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她离婚?八零辣媳带崽二嫁硬汉大佬》 第一章 重生当天被逼离婚 “一周之内你们俩协商好财产分割和抚养权,再来登记处办理手续。” 婚姻登记处,工作人员将离婚申请表重新递给了出来。 穿着淡蓝色衬衫的青年接过后长吁短叹。 他身边站着的,是穿着碎花裙,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女人。 她长着一张鹅蛋脸,眉清目秀,气质柔和贤淑。 宽松的连衣裙掩盖不了她凹凸有致的丰满身段,像极了一颗明珠。 “谢谢。” 苏语凝道了声谢后,和丈夫陆长青一起出了登记处。 外面的天灰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 “长青,财产分割这件事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要一笔赔偿金的,毕竟我也没什么存款,还得过日子不是?” 苏语凝看着身边男人,故作难为情的模样。 陆长青根本没想到她会开口要钱,怔愣过后,揽住她的肩膀轻柔的哄:“我只是和赵明月结婚而已,咱两又不会分开,何必要拿钱来说事儿。” “更何况赵明月可是煤老板的女儿,等我娶了她,她的钱不都是给咱们两个花?” “好啦,走,咱回家。” 苏语凝抿着唇,露出挣扎纠结的表情,“以后你真的会给我钱花?” “那是当然!” 见苏语凝动摇,陆长青信誓旦旦的拍着胸口,“我现在只是身不由己,不然我怎么会离婚娶赵明月,你看她那副样子,那里比得上你,你放心,等我掌握了她的经济权,一定带你过更好的日子。” 花言巧语,两头哄骗。 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苏语凝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扯起冷意。 没人知道,她重生了,而且还是重生到84年,被逼离婚的这一天。 前世,她十六岁便嫁给眼前的男人陆长青,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孝敬父母。 而陆长青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毕业结婚以后,就得到了去晋城工作的机会。 男主外,女主内,原本苏语凝以为婚后就会这么一直安生的过日子,可没想到结婚三年之后,陆长青从外面带回来女人回来,逼着她离婚。 女人名叫赵明月,父母吃到了经济改革的红利,在煤矿行业赚的盆满钵满,所以她算得上是富家大小姐。 此时苏语凝才刚刚生下小女儿不久,两个孩子嗷嗷待哺,要是离婚,她根本没有能力养活两个孩子。 所以她即便伤透了心,都没和陆长青离婚。 苏语凝本想这么耗着,逼着陆长青不得不放弃,但陆长青却故意装可怜卖惨,提出了离婚不离家的法子。 为了两个孩子,苏语凝心一软,便答应了。 离婚后十年,苏语凝无名无份,但却照顾着两个人的孩子,伺候他的父母。 期间陆长青无数次保证,等到他在晋城站稳脚跟,就想办法离婚,再跟她复婚。 可苏语凝眼巴巴盼了十年,非但没等到破镜重圆,反而在陆长青功成名就之后,成了他眼中的人生污点。 为了抹除这个污点,陆长青在一个暴雨交加的夜晚,带着人将一双儿女溺死在江里,然后又将她打成植物人,送进了医院里等死。 惨不忍睹的记忆,让苏语凝眼中满是血丝。 亏他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到头来连畜牲也不如! 这一世她不会再犯前世的错误,更不会抓着一个畜牲不撒手。 她会带着孩子离开他!并且让他付出代价! “所以啊,咱两离婚不离家,对你我都是最好的选择。” 说话间,陆长青的目光顺着苏语凝的脸,不自觉落在她饱满的胸口上。 他喉咙发干,忍不住抿了抿嘴唇。 赵明月固然有钱,但是长相普普通通,而苏语凝可是县城里有名的大美人,不但长得好,身材也特别撩人,要不是他考上名牌大学,都没资格娶她做老婆。 瞧见陆长青眼底的欲念,苏语凝心中冷笑连连。 她可太清楚陆长青为什么又要离婚,又不想她离家。 无非是想一边花着赵明月的钱,一边惦记着她的身子。 前世陆长青虽然在晋城发展,但只要有空就会回来见她。 当时苏语凝还以为他真的是放不下她,现在想想实在是可笑的很! 她肩膀一抖,挣脱开陆长青的禁锢,故作娇嗔:“我不管,谁知道你会不会喜新厌旧,反正,要是七天内你不给我赔偿款,这婚我就不离了。” 拖也要拖死你! 说完,苏语凝就上了车,陆长青哄了她一路。 二人一回家,就见到门口停着一辆白色小轿车。 苏语凝不认识车标,但单看外观就知道这玩意肯定值不少钱。 街道的邻居远远她和陆长青,露出羡慕的表情。 这时,一个烫着大波浪,穿着咖色小洋装的女人从车上下来,眉眼傲慢。 “事儿办的怎么样啊。” 陆长青松开苏语凝,走过去笑的脸上褶子走出来:“明月,你怎么还自己过来了,我不是说过去告诉你吗,脚累不累?” 赵明月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我问你话呢,这婚离了没有啊?” 陆长青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苏语凝,没什么底气的说:“暂时还没有,不过一个星期之后就可以……” “没有?” 赵明月的脸色顿时变得尖刻了起来:“陆长青你搞什么啊,你不是说今天肯定能离婚吗?” “哎呀月月,是我和她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商量好,你放心,我一定尽快和她离婚。” “什么事情还没商量好?” “想知道?那你进来,我单独和你说。” 苏语凝板起脸色,一副不好相与的样子走进了屋子。 陆长青一愣,诧异的看着苏语凝的背影,还没反应过来,赵明月就好像是受不起挑衅似的,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的走了进去。 “我倒要看看你能和我出什么花来。” 一进去,她便满脸嫌弃的打量着狭小的房间,伸手在鼻子跟前扇了扇。 “一股子穷人味,有什么话赶紧说。” “我跟陆长青已经结婚三年,有两个孩子,你现在的行为叫第三者插足。” 苏语凝面无表情,话说的很平静。 “那又怎么了,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 赵明月不屑冷笑,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所以别用你那套老土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识相的话乖乖跟长青离婚。” 苏语凝原本以为,赵明月也只是被陆长青蒙蔽利用了而已。 但听见她说出这种话,便知道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未免说的太轻巧了。” “我带着两个孩子,如果离婚了还怎么过日子?” 赵明月虽然道德水平低下,但人情世故还是懂得。 她嘴角泛起鄙夷的笑容,缓缓道:“明白了,你无非就是想要钱。” 没错,苏语凝是想要钱。 她知道赵明月此刻肯定看不起她,但她并不觉得丢人。 因为这是她应得的赔偿,是前世悲惨经历换来的觉悟。 人这一辈子,是不能依靠别人生活的。 只要她手里有钱,即便一个人,也能将两个孩子好好抚养长大。 “一万够不够。” 赵明月也不废话,从手提包里摸出银行支票。 一万,放在80年买套房子还能省下不少。 苏语凝正要答应下来,可她嘴唇动了动,又觉得把陆长青卖的太贱了。 “一万太少了,我要三万。” 赵明月脸色一僵,露出恼怒的表情。 即便是她家里十分富有,三万块也是一笔不菲的支出了。 “你胃口也太大了吧?要不要脸?” 苏语凝针尖对麦芒,反问道:“怎么,你是给不起,还是觉得他陆长青不值这个钱?” “庸俗!我和他的感情,可不是用钱能衡量的!” 赵明月肉痛的在钞票上写下叁万元整的金额,撕下来递给苏语凝。 “我要你们今天就离婚。” 接过支票,苏语凝嘴角十分难压。 离婚是吧,求之不得! 第二章 逢场作戏 “你们说什么了?” 朱漆斑驳的老旧木门刚刚被拉开,陆长青便连忙从沙发上起身迎了过来。 赵明月面露得意,踩着高跟鞋拉长了调子说道:“事情解决了,今天你们就能去办手续。” “什么?” 陆长青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视线看向苏语凝。 刚才不是还说不给钱不离婚吗?怎么现在说同意就同意了? 就在陆长青匪夷所思的时候,赵明月走到他跟前钩住了他的脖子。 “亲爱的,她可不像你说的那样,爱你爱的死去活来不肯撒手,只是为了点钱,就把你让给我了。” 陆长青脸色有些僵硬,勉强挤出笑容。 “是……是吗?” 赵明月伸手整理他衬衫的领结,催促道:“你赶紧拿上结婚证,然后咱们一起去民政局,不然一会人家要下班了。” “结婚证我忘了放哪了,要不你先去车里等等,我们马上就下来。” “行吧。” 陆家年久失修的小平房里墙皮脱落,厨房里还飘出些许油烟味,赵明月对此无比嫌弃,遮掩鼻子快步离开。 房门关上,陆长青缓缓转身。 苏语凝睫毛轻颤,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因为她们的结婚证,就在衣柜里头,陆长青不可能忘了在哪。 他把赵明月支开,恐怕还有别的目的。 “语凝,你变心了?” 陆长青目光不满,语气深沉。 听他问出这个问题,苏语凝觉得十分可笑。 “你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变心。” 苏语凝信誓旦旦,陪着他逢场作戏。 陆长青眉头紧锁,语气急切道:“那你为什么问她要钱把我卖了?” “还能为什么?” 苏语凝撇了撇嘴,十分不满道:“她仗势欺人,我肯定要让她放放血,而且万一以后你跟她出了什么问题,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听见这个解释,陆长青心中觉得十分古怪。 在他看来,苏语凝一直都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但她今天的所作所为,十分精明,根本没有多纠结,就将利益最大化。 这……还是她吗? 沉吟一声,陆长青试探性问道:“这么说来,你并不是打算拿了钱之后彻底离开我?” 苏语凝笑容满面,“怎么会呢,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陆长青顿时放心了,缓缓伸开手。 “既然如此,你把钱给我吧,你一个女人,拿着这么多钱不安全,还是我来保管吧。” 苏语凝心里一沉,掌心紧握。 这黑心肝的,还真是两头骗两头吃。 “那可不行。” 苏语凝断然拒绝,“这笔钱是我留着养孩子,照顾你爸妈的,不然以后你跟他去了晋城,我怎么养着一大家子人?” “你要是不把钱放在我这,今儿我就不离婚了。” 陆长青虽然心有不甘,但听见这话也不敢硬要。 “别别别,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那钱……就先放你那吧……” 说着,陆长青从衣柜里拿出结婚证,“走吧,咱们先去民政局。” 看着他的背影,苏语凝满脸厌恶。 狗东西! 出了家门,她就看到隔壁的木匠李康民碰了碰陆长青,顺势递了根烟卷过来。 “长青!这车上的人是谁啊?怎么把车停在你门口了?” 陆长青看了一眼,没有接。 紧接着,他掏出铁质烟盒,抽出一根雪茄来。 “尝尝,洋玩意。” 李康民两眼放光,“呦,陆哥最近发财了?” 陆长青紧了紧领结,露出虚荣的表情,“以我的本事,发财是必然的,就连车上那个煤老板的女儿,都追到家来要跟我结婚。” “啊?她要跟你结婚?” 李康民有点傻眼,转眼看向苏语凝,“那你媳妇咋办?” “语凝心地善良,不忍心耽误我,已经决定跟我离婚了。” 听见这话,苏语凝心里直犯恶心。 方才他在屋里腆着脸求她离婚,到了人前又装上了? “你还走不走?” 苏语凝在陆长青后背上推了一下,“让她等急了,这口软饭你还吃不吃了?” 此话一出,陆长青的表情顿时僵住。 他气恼看向苏语凝,她怎么拆他的台? 而且这话万一被李康民传出去,街道人不就都知道了? 李康民若有所思,脖子往后仰起,露出鄙夷的目光。 “哈哈,语凝你怎么开这种玩笑?” “走走走,咱们赶紧上车。” 上了轿车,赵明月不耐烦的语气立马传来。 “你跟那人磨磨唧唧做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 陆长青小心翼翼的哄着她,“那人是我邻居,知道我们要结婚跟我们道喜,还夸你漂亮。” 听见这话,赵明月等了半天积攒的怨气顿时没了。 “呵,算她有眼光。” 苏语凝坐在后排,算是开了眼界。 虽然她很不耻陆长青的渣男行为,但不得不说,他这张嘴哄起人来,简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怪不得前世她们都被骗得团团转。 车子换缓启动,直奔附近的民政局去了。 李康民撇了撇嘴,转头进了棋牌室。 “听说了吗?陆长青给人当小白脸了……” 半个小时后,民政局。 “你们快点,我在这等你们。” 车停在门口,赵明月满脸期待的催促。 陆长青笑着应了一声,随后和苏语凝相继下车。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见到苏语凝和陆长青进来,连忙迎了上来。 “你们两个想好这是不离婚了,过来取回手续的?” 苏语凝摇了摇头,将结婚证递到窗口,“没有,还是要离,财产分割我们已经商量好了。” 听见这话,离婚窗口的大姐露出遗憾的表情。 “那真是不巧了,今儿盖不了章,要不你们明儿再来?” 第三章 好戏还在后面呢 “大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们今天肯定要离婚。” 明政局向来劝和不劝离,如果来的人不是吵得脸红脖子粗,工作人员都会设法和稀泥,免得有些人因为一时冲动就把婚离了。 “唉。” 叹了口气,穿着绿色制服,带着黑框老花镜的大姐苦口婆心劝道:“女同志,我看你们结婚证是81年的,你们两个已经结婚三年,应该有孩子了吧?” “你们要是就这么把婚离了,孩子又这么小,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 大姐看向苏语凝,语气认真道:“而且生过孩子的二婚女人可不好再找,你可要想清楚了。” 闻言,陆长青面露不悦,他担心苏语凝动摇,连忙打断了了工作人员的话。 “我们已经想清楚了,你就按照规章制度办理吧。” 大姐看了一眼陆长青,心中有些不满。 “你催什么,我把话讲清楚,是对你们负责。” “你要是不让我把话说完,就明天再过来。” 陆长青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挤出个难看的笑容,“你问,你问。” 大姐板起脸色,清了清嗓子。 “你们为什么非要离婚。” 话音一落,两人同时开口。 “感情不和。” “他不负责。” 大姐狐疑看向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长青连忙给苏语凝使了个眼色,让她闭嘴。 “是这样的,因为我在晋城工作,无法照顾她和孩子,导致她觉得我不负责,所以影响了感情。” 大姐显然是对这个理由不太认可。 “要只是这样,你劝你们再考虑考虑。” 说话间,大姐将结婚证推了回去,缓缓道:“明天我会让社区的人去你们家里走访,做做你们的思想工作,你们今天先回去吧。” “你……” 陆长青心急如焚,但又不敢跟她翻脸。 这时候门外的赵明月已经等急了,连续按了好几下车喇叭催促。 “还是我来说吧。” 苏语凝推开陆长青,然后矮下身子通过窗口说道:“大姐,他在外面有人了,所以这个婚必须离。” “什么?” 大姐脸色一黑,满眼鄙视看向陆长青。 “看你长的人模人样的,居然是个下三滥!” 此话一出,明政局的工作人员纷纷看过来。 陆长青如芒在背,尴尬的脸皮刺痛。 他气不打一处来,将苏语凝拉到一边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怎么能坏我名声?” “我要不这么说,那咱们今天还怎么离婚。” 苏语凝扬了扬下巴,“我们等的了,那位大小姐等的了?而且如果社区真的去家里走访,你这事能瞒得住?” “怎么瞒不住,咱们离婚的原因,别人……” 话说半截,陆长青突然僵住,脑海里浮现李康民的身影…… 这个人可是出了名的大嘴巴,苏语凝又在她面前说漏了嘴。 搞不好现在街道上邻居都知道他为了个富家小姐跟苏语凝离婚了! “行吧,那就这样吧!” 陆长青也顾面子了,重新回到窗口。 “没错,确实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麻烦你赶紧办理离婚手续吧。” 大姐翻了个冷眼,愤愤不平的打印了两份文件,递出去。 “孩子的抚养权你们两个也都商量好了吧?” “抚养权归我。” 苏语凝认真的看着手中协议。 陆长青一愣,随即警觉的眯起双眸,莫名觉得有点不对劲。 