声,打开一看,里面正是沈家小姐。” “那时我并不知道王二此人,只记得领头的人右额上有一块红色胎记。” 阴谋被人戳破,陈知煜愤怒不已,学着池也的话反驳道:“你与沈青宛交好,说的话做不得数。” 池也有些无语,耐心解释道:“在此之前,我与沈家小姐素不相识。沈家小姐是在去年三月去的永宁村,这一点,永宁村全村村民皆可为我作证。大人派人前去打听一下,便知真假。” 一计不成,陈知煜将矛头指向沈青宛,咄咄逼人道:“若是我真给沈青宛下了毒,何以她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沈青宛目露不解,缓缓开口说道:“那便是你们之中有人出了纰漏,为何要我做出解释?” 闻听此言,陈平眼神飘忽,下意识垂下头。 “你根本就是在诬陷我!” “砰——” 陈知煜三番五次在公堂之上大呼小叫,王明远已有些不耐,“王二,沈家小姐以及近日山上发现的三具女子尸体,可是你负责掩埋?” 王二被那惊堂木的声音吓得一抖,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陈知煜,见他正目露凶光地盯着自己,战战兢兢道:“大人,都是陈知煜指使我干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你休要胡说八道!” “来人,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话落,两名衙役应声出列,死死压住陈知煜。 “王二,此事关系重大,还不如实招来!若是胆敢隐瞒,本官定不轻饶!” 王二两忙磕头认罪,将前两日与池也说的那番话又复述了一遍。 “我虽未曾亲眼看到陈知煜下毒谋害沈家小姐,可的确是他让我把尸体悄悄处理干净。为了掩人耳目,我曾到城南的棺材铺,花了三倍价钱买了一副棺材。” “陈知煜生性残暴,别院里的女子皆是他从各处抢来的,稍有反抗,便会被他打的满身是伤。偶尔不留神,闹出人命也是常有的事。” “这些事,别院里的人都知晓,大人一问便知。”王二指着身后跪着的一众女子,边磕头边道,“小人不敢有丝毫隐瞒,请大人明鉴。” “大人,民女曾亲眼目睹陈知煜杀人。”骨瘦如柴的孙秀芳哭着控诉道,“民女此前只是来城里卖些鸡蛋,便被陈知煜等人掳了去,民女的兄长亦是被他的人打断了腿。请大人为民女做主!” 孙秀芳说罢,那一众女子便齐声道:“请大人做主!” 陈知煜嘴巴被堵住,整个人被按在地上,目眦欲裂,喉咙中发出不甘的呜呜声。 王明远嫌恶地看向他,眼底满是愠色。微微抬头,目光落在棺材铺老板的身上。 那人心中一凛,他只是卖了一口棺材,没想到竟会牵连出这么多条人命。甫一对上县令的目光,便哆哆嗦嗦地将自己知晓的一切说了出来。 “去年三月,王二的确在草民这里买了一副棺材。因着铺子里的棺材都是提前定制的,草民本不同意。但他说要出三倍价钱,草民犹豫一瞬,想着赶赶工也来得及交差,便应下了。” “草民当时十分好奇那人为何要的如此急,便多看了那人几眼。”棺材铺老板指着王二说道,“就是他,草民绝不会认错。” 随后他又指着那副棺材说道:“草民看过这棺材了,底部有个红色的寿字,正是出自草民之手。” “大人,草民知道的都说了,绝无隐瞒,请大人明鉴!” 王明远听罢,便朝着手下的衙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查看棺材底部是否如那人所说的一般。 衙役领命而去,动作迅速,“启禀大人,棺材底部确有一红色寿字。” 王明远微微颔首,扭头看向缩成一团的素心,猛地一拍惊堂木,沉声喝道:“素心,你身为沈家家仆,却意图谋害主家,该当何罪!” 素心听着众人的供词,心凉了一半,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微微抬眼,看向默默站在一旁的沈青宛,心中一片茫然。人还能死而复生吗? 随即又有些懊恼,她那时太过紧张,看人躺在桌上一动不动便以为人已经死了。 若她再谨慎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眨眼间,素心爬到沈青宛身旁,抓住她的衣角,求饶道:“小姐,奴婢知错了。求求你饶过奴婢这一回!奴婢再也不敢了!” “看在奴婢伺候你十多年的份上,你跟大人求求情,饶奴婢一命,奴婢以后给你当牛做马,绝无怨言!” 沈青宛虽早已知晓真相,看着穿金戴银的素心,却仍忍不住红了眼眶。 不是为她,而是为了自己。 忽而一阵眩晕,沈青宛似是有些站不稳,低头埋在池也肩上。 池也心中一紧,忙将人扶稳,抬脚踹开素心,斥道:“你不是知道错了,你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闻言,伏在地上的素心低低地笑出声,面上哪有半点悔恨之色,眼神中满是恶毒:“少爷说得对,你们沈家人就是虚伪。凭什么你们高高在上,我们就要伏小作低。” “凭什么!” 池也冷哼一声,双手捂住沈青宛的耳朵,不欲让这些话脏了她的耳朵。 这人与陈知煜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死不悔改。 “犯人素心,还不快快如实招来。如若不然,本官将大刑伺候。” 横竖逃不过一死,死前少受些刑罚也是好的,素心索性破罐子破摔,缓缓开口道:“是陈知煜让我给小姐下的毒,毒药是陈平给我的。他说只要小姐死了,便纳我为妾。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陈平心有戚戚,忽然忆起那日的光景。 他与素心碰面后,素心因担心事情暴露,一直拉着他喋喋不休,而他那时有些不耐,争执间两人手上的药包落了地。想来便是那时迷药和毒药掉了宝,也难怪不久后,别院里便死了人。 素心既已开口,剩下的人再抵抗也是无用,便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事情经过。 王明远命人扯下陈知煜口中的破布,冷声质问道:“陈知煜,你可知罪?” 陈知煜如同发疯的野狗,嘴硬道:“不知!” 王明远冷哼一声,“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你不认!” “陈氏母子、陈平、素心谋害沈氏父女,证据确凿,依律当斩。” 话音未落,陈知煜挣扎着要起身,但他被身边的两名衙役死死按住,挣脱不得,便破口大骂:“狗官!你这个狗官!” “你是不是收了沈青宛的银子!竟敢诬陷与我!” 听见这话,王明远气得脸红脖子粗,沉声道:“陈知煜强抢民女,草菅人命,已是罪大恶极。然不知悔改,竟藐视枉法,诬陷朝廷命官,现依律判处车裂之刑!” “退堂!” 第98章 话音一落,王明远愤然甩袖离去,只留下一室寂静。 陈知…… 话音一落,王明远愤然甩袖离去,只留下一室寂静。 陈知煜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腿一软,惊得瘫倒在地。其余人听到自己要被斩首后,面如死灰,木然无语。 片刻后,大堂内外骤然响起如雷鸣般的叫好声与鼓掌声,众人皆是满脸快意。 “陈知煜,你也有今日!”孙秀芳恨恨地瞪着陈知煜,眼中闪过一抹大仇得报的酣畅。 “老天有眼,这就是报应!” “陈氏母子这般狼心狗肺,作恶多端,今日落得如此下场,真是罪有应得!” “县令大人明察秋毫,我们临江城终于来了一位贤明的好官!” 声声叫骂声如利剑般钻入陈知煜耳中,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五官扭曲,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衙役见他身形一动又要挣扎,当即狠劲一压,喝道:“老实点!” 说罢,几名衙役便将陈知煜等人押解而去,步履匆匆。 “沈青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陈知煜面目狰狞,双目赤红,声嘶力竭地咆哮。 陈知煜喊出这句话时,正好走过周家姐妹面前。周渔娴气愤不已,怒火中烧,忍不住抬腿踹了他一脚。 “王八蛋,死到临头还嘴硬!” 池也抬手擦掉沈青宛脸颊的泪水,见她眼眶通红,紧张地问道:“还撑得住吗?我带你回去歇着吧。” 尘埃落定,众人纷纷散去。周家姐妹逆着人流,快步走到堂内,面上一片轻松。 “太好了,青宛,往后你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见她病容憔悴,周渔歌面上的笑容不禁淡了几分,关切道:“青宛,你还好吗?” 沈青宛忙站直身体,捻起手帕,轻轻擦掉眼泪,努力扬起笑容:“我没事,只是太过欢喜,渔歌姐姐莫要担忧。” 耳畔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池也担忧地扶稳沈青宛摇摇欲坠的身子,轻轻搂过她的腰身,看着面前的姐妹二人说道:“青宛她身体抱恙,今日我便先带她回去歇着,改日我再设宴谢过二位。” 周家姐妹了然地点点头,露出温和的笑容,宽慰道:“青宛,如今诸事已了,你且安心养好身子,莫要忧思过重。” “我晓得。”沈青宛软声应下。 四人一同走出衙门,池也将马凳放在马车旁,小心翼翼搀着沈青宛上了马车。 随即她利落地收起马凳,轻快地跃上车辕,缰绳在掌心绕了两圈,微微一笑,道:“那我们便先行告辞了。” “驾。” 同周家姐妹告别后,池也便驾着马车缓缓离去。 沈青宛坐在马车车厢,悄悄撩开帘子,望着熟悉又陌生的街景,不禁怅然若失。 压在心底的大石忽然消失不见,沈青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亦有些茫然。 好似突然间失去了前行的方向,不知该做些什么。 沈青宛的眸光失了焦点,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景色,眼神空洞,似在思索着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想。 “吁——” 马车前忽地蹿出一道人影,池也急忙勒住缰绳,马车骤然停下。沈青宛一时不察,身子向前倾去,险些从座椅上摔下。 那道身影愣了一瞬,随即隐入人群,消失得无影无踪。 池也心有余悸,顾不得骂人,转身撩开车帘,连忙问道:“青宛,你没事吧?” “无事。”沈青宛拍了拍胸口,压下心间的悸动,“外面发生了何事?” “好似有人在逃命,不知道怎么回事。” 沈青宛缓缓吐出一口气,弯腰走出车厢,与池也并肩坐在车辕上。 池也不解地看着她,见她并无回车厢之意,微微皱眉,关切道:“你快进去坐着,别再染了风寒。” “我哪有这般娇弱。”沈青宛不满地嘟起嘴,“你看这街市上,谁同我一般,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好似粽子一般。” 想起今早池也那紧张的模样,她便觉得有些好笑。 抱怨的声音中却带着一丝娇嗔,池也眉头微挑,不客气道:“那你看看,大街上谁像你一样,生病了还要出来吹风。” 阳光明媚,风清气朗。 欣喜来得后知后觉,沈青宛心中云开雾散,一片明朗。 她伸手挽住池也的胳膊,轻声软语道:“里面好闷,我想同阿池坐在一起。” 池也心中如春水般柔软,唇边漾起清浅的笑意,抬手轻轻点在沈青宛额头,语气温柔地拒绝道:“不可以,此事不是你撒娇便能蒙混过关的。” “真的不行吗?” 沈青宛下巴支在池也肩膀,嘴唇微微下撇。含情的桃花眼一眨一眨的,好似也在无声地帮着主人求情。 池也微微扭头,两人的鼻尖便碰到一起,呼吸间带来熟悉的清香,其中掺杂着几分中药的苦涩。 呼吸乱了一瞬,池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前几日,池也忙于调查陈知煜的事情,过后沈青宛便生了病,两人已许久没有过亲密之举。 池也此刻很想一亲芳泽,但路上行人众多,她只得抬手盖住那双令她心神微乱的眼眸。 压下心间的渴望,片刻后,池也移开手掌,仔细打量起沈青宛。只见她面上的气色比方才好了许多,眼神中也多了几分神采。 池也无奈地叹息一声,妥协道:“好吧好吧,就在外面坐一会儿。若是冷了就乖乖去车厢里坐着,不可以逞强。”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拢紧沈青宛身后的大氅,动作温柔又细致。随后又将帽子往下拉了几分,遮住她的耳朵。 “好。” 沈青宛乖乖地任由她动作,眼神中尽是得逞的笑意,眉眼弯弯。悬在空中的腿荡荡悠悠,看起来快活极了。 罢了罢了,病人保持心情舒畅也很重要。池也笑叹一声。 她重新握住缰绳,轻轻一抖,马车缓缓启动,慢悠悠地行驶在街上。 沈青宛四处张望,心境不同,看什么都觉新鲜。拉着池也的袖子,兴致勃勃地谈天说地。 不知看到什么,语气稍顿,声音戛然而止。 半晌没听到声音,池也不禁出声问道:“怎么了?” 沈青宛沉吟片刻,方才沉声答道:“阿池,我想去沈府一趟。” 第99章 闻听此言,池也下意识扭过头去,见沈青宛眼神坚定,嘴角微微抿起,…… 闻听此言,池也下意识扭过头去,见沈青宛眼神坚定,嘴角微微抿起,便知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虽然每次她说些什么,沈青宛都会乖乖应下,但她也总有办法让自己松口。 这几日,她已深刻体会过沈青宛的倔脾气。 头顶戴着毛茸茸的帽子,下巴被大氅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池也,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这么久了,也是该回家看看了。 池也不忍拂了她的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打趣道:“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沈青宛心中一喜,面上佯怒,睁大双眼瞪着池也,语气坚定道:“自然记得!” …… 自前几日陈氏母子、素心等人被官府的人带走后,沈家便陷入一片混乱,群龙无首。 陈知煜的几房妾室为了钱财闹得不可开交,整个沈宅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沈家的仆人亦是人心浮动,惶惶不安。 在沈青宛的指引下,池也驾着马车,很快便来到沈府门前。 还未踏入门宅,只是站在外面远远一望,池也便能感受到宅子的威严气派。 府门高大庄严,门前的石狮威风凛凛,令人望而却步。 只是那门楣上的金漆匾额格外刺眼,上面刻着“陈府”二字,一瞬之间,沈青宛脸色沉了下来。 池也自然也看到那块匾额,微微扭头,见沈青宛神色有变,立马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莫要生气,一会儿让人摘下来。” 沈青宛轻抿嘴唇,*缓缓点头,“嗯。” 两人一同走到门前的台阶上,拾阶而上,轻轻抓起门上的铜环,叩响大门。 这一刻,沈青宛心中很是复杂。 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回到自己家,竟要像个外人一般。 半响,侧门后传来细微声响,一道人影徐徐而出。 “小姐?!” 那身影双目圆睁,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揉了揉眼睛,面上露出惊喜之色,忍不住拔高声音:“真的是小姐!小姐回来了!” 沈青宛怔在原地,面色错愕,轻声问道:“忠叔……何以在此守门?” 沈忠乃是她爹的亲信,她爹死后,便帮着她接管酒楼事宜。 敲响大门后,她本以为开门的会是新面孔,或是从前府中的下人。然而,当门打开,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看到的竟是这样一张熟悉的面容。 沈忠激动得面色涨红,似是没听到沈青宛的问话,连声说道:“老奴就知道小姐会平安无事,老爷夫人在天有灵,也可安心了!” 沈青宛迅速调整好神情,微微一笑,开口问道:“府上其余人呢?” 闻言,沈忠忍不住叹息一声,“表少爷来沈府后……” “莫要再唤他表少爷。”沈青宛冷声打断。 沈忠怔愣片刻,随即反应过来,点头称是:“陈知煜来府上后,将从前的仆人都打发去做些苦差事,府上的仆人受尽冷眼,未签卖身契的纷纷离去,剩下的只能留在这里,日复一日的忍受折磨。” 陈知煜仇恨沈家,便是连沈家的仆从也不肯放过。新来的下人得了他的吩咐,处处刁难沈府的家仆。众人苦不堪言,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默默忍受。 沉默片刻,沈青宛一边往侧门走去,一边轻声说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小姐此言可是折煞小的们了。”沈忠伸手拦在沈青宛面前,微微躬身道,“小姐,您是主子,怎可走这偏门?” “老奴这就去给小姐开门。” 话音一落,沈忠便急匆匆地从侧门走了进去。 片刻后,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迎回它的旧主。 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沈青宛不禁想起往昔岁月,心中感慨万千。 “小姐,快请进来。” 沈青宛迈步而入,余光未见那道熟悉的人影,下意识扭头去寻。 见池也站在原地不动,眉头轻蹙,语气疑惑:“阿池?” 池也看出她眼中的不解,笑眯眯道:“小姐先请。” “又在胡说。”沈青宛嗔怪道。 说罢,她便走回到池也身旁,轻轻牵起她的手,一言不发走进大门。 “小姐,这位是?” 沈青宛默然不语,心中思忖着该以何种身份介绍池也。 沉吟片刻,沈青宛决定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只答道:“这是我的救命恩人,日后待她要如待我一般。” 沈忠双目放光,眼神热切,感激道:“原来是小姐的救命恩人,池小姐,快请进。” 听着沈青宛的吩咐,池也心中甜滋滋的,忽然间有些羞涩。她抿着唇笑,矜持道:“忠叔不必客气,我叫池也,日后唤我名字便好。” 没走几步,沈青宛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门口,沉声道:“忠叔,尽快把门上的匾额换下。” “是,小姐,老奴这就差人摘下来。不过……”停顿片刻,沈忠继续说道,“原来那块匾被陈知煜砸了,制作新匾尚需些时日。” “无妨,先让人把门口的匾拆下来。” 沈青宛心念一动,随即想到自家酒楼的招牌定然也被陈知煜砸了,立即吩咐道:“酒楼那边也需一块新匾,忠叔一并处理此事。” 除此之外,当务之急便是清理门户。 沈青宛脚步未停,神情冷静,道:“将府上众人召集到主院。” “是,小姐。” 自从踏入沈府,沈青宛好似变了一个人,行事果决,气度干练,周身透着几分疏离之意。 阳光洒落,为她披上一层柔和光晕,显得格外温柔。 池也从未见过沈青宛的这一面,心中暗自惊讶,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久久难以移开。 身旁的目光太过热切,沈青宛微微侧头,轻声道:“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池也勾唇浅笑,凑到沈青宛耳边,低声说道:“大小姐好威风。” “没个正经。”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手上却紧紧牵住池也的手,轻车熟路地朝主院走去,神情自若。 听着这似嗔似怒的声音,池也不禁笑出声,转头细细打量起沈府的环境。 沈府果真如沈青宛所说的那般,宅院甚大。只见府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景色宜人。一草一木皆是精心布置,令人目不暇接。 一路上,两人瞧见不少生面孔。但此时府中无人主事,又见她二人神情闲适,一时不知其身份,便不敢阻拦,只等人离去后躲到一旁窃窃私语。 直到两人走到主院门前,才有一女子伸手拦下两人去路,喝道:“这是我们老夫人的院子,外人不得擅入。” 沈青宛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火,眼神中透出几分冷意,沉声道:“我倒是不知,这沈府何时多了个老夫人。” 除了她娘亲,谁都不配做沈府的老夫人。 那丫鬟被她的冷言冷语震慑住,竟不敢直视沈青宛满是怒火的双眼,沉默不语。 沈青宛出于自小的教养,还能好声好气地同她说话。池也却不那么客气,眉头一挑,讥诮道:“你这么忠心,那就陪你家老夫人共赴黄泉好了,也好全了你们主仆情谊。” 说罢,不等那丫鬟答话,伸手将她拨开,“闪一边去,别挡道。” 闻听此言,又想起前几日衙役来拿人时说的话,丫鬟脸色微变,不敢再言语。 主院内,沈父沈母的痕迹已荡然无存,沈青宛看得心烦意乱,便站在院中,不肯再进屋去。 见状,池也连忙进屋搬来一张椅子,寻一处阳光明媚的地方放下。 随后,她便扶着沈青宛坐下,轻轻为她按摩肩膀,安慰道:“不要生闷气了,一会儿就让人收拾干净。” 沈青宛默默将下巴藏进毛领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不多时,府中的丫鬟小厮便陆续来到主院。 看着前方坐在椅子里的陌生女子,众人不明所以,纷纷交换眼神,皆面露疑惑之色。 “小姐!真的是小姐回来了!” 沈家从前的仆人被陈知煜打发到偏远的院中做苦力粗活,故而来得有些慢。 众人见到沈青宛的刹那,纷纷红了眼眶。紧接着,这些人便自行站成几排,与先前来的那些人拉开距离,泾渭分明。 小姐回来,他们便有了靠山,不必再像从前那般忍气吞声。众人看向另一边人的眼神里,不无得意。 两边人之间的火药味极重,一触即发。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陈府作威撒野。” 沈忠带着几名手下,将陈知煜的几房妾室都“请”了过来。 几人拨开人群,看清坐上人影的面容后,忍不住阴阳怪气:“哪里来的小狐狸精?不管你是谁,这陈家的家财,你休想分走半分!” “我腹中怀着陈知煜的骨肉,日后这府上的一切,皆由我肚子里的孩子做主!” “痴人说梦!” “这府里还轮不到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当家做主!” 几房妾室耳目通透,皆已知晓陈知煜难逃此劫。事已至此,她们也不关心陈知煜是因何罪名入狱,只盼在他死后多分些钱财。 看着她们如同陈知煜一般丑恶的嘴脸,觊觎沈家家财,沈青宛怒火中烧,胸膛起起伏伏,怒声打断几人:“我沈家的人还没死光,沈家钱财如何处置,岂容你们这些外人指手画脚!” “给你们一日时间,从沈府搬走,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沈青宛病体未愈,话音方落,便连声咳嗽起来,面色涨红。 谁知那几人听罢,竟嗤笑一声:“你既姓沈,跑来陈府耍什么威风!” 眼见沈青宛咳个不停,池也心疼不已,连忙轻拍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耳畔嘲讽声不断,池也忍无可忍,双目死死盯着那几人,似是想将人扒皮抽骨,怒道:“这本就是沈府,是陈知煜下毒谋害沈家父女,侵占沈家家财,此事官府已有定论。” “若你们心有不服,大可去找县令大人理论,看看是真是假。现在,立马从沈府滚出去,不然我可要动手了。” 那几人心中一惊,嘴硬道:“你说是便是?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此插嘴?” 闻言,沈青宛满脸怒容,当即从椅子上起身,疾步走到那女子身前,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那女子被打得偏过头去,怔愣片刻,回神后便尖叫着要还手。池也赶忙上前一步,抓住沈青宛的胳膊后退,抬脚将那女子踹倒在地。 “青宛,你没事吧?” “小姐?!”沈忠声音微微发颤,忙带着几人拦在中间。 “我没事。”沈青宛摇了摇头,“忠叔,将她们赶出府去。” “是,小姐。” “诸位夫人,请吧。”沈忠得令,带着手下步步紧逼,“还请诸位莫要让我为难。” 那几人恨得牙痒痒,池也却视若罔闻,得意洋洋道:“记住,不要让她们带走府里的一针一线。” 把她的心上人气成这样,还想要银子,她绝不会让这些人带走一个铜板。 第100章 院中的众人被这一变故惊得合不拢嘴,面露惶恐。 他们都…… 院中的众人被这一变故惊得合不拢嘴,面露惶恐。 他们都是陈家的下人,虽不知缘由,却也或多或少得了陈知煜的命令,欺压过沈府的老人。 如今府上换了新的主子,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焦躁不安,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何下场。 沈青宛方才咳了一阵,咳得面色红润,气色看着倒是好了些。但她也因此失了太多力气,脱力般坐回椅子上,朝着人群虚点两下,唤来府中的管家与账房。 “府中近来收支如何?” 账房颤颤巍巍走上前来,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躬身行礼,目光紧紧盯着脚尖前的方寸之地,支支吾吾道:“回小姐的话,府中近来收支不甚平衡。” “酒楼已有数月未有盈余,且少爷外出应酬频繁,支取了不少银两,眼下……”说到此处,账房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眼下,府中银两已所剩无几。” 唯恐沈青宛怪罪于他,账房悄悄抬眼,打量起沈青宛的脸色。见她眉间紧蹙,似有愠色,心中一沉,头埋得更低了点。 沈青宛对此早有所料。 陈知煜只懂吃喝嫖赌,花钱毫无节制。 且酒楼的经营亦是一团糟,这些时日,她每次去往早食铺子时,都会格外留意酒楼的情况。 依她这些时日所见,即便到了中午,酒楼里的客人亦是寥寥无几,生意惨淡。 但府中的情况比她想得还要糟,家中钱财竟被陈知煜挥霍殆尽。 沈青宛指尖轻点在椅子扶手,缓缓开口说道:“取府上的账册过来。” 语气平和,并无责怪之意,账房长舒一口气,忙点头称是。 目光一一扫过眼前的众人,沉吟片刻,沈青宛转头看向从前身边的贴身丫鬟,开口唤道:“秋月。” “小姐。” 秋月眼眶微红,碎步走到沈青宛面前,望向她的目光既心疼又委屈。千言万语堵在心间,眼窝蓄满泪水,秋月下意识抬手去擦。 沈青宛正欲开口,却见秋月手上满是冻疮,面黄肌瘦,身上的衣物洗得发白。 她眉头轻皱,嘴边的话便改了口,问道:“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闻声,秋月动作稍顿,随即仓皇把手藏进袖子里,微微躬身,恭敬道:“小姐有事尽管吩咐奴婢。” 她和素心同为沈青宛的贴身丫鬟,三人可以说是一同长大。沈青宛出事后,素心忽然成了陈知煜的妾室,一夜之间从下人变成了主子。 她察觉到不对,便跑去询问素心是怎么一回事,谁知素心却好似疯了一般,对她又吼又骂。自那过后,素心便没日没夜地折磨她。 可这些都不必说与小姐听,小姐沦落在外,定然吃了许多苦头。如今平安归来已是万幸,不能再让小姐为这些小事忧心。 见她不愿说,沈青宛也不逼她,接着道:“从府里拿些值钱的物件,去当铺换些银钱来。结了这月的月钱,你们各自另寻生计吧。” 后一句话,沈青宛是看向院中众人说的。 “可是卖身契都在表少爷手中,奴婢不知道放在何处。” “无妨,此后卖身契皆不算数,各自领了银子散去吧。” 身边亲近之人她尚且分不出真情假意,眼前这些陌生的面孔,她更不知是黑是白。 便让一切恩怨就此了结,往后,她只想和阿池过些清净日子。沈青宛面上忽然浮现出几分倦色。 池也默默地站在沈青宛身后,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看她有条不紊地处理家中事务。 在她面前,青宛多是温软无害,偶尔有些小脾气的醋包。而眼前的人,却是清冷矜贵,说一不二。 池也甚少看到她这番模样,惊讶过后,不禁有些着迷。 忽而听到她说要变卖家当,池也眸中闪过一丝不满。 她还在这站着,怎么就落到要变卖家当的地步了?哪怕回头看她一眼呢? 池也目光灼灼地盯着沈青宛的后脑勺,似要将那处盯出个窟窿。 半响,仍不见沈青宛有所动作,池也败下阵来。 她看了眼院子里的人,将手伸进怀中,借着衣物的遮挡,从空间中取出几张银票,默不作声地塞进沈青宛手里。 沈青宛垂眸盯着手中的银票,怔了一瞬,指尖下意识摩挲着银票,转头看向身后的人,“阿池……” 池也心中郁闷,不想看她,微微偏过头去,喉咙里滚出一声轻哼。 当着旁人,总要给大小姐留些面子。 不满的轻哼声不大不小,恰好落入沈青宛耳中。 沈青宛讨饶般地望向池也,见那人不理会自己,心中无奈,只得先将眼前的事处理妥当。 她转过身来,从中抽出两张百两银票,递给身前的秋月。 “结了月钱,你们早些离开此地。” 池也出手阔绰,几百两银子毫不犹豫地递给她家小姐。秋月见状,正满脸好奇地打量她,暗自猜测她的身份。 闻听此言,秋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忙跪在地上,哽咽道:“小姐,奴婢对您绝无二心,您不要赶奴婢走。” 