先是要钱,现在又开始要孩子的抚养权,闹的像是真的要和他断绝关系一样。 “等等。” 眼看着苏语凝就要在协议上签字,陆长青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我忽然不想离婚了,这件事,过两天再说吧。” 苏语凝眉心狠狠一拧,强行镇定:“不想离婚?那你和赵明月怎么办?” “孩子的事情咱两还没商量好,更何况。”陆长青眸中深情:“你我在一起三年,就这么离婚……我舍不得。” 信你个鬼! 要是舍不得,怎么会把自己的亲生孩子淹死,又活生生的把她打成植物人? 苏语凝不着痕迹的抽出手,好言劝说:“长青,左右你我都是离婚不离家,你就好好去和明月过日子呗,我要抚养权这不是给你们两个减轻负担吗?她一个千金小姐,怎么可能会给你我的孩子当妈?” “可日后我也是会和你重新在一起的,所以孩子养在你这里,抚养权归我,这也并不冲突呀。” 陆长青不傻,两个孩子是苏语凝的命,要是连孩子的抚养权都给了苏语凝,保不准哪天她忽然醒悟带着孩子跑。 苏语凝气的半死。 说离婚的是陆长青,现在死活不离婚反悔的也是陆长青,一个男人怎么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但陆长青这个人警觉性很高,要是她强行争抚养权离婚,这事儿怕是更不好办了。 看来还得多和他虚与委蛇一阵子。 里面的大姐听的云里雾里。 “不是,你两这婚到底还离不离了?” “不离了。” 陆长青协议重新交了回去,拉着苏语凝就往出走。 “长青,你……啊!” 刚一出门,苏语凝就和迎面进来的一个男人撞上了。 来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五官俊朗,穿着白色衬衫,高大挺拔的身姿一身贵气。 “对不起。” 苏语凝赶紧弯腰将撞掉的档案袋拿起来还给男人。 顾青淮接过文件,嗓音沉冷严肃:“没事。” “走。” 陆长青拽着苏语凝走了出去。 “走吧,赶紧的,咱两把离婚手续办了,也不知道上辈子遭啥罪,给人白白当了三年妈。” 身边的女人埋怨的嘟囔,率先去了窗口。 顾青淮收回目光,迈着长腿跟了上去。 外面,赵明月看见苏语凝二人出来,面容带笑的迎上来,“这次总该离了吧?” 陆长青回头看了一眼苏语凝:“你等我一下。” 说完,又拉着赵明月去了另一边。 苏语凝听不清陆长青在说什么,只能看到赵明月的脸拉的比驴脸还长,气急败坏的狠狠推了陆长青好几下,那个往日对她总是高高在上的陆长青只是堆着笑脸哄她,连大屁都不敢放。 好一会儿了,陆长青才拉着一脸死相的赵明月回来。 “语凝,今天就先这样吧,你先回去。” “好。” 苏语凝故作坦诚的看着赵明月:“赵小姐你别生气,我和长青就是暂时离不了,这两天我抓紧把手续办一下,很快就能离了。” 赵明月气的跺脚:“你最好心里是这么想的!” 说完,狠狠瞪了陆长青一眼,上了车。 陆长青朝苏雨凝递过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语凝,谢谢你替我解释。” 赵明月摇下车窗,嗓音尖锐:“还不上车?!” “上,上。” 陆长青没敢耽搁,赶紧上了车。 看着车缓缓离开,苏雨凝的嘴角缓缓勾起了意味深长的冷笑。 谢谢? 陆长青,别这么着急啊。 好戏还在后面呢。 第四章 像是条狗一样,毫无尊严 折腾了一天,苏语凝回到家已经是黄昏时分。 这个时间本来是各家都在做饭吃饭的时候,今天狭窄的巷子里却格外热闹。 “小苏回来啦,你婆婆他们回来了,都等着你呢!” 邻居阿婆脸上是既八卦又怜悯的神色,小声提醒。 苏语凝的视线约过人群,婆婆那张刻薄尖酸的脸撞入眼底,过去的种种画面在脑子里全都被唤醒。 以前,陆长青借口“闯荡事业”,对她孝心外包,一大家子人的烂摊子都压在她身上。 婆婆李素华嫌弃她是个靠脸巴结大学生的狐狸精,每天都有挑唆不完的事情。 有了婆婆带头和公公默许,尽管陆长青的弟弟妹妹都是由她一力照顾,却对她总是轻蔑不屑。 现在想想,苏语凝自己也有些不明白,陆长青那种渣男,怎么值得她那样掏心掏肺的付出? 幸好,重来一世,她的脑子终于清醒了。 苏语凝穿过看热闹的人群,秀美的脸上挂着和平时一样温婉的笑容。 “爸妈,你们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都没多买点菜。” 李素华三角眼一翻,朝着苏语凝就啐了一口。 “少在这套近乎,我们家长青都和你离婚了,我们算你哪门子爸妈?” 公公陆国光装模作样清清嗓子,背着手摆谱下命令。 “我们也不欺负你一个没人要的女人,孩子还给陆家,你以后自己好好过吧。” 苏语凝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压着心里的恶心,故作惊讶:“我和长青没领离婚证啊,爸妈你们在说什么呢?” “怎么可能?” 李素华本就尖锐的嗓子顿时炸出惊叫:“是不是你这狐狸精赖着我儿子,你不想看他过好日子是吧?!” 这话让围观的邻居都听不下去。 “小苏可是你儿子求来的媳妇,要说狐狸精也该是他在外面找的那个!” “就是,自己儿子吃软饭当小白脸,一点都不害臊的!” 陆国光橘子皮似的老脸难得的涨红,他说不出话来,推了李素华一把。 不等李素华骂骂咧咧,苏语凝抢先开口。 “这婚我是愿意离的,只是长青顾念情分,舍不得我,今天还和那位赵小姐闹了不愉快。” 说到这,苏语凝低垂眼睫,轻轻叹了一声。 “听说那位赵小姐的爸爸有好几个煤矿,一家子都是很要面子的有钱人。” 这话一出,李素华和陆国光的眼里都迸出光来。 苏语凝砸出最后一记重锤。 “今天长青反悔不离婚,赵小姐挺生气的,也不知道原本要给你们的见面礼,会不会就不给了。” 陆国光和李素华顿时露出肉疼之色。 那可是煤老板的女儿啊,见面礼肯定特别值钱,怎么能说不给就不给了呢? 邻居们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讨论起来。 “哎哟,那陆长青岂不是就要被有钱女人给踹了?” “该,他那样的负心汉凭什么过好日子!” “这样也好,小苏还给他生了俩孩子呢,以后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苏语凝心中冷笑,她现在多看陆长青一眼都觉得恶心,才不会把垃圾捡回家过日子。 “你少在这咒我儿子,你现在就去跟我儿子离婚,你敢不离我打死你!” 李素华脸上的皱纹都快气得崩裂开,拉着苏语凝就走,生怕耽误一刻,就真惹怒赵明月,不给他们见面礼了。 红楼宾馆是县城最好的宾馆,尽管如此,享受惯了的赵明月还是满口抱怨。 “这都是什么破地方,宾馆连个电梯都没有,还要让我穿高跟鞋走楼梯,累死我了!” 陆长青想着那仿欧式风格,铺满地毯的楼梯,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可抱怨。 他父母大半辈子都没见识过宾馆长什么样呢! 只是他不敢惹恼赵明月,自然要做小伏低的去讨好她。 “明月,委屈你跟着我受苦了,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把你捧在手心里当公主。” 陆长青半跪在地上,脱掉赵明月穿了一天的高跟鞋,毫不嫌弃地握住她穿丝袜的脚,轻轻揉捏。 赵明月一脚踢在他心口:“那你还不赶紧和那个黄脸婆离婚?” 这一脚让陆长青的脑海中浮现出婚后少数的几次回家。 苏语凝那样天仙一样的女人,为他做饭,打水洗脚,连看他的眼神都是充满心疼的。 而现在,赵明月看他的眼神,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全都是不耐烦。 可他能怎么办,谁让苏语凝空长了一张漂亮脸,不能给他的事业任何帮助? “宝贝,我明天就再去找她离婚,绝不委屈你。” 陆长青跪坐在地上,抱着赵明月的脚,手不老实的顺势往上摸去。 恰在此时,房门被人打开。 门外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天啊,这可真够不要脸的。” “难怪公婆拖着儿媳妇来离婚,原来是儿子给有钱女人做鸭!” “好恶心啊,他不会是要给人家舔脚吧?” 鄙夷难堪的议论声像是汹涌的海浪猛地拍在陆长青脸上,让他整个人都在发懵,清秀好看的脸皮红得发烫。 赵明月尖叫一声,飞快扯过被子盖住自己。 “你们是谁啊,都滚出去!” 开门的宾馆前台满脸尴尬:“陆先生,是您母亲抢了钥匙开的门。” 陆长青这才看清楚,人群最前方那两个脸色发紫的人,竟然是自己爸妈。 而房间钥匙,的确被李素华捏在手里。 苏语凝看着眼前的一幕,用尽力气才能忍住不要大笑出声。 公婆不肯在楼下等前台打电话叫人,一路吵闹着拉她过来,弄得许多宾馆住客都出来热闹,口口声声喊着要让她看清楚和富家千金的云泥之别。 现在的确看清了,陆长青在她面前,可没现在这场面。 像是条狗一样,毫无尊严。 “长青,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陆国光只知道有钱人家的千金大小姐看上了自己儿子,哪里想过自己儿子跟个窑姐儿似的伺候人家。 男儿膝下有黄金啊,他儿子居然跪着给人舔脚! 他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都被丢光了。 第五章 人渣就是人渣,永远不会变 苏语凝靠着门框看陆长青丢人,她回头瞥了眼越聚越多的人群,手指卷着麻花辫的发尾,心中别提有多畅快。 小地方没有秘密,今天的事很快就会四处传遍。 八十年代的名牌大学生,那是十里八乡都闻名的人物。 当年陆长青考上名牌大学有多风光,现在他就要翻十倍,翻百倍地丢人。 躲在床上的赵明月看人越来越多,有些人打量她的眼光更是露骨,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你们这些臭乡下人,赶快滚出我的房间,不然我就报公安了!” “还有那个开门的老太婆,你等着蹲局子吧!” 陆长青硬着头皮指向父母:“明月,那是我爸妈。” “什么?!”赵明月不可思议地尖叫出声,“他们是有病吗?让我这么丢脸!” 这些年李素华习惯了在儿媳妇面前耀武扬威,哪里想过会被陆长青新找的老婆这么骂,竟是生出一点“还是苏语凝更好”的心思来。 陆长青忍着羞耻,整理好被赵明月踩皱的白衬衫,强作镇定要求宾馆工作人员驱散围观的人。 人群之后,有个身姿挺拔的男人路过。 那人戴着金丝眼镜,穿着和陆长青一样的白衬衫,只是对比陆长青的狼狈,显得他越发光风霁月。 顾清淮冷冽的黑眸越过人群随意一撇,轻而易举地在人群里捉到了那张有些熟悉的、格外漂亮的脸。 是今天在民政局和他撞上的女人。 秘书见老板破天荒对路边的八卦感兴趣,大着胆子多了几句嘴。 “听说晋城赵老板的女儿喜欢上了一个有妇之夫,看样子是来逼元配离婚了,闹得可真够难看的!” 顾清淮收回视线,脚步没有任何停留,径直向前走去。 站在门口的苏语凝若有所感回头看过去,只见到男人挺拔如松的背影。 是不认识的人。 “苏语凝,你故意的是不是!” 陆长青恼羞成怒的吼声让苏语凝回过神来,她泫然欲泣地摇头,那张美得迷人心智的脸越发楚楚可怜。 哪怕是正在气头上的陆长青看了,都有些不忍心骂她了。 看着陆长青那下流的眼神,苏语凝想到他刚才跪在赵明月脚边的谄媚模样,心里越发作呕。 上一世,陆长青在她面前虽然也有些温柔小意,但终究是个大男子主义的做派。 偏偏他的大男子主义还只有一半,空会摆架子,顶梁柱的活儿是一点都不干。 哄着骗着她给陆家当牛做马,等用不到她了,对她和一双儿女赶尽杀绝。 赵明月最看不得陆长青被苏语凝的美色所迷,她对苏语凝一口一个黄脸婆,可她心里清楚,这乡下女人太漂亮了,她比不上。 不过没关系,她有钱。 她能用钱把这个乡下女人砸到一辈子都不能抬头。 赵明月将散乱的鬓发捋到耳后,微微抬起下巴,骄矜开口。 “你也看到了,长青对我痴心一片,什么都愿意为我做,至于你,不过是个生育工具。” “明天乖乖去和长青离婚,别给脸不要脸。” 苏语凝低垂着头,像是被赵明月羞辱得不敢见人。 “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去的。”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陆长青这个给老陆家光宗耀祖的名牌大学圣傍富婆,确实丢人。 可要是不能顺利离婚,再跟赵明月结婚。 那陆家只会更丢人,别人会说陆长青是被有钱女人玩腻又踹掉的。 如果陆长青要争这口气,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成为赵家女婿,去享受阶层跨越的风光。 翌日一早,苏语凝在家等着陆长青。 她在心里盘算着,等离了婚就去好友家把儿女接回来,还要去娘家一趟,把离婚的消息告诉家人。 院门被敲响,苏语凝刚把陆长青放进来,他就开始狐疑地抱怨。 “苏语凝你什么意思,门锁怎么换了?!” 苏语凝眼神微闪:“昨天爸妈过来,把门锁砸坏了。” 想到昨天的丢人事,陆长青暗骂晦气,不再多问。 他并不知道,陆家夫妻砸的也是苏语凝换过的,他们打不开的锁。 “这是我给孩子们带的东西。” 一进门,陆长青就把手里提着的两个大兜子放在客厅桌子上,左顾右盼的找孩子。 苏语凝的心往下沉,突然提起孩子,陆长青又要作什么妖? “孩子不在家,我怕咱俩离婚的事情让童童难过,把他和妹妹送去张秋家里了。” “这样啊。”陆长青颇感遗憾,“我都没和孩子好好相处过,太想他们了。” 苏语凝心中冷笑。 想孩子? 是想用孩子拿捏她吧。 能够亲手把自己亲生儿女溺死在江里的畜生,在这装什么慈父! 陆长青的视线扫过这间破旧的房子,门窗漆皮剥落,墙上带着仿佛永远也不会干净的陈旧痕迹,桌椅全都带着修补过的落魄。 就这么个巴掌大的地方,苏语凝会把钱藏在哪里呢? 那可是三万块,他从来都没打算让苏语凝沾手的三万块! “语凝,这些年辛苦你了。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陆长青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眼眶都疼红了。 “你昨天也看到赵明月是个什么人了,我不敢反抗她,我怕她会伤害到你,伤害到孩子们啊!” 苏语凝捏紧手里的布包,稍加思索就想到,陆长青这是贼心不死,还想骗走她手里的三万块钱。 这个人渣,巴不得她最好身无分文,和孩子一起饿死街头。 从此他的人生里就再没有污点了。 陆长青瞄见苏语凝手部的动作,只当她是心里还留恋自己,信心大增。 “语凝,你一个妇道人家手里拿着那么多钱,那是在给自己惹祸。” “钱还是给我保管吧,我想办法学着赵家做投资,到时候赚更多钱给你。” 门外,传来小轿车的鸣笛声,一声声都带着催促。 因为苏语凝不吭声,陆长青有些急了,伸手就去拽她的胳膊。 赵明月等得不耐烦闯进门来,正好就撞上了这一幕。 “陆长青,你在干什么!” 她的高跟鞋在石板地面上重重一跺,仿佛下一次就要把鞋跟跺到陆长青的脑袋上。 第六章 渣男只配用来换钱 陆长青像是被烙铁烫着一般,迅速甩开苏语凝的手。 “明月,你别误会。” 苏语凝只觉得好笑,现在她和陆长青还没离婚,他却对着小三摆出了被抓奸心虚的样子。 “赵小姐,长青只是舍不得我们的两个孩子,想要和我……” 随着苏语凝的话说出口,赵明月的脸色越来越来难看,盯着陆长青的眼神活像是要捅他一刀。 陆长青掌心冒汗,脸都绿了:“没有的事!” “你最好没有!” 但是想到陆长青给那两个贱种买那么多礼物,赵明月心里就有气。 难道他真的舍不得孩子,不想离婚了? “陆长青,我看你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你要是不想离婚,那就在这穷地方发烂发臭吧!” 赵明月眼尾夹着狠意,抬手扯住陆长青的衬衫:“没了我,你在晋城比根杂草还不如。” 这话说得实诚,也极为打脸。 偏偏陆长青还真就怕这个,不但不敢反驳,反而还要好声好气的哄她。 三个人在客厅里说话,院门没关,也不知道是哪个邻居先路过。 反正等到陆长青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外已经围满了人。 这种被所有人直勾勾盯着,只想看他丢人的场景,简直就是昨天在红楼宾馆的噩梦回放。 碎嘴的李康民最先忍不住朝屋里喊:“小苏,这怎么回事,他们欺负你了?” 苏语凝微微抿唇,计上心头。 “李大哥,他们没欺负我。” “就是,我和长青要离婚了,他舍不得孩子。” 有时候说话说三分留七分,才更容易达到目的。 在陆长青眼里,苏语凝就是个漂亮柔顺的普通女人,压根没想过她还能别有深意。 可邻居们和赵明月就不同了。 邻居们脑补的七分,是小三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那么小的两个跟着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 赵明月脑补的七分,是苏语凝妄想把孩子推给陆长青,借此和陆长青保持联系,给她以后的婚姻添堵。 “苏语凝,你休想把那两个贱种扔给陆长青和我,我凭什么替你养孩子?” 这急切又恶毒的话语,让邻居们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小苏啊,可不能让后娘养孩子!