见此情形,沈家原本的仆人也跟着跪下,哭求道:“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沈青宛不怀疑眼前这些人的忠心,若是他们真的帮着陈知煜做了背叛沈家的事,又怎会在落到这般凄惨地步? 目光缓缓掠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沈青宛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忍不住微微别开眼,似是不忍再看。 “小姐,你方才归来,府中诸事未定,事务繁多,便让老奴们留下来为您分忧吧。”沈忠忍不住劝道。 沈青宛心间微动,扭头看向池也。池也向来自由散漫,她担心府中规矩多,会让她不自在。 池也心中认同沈忠说的话,日后她和沈青宛必然会忙碌起来,沈府这么大,的确需要人手照料。 若是日后再雇用新人,未必就会忠心,倒不如留下这些人。 但她尊重沈青宛的选择,微微低头,目光落进她的眼睛,笑道:“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 一家之主。 沈青宛眼眸微颤,心中既欣喜又心虚。 哪家一家之主会身无分文,如此落魄? “也罢,那你们便留下来打理府中杂事。” “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沈青宛起身,牵起池也的手,“我在府中走走。” 两人离去后,院子里的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皆是满脸欢喜。 沈府老人自然高兴主子平安归来,新人则庆幸沈青宛不追究过错,且卖身契也就此作废。虽然丢了差事,却获得自由之身。 沈青宛牵着池也,沿着熟悉的路径,穿过庭院,朝着沈家祠堂走去。 这么久没来祭拜爹娘,也不知他们会不会怪罪自己。 越是靠近祠堂,沈青宛心中越是忐忑不安。 熟悉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她下意识攥紧了手掌。 池也吃痛,扭头看向呼吸不稳的沈青宛,轻声问道:“怎么了?” 沈青宛如梦初醒,猛地松开手,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无事。”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手,推开房门。 入目便是一尊庄严肃穆的佛像,哪里还有她爹娘的牌位。 沈青宛神情怔愣,目不转睛地盯着佛像,豆大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她早该想到的,陈氏母子这两个杀人凶手,连她沈府的匾额都要砸烂泄愤,又岂会留下她爹娘的牌位? 是她不孝,没能守住爹娘留下的东西,让那凶手逍遥多时,害得他们有家不能回。 屋内的檀香味太过浓郁,池也微微皱眉,抬手挥散鼻尖的气息,转头便看见泪流满面的沈青宛,不禁慌了神,急道:“青宛,你怎么了?” “怎么哭了?”池也屈起食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可那泪水却愈发汹涌,带着无尽的悔恨,滚滚而落。 池也以为她是触景生情,看得心疼不已。她松开牵着沈青宛的手,伸出双臂,将人揽进怀中,嘴唇轻轻亲在她的眼睛上,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哄道:“没事的,都过去了。” 耳畔传来温柔宠溺的声音,沈青宛在池也怀中寻得一丝安宁,心间陡然生出几分委屈。 她不禁哭出声来,低声抽噎着,脸颊藏进池也颈窝,双臂紧紧环抱住她的腰肢。 察觉到怀中人的依赖,池也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良久,哭声渐止,颤抖的肩膀也渐渐平静下来,呼吸逐渐平稳。 沈青宛从池也怀中退出,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解释道:“这里本是我家的祠堂,可如今我爹娘的牌位却不见踪影。” 说着,沈青宛的声音便又哽咽起来。 见沈青宛唇角一弯,似要落泪,池也顾不得其他,忙出声安慰:“我们给爹娘做新的牌位,爹娘知晓事情原委后,一定不会怪你的。” 沈青宛听她爹娘叫得顺口,微微抬眸,轻轻瞥了她两眼。 池也将人抱进怀里,轻声细语哄了会儿。 两人站在门外,谁都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望着佛堂内不辨悲喜的金身佛像,池也眸中情绪明明灭灭,难以捉摸。 毒害恩重如山的骨肉至亲,再来假模假样地拜佛,当真能求得心安吗?这慈眉善目的神佛若真有灵,又怎会庇佑禽兽不如的小人? 看着眼眶、鼻尖通红的沈青宛,池也心中的怒意再度翻涌。她忽然觉得,即便陈知煜被判处车裂之刑,也实在有点便宜他了。这等恶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待沈青宛情绪平定后,池也开口道:“你从前住在哪个院子,带我去瞧瞧?” 闻言,沈青宛呼吸一滞,眼神微黯。 主院和祠堂都已面目全非,她的院子定然也无法避免。更何况周渔娴也曾同她说过,她的东西都被素心尽数霸占。 沈青宛泛起一阵恶心,心中低落,没了闲逛的兴致,“等府里收拾妥当,我再带你前去,可好?” 池也低头亲了亲她红润的鼻尖,笑道:“好,你是一家之主,都听你的。” “都听我的?”刚哭过的眸子水润晶亮,沈青宛唇角微扬,语气中带着一丝狡黠,“那我要去酒楼看看。” 池也:“……” 方才听她说出前半句,便知她心中不安分。 但若是不让她去,她又会担忧得寝食难安,如此一来,于修养也是无益。 池也有意逗她开心,夸张地叹息一声,故作委屈道:“小姐自然是想去哪便去哪,我不过是个车夫,怎敢多言?” 话落,沈青宛嗔怪地看她一眼,“又在胡说。”【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0-110 第101章 两人原路返回到主院,沈青宛将府中相关事宜交代清楚后,拿上账册,…… 两人原路返回到主院,沈青宛将府中相关事宜交代清楚后,拿上账册,便一同上了马车,离开沈府。 沈青宛有些心虚,不等池也发话,便乖乖地坐进车厢里。池也驾着马车,直奔沈记酒楼而去。 车轮滚滚,扬起一路尘土。 到酒楼后,两人费了些口舌,方才拿到酒楼近一年的账册。 池也顾念沈青宛的身体,账本到手,不做久留,当即带着人离开。 回到家中,沈青宛一刻不停,径直核对起酒楼的账目。 夜幕降临,四人用过晚饭,见沈青宛面色疲惫,池也便让她先回房休息。 谁知等她沐浴回房,却看到本该躺在床上的人,又伏首在桌前。 暖黄的烛光映在沈青宛脸上,只见她眉头紧锁,神情凝重,似有心事。 她一手执笔,一手拨弄算盘,指尖翻飞,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声音急促响亮,连池也进门都未曾发觉。 池也身子微微前倾,手持巾帕,轻轻裹住身前湿漉漉的长发,细细擦拭。 “青宛,夜深了,早些休息吧,明日再忙。” 沈青宛手中动作不停,恍若未闻。 “青宛?”池也再次唤道。 见她仍未有所回应,池也忍不住走上前去,伸手盖住那一本账册。 视线被阻,沈青宛才发觉房中多了个人。她微微仰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阿池?” 池也自上而下看着她,见她目光发直,双眼呆滞,心中又气又笑,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刚刚怎么答应我的?” “阳奉阴违。”池也轻声嗔道。 沈青宛轻轻放下手中的毛笔,置于砚台上,揉了揉酸涩的手腕,软声道:“我睡不着。” “大夫说了,你要静心修养。”池也随手将巾帕放在桌边,拢紧沈青宛披着的外衣,“夜里凉,若是寒气入体,再染上风寒怎么办?” 池也瞥了眼桌上摊开的两册账本,密密麻麻的都是字,每一项收支皆是用繁体数字记录,看得让人头大,轻叹一声:“账本又不会长腿跑,明日再做是一样的。” “不行。”沈青宛摇了摇头,愁眉不展,“阿池,这账目不对,需尽快核对清楚。” 账本不会跑,人却会跑的。若是不能及时揪出酒楼的害虫,只怕会惹出麻烦。 池也眉间拢起,脚尖勾过圆凳,在沈青宛身旁坐下,问道:“哪里不对?” 说到此处,沈青宛面容严肃了些,指着账本上圈出的一处说道:“你看这里,从前酒楼生意兴隆,食材开支尚且用不了几十两,更何况今日这般惨淡模样。” 池也想起自己每日给五味斋送去几百斤蔬菜,收入不过几百文。 这么一想,几十两确实很夸张,莫非送来的蔬菜上面镀了金不成? “还有这些,”沈青宛轻轻翻动账册,“用途不明,支出的银两去向未知,其中定有猫腻。” “这些只是明面上的问题,若是有人刻意隐瞒酒楼中的进项,未能将其如实记录在册,其间不知还藏着多少坏账。” 沈青宛话说得明白,池也一听便懂,心中沉了沉。 这一来一去,不知多少银子流进了别人的口袋。 沉吟片刻,池也取出几张银票,放在桌上,轻轻推到沈青宛眼前。 这是她全部的家底。 “你这是做什么?”沈青宛拧眉,毫不犹豫将银票推了回去,“银钱之事我会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池也鼻尖溢出一声哼笑,伸手揉了揉沈青宛耳边的碎发,“又要变卖家当吗?” 停顿片刻,池也继续说道:“你初回沈府,万事皆需你操心。这些钱你收下,你只管安心料理家事,莫要为钱的事烦心。” 池也蓦地想起沈府账房说过的话,府中与酒楼的一堆烂摊子已足以令沈青宛焦头烂额。她或许帮不上别的什么忙,但她希望沈青宛起码不必为了银钱发愁。 沈青宛对此番话无力反驳,撇了撇嘴,道:“白日你给我的银子还未用完。” 池也轻笑出声,反问道:“银子够用吗?” 白日她只给了沈青宛五百两银子,光是结算月钱便用去一半。 虽说府上人手少了许多,但是一应吃穿用度仍是笔不小的开支。她们若是搬去沈府,少不得添置些新物件,五百两银子转眼间便没了。 池也能想到的,沈青宛自然也能想到。 沈记酒楼积攒多年的名声已毁,不知何时才能缓过气来。 酒楼若想正常运转,各类食材、酒水、甚至柴火等各项支出必不可少,伙计、厨子的工钱亦不可不结,还有其他琐碎的支出。除此之外,手头上还需留些银钱周转,以备不时之需。 以沈家如今的情况,要填满这个窟窿是有些费力的。 见沈青宛沉默不语,池也伸手揉开她眉间的褶皱,柔声安慰道:“我们是一家人,不分彼此,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都会支持你。” 沈青宛眼眸微颤,目光直直地落在池也柔和的眉眼上。不知为何,心中竟生出几分酸涩。 这世上,再不会有人同阿池一样,像这般无条件地纵容她。 沈青宛微微嘟起嘴,撒娇似的朝着眼前人伸出双臂。 池也会意,连忙将人抱进怀里,一下又一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无声地哄着怀里的人,动作温柔宠溺。 温存片刻,沈青宛紧绷的心神松懈下来,软声将心中的忧虑说了出来:“若是酒楼不能恢复往昔的光景,将银子赔光了怎么办?” “嗯……”池也思索片刻,认真道:“那就换一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心中的焦躁瞬间被抚平,沈青宛悄悄勾起唇角,故意道:“若是换了一行,仍是赔钱呢?” “那就再换。”语气坚定地说道。 “若还是赔钱呢?” 池也就是再迟钝,此刻也能轻易听出沈青宛是故意的。她忍不住勾唇浅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腰窝,语气故作疑惑道:“啊?我们这么倒霉吗?干一行赔一行啊。” 话音刚落,两人齐齐笑出声。 沈青宛心中默默品味着池也的话,她从未有哪一刻觉得“我们”这两个字是如此动听。 好似将她们紧密地绑在一起,无论她做得如何,阿池都会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想到此处,沈青宛心中多了几分底气,不再忧心害怕未知的明日。 “好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池也将怀里的人拦腰抱起,“现在,你该休息了。” “啊!”沈青宛没防备,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连忙伸手环住池也的脖子,“可是……” 池也已猜到她要说什么,未等她把话说完便打断道:“当务之急,是你要先养好身子。账本的事,我明日陪你一起核对。” 池也抱着沈青宛,缓步走到床边,将人轻轻放在床上。拉过被子,把人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一个脑袋在外。 “快睡吧。” 沈青宛没应声,眨了眨眼,忽而开口说道:“我明日便让秋月带人将府中的金银器物变卖了。” 池也没想到沈青宛会提及此事,愣了一瞬,矮身坐到床沿,无奈道:“怎么又要变卖家当?” 沈青宛面上多了几分娇纵,轻哼一声道:“旁人用过的,我不喜欢。” 若非沈青宛说起,池也险些将此事忽略了。 的确该将沈府彻底清理一遍,尤其是陈氏母子和素心的东西,一件不能留。否则,沈青宛每日看到这些物件,便是一次次揭开她的伤口,提醒她这段过往,徒增烦恼。 沈青宛不是娇惯的性子,执意要将府中贵重之物变卖,多半是出于这个原因。 “好,都依你。”池也俯身亲了亲沈青宛的唇瓣,“卖了我们再买新的。” “莫要染了病气给你。”沈青宛忙偏过头去,伸手抵在池也胸前,“快去把头发擦干,别着凉了。” 第102章 次日。 晨光破晓,天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 …… 次日。 晨光破晓,天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 两人早早起身,各拿一本账册,对着酒楼账目,逐笔核对,木算盘的“嗒嗒”声混着计算器的按键声倒也和谐。 只是池也从未做过此类工作,且账本上的数目也不是她所熟悉的阿拉伯数字,没过多久,她便有些头晕眼花。 因此,即使池也有计算器的帮助,核对账目的速度仍旧比不上沈青宛。 偶尔抬眼,池也只看到算盘上纤长手指留下的残影,心中不禁暗叹自愧不如,满是敬佩。 两人相对而坐,一坐便是一天,只偶尔歇息片刻。 日暮西斜,天色渐晚,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 池也、沈青宛同时放下手中的毛笔,扭了扭酸涩麻木的脖子。 经过一番仔细核对,大大小小的账目算下来,竟被人贪墨千余两银子。 两人对视一眼,神情皆有些凝重。 在这酒楼中,能悄无声息做到这一步的,唯有掌柜的一人。 又过了一夜。 这日清晨,两人一大早便驾着马车来到酒楼门前。 沈青宛微微抬眸,仔细打量起这座阔别已久的酒楼,眼神中满是感慨。 中途虽有波折,但酒楼终究是顺利回到了她手中。 酒楼大门上方,香满楼的匾额已被摘下,新的匾额尚未做好,此刻显得空荡荡的。 两人缓步朝大堂走去,刚踏入门槛,便见眼冒精光的周掌柜笑着迎上来。 “东家,您怎么过来了?” 不知是不是池也的错觉,看着笑得不怀好意的周掌柜,似乎比上次更富态了些。 只见他脸上横肉堆叠,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两条细缝,几乎不见踪影。走起路来,身上的肥肉都在微微颤抖。 “怎么?这酒楼我来不得?”沈青宛忍不住呛声,淡淡地瞥他一眼,“去把门关了,酒楼歇业整顿,暂不迎客。” 周掌柜脚步一顿,伸手捻了捻八字胡*,眼神中藏着轻蔑,下意识出口反驳道:“伙计们都已在做准备,突然闭店,未免有些不妥。” 闻言,沈青宛眉心一沉,冷声道:“如今这酒楼,我竟做不得主了?” 眼前这人私吞银子不说,如今还妄想踩在沈青宛头上,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池也眉头紧皱,不耐烦道:“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周掌柜被噎了一下,随即暗嗤一声,转过身的瞬间,脸色沉了下来。他拖着步子,去柜台取了歇业的木牌,挂在门前。 陈氏母子牵涉多条人命,是临江城难得一见的大案。短短两日,临江城已是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周掌柜自是也听到风声,但他并不在意陈知煜的死活。 如今酒楼早已在他股掌之中,哪怕换了东家,也是无济于事。陈知煜尚且被他耍得团团转,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周掌柜打心眼里瞧不起女子,只觉沈青宛来此不过是想耍耍威风,暗想只要忍过这一时,这酒楼仍是他的天下。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再转身时,面上又堆满了笑容,躬身道:“东家,您还有何吩咐?” 沈青宛没分给他半个眼神,微微扭头,不解地看向站在身后之人。她拍了拍身旁的长凳,轻声道:“阿池,坐。” 池也勾唇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大小姐身后总要有护卫跟着,看起来才有气势。 想到此处,池也轻抿嘴唇,收起笑容,腰板又挺直了些,目光冷冷地望向周掌柜。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驳了面子,周掌柜面上有些挂不住,笑意勉强。 沈青宛不再多言,转过身来,缓缓开口说道:“今日前来,是想同周掌柜商谈酒楼账目一事。” 乍然听人提及账本,周掌柜心中一沉,笑意悄然隐去,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这账目有何问题?” “除了周掌柜,酒楼账册可有经他人之手?”沈青宛不答反问。 “账本此等机密之事,我怎会假借他人之手?” “如此便好。” 闻声,周掌柜悄悄松了一口气,唇角笑意若隐若现。 沈青宛接过池也递给她的账册,随手掷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啪嗒”声。 “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周掌柜解释一二。”沈青宛语气忽然变得凌厉,“这账上为何会有千余两银子不知去向?” 周掌柜没想到沈青宛在这等着他,唇角笑意霎时僵住,瞳孔骤缩,心中惊骇不已。 然而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此时此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辩驳:“东家定是搞错了,这上面的每一笔账皆由我亲自过目,岂会有假?” “有没有假,你自个心里清楚。” 说着,沈青宛便拿起桌上的一本账册丢到周掌柜圆胖的身子上,淡声道:“你且好好看个清楚,莫说我冤枉了你。” 周掌柜捡起掉在地上的账册,刚翻过几页,额头便冷汗直流。 只见那账册上,每一处他做了手脚的地方,皆被人清楚地圈了出来。他满心惊惧,手臂止不住地颤抖,但他心知此刻绝不能露出马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周掌柜猛地用力合上账册,勉强稳住嗓音,先发制人道:“东家莫非怀疑是我私吞酒楼银子?!” “我对东家忠心耿耿,此心可表,日月可鉴!” “忠心耿耿?”方才沈青宛已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冷笑一声,“你对哪个东家忠心耿耿?陈知煜?还是我?” “抑或是你自个?” 周掌柜被堵得哑口无言,无从辩驳,他涨红着脸,梗着脖子道:“我是冤枉的!” “既如此,那走吧。” 沈青宛知晓他不会轻易承认此事,她亦不愿多费口舌,话音未落,便起身朝门外走去。 周掌柜怔愣片刻,喃喃道:“走去哪?” “你既说我冤枉了你,自是去找一公道之地,还你清白。”沈青宛斜睨他一眼,“届时,你究竟是不是监守自盗,自有县令大人明断。” 县令大人? 沈青宛要送他去官府?! 周掌柜忽而想起陈知煜被判车裂之刑,想到那般惨烈的场面,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脱口而出道:“不可!” 沈青宛停下脚步,故作不解:“为何?” “方才你说自个是冤枉的,怎的我要还你清白,你反而不愿?” 周掌柜背后冷汗直流,心中暗暗叫苦,后悔轻看了沈青宛。 眼前这人,可比陈知煜难应付多了。 周掌柜心中乱作一团,身体快过脑子,下意识便想逃。 沈青宛站在门前,眼见她就要被撞到,池也急忙拉着她闪到一旁,抬脚便将周掌柜踹到在地。 随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闪身到周掌柜身旁,蹲下身子,迅速抓住他两只胳膊,反剪到身后,动作干净利落。 “老实点!”池也目光锐利,手上下了狠劲,“去拿根绳子来。” 堂内伙计惊诧不已,一时未能反应过来,直到沈青宛又重复了一遍,方才仍梦初醒,跌跌撞撞跑去后院。 很快,伙计便找来一根粗麻绳,小心翼翼走到池也身旁,将绳子递给她,眼神中带着一丝敬畏。 周掌柜哀嚎不止,嘴里声嘶力竭地喊着饶命。池也充耳不闻,唤来几名伙计压住他,将人捆得结结实实。 “小姐饶命!” “是我不对!是我鬼迷心窍!” “我这就把银子还给您,求求你饶我一命,千万别把我送去官府!” 沈青宛坐回原处,不慌不忙地问道:“你贪了多少银子?” “一千两,一千两。” 沈青宛轻笑一声,“周掌柜贵人多忘事,再仔细想想。” 闻听此言,周掌柜心中慌了神,那一千两,不过是顺着方才沈青宛的话随口应的,并非实数。 他咬了咬后槽牙,沉声道:“一千二百两。” 沈青宛淡淡地睨他一眼,似是不信他的话。她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不置一词。 那轻轻一眼,似有千钧之重,周掌柜本就心虚,此刻更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只好和盘托出,认命道:“一千五百两。” 停顿片刻,见沈青宛仍沉默不语,周掌柜急道:“确实只有一千五百两,连月来,酒楼生意惨淡,就是我想多捞点好处,也无从下手。” 这个数目与沈青宛料想的所差无几,再多,只怕他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 “银子在何处?” 周掌柜心中一喜,忙道:“我都存在了钱庄里,银票在我家中,我这就回去取来。” “只求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回!” 说罢,他便悄悄打量起沈青宛的神色。 见她无动于衷,周掌柜有些拿不准她的态度,心怕她真的将自己扭送官府。 监守自盗,轻则杖刑,重则流放。无论是哪一种刑罚,他都承受不住,心中满是惊惧。 周掌柜猛地跪在地上,一刻不停地朝着沈青宛磕头,地板咚咚作响,哭诉道:“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家中老小皆指望小人一人。世道艰难,小人若是坐了牢,他们又该如何该如何生存?” “望东家念在小人一家老小的份上,饶过我这一回。小人必当感恩戴德,永世不忘!” “先前你怎么不想着你一家老小。”这会儿却拿他们做挡箭牌。 池也忍不住冷嘲热讽。 沈青宛沉吟片刻,语气难测:“你且先将银票取来。” 周掌柜额头一片红肿,心中却升起一丝希冀,试探道:“那此事……” “容我考虑一下。”沈青宛长睫低垂,掩住眸中翻涌的情绪。随后抬眼看向缩在角落的伙计,随手点了几人,“你们四个,跟着他一同前往,速去速回,不得有误。” 第103章 被点到的四名伙计微微一怔,旋即回神,快步趋至沈青宛身旁,恭敬地…… 被点到的四名伙计微微一怔,旋即回神,快步趋至沈青宛身旁,恭敬地应道称是。 四人面色凝重,其中一人伸手接过池也手中的绳子,押着周掌柜出门而去。 酒楼的人几乎被陈知煜换了个遍,沈青宛一眼望去,尽是陌生面孔。 此刻,众人齐聚大堂,个个低着头,静默不语,气氛凝重。 新东家手段雷霆,须臾之间,便将掌柜之事处置妥帖。众人心有惴惴,一时不敢多言,唯恐麻烦落到自己头上。 大堂一片死寂,众人皆屏息凝神,静候沈青宛发号施令。 只要能逃离此地,哪怕是让他们刷茅房,他们也毫无怨言。 沈青宛眉头轻蹙,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心中暗自思忖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见她一言不发,众人心中愈发忐忑不安,纷纷扭头看向站在最外侧的郑进,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 前日新东家前来酒楼取账册,就数他最为兴奋,嘴里不住地夸赞新东家如何好,还说他们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郑进身旁之人悄悄用胳膊肘怼了怼他,示意他询问东家下一步指示。 郑进虽说在这酒楼做了许多年,可到底有一年多的时间没见过沈青宛了。 此刻见她面无表情,心头不禁有些发怵,可他已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只得硬着头皮问道:“小姐,酒楼何时开门迎客?小的们也好早做准备。” 思忖良久,沈青宛心下已有决断。 眼前这些人都是做惯酒楼活计的人,一旦酒楼开始迎客,便能直接上手。但若是上上下下全换了新人,忙起来只怕会手忙脚乱,难以应对,只怕会惹出更大的乱子。 且先将这些人留下,待日后发现问题,再及时处理。 沉吟片刻,沈青宛缓缓开口答道:“今日酒楼暂不迎客,且先修整一番,今日你们便将酒楼里里外外打扫干净。” 酒楼伙计得了命令,心中松了一口气,霎时四散而去,急匆匆奔向后院。 眨眼间,大堂便只剩下沈青宛、池也。 池也微微低头,目光流转,轻轻眨了眨眼,温声问道:“要不要吃些东西。” 沈青宛心中惦念着酒楼,两人一大早便出了门,连早饭都未用。 思绪渐渐回笼,沈青宛只觉腹中空空,微微颔首。 两人并肩而行,缓步走到门外,直直朝着对面的早食铺子走去。 池也忽而凑到沈青宛耳边,轻声说道:“大小姐刚刚好威风,吓得我腿都软了。”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沈青宛不禁缩了缩脑袋,轻轻瞥了池也一眼。 又不正经。 “对,就是这种眼神。”看人时,目光中带着一丝傲然与不屑。池也面露喜色,语气中透出毫不掩饰的兴奋。 见池也激动不已,沈青宛浅浅勾唇,似笑非笑,意味不明地问道:“你喜欢?” 闻言,池也陡然安静下来,莫名从这话中品出几分危险。她悄悄咽了咽口水,滴水不漏地答道:“喜欢,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哼。”沈青宛嗔她一眼,心中暗自好笑,抬手轻轻掐了她一把,“油嘴滑舌。” 早食铺子一如往常,里外都挤满了人,人声嘈杂,热闹非凡。 忙碌之际,李巧云抬眼,不经意间便看到不远处举止亲昵的池也、沈青宛,扬声招呼道:“小也、青宛,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快进来坐。” “来啦,三婶。”池也笑着应声。 随后,她牵起沈青宛的手往里走,柔声问道:“想吃什么?” 沈青宛正欲开口,忽地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沈姐姐!” 李疏高高扬起手臂,朝着两人挥了挥,旋即脚步轻快地朝两人小跑而来。 “二位姐姐也来此用早饭?” 池也、沈青宛手牵着手,停下脚步,齐齐看向李疏。 待人走到跟前,沈青宛方才笑着点了点头,应道:“李疏妹妹可要一起?” “好啊!” 铺子里早已坐满了人,见此,李疏不禁轻叹一声。连日来,无论她何时来到此处,总是座无虚席。 见状,沈青宛微微一笑,开口问道:“李疏妹妹为何愁眉不展?可是这的吃食不合胃口?” “不是!” 李疏连连摇头,她自是知晓,这间铺子也是眼前两位姐姐的。她心中对她们只有无尽的敬佩,敬佩她们无论开什么铺子,都能做得风生水起。 “此间吃食味道极好,只是每次前来,皆无处落座。” 说着,李疏面上露出一丝苦恼。 话音一落,池也、沈青宛相视一笑,无奈地耸了耸肩。铺子就这么大,对此,她们也无可奈何。 “无妨,今日便让你吃个尽兴。”池也一边说,一边取过几个盘子,夹了些吃食,递给沈青宛、李疏,“你们先去后院坐着。” 两人笑着双手接过,刚出锅的包子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色香味俱佳,腹中应景地发出“咕噜”声。 