我看她那样,没准都敢半夜把孩子掐死。” “一个三儿还敢骂元配的孩子是贱种,她生的才是野种呢!” “可是她有钱啊,孩子跟着小苏,娘仨怎么活啊?” 苏语凝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马上利索接了话茬:“我跟民政局的工作人员问过了,像我们这样离婚有小孩的,男方要支付孩子抚养费和教育费用,一直到孩子十八岁。” 陆长青心里咯噔一下,隐约感到哪里不对。 然而,苏语凝根本没给他细想的时间,直接把对话权给到赵明月。 “赵小姐,你家大业大的,应该不会抢了男人,还要抢我孩子的抚养费吧?” “谁稀罕你那三瓜两枣!”赵明月不屑撇唇,一巴掌拍在陆长青胳膊上,“把抚养费跟她算清楚,然后马上去民政局办手续!” 事情快到陆长青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只意识到一件事。 三万块还没弄到手,又要拿钱给苏语凝! 陆长青条件反射摇头:“不行!” 有邻居哄笑出声。 “你走傍上富婆,坐上小轿车了,连亲生孩子的抚养费都给不起啊?” “瞧他那瘦巴巴的样子,没准是伺候得人大小姐不高兴,压根没拿着多少钱呢!” “大小姐,我不嫌你长得一般,我身体好,你能给我多少钱?” 男人们的荤段子张口就来,人群里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 赵明月向来高傲惯了,在晋城就没几个人敢不捧着她,没想到在这乡下地方被一群上不得台面的男人调戏。 “你们是什么东西,都不配和我说话!滚开!” 这回真是被气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赶紧把钱给他啊!” 她用力在陆长青胳膊上拧下去,长指甲都能扣的肉里,疼得他也快哭了。 苏语凝从布包里拿出早就写好的单子,递到两人面前。 “童童和小妹两个孩子,每人一年两百。” 这些对现在的陆长青来说就是小钱,他满口答应着,把话说得极为漂亮。 “以后如果两个孩子考上大学,他们上学的费用我也出了。” 八十年代上大学有国家补助,节俭一点的学生除了路费之外,其余一点都不需要家里出钱。 苏语凝快被陆长青的算盘珠子把耳朵都震聋了。 她咬着绯红的下唇,仿佛被陆长青的大方感动,踌躇着退让一步。 “他们也是我的孩子,这钱不能全都让你一个人出。” 邻居看得都着急了。 上年纪的阿婆直拍大腿:“小苏,你别糊涂啊,这钱给不够,以后受苦的可是孩子!” 陆长青眉眼间透出得意之色,果然,苏语凝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看来那万三块很快就…… “你只要一次性给我五万就行,不需要你抚养他们满十八年,以后孩子上学我也自己解决。” 三万还没到手,又要加五万,陆长青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苏语凝怎么敢这样狮子大开口的! 赵明月也被苏语凝吓了一跳,涂着蓝绿眼影的眼皮突突直跳。 “你这辈子见到过五万块钱长什么样吗?” 苏语凝低头抹泪,光洁的脖颈弯出优雅如天鹅的弧度,越发弱质纤纤。 “你们以后就要去外地生活了,万一答应了又不给钱,我和孩子怎么办呢?” 陆长青心虚的挪开视线,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邻居们都认可苏语凝的担忧,一个负心汉,一个小三儿,全都是不要脸的,信不过! “不是吧,这女的不是挺有钱的吗?为了陆长青连五万块都不舍得啊?” “说明陆长青不值钱呗,给人舔脚都舔不来钱呢!” “坐着小轿车来的呢,感情都是样子货,笑死个人。” 陆长青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赖账。 向来高傲的赵明月却是个受不住激将法的。 “给就给!这笔钱买断陆长青和你还有那两个贱种的关系,以后不许再来骚扰我们!” 第七章 你们都别气了,我这次离婚不吃亏 陆长青后悔死了带赵明月来找苏语凝。 前前后后,他们居然已经给出去整整八万块钱。 这年头的八级工一个月到手才八十块钱,八万啊,够一个八级工干八十年! 他都没能从赵明月手里拿到这么多钱,苏语凝一个被他踹掉的女人,凭什么? 可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又有邻居们跟护崽似的围着苏语凝,陆长青愣是没找到机会阻止赵明月给钱。 “钱已经给你了,现在可以去办离婚了吧!” 八万块对赵明月来说,也算是挖肉了。 可她现在就看上陆长青,更不想让别人觉得她连一个男人都争不到。 太丢人! 苏语凝抱着装现金的布包,那沉甸甸的重量让她分外安心。 男人的承诺和感情都可以是假的,只有到手里的钱,才是实打实的。 陆长青眼珠一转:“等等,明月,我有事要和你说。” 他把满身怒气的赵明月拉到旁边窃窃私语了好一阵,还当众挨了赵明月一个耳光,搞得众人越发看不起他。 但陆长青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好说歹说,才总算是说服了赵明月。 暂时不离婚,要想办法把被讹走的钱弄回来一些。 “你说得对,凭什么让她拿着我的钱去吃香喝辣过好日子!” 赵明月侧头剜了气定神闲的苏语凝一眼,这女人比第一次见面更让人讨厌了。 陆长青张口就是哄人的话。 “我也舍不得你为了我花那么多钱,她不配。” 他尽量让自己忽略脸颊上的隐隐作痛,转头看向拧眉的苏语凝。 “我和明月还有点事,今天先不去民政局了。” 苏语凝生怕迟则生变:“就是去走个手续,不需要多久。” 赵明月不屑嗤笑。 “你这种人,当然不懂我们这样的阶层随便一个应酬都是几百万的生意,在你身上耽误的时间,你配得起吗?” 在这种穷酸地方待了这么久,还被讹走五万块钱,赵明月心里呕死了,推着陆长青就往外走。 这俩人前脚刚走,邻居们还在安慰苏语凝,好歹钱到手了,以后不怕养不起孩子。 后脚,一大群人就涌了进来。 “凝凝!” “小妹!” “姑!” “四姨!” 七嘴八舌什么称呼都有,语气是如出一辙的关切。 苏语凝惊讶的看着娘家人齐齐整整的全都来了,手里还都抄了家伙,当即愣住。 “爸妈,你们怎么都来了?” 冲在最前面的苏家大姐苏清月手里提着砍柴刀,和苏语凝有六分相似的清丽面孔,语气却是气势汹汹,眼神都带了刀子。 “那个杀千刀的陈世美呢?敢欺负我妹妹,老娘让他今天就从三条腿变成两条腿!” 李康民惋惜道:“哎呀,你们来晚啦,陆长青带着小三走了!” 苏家二哥抓着一条铁棍,面部表情狰狞。 “往哪儿走的?” 全体苏家人齐刷刷看向李康民,俨然是等到答案就要去“大干一场”的气势。 苏语凝哪敢让他们真去把陆长青打出个好歹,赶紧好说歹说把人拦下。 邻居都散了,只剩下苏家人。 “爸妈,哥哥嫂子们,大姐,姐夫,你们都别气了,我这次离婚不吃亏。” 大嫂董芳容瞧着她眼下的乌青就忍不住心疼,坐下了就拍桌子。 “小妹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嫁给他陆长青,这三年生儿育女,操持全家,他说离婚就离婚,这还不亏待你呢?” 苏清月恨铁不成钢:“你不是还对他有感情吧?还是你怕离婚了影响名声?” 围在苏语凝身边的几个小萝卜头争先恐后开始表忠心。 “姑,不怕,我养!” “四姨,以后我们都会照顾弟弟妹妹的,你不要受委屈!” “我也保护小姑!” 苏语凝以为她经历了上一世的种种苦痛,已经不会再轻易落泪了。 再痛苦也不过那样,她现在坚强的很。 可是家人们澎湃热烈的亲情,冲刷过她早就冰冷死寂的心,也让她早就干枯的眼泪重新蓄满了眼眶。 往日里最疼爱的小女儿哭成个泪人,苏母第一个没忍住,抱着苏语凝也哭了起来。 “我的傻闺女,他们欺负你,你怎么都不知道告诉妈啊!” “要不是县里人把宾馆的事儿传到镇上,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是要挖我的心啊!” 苏父拍着老妻的肩膀,又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 “凝凝,你听话,跟那个狗东西离婚!” “现在是新社会了,政府都说婚姻自由,我女儿不用一辈子毁在那种人身上。” “至于离了以后的日子,你也别害怕,咱们一家人都说好了。” 苏父深吸了一口气,粗糙的大手落在女儿细弱的肩膀上轻轻按着。 “你和两个孩子都回家来,咱们一大家子人还能养不起你们了?” 一家子人纷纷附和,都在劝苏语凝赶紧离婚回家。 其实昨晚刚得到消息的时候,苏家人也犹豫过。 离婚,在他们的生活中是个太过陌生的词汇。 可思来想去,他们都不忍心让最疼爱的小妹和那样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凑合过日子。 在那个赵明月看不上的乡下土房子里,最后是苏父拍板。 ‘那就把你们小妹和孩子接回来,苏家的人,我们苏家自己养!’ 苏语凝抹掉脸上的泪水,红彤彤的一双兔子眼带着笑意望着自己最好的家人们。 “我说不吃亏,是因为我从陆长青手里弄来了八万块钱。” 大哥苏立军瞪大了一双牛眼:“多少?” 苏语凝露出个俏皮的笑,比划手势:“八万。” 满屋寂静。 “我妹可以啊!”二哥苏向党做梦似的感叹了一句。 八万,他这辈子连八千都没看见过呢。 二嫂姚赢美脑子转的最快,立马起身带着几家的小孩们去里屋。 这么大一笔钱的事情,可不能让小孩子听,他们嘴上没把门的,出去乱说会给小妹招惹麻烦。 苏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将从昨晚提到现在的心落回了心口。 “行,有了这笔钱,你和孩子都有保障了。” 离婚的事情已经给家里人带来了很大震撼,苏语凝按下心里的盘算,先和他们说起来另一件事。 “除了八万块钱,我还想打算让陆长青把镇里这套房子也过到我名下。” 第八章 她都是你的人了,你还做不了她的主 红楼宾馆。 赵明月在房间里摔摔打打,把陆长青好一顿收拾。 本来她觉得给钱就能打发了苏语凝也行,可被陆长青说动了以后,她又觉得都怪这男人不早点提醒她。 “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是拖着不想离婚,还想从我手里弄钱给她?” 要不怎么不早说呢? 现在害得她平白给了那黄脸婆八万块,还要想方设法往回拿。 陆长青把人抱在怀里,一阵心肝宝贝的哄着,就差让赵明月骑在他脖子上了。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我弟弟后天结婚,到时候就用镇上那套房子。咱们在屋里好好找找她把钱藏在哪里,不仅可以把钱拿回来,还能顺便爸她的嫁妆都弄走。” “那她要把钱都存去银行了呢?” 赵明月将信将疑。 “她一个乡下女人,没见识,胆子小的很。” 陆长青发自内心的认定,苏语凝只有那张脸能看,其余一无是处。 “现在邻居都知道她手里有钱,她还敢带着钱出门,不怕被抢走?” “肯定是藏在家里,不敢出门。” “结婚的时候人多又乱,我父母和弟弟妹妹都经常在镇上住,熟悉的很,随便找找就能让她把钱都吐出来!” 一想到苏语凝最后人财两空,只能带着两个贱种当乞丐,赵明月憋闷已久的心口都舒畅了。 她捏着陆长青的衬衫领角,笑得恶意满怀。 “你怎么这么坏?” “那你不就喜欢我坏?” 陆长青揽住她的腰,下意识的想,不如苏语凝的腰又细又软。 情到浓时,赵明月往陆长青身上贴过去,被他一把推开。 “明月,我先回家一趟,把事情和他们交代好,很快就回来。” 被打断了兴致,赵明月没好气地踢了他一下。 “去吧去吧!” 离开宾馆,陆长青往镇上那房子的方向望了一眼,眼底刻着阴鸷。 不管苏语凝到底是赶巧拿到那些钱,还是真的想摆脱他,他都要把钱弄回来。 而且,苏语凝也别想离开他。 陆长青回到家正赶上中午开饭。 他本来就是家里高高在上的名牌大学生,如今又有了有钱的女朋友准备结婚,哪怕宾馆那事儿不好听,也依旧最受重视。 面对这些见识短浅又粗鄙无能的家人,陆长青不想多说废话。 他直接通知弟弟陆长有:“你不是想和对象结婚吗?后天就到镇上办婚礼吧,三转一响的聘礼。” 陆长手里的筷子都惊掉了。 “大哥,你没发烧吧?” 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呢。 结婚那是说办就能办的吗? 陆长青懒得废话,直接把他的打算和家里人全都说了。 他留了个心眼,没说苏语凝手里是八万,只说了当众给的那五万块钱。 果不其然,李素华听到五万巨款,当即两眼放光。 “那我们把钱弄回来,你怎么也得分给家里一些吧。” 陆长有搓搓手,表情挺不好意思,说的话很好意思。 “我这新婚,哥你正好给我包个红包啊!” 小妹陆长乐跟着闹起来:“我也要有份!” 陆长青被他们气得心口疼,念在他们的确还有用的份上,只能先答应着。 “到时候我抽一千出来你们自己分。” “别想要更多,不然在赵明月那边我交代不过去,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陆国光在掉漆的桌沿磕了磕烟袋,嘴角耷拉得像是要扯掉脸皮。 “她都是你的人了,你还做不了她的主?” “我和她还没结婚呢!”陆长青额头青筋一蹦一蹦的,“你们试试,把她气走了,看她还愿不愿意给我钱。” 陆家没有人敢去冒这个险,只能应下那一千块的报酬。 只是一想到五万,心里都有有些不甘。 两天后。 苏语凝一大早打开门,就见到门口站了陆家所有人,第一反应还以为他们是想来打砸的。 没想到陆长青说想要用这房子给弟弟陆长有结婚,陆家其他人也都陪着笑脸求她答应下来。 苏语凝意味深长的视线在他们脸上一一划过,将这群人那跃跃欲试的恶意和贪婪看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她上一世照顾伺候了十年的婆家人。 人人都恨不得从她身上割一块肉去填饱肚子,人人都想她凄惨的去死。 “好啊。” 苏语凝笑意不达眼底,声音轻得像是风吹就散的一缕晨雾。 陆长青觉得她有哪里不对,可细看又觉得还是那个任由他拿捏的愚蠢村妇。 等到陆家人都去各处布置婚房,陆长青才开始低声和苏语凝说话。 “雨凝,这两天你出去过吗?” 这是试探。 苏语凝有些精神不济的揉着额头:“没有啊,我这两天生病了,屋子都没出过呢。” 美人之所以是美人,就是因为她不论什么时候都能勾人心魄。 有一丝憔悴的苏语凝反而更让陆青山心底有把火在烧。 “你之前为什么要跟赵明月要那么多钱啊,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你多危险。” “不如你把钱给我,你过日子也安心些。” 苏语凝犹犹豫豫:“可是,那个赵小姐那么凶,我真怕她以后会不让你养活我们娘仨。” 陆长青暗骂她蠢货怎么突然又聪明了。 苏语凝看他表情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委委屈屈地抓住陆长青的袖子,低声哀求。 “昨天有邻居来和我说,你其实就是想踹了我们,自己过好日子,长青,要不你把我和孩子也带去晋城吧!” “你胡说什么!” 陆长青吓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带着他们去晋城,那不是要让所有人看赵家的笑话。 他还能有活路? 赵明月好应付,她爸的手段可是硬得很! “我看你就是不想要我们了!什么离婚不离家,都是假的!” 苏语凝伤心的捂着脸,扭头就往屋里跑,还把门从里面给锁死了。 陆家人聚集过来,交换情报。 “都找过了没有。” 陆长青看向苏语凝躲着的那间卧室。 “等婚礼热闹起来,你们拦住其他人,我知道在哪里了。” 中午,苏长友高高兴兴把新娘子迎到家里,揭开盖在三转一响上的红布。 陆长青则是去敲开了苏语凝的卧房门。 第九章 所以,陆家只买了一块手表? 来吃喜酒的人看到三转一响,已经不如几年前那样惊叹。 如今更金贵的是那些从南方来的电器,冰箱、电视、洗衣机。 不过价格太贵,别说凑齐三样,能咬咬牙买一件的家庭都少之又少。 所以,陆长有这婚事办的算是中规中矩。 前提是,这三转一响没猫腻的话。 苏语凝打开门看向客厅,第一眼就认出那些聘礼都是她的嫁妆。 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 她用东西都很珍惜,这些几乎全是九成新,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是旧的。 陆长青根本没把这点小事当回事,毫不在意的就替苏语凝大度起来。 “我弟弟结婚这事儿办的着急,东西不好找,就先用你的了。” “反正你手里都有那么多钱了,想要什么自己买就行。” 在他看来,苏语凝在陆家永远是主动退让的那个人,嫁妆又怎么了,她连离婚不离家都能答应,肯定是离不开他的。 冷不丁的一个高妆人影从宾客里窜出来,揪着陆长青的衣服就给了他一个沙包大的铁拳。 “我小妹的嫁妆,什么时候轮到你们陆家做主了!” 这一拳头直接把陆长青给砸傻了。 也把在场所有人都砸懵了。 转眼间,苏家人浩浩荡荡挤满了客厅,几个萝卜丁站不下,只能委屈地等在院子里,身长脖子围观战况。 苏清月一马当先,指着陆长青鼻子骂:“姓陆的,你们家这么不要脸,偷大嫂的嫁妆娶弟妹,你们亲家知道吗?” 来吃喜酒的人这回可算是听懂了,也被彻底震惊了。 “老天奶诶,陆家可能算计!” “娶进来一个媳妇,以后媳妇的聘礼,闺女的嫁妆就都有了是吧?” “那这老二媳妇可不能跟老二入洞房,聘礼都是嫂子的,她该跟嫂子睡一屋啊!” 新娘那边的人听了这些话,一个个脸色都五颜六色的。 新娘本人更是把盖头都给掀开了,挺清秀一个姑娘,哭着质问陆长有。 “陆长有,你家这办的什么事啊!” “你是不是不想娶我?” 陆长有怎么可能不想娶的,钱芝芝虽然不如赵明月是个千金大小姐,可她父母都是高中老师,她自己也是坐办公室的。 是他能找到的条件里最好的女人了。 “芝芝,你听我说,这里面有误会,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 陆长有脑袋瓜子嗡嗡的,揪着陆长青让他解决问题。 “哥,你不是说肯定顺利吗?” 钱还没找到,他婚事都要黄了! 陆长青额头冒着冷汗,咬牙压低声音命令苏语凝。 “快别让你家里人丢人现眼了!这可是我弟弟的婚礼!” “你再这样我以后真的不要你了啊!” 苏语凝眸光颤颤,真被吓着了似的,去拽大姐苏清月的袖子。 “姐,先,先让他们把婚结了吧。” 苏清月手一挥,就把小妹扔到了身后,嘴里还骂骂咧咧:“你个没用的东西,连自己嫁妆都护不住!” “那不是……”苏语凝尽力为陆家人辩解,被亲妈捂住了嘴。 苏母冷笑一声,指挥二儿子苏向党。 “去看看那缝纫机底下,收音机电池盖里头,还有自行车的车把上面,是不是有你小妹的名字!” 苏向党像是脚底下踩了西瓜皮,嗖的一下就窜到半盖着红布的三转一响跟前。 钱芝芝的娘家人、好奇的宾客们,也都跟着探头探脑,按照苏母说的位置找寻印记。 苏向党:“妈,缝纫机底下有小妹名字!” 钱家人:“自行车上也有!” 宾客们:“收音机里写着苏语凝三个字呢!” 钱芝芝当场给了陆长有一个响亮的耳光,扑倒母亲怀里哇的一声哭出来。 “所以,陆家只买了一块手表?” 苏向党捞起手表,把后盖亮出来,指给所有人看。 “看见这个划痕没,这是我小妹出嫁那天,我儿子调皮划的!” 众人恍然。 破案了,陆家就出了陆长有这么个人,剩下什么都没出! 钱母真是被这一连串的事情给气得眼前冒金星。 她抱着钱芝芝,哆嗦着手指向陆家人。 “你们陆家好样的,敢这么糟蹋我女儿!” 钱芝芝的哥哥一脚踹翻呆头鹅一般的陆长有:“这婚事作罢,以后别让我看见你们!” 片刻前还热热闹闹的婚宴,转眼间就只剩下满屋子狼藉。 陆家人只觉得欲哭无泪,陆长有更是朝着陆长青大吼大叫。 “你自己攀上有钱人,就不管我死活!” 苏语凝的声音不急不缓的飘荡在屋子里。 “陆长乐呢?” 陆长青左右一看,发现妹妹不在,立刻转头看向卧室。 门是开着的,他心里一沉,联想到了一些不妙的发展。 苏家大嫂董芳容嫌弃的皱鼻子:“你们陆家的家教真的是太差了!” 哪有小姑子钻哥嫂卧房的,尤其是外面这么大动静都不出来,是嫌自家人丢脸? 董芳容用胳膊肘捅了丈夫一下,苏立军当即就要过去把陆长乐抓出来。 陆长青倒是想阻拦,奈何不够苏大哥推一下的,直接就东倒西歪靠边站了。 “你放开我!” 陆长乐被抓出来,脸上还残留着惊慌心虚,但两手空空。 这个模样让陆长青心下惴惴,到底找没找到钱? 总之先把人带走再说。 “行了,今天的事情是我们陆家不对,后续处理以后再说,我们今天先走了。” 苏家人等的就是这一刻,怎么可能放他们走。 二嫂姚赢美指着陆长乐,扬高声音:“她肚子怎么这么大?” 宾客们交头接耳。 “这,不会是怀孕了吧?” “小姑娘才多大啊,还读高中呢!” “老陆家这是从根子上就烂了啊!” 一股羞愤从陆长乐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整个人就像是被煮熟了的虾。 八十年代的小镇女孩,“没了清白”那就是天大的罪名。 不但以后没有好人家会愿意要她做媳妇,她还会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一想到那些可怕的后果,陆长乐浑身发抖。 她下意识的尖叫:“我没怀孕!这是钱!” 陆长青想要阻止她的手停在半空,恨不得直接掐死她算了。 第十章 怎么样,我神机妙算吧? 有人不信:“真是钱?这么鼓,那得是多少钱啊?” 也有人想到前两天苏语凝要到的那五万块。 “陆家真能耐,都要和苏语凝离婚了,又偷人家嫁妆娶新媳妇,又偷人家离婚抚养费!” “我说怎么那么大方给五万,压根就没想真给啊!” 一直寡言苏父踢了一脚二儿子。 “去报公安,好几万呢,都快够枪毙了吧!” 陆长乐瘫倒在地,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 “大哥,大哥你救我啊,都是你的主意,你要救我啊!” 陆长青自诩聪明,尤其是在晋城风光了几天,更加看不起这些乡下人。 可他没想到,就是这群莽撞粗鄙的乡下人,用一套乱拳打死老师傅,让他被架在火上烤,竟然是进退不得了! 不管如何,首先不能让他有一个偷钱被抓的妹妹。 数额那么大,可是重刑,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苏语凝热泪滚落,伤心欲绝:“陆长青,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你根本就是想活活逼死我,是不是?” “语凝,你听我说,这事情咱们私下解决,行不行?” 苏语凝脆弱的摇头,躲在家人身后。 “我不信你了,你一直在骗我。” 陆长青脑子都要炸了,他死死抱住要去报公安的苏向党,恨不得给苏家人跪下磕头。 “我是诚心想语凝和孩子能好的,今天真的是误会!” 苏清月揽着妹妹的肩膀,上下打量这个败类人渣。 “你诚心?” “诚心!” “行,那你把镇上这套房子过户给我妹妹,反正你以后都去晋城做倒插门女婿了,这房子留着也是没用。” 刚刚还和鹌鹑一样的李素华一个鲤鱼打挺就冲了出来。 “不行!你们一家子穷骨头还算计上我陆家的房子了,贱不贱!” “苏语凝你个倒贴货,还不赶紧让你们家人滚蛋!” 老大去晋城,老二还在本地呢,以后老二成家,他们就来跟着老二养老! 谁也别想抢房子! “那就让公安来。” 苏向党人高马大的站在一边,有点痞气地一笑,抬手就给了陆长青一个打耳光。 “我说你们怎么今天突然办婚事,一家子计划好了来偷钱啊。” 话音未落,又把陆长有从站着踹成了趴着。 “也行,那就一家子全都蹲大牢吧!” 最后一下,拳头刚举起来,陆家剩余的人就齐刷刷求饶抱头。 “想好了吗?这可是有一屋子证人。” 苏向党眼里的狠劲儿,让陆家集体天灵盖冒冷气。 他真的会说到做到。 “我把房子给语凝!” 陆长青的脸色比他的名字还绿,但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了。 他太清楚自己的家人,如果真的到了公安那里,没有人会替谁顶罪。 有的只会是互相攀咬,恨不得把全家人都送进去换自己一个人能不坐牢。 那样他就真的完了。 他绝对是罪名最重的那个! 陆家如今就指望着陆长青一个人拉拔所有人,再加上苏向党念咒养的“蹲大牢”的威慑力太强。 最后,哪怕是陆家所有人都舍不得这套镇上的房子,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陆长青割肉过户。 陆家人偷钱不成,丢了婚事又丢房子,走的灰头土脸。 苏家人站在已经更换了户主的院子里,彼此看看,最后都看向苏语凝。 苏语凝两手叉腰:“怎么样,我神机妙算吧!” 她早就计划着想个办法,引陆家人来偷钱,再抓个正着,到时候用报案来交换房子。 没想到陆家人这么懂她心意,上赶着找打,还把陆长有的婚事都搭上了。 可真是,解气! 苏母攥着女儿的手,连声叮嘱。 “这八万块钱可不能乱花,现在房子也有,你要打算好了,够和你孩子一辈子的了。” 苏语凝摇头,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我要尽快把钱都花出去!” “你这孩子,八万都花出去,你以后不过了啊?!” 苏母急得脸都白了,要不是现在还心疼女儿,她恨不得打苏语凝几下,好让女儿别乱说话。 苏语凝拉着母亲的手:“你们都别急,我不是乱花,先听我说。” 她本就长得漂亮,如今多了些岁月沉淀,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敛气质。 被那双澄澈安稳的星眸注视着,苏家人不知不觉就安静了下来。 苏语凝经历过未来经济蓬勃发展的那些年,亲身体验了钱在未来会贬值得有多快。 现在是1985年,绝大多数人的年收入有几百块。 可再过十年,1995到来,曾经的年收入就成了月收入,物价、房价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涨。 苏语凝不知道1995年之后的情况,但她觉得,赚钱越多,花钱越快,这个道理总是不会变的。 八万,如果捏在手里不流动出去,十年后就只能抵得上八千,并且还会继续贬值。 这些话她不能和家人直接说,只能拐着弯的打比方。 好在苏家没有笨人,都能听懂她的话,也跟着深思起来。 尤其是二哥苏向党,他已经窥见了小妹的后续打算。 “凝凝,你是想去做生意,对吗?” “对,除了生意,我还想买地,买房子。” 二嫂姚赢美安抚完一群小孩,出来就听到这句话,顿时面露不解。 “凝凝,咱老家有房,你还买什么房?” “你是不是担心家里住不开啊,我们都说好了,接你们娘仨回去就找人再起两间屋子,够住的!” 苏语凝心头一暖,笑若芙蓉。 “二嫂,我买房不是我了住,是为了赚钱。” “现在农村好多人都出来打工,老家的房子逐渐就会没有人住,可他们在城里需要落脚到地方。” “城里人都住自己房子,他们想落脚,就得去找更多的房子。” 二哥苏向党顿悟般的一拍手:“越多人需要的东西,就越好卖,越值钱。以后房子会值钱,凝凝,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二哥,你真聪明!” 苏语凝双眸微瞠,震惊之余,则是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好好去了解过二哥。 上一世,她出嫁前都还是孩子心态,也没见过世面,什么都不懂。 嫁人后,光是陆家那大一家子人就耗光了她的精气神,根本无暇分心去关心娘家的事情。 她记得二哥的确想过要出去闯,可凑不出多少钱,后来跟着别人出去打工,遇上黑心矿老板,出事故后断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 从那以后,意气风发的二哥就消失了,只剩下困在乡下郁郁不得志的躯壳。 现在看来,二哥是有商业头脑的,只缺一些契机,让他能够发挥。 第十一章 把她抱个满怀 把镇上的房子从陆长青手里弄过来之后,苏语凝并不打算继续住下去。 这套房子和陆家牵扯太多,还在她名下的话,难免以后陆家人再来闹事。 本来苏语凝打算自己找个买家,把房子卖出去。 但是现在,她有了新的想法。 “二哥,我最近会很忙,你能不能帮我给这套房子找个买家?” 面对家里人的困惑,苏语凝把自己的想法简单说了下。 苏清月想到陆家那一家子难缠东西,觉得妹妹这个想法是对的。 总是沉默着的大姐夫宁成武提醒了一句:“买家最好是家里人口多一点,性格强势些的。” 要是心软好欺负的人家,就怕陆家还敢来找事。 苏向党在心里寻摸了一圈人选,很快就点头答应下来。 “行,这事儿我来办,小妹你去忙你的。” 苏语凝要忙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一双儿女从好朋友张秋那边接回来。 重生回来一睁眼就是陆长青要骗她离婚不离家的那天,苏语凝都来不及多看几眼孩子,只能仓促把孩子们交托到在开托儿所的张秋那去。 这样她才能心无旁骛的对付陆家人和赵明月。 张秋的托儿所距离并不远,苏语凝步行过去,恰好遇上一辆小轿车停在春水巷口。 司机苦着脸在巷口转了一圈,显然是因为不能把车开进去而发愁。 苏语凝对这边很熟悉,好心告诉他:“里面更窄,强行开进去会把车刮花。” “谢谢你啊,同志。” 司机听了这话,马上跑到落了一点车窗的后座边上,和车里的人汇报情况。 苏语凝对车里坐着谁并不关心。 能在这个时候坐上轿车,还用得起司机的人,和她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司机弯着腰凑在车窗边上:“老板,这几天没下雨,巷子里应该不脏。” “嗯,你在车上等着吧,我去接孩子。” 低沉舒缓的声音落下,漆黑车门打开,修长挺拔的男人站在车边,如寒潭般的深邃黑眸微眯着,捕捉到在前方拐角处一闪而逝的倩影。 顾清淮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堪称过目不忘。 刚才那个女人,是在民政局撞进他怀里的人。 司机说了路线,顾清淮迈开长腿朝着小箱走去。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记忆如清风拂过湖面,没留下分毫涟漪。 “秋姐,这两天麻烦你了。” 托儿所门口,苏语凝把熟睡的小女儿放进竹制的婴儿车,牵住抱着她大腿不撒手的儿子。 上一世从失去儿女后就空荡荡的心口,此刻终于重新被填满。 她的全世界,都回来了。 两岁的童童还从来没有离开妈妈这么久过,现在能回家,开心的不得了,一个劲儿逗弄婴儿车里的妹妹。 苏语凝一边把五块钱塞进张秋手里,一边分心关注孩子。 “童童乖,别把妹妹吵醒哦。” “妈妈,回家!” 下一秒,一个小孩从童童身边跑过,不小心碰了他一下,童童身子一歪向台阶下方跌去。 苏语凝惊得心跳都要骤停,没有任何时间思考,第一反应就扑过去把孩子护在怀里,完全顾不上自己会不会受伤。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左侧冲过来,两手分别环住苏语凝的肩膀和腰身,连带护住她怀里的童童。 因为骤然发力,男人干净的白衬衫下微微可见肌肉隆起,裹着西装裤的长腿抵着最下一层的台阶,锃亮的皮鞋在水泥台阶上蹭出几道刮痕。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 苏语凝只觉得自己像是灵魂被扯出再砸下来,整个人如同僵直的一截木头,除了死死抱住童童,完全无法动弹。 “谢谢!谢谢你!” 她的嘴唇和声音都在颤抖,眼前的世界和上一世重叠。 两个孩子惨死的画面,如尖刀组成的浪潮,一遍遍刷过她紧绷的神经。 张秋心把婴儿车靠门洞里安全的位置,而后从台阶上跑下来,扶着站不稳的苏语凝。 “同志,谢谢你啊,今天多亏你了,差点就出大事。” “应该的。我来接孩子,你安抚她一下吧。” 顾清淮嗓音依旧清冷平淡,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事。 苏语凝心有余悸地抱着童童蹲下,抖着手检查孩子有没有受伤。 想到刚才救他们的人,她扭头望过去,看到的是那道挺拔的背影,以及他被蹭出新伤的皮鞋。 想了想,苏语凝掏出二十块钱递给张秋。 “我先带俩孩子回家,秋姐,你帮我把这钱给那位男同志,赔他皮鞋钱。” “好。” 先前撞了童童的孩子站在门洞里,蔫头耷脑的,也被吓得不轻。 他被张秋拍了屁股一下,鼓起勇气来道歉。 “阿姨,小弟弟,对不起。” 苏语凝的状态缓过来不少,温声告诫:“以后要小心,不要这么调皮了,知道吗?” 小孩调皮,不是故意害人,而且到底没真出事,她不至于抓着不放。 苏家人等到苏语凝娘三个回来,就发现童童情绪不高。 苏语凝说了在春水巷发生的事情,一家人都对那位见义勇为的好心人很是感激。 “下次再见到张秋,跟她问问那个男同志的消息,咱们得好好感谢他。” 苏父一想到小外孙险些出事,心口就一阵阵发紧。 苏语凝也是这么打算的:“嗯,我想着下次打听清楚了,备好礼物去道谢。” 她扭头往院子里扫了一圈,发现家里人把能收拾的东西全都整理出来了。 就是有点多,不好带走。 汽车鸣笛声从巷口传来,穿着白色背心,黑色长裤的苏向党顶着一脑门汗跑过来。 “搬东西吧,咱们坐车回去。” 几个年轻人笑呵呵跟在苏向党身后,和苏家人依次打招呼,随后就开始风风火火的干起活来。 苏母见状赶紧挥挥手:“去给他们冲几碗糖水,多放糖。” 苏语凝抱着糖罐子负责给每个碗里加白糖,时不时伸长脖子望望外面带人干活的二哥。 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找到货车,而且看样子二哥还和对方挺熟悉。 苏语凝对二哥的能力又有了新的认知。 同时,也对能在二哥的创业路上帮他做什么事,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 第十二章 要了她的身子 “小妹,都搬完了,锁门吧。” 苏向党拿着条看不出原色的毛巾胡乱擦着汗,和唯一留下来的司机站在一块,俩人都端着一碗糖水,吸溜吸溜喝着。 苏语凝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回头望了一眼等待她的家人们。 上一世,她先是以为自己不会输,后来又输不起,死活陷在陆家的泥潭里不出去。 “咔哒!” 沉甸甸的锁头在门环上扣死。 这座院子连同过去那个愚蠢固执的苏语凝,一起永远的锁在过去。 苏语凝握紧手里的钥匙,在心底对自己说。 真好,以后会越来越好。 回娘家的路上,苏语凝让大哥帮忙把她的自行车从货车里搬下来,她要绕路去菜市场一趟,今晚家里吃顿好的算是庆祝。 