沈青宛、李疏小心避过人群,径直向后厨走去,将装满食物的盘子轻轻放到桌上,围着四方桌坐下,静静等待池也前来。 屋内有片刻的安静,李疏忍不住胡思乱想,频频侧目,瞥向端坐在桌旁的沈青宛,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这两日,她从四处听闻了沈青宛的遭遇,心中对陈氏母子既气又恨,但更多的是对沈青宛的心疼。 眼前这人经历如此多的磨难,仍能淡然处之,甚至和池也一同帮助她脱离苦海。 她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却又觉得有些多余,更怕无意间戳中她的痛处。 见李疏身形局促,颇有些滑稽,沈青宛忍俊不禁,笑道:“李疏妹妹有话不妨直说。” 犹豫半响,李疏仍是支支吾吾的,旁敲侧击道:“沈姐姐家中一切可安好?” 闻听此言,沈青宛怔了一瞬,嘴唇半张,似有惊讶。她没想到李疏竟是想问这些,心中划过一丝暖意,轻声说道:“都好,妹妹不必挂念。” “那便好。” “不过,”见她如此紧张,沈青宛心中忽而生出几分促狭,故意道:“沈记酒楼尚缺一个掌柜,不知妹妹可有兴趣?” 池也刚进门便听到这样一句话,将手中的两碗粥放下,指尖捏了捏耳朵,故作不满道:“青宛,你怎么背着我挖墙脚呢?” “哪有……”沈青宛眉目柔和,软声撒娇,带着一丝娇嗔,“我不过是在同李疏妹妹说笑。” 池也眉头一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笑道:“我也是在同你说笑。” 见池也、沈青宛旁若无人的恩爱,李疏唇角忍不住扬起,心底生出一丝羡慕。 “不知池姐姐是否还记得城中有一家‘青也水果铺’。”李疏的语气有些幽怨,“若您不记得了,我便跟沈姐姐走了。” 自打过完年后,池也隔三差五便说自己很忙,让她闭店休息。因此,水果铺少有开门迎客。 但她们三人的月钱仍照常结算,分文不少。长此以往,三人光拿钱不办事,心中皆有些不安。 池也莫名心虚,将头埋进碗里,推脱道:“近来事务繁多,我实在脱不开身,无暇顾及水果铺子。” 李疏:“……”又是这套说辞。 池也趁热咬了口包子,忽然回过神来。她才是老板,哪有员工追到老板跟前质问的! 不过眼下得了空闲,也该着手把水果铺子张罗起来了。算算日子,再有半月,去年四月种下的两亩荔枝树便该熟了。 池也咽下口中的食物,看着坐在对面的李疏,语重心长道:“再有半月,铺子便该忙起来了,好好珍惜吧。” …… 另一边。 周掌柜越想越觉不对,沈青宛并未给他明确的答复,这便意味着,即使他还上银子,仍有可能难逃官府刑罚。 他深知,旁人都是靠不住的,与其等死,不如自个想法子逃跑。 他虽还被绳子绑着,心思却已飞走,行人的指指点点他也视若无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卷款逃跑一事。 奉命跟来的四名伙计虎视眈眈地盯着周掌柜,将人围在中间。新东家交给他们的第一件差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办砸。 周掌柜领着人来到住处,大门半敞,院中的周父周母正在劈柴洗衣,余光瞥见几道人影,下意识抬眼去看。 周父见儿子被五花大绑着,惊呼出声:“儿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周掌柜眼睛一转,心想若是能将事情闹大,引来街坊四邻,说不定可以趁乱逃走。 于是,他立马哭着喊道:“爹,娘,快救我!” 听到家中独子的求救声,周父拎着斧头起身,凶神恶煞:“你们为何绑着我儿?” “周掌柜他私吞酒楼一千五百两银子,我们奉东家之明,前来取回。” “爹,你别听他们胡说!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我是被陷害的!” “我儿素来老实本分,性子憨厚,定然不会做出这等事!”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周母颤声说道。 四人看了眼满头白发的周父周母,猛地拉紧手中的绳子,暗暗威胁道:“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还请周掌柜不要与我们兄弟为难……” 周父见儿子身形踉跄,差点摔倒,拎着斧头,颤颤巍巍地走向前去,骂道:“赶紧把我儿放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四人见周父路都走不稳,不禁大笑出声,“老人家,你当心些,别把自个摔了,到头来还要怪到我们头上。” 周父一把年纪仍不服老,最是听不到这种侮辱,竟真手持斧头冲了过去,作势要与他们拼命。 四人心中一惊,忌惮他手中的斧头,连忙躲到周掌柜身后,“老人家,你冷静些!” “若你执意要动手,我们可要还手了!” 见周父不领情,四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相比周父,他们腿脚灵活得多,一边躲避,一边瞅准时机,准备伺机而动。 见状,周母也捡起一根木柴,加入混战。 周父周母年事已高,不多时,便被酒楼伙计制服。但四人不可避免地受了些轻伤,心中憋闷,便逮着周掌柜打了一顿。 “快说!银票在哪?” 周掌柜如同一滩烂肉瘫在地上,心如死灰,有气无力答道:“我卧房的衣柜里有个红木匣子,银票都在里面。” 四人顺利拿到银票,继而押着周掌柜原路返回,一刻不敢耽误。返回酒楼时,沈青宛已在此等候。 “东家,一千五百两银票,您收好。” 沈青宛伸手接过,轻轻扫了眼便交给池也收好。抬眼看到鼻青脸肿的四人以及满身泥污的周掌柜,微微蹙眉,问道:“发生何事了?” “周掌柜妄图逃跑,被小的们拦下了。” 沈青宛冷哼一声,不怒自威,眼神中透出几分冷意,随即她又在池也眼前摊开手掌。 池也会意,打开腰间的荷包,取出几两碎银放在沈青宛手心,神情乖巧,当真一副任劳任怨的贴身丫鬟模样。 “你们几个且先去医馆瞧瞧。” 说罢,便将手中碎银赏给眼前四人。 “多谢东家!”四人喜不自禁,“此人该如何处置?” 沈青宛微微抬眼,缓缓吐出两个字:“县衙。” 第104章 沈府的下人手脚麻利,数日时间,便将宅子收拾妥当。沈青宛、池也,…… 沈府的下人手脚麻利,数日时间,便将宅子收拾妥当。沈青宛、池也,以及池木、池棠随时都可搬过去。 但沈青宛、池也各自忙碌,忙得脚不沾地,尚未将此事告知于兄妹二人。 这日傍晚,两人终于得闲,早早归家,四人难得同桌共食。待吃得差不多时,池也方才徐徐开口,提及此事。 池棠听罢,只点了点头,面上并无波澜,满脸不在乎的模样。对她来说,只要是四人住在一起,搬去哪都无所谓。 倒是池木,面露纠结之色,垂首不语,不停地用筷子拨弄碗中的米粒。 他如今已年满十二岁,平白无故住进姑娘家,恐会惹人非议,他不愿给大姐和沈姐姐添麻烦。 犹豫半晌,池木决定还是提上一句,吞吞吐吐道:“大姐,沈姐姐,我就不跟着搬过去了吧。” 闻声,池也夹菜的动作一顿,不解地看向池木。 对上池也探究的目光,池木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见池木脸色涨红,目光躲闪,沈青宛忽然福至心灵,安慰道:“莫要胡思乱想,池姐姐于我有救命之恩,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 “我已命人为你收拾出来一个院子,一切皆已安排妥当,你只管安心住下,其余的莫要担心。” 视线在沈青宛、池木之间流转,池也心中困惑,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待沈青宛话音一落,池也便接着劝道:“你现在年纪尚小,单独住不安全,此事等你日后长大成人再说。” 池也一锤定音,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此刻池木也已拧巴回来,他与大姐、三妹一同搬进沈府,并非独自前往,别人亦无可指摘。他心下稍安,于是便点头应了下来。 “沈姐姐,我也会有单独的院子吗?”池木双目放光,一脸期待。 沈青宛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语气含笑,问道:“棠棠想自己住一个院子吗?” 池棠连连点头,乖巧地蹭了蹭沈青宛的掌心,轻声答道:“想。” 沈青宛原本想着池棠年纪小,需人照拂,便在主院中收拾出一间卧房,以便她与池也多加照应。 但若是棠棠自己想单独住,亦不是不可,多派几人照看便是。 沈青宛不愿见池棠眼中的期盼落空,眼神中满是宠溺,沉吟片刻,轻声答道:“棠棠便住在我从前的院子,可好?” “好!” “若是你哪天不想自己住了,便来我和你大姐的院子,卧房一直给你留着。”沈青宛笑着补充道。 闻听此言,池棠思绪跑偏,眼眸微张,语气困惑地问道:“大姐和沈姐姐还是同住一处吗?” 池棠挠了挠头,小脑袋如何也想不明白。 既然她和二哥都有单独的院子,沈姐姐家应该很大才对,为何大姐与沈姐姐还要挤在一处? 沈青宛猝不及防被噎了住,一时无言,下意识扭头看向池也。 面对池棠的灵魂发问,池也亦是愣在原地,与沈青宛相视无言。 池棠说罢,便自顾自地继续吃饭,并无追问之意。 沈青宛却是将这话记在心上,轻轻用脚尖碰了碰池也。 “嗯……”池也看了眼沈青宛,摸了摸鼻尖,欲盖弥彰解释道:“你沈姐姐胆子小,我陪她住一段时日。” 沈青宛:“……” 两人连日奔波,身子疲乏,饭后稍作休整,洗漱后便上床歇息。 池也拦腰抱住沈青宛,脑袋埋进她的颈窝,一边听沈青宛说着近日的见闻,一边轻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 翻新酒楼,聘用新厨娘,辞退懒散的伙计,换回曾经的食材供货商…… 沈青宛将陈知煜留下的烂摊子一一收拾妥当,池也为她高兴的同时,心中生出一丝不满。 池也用鼻尖轻轻蹭了蹭沈青宛的脸颊,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委屈:“酒楼需要什么蔬菜,我都可以种,为什么去找旁人?” “我还不收钱。” 听着池也赌气的话语,沈青宛轻笑一声,转过身来,与她面对面,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不想我的阿池那么辛苦。” “我不辛苦。” “往后酒楼若是忙起来,我便很少能帮你打理空间农场。你一人打理几十亩田地,怎会不辛苦?” 空间农场的事,是万万不能让人知晓的。如此一来,她若不得空,池也便只能一人料理,沈青宛心疼她,不愿给她添加负担。 酒楼里需要的东西,皆可在旁处购得,从前便是这般过来的,如今也不必为了省些银子,便让她的阿池无休止地忙碌。 烛火摇曳,沈青宛清楚地看到池也撇了撇嘴,软下嗓音哄道:“我想你多些闲暇陪我。” “那好吧。”一番话说得池也满心欢喜,将人抱的更紧了些,眉眼松快下来。 “不过,”池也抿去唇角的笑意,“空间里现有的蔬菜,你不准找旁人订。” 反正她也要给五味斋送去,顺手的事。 沈青宛显然也想到这点,于是便软声应下:“好。” “乖。” 两人达成共识,池也凑上前去,作势要亲沈青宛。 沈青宛微微仰头,向后退去,伸手捂住池也的嘴,轻声道:“不许你亲我。” 池也怔了一瞬,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身子不是已经痊愈了吗? 迎着池也不解的目光,沈青宛双手缓缓下移,寻到池也的双手,十指交缠。 随后,她慢慢推着池也躺平,双手交握,放于头顶。 沈青宛撑在池也上方,自上而下看着身下的人,淡声道:“也不许抱我。” 感受着令人浮想联翩的姿势,池也心跳微促。 两人已许久未有过床笫之欢,心中皆有些躁动。 池也眉尾一动,调笑道:“真不许我亲?” “不许。” 双手被压住,池也怕伤到沈青宛,不敢用力挣脱。 况且,这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心中生出一股难言的兴奋,她亦不想挣脱。 趁着沈青宛不注意,池也突然仰头,欲吻她的嘴唇。 沈青宛虽然反应慢了半拍,但由于姿势占据上风,微微偏头,便轻易躲了过去。 她轻轻扫了眼摔在床上的池也,“说了不许你亲我。” “这么霸道?” “哼。”沈青宛自鼻尖溢出一声哼笑,“前几日,你不是说喜欢我这般模样?” 原来根源在这,没想到大小姐竟一直记在心里。 她确实喜欢沈青宛这幅模样,气场强大,看起来就不好惹,不会被旁人欺负了去。 若是在床上,池也仔细思量一番…… 嗯,似乎也不错。 但此刻三番五次没能亲到人,池也心中不禁生出几分逆反之心。 她眯了眯眼,双腿悄然环住沈青宛纤细柔软的腰肢,趁其不备,用力一勾。 满头青丝尽数散下,遮住试图窥探的夜色。 沈青宛趴在她怀中,红唇距她仅有一寸距离,池也微微抬头,直直吻了上去。 池也舔了舔唇,似在回味,望着沈青宛羞恼的双眸,挑衅道:“亲到了。”言语间不无得意。 两人一上一下,目光流转间,似是带着火花,暗暗较量。 沈青宛极力稳住面上的神情,心中暗恼池也诡计多端。 随后,她伸手扯过一旁的丝带,将池也的双手牢牢绑住,冷声道:“今晚你不许动。” 说罢,她便俯身下去,含住池也的双唇,反复吮吸,动作有些急躁。 池也双手被绑住的瞬间便愣住了,瞳孔微缩,心中暗自思忖:青宛这都是从哪学的? 玩这么大啊! 片刻后,池也便再分不出心神思量这些。 里衣带子被人轻轻解开,衣襟悄然滑落。微凉的指尖顺着小腹缓缓向上,没于柔/软之间,流连忘返。 池也动弹不得,更加热烈地回应沈青宛的亲吻,两人吻得越来越深,喘息渐重,胸口起伏不止。 她忍不住浑身战栗,放在头顶的双手不自觉下滑。刚触及眼前这人的脖颈,便被人强势地按了回去。 哼,不动就不动。池也心中暗嗤一声。 越是强自按捺双手,心中越是焦躁难耐,仿佛有一团烈火在胸口燃烧。 她情不自禁弓起身子,将自己往沈青宛怀中送了送。 良久,池也暗叹一声,忍不住放下双手。刚一动作,便又被人按了回去。 双唇分离,扯出一条暧昧银丝,缱绻难舍。 望着池也湿漉漉的委屈眼眸,沈青宛哼笑一声,柔声哄道:“乖些。” 沈青宛再度俯下身去,灼热的吻落在池也颈间,微微用力,留下一抹深色痕迹。 池也半个身子酥麻,受不住沈青宛的温吞,抬眼去看,便见她停留在那处峰峦,久久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她难耐地扭动身子,开口催促:“青宛……” 声音断断续续,不成调子。 闻言,沈青宛轻移手腕,缓缓向下。待指尖触及一片湿润,方才停下,轻拢慢捻。 身心得了满足,池也渐渐沉醉其中,双目微合,虚虚地看向半空,低声浅吟。 不知过去多久,窸窸窣窣的声音才慢慢停歇。 池也颤抖着攀上顶峰,双目失神,紧紧抱住沈青宛的脖颈不肯撒手,背上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 听着耳边突然拔高的声音,沈青宛心中一惊,连忙寻到池也的唇瓣,轻轻吻了上去,将那声响悉数咽下,耐心安抚。 良久,池也渐渐平静下来,唇舌轻启,回应着沈青宛的亲吻,身子仍在不时颤抖。 片刻的温存后,池也将绑住的双手伸到沈青宛眼前,哑着嗓音道:“你快给我解开。” 沈青宛伸手理了理池也汗湿的长发,轻轻啄吻两下,方才依言照做。 双手得了自由的瞬间,身形一转,两人位置对调。 池也微微低头,亲在沈青宛唇上,坏笑道:“休息好了吧?” 不给沈青宛答话的机会,池也继续说道:“休息好了,那便该轮到我了。” 第105章 四人寻了一天空闲,很快便搬去沈府,此次搬家,有了沈府众人帮忙搬…… 四人寻了一天空闲,很快便搬去沈府,此次搬家,有了沈府众人帮忙搬抬物件、整理杂物,池也、沈青宛轻松许多。 大包小包齐齐搬进沈府,再分别送入各个院子,一一安置妥帖。 院子宽敞,景色宜人,环境清幽。 池棠止不住地惊叹,带着小黑在院中疯跑,四处乱逛,好奇地打量着每一个角落,清脆的笑声回荡在院子里。 池也、沈青宛缓步跟在后面,唇角微微勾起,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狗嬉闹,将两兄妹安顿好后,两人便朝着宅院深处的祠堂走去。 佛堂里的东西已被秋月带人清理干净,重新改回了祠堂的模样。沈青宛站在祠堂门前,静默片刻,深吸一口气,缓缓抬手推开木门。 见状,池也正了正神色,跟在沈青宛身畔,一同踏入屋内。 祠堂中央是一座精美的神龛,神龛以红木为材,雕刻着各种吉祥图案,供奉着着沈父沈母的牌位。 神龛前方设有一张供桌,*上面摆放着香炉、烛台、贡品等祭祀用品。 沈青宛从旁取来三炷香,点燃后恭敬地插入香炉,随后便在牌位前的蒲团上缓缓跪下,脊背挺得笔直。 池也仔细观察着沈青宛的动作,有学有样,虔诚地上完香后,便直直地跪在沈青宛身旁。 香炉里,缕缕青烟升起,弥漫着淡淡的檀香,让整个祠堂更添了几分庄重。 沈青宛面容肃穆,朝着神龛缓缓叩首,连拜三拜,方才直起身子。 “爹,娘,女儿不孝,未能侍奉周全,直到今日才来祭拜。”话未说完,声音已微微哽咽。 沈青宛想到过去种种,爹娘的音容笑貌似在昨日,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爹娘生前,她未能尽孝。死后,竟还让他们不得安宁。 沈青宛愧疚不已,内心的悲伤满得快要溢出来。她紧咬下唇,努力掩饰自己的脆弱,她不想再让爹娘为她担忧,心中默默为他们祈祷。 池也听后,下意识扭头去望去,只见沈青宛神情哀伤,面上似有泪痕。 眼中盈满心疼,她扭头看了眼神龛上的牌位,如此庄严的场合,她不便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只抬手拍了拍沈青宛。 片刻后,池也认真说道:“爹,娘,青宛她一直念着你们,从未忘记,你们不要怪她。” 闻听此言,沈青宛怔了一瞬,泪眼朦胧地瞥了眼池也,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声爹娘,池也未免喊得太过顺口。 沈青宛收回视线,眼睫轻颤,轻声说道:“爹,娘,女儿如今过得很好。若你们泉下有知,莫要为女儿担忧。” “爹娘放心,日后我定会好好爱护青宛,细心呵护她,不再让她受半点委屈。” 话音刚落,沈青宛便轻轻怼了怼池也,嗔怪地瞪她一眼。 随后,她又与沈父沈母说了会儿话。话里话外尽是些喜事,烦心事全都藏在心里,只字不提。 话毕,两人又对着沈父沈母的灵位拜了拜,方才起身离去,轻轻阖上房门。 脱离沉重了的气氛,两人长舒一口气,沿着院中小路慢慢走着,心情渐渐平复。 见池也面色如常,沈青宛抿了抿唇,嗔怪道:“你为何跟着我唤爹娘?” 理直气壮的,也不嫌害臊。 池也脚步一顿,旋即停下脚步,拉起沈青宛双手,大拇指在她的手背轻轻摩挲。 她歪了歪头,将难题抛给沈青宛,故作不解道:“那我该如何唤你爹娘?” 眸色专注,仔细观察着沈青宛的反应。若是她不喜欢,日后她换个称呼便是。 沈青宛噎住,眼神闪躲,耳尖泛起一抹绯色,语速飞快地说道:“嘴巴长在你身上,你想如何唤便如何唤。” 池也轻笑一声,偏头去寻沈青宛的眼睛,迫使沈青宛与她对视,小声抱怨道:“你今日都没有将我介绍给爹娘,日后他们认不出我怎么办?” 听到这番话,沈青宛顿时想起方才池也在祠堂之中说的那些亲密暧昧的话语,心中不禁一恼,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若她爹娘知晓她与一女子定下终身,怕是会死不瞑目。 沈青宛挣脱池也的掌心,抬手戳了戳池也的胸口,反问道:“你就不怕我爹娘知晓我二人的关系,将你赶出家门?” “我们的关系怎么了?为何会将我……”池也下意识出口反驳,眨眼间又反应过来。 这个时代并不是个包容的时代,她和沈青宛同为女子,名不正言不顺的,若她爹娘尚在人世,将她赶出家门都是轻的,说不定会被乱棍打死。 亦或者她根本没有机会踏入沈府的大门。 池也轻抿嘴唇,身子前倾,凑到沈青宛耳边,像是害怕被人听到似的,声音压得极低:“那我们还是先瞒着他们。” “日后我每天都来祭拜他们,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日子久了,他们看到我的真心,说不定会成全我们。” 闻言,沈青宛心中不可谓不感动。明明她爹娘已不在人世,她们之间不存在这许多问题,阿池仍是一片赤忱,处处为她着想。 “傻不傻?”沈青宛开口嗔道。 “不傻。” 沈青宛珍视在乎的人,她也会悉数放在心底,好生对待。 两人唇角弯起相似的弧度,相视一笑,笑眼里是无言的默契。 两人十指相扣,慢悠悠地走在游廊中,欣赏满园春色。步履轻缓,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仿佛时间都慢了下来。 “酒楼事务处理得如何了?”池也微微侧目,看着沈青宛问道:“打算何时开门迎客?” 沈青宛抿了抿唇,沉吟片刻,轻声答道:“还需再等上几日。” 嗓音很轻,尾音里透出若有若无的愁绪。池也轻轻揽住沈青宛的肩膀,笑问:“怎么有力无气的?这么没有底气?” 说到此处,沈青宛忍不住叹息:“酒楼名声已毁,纵使千般弥补,短期内也难以得人信服。” “沈记酒楼在临江城已有十多年,经历许多风风雨雨。如今重新回到你手中,从前的客人只要尝过饭菜,便知沈记酒楼一如往昔,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可难就难在如何让他们再度踏入沈记酒楼。”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唯有春风轻轻拂过,院中草木沙沙作响。 忽然间,池也灵光一闪,跳到沈青宛面前,双手背后,随着沈青宛前进的步伐一步步往后退,笑眯眯道:“要不要我帮帮你?” 沈青宛浅浅勾唇,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配合地问道:“你要如何帮我?莫非是要将他们绑到沈记酒楼不成?” “非也,非也。”池也竖起右手食指摇了摇,唇角噙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沈青宛佯装生气,嗔道:“莫要卖关子了。” 池也敛去笑容,抬手点了点脖子上的玉佩,悄声道:“先前种的两亩荔枝熟了。” “你是想以荔枝为饵?!”沈青宛不禁惊呼出声。 “没错。” 荔枝金贵,若仅是为沈记酒楼造势,未免有些兴师动众。 沈青宛面色变得复杂,目光幽深,缓缓开口说道:“你可知荔枝价值几何?” 池也微微歪了歪头,目露不解,示意沈青宛继续往下说。 望着池也波澜不惊的眸子,沈青宛败下阵来,长叹一声。且不说阿池所处的朝代如何,便是如今,荔枝她也是要多少便有多少。 “荔枝娇贵,若离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 “故而,北方诸地,荔枝难得一见。” 停顿片刻,沈青宛又接着道:“昔日传闻,曾有人花费几百钱才购得一颗荔枝。” 池也听罢,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一箩筐的脏话,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 她知晓古时候荔枝价高,却未曾想到其价能高得如此离谱。 “那我们是不是要发财了?” 池也心中激荡难平,一时不察,被绊了一脚,身形不稳,险些跌倒。 “小心些。”沈青宛连忙伸手拉住池也,将她拉至自己身旁。好半晌,才接着说道:“空间农场的瓜果,随便一样便足以让你富甲一方。” 这倒也是,池也嘿嘿傻笑一声。 “如此正好。”池也正色道,“你让人放出消息,就说沈记酒楼开业当天,青也水果铺有厚礼相赠。” “稍微散出去些消息,但不要明说是荔枝。他们猜得抓心挠肝,到时自会前去沈记酒楼一探究竟。” “可这样一来,岂不是做了赔本生意?”沈青宛瞥了眼跃跃欲试的池也,“你该知晓,整个沈记酒楼都比不上你的荔枝。” 听到此话,池也如同被泼了桶凉水,神色不快,嘟囔道:“什么你的我的,以我们的关系,还分什么你我。” “再说了,我种荔枝也无需成本。” 况且,她们如今也不缺钱。 “最重要的是,这是你想做的事,我想看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池也微微转头,望进沈青宛温润的双眸,软声说道,“而且我刚刚都答应爹娘了,要好好照顾你,若是食言,他们会把我赶出沈府的。” “又在胡说八道,爹娘才不会把你赶出家门。”沈青宛拿她没办法,“那我便先谢过阿池了。” “不客气。” 说着,池也便侧过脸,送到沈青宛唇边,其意不言而喻。 沈青宛心下羞涩,脚尖局促地动了动。见四下无人,双手抱住池也的脑袋,在她左右脸颊各落下一吻。 得了奖励,池也心满意足,眉目温柔地回以轻吻。 酒楼的事情已有解决办法,池也心中却有些为难,看着沈青宛问道:“荔枝该如何定价?” “这个……” 沈青宛思量片刻,亦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拿不定主意,便脚步轻盈地跑开,笑道:“还是你自个定夺吧。” 池也微微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步跟了上去。 两人不知不觉走回了主院,秋月整理好卧房,出门便看到二人的身影,碎步迎了上来,恭敬行礼。 “小姐。”秋月语气稍顿,“池小姐。” “小姐,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已将府中金银器物悉数变卖,装银钱匣子置于卧房镜台上。” 停顿片刻,秋月接着说道:“奴婢依您往日的尺寸,备了几套衣裳,您且试试合不合身。若不合身,奴婢便拿去让那裁缝改过。” 沈青宛微微颔首,吩咐道:“给阿池多备几套衣裳。” “是,小姐。”秋月屈身作揖,“池小姐,您请这边来,奴婢这就为您量尺寸。” 池也对着沈青宛勾唇浅笑,眉头微动,缓步跟了上去,“有劳。” 三人一同走进屋内,池也徐徐解下外衫,只着贴身的里衣,伸展双臂,如同稻草人一般站着。 秋月取来软尺,轻轻展开,搭在池也肩头。每量一处,便仔细记下尺寸,神情专注,一丝不苟。 待量到腰围时,池也瞥见沈青宛微微眯起的眼睛,连忙后退一步,放下伸直的手臂,轻声道:“我自己来。” 秋月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坐在一旁的沈青宛,见她点头,便将软尺递了出去。 池也伸手接过,软尺环过腰肢,目光转向秋月,问道:“这样对吗?” 见状,秋月绕到她身后仔细调整一番,确认无误后,方才在纸上记下。 待秋月拿着写有池也身材尺寸的纸张出去后,沈青宛缓缓起身,走至池也身前,细心帮她整理好衣领头发,温声夸道:“很乖。” 池也微微抬眼,见沈青宛面上自得,心中暗自腹诽:她哪敢不乖,方才那眼神好像要吃人似的。 “醋包。” 沈青宛心间微恼,双目微睁,瞪了池也一眼。随后引着她在桌边坐下,为二人各斟了一杯茶。 池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转头细细打量起卧房。 屋内纤尘不染,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屏风上绘着精美的花鸟图,装潢古朴而雅致。池也心中满意,暗赞秋月做事细心周到。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子洒进来,映出一片斑驳。 “这床是不是小了些?” 闻听此言,沈青宛怔愣片刻,微微侧目看了眼池也,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两人床榻间的缠绵,耳尖微热。 她心中不禁暗骂池也不正经,成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嫌小?”沈青宛冷哼一声,“那我命人另为你收拾一间卧房,到时随你怎么折腾。” 这怎么能行?! 池也心中一惊,转头便看到沈青宛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眼中闪过一抹心虚,低声辩解道:“我就随便说说,不能当真的。” 第106章 沈家酒楼重新开业的前几日,池也、沈青宛得空便进入空间农场,一刻…… 沈家酒楼重新开业的前几日,池也、沈青宛得空便进入空间农场,一刻不停地摘取荔枝。 另一边,沈青宛已命人将消息散了出去,多是些似是而非的话,惹得城中百姓议论纷纷。 青也水果铺虽已有一两个月未曾开门迎客,但在临江城中,名声依旧响亮,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人们虽猜不出那“厚礼”是何物,但却心照不宣地认为,青也水果铺如此大张旗鼓地放出消息,那东西必定非同寻常。 且青也水果铺自开业以来,只卖西瓜、草莓,从未卖过街市上常见的水果。 故而人们心中愈发好奇,心痒难耐,只盼时间能快些过去,早日揭晓谜底。 沈青宛昔日好友纷纷登门拜访,希望能打探一二,皆被沈青宛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就连周渔娴上门,沈青宛亦是三缄其口,半个字也不曾透露。 沈家的院墙密不透风,没传出半点消息,临江百姓实在猜不出,便转而讨论起池也、沈青宛两人。 陈知煜一案闹得沸沸扬扬,如今满城皆知池也是沈青宛的救命恩人。 两人亲密无间,形影不离,如同亲生姐妹一般,池也搬去沈府一事自然瞒不过众人的眼睛。 甚至有人感慨沈青宛因祸得福,家中请得这么一尊财神。 临江百姓众说纷纭,各种猜测此起彼伏,池也、沈青宛却岿然不动,仿佛外界的喧嚣与她们毫无瓜葛。 此举不仅为沈记酒楼造了势,也让青也水果铺以更加迅猛的姿态回到众人眼中。 两人几番合计,最终还是没把荔枝的价格定为天价。但定价也没有过低,与西瓜、草莓不同,这些人们从未见过的水果,池也可以推说是自己种的,荔枝长在南方却是人人皆知的。 至于她以何种方法弄来的荔枝,便是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时间在人们的期盼中缓缓流淌,沈记酒楼重新开门迎客的日子终于到了。 沈青宛心中惦念酒楼,做了一晚的梦,光怪陆离。天色微亮,她便早早醒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绪繁杂,索性起身梳洗打扮。 池也趁着昨晚夜深人静之时,悄悄将荔枝送到水果铺,是以此刻困倦不已。 但她向来浅眠,沈青宛一动,她便也跟着醒来。 眼眸半睁半闭,一边醒神,一边默默留意着沈青宛动作。 眼见沈青宛妆容渐整,发式已成,池也双目不自觉瞪圆。 她轻轻翻身趴在床上,双手垫着下巴,微微侧目,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青宛穿上繁复的青色衣裙,神情中带着一丝惊艳。 看着盛装打扮的沈青宛,这一刻,她忽然明白,周渔娴初见沈青宛时,为何会说青宛她憔悴许多。 想来这才是青宛原本的模样,是周家姐妹熟悉的模样。 池也微微敛眉,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叹息一声。 “醒了?”听到声响,沈青宛头也不回地问道。 “嗯。” “时辰不早了,快些起身吧。” 良久无言,沈青宛不禁转身去看,只见池也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她莲步轻移,徐徐走回床边坐下,抬手拍了拍池也的腰身,神色认真:“可还困乏?” 池也摇了摇头,目光随着沈青宛的动作缓缓移动。 许是因为今日是酒楼重新开业的日子,沈青宛面色有些紧绷,周身气势凌厉,池也心中陡然生出几分陌生感。 窸窸窣窣一阵声响后,池也平躺在床上,视线落在沈青宛头上的那支发钗。 那是两人定情时,她送给她的红豆钗。钗头两串玛瑙雕琢而成的红豆轻轻摇曳,泠泠作响,宛若山间泉涧,清脆悦耳。 那一抹红色在沈青宛发间诸多发饰中分外醒目,池也不由得有些失神。 见池也傻愣愣的模样,沈青宛眉目渐软,温声道:“那怎的还不起身?” 面上浮现出池也熟悉的温软笑容,池也从被中探出一只手,握住沈青宛的手轻轻捏了捏,方才那挥之不去的恍惚感渐渐消散。 “你今天真好看。” 醒来就说痴话,沈青宛嘴唇翕动,欣喜自心间悄然蔓延,半晌才吐出两个字:“贫嘴。” “快些起身,莫要误了时辰。” 说罢,她便嗔怪地拍落池也的手掌,转身而去。 池也不满地哼唧几声,在床上来回扭动,身子舒展后,一跃而起。 待池也洗漱完毕,沈青宛便按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上妆梳发。 整个过程,池也好似木头人一般,任由沈青宛摆弄。 平日里,池也时常要去空间农场劳作,为了方便,多是身着短衫长裤,素面朝天。 今日沈青宛一番精心打扮,只见镜中的人眉眼如画,容貌焕然一新。池也对着镜中的人大眼对小眼,险些认不出自己。 见沈青宛手拿口脂递到自己唇边,池也瞥了一眼,微微偏过头去,面上露出一抹嫌弃,道:“不要,正红色会显得我很黑。” 沈青宛:“……” 池也不喜,沈青宛便不强求。 她放下口脂,引着池也站起身,仔细为她穿上自己精心为她挑选的衣裙。 池也个子高挑,稍一打扮,气质便出尘脱俗。沈青宛眼中满是赞赏,推着池也走到镜前,忍不住打趣道:“阿池原是个美人胚子。” “我穿这么好看做什么?”池也轻声嘀咕。 “今日这般重要场合,不可在人前失礼。” 池也甩了甩广袖,有些不习惯,抬眼看向铜镜。只见镜中的两人穿着同色衣裙,头上的发饰,腰间的玉坠、香囊亦是成双成对,相映成趣,看起来极为般配。 池也左看看右看看,心中暗自满意,竟也不觉得宽大的袖子碍手碍脚了。 两人在家中用完早饭,方才乘坐马车出门。 待抵达沈记酒楼时,还未过巳时,酒楼前却已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池也、沈青宛撩开车帘看去,当即命车夫调转马车,从后门驶进酒楼。 后厨众人各自忙碌,井然有序,紧锣密鼓地为即将到来的忙碌做着准备。见沈青宛到来,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朝她行礼问好。 想起酒楼门前聚集的人群,沈青宛忽然停下脚步,唤过几名跑堂,沉声吩咐道:“将备好的小食分发给门前众人。” 说罢,沈青宛便领着池也径直上了楼,挑了间临街的包厢,二人落座其中。 透过窗户,沈青宛将街上的热闹尽收眼底。众人得了酒楼准备的免费点心,个个喜笑颜开,道贺恭喜的吉祥话如同豆子倾泻而出。 人声鼎沸,一窝蜂地涌进沈青宛的耳朵里,她听不清众人说了些什么,但看到他们面上的笑容,心底稍稍松了一口气。 偶尔传来几道清晰的声音,皆是在谈论她、谈论池也、谈论酒楼、更多的还是谈论“厚礼”。 沈青宛心中知晓,其中许多人是冲着青也水果铺的噱头来的,心中既欣喜又担忧。 喜的是沉寂许久的青也水果铺再度成为临江城的话题中心,忧的是酒楼能否留住往来之人。 见沈青宛频频伸长脖子往外看去,池也不禁往她身旁移了移,握住她不停绞着衣袖的手,轻声宽慰道:“别紧张,酒楼日后定会越来越好。” “我不紧张。”沈青宛心不在焉地回道,眼神仍停留在窗外。 池也暗叹一声,双手轻轻掰过沈青宛的头,故作凶狠道:“有我在,今日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沈青宛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我们这儿又不是黑店。” “嘿嘿。”池也傻笑两声,“我今日不好看吗?你总是看窗外做什么?” “清晨这身打扮你还不情愿。” “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沈大小姐。” 明知池也是故意在插科打诨,沈青宛仍忍不住与她斗嘴。 两人一来一往,时间过得飞快。沈青宛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心中暗暗感激。 日头高升,窗外的喧闹声更上一层,包厢门倏地被敲响。 “东家,吉时马上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沈青宛深吸一口气,起身整理好衣裙,看着池也轻声说道:“走吧。” 第107章 吉时一到,鞭炮声准时响起,噼里啪啦的,震耳欲聋。 两…… 吉时一到,鞭炮声准时响起,噼里啪啦的,震耳欲聋。 两道青色的身影并肩立在酒楼门前,一个温婉端庄,一个干练洒脱,容貌昳丽,宛若画中人。 两人面上的神情如出一辙,俱是眉眼弯弯,众人一时恍惚,竟分不出谁是谁。 爆竹声中,人群仿佛被定住一般,有片刻的失语。 时间缓缓流淌,寂静过后,人群中忽然爆发出更大的惊叹声。 “沈家小姐身边那位,是青也水果铺的老板?” “错不了!” “仔细看来,她们二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莫非是沈家流落在外的女儿?” “你别说,这两人看起来还真有些登对。” 爆竹声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 人们纷纷停止议论两人的八卦,紧接着,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响起。 沈青宛上前一步,双手下压,示意人群安静。她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日沈记酒楼重新开张,多谢各位乡亲前来捧场。” “去岁,沈家遭歹人所害,以致沈记酒楼落入歹人手中,对诸位招待多有不周。在此,我作为酒楼的东家,向诸位说声对不住,望诸位多多包涵。” 话音一落,混在人群中的周渔娴便率先应道:“这都是陈知煜那个杀千刀的做的事,与你们沈家无关!” 经人提醒,众人也都想起这件事,纷纷附和起来,声声赞同。 “冤有头债有主,陈家做的孽与沈家无关!” “咱临江百姓人人皆知沈老爷、沈夫人乃是大善人,如今酒楼重回沈小姐手中,咱们自然是信得过的!”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二位姑娘救下我姑姑家的女儿!” 人群中不乏富贵人家的小姐少爷,但更多的是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提及陈知煜一事,人人愤慨,心中满是感念。 听到众人这番话,沈青宛心中十分感动,道:“诸位乡亲的好意,我在此便先谢过了。” “沈记酒楼特为大家备了些薄礼,凡今日在此用膳者,酒水、茶水分文不取,送完即止。” “好!” 众人纷纷鼓掌欢呼,齐声喝彩。 “这些日子,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厚礼’,莫非就是这些?” 人群中不少人一大早便在此等候,闻言,心中顿生失落。 再好的酒水、茶水,也不过是寻常之物,在众人眼里,实难算得上厚礼。 沈青宛轻笑一声,应道:“自是厚礼,合该放在最后才对,方才那些是酒楼为大家备的薄礼。” “既如此,沈小姐就别再卖关子了,快让我等见识见识,也好解心头之痒!” 听着众人的催促声,沈青宛转身望向池也,见她笑着点头,便举起双手,轻轻拍了拍。 两名等候已久的酒楼伙计,各自端着一木质托盘,应声而出,走到沈青宛身旁站定。 “这便是青也水果铺为诸位准备的‘厚礼’。” 托盘上盖着红布绸,众人只看到一处隆起,却看不到里面的光景。明明近在眼前,却又好似远在天边,急得抓耳挠腮。 众人已等候多日,此刻却半点也等不下去,连声催促答道:“快打开让我们瞧瞧。” “那诸位可要看仔细了。”池也笑着调侃道。 闻声,沈青宛缓缓扯开托盘上的红布绸。 只见托盘上的果子圆润饱满,红中带青的外壳有些粗糙。 荔枝娇嫩,运输极为艰难,是以临江城中从未出现过荔枝的身影。许多人只闻其名,未见其形,故而当这两盘荔枝明晃晃地摆在眼前,也未能辨认出来。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声音此起彼伏。 与周渔娴站在一处的周渔歌,仔细看了片刻,惊呼道:“这莫非是荔枝?!” 她记得池也曾与她提过一嘴。 闻听此言,众人顿时安静下来,震惊地望向声音源头,随后又齐刷刷地转向沈青宛,屏住呼吸,等待她揭晓答案。 沈青宛面色从容,勾唇浅笑,淡声道:“渔歌姐姐果真见多识广,正是荔枝。” 此言一出,人群哗然。 “荔枝?!” “此话可当真?!” “荔枝生在千里之外,青也水果铺竟有通天的本事将这荔枝运来?!” 众人又惊又喜,初见荔枝的欢喜终究是压过心头的疑惑,目光炯炯地看着沈青宛。 沈青宛抿了抿唇,心中担忧众人生疑,转头看向池也。 见状,众人又齐刷刷将目光移到池也身上。 池也走上前来,轻轻握住沈青宛的手,笑道:“青也水果铺虽没有通天本领,但这世上最不缺乏能人异士。” “前些日子,我做了个梦,梦到一神女,带我去到一荔枝园,说我梦醒之前能摘多少荔枝,她便送我多少。” “于是,我在梦中便拼命摘,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众人配合地问道。 “第二日我一醒来,满园都是荔枝!” 众人被哄得一愣一愣的,片刻后,恍然回神,不禁笑成一片。 “池老板真会说笑,世上哪有这般神奇的梦!” 闻声,池也笑着同沈青宛对视一眼,微微耸了耸肩,眼神里满是无奈。 看吧,就算我说了实话,也不会有人信的。 越是藏着掖着,旁人便越是想探究。 此刻池也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旁人便知晓这是不愿多说的意思,虽然池也说的与真话没什么两样。 “既然荔枝是青也水果铺准备的厚礼,可会赠与我们?” “荔枝金贵,若是全然相赠,只怕我要倾家荡产了。” “方才你不还说荔枝是在梦里摘的,怎会倾家荡产?” 话落,人群又响起一阵哄笑。 池也无奈地笑了笑,佯怒道:“天机不可泄露!” 片刻后,池也敛去笑容,正了正神色,将她与沈青宛商议好的决定娓娓道来:“今明两日,凡是在沈记酒楼消费满五两银子,免费赠送一斤荔枝,凭此物到青也水果铺兑换。” 说着,池也便从袖中掏出一塑封卡片,展示给现场众人。 卡片是池也特意在空间商城定制的,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弄虚作假。此外,池也已交代青也水果铺三人仔细辨别并回收,确保万无一失。 “那若是不满五两银子呢?” 沈记酒楼不比醉仙楼那般价格,若是不叫酒水,三五人一起也难以花到五两银子。 池也轻笑一声,应道:“那只能给大家算便宜些了,具体事宜,诸位可以询问酒楼伙计。” “当然,诸位也可直接前往青也水果铺购买荔枝,一百文一斤。” “一百文?!普通老百姓哪里舍得花这许多钱买几颗荔枝。” 不等池也、沈青宛开口,便有人反驳道:“此言差矣,荔枝娇嫩易坏,且远在千里之外,这一路上还不知要花费多少银钱,损耗多少人力,百文一斤实在算不得贵。” “若非池老板有通天之能,纵使你家财万贯,也难在这临江城买到一颗荔枝。” “这荔枝啊,可比金子还要贵!” “咬咬牙花几十文买几颗同家人尝尝鲜,此生也算没白活。钱嘛,日后还能再赚,不打紧。” “便是想想西瓜、草莓的价格,以池老板的为人,也绝无可能是那黑心商人!” 池也:“……” 沈青宛:“……”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眼神飘忽,心虚地垂下头,不敢说话。 人群之中,众人慷慨激词,唯有周渔歌笑得意味深长。 因她知晓眼前这些荔枝并非来自千里之外,而是池也自家种的,但她并不打算拆穿二人。 看着眼前两盘耀眼夺目的荔枝,众人只觉香味萦绕在鼻尖,口齿生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今日能否让我等先尝个鲜。” 眼见那人眼睛黏在荔枝上,池也不由得笑出声。 “这我可做不了主。”池也揽住沈青宛的肩膀,轻轻往前一推,“此事需酒楼东家点头才行。” 沈青宛抬手牵住池也,拉着她站在自己身旁,无奈地嗔她一眼。 随后,她才扭头看向众人,轻笑道:“酒楼荔枝不多,每人最多分得一颗。” “先到先得,分完就没有了啊!”池也补充道。 说罢,她便牵着沈青宛,径直往酒楼里走去。 沈青宛连忙朝周家姐妹招了招手,扬声唤道:“渔歌姐姐,渔娴。” 周家姐妹听罢,拨开人群,快步跟上沈青宛,四人一同朝方才的包厢走去。 四人走到楼梯处,池也便让沈青宛、周家姐妹先行上楼,自己则匆匆跑到后院洗了两盘荔枝,悄悄端到包厢。 池也将盘中的荔枝稳稳放在桌上,笑道:“渔歌姐,二小姐,请。” 说罢,池也便先拿过一颗荔枝,轻轻一捏,剥开外壳,递到沈青宛嘴边。 沈青宛抬眼看了下对面两人,有些不习惯人前的亲密。 她微微偏过头,藏在桌下的手拍了拍池也。见她仍不依不饶的,面露无奈,缓缓启唇吃下。 这几日,两人在空间农场边摘边吃,是以此刻没吃几个便停下了。 周家姐妹一脸兴色,手中拿着荔枝把玩,开口问道:“不是说酒楼荔枝不多吗?这怎么有这么多?” “那都是场面话,您二位来,自然是要好生招待。” 闻听此言,周家姐妹心中熨贴,故作不满道:“你们妻妻二人的嘴还真严,此前城中竟未走漏半点风声。” 两人手中动作不停,很快便剥去荔枝皮,果肉晶莹剔透,迫不及待咬上一口。 清甜多汁,口感爽脆,香气浓郁。 周家姐妹双目晶亮,仿佛吃到人间美味,赞叹道:“好甜!” 四人离去后,门前众人,瞬间乱作一团。 有人往里行,有人往外退。 不缺钱的富家小姐少爷,忙吩咐身旁仆人赶往青也水果铺,多买些荔枝送回家中。 还有些本就是来凑热闹的人,热闹散了,便纷纷感叹着离去。 “五两银子不知能买多少荔枝,今日人多,我们便不去凑热闹了吧?” “哎,在哪吃不是吃,别家酒楼我早就吃腻了。我听说沈记酒楼添了不少新菜色,今日便一饱口福,荔枝不过是锦上添花。”* “哎,莫要犹豫了,快随我进去,一会儿没空桌了!” 人群之外,隐在沈记早食铺子的两道身影,缓缓起身离去。 第108章 周家姐妹自幼便受到良好的教导,即使眼馋香甜的荔枝,动作依旧不急…… 周家姐妹自幼便受到良好的教导,即使眼馋香甜的荔枝,动作依旧不急不缓,礼仪举止皆有章法。 须臾,两人过足了嘴瘾,方才停下动作,轻轻捻起手帕,擦拭唇角。 周渔歌看着举止亲昵的池也、沈青宛,仔细打量起两人的装扮,心头不由得浮现出众人的议论,笑道:“二位妹妹今日这身打扮,看起来倒是般配。” 沈青宛闻声一愣,轻抿嘴唇,眸中满是羞涩。 池也的反应截然不同,牵着沈青宛的手举到胸前,眉头一挑,面上掩不住的得意:“那是当然,这些都是青宛精心准备的。” “原来是青宛妹妹准备的。”周渔歌故意拖长音调,嗓音里满是调侃的笑意,“难怪与你往日的打扮大相径庭。” 话虽是对着池也说的,周渔歌的目光却是直直地落在沈青宛身上。 暗藏的心思被人这般大咧咧地揭开,沈青宛心中微感局促。她轻轻咬了咬唇,垂首不语,耳根微微泛红。 这些时日,城中关于她们二人的猜测接连不断,风言风语不绝于耳,甚至有人对她的阿池心生觊觎…… 她无法忍受旁人对阿池生出半分不轨的心思,今日这身装扮,的确是她有意为之。 衣裙的款式、颜色,以及香囊、发饰、配饰,皆是她亲自挑选的,与她身上的整体风格相得益彰。 即便不能将她和阿池的关系昭告天下,她也要城中所有人知晓,阿池与她关系匪浅。 沈青宛微微侧目,只见池也笑得没心没肺,仍在与周渔歌说着玩笑话,不禁抿唇轻笑。 阿池这幅傻乎乎的模样,也不知她能否理解自己的用意。 她抬手拍了拍池也的大腿,目光无奈地对上周渔歌戏谑的眼神,带着几分讨饶的语气说道:“渔歌姐姐莫要再打趣我了。” 闲聊片刻,周家姐妹便起身告辞,体贴道:“今日你们先忙,我们改日再聚。” 四人一同走出包厢,池也、沈青宛将周家姐妹送到酒楼门口,道:“酒楼繁忙,我们就不远送了,路上小心些。” 送别周家姐妹,两人转身看向屋内。大堂人声鼎沸,座无虚席,二楼包厢亦是宾客满座,热闹非凡。 此时正值正午时分,恰是饭点,许多人冲着每人一颗免费的荔枝,纷纷选择留在此间。 酒楼掌柜还未找好,便由沈忠暂时留在此处照看。食客众多,沈青宛担心他一人忙不过来,便带着池也前去帮忙。 因着每人只分得一颗荔枝,珍贵至极。众人小心翼翼剥掉外壳,捧在手心,小口轻咬,唯恐一不小心便吃光了。 荔枝甫一入口,众人便满脸陶醉,惊叹连连。 更有甚者,大堂中的才女才子以荔枝为题,吟诗作对,斗起诗来。 两边剑拔弩张,摩拳擦掌,准备一较高下。由堂内众人评判出谁的诗词更佳,赌注便是败的一方要送十斤荔枝给对方。 众人见状,纷纷起哄叫好,周围一片欢声笑语,将气氛推上高潮。 池也、沈青宛喜闻乐见,众人越是如此,沈记酒楼日后的名声便越是响亮。 两人面带笑意,不由得频频侧目。 池也斜倚在柜台,笑眯眯道:“青宛,你觉得她们谁会赢下这场比试?” 沈青宛微微抬眸瞥了一眼,随后继续翻阅手下的账册,笑道:“这可不好说。” 双方你来我往,不甘人后,池也看得津津有味,眼中满是兴奋之色,不时点头称赞。 见她如此,沈青宛不禁反问道:“阿池以为呢?” “我?”池也眉头轻挑,“我可不懂吟诗作对,我就听个热闹。” 见其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的模样,池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担忧,语气中暗藏兴奋:“你说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沈青宛:“……” 大堂中许多人与池也一样,不懂什么诗词歌赋,全凭心情。由他们评判,只怕再等上三日三夜,也难以决出高下。 各桌的饭菜相继出炉,酒楼伙计穿梭在人群之间,不时高声报着菜名。 “锅包肉来喽!” “清蒸鲈鱼一条!” “……” 酒楼新添的菜品,多是池也曾做给沈青宛吃过的。 一番唇枪舌战,众人口干舌燥,饥肠辘辘。饭菜的香味飘来,众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一致同意暂时休战,品尝起桌上的美食。 胜负还未分出,池也微微叹息一声,有些意犹未尽。 沈青宛闻声,斜睨了池也一眼,心中暗自好笑,戏谑道:“他们没打起来,你很失望?” “怎么会呢?”池也分得清轻重,撇了撇嘴,“若是有人敢在这闹事,我就把他们统统丢出去!” 沈记酒楼重新开业的日子,无论如何,池也都不能容忍有人来此捣乱。 幸好也没人这么做。 “这才是熟悉的沈记酒楼的味道!” 此话一出,瞬间得到一众人等的认同。 沈青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绷了几日的身子终于松懈下来,脸色也轻松了许多。 池也看得分明,环顾四周,见无人留意她们,偷偷伸手揽住沈青宛的腰肢,凑到她的耳边,悄声说道:“沈老板,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腰间的手不老实地揉捏,沈青宛“啪”的一声拍落,紧张地扫了眼大堂。 “规矩点。” 另一边,周家姐妹同乘一辆马车,缓缓而归。 周渔娴自上了马车,面色便有些惆怅,嘴巴张张合合,看着淡然的周渔歌,欲言又止。 周渔娴向来是个有啥说啥的性子,周渔歌鲜少见到妹妹这副模样,轻笑一声,话语间带着几分宠溺:“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话语间带着几分宠溺。 “阿姐,日后你不会和青宛反目成仇吧?”周渔娴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安。 方才她见沈记酒楼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如此一来,五味斋必定会受到影响。 周渔歌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妹妹的意思,眉头轻挑,故意反问道:“我和青宛为何会反目成仇?” 看着纠结不已的妹妹,周渔歌饶有兴致追问:“若真有那一天,你会站在哪一边?” 听出周渔歌话里的调笑之意,周渔娴挽住姐姐的胳膊,软声撒娇:“阿姐~” “好了好了。”周渔歌无奈地拍了拍妹妹的手,安慰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难不成我们自小的情谊还抵不过这些身外之物?” 见妹妹似懂非懂的模样,周渔歌轻叹一声,解释道:“五味斋与沈记酒楼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若非陈知煜谋夺沈家财产,五味斋也不会处处与针对沈记酒楼。” “人们不过是贪图一时新鲜,五味斋短期内难免会受到一些影响。但这城中叫得出名字的酒楼,无外乎醉仙楼、沈记以及五味斋,长远来看,局面终会回到从前的模样。” “况且,临江人口众多,口味各不相同,便是醉仙楼也不敢妄言独揽所有生意。既如此,我们又何必自相残杀,让旁人钻了空子?” 还有池也,总能拿出世间罕见的东西,脑子里尽是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以她那护短的性子,若是真与沈家为敌,即便周、袁两家与她对上,怕也难讨到好处。倒不如多个朋友,日后说不定还能跟着分一杯羹。 周渔娴不懂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闻听此言,面上重新露出笑容:“只要阿姐不与青宛闹翻便好。” “那你到底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青宛那边?” “哎呀。”周渔娴摇了摇周渔歌的手臂,“我自然是站在阿姐这边的。” 周渔歌最是了解妹妹的性子,嗔道:“只怕你在青宛面前又是另一番说辞。” “阿姐~” 第109章 叶听音自沈记酒楼开业那日从早食铺子离去,等了数日,仍不见池也有…… 叶听音自沈记酒楼开业那日从早食铺子离去,等了数日,仍不见池也有所动作,似乎全然不记得她们的约定。 无奈之下,叶听音便决定亲自上门拜访。 这日上午,阳光和煦,叶听音、阿落两人一同乘坐马车,缓缓驶到沈府门前。 阿落上前一步,抬手抓住门上沉甸甸的门环,用力敲响大门,发出“咚咚”的声响。 片刻之后,大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由远及近,大门徐徐开启。 门开后,阿落便走回到叶听音身后站着,丫鬟打量一眼叶听音,屈身行礼,轻声问道:“请问姑娘有何贵干?” 见眼前的丫鬟并不认得自己,叶听音微微勾起唇角,笑容得体,自报家门道:“我是叶听音,特来拜访你家小姐,烦请通禀一声。” 丫鬟虽未见过叶听音,但叶听音的名字在临江城如雷贯耳,她亦有所耳闻。 此时见叶听音亲临,心中不由得一惊,连忙打起精神说道:“我家小姐一早便出门去了。叶小姐若有事,便交代给奴婢,待小姐回府,奴婢定会如实转达。” “无妨。”叶听音微微颔首,她本也不是冲着沈青宛来的,“池姑娘可在府上?” 丫鬟微微一怔,叶听音见状,接着说道:“烦请通禀。” “叶小姐在此等候片刻,奴婢这就去通报。” 丫鬟恭敬行了一礼,说罢便走回沈宅,轻轻掩上大门。 此时的池也才刚刚起身,这些时日,她和沈青宛各自忙碌。沈青宛忙着酒楼事宜,而她则忙着在空间农场收荔枝。 每日睁眼是荔枝,闭眼是荔枝,真应了那句话,梦里都在摘荔枝。 池也日夜不停地忙碌,直至今日,那两亩成熟的荔枝才全部摘完,储存在仓库。 是以池也难得清闲,将荔枝送到水果铺子后,便又回来睡了个回笼觉。 池也边在院中做着伸展运动,边思考着下一步的安排。 睡了一夜的身体好似生锈一般,微微一动便咯吱作响。 再有半个多月便是五月了,届时便要着手种西瓜了。 身子疲乏,心神便也跟着懈怠,池也想到这些便开始头痛。她和沈青宛两个人,实在有些打理不过来空间农场那些地。 罢了。 眼下她们也不缺钱,没必要拼命,到时候少种些便是。 “池小姐,门外有位叶姑娘要见您。” 突如其来的声音拉回池也飘远的思绪,微微皱眉。 叶小姐? 叶听音! 除了叶听音,这临江城里,她也不认得其他姓叶的人。 “糟了,糟了。” 池也猛地一拍脑袋,蓦地想起她和叶听音的约定:青也水果铺的东西都要提供给醉仙楼一份。 大半年未见叶听音,她早已将此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叶听音此行只怕是来问罪的。 “池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见池也面色慌张,丫鬟心中不禁一沉,忙道:“可要奴婢派人去请小姐回来?” “不必。” 池也在院中来回踱步,须臾,清了清嗓子说道:“快去将人请进来,沏壶好茶好好招待,我马上就过来。” 丫鬟心中似有不安,目光微微闪动,低头应道:“是。” 待人离去后,池也连忙打了盆水,匆匆洗漱一番,又洗了盘荔枝,这才朝着堂屋走去。 池也走到门前,便见叶听音正静静坐在太师椅上,面上看不出喜悲。池也自知理亏,脸上堆满笑容,姿态放得极低:“叶小姐,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有事您派人知会一声便是,怎敢劳您大驾?”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荔枝置于叶听音身旁的茶几上。 “阿落姑娘站着做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快坐下尝尝这新鲜的荔枝。” 招呼完二人,池也走到对面的太师椅坐下。 “想来池姑娘近来事务繁多,冒昧前来搅扰,还请见谅。” 不知是不是心虚的缘故,明明叶听音话语中处处谦逊,池也硬是听出几分讽刺的意味。 “叶小姐太客气了。”池也还未想好说辞,此刻也只能装傻到底,“不知叶小姐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叶听音哼笑一声,看向池也的目光意味深长,良久不语。 池也只觉如坐针毡,面上极力装得不动声色,目光定在叶听音脸上,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心中却暗自祈祷有人能打破这僵硬的气氛。 指尖捻起一颗荔枝,叶听音将其放在手中把玩,暗示道:“不知池姑娘是否还记得你我二人的约定?” “什么约定?” 池也故作疑惑,皱眉思索片刻,随后猛地拍了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 “明日起,我便每日准时将荔枝送去醉仙楼。” 停顿片刻,池也脸上露出一丝歉意,补充道:“这几日事情繁多,竟将此事忘了,还望叶小姐海涵。” “池姑娘说的哪里话。” 