苏母有些不放心:“你现在去市场,等回来天都擦黑了。” 大嫂董芳容从车厢里跳下来:“我和小妹一起去。” 有了大嫂作伴,苏语凝这才获准离队。 按照大嫂的想法,来市场只需要买点卤肉和生猪肉,回家再去菜园子摘点菜,一大家子人都能沾荤腥,这就很不错了。 “老板,我要两只卤猪耳,两斤猪头肉,再给我捞一根卤猪尾。” 董芳容听得直拽苏语凝的袖子:“小妹,是不是有点多啊?” “不多啊。”苏语凝在熟食摊上寻摸一阵,“再称一斤卤猪杂,每种都要一点!” 见董芳容那肉疼样子,苏语凝像是出嫁前那样,拉着她的袖子撒娇。 “大嫂,咱们家光大人就有九个,底下五个小孩,除了我女儿只能眼馋,剩下的哪个不缺油水?” “你们特意接我和孩子们回家,我心里高兴,就想让大家吃点好的。” “嫂子,好不好嘛?” 晚霞泼洒在苏语凝身后的橙红色天幕,衬得她本就明艳的面孔更加动人心魂。 董芳容只上到小学毕业,肚子里没墨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小姑子这一刻的美貌。 她想起自己嫁进苏家那天,继母想从她手里扣走彩礼,拿着剪刀威胁,说不给钱就把她的衣服剪烂,再把所有人都喊进来看她丢人。 那时候她才十七岁,被吓得六神无主。 是苏语凝闯进屋里推倒继母,又喊来苏家人给她撑腰。 也是个晚霞满天的时间,才八岁的苏语凝,漂亮得像是天上的小仙童,踩着满地暖阳,拯救她于水火。 自那以后,她能狠下心管自己的孩子,却怎么都受不住小姑子的撒娇。 董芳容摸着苏语凝比在家做姑娘时消瘦许多的脸颊,无奈妥协。 “好,你想买就买。但现在天气热,东西放不住,还是别买太多,行不行?” 苏语凝态度很端正:“我都听大嫂的!” 然后,从这一摊开始,董芳容见识到了什么叫“买买买”。 等到回了家,两人把东西往堂屋里一放,场面相当震撼。 熟食、生肉加起来有十斤,两条活鱼在水盆里拍尾巴。 桌上还放着糖果、点心、白酒,以及整套运动装,白球鞋,钢笔,书包。 后面这几样,衣服鞋子所有孩子都有一份,钢笔和书包则是上了学的孩子才有。 苏语凝笑盈盈跟几个小的承诺:“等以后你们长大上学了,姑姑也给你们买。” 家里最大的孩子是大哥家的苏端,今年10岁,已经是很懂事的年纪。 他拉着董芳容的袖子,看自己亲妈的眼神充满了恨铁不成钢。 “妈,你怎么没拦着小姑啊?” 他发自内心替小姑感到发愁。 再多的钱也禁不住小姑这样花啊,日子不过啦! 算了,他还是听爸妈安排,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小姑以后没钱了,他还能给补贴一点。 剩下的小萝卜头们还想不到苏端那么多,收到了这辈子最多的最好的礼物,一个个开心得满屋子蹦跳欢呼。 苏母抓着鸡毛掸子往桌子上一拍。 “都老实点,房盖快被你们掀翻了!” 孩子们畏惧鸡毛掸子,但又实在快乐,只好互相交换眼神,你捅我一下,我推你一把,无声表演嘎嘎直乐。 而此时的陆家,却是愁云惨雾。 陆长有是最崩溃的那个,他像是一朵彻底失了水分的蘑菇,委顿地靠在墙角里。 稍微一动,就有脱落的灰白墙皮落到他头上,再被厚重的定型摩丝粘住。 乍一看,仿佛早生华发,很是凄凉。 “我怎么办啊?”陆长有复读机卡壳似的重复,“哥,我怎么办啊?” 婚事没成不要紧,可骗婚、抠门、算计媳妇这些名声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再找对象? 李素华靠坐在床头,第一次对最有出息的大儿子生出不满来。 “就不该听你的搞这些花花样子,明天你直接去找苏语凝,让她把钱还回来!” 头一个跳起来反对的就是陆长乐。 “妈,你就不怕苏家人报公安?你为了钱要把我关进大牢啊!” “还有脸喊!你个没用的东西,钱到手了不知道跑,连累老娘丢了一套房子,那可是镇上的房子!” 全家一团乱麻,身为一家之主的陆国光拍拍桌子,看向陆长青,希望大儿子能拿个主意。 陆长青能有什么主意? 他只觉得脑子里所有神经线都在一抽抽的疼,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如此失控。 起初他怀疑过是苏语凝不想要他了,可婚礼上她分明是想替自己说话的,只是苏家人阻止了她。 想到苏家那群难缠的人,陆长青第一次发觉,他回来前做的准备还是太少了。 “苏家不会让我从苏语凝手里要到钱的。” 李素华不以为然:“钱在她手里,她愿意给你不就得了?” “她身子给了你,还给你生下两个孩子,这辈子都是你的人,怎么可能会舍得下你?” 这话让陆长青转瞬间又充满自信。 是啊,苏语凝对他温柔体贴,处处周到,肯定是爱他爱到骨子里的。 只要他愿意,就能把苏语凝哄回来。 全家人都在关注陆长青能不能哄好苏语凝。 无人注意的墙角里,陆长有的眼睛亮得吓人。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呢喃。 “对啊,要了她的身子,就会死心塌地过日子了。” 第十三章 房子的最佳买主 苏家人吃了比过年还丰盛的一顿饭。 收拾好碗筷,苏语凝本来想带童童去洗漱,苏向党抱过孩子一把塞进姚赢美怀里。 “媳妇儿,你照顾下童童,我有事和小妹说。” “去吧。” 苏语凝被苏向党拽着往家门口走,满头雾水:“二哥,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你那房子不是要卖掉,我找好买家了。” 苏向党往门口一指:“就他,老邓。” 月光下,大货车的车门从里面打开,今天帮着搬家的司机跳下来,一咧嘴露出满口大白牙。 苏向党从裤兜里掏出两包红塔山扔过去,这是苏语凝今天带回来的烟,就是留着家里走人情用的。 老邓看见烟就眼睛一亮,手忙脚乱的接了,笑起来憨憨的。 这么老实憨厚的人,能制得住陆家? 苏语凝心里打鼓。 她老老实实交代:“邓师傅,我二哥和你说了没,那房子是我离婚从前夫手里拿的。那家人可能会有些麻烦。” 老邓不大在意的摆摆粗壮的手臂,声音浑厚:“苏小妹,你就放心吧,向党不会坑我。我们家祖上开武馆的,我这辈有兄弟三个,都会点拳脚。” 苏语凝顿时心中大定。 这么有实力,正好让陆家多挨几顿揍。 “那我就安心了。”苏语凝柔柔一笑,如薄雾般的月光描摹着她的眉眼,令她平添几分清冷之美。 老邓看得眼珠子都有点直,赶紧侧头看天看地,不想冒犯人家女同志。 “邓师傅,那片卖房子差不多一千块上下,我那房子自带些麻烦,我八百块钱卖给你,你看行吗?” 陆长青当初心气儿高,在镇上买房挑了最好的地段。 昌林箱的房子不仅内部大,院子也宽敞,很多人家房间不够就会在院子里加盖。 老邓盘算着买房子有一段时间了,对房子的价格心里有数,听苏语凝开口,就知道自己这是赶上运气了。 就姓陆的那群人,不够他一手打的,算什么麻烦。 “那可太行了!咱们明天就去办过户吧?” 他乐得见牙不见眼,拆开烟就想抽一根,被苏向党一脚踢在屁股上。 “别在我小妹跟前抽烟!” 有了便宜房子,老邓挨踢也不生气,还是笑得憨憨的。 “好好好,我先回去交车,明天就在房管所等你们了。” 车是运输队的,他能打个招呼借出来帮朋友搬家,但晚上必须还车,不能让车在外面过夜。 兄妹俩目送火车尾灯的灯光消失后,苏语凝没着急回家,反而是拉着苏向党在家门口不远处的桂花树下坐了下来。 她两手撑在身后,仰着头,满天星华都落在她澄澈的眼底。 “哥,你想去深城吗?” 苏向党跟着坐下的动作顿了一秒,眼里闪过一簇火花般的亮光,又很快熄灭。 “小妹,你想去深城做生意?那边鱼龙混杂的,哥护不住你。” 苏语凝摇头,两条麻花辫在身后一摇一摆:“我不去,我得在家陪着孩子们呢。” “那你的意思是……”苏向党不是个笨人,已经领悟到了几分,还是不敢相信。 “二哥,你在运输队认识不少人吧?” 苏向党谦虚中透着一点对妹妹的炫耀“还行,县里的运输队都熟,市里认识的就少了。” 他像是小时候那样,拽拽小妹的麻花辫,兄妹俩对视一眼,很多话都不需要多说了,彼此都明白。 两个孩子太小,前世的经历太惨烈,苏语凝想创业,但不想去外地。 苏向党就是苏家那只拴不住的风筝,上辈子他会跑出去,这辈子肯定也会。 那不如换条路走。 “二哥,我给你五千块钱做本金,你到那边自己决定进什么货。” “坐火车还是开车过去,你自己决定。但路上不能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太危险,容易被人盯上。” “回来之后,本金我全数收回,盈利我们五五分。如果赔了,咱俩也五五分。” 一直在点头的苏向党比了个手势让她先暂停。 “赚了三七,我三你七,赔了全算我的。本金都是你的,我当哥哥的还能占你便宜?” 苏语凝干脆站起来俯视他,杏眼圆圆,两手叉腰,看着像个漂亮小茶壶。 “不答应我就不出钱,你看着办!” 看着小妹鲜活的小表情,苏向党心下熨帖。 “行,那二哥就厚脸皮一次!” 等以后赚了钱,多给外甥和外甥女花,也算是报答小妹了。 “那我先去睡了,明天把钱拿给你,你计划好了就尽早出发。” 赚钱这件事,宜早不宜迟。 在处处发家机会的八十年代,有句话叫做:把一头猪放在风口上,猪都能起飞。 苏语凝觉着,他们家人说不上是绝顶聪明那一类,但好歹也比猪强。 如今重回这个黄金时代,她想试试让全家起飞的感觉。 在院子里洗漱后,苏语凝久违的回到了出嫁前的卧房。 房间里的一切都还维持着以前的样子,最大的变化就是她的床边多了一张小床。 那是给小女儿准备的。 大一些的童童则是暂时继续跟着她睡一张大床。 历经岁月的门板发出吱嘎响声,苏语凝下意识的屏住呼吸靠近两个孩子。 曾经,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只能抱着孩子们的旧衣服,哭得眼睛都要瞎了。 现在,她终于又找回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宝贝。 童童今晚和家里的哥哥们玩的太开心,睡不安稳,翻个身睁开眼,就发现妈妈在床边。 “妈妈!” “嘘!”苏语凝细白的食指竖在唇边,“别吵醒妹妹。” 童童乖巧点头,学着妈妈的动作,用白胖的手指捂住自己的咧着笑的嘴巴。 苏语凝趴在小床边亲亲女儿粉嫩的脸颊,又抱着儿子也亲亲,这才心满意足的睡下了。 “小妹,我外甥女的名字还没取吗? 隔天一早,苏语凝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先确认儿子女儿都在身边。 看两个孩子睡得好好的,她笑了笑,换好衣服去厨房准备早饭。 一进门才发现,灶房里早有人在忙活了。 还是个让苏语凝非常意想不到的人。 第十四章 开启买房之路 厨房的窗户半开着,晨光照在烟火气十足的灶台附近,也照在正在烙饼的宁成武身上。 他看到苏语凝,并没有任何被发现大男人进厨房的尴尬,神色坦然。 “清月早上要去厂子开会,没时间吃早饭,我做点东西让她路上带着吃。” 苏语凝笑着颔首:“好,那我做家里人的早饭。” 宁成武熟练的把锅里的饼翻面,面粉的焦香混合着葱香,味道十分诱人。 他盛出烙饼放在饭盒装好,出灶房前还提醒苏语凝:“烙饼足够家里早饭了,小妹你做点稀饭就行。” 苏语凝一边淘米一边乐:“那我沾大姐的光,能偷懒了。” 等苏语凝把两掺米下锅煮,苏清月拎着饭盒,风风火火拉着宁成武骑着自行车出门。 早上光吃烙饼和粥肯定不行,还得弄点小菜。 苏语凝从鸡蛋筐里拿出来四个蛋,手脚麻利的把一碗鸡蛋羹放进小灶蒸着。 而后,她从咸菜缸里捞出来半颗芥菜头,再从水缸里拿出放在盆子里晾着的猪肉,都细细切成丝。 就着宁成武烙饼用过的油锅,撒一把葱花炝锅,出香味后下芥菜肉丝,鲜香味儿顺着半开的窗户往外飘去。 很快,家里人就都被这香味给叫醒了。 苏母和大嫂董芳容最先过来,后面跟着慢两步还在打呵欠的姚赢美。 苏母拿了个盘子给苏语凝盛菜,嘴上念叨:“怎么不多睡会啊,这几天折腾的多累。” “在家里睡得踏实,也就醒得早。” 听她这样说,苏母和两个嫂子都面露心疼。 小妹在外面连觉都睡不好,这都过得什么破日子! 都怪陆家那群混账玩意! 姚赢美洗了把脸,人也清醒许多:“小妹,还做点什么不,我给你搭把手。” 苏语凝在围裙上擦擦手:“二嫂,帮我从院子里扯几根小葱,我把昨晚剩下的豆腐拌了,留到中午怕要坏了。” 姚赢美动作利索,厨房里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小葱洗干净拿进来了。 递葱的时候,她想问点什么,但又把话咽了回去。 苏语凝心里明白,应该是昨晚二哥把要去深城的事情和二嫂说了。 二嫂大清早的挂两个黑眼圈,明显一宿没怎么睡。 苏母转一圈没看见大女儿,不由得伸长了脖子望向厢房。 苏语凝在案板上“嗒嗒嗒”地切着葱花,不忘给老母亲解惑。 “大姐早上要去厂子里开会,姐夫给她做了烙饼带着吃,他比我起来还早呢!” 这话让苏母听得心里舒坦,嫁女儿最怕遇人不淑,女儿后半辈子过不好,做父母的也跟着煎熬。 给苏语凝挑错丈夫,已经是苏母的一块心病,还好,苏清月找的丈夫是个好的。 在心里感慨完,苏母想到苏语凝对苏清月的称呼,好笑的拍了她脑袋一下。 “也就你听话,天天管那个臭丫头叫大姐!” 他们老家这边给子女排序齿不分男女,家里四个孩子,老大是苏立军,第二个出生的苏清月本来该是二姐。 可苏清月从小就不乐意认自己是小的,有了弟弟妹妹以后,坚持把自己说成大姐。 苏向党小时候还听话,长大了就和苏清月对着干,平时喊姐,哄人的时候叫大姐,嘴欠的时候叫二姐。 只有苏语凝乖乖的按照大哥、大姐、二哥这个说法,叫了这么多年。 苏语凝抿着唇,嘴角翘起小月牙似的弧度。 “大姐对我好,我当然听她的话。” 小时候父母总有干不完的活,大哥和二哥活也重,家里许多事都分给了大姐,包括带她这个最小的妹妹。 她是在大姐的背上长大的。 早饭做好后,全家大大小小都围坐在堂屋的大圆桌旁,全是嗷嗷待哺的模样。 苏语凝给童童盛了半碗粥:“用勺子吹吹再吃,别烫着。” 至于小女儿则是被她抱在怀里,把鸡蛋羹和米粥搅拌到一起,一口一口的喂。 大哥家的苏正盯着最小的妹妹看了半天,憋在心里两天的问题,还是没忍住。 “小姑,妹妹叫什么?” 全家人暂停吃饭,都看向抱着孩子的苏语凝。 苏语凝低头注视着怀里的小女儿,声音温柔:“昭昭,大名叫苏明昭。” “昭昭如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 “我们昭昭长大了,会是一个有内涵,明事理的好孩子。” 上一世,一双儿女的名字都是陆家取的,陆童,陆月。 敷衍得明明白白。 这一次,她要让自己的宝贝们不受任何苛待。 童童举着勺子努力找存在感:“妈妈,我呢?童童叫什么?” “童童的大名是苏童鹤。” 苏语凝抚摸着童童柔软的黑发:“童子开门雪满松,鹤归华表明月中。你是飞回妈妈身边的小仙鹤。” “嗯,童童跟妈妈回家啦!” 童童拥有了和妹妹一样待遇,心满意足,继续愉快干饭。 苏立军听着妹妹对那些诗词信手拈来,有些遗憾:“当初要是让小妹继续上学……” 可惜他们现在才想明白,嫁大学生,不如自己是大学生。 “我现在也挺好的,有童童和昭昭,我就不后悔。” 喂饱了昭昭,苏语凝把孩子托付给二嫂,自己则带着二哥去镇上。 老邓早就等在房管所门口,他身边跟着一对老夫妻,三个人面容多少有些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一家子。 邓母瞧见漂亮小姑娘就开心,耐心等着办完手续,拉着她的手直道谢。 “小苏,多谢你,给我家解了燃眉之急!” “阿姨客气了。这房子我留下也是空着,还要谢谢你们让我手里多了一笔存款呢。” 进一趟房管所,手里又多八百块。 虽然和那八万比是少了点,但要是和这个时代其他人比,那就是入账巨款。 邓家买房子可是老夫妻和三兄弟一起出钱,才能这么痛快的买下来。 告别邓家人,苏语凝要开始办今天最重要的那件大事。 “二哥,跟我去一趟清河路吧。” “去那边干什么?” 苏语凝踩着自行车,夏日清晨的风混合着草木的清新气息,令她肺腑见格外舒畅。 “买房,能买多少买多少。” 第十五章 钱又飞了 清河路是一片安静的老街区。 相较于县城中位于纺织厂、服装厂、食品厂附近的几片区域,只有居民区的清河路附近就显得有些冷清了。 抵达清河路之后,苏语凝直接拉着苏向党杀进麻将馆。 她把满头问号的苏向党往麻将桌旁边一按,自己怀里抱着个买菜的棉布提兜坐到旁边。 “二哥,你只管打麻将就行,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苏向党对于小妹向来是,不管听没听懂,先按她说的做。 这两兄妹长得都好看,麻将馆里的叔叔阿姨们很容易就接受了他们的加入。 麻将打了两轮,苏语凝锁定住整个麻将馆里最精通八卦的一位卷发阿姨。 她趁着对方刚胡牌正高兴,凑过去打听:“阿姨,这附近有没有人要卖房子呀?” “小姑娘要买房?” 卷发阿姨两手忙个不停,哗啦啦洗牌,抽空瞥一眼苏语凝,见她年纪不大,当下有些明白。 “买房也要讲究地方,这边没工厂、没学校、没医院,什么都不方便。” “你要考虑好哦!” 苏语凝当然知道现在的清河路在整个县城都算是不受欢迎的地段,这也是清河路地皮价格最低的时候。 两个月后,湖城市区外扩,清河路刚好就在扩展范围里。 到时候市政府会和长峰集团联合发布公告,清河路整体拆迁,在原址上将会开发新住宅区,并且湖大附属医院、重点高中市六中都将迁址到清河路。 从此之后,清河路的价值可称为一飞冲天。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拆迁消息出来之前,尽可能在清河路多买房子。 