池也言语之间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意,叶听音可不会轻易如她所愿。 若仅仅是为了提醒池也按时送货,她断不会亲自跑这一趟。她来此,自是有更要的事。 叶听音轻笑一声,眼神忽而变得锐利,紧紧盯着池也,道:“我们的约定好似不止这些吧?” “还请叶小姐明示。”池也语气迟疑。 “你我曾约定青也水果铺的瓜果只提供给醉仙楼,可荔枝却先出现在沈记酒楼,这算不算违背约定?” 闻言,池也下意识反驳道:“给自家酒楼提供也算违背约定吗?” 叶听音眉头轻挑,整以暇地看着池也,问道:“沈记酒楼何时成了你的酒楼?” 据她所知,自沈记酒楼重新开业以来,沈青宛很是上心,事事亲为。虽说池也是沈青宛的救命恩人,以沈青宛的性子,也断不会将沈家家财拱手让人。 “我不是说沈记酒楼是我的酒楼。”池也灵机一动,唇角勾出狡猾的弧度,“我的意思是,青也水果铺是沈青宛的铺子。” 见叶听音面露错愕,池也好心解释道:“‘青也水果铺’,‘青’是沈青宛的青,‘也’是池也的也。” “沈青宛在我之前,所以说,她才是当家做主的那个,我不过是个跑腿的。” 说罢,池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十分感谢自己为水果铺子取了这样一个名字,才让她有了狡辩的机会。 回神后,叶听音面色复杂,缓缓吐出四个字:“巧言善辩。” 若沈家真有这个能力,早就成了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户,何至于等到今日才显露头角。 池也放缓语气,认真说道:“青也水果铺并未向沈记酒楼提供荔枝,只是借着这段时日临江百姓对沈家的关注,趁机为水果铺子和沈记酒楼造势罢了。” “即便没有沈记酒楼,该送出去的荔枝,我依旧会想法子送出去。” “现如今荔枝已在城中名声大噪,你们醉仙楼也会因此省去许多事。” 叶听音对临江城中的情况了若指掌,就算池也不说,她也清楚地知道,除了沈记酒楼开业前两日,荔枝便再未在酒楼出现过。 她方才说了这么多,并非是来兴师问罪的。若她想找茬,沈记酒楼开业那两日,她便会让池也难堪。 她此番前来,只是想看看池也的态度,提醒她莫要忘了两人的约定。 叶听音端起茶杯,小口啜饮,调侃道:“这么说来,我还得向你道谢不成?” “不用谢。”池也笑眯眯道。 得寸进尺。 叶听音笑着摇了摇头,想起城中愈发离谱的传言,心中不禁有些好奇,问道:“你是如何弄来这些荔枝的?” 唉。 池也无声地叹息一声,开始胡说八道:“空运,神女让鸟儿送来的。” 想法倒是不错,只是…… “鸟儿如何能送来这么多的荔枝?” “信鸽能送信,如何不能送荔枝?” 叶听音知她不想说,便识趣地没再追问。 她正了正神色,缓缓说出此行真正目的:“最近城中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你,蠢蠢欲动,你可愿与叶家联手?” “有叶家在,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你自能安全无虞。”叶听音语气稍顿,“自然,还有沈小姐。” 提及沈青宛的安危,池也便有些心动。她和沈青宛每日各自有事要忙,自然不可能时时刻刻呆在一起。 她也知晓树大招风,也想过让别人种些瓜果填充市场。 只是以现有的条件,空间农场的水果品种,很难在此地结出优质的果实。万一那些人赔得血本无归,只怕到时会反噬得更加严重。 她甚至想过,空间农场那些尚未面世的水果,要不就不拿出来了,省得招来杀身之祸。 临江城这么大,知人知面不知心,叶听音说这话,未免太过狂妄,“叶小姐如何能保我二人周全?” 叶听音但笑不语:“我自有我的法子。” 池也狐疑地看了眼叶听音,心中动摇。 或许这个时代,有权有势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沉吟片刻,池也直截了当地问道:“条件呢?” “我不过问你是如何弄来的荔枝,也不问你那些瓜果来自何处,我只有一个条件,”叶听音微微一笑,“日后你所有的瓜果要分出四成给叶家,价格仍按你的定价。” 池也略一思索,便觉得这个提议可行。一来不耽误她赚钱,二来她也多了个靠山。 她在这临江城无权无势,日后若是哪个有权有势的人想强行将她的东西据为己有,她半点抵抗能力没有。 若与叶听音联手,她们便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到时自有叶听音挡在她前面,处理这些麻烦。 至于叶听音要这么多水果做什么,她懒得去想,反正她卖给谁都是卖。 她唯一担心的是,叶听音的后台够不够硬。 “三成。”听到对方提出条件,池也下意识往下压。 “成交!” 池也:“……” 叶听音如此痛快,池也反倒不解。叶听音既没压低价格,又要帮她处理一众麻烦,多少有些吃力不讨好。 “你为何要帮我们?” “我是个生意人,自是冲着赚钱来的。” 池也不信,调侃道:“那你可不是个合格的生意人。” 说罢,她的目光便紧紧盯着叶听音,不肯错过她脸上任何一处细微的表情。 叶听音微微一怔,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说不是个合格的生意人。她平日听得最多的,是骂她阴险狡诈。 她想起自己刚接管叶家的那段时日,忍不住叹息一声,话语里透出欣赏之意:“如今这世道,处处打压女子。你有能力独自在临江城立足,实为不易,我不想你毁于那些道貌岸然的男子手里。” 池也听罢,肃然起敬,眼里写满惊叹。 “不过此事我还需与青宛商议一下。” 叶听音了然地点点头,揶揄道:“你不过是个跑腿的,当家做主的是沈小姐。” 池也:“……” 倒也不必用这话堵她。 第110章 “池姑娘若是考虑好了,随时来叶府找我。” 两人商议完…… “池姑娘若是考虑好了,随时来叶府找我。” 两人商议完后,池也笑着将叶听音送出沈府大门,“一定。” “阿池!” 沈青宛扶着秋月下了马车,双手轻轻拎起裙摆,疾步走到池也身旁。 池也又惊又喜,下意识牵起沈青宛的手捏了捏,问道:“青宛?!你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忙完便回来了。”沈青宛随口应道,目光警惕地看着叶听音,语气淡淡,“叶小姐。” 闻言,叶听音眉心微动,视线缓缓掠过两人紧紧相握的手。 看来这两人比她料想的还要亲密。 叶听音微微点头,脸上带着浅浅笑意,道:“沈小姐,池姑娘,我先告辞了。” “好。”池也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见池也语气温和,与叶听音有说有笑,沈青宛一头雾水。方才她正在酒楼忙碌,府中下人匆匆来报,说阿池遇到了麻烦,可…… 眼前分明不似丫鬟所说的那般剑拔弩张。 目送叶府马车远去,沈青宛牵着池也往府中走去,边走边问道:“叶听音怎的来了?” 池也敛去笑容,眉头轻皱,将叶听音的来意详细道出。 沈青宛听罢,微微一怔,似是想到什么,喃喃道:“难怪……” “难怪什么?”池也呼吸一滞,扭头看向沈青宛,关切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青宛瞥了眼池也,缓缓开口说道:“这两日陆续有菜农违背契约,终止与酒楼的合作。” “我原以为此举是冲着酒楼来的,不成想……”停顿片刻,沈青宛微微叹息一声,“竟是冲着水果铺子去的。” 这两日酒楼里缺的蔬菜,沈青宛皆是派人去街市上采买。但街市上的菜农多是散户,只把家中多余的菜拿出来卖,因此难以满足酒楼的需求。 池也想起叶听音方才说过的话,心中一沉。 她这几日一直待在家中摘荔枝,对外面的动向并不了解。没想到她们不仅被人盯上,那些人甚至已经采取了行动。 “违约不是要赔钱吗?” 池也记得她与五味斋、醉仙楼签订的契约,违约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沈青宛微微点了点头,语气沉了下去:“他们俱已付了罚金。” 菜农赚钱不易,如今沈记酒楼的生意如日中天,多少人巴不得与沈家攀上关系。 可眼下这些人却如此痛快地付了罚金,背后必有人捣鬼。 沉默片刻,两人回到堂屋,走到太师椅前坐下。秋月见状,适时奉上热茶,随后便悄然退下。 池也端起茶杯,小口啜饮,热气缓缓上升,遮住她略带嘲讽的眼神。 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伎俩,真是撞她枪口上了。即便临江城中所有菜农都被收买,也威胁不了沈记酒楼半分。 这城中无论是有的还是没有的蔬菜,她都可以在空间农场种出来,一年四季不断,且品相味道只会更好。 见沈青宛忧心忡忡,池也开口安慰道:“蔬菜的事你不必担心,也不必去求旁人,此事交给我。” “只是接下来的一个月,可能会有些难办。” 沈青宛轻抿嘴唇,面上透出几分倔强,道:“我与他们再商讨一二。” 池也眼眸微动,打量沈青宛片刻,心中暗自叹息,妥协道:“也好。” “菜农的事先放一放,现下最重要的是稳住尚未毁约之人,尤其是鸡鸭鱼肉的供货商。” “蔬菜我们可以自己种,日后再有此类情况,我们也不必受制于他人,看他人脸色。” 事情发生得突然,这两日,沈青宛一直在想方设法稳住酒楼,确保不出岔子,一时还未顾得上想得太远。 此刻,经池也提醒,沈青宛面色凝重,极力稳住心神。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见沈青宛久久不发一言,池也便主动退了一步,提议道:“你若不想我插手,等撑过这段时日,你也可以自己买些田地,雇些人手料理田间事宜,种出的蔬菜只供给沈记酒楼。” 池也尽心尽力为沈青宛出谋划策,只是心中黯然,语气中的失落不禁流露出来。 闻听此言,沈青宛心中一惊,神情慌张,连忙说道:“阿池莫要这么说,我并非想撇开你,方才我只是在想该从何处着手处理这些问题。” 说着,她便伸手握住池也轻轻搭在茶几上左手,认真解释道:“我自是想你帮我的,可我也担心你太过劳累,身子吃不消。” 池也眼睫低垂,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她缓缓抬眼,视线一寸一寸上移,划过沈青宛的手臂,落在沈青宛姣好的面庞。 微微收紧的手指显出主人内心的不安,池也轻轻摩挲两下,安抚沈青宛的情绪,低声道:“我会注意的。” 如今家中并不缺钱,她也没有太大的野心,自会量力而行。眼下她最期盼的,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渐渐浮现出笑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片刻后,池也轻轻揭过此事,转而开口问道:“你可知晓叶听音背后是什么人?” 背靠大树好乘凉,既然要找靠山,自然得找个实力强大的。 沈青宛思索片刻,答道:“往日曾听我爹提过两句,叶家好似与京城中人有所来往。” 京城…… 这范围未免太广了些,京城的县令也是京城中人,池也忍不住腹诽。 但若只是一个县令,应当也护不住叶家。想起叶听音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她的靠山应当是个有权有势之人。 况且,若是换了旁人,断然不会如同叶听音一般,开出如此优厚的条件。 “青宛,你觉得我们与叶家做交易如何?” “阿池以为呢?” 指尖轻轻点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沉吟片刻,池也终于下定决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若水果铺子想安然无事地在这临江城继续开下去,仅凭你我二人之力是不够的,不如将这些麻烦事丢给叶听音去做。” 沈青宛微微一笑,道:“阿池心中既已有决断,便尽管去做。” 商讨完正事,池也心下松了一口气,肚子“咕咕”地响了起来。 池也想起自己早饭还没吃,便决定早些吃午饭,于是开口问道:“午饭想吃什么?” 闻言,沈青宛面色稍怔,语气歉然:“我午时约了人。” “你刚刚不是说忙完回来的吗?” “方才是为了应付叶听音。”沈青宛的语气蓦地低了下去,心虚地别开眼,“是府中下人来报,说你遇到了麻烦,我才急忙赶了回来。” 池也撇了撇嘴,轻哼一声:“那我们又不能一起吃午饭了。” 自打沈记酒楼开业之后,沈青宛便成天不着家,池也心中生出几分不满,微微撇过身去。 沈青宛站起身,走到池也身旁,俯身亲了亲她的唇角,柔声哄道:“阿池,莫要气了。” “晚上我一定早些回来,与你一起用晚膳。”【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0-120 第111章 沈青宛乘坐马车,催着车夫急匆匆赶回沈记酒楼,穿过酒楼大堂,快步…… 沈青宛乘坐马车,催着车夫急匆匆赶回沈记酒楼,穿过酒楼大堂,快步登上二楼。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微促的喘息,轻轻推开包厢的门,只见一中年妇人已在里面等候。 沈青宛缓步走进包厢,道:“刘婶,我来迟了,让您久等了,还望见谅。” 刘婶正望着窗外发呆,听到声音,慌忙站起身。 身后的圆凳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原地转了几圈后,方才稳住停下。 “沈小姐。”刘婶面色局促,唇瓣微微发颤,手掌不安地在衣裳上擦了擦。 说罢,她好似不知该说些什么,嘴唇几度张合,最终只紧紧盯着沈青宛。 待沈青宛走近,她双手拉过一旁的圆凳,紧张地招呼道:“沈小姐,您快请坐。” “刘婶,您也坐。”沈青宛笑道。 从前刘婶便是沈记酒楼的供货商,与沈家合作多年,十分可靠。后来因陈知煜霸占沈家家财,曾短暂与酒楼断了来往。 沈青宛重掌沈家后,第一时间便找了她,重新签订契约。 刘婶对此心中很是感激,因而难以说出终止契约这句话。可想到一家老小,她不得不这么做。 沈青宛虽早已知晓她的来意,但仍是耐心听着。待刘婶支支吾吾地将话说完后,才委婉地问道:“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嗯……”刘婶坐姿板正,双手撑在膝盖上,来回摩挲,“田里的菜被村里的牛羊毁了,怕耽误了您,所以才……” 刘婶嘴唇紧抿,满脸愧疚之色,因着心虚,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闻听此言,沈青宛但笑不语。 视线轻轻掠过刘婶不停动作的双臂,直把人盯得垂下了头,方才缓缓开口说道:“刘婶有话但说无妨,若是有青宛能帮到的地方,您尽管开口,青宛自当尽力相助。” 沉默片刻,沈青宛再次问道:“可是家中惹上了什么麻烦?” 话落,刘婶身形一颤,嘴唇抿得更紧了些。 见她仍不言语,沈青宛暗叹一声,直截了当地问道:“可是有人威胁你?” “没有,没有!”刘婶将双臂竖在胸前,连连摆手,“这都是我自己的意思,与旁人无关!” 说这话时,刘婶面色焦急,眼神闪躲,言语间颇有些欲盖弥彰之意。 沈青宛微微一笑,语气平静地说道:“此事我已知晓,刘婶莫要再隐瞒了。” 刘婶动作僵住,双眼蓦地瞪大,喃喃道:“你都知道了……” “既然如此,沈小姐莫要为难我了。”刘婶语气哽咽,眼中满是祈求,忙道:“我不过是个种地的小老百姓,只想讨口饭吃,城里的这些大人物,我哪个也不敢得罪。” “刘婶,你莫要着急。” 沈青宛拎起桌上的茶壶,拿过两只茶杯,仔细地倒满茶水。一杯递到刘婶手里,一杯移至自己面前。 “能否与我说说,是何人威胁了你?” “你不是说已经知晓了?”刘婶怔愣在原地,片刻后方才明白自己被人诈了。 沈青宛勾唇浅笑,一脸无辜道:“我只说知晓您被人威胁,但还未来得及查明那人是谁。” “刘婶能否坦诚相告?我们也好早日铲除这一祸端。” “这……”刘婶犹豫片刻,将茶杯放回桌上,“这我不能说。” 沈青宛抿了一口热茶,劝道:“今日他能威胁得了你,日后还会用相同的手段威胁你。一步退,步步退。旁人若是知晓你好欺负,便都会来欺负你。” “不若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刘婶以为如何?” 刘婶面色似有挣扎,犹豫不决:“话虽如此,可他们人多势众,我如何对付得了?” 见她口风松动,沈青宛缓缓吐出一口气,意味深长道:“刘婶对付不了,自有旁人来对付。您只需告诉我那人是谁,其余的刘婶不必担忧。” “此处只你我二人,天*知地知,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是您将消息透露给我的。” 刘婶对那些人亦是恨得牙痒痒,竟用她一家老小的性命威胁她,实在是卑鄙无耻。 她思索片刻,握紧双拳,语气迟疑:“沈小姐当真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 “自然,您且放宽心。” “其实我也不晓得那人是谁,只听来人无意中提了句齐老爷。” 似是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刘婶舔了舔嘴唇,将能想到的都说了出来:“那人说,若我按照他说的做,事成后便会给我一笔报酬。如若不然,便会要我女儿性命。” “罚金便是他给我的。” 沈青宛拧起眉头,自言自语道:“齐老爷?” 齐家? 沈青宛思虑许久,绞尽脑汁,方才从脑海深处翻出关于齐家的记忆。 六七年前的临江城,齐家与叶家各占半壁江山,分庭抗礼。 彼时的齐家还是酒楼行会的会首,表面光风霁月,暗地里却处处打压同行,沈家亦笼罩在齐家的阴影之中。 那时的叶听音刚接管叶家,年轻气盛,不肯服输,便联合城中其他商户,将齐家从那个位置赶了下去,并吞掉其大半生意。 自那以后,齐家便日渐式微,再难掀起波澜。 沈青宛记得,那时她爹娘犹豫许久,最终选择站在叶家这边。 有了这层缘由,再加上阿池手中的东西,也难怪齐家会出手对付沈家。 如今齐家动作频繁,显然是想拿到阿池手中的东西做筹码,以图东山再起。 “多谢刘婶如实相告。”沈青宛起身,躬身作揖,“为掩人耳目,这段时日,刘婶不必再给酒楼送菜,安心等我消息。” …… 池也和池棠一起吃完午饭后,便去了书房。 即便沈青宛已吩咐府中下人不可靠近书房,池也仍仔细地插好门闩,不敢有半分马虎。 随后,她便闪身进了空间农场。 池也虽答应让沈青宛尝试游说供货商,但酒楼的蔬菜供应不能断,她得做好两手准备。 在空间商城挑挑选选,买了些酒楼会用到的蔬菜种子,接着便开始劳作。 为了确保能尽快补上酒楼的空缺,池也打算每种蔬菜先种上一些,其余的日后再说。 如此过了两三日,待池也将空间农场的事宜处理得差不多了,才动身前往叶家。 池也只身一人,脚步懒散地走在路上,街市上的热闹一如既往。好似这场暗藏的风波中,受影响的只有她和沈青宛两人。 没走多久,池也便警觉起来,眉目忽而变得严肃,装作不经意地回头望去,只见一道身影匆匆藏进了人群。 池也忍不住嗤笑一声,也不派个聪明点的人来跟踪她。 她搬来临江城已有四五个月,早已熟悉这里的地形,大大小小的街道巷子也摸得差不多了。 池也骤然加快脚步,七拐八拐,钻进一处人迹罕至的死胡同里。 那人只顾着跟上池也的脚步,竟未发觉周围人群渐去,面露兴奋之色。 当他拐过最后一道弯,恰见池也似笑非笑地等在那里,神情莫测。 心中暗道一声糟糕,脚步一顿,转身便要离去。 他原以为就要撞破眼前这人的秘密,心里已盘算好领赏后银子如何快活,未成想竟被人发觉了。 “不是找我吗?”池也打量来人一眼,拦住他的去路,“走什么?” 那人下意识往旁边挪去,边走边道:“姑娘想是认错人了。” “我刚走进这死胡同,你便也跟着走了进来,天底下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池也再度拦住那人的去路,“说说吧,谁派你来的?” 那人咽了咽口水,语气透出几分慌乱:“小的初到临江城,不甚迷路,还请姑娘莫要误会。” 小的? 仆人做久了,口头禅都改不掉。 池也轻笑一声,“你说你初到临江城,放着条条大路不走,非要钻这死胡同,到底是何居心?” “是不是齐家派……” 池也耳尖倏地一动,好似听到瓦片碰撞的声响。她目光紧盯房顶看了好一会儿,扬声道:“哟,还有同伙啊!” 停顿片刻,见房顶那人没有动作,池也压低声音道:“是我把你揪出来,还是你自己出来?” 片刻后,屋顶那人一脸吃瘪地跳了下来。 “阿落姑娘?”池也惊讶地瞪大双眼,“你怎么在这?” 不等阿落答话,她又满脸狐疑地问道:“这该不会就是叶家所说的保我平安的法子吧?” 这法子未免太老套了,若真是这样,她要重新考虑一下与叶家的合作了。 被人发觉踪迹的阿落心中憋着一口气,用剑尾指了指池也身旁之人:“我跟着他来的。” “你跟着他做什么?”池也不解。 “齐家派人在沈府周围蹲伏多日,我家小姐担心沈府出事,便一直派人盯着他们。” 阿落细细打量池也一番,似是不敢置信,反问道:“你不知道?” 明明此人方才还很敏锐,出门没多久便发现身后跟着尾巴,而后还发现了她。 池也眉头紧锁,她这几日一直窝在家中,怎会知晓此事? 旋即她心中一惊,连忙问道:“青宛她没事吧?” “沈小姐和你弟弟身边都有人保护,目前暂未发现异常,他们的目标是你。” 听到这话,池也不禁尬笑两声,考虑得还挺周到。 她知晓是齐家在背后捣鬼也不过两日时间,叶家却是早早地盯上了齐家。池也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阿落,心中暗自嘀咕:这叶家在临江城还真是手眼通天。 耳边忽而响起叶听音那句话:“叶家不过问你的瓜果来自何处。” 池也背后猛地一凉,以叶家的本事,想必她的底细也早已被叶家查了个底朝天。 叶听音说出这句话,既是叶家的诚意,亦是威胁。那青宛和小木身旁的人,是敌是友便不好说了。 “此人便交给我处置,池姑娘若有事便先去忙吧。” 池也淡淡地撇了眼两人,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更大的威胁摆在眼前,此刻她也没心情处理这些马前卒。 第112章 待阿落将人带走后,池也便继续朝着叶府的方向走去。 临…… 待阿落将人带走后,池也便继续朝着叶府的方向走去。 临江城各方势力错综复杂,齐家只是她们现如今知晓的威胁,在她们看不到的暗处,不知还藏了多少双眼睛,种种危险潜伏在身边。 一路上,池也思绪纷杂,心中百感交集,搅得她不得安宁,方才轻快的心情不复存在。 官大一级压死人,自古以来,钱权阶级最难跨越。以她与沈青宛目前的处境,让渡些利益,与叶听音合作,无声无息地解决暗藏的威胁,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怕就怕,叶听音的胃口越来越大,到时候只怕会更难收场…… 池也抬头望着叶家威严的匾额,刺目的阳光迫使她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出一丝凝重。 纵使里面是龙潭虎穴,她也要闯一闯。 叶府门仆得了叶听音的吩咐,池也自报家门后,一人快步前去通禀,一人引着池也缓步向会客厅走去。 池也到达会客厅时,叶听音已那等候。 叶听音甫一见到池也,她便笑着问道:“池姑娘考虑清楚了?” “叶小姐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池也开门见山道。 质问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火气,叶听音不由得一愣,敛去唇角笑意,问道:“池姑娘何出此言?” 叶听音登门拜访那日,池也云里雾里,尚未弄清状况,只当叶听音是好心。 可如今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各方势力地密切监视之下,池也再三压抑,内心的怒火仍难以平息。 “叶小姐为何要派人跟踪我和我家里人?” 闻听此言,叶听音便知晓她派去的人已被池也发觉。 她曾交代下人藏得隐蔽些,若不慎被沈府的人发觉,便如实相告,免得引起误会。 虽不知底下人是否依言照做,但此刻她必须认真地同池也解释清楚:“池姑娘莫要误会,我只是担心齐家狗急跳墙才做出如此举动。我已叮嘱她们,只暗中保护,不会影响你们的生活。” “哼。” 若她们谈好了,便是行保护之责;若是她们谈崩了,那便是人质了。 叶听音缓缓勾起唇角,认真解释道:“你与沈小姐同进同出,若沈家出了岔子,你定不会坐视不理。届时,趁着你二人手忙脚乱之时,齐家便会借机谋夺你手中的东西。” “声东击西,齐家惯用的伎俩。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依旧没有半点长进。” “沈小姐应当也同你说了,叶家和齐家亦有旧怨。若是齐家得了你手中的东西卷土重来,叶家便是齐家下一个目标。” 说到此处,叶听音面色复杂地看向池也。 也只有眼前这人不把手中的瓜果当成一回事,换作旁人,随便得了一样,便是滔天富贵。 “故而,我不仅仅是在帮你们,亦是在帮我自己。”停顿片刻,叶听音一字一句说道:“齐家,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叶听音言辞恳切,池也却并未被打动,反而嗤笑一声,讥讽道:“以叶家今日的势力,对付门第没落的齐家,还用得着与我们这种小门小户联手?” 池也心知:齐家尚未起势,叶家动动手指头,便能让齐家从临江城消失。而如今叶家按兵不动,任由齐家动作,不过是在借机向她和沈家施压,敲打她们罢了。 “对付齐家,叶家自是不必与旁人联手。” “可叶家若想更上一层,与池姑娘联手便是个不错的选择。” 还要更上一层? 池也撇了撇嘴,果然人与人是不同的。她经历一番生死后,只想安稳地过日子。 似是看透池也心中所想,叶听音笑道:“叶家在临江城无人能出其右,但在别处,仍会受人掣肘。” 话落,池也便明白了叶听音的心思,试探道:“既如此,三成货物能否满足叶小姐的野心?” “瓜果易坏,我可没有池姑娘那般神通,能唤来鸟儿为我叶家运送货物。”叶听音眉头轻挑,“临江城有池姑娘坐镇,旁人自是卖不出高价。可若到了别处,价值千金也未可知。” “三成,足矣。” 见池也一脸愤懑地瞪着她,叶听音继续火上浇油:“况且,惹急了池姑娘,对我也无甚好处。若你消失不见,只怕这些瓜果也会一并消失。” 且她相信池也日后会拿出更多世间少见的瓜果,与池也合作,实在是一本万利。 池也心中猛地一沉,沉声道:“我不明白叶小姐的意思。” 叶听音微微一笑,“池姑娘是个聪明人,会明白的。” 老狐狸! 叶家果然调查了她的底细,池也狠狠地剜了叶听音一眼。 但她确信自己从未在人前露出过马脚,叶听音即便心生疑虑,也绝无可能查到她的秘密。 “那日我在沈府说的话,并非虚言,我的确欣赏你的才能。”叶听音语气舒缓下来,“你想要庇护,叶家想要更上一层,我们各取所需。” 叶听音唇角悄然扬起,继续加码:“若你我达成共识,你与沈小姐亦不必每日提心吊胆,叶家自会帮你们清扫暗中的危险。” “我相信,池姑娘也再难找到与我一般的人合作。” 对于叶听音最后一句话,池也心中是赞同的。 经过几次接触,池也亦觉得叶听音品性不错,为人可靠。 虽然叶听音做的事让人不爽,但却未曾对她们展现出敌意,也未曾做出伤害她们的事。 池也只觉自己被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罩住,以她和青宛目前的处境,实在难以寻得破局之法。 即便安然无恙地解决齐家,还会有李家、张家…… 整日与背地里的宵小斗智斗勇,担惊受怕不说,她们的生活也会变得一团糟,再无安宁之日。 可若是寻求旁的达官显贵的庇佑,只怕会被撕掉一层皮,定不会开出叶听音这般优厚的条件。 叶听音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她已给出她的诚意,只等池也的答复。 沉默半响,池也出口试探道:“若有权贵上门寻衅,你我该如何应对?” 日后叶听音若是将空间农场瓜果的价格炒上去,声名远播,必定会惹得其他人眼红。毕竟赚钱的生意,谁都想从中分一杯羹。 池也此番出言试探,便是想弄清楚她的后台是谁。 叶听音听出池也话里的意思,滴水不漏地答道:“虽说这世上权贵如云,可也不是遍地都是权贵,池姑娘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似是为了让池也放心,停顿片刻,叶听音意味深长道:“便是权贵寻上门来,也要分个三六九等不是?” 这便是不愿告知的意思,池也知道问不出结果,便没再浪费唇舌。 “日后我们会成为敌人吗?” 叶听音野心勃勃,她怕她越来越不满足,事态会失去控制…… 叶听音听罢,轻笑一声,“我年岁大了,不喜打打杀杀,只想过几天安稳日子。” 池也:“……” “但愿如此。” 第113章 池也与叶听音签订契约后,报复似的,将所有烂摊子悉数丢给叶听音,…… 池也与叶听音签订契约后,报复似的,将所有烂摊子悉数丢给叶听音,不闻不问。 况且,叶家实力雄厚,也不需要她这种小虾米帮忙。 契约签订好的第二日,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之时,叶家便以雷霆速度展开行动。 两家的利益绑在一处,叶听音如此迅速既是在帮池也清除隐患,亦是在为自己扫清障碍。 临江城表面风平浪静,迎来送往,看似与往常无异。但背地里却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许多人悄然消失,无声无息。 不到一个月,藏在沈府周围的苍蝇便被清理干净,沈府恢复往日的宁静。 或许叶听音仍派了人暗中保护,但池也再未察觉出有何异常之处。 当然,即便她有所察觉,亦不会多说什么。叶听音此举定会得罪不少人,在这风口浪尖上,多一层保障总是好的。 事情已经解决,沈记酒楼的问题自然也迎刃而解。 然而,沈青宛每日依旧早出晚归,答应陪池也吃的那顿晚饭,至今仍未兑现。 这日傍晚,池也和池木、池棠一起吃完晚饭,稍作歇息便回了卧房,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捧着一本书打发时间。 池也心浮气躁,一目十行地翻着话本,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那话本里究竟讲了些什么故事。 夜色渐浓,池也视线频频望向房门,院子里始终未传来动静。 先前说希望她有更多的时间陪她,结果说这话的人,自个忙得不可开交,整日不见人影。 池也心中郁结,书中的文字好似天书一般,再无半点心思去看。 她双手迅速合拢,“唰”的一声合上话本,夹在两掌之间转了一圈后,拍在软榻上的小桌上。 随后她缓缓躺了下去,目光盯着房顶,眼神渐渐变得空洞。 酒楼诸事已安排妥当,沈青宛乘着夜色而归,终于松了一口气。 马车稳稳地停在沈府门前,下了马车,沈青宛脚步轻快地走进府中,神情轻松。 府中人手不似从前,如今只有十多人打理宅子,沈青宛亦不再让人在跟前伺候,因此一路走到主院也没遇到几个人。 卧房烛影摇曳,想到池也就在房中等她,沈青宛的心情如那烛火一般,泛出一丝暖意,连日的疲惫瞬间散去大半。 推开房门,暖黄的烛光倾泻而出,沈青宛唇角不自觉扬起,还未进门便扬声唤道:“阿池。” 池也听到动静,慌忙坐起身,拿起桌上的话本,纸张翻飞,随便停在一页。 池也:“……” 她为何一副开小差被人抓到的心虚模样,但既然装了,索性就装到底。 视线装模作样地落在话本上,呼吸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调转过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六月初的夜晚,空气中已有几分燥意。 沈青宛甫一进门,便褪去外衣,看了眼软榻上的池也,径直走到铜镜前,摘下头上的发饰。 见池也神色认真,不似往常那般迎上来,沈青宛轻声笑问:“阿池在看什么,看得这般入迷?” 池也心中委屈,便装作没听见。 然而,她全部的心思皆系在沈青宛身上,悄悄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手中的话本许久未翻一页。 沈青宛未听到回应,眉心微动,不由得扭头去看。 “阿池?” 软榻上那人一动不动,连头都不曾抬起,沈青宛如何看不出池也在与她置气。 沈青宛转过身去,手上动作愈发迅速,将发饰一一取下,长发垂下。 她扭了扭脖子,顿感轻松,缓步走到软榻旁,坐在小桌的另一边。 “怎的不理我?”语气中故意透出一丝委屈。 闻言,池也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沈青宛一眼,仍是一言不发。 接着她微微转动身子,一手拿着话本,一手搭在桌上,斜倚在桌上,只留给沈青宛一个侧身。 沈青宛知晓自己这段时日多有繁忙,忽略了池也,她恼自己也是无可厚非。 她缓缓起身,走到池也身旁坐下。见她又要转过身去,连忙按住她的手臂,软声说道:“阿池,都是我不好,你莫要气了。” 话语间的疲惫显而易见,池也有些心疼,轻哼一声,脸上不再绷着,道:“我没生气。” “那你方才为何不理我?”沈青宛伸手戳了戳池也气鼓鼓的脸颊。 池也扬了扬手中的话本,“我在看书。” 沈青宛就坡下驴,顺势问道:“书中讲了些什么故事?” 池也:“……” 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怎么会知道这该死的话本讲的什么故事。池也被噎住,抿了抿唇,索性闭口不答。 见状,沈青宛只以为池也还在生气,便轻轻抬起池也的拿书的胳膊,坐进她的怀中,随即握住她空闲的那只手,扣在自己腰间。 “我陪你一起看。”沈青宛故意卖乖道。 说着,便在池也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坐姿,目光落在话本上,认真看了起来。 只是没看两眼,便悄然红了脸,目光闪烁,下意识撇开眼。 难怪阿池懂得这么多花样,她每日都在看些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沈青宛心中暗骂池也不正经,池也对此毫不知情。丝丝缕缕的香气钻入她的鼻尖,更没了看话本的心思。 嘴唇不自觉下移,快要触及沈青宛白皙的脖颈之时,想到她此刻正在同沈青宛生气,便生生止住。 视线下的肌肤一寸寸变粉,手掌忽而被人用力攥紧,怀里的人坐立难安。 池也顿了一下,开口问道:“怎么了?” 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脖颈,沈青宛忍不住战栗,磕磕巴巴道:“无,无事。” 沈青宛轻咳一声,装作不经意间按下池也手中的话本,转移话题道:“酒楼招了新掌柜,诸事已安排妥当,日后我会多些时间陪你,莫要生我的气了。” 池也双眼蓦地一亮,努力按捺住心间的雀跃,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大小姐说话不算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说到此处,池也别过头去,赌气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沈青宛顾不得捂住话本,转过身子,双手环住池也的脖子,在她脸颊印上一吻,撒娇道:“日后我定会说到做到,阿池便原谅我这一回。” “真的?”池也轻轻瞥了眼沈青宛,伸手揽住她的腰肢,“想要我原谅你也不是不行,但你得补偿我。” “阿池说什么便是什么。” 沈青宛抬头亲了亲池也的唇角,笑道:“阿池想要我如何补偿你?” 如何补偿? 池也不禁陷入沉思,她将左手的话本换到右手,正欲放在桌上,话本上几个字强势地闯入她的眼中。 ……水中……缠绵…… 池也眉头轻挑,方才沈青宛的异样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忽而想起前些日子,百无聊赖,便在府中闲逛,无意中发现家中有一处宽阔的浴池。 她们搬到沈府多日,沈青宛却从未与她提起过此事,想来是怕她再度提及共浴一事。 池也好整以暇地盯着沈青宛的双眼,将话本递到她的面前,语气暧昧地说道:“我记得家中有一处浴池,你陪我一起。” 不堪入目的文字再度映入眼帘,沈青宛心中一惊,好似被烫到一般,慌忙移开视线,耳垂红得像是要滴血。 见状,池也收紧怀抱,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耳朵,声音低沉,蛊惑道:“我们一起,好不好?” 阿池如何知晓此事? 沈青宛还未理清头绪,身形一颤,心中羞涩难掩,嗓音发干,委婉拒绝道:“那里已多日未曾打扫。” “我早就清理干净了。” 池也预谋已久,但由于沈青宛这段时日太过繁忙,不忍折腾她,才一直未曾开口提及此事。 如今两人皆有闲暇,即便闹得晚了些,也无大碍。 一时间,满堂寂静。 “你若不愿便罢了。” 话落,池也便作势要推开沈青宛起身。 沈青宛连忙按住池也,眼中盈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好似欲拒还迎。 她深吸一口气,一想到浴池中会发生的事,便说不出答应的话。气息不稳,胸前起起伏伏。 片刻后,沈青宛回过神来。 浴池闲置许久,这人却早早地清理干净,显然是预谋已久。即便没有今日这一遭,日后她也会另寻借口提及此事。 她无论如何都躲不过。 沈青宛眉目含情,无奈地瞪着池也,嗔道:“坏胚子。” 这便是答应了。 两人之间默契十足,无需多言,彼此间心知肚明。 池也埋首在沈青宛颈间,眼角眉梢尽是得逞的笑意,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 四目相对,两人不自觉靠近,眼神中仿佛闪烁着火花,缓缓吻了上去。 唇舌交缠,呼吸微促。 两人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彼此揉进身体里。 良久,池也微微退开一些距离,额头相抵,轻轻蹭了蹭。 池也将人抱紧,变回沈青宛熟悉的温柔模样,关切地问道:“晚饭吃了吗?” 沈青宛眼神迷离,细细喘着气,慢半拍答道:“吃过了。” 池也轻笑一声,轻轻啄吻沈青宛的唇瓣,“那你休息一会儿。” “我去准备热水。” 第114章 池也靠坐在浴池边,面色闲适,不时舀起一捧水,轻轻浇在身上。…… 池也靠坐在浴池边,面色闲适,不时舀起一捧水,轻轻浇在身上。 她唇角挂着一抹浅笑,目光随着屏风上的那道身影来回移动。 已经过去一盏茶的功夫,沈青宛仍在那里磨蹭。但她并未开口催促,夜色还长,她不着急。 沈青宛只着里衣,躲在屏风后来回踱步,心跳如擂鼓。 还未下池,便已满身大汗。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香艳的画面,画面的主人皆是她和池也二人。 沈青宛脸颊通红,想到即将发生的事,她便恨不得夺门而出。避无可避,她伸出双手拍了拍脸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静。 随后一鼓作气绕过屏风,走到浴池旁。 屋内烛火通明,水面上飘着花瓣,池也的身体藏在其间,热气上涌,若隐若现。 沈青宛咽了咽口水,视线下垂,脚尖微微蜷起,有些不知所措。 静静等待片刻,仍不见沈青宛有所动作,池也不由得勾起唇角,缓缓移到沈青宛面前。 她双手交叉置于浴池边沿,下巴枕在上面,微凉的触感自掌心蔓延,内心的燥意稍缓。 池也微微抬眼,对上沈青宛的目光,便紧紧盯住不放。 耳边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清脆悦耳,好似敲在她心间。下一瞬,池也蓦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歪着脑袋,笑着看她。 目光触及掩在长发下的半边柔软,沈青宛心中微颤,下意识闭上双眼。 池也轻笑出声,心间生出几分逗弄之意,道:“沈大小姐,可要我帮你宽衣解带?” 说着,池也便故意伸手拨弄池中的水,水声泠泠作响。 沈青宛耳尖微动,以为池也站起身来,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忙背过身去,连声推辞道:“不必,不必。” 她背对着池也,强忍心中的羞意,颤着指尖捏住衣带,轻轻一拉。 衣衫散开,缓缓坠落在地,红色肚兜落在层层叠叠的衣物之上。 如瀑青丝尽数用木簪盘于头顶,白皙光洁的背部一览无遗。 沈青宛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挡在胸前,默默走远了些,低垂着脑袋,不敢看向池也。 池也只见一双纤细笔直的双腿自眼前划过,转过身时,人已从她对面一角入水。 热气氤氲成雾,好似一道随风飘摇的白色纱帷,模糊了两人的视线。周围的一切变得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池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青宛,指尖轻点在浴池边沿,动作轻柔富有节奏。 如此僵持下去,只怕等到天亮也等不到沈青宛主动。 池也轻“啧”一声,唇角微挑,一步步逼近沈青宛。 水珠自肩头滑落,滴入池中,发出清脆的“滴答”声,沈青宛的心随之轻颤。 “害羞了?”池也停在沈青宛身侧,俯身在她圆润的肩头印下一吻,随后伸手环住她柔软的腰肢,悄然收力,将人往自己身旁带了带。 被触碰的肌肤顿时灼烧起来,热意迅速蔓延。沈青宛只觉身上所有的力气皆被抽走,手脚发软,只得软软地依靠着池也。 “没,没有。”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闻言,沈青宛抿紧嘴唇,视线飞快地掠过池也略带笑意的面庞。 眼含春情,水光潋滟。 池也看得心热,掌心轻轻贴上沈青宛的脸颊,坏心眼地说道:“脸红了。” 沈青宛偏头躲开池也的手掌,强装镇定道:“热气熏的。” 池也轻笑一声,指尖缓缓下移,一寸寸划过沈青宛的肌肤,滑过喉间时停下,大拇指轻轻摩挲,声音喑哑:“脖子也红。” “耳朵也红。” 说罢,她便俯身轻咬住沈青宛小巧的耳垂。 沈青宛浑身战栗,忍不住仰了仰脖子,眼神渐渐失焦,气息微促。 心中暗道:果然是个坏胚子,竟会折磨她,不肯给她痛快。 耳边调笑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沈青宛口干舌燥,下意识吞咽口水。 动作虽然细微隐蔽,却被池也轻易捕捉。喉咙贴着指尖轻轻上滑,又缓缓落回原处。 池也眸色微暗,猛地转身,将人抵在浴池边上。 她一手搂住沈青宛的腰肢,一手掐着她的后颈,两人额头相抵,气息交缠。 半晌不见池也动作,沈青宛伸出双手攀上她的脖颈,将人拉近了些。唇瓣相贴,她探出舌尖轻轻舔了舔,似无声催促。 四周的空气忽而变得粘稠火热,呼吸间尽是灼人的热浪。 池也脑海中似有烟花炸开,直直地吻了上去,双手愈发用力,仿佛只有二人融为一体才肯罢休。 沈青宛双颊绯红,情动得厉害,理智被情潮冲得七零八落。 许是念着此地偏僻,她不再压抑自己,往日强压下去的喘息化作悦耳的吟声倾泻而出。 平静的水面被骤然而来的狂风暴雨打破,晕出层层涟漪,朵朵莲花在水面上盛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良久,屋外多了一道身影。 秋月见二人迟迟未归,担心二人着凉,便想来询问是否要添些热水。 断断续续的声音自屋内传出,秋月陡然僵在原地,敲门的手悬在半空,久久没有落下。 她虽未经历过情事,却也曾和府上的小姐妹偷偷看过禁书,自然明白这声音意味着什么。 秋月心乱如麻,脸颊通红,慌不择路地离去,步伐凌乱。 小姐重回沈府后,便不让人在跟前伺候,她原以为是因素心一事而对她们有所防范。 如今细细想来,当是小姐抹不开面子,怕她们撞破此事。 小姐和那位池小姐日日同吃同住,甚至同榻而眠。她虽心有疑惑,却也只当小姐经历多番磨难,受了惊吓,下意识依赖救命恩人而已。 谁成想,两人竟是这等关系…… 两人对此一无所知,不知过去多久,屋内的动静才渐渐停歇。 沈青宛浑身酸软无力,双臂紧紧搂着池也的脖子,趴伏在池也肩头,努力平复狂跳不止的心脏。 两人紧密相拥,池也一脸餍足,脑袋埋在沈青宛颈间,细细嗅着她身上的香气。 水温渐凉,池也担心沈青宛着凉,待沈青宛呼吸平稳后,便默默地清洗二人的身体。 随后将人从水中捞出,仔细擦干身上的水珠,细心为沈青宛穿上干爽的里衣。 见沈青宛双腿微微发颤,眼眸半阖,似是睡着一般,池也不禁出声问道:“还好吗?” 沈青宛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美目微张,瞪了池也一眼。 只是那眼里春情未散,眼尾潮红依旧,没有半点威慑力。 池也快速套上衣服,凑上前去,讨好般亲了亲沈青宛的脸颊,笑道:“要我抱你回去吗?” 方才被折腾狠了,沈青宛此时困倦不已,也没跟池也客气,抬了抬手,表示赞同。 池也笑着摇了摇头,满脸宠溺。 她从屏风上拿了件干净的外衣,紧紧裹住沈青宛,将人打横抱起,快步朝着主院卧房走去。 方才秋月匆忙离去,下意识便来到了主院,见卧房蜡烛熄灭,担心沈青宛、池也回来磕着碰着,便去取了新的蜡烛。 是以此刻她正在卧房点燃蜡烛,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转头便见她家小姐被人抱在怀里,心中羞愤不已,连忙低下头:“小姐,池小姐。” 闻声,沈青宛睡意顿时散去几分,身子一僵,只觉自己颜面尽失。 她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令人尴尬的场面,只微微侧头,将脸埋进池也怀里,装作睡着的模样。 一路走来,池也忍不住有些气喘。察觉到沈青宛的小动作,她深吸一口气,将人抱紧了些。 随后转头看向秋月,满脸无所谓的样子,轻声道:*“你,你也早些回去休息,这里有我。” “是。” 秋月如蒙大赦,低垂着头,碎步退出门外,轻轻掩上房门。 回房的路上,秋月忍不住担忧起来,心中埋怨起池也,不懂怜香惜玉。 方才她瞧见小姐在人怀里便睡了过去,她家身娇体弱,又经连日奔波,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 下一瞬,秋月暗暗下定决心,明日得让厨娘为二人备些滋补的膳食,好生调养身子才是。 池也将沈青宛轻轻放在床榻之上,盖好被褥,转身去插门闩。 随后她长舒一口气,脱去外衣,抬眼便见沈青宛只留给她一道背影,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 床榻被枕头分成两半,好似楚河汉界。 池也不由得失笑,拿开枕头,躺了上去,支起半个身子,凑到沈青宛身旁。 “怎么了?”池也伸手揽住沈青宛的腰身,“怎么翻脸不认人?” 沈青宛猛地甩开腰间的手,“还不是都怪你!” “怎么能怪我?是你同意我抱着你回来的。”池也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沈青宛倏地转过身来,狠狠地瞪着池也,却又无力反驳,“我日后如何面对她们?” 池也亲了亲她的额头,笑着哄道:“好了好了,你是小姐,她们不敢拿你寻开心。” “再说了,她们又不知道我们做了什么。” 话落,沈青宛心中的恼意再度袭来。 于是,恼羞成怒的沈青宛便抬脚踹向池也。 池也身上的力气还未恢复,一时不察,竟滚落下床,跌坐在地,脑袋有片刻的发懵。 她就说这床太小了! 沈青宛心中亦是一惊,忙趴到床边,作势要拉池也起身,“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见沈青宛满脸急色,池也一跃而起,拍掉身上的灰尘,翻身上床,将人拥入怀中,安慰道:“我没事,别担心。” “谁担心你了。”沈青宛伸手探向池也后背,轻轻揉了揉,“活该,谁让你欺负我。” 刀子嘴豆腐心。 池也暗笑一声,主动递上台阶:“是是是,都是我不好,大小姐教训得是。” “哼。” “下次莫要再犯了。” 第115章 临江城悄然发生改变,叶家背地里悄悄放出消息后,人们才后知后觉地…… 临江城悄然发生改变,叶家背地里悄悄放出消息后,人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 一时间,城中百姓众说纷纭,各持己见。 有说叶家仗势欺人,池也迫于叶家的淫威,不得不与叶家合作;有说池也主动找上叶家,寻求庇佑;更有甚者,还有人说这些东西本就是叶家的…… 人们的注意力轻易地被转移,不再盯着她手中的东西,明里暗里的窥探少了许多。 好似原本不可能的事情,到了叶家这里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当然,更多的人是忌惮叶家,才没有再采取行动。 池也对此乐见其成,局势越混乱,越便于她隐藏。有了叶家替她打掩护,她乐于躲在后面浑水摸鱼,不必再绞尽脑汁地思索对策。 最好所有的麻烦都找去叶家,她好过些安稳日子。 池也、沈青宛作为话题的中心人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走在繁华的街市上,不时有人朝她们投来打量的目光。 昨夜两人在床榻间又闹腾许久,直到睡前,沈青宛才想起今日中午要宴请周家姐妹一事。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两人都没有什么胃口,草草用完早饭。 见外面天气正好,且未到约定时间,便决定在城中逛逛,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两人许久未曾同游,池也显得兴奋不已,拉着沈青宛买了许多成双成对的佩饰。 “老板,这块玉佩多少银子?” 池也牵着沈青宛走进一家玉石店,随手拿起一块玉佩,在沈青宛腰间比了比。 “池小姐好眼力,您手中这块玉佩,乃是上好的和田玉所制,配上沈小姐的天人之姿,再合适不过。” 池也惊讶于玉石店老板认出她和沈青宛,手中动作一顿,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然而下一瞬,便被他后半句话哄得眉开眼笑,心中满是欢喜,她喜欢听人夸沈青宛。 她拿起玉佩仔细看了看,见没什么问题便递了过去,笑道:“帮我装起来吧。” 见池也如此痛快,那人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好嘞,您稍等片刻。” “一共八十两银子。” 沈青宛额头跳了跳,忍无可忍,按下池也正在解荷包的手,淡声道:“店家不必麻烦,我们四处看看再做打算。” 说罢,便拉着搞不清状况的池也往外走去。 “哎——别走啊!” “两位小姐若是对价钱不满意,咱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闻声,沈青宛轻轻地睨了他一眼,清了清不舒服的嗓子,意味深长道:“做生意还是脚踏实地为好,店家以为呢?” 说罢,不等那人反应,便施施然地离去。 待两人出了门,听不到后面的声音后,池也仍是一脸懵,小声问道:“怎么了?” 眼神清澈,满脸疑惑。 沈青宛拧着眉头,心中有些无奈,不答反问:“以往你也是这般买东西的?” 池也歪了歪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青宛,不解其意。 不然她该怎么买? 见她如此,沈青宛暗叹一声,不禁有些头疼,同时生出几分不忍。 但今日若不将此事与她说清,日后不知要被骗去多少银子。 念及此,沈青宛抿了抿唇,直截了当地开口:“那玉佩成色不好,不值八十两银子。” 池也眨了眨眼,似是没听明白。 片刻后,她猛地转过身往回走,怒气冲冲道:“王八蛋,居然敢骗我!” “我要去收拾他!” “好了,阿池。”沈青宛站在原地未动,用力将人拽了回来,“眼下回去也无济于事,难保他不会倒打一耙。” “你方才为何不直接戳穿他?” 池也咽不下这口恶气,横眉竖眼,嗓音不自觉拔高,惹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随即池也反应过来,蔫了吧唧道:“哦,你有戳穿他,只是说得比较隐晦。” 只有她这个傻子没听懂,还以为沈青宛不喜那人油嘴滑舌,才劝人脚踏实地。 她不懂鉴赏玉石,只知好的玉石价值不菲。况且那人在城中开有铺子,又非小摊小贩,竟还如此胆大包天。 沈青宛挠了挠池也手心,柔声哄道:“你我二人难得出游,不想因此事坏了心情,亦不想与旁人多做纠缠。” 算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日后再找他算账! 沉默片刻,池也忽而开口说道:“那我送你的那些……” 想到自己送给沈青宛的尽是些劣质品,池也面上有些挂不住,心中气愤不已,默默地将那些奸商痛骂一顿。 她一个警察,居然上当受骗了! 闻听此言,沈青宛顿感大事不妙,忙安慰道:“阿池送我的自是极好的。” 池也低眉敛目,抿了抿唇,语气十分委屈:“你不要骗我,哄我开心。” “我怎会哄骗你?”沈青宛眼神柔软,温柔地注视着池也,“只要是阿池送的,我都很喜欢。” “这么说来,我送你的东西还是有以次充好的,我还是被骗了,对吧?” “未曾有过。” 沈青宛上前一步,与池也面对面,挡住她的去路,举起三根手指,认真道:“我发誓。” “再者,这世上更多的还是老实本分的人,哪有这么多骗子?” 池也并未被安慰好,反而钻起牛角尖,不依不饶地说道:“就一个骗子,还被我遇到了……” 沈青宛深吸一口气,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池也的额头,没好气道:“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哦。”迎着沈青宛仿佛要吃人的目光,池也终于偃旗息鼓。 停顿片刻,仍是忍不住嘀咕:“怎么还欺负外乡人呢。” 沈青宛忍俊不禁,想说些什么,又怕池也唠唠叨叨说个没完。 她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池也单手解下腰间的荷包,塞进沈青宛手中,“以后家中的银钱还是由你打理吧。” “为何?” 池也是怕再有人来打她银子的主意,防不胜防。但顾及面子,她并未将此话说出口。 池也灵光一闪,扭头看向沈青宛,笑眯眯说道:“入乡随俗,你们这里不都是夫人执掌中馈吗?” 沈青宛原本是想逗逗她,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 脸颊微微发烫,她下意识打量起周围,不自觉攥紧手中的荷包。见并未有人注意她二人的对话,心下稍安。 “为何……不是你来打理?” 池也亦是她的夫人。 “我?” 池也伸手指着自己,满目震惊。经过方才的事情,还敢把钱交给她? “你就不怕我被人骗光家财,跟着我喝西北风?” 沈青宛“噗嗤”笑出声,嗔道:“胡言乱语。” 随后她敛去笑容,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轻轻瞥了一眼池也,道:“可要给你发些月例银子?” 池也:“……” 大意了。 “对对,差点忘了。”池也伸手,摊在沈青宛面前,“是要给我发点零花钱。” 指尖轻轻点在池也手心,沈青宛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想要多少零花钱?” 池也凑到沈青宛耳旁,讨好道:“自然是全凭夫人做主。” “花言巧语。” 沈青宛低头抿去唇边的笑意,沉吟片刻,从荷包中抽出一张百两银票,递了过去。 出门在外,总要有些银子傍身,不然,平白被人看了笑话。 “多谢夫人。”池也喜不胜收。 被人如此珍视,沈青宛心间如同抹了蜜一般,不禁暗道一声“傻子”。 你来我往,两人的心情虽好了许多,却也没了闲逛的心思。 沿途遇到几家食肆,门前皆如沈记早食铺子一般,支起两口大铁锅,铺子里也算热闹。 而池也找的那个工匠,身价也随之水涨船高。 池也毫不意外,那些吃食都算不得复杂,久而久之,口味自然能模仿得七八成像。 于是,两人索性朝着早食铺子走去,与李巧云池长福商议增加新吃食一事。 早食铺子被人学了去,有些店家为了招揽更多的顾客,也随之调低价格。 如此一来,沈记难免受到些许影响。 “尝遍各家,还是沈记的味道最为正宗。” “……” 两人刚进门便听到这么一句话,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露出微笑。 同李巧云池长福商议完正事后,两人又费了些唇舌,才说服夫妇二人,将铺子日后的利润五五分成。 池也、沈青宛平日各自有事要忙,无暇顾及早食铺子,多亏了他们二人细心照料,铺子才安稳经营至今。 时至午时,太阳高悬在头顶,两人匆匆赶往醉仙楼。 醉仙楼门前,恰遇周家姐妹从马车上下来,四人一同踏入楼内,要了个雅间。 闲聊片刻,饭菜陆续端上,摆满桌子。 沈青宛率先举起酒杯,神色认真地说道:“在我遭歹人所害的那些日子,多谢渔歌姐姐、渔娴为我奔走,青宛定当铭记在心,感激不尽。” 说罢,沈青宛便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池也见状,便也举杯,向周家姐妹敬酒。 周家姐妹连忙回礼,见沈青宛又要倒酒,周渔歌忙按下她的手,佯怒道:“青宛妹妹何出此言?我们自幼一同长大,早已如同亲姐妹一般。再这般客气生分,我和渔娴便真的不理你了。” 周渔歌睁大双眼,瞪着沈青宛,开口附和道:“阿姐说得是。” “是青宛失礼了。” 几人相视一笑,轻轻翻过不提,气氛再度轻松下来。 池也一边照顾沈青宛,一边听三人追忆往昔。 她们说的多是些小时候的囧事,池也听得津津有味,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 酒过三巡,看着琴瑟和鸣的池也、沈青宛,周渔歌忽而话锋一转,矛头直指周渔娴,恨铁不成钢道:“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仍是孤单一人,亲事何时才能有着落?” 周渔娴立时噤了声,将头埋进碗里,大气不敢出。 屋内一时无人言语。 周渔娴悄悄抬头看向沈青宛、池也,眼睛一转,梗着脖子反问道:“我若是找一女子成婚,阿姐会同意吗?” 此话一出,碗筷碰撞的声音也霎时消失不见。 池也、沈青宛对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只想找个地洞溜之大吉。 周渔歌亦是一哽,既说不出赞同的话,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她看了眼噤若寒蝉的池也、沈青宛,她们二人同为女子,却也过得十分幸福。 “我同不同意有何用?”周渔歌没好气道,“你先过了爹娘那关再说。” 