苏语凝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她高中毕业就没再读书,对太多事情的认知都是纸上谈兵。 唯一能够算是优势的地方,就是她的先知能力。 既然如此,那她就要把这份能力发挥到极限。 苏语凝压下心里涌动的思绪,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 “阿姨,我们家人口多,需要的房子不止一套。” 卷发阿姨听懂了她的意思,就是奔着房子便宜来的。 八卦体质的人大多还附带热心属性。 她眼珠子紧紧盯着牌桌,嘴上应道:“那倒的确是有几家要卖的,等我打完牌,帮你问问?” “那就麻烦阿姨了,到时候谈成一套房,我给您二十块辛苦费。” 这话把阿姨的卷发都惊得弹跳两下。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觉得打麻将是一种煎熬,恨不得快快结束,好去赚她的二十块。 苏语凝拎着棉布提兜去找苏向党,提前告诉他准备离开,等到阿姨熬完一桌麻将,三人刚好一起出门。 “我姓郑,你们叫我郑阿姨吧。” 至于兄妹俩姓甚名谁,刚才在麻将馆里郑阿姨就都知道了。 郑阿姨的脑子里早就装着整个清河路的地图,眯着眼稍微一想,就指了个方向。 “有一家特别近,就在前面几十米,先跟我去看看。” 她熟门熟路上去敲门:“钱大姐,是我呀,小郑。” 来开门的是位皮肤黝黑,留着齐耳短发,身材微胖的中年女人,她眉头微皱,像是在为什么事情烦心。 “小郑,他们是?”钱明兰打量着两位陌生人。 郑阿姨笑眯眯的把苏家兄妹带进院子。 “你不是说想卖房子,他们兄妹俩刚好想买房子呢。” “真的?”钱明兰下意识的忽视苏语凝,女人在大事上应该做不了主,她问苏向党,“你们诚心要买?” 苏向党没吭声,单手插兜站在那,让苏语凝自己发挥。 “钱阿姨,我们当然是诚心的,能先让我们看看房子吗?” 钱明兰没想到是这个做妹妹的来说话,但还是点点头,带着他们在房子前后赚了一圈。 “这房子您打算卖多少钱?” “八千!我这可是县城的房子呢!” 苏语凝脸上的笑容淡了:“钱阿姨,您不诚心想卖啊,那我们再去看看别人家吧。” 没想到苏语凝连讨价还价都不搞,钱明兰一下子就慌了。 “哎哎哎!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走就走啊!” 她一边拦着人,一边给郑阿姨使眼色。 郑阿姨也是着急,谈成了有二十块呢! “小苏,买卖都是谈出来的,你想出多少,跟郑阿姨说,阿姨肯定不让她乱叫价!” “郑阿姨,她这叫价太吓人,我小妹都不敢砍价,去下一家问问吧。” 苏向党站在苏语凝身后,笑得痞里痞气。 他没表情还好,一笑就让人觉得像是港城片子里那种街头混混,不敢靠近。 两个阿姨都不太敢和他搭话。 郑阿姨朝钱明兰翻个白眼:“你说说你,那么着急卖房还搞这一套!” 浪费她二十块钱! 出了钱明兰家,郑阿姨小声和苏语凝说八卦。 “他们家着急卖房去南方,说是有路子‘出去’。” “你说这以后都要赚大钱的人了,现在还这么死要钱,真是的!” 苏向党没听明白,苏语凝却是懂了。 钱明兰一家是想去港城。 她安慰郑阿姨:“她要是真着急,还会找您牵线的,不着急。” 郑阿姨心想,到时候就跟钱明兰也要二十块辛苦费,不能白跑两趟! 第二家离得有点远,他们走了大约十分钟才到地方。 这回的卖家是一对老夫妻,两人身材清瘦,衣服陈旧但干净,都戴着眼镜,有种文化人的气息。 见是苏语凝主事,老太太主动站出来带她看房,说明情况。 “小姑娘,我们卖房子是想去外地投奔儿子。” “你们要是相中了,价格谈妥,今天就可以办过户,我们三天之内会搬走。” 苏向党对这房子不太喜欢,因为后院临街。 这几年治安不是很好,小偷小摸很多,临街的房子是重灾区。 他把这想法告诉苏语凝,却被苏语凝回以略显神秘的一笑。 “奶奶,您这房子打算多少钱卖?” 老夫妻对视一眼,老太太回她:“五千,我们前后院子大,你们搬进来可以再加几间房,绝对够住。” 苏语凝心里大概估摸着房子的占地面积,大概有150平,折算下来333一平。 能接受,但还能再压一压。 “奶奶,四千五,家具你们自己处理,我们不要。可以的话,我们现在就去办过户。” 老夫妻到旁边去讨论,苏向党也拉着苏语凝问她为什么要买这处房子。 郑阿姨左看看,右看看,心里很是忐忑。 她的二十块钱,不会又飞了吧? 第十六章 给鸡蛋多找几个篮子 站在房管所门口,郑阿姨看着刚到手的二十块钱,脑子都晕乎乎的。 她就带着人上门说了几句话,把房子卖成了,就得了二十块钱。 这可比她丈夫一天的工资还高啊! 出息了! 苏语凝静静地等着她开心了一会,才询问:“郑阿姨,您还知道谁家卖房子吗?” 郑阿姨豪情万丈,头上的小卷发都充满活力。 “知道,清河路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苏语凝笑眯眯的哄着她:“我们俩可真是运气好,一来就认识郑阿姨,这要是自己乱转,连门口都摸不到。” 有些人说恭维话,多少会让人觉得夸张,有点假。 但苏语凝就不一样,她长相出众到别人都下意识想捧着,讲话的时候杏眼含笑,显得格外真诚。 郑阿姨果然被哄得心花怒放,一连带他们又去看了两家房子。 这年代想卖房的,要么是遇到难事了,要么是已经找到新的落脚地,出价大多实诚,买卖都很痛快。 苏语凝又花出去一万,买下两套房子。 时间转到下午五点。 郑阿姨捏着六十块钱,笑得脸上起褶子,颇为不舍的和苏语凝他们告别。 “我得回家做饭,明天你们还来不来,阿姨再带你们看啊!” 说完她就觉得应该没戏了,谁家买房子当买白菜啊,今天都买了三套了。 那可是一万五千块钱! “来。”苏语凝给了她一颗定心丸,“不过明天我哥自己过来,我还有别的事。” 郑阿姨在心里开始重新评估这挥金如土的兄妹俩,尤其是看着温温婉婉的苏语凝。 这可不像是最开始说的,想买便宜房子的样子。 哪有人钱不凑手,却拿个买菜的提兜拎着好几万,把买房当逛菜市场的。 听说好多做生意的人都赚了大钱,这兄妹俩难不成就是家里做生意,怕出门露富,所以一大家子都跑来清河路住? 郑阿姨认为自己找到了真相,看苏语凝和苏向党的目光都像是在看财神爷。 “那行,郑姨明天在麻将馆等你们。” 她把嗓音压低到像是地下党接头:“你俩放心,郑姨爱说话,但不爱乱说话。” 苏语凝忍着笑:“好,郑姨明天见。” 没了外人在,憋了一个下午话,快把自己憋炸了的苏向党终于逮到机会开口。 “小妹,这都三套房子了,还买啊?” 苏语凝捏着自己麻花辫的末梢,很是笃定:“当然要买,我说了,能买多少买多少。”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买这么多房子干什么?” 清河路的房子,整个县城人尽皆知的不好出手。 他们今天的行为简直像是全县第一冤大头。 苏语凝在心里思索了下,决定还是透露一些信息给二哥,增强他对社会发展的敏感度。 “二哥,新闻里说过,这几年很多大城市都在搞建设,盖商品楼。” “湖城是省会,迟早会跟上这个脚步。” 这两句话点醒了苏向党,他神色有些怔忡,又有些恍然。 “如果湖城要发展,咱们县城属清河路离市区范围最近,你是想等这些房子以后变的更值钱?!” “对,这是一笔只赚不赔的买卖,最多就是用的时间久一点,可房子又不会跑,多稳定啊。” 苏语凝没敢告诉他,两个月后,清河路就要水涨船高。 因为她没办法解释自己的消息来源。 苏向党右手握拳捶在左手掌心,感觉小妹几句话就打开了他面前的新世界。 “以后我也要多关注新闻!” 小妹就是看新闻变得更聪明的! 苏语凝被他逗笑,眼底泛着灿灿星光。 这样东一间西一间的在清河路买房,她其实也有自己的无奈。 这块地未来会被规划成一处高档住宅区,占地面积是按亩算的,据说人家长峰集团买地要花几百万。 跟别人的财大气粗相比,她手里的八万块不值一提。 那么,她只能取巧。 边角处的一间房,长峰集团可以不在意,那散落在整个规划图上的好多间房呢? 如果她不肯出让,建筑工程就不可能顺利展开。 有了筹码,她才能有上桌和别人对话的资格。 苏语凝对未来有着极大的野心,这些眼下不被看好的房子,就是她最重要的第一块跳板。 “二哥,明天你自己过来。” “记得把每平米价格压在300元以内,超过了就不要,钱要用在刀刃上。” 苏向党拍胸脯保证:“放心吧,二哥一定不会浪费你的钱。” 今天买房告一段落,苏语凝不想提着好几万继续在街上到处跑,带着苏向党一起苏向党银行存剩下的钱。 现在个体户兴起,银行对大额存款不像是前些年那么震惊。 但苏语凝存六万活期,还是让银行员工挺惊讶的。 “活期利率低很多呢,你考虑好了?” 苏语凝言简意赅:“生意起步,活期方便用。” 银行员工给了她一个“我明白”的眼神,赶在下班前帮她办好了活期储蓄的存折。 现金还剩下五千五百,苏语凝直接把棉布提兜交给苏向党。 “二哥,这是你去深城的启动资金,收好。” “明天你拿存折继续来找房子,跟他们谈妥后就说,等我下午四点来办过户。” “折子里的钱你给我留两万就行,我还有别的用处。” 苏向党现在对小妹已经是心服口服,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任何异议。 他只是好奇。 “那你明天去干什么?” “房子放在那不会生钱,还要等以后升值。我要去找点能够生钱的事情,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前景大好的八十年代,苏语凝想要赶上浪潮,就不能只被动等待被浪潮往前推。 她要多做几手准备,尽可能把自己送上靠近潮头的地方。 兄妹俩不声不响买了三套房,回到家后谁都跟家里人说。 苏语凝是怕吓着他们,苏向党是想憋个大的,以后狠狠吓他们一把。 大哥看苏向党那屁股底下扎针的样子,心里不安。 “你小子心里憋着什么坏水呢?” 第十七章 苏语凝被当小三打了 苏向党背脊挺直:“我能有什么坏水,大哥你别污蔑我啊!” 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苏立军还能不了解他?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总之跟着小妹出去,别惹事。” 主要是苏立军看苏向党没有什么心虚的神色,应该不是坏事,他就不追问了。 弟弟都成家了,没必要管太严。 苏向党甩给苏语凝一个“尽在不言中”的得意眼神。 这可是他和小妹的秘密,全家独一份的。 苏语凝快要被二哥的幼稚给气笑了,但看到这样的二哥,还是很开心的。 怎么样都好过上一世,二哥断腿瞎眼,一生困顿。 吃过饭,苏语凝带着童童和昭昭回房睡觉。 昭昭现在就是个能吃能睡的小肉球,很好哄。 两岁的童童却是十万个为什么成了精,在家等妈妈一整天,小嘴叭叭个没完。 “妈妈,你去哪里啦?” “妈妈,妹妹今天哭啦!我哄好啦!” “妈妈,桂花树下有蚂蚁哦!” “妈妈……” 小孩子毫无逻辑又细碎繁杂的话语,流淌进苏语凝的心间,让她格外安心。 她一句句应着,不厌其烦的回答童童那些幼稚的问题。 直到怀里的声音渐渐落下去,童童的小身子规律的起伏着。 他说着说着,把自己说睡着了。 苏语凝难言疲惫地揉着眉心,探身给小床上踢了被子,睡得四仰八叉的昭昭重新盖被,而后抱着熟睡的童童,也陷入了梦乡。 主屋里,苏父苏母刚熄灯躺下。 苏父想起小女儿今晚吃饭时候眼都快睁不开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我就说把两个孩子接到咱们屋里来,让凝凝能睡个好觉,你非不让。” 他们养育过四个儿女,最是明白带孩子有多累。 小女儿操劳成这样,他心疼啊! 苏母叹了口气:“就你知道心疼孩子?那你有没有发现,凝凝只要在家看不到孩子,就会着急心慌。” “她是被陆家那些人折腾怕了。” 说到最后这句,苏母的声音都带着哽咽。 她捧在手里养大的小女儿,到底被那群畜生欺负过多少次! 那些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陆父哑口,也跟着叹息。 “那等过阵子,凝凝心里松快了,咱们再提照顾孩子的事。” 东厢房里,同样有夫妻夜话。 姚赢美躺下没多久就抱着毛巾被坐起来,望望头顶的房梁。 月光稀薄,还挂着窗帘,其实她什么都看不见。 但她就是不安心,躺下又起来,反复好几遍。 苏向党终于是受不住了,吐出一口无语的长气,跟着坐起来。 “媳妇儿,睡觉吧,那钱不会长腿跑了!” “就你心大,那可是整整五千块!” 姚赢美拍着胸膛压制自己躁动的心跳,在苏向党胳膊上拧了一把。 “小妹手里钱再多,那也是她和孩子们的,你一要就是五千,万一赔了怎么办?” 苏向党被拧得龇牙咧嘴,眼里带着笑。 他就知道自己眼光好,娶的媳妇有善心。 “这次去深城,我肯定会小心谨慎,即便不能赚钱,也绝对不会亏钱。” “等着吧,我一定让咱家过上好日子!” 一个被窝里过日子的人,姚赢美知道他这两年都想出去闯闯,只是被钱给难住了。 想到苏向党平时私底下也做过些小打小闹的生意,都没吃过亏,她才稍稍能安慰自己一些。 “安全最重要,我可听去那边打工的人说,一路上都乱得很。” “出门在外,别太嚣张……” 苏向党听着媳妇儿的叮嘱,美滋滋的睡了过去。 前一天实在是有些累,苏语凝睡醒的时候,全家只剩下他们娘仨没起床了。 收拾好两个小的,苏语凝对着衣柜里的裙子犹豫了下,还是拿出来一件鹅黄碎花的连衣裙。 自从结婚,因为穿裙子不方便干活带孩子,她已经很久没打扮过自己了。 等到苏语凝走进堂屋,苏家人都眼前一亮。 她今天绑了一条乌亮粗麻花辫,稍微有些松散,垂落在胸口。 鹅黄碎花的连衣裙勾勒出她婀娜的身段,裙摆下露出一截白藕似的小腿。 任谁看都是个还没出嫁的小姑娘。 童童第一个鼓掌:“妈妈,漂亮!” 苏向党呼噜了一把外甥头顶柔软的小黑毛,语气很是自豪:“那是,你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仙女儿!” 董芳容拉着苏语凝左右看看,这小姑子她什么时候看都觉得惊艳。 “挺好的,以后都这么打扮,小姑娘就该漂漂亮亮的。” 苏语凝被全家给夸得不好意思,赶紧落座吃饭。 匆匆吃过早饭,苏语凝把孩子托付给苏母。 “二哥,记得下午四点碰头啊!” “知道了,你快去吧。” 苏立军和董芳容听不懂这兄妹俩的暗号,转头看向苏语凝。 “大哥大嫂,我想去县城找个做生意的门面,又怕他们看我年纪小还是个女人,就欺负我。你们陪我去吧?” 看着如花似玉的小妹,大哥夫妻俩都觉得苏语凝考虑得很对,就该有人护着她。 绝对不能再让小妹被欺负了。 去县城的路上,三人说说笑笑。 “昨天向党陪你出去一天,就是去找门面了?没有相中的?” 苏立军说着说着,就开始嫌弃没用的弟弟。 平时在外面不是挺吃得开的,怎么关键时候这么不顶事。 苏语凝纤长的睫毛忽闪着,很有技巧的说了一句实话。 “昨天,的确是没买到门面。” 本来也不是去看门面的。 董芳容拉着苏语凝的手:“小妹想开什么店?” “我打算是先盘下两个店,一家做饭店,一家做定制家具。” 很快,湖城的新城规划就会全面展开,到时候全省乃至外省的打工人会大量流向湖城。 作为最早被划入市区的就是他们通源镇。 随着工程数量飙升,通源区有大量人口流入,餐饮、家装、住宅开发都会是很长一段时间的赚钱热门。 这些钱,苏语凝打算能赚钱多少赚多少。 苏立军有些忧心:“一次开两家店,你忙得过来吗?” “肯定忙不过来,所以我想让大哥大嫂来……” 苏语凝话还没说完,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就朝着她冲过来,面容狰狞到像是要把她头拧下来。 “可算逮到你给小婊子了!敢勾引我男人,看我不打死你!” 第十八章 别逼我扇你 苏立军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抬起一脚把对方给踹了出去。 孙梅冷不丁被踹了个屁股蹲,尾椎骨疼得好似裂了。 她不管不顾地坐在地上,指着苏语凝鼻子就开骂。 “贱人,你姘头还不少!” 苏语凝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她秀眉微蹙,怎么都认不出这人到底是谁。 “大姐,你无缘无故打人骂人,我是可以报公安抓你的。” 孙梅呸了一口:“装什么装!你昨晚跟我男人在野地里滚的时候,怎么不报公安抓你俩啊!” 这话实在是太过劲爆,不少路人都被吸引着围过来,想看元配打小三的好戏。 脾气温和的董芳容被气得脸都红了。 “你少在这满嘴喷粪!” “我小姑子清清白白一个人,根本就不认识你那什么男人!” 最冷静的反而是被泼脏水的苏语凝,没做过自然就不心虚,她能肯定,这个女人认错了小三。 “你说我勾引你男人,有证据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坦坦荡荡的模样,让孙梅噎了一下。 “我认得你这裙子,昨晚你就是穿这条裙子跑了的!” 这话说得好笑,苏语凝也真笑出来了。 “我这条裙子是三年前从百货大楼买的,照你说法,这县里有百八十个女人都是你老公小三?” 路人们觉得这话有理,有人问孙梅:“大姐,你不能凭裙子认人啊,小三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你知道吗?” 孙梅没想到,她都这么苦了,这些人居然不向着她说话。 一时间悲从中来,坐在地上哭着蹬腿。 “她长得就是个狐狸精的样儿,不是她还能是谁啊!” “就因为她长得浪,你们都帮着她说话!” 这话说得好几个人直翻白眼,有那心直口快也不忍着了。 “瞧你说的,女同志长得好看那是人家父母会生,关你什么事?” “就是啊,看她长这样,男人多半也是个癞蛤蟆,小姑娘漂亮得很,能看上她男人?” 孙梅坐在地上连腿都不蹬了,她绞尽脑汁,总算想起来能维护的证据。 “那狐狸精就是在这条街开饭店的,她穿一样的裙子,还在这条街出现,不是她是谁!” 这就有点巧合了。 很倒霉的那种。 “难不成真是她?” “找老男人,小姑娘图什么啊?” “钱呗,小三不就为这个么!” 苏立军听不下去那些人的污言秽语,把苏语凝护在身后,黑着脸瞪向孙梅。 “今天我们是来这边逛街,我小妹也没在这里开店,你找的人根本不是她。” “你们别想骗我,肯定就是她!” 孙梅不信,抬手抹着眼泪,硬是把满脸的鼻涕眼泪和泥灰给抹匀了。 元配越是凄惨,越是能勾起围观者的同情心。 已经有人开始谴责苏语凝。 “小小年纪干点什么不行啊,非得破坏别人婚姻,赶紧给人家道歉!” “真是缺德,也不怕老男人的钱烫手。” “看看她那细皮嫩肉,这得多少个男人才能养得出来啊?” 最后这个直接开黄腔的,惹得苏立军一拳头砸过去,直接把人砸翻了。 人群呼啦散开,有人怒骂:“你们还有脸打人!” 苏语凝拉住喘着粗气,还想动手的苏立军,示意嫂子帮忙按住他。 真把人打出好歹,事情更麻烦。 苏语凝不耐烦极了,她现在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用来赚钱搞事业的,没空跟人在这扯皮。 “大哥,去找个小卖部打电话报公安,我没空跟她在这废话。” 苏立军警告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大步跑向不远处的小卖部。 苏语凝平时看人带着三分笑,让别人总觉得她是个极富亲和力的人。 而今她神情冷淡中透着浓重的厌烦,立时让那张姿容出尘的脸有了强烈的疏离感。 “你被出轨,不是你随意污蔑别人的理由。” “你可怜,不代表所有人都欠你的,活该被你当出气筒。” 往日柔软若春水的杏眼结了冰,眼风刮在孙梅脸上,让她两手撑地往后挪了一个屁股的距离。 其实孙梅是心虚的。 因为她的确拿不准这姑娘到底是不是那个小三。 可她想着,她都这么惨了,就算认错了又怎么样,她多可怜啊。 没想到,会被苏语凝几句话戳破她的内心想法。 等待的时间越久,孙梅就害怕自己是真的找错了人。 “我,我也是有苦处的!”孙梅眼神乱飘,满口无赖话,“如果不是你,那就当没这回事呗,你还想把我怎么样?” 苏语凝冷笑,懒得和她说话。 有本事先把自己家出轨的男人砍了,跑出来对着女人无差别攻击,算什么本事。 派出所离这边近,孙梅还没找到机会跑路,警察就来了。 都不需要苏语凝开口,围观的热心群众就七嘴八舌把事情给警察说了个全乎的。 警察拿着记录本看向苏语凝,被她不俗的容貌惊了一下,旋即公事公办的开口发问。 “苏同志,你有没有什么要反驳或者补充的?” 苏语凝态度沉着冷静:“公安同志,她说第三者昨晚和她老公见过面,并且在这条街开饭店。” “我昨晚住在娘家,今早和哥嫂出门,很多村民可以证明。” “最重要的是,我并没有在这里开店,您可以向这条街的店主们取证。” 有警察在场,苏语凝的回答都如此镇定清晰,大家都已经相信她是被冤枉的。 凑热闹的店主们挤进人群,一个接一个帮她作证。 “我没在这条街见过这位女同志。” “是啊,她可没在这里开饭店。” “这就是往人头上扣屎盆子!” 事情到这里,就没有继续调查的必要了。 警察把工作记录本收好,颇有些同情苏语凝。 “苏同志,你是被冤枉的。” “孙梅同志,还不赶紧给人家道歉!” 孙梅低垂着脑袋,吭哧半天才冒出来一句。 “我找错人了。” 警察都被她气笑了,没见过这么道歉的。 董芳容怒声骂她:“让你道歉,别逼我扇你!” 孙梅知道自己错得离谱,怕真的挨打,缩着脖子认命了。 “对不起!” 第十九章 给陆长青下套 有警察主持公道,闹剧很快散场。 孙梅不知是因为被警察教育了一顿,还是因为没有抓到小三,看上去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呆愣楞地坐在路边台阶上。 “你要不回去和你男人谈谈呢?半辈子夫妻,也不是那么好分开的。” 孙梅捂着脸呜咽着:“他要离婚,他连孩子都不要,他是想逼死我啊!” 董芳容心软,先前看她欺负苏语凝,恨不能抽死她算了。 现在看她这样魂不守舍,再想到她一个中年女人婚姻生变,后半辈子都没了指望,又觉得同情。 苏语凝去小卖部老板那边借了盆水端出来,放到孙梅旁边。 “女人离开男人死不了。” “洗把脸,别哭了。你哭死他只会开心,你就不能回去给他添堵吗?” 孙梅哭声卡住,看苏语凝的眼神里充满震惊。 她是建国前出生的,挤在新旧社会交替之间活了半生。 耳朵里听着新口号,脑子里装着旧思想。 男人不要她,那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变心的男人比狗下贱,你自己想清楚吧,我们还要办事,先走了。” 扔下这句话,苏语凝就拉着大哥大嫂离开了。 她并不是个喜欢交浅言深的人,只是孙梅让她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 与其被狗男女逼死,不如逼疯别人。 这就是她重来一次的最大感悟。 苏语凝和哥嫂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有人想转让铺面,她心里早有准备,心态挺平和。 “不着急,买铺子除了要有人卖,也要看适不适合咱们。” 安慰哥嫂两句,苏语凝想着带他们去吃点东西。 不知不觉,三人就走回了与孙梅分开的地方。 孙梅的手脸都洗干净了,只是头上和身上的灰土还能窥见她先前的狼狈。 苏语凝没想和她搭话,初见面就不愉快的陌生人而已。 没想到,孙梅沙哑着嗓子主动发问:“你们是不是想买店面?” “我有,不过店面在对面那条街,你们想去看看吗?” 苏语凝眼前一亮,对面街的铺面可比这边值钱! 有苏立军和董芳容两人跟在身边,苏语凝也不怕会不会有诈,三人一起跟着孙梅往对街走去。 孙梅指了五家店面给苏语凝他们看,语气平平:“这些是我娘家回城后返还的,都给我当嫁妆了。” “正好上个月租约到期,空了几间,你们想租想买都行。” 看完那几家前屋后院的店面,苏语凝三人算是明白,什么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苏语凝看上了两家相邻的铺子,到时候一边让大哥带人做定制家具,一边她和嫂子做快餐店,互相还能有个帮衬。 对于苏语凝的选择,孙梅只抬头确认了一下是哪两间房子,完全没有说说优点,拉高价格的兴趣。 她耷拉着眼皮,发青的黑眼圈让她看上去格外厌世。 “这两间你给我一万,就卖给你了。” 苏语凝挑了挑眉:“这个价你亏了。” 按照市价,这两间店面应当是接近一万五的。 她将话挑明:“我喜欢占便宜,但不喜欢不明不白的便宜,怕夜里睡不着。” “算是谢谢你骂醒了我,再跟你道个歉。” 孙梅盯着阳光透过树影砸在泥土路上的一点光斑,疲惫的牵了牵垂落的嘴角。 一个年轻姑娘都看得比她通透。 打仗、逃难、下乡都没要了她的命,一个比狗贱的男人而已,没了就没了。 苏语凝看得出,孙梅状态还很不好,但她有在努力从泥潭里往上爬。 她由衷的为孙梅感到高兴。 “你中午饭怎么解决?我们要先去吃个饭,下午去房管所办过户,一起吗?” 孙梅不自在的扯了扯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迟疑片刻,还是点头了。 她太久没和外界接触了,她想从这个年轻小姑娘身上,汲取更多的力量。 一顿饭结束,苏立军和董芳容算是对苏语凝服了气。 换别人一口气压着,大概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和孙梅说一句话。 苏语凝却已经对孙梅叫上了孙姨,还开始指导她怎么能从人渣丈夫那里撬走更多的财产。 下午三点半,苏语凝带上孙梅去房管所,正想该怎么不让大哥大嫂发现她把买房当进货,苏立军主动给她解决难题。 “小妹,那边有向党陪你办事,我和你嫂子就不过去了。” “这店面里搬得乱糟糟的,我俩先收拾收拾。” 董芳容说着话,已经挽起袖子准备干活。 苏语凝不跟他俩客气,以后这都是自己家的店,一起出力就对了。 “好,我很快就和二哥一起回来干活。” 去房管所前,孙梅绕路回家换了套衣服,简单清理了头发,经过一个下午的心态调整,她看着比之前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好了许多。 郑姨一看到孙梅就满眼警惕,拉着苏语凝小声叨叨:“小苏啊,你是不是嫌郑姨找的房子不够好?我可以少要点,十五也行!” 这么好赚钱的事情,可不能被抢走了! 苏语凝没想到郑姨竞争意识还挺强,差点被逗笑。 “郑姨,她不是帮我介绍房子的,是卖我房子的。放心,你的二十不降价,郑姨你值得这个钱。” 情绪价值拉满,郑姨抬头挺胸。 今天苏立军通过郑姨牵线,谈妥四套房,总共要价两万二。 算上苏语凝要给孙梅的一万块店面钱,六万扣掉三万二,还剩下两万八。 她决定暂时收手,钱留着做生意,以及平时应急周转。 办好所有手续,苏语凝直接给郑姨拿了一百。 “郑姨,钱我给您凑个整,这次多谢您帮忙了。” 郑姨本来觉着八十就是天降横财,怎么都没想到苏语凝会这么大方。 她看苏语凝的眼神都快和看亲女儿没什么区别。 “小苏你真是太客气了,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郑姨,能办的郑姨都给你办!” 这服务费苏语凝给得心甘情愿。 刚才在房管所里有一个卖家看最后是个女的来签字,还想临时加价,硬是让郑姨插着腰给骂回去了,屁都不敢放一个,老老实实办手续。 孙梅家里还一堆事要处理,给苏语凝留了个联系电话,就也走了。 外人都离开后,苏向党挂着笑的脸瞬间沉下去。 “小妹,我今天看房子遇到陆长青了。” 第二十章 赵明月气炸了 “他知道你在买房,会不会影响你办事?” 苏向党烦透陆长青那个王八蛋,只觉得他就是来克自家小妹的丧门星。 苏语凝眼波流转,轻轻一笑。 “不会,我刚好想让他知道呢。” 离婚手续还没办成,不是因为她不想离,而是她想看着苏长青再被耍得久一些,被坑得狠一些。 苏语凝飞快在心里计划一番,笑中带着点坏。 “二哥,他还在这边吗?” “郑姨说他在麻将馆那边打听我们呢,收拾他去?” 按住跃跃欲试要打人的二哥,苏语凝在他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 她几句话就把苏向党说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 “好,哥铁定给你办成!” 麻将馆里,不少人都在抽烟,再加上夏天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连个电风扇都没有,味道就不怎么好闻。 一下午都听着这帮老东西唠唠叨叨没完,陆长青脸上的假笑都快要维持不住。 “陆长青,你怎么在这?” 苏语凝错愕的表情,让陆长青心里舒坦了些。 “当然是来看看你在办什么蠢事!” “跑来清河路买房,你是不是疯了!” 那都是他的钱! 他耐着性子在这里打听了很久,有用的消息没多少,只确定苏语凝在这边买了房子。 至于买谁家的房子,是不是只买一套房子,这些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苏语凝和麻将馆的老板对了下眼神,对方还挺时髦,跟她比划着“ok”的手势。 很好,郑姨人脉网一流,陆长青现在还是个无头苍蝇。 “老话说过,手里有钱,就是该买田置地嘛。” 她拉着陆长青走出麻将馆,眉眼温柔如水,还带了点对未来的憧憬。 “这边环境安静,我是想着等以后咱们俩都退休了,就在这边养老,多好呀。” 好个屁! 陆长青差点就脱口而骂。 但看苏语凝规划两人未来的模样,陆长青这段时间心中不敢对人说的忐忑总算淡去不少。 果然,这女人爱他爱的要死,根本不会想到骗他的钱。 “雨凝,那些钱我还有用,你可千万别再乱花了,知道吗?” 陆长青眼里跟撞了探照灯似的望向苏语凝胳膊上的布袋:“钱你随身带着了吗?” “那么多钱,我怎么敢随身带着啊!” “这才对,你一个女人家保管不了那么多钱,明天我去你娘家找你,看看两个孩子,你顺便把钱给我。” 苏语凝委屈地低头,傍晚的风吹过她披散的长发,霞光落下,让她像是彩色电影里的女主角一般,梦幻而美丽。 陆长青喉结滚动,想要低头去亲她。 有所察觉的苏语凝假装怀疑,闪开一部。 “长青,你不给我和孩子留一点钱,我们怎么生活啊。” “公婆之前说不认两个孩子是陆家血脉,你是不是也不打算要他们了?” 苏语凝拒绝给钱的姿态一出来,陆长青迅速从美色中清醒过来。 “怎么可能呢,童童是我陆家长孙,我父母最重视他了!” 陆长青恨透了拖后腿的父母,直接跟苏语凝保证。 “明天我就让他们一起去看童童!” 看一眼又不会掉块肉,但能拿到好几万的钱! “好啊,我和孩子们等你来。” 苏语凝含笑送走意气风发的陆长青,一转身,脸上只剩下讽刺。 既然贼心不死。 那就再给他个教训。 有八万块在前面吊着,陆长青很轻易就说服了父母陪他去演这一场戏。 陆母一路上都在抱怨:“给童童买礼物就算了,好歹是我孙子。那个小赔钱货要什么礼物,真是浪费。” 陆长青沉着脸训斥:“不把人哄高兴了,哪来的钱?” 陆父也赞同:“到那边你别乱说话,等把钱都拿回来,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她就怎么拿捏。” 有了他们父子俩的发话,陆母老实多了。 到苏家后,一见到苏语凝,陆母就亲近地的拉住她的手。 “凝凝,你怎么瘦了啊,可心疼死我了。” 苏家人都用“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眼神瞅着她。 陆长青发现苏向党没在场,心头安定不少。 他是真被都打怕了,上次被苏向党打伤的地方,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孩子们呢,我给他们带了礼物。” 苏语凝打眼一瞧,就知道陆长青这次为了要钱是真舍得出血了。 罐头、奶糖、奶粉、衣服,零零总总好大一包。 再瞧陆长青那殷切样子,不知道的还真当他是多爱孩子的慈父。 姚赢美翻了个白眼:“黄鼠狼给鸡拜年,现在想起来自己有孩子了,早干什么去了。” 能吃软饭的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要脸。 陆长青更是各种翘楚,被贴脸嘲讽也不气,还笑吟吟的。 “嫂子,我和雨凝离婚这个事情,你们可能有误会。” “我俩说好离婚不离家,我也是被逼无奈,那个赵明月家大势大,我们惹不起啊。” 陆父跟着帮腔:“是这样,我们家都只认雨凝一个儿媳妇!” 说着,他踢了一下陆母。 陆母干打雷不下雨的在那抹眼泪。 “童童可是我们陆家的长孙,我们疼爱着呢,最重视的就是他了!” “就算以后那个赵明月生了孩子,那也越不过童童!” 这两句表忠心的话,说的是相当漂亮,陆长青父子俩都对她投去肯定眼神。 陆母得意的一抬下巴。 这得意总共也没能维持几秒,就被一道尖锐的女声给打碎。 “陆长青,你妈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长青打了个哆嗦,抬眼就见到赵明月踩着高跟鞋,带着满身怒火冲了进来。 他脑子里轰的一下,就剩下两个字。 完蛋! 赵明月二话不说就往他脸上甩了两个巴掌,声音响亮,别人听着都觉得脸疼。 陆母当时就急了。 “你怎么能打自己男人!” “我打他怎么了,我还想打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呢!” 赵明月一直记恨着陆母当初在宾馆擅自开门害她丢人,半点不给她面子。 慢了几步的苏向党单手插兜晃悠进来,把他们一家子往门外扒拉。 “哎哎哎,你们家要吵架出去吵,别在我们家搞事!” 第二十一章 软饭碗端不住了 赵明月大小姐脾气上来,哪里会管这里是不是别人家。 尤其这还是苏语凝的娘家,她更加看不起。 “陆长青,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你们家最重视这女人生的长孙,那个贱种凭什么把我的孩子压一头?” 陆长青脑子都快炸了。 赵明月这么一闹,他今天别想要到钱! 他死命抓住赵明月的手,苦苦哀求:“明月,你冷静点,我们回去说,好不好?” 都这个时候,陆长青甚至还没忘记给苏语凝一个卖惨的眼神,加深自己是被迫从了骄纵大小姐的无奈痴情人设。 苏语凝有点犯恶心。 “赵小姐,不论如何,我和长青有两个孩子这是事实。” “我同意离婚,但你不能不让长青认孩子啊!” 说话间,苏语凝还故意走到陆长青带来的那堆礼物旁边,让赵明月看到他对孩子们的“用心”。 这话就像是在点炮仗,对赵明月一炸一个准。 “好,陆长青你好样的!以后别来找我!” 大小姐硬生生被气哭,转身就往外跑。 陆长青哪里敢放走这张长期饭票,跟苏语凝说了一声下次再来看孩子,就跟要救火似的追着跑出去。 主心骨都跑路了,陆父陆母也待不下去。 只是,陆母不愿意就这么走,趁着众人不注意,就把手伸向了桌上那堆礼物。 