提及周父周母,周渔娴顿时变得萎靡不振,手持筷子,不停地在碗里戳来戳去。 她的婚事,她爹娘催得最紧,每日都要念叨一遍。 “渔歌姐姐莫要生气,”沈青宛适时出来打圆场,“情之一事,讲究缘分,若是仓促成婚,日后未必幸福。” 有人撑腰,周渔娴眉目舒展开来,撒娇道:“就是,就是。阿姐你莫要着急嘛。” 周渔歌一想便觉得有些道理,比起其他,还是妹妹的幸福最为重要。 四人吃饱喝足,池也便打算先下去结账。 刚一起身,便被沈青宛叫住。 “阿池,等等。” 话落,沈青宛便将荷包还给了池也。 醉仙楼价贵,她担心池也身上的银子不够。 池也一拍脑袋,立马明白过来,笑着接过。 周渔歌笑意盈盈看着两人的动作,稍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待池也出了门,方才说道:“看来坊间传闻不假。” “什么传闻?”沈青宛、周渔娴齐齐看向周渔歌。 周渔歌掩唇轻笑,打趣道:“城中有人传言,青宛妹妹才是青也水果铺的当家人。” 沈青宛:“……”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以掩饰面上的不自在。 “渔歌姐姐莫要拿我二人玩笑。” 第116章 转眼已是盛夏,蝉鸣聒噪,热浪灼人。 空间农场的水果早…… 转眼已是盛夏,蝉鸣聒噪,热浪灼人。 空间农场的水果早已成熟,有叶家保驾护航,池也心中的顾忌消散许多,便将芒果、车厘子推向市场。 至于猕猴桃、蓝莓,池也便想着等到秋冬季节再说,左右放在空间里也不会坏。 芒果、车厘子的定价不似荔枝那般高,多数人都有能力买些回去尝尝鲜。 临江城中,荔枝的余热才刚褪去一些,芒果与车厘子的出现便又将气氛推向高潮,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青也水果铺再度成为临江百姓热议的焦点。 人们纷纷感叹,活了大半辈子,也比不上这一年的所见所闻。甚至有人意识恍惚,竟开始怀疑起池也那套梦中神女的说辞。 与此同时,还有一事让临江百姓津津乐道。 那便是叶家将从池也这里得来的货物,转运至周围城池的醉仙楼,引起轩然大波,堪称千金难求。 池也听罢,不禁暗骂一句“奸商”。 因着叶家的举动,池也亦多了不少麻烦事。 商人向来是无利不起早,闻风而动,纷纷来到临江城中。 稍一打听,便打听到了青也水果铺,随后便摸到了沈府。 这些时日,沈府门庭若市,各路人马络绎不绝,带着价值不菲礼物,门槛几乎都被踏破。 这些人来处不同,出身不同,心思确是相同的:那便是想从中分一杯羹。 他们或是威逼,或是利诱。 不管如何,池也皆不为所动,客客气气地将人迎进来,而后连人带礼原原本本地送出去,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 远在天边的土皇帝,和近在眼前的土皇帝,孰轻孰重她还是拎得清的。 任你手伸得再长,这临江城,还是叶家的地盘,总归要忌惮三分。 再者,她与叶听音也算“知根知底”,彼此间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可远道而来的这些人,眼里心里的贪婪一览无余。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时日久了,杀鸡取卵也未可知,届时只怕她难落得好下场。 事关叶家利益,叶听音自不会坐视不理。 明面上的事她不好管,暗地里的阴损招数皆被她见招拆招地挡了回去。 两人一明一暗,滴水不漏,配合默契。众人好似踢到铁板,一时无计可施,只能铩羽而归。 沈府门前恢复宁静,池也每日待在家中躲清闲,快乐地数钱。 然而好景不长,池也、沈青宛没过几天安稳日子,李疏送来的消息再度打破了二人的宁静。 这日上午,两人坐在后院大树下的石桌旁,悠闲地下着棋。 嗯…… 悠闲的只有沈青宛一人,池也正与之相反,急得汗流浃背,抓耳挠腮。 她手中捏着一颗黑子,凝视棋盘良久,看得头晕目眩,也没找到生路,局势已是无力回天。 连输三把,池也恼羞成怒,将棋子丢进棋奁里,嚷嚷道:“不玩了,不玩了。” “你就不能让让我吗?” 池也双手抱臂,可怜巴巴地望着沈青宛。 她才学了两天围棋,规则都还没记清,沈青宛简直是在对她进行单方面虐杀,她毫无招架之力。 沈青宛:“……” 沈青宛无奈地看了眼池也,也不知是谁越挫越勇,拉着她不停地对弈,誓要一雪前耻。 然而,连输十多把后,眼前这人便急眼了,开始耍赖皮。 她也于心不忍,便由着这人悔棋耍赖,偶尔也会提点她一下该如何下,就差没拿着她的手与自己对弈了。 还未等她开口安慰,便见池也一脸狡黠地说道:“我们换个新的玩法。” “五子棋。” 围棋她下不过沈青宛,五子棋总不能再输了吧? 沈青宛歪了歪头,不解地问道:“何谓五子棋?” “五颗棋子连成一线便是赢家。” 两人一边说,一边将棋盘上各自的棋子收到棋奁之中。 第一局,池也迅速赢下比赛,心下长舒一口气,得意洋洋地看着沈青宛。 第二局、第三局、第四局…… 见池也越来越得意,沈青宛不禁轻抿嘴唇,心中燃起好胜之心,暗暗下定决心要扳回一局,挫挫池也的锐气。 她默默地观察着池也的棋路,虽然输了许多局,却也逐渐理解了规则,掌握其中的窍门。 三五局后,沈青宛终于赢下胜利。 看着池也双目瞪大、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沈青宛不由得笑出声。 池也颜面尽失,只觉这笑声好似在嘲讽她,心中郁结,一口气梗在喉间,不上不下。 也是。 沈青宛精于围棋,这种不费脑子的五子棋自是不在话下。 恰在此时,门房引着面色凝重的李疏,缓步来到两人面前。 “小姐,李疏姑娘有要事禀报。” “沈姐姐、池姐姐。”李疏轻声唤道。 沈青宛挥手让门房退下,浅笑道:“李疏妹妹,快请坐。” 见李疏六神无主,池也没再管棋盘上的棋子,正了正神色,问道:“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难看。” 李疏恍若未闻,一路走来,她心乱如麻,始终未能消化方才听到的消息。 半晌没听到回答,池也不禁猜道:“有人去铺子里闹事了?” 李疏轻轻摇了摇头,抿紧嘴唇,微微一顿,说道:“方才衙门中人已将铺子里的水果尽数买去。” 池也呼吸一滞,虽心有疑惑,仍笑着安慰道:“买就买呗,这有何妨。” 开门做生意的,总不能把人拒之门外。 “怎么,衙门里有人得罪你了,不乐意卖给他们?” 沈青宛心中一沉,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仍在傻乐的池也。 衙门如此大动作,必定是有人授意,只怕水果铺子是被官家注意到了…… “李疏妹妹,可还有其他的事?” 李疏点点头,“我想着瓜果易坏,买这么多回去,吃不完便会白白浪费,于是便劝了两句。” “随即衙役便说,这些东西是皇帝下诏要的贡品,都要送往京城。” 停顿片刻,李疏悄悄瞥了眼池也,忍不住吞咽口水,道:“他们还说,要池姐姐一同前往,圣旨随后便会送来。” 话音刚落,池也突然从石凳上跳了起来,声音直冲云霄:“你说什么?!” 完了完了完了。 这可怎么办是好? 池也急得团团转,右手握拳,不停地捶打在左手手心,神情焦灼,在树下来回踱步。 万一这个狗皇帝要把她的东西据为己有怎么办? 为了这颗脑袋,她也不是不能给,可她的水果都种在空间农场,这种事要怎么开口说? 说出来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吧? 池也哀叹一声,暗叹自己时运不济。刚送走一群土皇帝,还没缓口气,真皇帝就找上门来了。 虽然她知道这个时代有皇帝的存在,但她毕竟才来到此处一年,压根没把他当回事。 “皇帝”这两个字,在她心里更多的是一种符号,没太多的真实感。此刻听完李疏的话,她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一股压力。 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都是屁话! 万一她说的哪句话惹恼了皇帝,脑袋是说掉就掉,搞不好还会株连九族…… 沈青宛心中亦是担忧不已,但相比池也,面上倒是镇定许多。 她缓缓站起身,伸手拉住池也,柔声道:“阿池,你且冷静些,进京面圣未必是件坏事。” 但肯定没什么好事,池也暗自腹诽。 京城权贵如云,随便得罪一个,她都吃不了兜着走。 “皇上为何突然要水果铺子里的瓜果做贡品?他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想必是本地官员将此事奏报于朝廷。” 沈青宛心中亦是不解,去岁西瓜、草莓在临江城出现之时,亦是引起轩然大波。那时官府应当已将此事上报朝廷,不知为何等到今日才忽然发难。 池也转身握紧沈青宛的双手,忽而开口说道:“不然我们离开这里吧?” 离开这里,她就此收手不干,或者种些普遍的蔬菜瓜果去卖。反正这几个月赚到的银子,已足够让她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沈青宛轻笑出声,捏了捏池也的手心,安慰道:“你未曾犯事,何至于此?” “可是……” 池也瞥了眼坐在一旁的李疏,不好将话说明,不断地朝沈青宛使眼色。 “天高皇帝远。”沈青宛语焉不详,“你只要答话时不出漏洞便好。” 闻言,池也心下稍安,是她做贼心虚了。 皇上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管她这个乡野小民,更不会专程跑来视察她家田地,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 “小姐!小姐!”门房气喘吁吁地跑来,“县令大人领着衙役来访,唤池小姐前去接旨。” 池也听罢,头皮隐隐发麻。 皇家喜欢这些瓜果,她自当双手奉上,非要她去干嘛! 沈青宛镇定自若地点了点头,随即扭头看向满脸呆滞的池也,道:“阿池,我们早些过去,莫让县令大人久等。” 话音一落,便带着池也望会客厅走去。 王明远高举明黄色的圣旨,身姿挺拔,面容肃杀,恭敬有加。甫一看到池也,便朗声道:“池也接旨。” 见池也站在原地不动,沈青宛拉了拉她的衣裳,屋内众人霎时跪成一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闻听此言,池也不禁精神恍惚,只觉自己好似身处大型宫廷连续剧一般,以至于圣旨中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直到宣读圣旨的声音停歇,池也仍未回神。 “池也,接旨。”王明远沉声道。 见池也仍在发呆,沈青宛悄悄用胳膊怼了怼她。 池也恍然回神,忙道:“谢主隆恩。” 圣旨顺利交到池也手中,王明远心下松了一口气,并未计较池也的失礼。 寻常百姓乍然听到要进京面圣,难免会失态,他只当池也被这消息砸昏了头。 “秋月,给王大人看茶。” “沈小姐不必忙了,本官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停顿片刻,王明远看向池也,继续说道:“明日一早,县衙相见。” 沈青宛拧着眉头,轻声道:“明日一早?” 王明远叹息一声,解释道:“圣上有令,即刻动身,吾等也只能听令而行。” 见池也仍是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王明远便多说了句,算是安慰:“当今圣上英武贤明,此行必定安然无虞,池也姑娘莫要忧思过重。” “且圣上召本官回京述职,明日本官亦会同行。” 话里话外,尽是关照之意。 然而,池也紧张的心情并未纾解半分。她勉强勾了勾唇角,神思游离,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这下彻底跑不掉了…… 第117章 时间紧迫,待王明远、李疏等人离去后,池也、沈青宛便急匆匆回房收…… 时间紧迫,待王明远、李疏等人离去后,池也、沈青宛便急匆匆回房收拾包袱。 两人一番商议后,便决定由池也独自一人前往。 倒没有旁的原因,主要是消息来得突然,家中事宜来不及安排,独留池木、池棠在府中,两人也放心不下。 青也水果铺正处在风口浪尖,此时万万离不得人,须有人在临江城坐镇。 既是与官府中人同行,一路上的繁杂琐事,池也便不必操心,衣食住行自有专人安排妥当。 沈青宛打开衣柜,细心挑了几件体面的衣裳,一一叠好,放入包袱。 圣前失仪,亦是不小的罪名,不可轻视。 “到了京城,谨言慎行,凡事三思而行,切莫与人起争执。”沈青宛眉间不自觉蹙起,一边收拾,一边耐心叮嘱。 池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许多规矩她不懂的,对待达官权贵亦无敬畏之心,沈青宛有些放心不下她独自去往群狼环伺之地。 且池也亦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京城不比临江城,若是无意间得罪了权贵,恐难以收场。 池也早已从方才惶恐难安的情绪中抽离,懒洋洋地应道:“知道了。” 她只身前往京城,没有后顾之忧,行事总会方便许多。 即便真有人想要她的命,她也不会坐以待毙,大不了表演个人前消失术。 躲在空间农场里,谁又能奈何得了她? 沈青宛不满池也懒散的态度,放下手中的衣物,径直走到她身旁。 她伸手揪住池也的耳朵,耳提面命,严肃道:“我与你说的话,你要认真记下,莫要当做耳旁风。” 见沈青宛如临大敌,知晓她是担心自己,池也敛去玩笑的心思,双手环住她的腰肢,将人抱进怀里,认真道:“我都记下了,你不要担心,乖乖在家等我,我定会平安归来。” 她还没有看过两人白发苍苍的模样,怎会甘心就此丧命。 得到池也的保证,沈青宛轻轻推开她,继续为池也整理行囊。 收拾得差不多后,沈青宛从衣柜深处拿出一红木匣子,从中取出上千两银票,塞进池也手中。 “这些银两是给你打点关系用的,你且好好收着。” “呃。”池也狐疑地看着沈青宛,欲言又止,“应该用不到吧?” 她一不求财,二不求权,犯不着讨好别人吧? 沈青宛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耐心解释道:“宫里的主子个个金贵,你用些银两打点宫女太监,他们总会多提点你两句,免得你冲撞了贵人。” 不大的卧房里,到处都是沈青宛忙碌的身影与温软的声音。池也心中涨满,眼眶有些酸涩。 默默看了许久,她缓步走到沈青宛身旁,一把将人抱住,脑袋埋进沈青宛颈间,闷声道:“谢谢你,青宛。如果没有你,我该如何是好?” 沈青宛语气一顿,抬手摸了摸池也的后脑勺,轻轻抚着,嗔道:“说的什么傻话。” 沉默片刻,沈青宛忍不住低声叹道:“莫要委屈了自己。” 尽管她方才说得理智,但内心身心深处,实舍不得池也受半分委屈。 两人自相识以来,还是第一次经历离别,心中俱是不舍。 然而,不管她们如何祈祷时间走得慢些,分别的这一刻终是来临。 次日清晨,沈青宛早早起身,将池也送到县衙。 县衙门前已聚集许多人,县令、衙役、护卫、车夫、杂役…… 人群往来穿梭虽然有些嘈杂,却也井然有序,各自忙着手中的活计。 临江城距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大约八九百里。 但此行特殊,八九月份的天气,为了保持瓜果的新鲜,他们此行便不可能慢悠悠地走。 为尽快抵达京城,县衙决定先走水路至青阳城,而后转至陆路,快马加鞭赶赴京城。 沈青宛四处张望,在人群中寻到王明远的身影,拉着池也匆匆走过去,恭敬行礼。 “民女见过王大人。” 王明远神情严肃,指挥着众人将货物装到马车上,随后才扭头看向她二人,道:“沈小姐,池小姐,一切可准备妥当?” “回大人的话,都已安排好了。” “好,咱们即刻动身。” 沈青宛抿了抿嘴唇,眉宇间满是担忧,恳求道:“王大人,阿池她从未出过远门,此行还望您费心照看,青宛感激不尽。” 王明远公正清廉的名声在外,她不敢贸然送礼,担心适得其反。沈青宛只觉她此刻说出口的话苍白无力。 “沈小姐太客气了。池小姐是临江百姓,是本官职责所在。”王明远捋了捋胡子,“你二人莫要忧心,圣上此次宣召,或许有嘉奖之意。” 王明远环顾四周,双手抱拳,朝着京城的方向遥遥一拜,压低声音:“前些时日,我在京城的好友来信,信上言明圣上及宫里的娘娘对这些瓜果甚是喜爱,特别是冰镇西瓜。” “依我看,二位姑娘是要飞黄腾达了。”王明远微微一笑,“此次我也是沾了二位的光。” “王大人这话真是折煞我二人了。”沈青宛惶恐道。 但有王明远这番话,池也、沈青宛心中皆松了一口气。 王明远看了眼众人,东西皆已收拾妥当,满意地点了点头,下令出发。 众*人应声而动,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码头走去,气势非凡。 池也、沈青宛坠在队尾,十指相扣,不发一言。 直到走到码头,货物被一一搬运上船。到了不得不分离之时,两人轻轻相拥。 沈青宛想不管不顾地随池也而去,但理智不允许她这么做,声音闷闷地说道:“早些回来,我在家中等你。” “好。”池也心中酸涩,满目疼惜,轻轻揉了揉沈青宛的头。 耳边传来催促声,池也缓缓松了手,一步三回头地往船上走去。 船只渐渐离开岸边,一人站在甲板上,一人站在岸边,遥遥相望。 池也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泪水模糊了沈青宛的眼眶,独自在岸边站了良久,方才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离别的忧思还未来得及涌上心头,池也便被接下来的行程折磨得几欲崩溃。 众人在船上度过一天一夜的时间,走了近半的路程。稍作歇息,在青阳城的驿馆换了马匹,继续日夜兼程的赶路。 池也不会骑马,便乘坐在马车上,但根本无人在意她的死活。 马车跟着大部队一路狂奔,池也坐在里面,身子东倒西歪,整个人被颠得几乎散了架。 途中她还吐了几回,身体虚弱,脸色苍白,胃口全无。 心中暗自咒骂,狗皇帝为了口吃的,全然不管人的死活。 来不及欣赏沿途的风景,在离开临江城的第三日晚上,池也一行人终于抵达京城。 池也神情疲惫,无心欣赏京城的繁华。到达落脚处后,匆匆与王明远打了个招呼,饭也没吃,便径直回了房。 三日未曾沐浴,池也只觉自己灰头土脸,浑身黏腻不适,便让人备了热水。 热水浸润身体那一刻,自灵魂深处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不知是不是因为马车坐得久了,池也甚至觉得身子仍在随着马车的节奏晃动,耳边仍回响着车轮滚滚的声音。 池也摇了摇脑袋,靠坐在浴桶中,缓缓闭上眼睛。 她始终谨记沈青宛交代她的话,脑海中反复演练着进宫可能会遇到的情况,以及会被询问的问题。 她必须要提前做好应对,才不会手忙脚乱。 热气翻涌,池也泡得骨头都软了,连日的疲惫涌上心头,不知不觉间睡意袭来。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从浴桶中出来,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里衣,疲惫地倒在床上。 昏睡过去前,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什么皇上,娘娘的,都靠边站站,谁也别想拦着她睡觉…… 第118章 池也一觉睡到天亮,神清气爽,疲惫尽消。 阳光透过窗台…… 池也一觉睡到天亮,神清气爽,疲惫尽消。 阳光透过窗台洒满一室,连日赶路的怨气也一扫而空。 收拾妥当后,她伸了个懒腰,神情慵懒,拖着懒洋洋的步子,缓缓地下楼去。 池也站在楼梯上,双目漫不经心地扫过四周,心中不禁感慨:不愧是京城,就连驿站的环境设施都要好上许多。 天知道她赶了一天路后,住在潮湿发霉的房间里,内心有多绝望。 一楼摆着十多张桌子,零零散散地坐着一些人,其中便包括与她同行的临江衙役。 “池姑娘,快下来吃些东西。” 那人说罢,便扬声唤来杂役,要了份早食。 闻言,池也勾起唇角,微微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她对桌前那几人还有些印象,正是她扮作“武二”去衙门领赏银时,在人前表演打虎的那几人。 身处他乡,周围尽是陌生人。即便交情不深,但听着熟悉的口音,心中也不禁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池也下了楼,与那几名衙役同坐而坐。 接连几日她都没有胃口,今日难得不用急着赶路,闻着食物的香气,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池也这几日吐得昏天黑地,衙役有目共睹,安慰道:“池姑娘,这几日与我们这群粗人日夜奔波,真是辛苦了。快多吃些,好生修养身子。” “嗐,大家都是听命行事,谈不上辛苦。”池也不走心地说着场面话,“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 池也说这话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旁边几桌客人听罢,纷纷侧目,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 官家驿站通常是往来官员落脚之地,鲜少见到女子。但京城中卧虎藏龙,不容小觑,众人暗暗猜测起池也的身份。 耳边传来细微的议论声,池也小口咬着手中的胡饼,不为所动。 至于那群衙役,则是得了县令大人的吩咐,低调行事。纵使蠢蠢欲动,面上也只得装成毫不在意的模样。 从昨晚开始,他们便陆续听到京城关于西瓜、草莓、荔枝等水果的风声。 不知从哪传出的消息,甚是离奇,坊间竟出现吃一口便能长生不老的传闻。 王公贵族难得一见的东西,他们在临江城却如同家常便饭一般。一想到他们此行的目的,心中便涌起无尽的自豪。 青也水果铺的水果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池也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吃完胡饼与粟米粥,起身便要往驿馆外走去。 连坐两日马车,骨头好似生锈一般,池也只想活动活动身体,舒展一下筋骨。闲来无事,正好逛逛京城。 “池姑娘,莫要走远了。大人吩咐,要你留在驿馆听召。”其中一名衙役压低声音说道。 池也:“……” 京城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出门都要受到约束。 池也虽心有不满,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天子脚下,还是老实些为好,免得惹祸上身。 “王大人呢?” “大人一早便进宫去了。” 池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片刻后,心中豁然开朗。 皇帝是要提前问清她的底细,才会召她进宫。 “我就在周围走走。” 说罢,池也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因着方才一事,饱餐一顿的好心情不复存在,心头沉甸甸的,闲逛的心思淡了几分。 池也如她所说的那般,只在驿馆周围转了转。清晨的京城,路上行人寥寥,看起来好似与临江城也没什么区别。 她漫无目的地走了两圈,心觉无趣,便回了驿馆,默默等候召见。 这一等,便是三日。 若不是知晓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池也甚至以为皇帝是在给她下马威。 自临江城离去,已有七八日光景,池也心中愈发思念沈青宛,归心似箭。 且如今通讯不便,她亦怕沈青宛因担心自己的安危,忧思过重。 池也跪着听完皇上口谕,起身后,便见王明远热络地走过去,悄悄向传旨的太监塞了些什么。 “有劳李公公走一趟。” 池也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微微皱眉,上前一步,恭敬道:“劳烦李公公稍待片刻。” “还请姑娘动作快些,莫要误了时辰。” “是。” 得到应允,池也快步回到房间,小心换上沈青宛为她准备的衣裳。只是没有沈青宛在身旁,发髻便只能扎成她一贯的高马尾。 刚要走出房门,她忽然想起沈青宛的叮嘱,连忙回身,将所有的银票揣在身上。 马车一路疾驰,直至皇城门前,方才停下。 皇宫森严,周遭一片寂静,令人窒息。 池也跟在李公公身后,一颗心悬在半空,七上八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走入宫门,池也悄悄打量起周围,见四下无人,取出一张百两银票,快步走到李公公身旁。 犹豫片刻,池也不着痕迹地将银票塞给他,委婉地问道:“皇上今日心情如何?” 来时王明远曾叮嘱她,李公公是皇上身旁的大太监,让她务必小心说话。 池也怕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被这人抖落给皇上,故而问得极为委婉。 幸而,李公公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李公公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票,眉头一挑,将其塞入袖间。 他赞赏地看向池也,语气温和道:“池也姑娘莫要害怕,一会儿皇上问话,如实回答便是,皇上不会为难你的。” “多谢公公提点。”池也恭敬道。 前几日王远明进宫时,他就在皇上跟前伺候。念及此人出身乡野,便多说了两句,耐心教导些礼仪规矩,以免冲撞圣上。 池也临时抱佛脚,一字一句认真听着。待李公公话落,又取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李公公眸色渐深,感慨似的冒出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若王远明那日所言不虚,这水果铺子在池也手中,每月可得几千两银子。可若落到旁人手中,只怕每月十几万两银子,也是有的。 冷不丁听到这话,池也眉头紧皱,心中不禁一沉。 什么意思? 莫非皇上真要把自己的田地占为己有? 见池也陷入沉思,李公公遂将话说得明白了些:“池也姑娘,可莫要站错了队。” 池也心中一凛,想起一些历史事件,顿时明白过来,这是怕自己沦为他人手中的工具。 只是不知这话是李公公好心提点自己,还是皇上借他之口敲打自己。 池也心乱如麻,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处宫殿。 “池也姑娘,且稍候片刻,容奴才进去通禀。” “有劳公公。” 殿宇之内,皇上和一众妃子端坐于上位,面前皆摆着一盘新鲜瓜果——皆是从临江城运来的。 众妃听闻皇上今日召见提供贡品之日,纷纷吵着要来一睹池也真容。只是不知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皇帝无奈,为了耳根子清静一点,只好应允。原本庄严郑重的召见,变成了闲话家常。 李公公碎步走进屋内,躬身行礼,恭敬道:“启禀皇上,池也带到。” “宣。” “宣池也觐见。” 声音自屋内传出,池也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了进去。 依着李公公所教,她低垂着头,眼睛只盯着脚尖前的方寸之地。待行至殿宇中间,跪下行礼。 “草民池也,拜见皇上、各位娘娘。” 因非正式场合,皇上只着一身常服,语气随意道:“起来吧。” “谢皇上。” 池也站在人群中央,即便低着头,亦能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视线,威压甚重,背后沁出一层薄汗。 “这些瓜果都是你种的?” “正是。” 皇上从盘中轻轻捻起一颗草莓,在指尖把玩,问道:“除了这荔枝,西瓜、草莓、芒果,朕闻所未闻,你是如何种出如此多罕见的瓜果?” 池也对此早有所料,“启禀皇上,这些种子皆是草民的爹娘从外邦商人手中买来的。原本草民一家还心存疑虑,以为那商人在诓骗草民一家,谁料竟真能结出这些稀罕的果子。” “你爹娘何在?” “草民的爹娘前些年皆因病去而逝,只留下我和一双年幼的弟妹。”池也语气低落下去。 闻言,皇上静默片刻,忽而开口道:“西域诸国每年皆来进贡,朕未曾听他们提及这些瓜果。” 有话不直说,是帝王的风格。池也内心暗自腹诽。 池也眼睛一转,答道:“瓜果不易储存,且西域诸国远在千里之外,自不会选择进贡这些不值钱的瓜果。又或者,那商人不在这诸国之列。”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池也心虚地补充道。 不值钱? 众人纷纷沉默,物以稀为贵,若是这些东西到了她们手里,定能大赚一笔,为家族添上一份助力。 想到此处,不禁有人心生嫉恨。 听闻池也后半句话,皇上倒是认真地看了眼她。他并非真的想问出个所以然来,比起这些瓜果的来历,其背后会牵扯出的事情,显然更为重要。 沉吟片刻,他方才缓缓开口说道:“这瓜果味道甚好。不若你日后留在京城,朕赏你良田百亩,专种这些瓜果。” “朕封你为女官,你意下如何?” 第119章 闻听此言,池也头皮一阵阵发紧,悄悄抬眼,飞快地扫过上座之人。…… 闻听此言,池也头皮一阵阵发紧,悄悄抬眼,飞快地扫过上座之人。 方才李公公寥寥数言,便足以表明京城暗潮涌动。人人都想把手伸进她的钱袋子,根本没把她当人看,她可不想掺和进去。 况且,她也不会种地,全都仰仗空间农场。若到时候种不出瓜果,万一皇上治她个欺君之罪,她又该如何是好? 伴君如伴虎,她才不要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讨饭吃。 池也斟酌片刻,硬着头皮开口说道:“启禀陛下,并非草民不愿为陛下分忧。” “只是这果树长成,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且尚不知京城的气候是否适宜其生长,结出的果子的味道犹未可知。草民只怕到时竹篮打水一场空,既浪费了时间,又浪费了这百亩良田,辜负陛下一片好意。” 停顿片刻,池也小声说道:“再者,草民也不会做官。” 话音一落,池也忽而听到几声女人的笑声。 池也:“?” 有什么好笑的? 她明明字字恳切。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陛下莫要为难她了。” 听闻有人出言解围,池也心中十分感激,忙道:“娘娘所言极是,草民正是这个意思。” 高坐于主位的皇上如何不知这个道理,他不过是想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心里更踏实些。 但这些话不能宣之于口,只玩笑道:“朕也不是生来就会做皇帝。” 话里话外,仍是争取之意。 池也脚尖微蜷,发麻的感觉自后脑勺袭来,迅速蔓延至整个头皮,仿佛被套了一层紧箍咒。 既如此,她也只好选择溜须拍马。 “可皇上您是天之骄子,天资聪颖。草民愚钝不堪,岂敢与皇上相提并论。” 屋内沉寂片刻,皇上终于松了口:“罢了罢了,你若不愿,朕也不强求。” “你送来的这些瓜果,甚得太后欢心。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见皇上转了口风,池也如释重负,忙道:“能得太后青睐,乃是草民的荣幸,草民不敢邀功。” “但说无妨。” 池也一时沉默下来,她对赏赐并无太多想法。 可若三番五次驳了皇上的面子,恐会惹得皇上不悦,只怕她会吃不了兜着走。 思索片刻,池也忽而眼睛一亮,道:“恳请皇上赐草民一块御匾。” “若能由官府的人帮草民换上,那就再好不过了。”池也小声补充道。 话落,屋内又是一片笑声,其间不乏嘲笑,嘲笑池也的鼠目寸光。 皇上眉头一挑,问道:“为何要官府中人替你换匾?” 自是希望能借官府之力震慑宵小,让众人明白青也水果铺有官家在背后撑腰,打消他们贪婪的念头。 屋内众妃不知是何派系,心思各异。若这般解释,难免让人以为有指桑骂槐之意,招人嫉恨。 池也故意装出一副不堪大任的模样,憨笑道:“若是能由官府的人护送,看起来威风一点。” 果不其然,池也从一众笑声中捕捉到几声嗤笑。 “准了。” “谢皇上恩典。” “朕听闻你在临江城,尚有一间酒楼和早食铺子,可要朕一并赐下御匾?” 不必多问,池也便知晓这些都是王明远告诉他的。 只是皇上这话里是什么意思?是在敲打她还是在拉拢她?还是在拿青宛威胁她? 自李公公与她说完那番话后,她总觉得狗皇帝说的每一句话都暗藏深意。 池也有些头痛,心中不知骂了多少句脏话,偏偏面上还得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草民叩谢皇上。” 皇上心中暗自满意,沉声道:“朕尝尔所献西瓜,其味绝妙,深得朕心。特此黄金百两,绫罗绸缎百匹。” …… 池也退出宫殿时,背后已被汗水浸透,心脏仍在砰砰狂跳。她缓缓抬手,擦去额头的汗珠。 如果可以,她再也不想踏进皇宫半步。 正当她以为能够全身而退时,却被一宫女拦住了去路。 “池也姑娘,贵妃娘娘有请。” 贵妃娘娘…… 池也心中警铃大作,她才刚见了皇上,贵妃娘娘便紧随其后召见她,是不是想害死她! 不知方才一众妃子里,贵妃娘娘是否在场。 即便在场,她也不知哪个是贵妃娘娘。方才她一直低着头,连皇上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明晃晃的太阳高悬在九天之上,阳光似乎更炽热了些。 池也热汗直流,脑袋有些发蒙。心中担忧自己的小命,不禁骂骂咧咧:贵妃娘娘未免太心急了,就不能等几天再召见她? 反正也逃不开。她深吸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 引路的宫女走在前面,七拐八拐,好似在走迷宫一般。 两人走出原来的宫殿,沉默地走了许久后,宫女稍稍停下脚步,侧身招呼池也。 “池姑娘,里面请。” 闻声,池也不禁抬头看了眼匾额。 景阳宫。 两人进入景阳宫后,一路上遇到的太监宫女纷纷退至一旁,默默地向引路的宫女行礼。 池也见状,眉头一挑,上下打量起走在她前方的宫女一眼。 这才发觉她的穿着与旁的宫女有所不同,看来地位不低。 两人一路来到正殿,“池姑娘,您在此等待片刻,贵妃娘娘稍候便到。” 池也微微勾唇,算作应答。刚一坐下,便有人为她斟茶倒水。 方才与皇帝好一番周旋,又在太阳下走了许久,池也口干舌燥。眼下没有位高权重之人盯着她,池也自在许多,便不再客气,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一股清香萦绕在口腔之中,挥之不去。池也来不及细品,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囫囵吞进肚子。 几杯凉茶下肚,暑气稍解,池也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 皇宫重地,她不敢乱逛乱摸,只用眼睛一一扫过面前的风景,时不时感慨一声“富丽堂皇”。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仍不见贵妃娘娘露面,池也双目失焦,思绪渐渐飘远。 不知她何时才能离开这是非之地,也不知家中是否安好。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贵妃娘娘姗姗来迟。 池也听到外面的跪拜声,转头看去,只见一雍容华贵的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而来。 她赶忙站起身,正了正神色,心中暗叹一声,便要跪下行礼。 “草民叩见贵妃娘娘。” 还未完全跪下,池也便被人托住胳膊拉了起来。 “池也姑娘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池也耳朵一动,只觉这道声音有些耳熟,“多谢贵妃娘娘。” “你们先退下吧。”贵妃头也没回,语气淡淡地吩咐身后众人。 方才在皇上面前替她解围的,好似就是这道声音。 池也飞快瞥了一眼她的面容,却不想被人抓个正着。见池也鬼鬼祟祟的样子,贵妃掩唇轻笑,面上和蔼可亲。 “快坐下吧。” 说罢,她便施施然走到主位坐下。 池也尴尬不已,坐下后双目直直地落在对面的椅子上,一言不发,等待对方开口。 “早就听闻池也姑娘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闻听此言,池也确信方才正是此人替她解围,同时脑袋里冒出一堆问号。 听谁说的?她们很熟吗? “贵妃娘娘谬赞了。”池也不动声色道。 打探的目光落在身上,池也如坐针毡,她轻抿嘴唇,问道:“不知贵妃娘娘找草民来是为何事?” 贵妃并未答话,暗暗表明自己的身份,打趣道:“你这性子,倒不似阿音说得那般潇洒肆意。” 阿音? 池也接收到贵妃传递出来的信息,微微敛眉,脑海中飞快地搜索起“阿音”这号人。 忽然,她猛地瞪大双眼,贵妃娘娘口中的阿音莫非是叶听音? 心中这般想着,池也震惊地看向主位上的人,小声询问道:“叶听音?” “正是。”贵妃笑着点了点头,“你此番前来,阿音还托人传信,让我多加照拂。” 所以她才会在皇上面前替她解围? 听贵妃这口气,似乎与叶听音很是相熟,池也好奇道:“您与她是……” 池也自觉失言,连忙闭了嘴,生怕贵妃感受到冒犯之意。 贵妃明白池也想问什么,解释道:“阿音娘亲是我嫡姐。” 如此说来,眼前的贵妃娘娘便是叶听音的姨母。 随后池也再次疑惑起来,二人关系如此亲近,为何临江城内毫无风声? 似是看透池也心中所想,贵妃娘娘继续说道:“在我年幼之时,嫡母与父亲和离,阿音娘亲便跟着嫡母离开京城,此后改随母姓,阿音亦随母姓。” 池也了然,贵妃随父姓,叶听音随母姓,又远在千里之外的临江城,寻常人很难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难怪叶听音那么横,说什么权贵也要分三六九等。搞了半天,叶听音竟是皇亲国戚。 虽说贵妃在前朝并无实权,但多的是人想要巴结她。若能讨贵妃欢心,随便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高官厚禄、荣华富贵还不是手到擒来? 若贵妃膝下有皇子,日后荣登大宝,届时谋个从龙之功也犹未可知。 池也思维发散,忽然理解了为何叶听音在许多事上游刃有余,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巴结贵妃。 等等。 皇子,皇位…… 第120章 池也如鲠在喉,心中憋着一口气,暗骂叶听音阴险狡诈,给她下了一个…… 池也如鲠在喉,心中憋着一口气,暗骂叶听音阴险狡诈,给她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套,防不胜防。 她走过最长的路,就是叶听音的套路。 或许叶听音此前与她说的话都是实话,可她也真真切切地瞒下这天大的事。 她卖给叶听音的瓜果,被叶听音卖出天价。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旁人定会认为自己是贵妃派系的人,谁会相信她和叶听音只是单纯的合作伙伴? 皇位之争,事关生死,只怕那些人“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池也转念一想,叶听音野心勃勃,又怎会甘于屈居人下,只做他人手中的一把刀? 而叶听音与贵妃娘娘之间,好歹有一层薄弱的血缘关系,总比在别人那里做一颗随时可被抛弃的棋子要好上一些。 至于她们是如何重新联络上的,那便不得而知了。 池也不讨厌有野心的女人,尤其是在这个吃人的世界,但……能不能不要拉她做垫背,她好不容易才保住这条性命! 她忽然想起,来皇宫的路上,李公公提点她不要站错队。莫非皇上已经知晓她、叶听音与贵妃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会暗示她? 椅子上仿佛突然长出钉子一般,池也如坐针毡。 池也脑中一片混乱,如同糊了一层浆糊,敷衍地回了贵妃的问话。见她面上笑意轻松,像没事人一样,心中陡然生出几分火气。 她们这些位高权重的人,在最终结果来临之前,自是没有太多顾虑。可旁人若想取她性命,却如同踩死一只蚂蚁,轻而易举。 她总不能带着沈青宛和兄妹两人,一辈子躲躲藏藏。 池也不吐不快,忽而开口打断贵妃,语气中带着几分火气:“敢问贵妃娘娘,皇上是否知晓你与叶家的关系?” 崔贵妃怔了一瞬,旋即眉头微挑,也算是个聪明人,现下这模样,倒与阿音说得有几分相似。 知晓池也要问什么,崔贵妃亦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道:“我与阿音皆是暗中来往,皇上并不知情,且本宫膝下未有皇子,池姑娘把心放在肚子里。” 没有皇子,还有公主。即便没有亲生子女,说不定也会有继子继女。再者,是贵妃自个想当皇帝也说不定。池也心中暗暗腹诽。 但她仍是稍稍松了一口气,旁人的想法可没有她这么大胆。 贵妃无子,众妃及王公大臣便不会将注意力过多地放在她身上,起码不会成为众人一致讨伐的对象,那么她便也暂时安全。 见池也沉默不语,崔贵妃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面上的笑容看上去依旧亲切温和。 “池也姑娘,初到京城中可还习惯?” 不习惯。 一点也不习惯。 快要营养不良了。 池也微微勾唇,“托娘娘的福,一切安好。” 两人不约而同地轻轻揭过方才的话题,池也陪着崔贵妃闲聊许久,在宫里用了午膳。直到天色渐暗,池也才出宫去。 出了宫的池也,就像得了自由的鸟儿。她本想就此离去, 然而,王明远却说要等皇上下旨,才能离开。 池也无处可去,于是,便在京城中闲逛,她也想看看这热闹繁华的京城。 只要不让她在皇宫里呆着,哪怕她只身一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游玩,她也觉得自在快活。 池也走遍京城的大街小巷,尝遍了这里的美食,为远在临江城的沈青宛和兄妹两人买了许多礼物。 当然,还见了许多达官贵人,话里话外皆是拉拢之意,但都被池也四两拨千斤糊弄过去。 池也在京城中闲逛两三日,便没再出门。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每次出门,总感觉背后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盯着她。 她没敢轻举妄动,因为她不知道那是哪一方的势力,或许几方势力都有。 池也心中不痛快,索性闭门不出。 等了五六日,迟迟不见皇帝下旨让她和王县令一行人离京。池也愈发不耐烦,日日在心中唾骂狗皇帝疑心病重。 又过两日,皇帝再度宣池也进宫,仍是李公公领着她进宫。 不同的是,这次是单独召见,御书房内只有池也和皇帝,还有几个在旁侍奉的小太监。 池也已在地上跪了小半个时辰,皇帝好似全然没看到她一般,也不叫她起身,自顾自地批改奏折。 池也心中顿时明了,这便是先礼后兵的手段。 上次在众人面前,皇帝许是要维持明君的形象,不好朝她发难,便大度地给她诸多赏赐。 此时此地,没了众人在一旁碍事,狐狸尾巴便露出来了。 平心而论,她不过是个卖水果的,顶多是有些赚钱的本事,如何左右得了朝中大事? 不管有没有她,该造反的人还是会造反,朝她一个小老百姓发难,算什么本事? 在这京城中,人人都能踩她一脚,就冲着见人便要下跪的陋习,她也不想跟京城扯上半点关系。 可她这几日也想明白了,人人都眼馋她手中价值千金的水果,她早就被人盯上了,不可能永远保持中立。 且她早已在无形中被叶听音拉上贼船,断然不可能全身而退。 池也小幅度地动了动几乎没了知觉的双膝,心中第一万次咒骂狗皇帝。 她本还有些犹豫,但皇帝此举无疑是将她往贵妃一派又推了一把,恨不得贵妃立马将狗皇帝拿下。 见池也身形摇晃,皇帝终于放下手中的朱笔,轻轻地睨了她一眼。 “你可知朕此次召你前来,是为何事?”仍未叫池也起身。 池也心中暗嗤:给她下马威呗,还能做什么? “草民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朕听闻,你近日见了许多王公大臣。” 果然,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的严密监视之中。 池也深知,旁人能容许自己的态度暧昧不明,是因为自己对他们尚有利用价值。 但皇帝不同,皇帝已是九五之尊,别无所求,得不到的东西毁了便是。在皇帝面前,她必须要坚定的表明自己的立场。 否则,他动动嘴皮子,自己便小命难保。 “启禀皇上,那些王公大臣不过是想从草民这里讨些瓜果种植之术,草民与众大臣对皇上绝无二心,请皇上明察。” 皇上听罢,不禁冷哼一声:忠心耿耿,他看未必。 他的那些好儿子已长大成人,大臣们各怀鬼胎,只怕巴不得他早些死。 但他对池也这些时日在京城中的表现尚算满意,因此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临江叶家的所作所为,你可知晓?” 池也心中“咯噔”一声,许是做贼心虚,一时拿不准皇帝指的是叶家与贵妃的关系一事,还是叶家将瓜果卖出天价敛财一事。 为免打草惊蛇,池也只好当做后者回答:“草民知晓,只是这件事草民也没办法。” “草民无权无势,守不住手中的东西,只好与叶家合作。叶家的所作所为草民虽知晓,却无力阻止。除此之外,草民与叶家再无瓜葛。” 池也微微叹息一声,以退为进道:“可如今不同,草民有了皇上做靠山。皇上若不喜,草民回去后便不再与叶家合作。” 沉默半晌,皇上缓缓开口说道:“罢了。” 这事若是传出去,岂不是颜面尽失。他乃当朝天子,何至于被小小的叶家威胁。 “朕尝这些瓜果,味道甚好。如此美味,当与民同乐,朕愿天下百姓皆能食之。” 若这些瓜果遍布天下,自然卖不出高价。届时因此引发的波澜,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迎刃而解。 池也岂会不知他心中的想法,不禁冷笑一声:说来说去,这狗皇帝还是冲着她的东西来的。 真会慷他人之慨。 上下嘴皮一碰,便想让自己将东西拱手相让。 她不是不愿将这些种子分享出去,只是她实在不耻狗皇帝的做法。说到底,根本不是为了天下百姓,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罢了。 “皇上心系黎明百姓,乃是百姓之福。” 停顿片刻,池也抿了抿嘴唇,道:“只是草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皇上轻轻瞥了她一眼。 “草民自是愿意将瓜果种子赠与天下百姓,也愿意将种植方法传授给世人。” “只是这种地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若是结不出果实,或果实的味道不如草民种出来的,还望皇上体谅,莫要认为是草民藏私,降下欺君之罪。” 不管狗皇帝有没有这个想法,她都要将此话说出来,最好能换得他一个承诺。 如若不然,她只好假意答应狗皇帝的要求。待回到临江城后,带着青宛和两兄妹马不停蹄地跑路,从此归隐山林。 话音一落,李公公一甩手中的拂尘,掐着嗓子说道:“大胆,圣上岂容你妄议!” “草民知罪,*请皇上恕罪。”池也忙俯下身体,额头抵在交叉的双手之上。 皇上眉宇间染上几分怒意,难道在她眼中,他是那黑白不分的暴君? “你好大的胆子!不怕朕治你大不敬之罪?” “皇上息怒。”周围的太监连忙战战兢兢地跪下 池也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两人僵持片刻,皇上终是松了口,沉声道:“朕答应你,退下吧。” “草民叩谢皇上!”【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121章【全文完】 第121章 全文完 面圣过后,池也、王明远一行人在京城之中等了两日,方才启程返回临江城,带着皇帝赏赐的东西。 池也来时不情不愿,去时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飞回临江城,哪怕再让她吐上三天三夜,她也心甘情愿。 可事与愿违,归时不似来时那般急切,没有紧急事务压在头上,众人便不再日夜兼程地赶路。 相比来时,归时的路悠闲从容许多。 池也不是没想过自己一人先行赶路,但她一不会骑马,二不认识路。而且她的膝盖还在隐隐作痛,容不得她胡作非为。 因此,返程比来时多用了一倍的时间。 自池也离开临江城,已有近一月的时间。沈青宛迟迟未等到池也归来,也未曾收到书信,心中忧思日甚,茶饭不思,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周家姐妹知晓后,闲时便会来陪她。尤其是周渔娴,沈府与周府毗邻,她更是整日往沈府跑。 这日,三人聚在沈府,成荫纳凉,品茶闲聊,好不惬意。 知晓沈青宛兴致不高,周渔娴耍宝似的,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前几日看过的新戏。 沈青宛时不时轻笑几声,但心思全然不在上面。她明白两位好友的心思,也十分感激。 可池也一别一月,杳无音讯。她心中挂念池也,担心她不习惯京城的衣食住行,担心她不习惯京城的风土人情,更担心她受委屈,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玩乐。 离京的第七日,池也终于回到临江城。 往京城走了一遭,她只觉临江的一切都是那么亲切,街市上人们的面孔是那么和蔼可亲。 入了城门,人渐渐多了起来。为免伤人,马车渐渐放慢速度,不再疾驰,缓缓前行。 池也坐在马车里,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有些焦躁不安。明明一个月都忍过去了,眼下已然回到临江城,她却一刻也等不下去,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沈青宛。 于是,她便让车夫停下马车,一跃而下,直奔沈府而去。 一路上,池也心中好似揣了小兔子,上蹿下跳,一点也不安分。 来到沈府门前,池也将门拍得“咣咣”作响。大门刚开了一条缝隙,门房还未看清是谁,一道残影便飞奔进了沈府大门。 “青宛!青宛!”池也气喘吁吁,边跑边喊。 主院没见到人,池也随手抓了一个丫鬟,问道:“青宛在家吗?” “小姐在后院和周……” 池也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不等丫鬟把话说完,便急匆匆地奔向后院。 “青宛!” 声音自远处穿墙而来,朦朦胧胧的。沈青宛听罢,以为又出现了幻觉,不禁摇了摇头。 “青宛!我回来了!” 这声音,真实的不像幻觉。沈青宛心跳微促,猛地瞪大双眼,忙扭头看去。 只见池也面带喜色,正朝着她跑来。沈青宛似是不敢置信,伸手揉了揉眼,心心念念的人并未消失。 她下意识丢下手中的团扇,起身,双手拎起裙摆,满心欢喜向心上人跑去。 “阿池!” 待两人之间只剩下几步距离时,池也缓缓停下脚步,张开双臂。沈青宛面上激动之色难掩,猛地扑进池也怀里,双臂紧紧环住池也的腰肢。 池也拦腰抱着沈青宛在原地转了几圈,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如同两人飞扬的心情,诉说着无尽的相思。 而后池也将人轻轻放下,两人紧密相拥,脸颊贴着耳鬓厮磨,轻柔的动作透出心中沉甸甸的眷恋。 周家姐妹站在凉亭下,静静地看着亲密相拥的两人,唇角不自觉扬起笑容。 心间各种情绪交织,欢喜、酸涩、甚至还有些委屈…… 池也情难自抑,双手捧住沈青宛的脸颊,微微低头,吻了上去。 沈青宛微微一怔,顾不得身后还有人在,脸颊泛粉,双臂下意识环住池也的脖颈,予取予求。 周家姐妹被她二人旁若无人的亲热闪了眼,眼睫轻颤,不自在地别过脸去,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显得有些尴尬。 知晓沈青宛脸皮薄,池也顾忌着场合,浅尝辄止,轻轻啄吻几下,便松开了沈青宛。 池也牵着沈青宛,缓步往凉亭走去,脸上挂着温柔笑意,没事人一般同周家姐妹打招呼。 周渔歌轻咳一声,佯装镇定道:“池也妹妹,此行可还顺利?” 闻言,池也点了点头,轻“嗯”一声。 几人寒暄几句,官府的人驾着马车,带着皇帝贵妃赏赐的东西,姗姗来迟。 四人一同去到前厅,沈青宛招呼府中的下人,将东西尽数搬进库房。 随后她又吩咐下人取些银两过来,分给官府众人,“多谢诸位大人一路上对阿池的照顾,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众人也不客气,领了赏赐,脸上的笑意更甚,干劲十足:“池姑娘,皇上赐下的御匾,我们兄弟一会儿就去给你换上,保证威风气派。” “有劳诸位。” 这一月时间,池也渐渐与他们熟络起来,一路上也颇得他们照顾。心思一转,笑道:“今晚沈记酒楼设宴为各位大人接风洗尘,还请诸位赏脸。” “可以吧?”池也忽而转头看向沈青宛,小声询问。 耳畔传来几声嬉笑,沈青宛面上躁得慌,嗔了池也一眼,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停顿片刻,沈青宛好奇地问道:“皇上给水果铺子赐下御匾?” “不止。”池也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酒楼和早食铺子也一并赐下御匾。” 沈青宛和周家姐妹顿时目瞪口呆,御匾是这么轻而易举就能拿到手的吗? 池也一看她们的表情便知她们在想什么,她微微勾起唇角,阴阳怪气道:“他想从我这里得到的更多,别跟他客气。” 御匾能看不能吃,也就是看起来比较风光。而她可是实打实的要把所有的瓜果种子,悉数送给朝廷。 “况且,”池也凑到沈青宛耳边,小声告状,“我可是在御书房足足跪了半个时辰,膝盖差点废了。” 沈青宛脸色稍变,忙退后一步,往池也膝盖上看去,急道:“受伤了吗?” “已经好了,别担心。” 待一切收拾妥当,四人便和众多衙役一起,带着御匾,缓缓朝水果铺子驶去。 不知那几名衙役从哪弄来锣鼓,锣鼓喧天,震耳欲聋,嘴里不停地唱和,吸引众多百姓同行,阵势极大。 青也水果铺的瓜果被朝廷选作贡品一事也早已传开,议论纷纷发。但随着池也的离去,铺子也随之关门,众人私下揣测,这些瓜果或许以后只供给朝廷。 眼下池也安然归来,带着皇上赐下的御匾,一切谣言不攻自破。 众人亲眼看着衙役将旧匾取下,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御匾挂上。 御匾雕龙画凤,金光闪闪,尽显皇家气派。 临江百姓惊叹不已,个个与有荣焉。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咱竟能和皇上吃一样的东西。” “依我看,皇上也比不得咱临江百姓。皇上要吃,还得派人千里迢迢的送去。咱临江百姓却是近水楼台,随时都能买到最新鲜瓜果。” 话音一落,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声。池也、沈青宛亦是相视一笑。 三块御匾相继挂上,几间铺子的地位随之水涨船高,瞬间挤满了人。 人群逐渐散去,池也紧紧挨着沈青宛站着,看向周家姐妹说道:“多谢二位对青宛的照拂,晚上还请到沈府一聚,聊表谢意。” 看着眼前如胶似漆的两人,周渔歌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两人拥吻的场面。想着二人小别胜新婚,周渔歌不想打扰她们,便笑着婉拒。 “池也妹妹一路舟车劳顿,这几日你且好好休息,我们改日再聚。” 池也感激周渔歌的体贴,暗暗记在心里,笑着和周家姐妹告别。 回到家中,池也好生沐浴休整一番,洗去一路的风尘与疲惫。 夜幕降临,池也、沈青宛与两兄妹围坐在饭桌前,吃了一顿温馨的晚饭。池木、池棠缠着池也,听她讲了许多京城的趣事,满眼向往。 直到夜色渐深,池也将从京城带来的礼物分给两兄妹,方才回了房。 池也独自躺在床上,静静等待沈青宛沐浴归来。 许是回到安全舒适的环境,连日来紧绷的神经忽然松懈下来,池也困得睁不开眼。 沈青宛回到卧房,便听到一阵细微的鼾声。 她缓步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呼呼大睡的池也,眉头仍微微皱着,心间不禁浮现出几分心疼。 她心中知晓,京城一行,定不似她嘴上说得那般轻松。想必阿池在京城吃了不少苦头,所以如今睡着了,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沈青宛伸手轻抚上池也眉间,仿佛要抚平她心中的忧愁。 额头传来阵阵痒意,池也缓缓睁开一只眼,待看清眼前人的面容,软声喊道:“青宛。” 沈青宛勾唇浅笑,柔声道:“睡吧。” 说罢,她便走到桌前,吹熄蜡烛。 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沈青宛平躺在床上,池也微微侧身,伸手将人抱进怀里。 闻着熟悉的香味,池也的睡意消散几分,轻轻凑到沈青宛耳边,爱恋地亲了亲。 察觉到池也睡意渐散,沈青宛转过身去,与她面对面,询问起池也在京城的遭遇。 池也毫无隐瞒,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包括她被叶听音拉上贼船、朝中的暗潮涌动,以及狗皇帝的所作所为等等。 沈青宛听罢,不免忧心。沉默片刻,她缓缓开口问道:“我们以后该如何是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池也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天塌下来,自有个高的顶着。” 闻听此言,沈青宛轻笑一声,心间的担忧散去几分,嗔道:“贫嘴。” 沈青宛收拢双臂,紧紧环抱住池也的腰肢。听着她强有力的心跳,沈青宛渐渐平静下来,好似这世间的艰难险阻皆可迎刃而解。 两个人只是这样抱着,哪怕什么也不做,彼此心中亦会生出一股莫名的心安。 世间的热闹繁华,都抵不过一个简单的拥抱。心上人所在之处,才是彼此的归处。 (全文完)【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