花了不少钱呢,怎么能浪费给苏语凝这种倒贴货。 苏向党抓起桌上的茶碗就往陆母脚边砸,“砰”的一声,碎片乱弹,砸得陆母在原地连蹦带跳,一点都不像是上了年纪的人。 “还不赶紧滚?” 他凶相毕露,越发像是街上的混子。 苏语凝和事佬似的来拉着苏向党,抽抽噎噎的同时,死死按住那一堆礼物。 “妈,这都是长青给孩子们的心意,我就留下了。” “估计以后,孩子们也收不到这些了。” “你们也别舍不得,往后长青带你们去了晋城,赵家那么有钱,肯定不会亏待你们。” “就是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的,还不知道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苍蝇腿再小也是肉。 “那都是我儿子花钱买的,你不让我们看孩子,还想收东西,不要脸!” 陆母还想再去抢,苏向党一抬手,她就吓得连连后退。 这可是能一个巴掌扇他们全家的狠人。 “雨凝啊,她就太想孩子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陆父还记挂着不能撕破脸,否则不好要钱的事儿,硬着头皮说了几句鬼都不信的话,连踢带踹的把陆母给拽走了。 糟心的人走干净了,苏家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终于是没忍住,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苏向党迫不及待向妹妹邀功。 “怎么样,人来的是时候吧?” 苏语凝很给面子的竖起大拇指:“二哥你办事真是太靠谱,我二哥最好了!” 从昨天得知陆长青还在盘算自己手里的钱,苏语凝就想着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安排二哥去找人给赵明月透信,说陆家人今天会来看望她和孩子们。 而她则是故意暗示陆长青,她要陆家一个对童童“长孙地位”的表态。 陆长青具体和赵明月说了甜言蜜语,苏语凝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陆家和陆长青跟她这个糟糠之妻藕断丝连,以及说过的那些话,从今天开始,会永远成为赵明月心里一根刺。 赵明月被刺得不痛快,陆长青就别想好过。 上一世,她为陆家当牛做马,奉献十年,却被陆长青当做他幸福人生中的污点,除之而后快。 这一次,陆长青自己的亲生父母成了他在赵明月心里的污点。 苏语凝很期待,他会做出什么选择? 因为苏语凝的出神,家里人都以为她又被勾起了伤心事,有些不敢和她说话。 苏父被风霜烙下沧桑皱纹的脸上带着忧虑。 “凝凝,那一家子都不是好人,你这个离婚还是要尽早办。” 苏语凝倒了杯水推过去,给老父亲宽心。 “爸,陆家跑来献殷勤,就是为了图我手里的钱。” “现在赵明月被气成那样,绝对会逼着陆长青用跟我离婚来表忠心。” 陆长青想拖着不离婚来算计她,也要看赵明月答不答应。 毕竟,她苏语凝耗得起,赵明月肚子里那块肉可耗不起。 算算时间,赵明月上一世的那个孩子现在肯定是已经怀上了,陆长青就是靠这个孩子才能成功上位,利用赵明月傍上赵家。 什么事都可以拖,唯独一天天长大的孩子不能按暂停。 赵明月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也因此,她因为陆长青的拖延离婚愈加愤怒。 “陆长青,你这么重视那个黄脸婆生的贱种,那我就去把这个孩子打了!” 陆长青脸都白了,没了孩子就等于没了登天梯。 赵家绝对看不上他这种一穷二白的男人。 “明月,你听我说,今天的事情都是我父母擅自做的,真的和我没关系啊!” “我是心疼你一直在等我,要去催苏语凝办离婚手续!” 赵明月狐疑的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陆长青一点不带犹豫,举手就发誓,“我对你和孩子的真心日月可鉴,要是我说一句谎话,就让我天打雷劈!” 要说姿色,陆长青也是有那么三分的,此时眼眶发红,含情脉脉的样子,的确很能软化赵明月的心。 她心里好受了些,面上还是冷的:“等你把结婚证给我再说吧!” “要是被我知道你骗我,天不劈你,我也会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赵家干的是煤矿生意,八十年代在这一行的煤老板没有几个手底下是完全干净的。 陆长青也见识过这些人的手段,心里打了个寒噤。 只是对于金钱和权势的渴望,完全能够压过他任何的恐惧。 他把苏明玉抱进怀里,揉着她抽了过自己耳光的手。 “疼不疼?你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不就是抽耳光,你发话,我自己抽!” “孕妇不能干粗活,你真是就会让我心疼。” 几句话下来,赵明宇终于露出个笑模样,没好气的拍他的胳膊。 “就会说好听话哄着我!” 陆长青亲亲她,表情真挚:“我这可都是真心实意的,都是对你的爱。” “明天我就去找苏语凝办离婚,一定不耽误咱们的婚礼。” 第二十二章 速速救我小命 对于刚买下的两间店面,苏语凝有心好好规划一番。 装修设计,店面规划,以后招工该有什么要求,都是要尽快提前想好的。 童童趴在椅子旁边,看妈妈在纸上写写画画,生出了无尽的好奇心。 “妈妈,你在画房子吗?” 苏语凝一手画图,一手揉揉儿子的小脑袋。 “是哦,妈妈要画出两间漂亮的房子,用来卖东西。” 童童眨巴着乌黑圆润的大眼睛,伸出小肉手想去抓苏语凝桌面上的铅笔,因为个子太矮,一个劲儿的蹦。 蹦着蹦着,他就忘记自己原本要干什么了,纯粹开始享受蹦蹦跳跳的乐趣,嘎嘎大笑。 苏母提着刚灌满热水的水壶进来,看到这一幕,将水壶放在柜子上,向小女儿说了他们老夫妻俩的想法。 “凝凝,暂时先让童童和昭昭睡我们那屋吧,这样你也能专心做事。” 她实在是舍不得女儿白天在外奔波,晚上还要一心多用,边工作边照顾孩子。 太累人了。 要说真实想法,苏语凝是不愿意的。 好不容易和孩子重聚,她只想争分夺秒都和孩子们在一起。 可是,现实情况摆在这里,她不得不要求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 苏语凝不舍的亲亲童童的脑门,又抱起刚睡着的昭昭亲了亲,心里酸的难受。 “妈,那就辛苦你跟爸了。” 苏母笑起来,眼角填着温柔的纹路。 她略带嗔怪的看女儿一眼:“这有什么,你疼孩子,我和你爸也疼自己的孩子啊!” 尽管孩子还很小,苏语凝还是认真的跟童童解释了,为什么要暂时去和外公外婆住。 童童听了个半懂,拍着小胸膛勇敢承担责任。 “妈妈要工作,我会照顾妹妹!” “乖,童童最棒了!” 苏语凝在儿子软软的脸颊亲了一口,抱起昭昭交给苏母。 不得不说,没有了照顾两个孩子的事情,苏语凝的工作效率是翻倍的。 第二天早上,她就把准备好的东西都做完了。 大哥苏立军拿到苏语凝给的几张图纸,当即就看得满眼震惊。 “小妹,你还会画家具图呢?” 其他人听到这话,饭都不吃了,全都凑过去围观。 苏语凝含糊的说:“这几年偶尔画一画,慢慢就会了一些。” 其实是上一世她在湖城建筑设计院做过清洁工,曾经有幸学过一点皮毛。 不过,得益于时代不同,这一点皮毛,在目前这个绝大多数人对“设计绘图”都毫无概念的时期,已经可以嘎嘎乱杀。 等家人的惊讶劲儿过去,苏语凝才认真道:“大哥,我想把店面装修的事情交给你。” 苏立军自然是愿意给妹妹帮忙,但他也有自己的顾虑。 “最近还在农忙,我去搞装修,家里的地就种不过来了。” 八月份正是晚稻插秧的时候,少一个苏立军这样的壮劳力,家里其他人的负担就会加重很多。 这还多亏苏语凝没在七月忙双枪的时候离婚,不然真是连地里的粮食都收不完了。 苏语凝从小在乡下长大,对农时心中有数。 “爸妈,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我有个想法,你们听听看能不能行。” 苏父放下碗筷,点头:“凝凝,你说就是了。” “以后我想做生意,肯定不会就开一家小店自己守着门面过活。” “所以,我想咱们家人都动起来,最好以后把事情做大,全家都搬去市里,去省城。” 在苏语凝的计划里,未来的目标还是京城或者海市。 不过那太遥远了,家人估计都觉得是天方夜谭,她就没说。 在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长大的人,对城里人有一种难言的羡慕和憧憬。 苏语凝的几句话勾起了所有人的向往。 苏向党心里涌动着热血,他是最先明白小妹话中之意的人。 “小妹,你是不是想说,以后咱家就不种地了?” 苏语凝肯定了他的想法:“对,直接把地承包出去,咱们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地方。” 上了年纪的苏父摩挲着自己的腿,不是很赞成。 “凝凝,你的想法是好的,爸也高兴你有志气。但是,土地是人的根啊。” “只要咱家还在种地,只要没遇上天灾人祸,这一家子人就饿不死。” 把地承包出去,万一再赶上闹饥荒的年份,手里有钱也买不到粮食。 那种日子他经历过,饥饿的感觉让人想起来都心慌。 苏语凝知道以后的国家是腾飞的巨龙,再不会出现食不果腹的日子。 但她能理解苏父的顾虑。 “爸,那今年剩下的农忙先请人来干活,看下半年生意做成什么样,再决定明年要不要把地承包出去,你看妥当些吗?” 苏父觉得不太好,请人干活,这不是旧社会长工吗?会不会被批评? 反而是平时不太说话的苏母,显露了一些不同以往的大胆。 “就按凝凝说的干,那些最早摆摊做个体户的,不也是先试了水深浅,才慢慢发财的吗?” 反正又不是直接就不要田地了,亏本了就明年全家一起种地,饿不死一家子人。 妻子都这么说了,苏父也不再反对。 “行,我同意。你们年轻的都出去忙你们的吧,我去找人回来干活。” 苏语凝长舒一口气,万里长征第一步,开迈! “大哥,你找一些信得过,手艺好的人,就按照图纸来专修。如果遇到问题,一定要提前和我说。” “行,我今天就出去找人。” “大嫂,二嫂,装修之前店里要先打扫清空,这个就咱们仨来干。” 二嫂姚赢美一拍手:“没问题,我俩干活最利索了!” 数了一圈,没有苏向党的事。 苏父察觉这事儿不对劲,粗粗的手指头点向最皮的那个儿子。 “那个小兔崽子不干活?” 苏语凝接到苏向党“速速救你二哥小命”的眼神,赶紧拉着苏父的胳膊晃了晃。 “爸,二哥要去一趟外地,帮我办点事情。他也没闲着!” 这就是孩子们私底下有点秘密了。 想到苏向党这两年经常说起来想出去打工,苏父没再多说。 既然孩子想出去,那让他飞出去看看吧。 第二十三章 我去拆了他家房子 把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分配好事情,苏语凝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二百块钱。 “爸妈,既然是为了我的想法才把家里人都拉出去,那请人种地的钱就该我来出。” “这钱不能让家里补贴我,不然我就把店面退了,留在家里干活!” 苏父和苏母拒绝的话根本来不及说出口,就被苏语凝的话给堵回去了。 女儿离婚后没有灭了心气,这是他们最高兴的事情。 哪舍得让她回家种地干活? 苏父看着长大的女儿,心里酸成一滩水。 “行,到时候多出来的让你妈还给你。” “多出来的就当我孝敬您二老的。” 苏语凝发现苏母微微红了眼眶,心下有些难过。 上一世,苏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依照祖辈的老规矩,大哥大嫂留在老家种地,照顾父母。 可村子里来了黑心的承包老板,不但以极不公平的低价合同掠夺走村民的土地,还建立高污染工厂,隐瞒真相骗村民去厂里打工。 大哥大嫂还有他们的大儿子苏端都因此而患病,爸妈一把年纪白发送人黑发人。 二哥在外面出事,回来已经断腿瞎眼,从此一蹶不振,二嫂为了撑着这个家,累出了一身病。 就连原本以为最稳定的,在工厂上班的大姐和姐夫,也卷入了下岗潮,家境一落千丈。 就是因为所有人都自顾不暇,她那些掩盖婚姻不幸的蹩脚手段才会没有被识破。 和陆长青破裂的婚姻,她隐瞒了十年。 直到两个孩子被陆长青溺死,鲜血淋漓的真相才被撕裂摊开在所有人面前。 想到上一世家人为她流的眼泪,为她而承担的自责痛苦,苏语凝的心口一阵阵的疼。 这一回,她绝不会让家人重复上一世的老路。 苏语凝压下心中的繁复思绪,回房拿出来一个旅行包交给苏向党。 “二哥,这是给你装行李用的。” 牛仔布的旅行包,结实又好看,相比之下,苏向党那个化肥袋子就实在有点不够看了。 姚赢美翻看来翻看去,最后给了结论。 “这么好的包,给他用太可惜了。” “你可真是我亲媳妇!”苏向党被气笑,把包夺回来,开始把化肥袋子里的东西往旅行包里面转移。 苏向党一边收拾,一边跟苏语凝说着出门的安排。 “老邓他们正好要出车去深城,我这趟来回都跟着他们的车走。” “他们总共四个人,两辆车。我让老邓的一个弟弟也跟车,这样保险一些。” 多的一个人当然不是平白来的,苏向党已经和邓二谈好报酬,这些他没打算和苏语凝说。 小妹出了五千块钱,他要是自己还办不好事情,那就是废物。 苏语凝对自己亲哥的脾气还是了解的,她特意叮嘱了几句话。 “二哥,不管什么时候,你的安全比任何东西都重要。钱和货都可以不要,你必须完完整整回来,知道吗?” “好,哥回来给你带好玩的。” 苏向党笑着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把旅行包一甩落在背后,转身走出门,抬起一手摇了摇,全当告别。 姚赢美见他这不着调的样子,恨不得追上去给他两脚。 这么不靠谱的人,到底能不能行啊? 苏语凝安慰地拍拍二嫂的手,大手一挥。 “大哥,大嫂,二嫂,我们也出发!” 全家人都要向着美好的新生活,出发! 苏家年轻的壮劳力在农忙的时候天天往外跑,已经吸引了村里人的注意。 今天看到他们干脆没有一个人留家里干活,有人实在是憋不住,跑来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庄稼比天大,这到底是在忙什么? “凝凝要在县里开个店,开头事忙,我们去帮帮她。” 苏立军向来是个嘴严的人,要不是小妹开店这事儿瞒不住,他原本连这个也不想说。 在一些村民的眼里,不管你要做什么事,只要还没做出个成绩来,那都是“不务正业”,是会被嘲笑的。 小妹已经够不容易了,凭什么还要被这些人嚼舌根。 果不其然,有碎嘴的男人酸溜溜开腔。 “离了婚的女人就是不安分,拿了人家陆长青那么多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一个女人还开店做生意,真是笑话。” 董芳容和姚赢美撸着袖子就要上去揍他,被苏语凝给拦下来。 “张二蛋,最起码我手里有钱,你有吗?” 一句话,把对方问得面红耳赤。 “有个屁!”姚赢美斜挑的眼梢飞扬着讽刺的笑意,她发出嗤笑,“全村出名的懒汉,把他全家搜刮干净,都不一定有二十块钱!” 李二蛋恼羞成怒。 “我八辈贫农,我光荣!” “一个靠离婚才有钱的烂货,我就是看不起!” 苏立军话不多,但动手永远不慢。 他上去就是一拳头,打得李二蛋捂着脸嗷嗷叫唤。 苏立军格外有神的眼睛扫视着在场的村民,压着火气警告。 “谁再说我小妹一句,我去拆了他家房子!” 全村人都知道,苏家人向来说到做到。 再没人敢当面说屁话。 四人推着两辆自行车到村口,苏语凝正要坐上二嫂的后车座,就见到一个不速之客。 陆长青神情有些颓靡,看苏语凝的眼神带着复杂。 “雨凝,我来找你谈离婚手续的事。” 昨晚被赵明月骂了大半夜,今早赵家还给赵明月打了个电话,让她别再外面旅游了,早点回家相亲。 后半宿陆长青根本没睡着,现在赵家还什么都不知道,万一事情搞砸了,他后半辈子的富贵全都完了。 他只能忍痛放弃那八万块钱,先结束和苏语凝的婚姻,死死抓住赵明月。 姚赢美用自行车横在陆长青和小姑子之间,不许他靠近苏语凝。 “要谈就在这谈,谈完去办手续。” 苏立军他们也是这么个意思。 陆家都不是好东西,陆长青最畜生,人畜有别,不能让他接近苏语凝。 苏语凝抓着斜挎包的手紧了紧:“我们要去县里,你一起走吧,到那边再说。” 想离婚,可以。 但是,陆长青付出的代价还不够。 她要的债,还没讨完呢。 第二十四章 比捡钱还好的事情 到了县里,陆长青才反应过来,农忙的时间,他们怎么都出来了? 他们这些泥腿子又不像他,是顶顶金贵的大学生,根本不需要下地。 “你们不在家干活,都往县里跑干什么?” 龌龊的人看什么都龌龊,他很自然的就想到一个可能。 “原来苏语凝在县城买房子,是被你们骗了,你们想都住到她买的房子,当城里人是吧?!” 姚赢美狠狠“呸”了他一口。 “别以为谁都像你,整天就想吃软饭,算计别人的钱!” 陆长青不以为耻,能吃都软饭那是他有本事。 别的男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不是要谈离婚吗?”苏语凝知道这个人脸皮有多厚,不想和他多废话。 陆长青想反驳的那口气被憋回去,紧握着自行车破旧的车把手。 “谈,走,去民政局领离婚证。” 把手上爆裂开的塑料皮让他格外闹心,因为赵明月还没消气,那辆小轿车不许他用,要不然,他才不会用这个破车。 还好,马上就能拿到离婚证,不用过苦日子了。 “去领离婚证可以,你得先签点东西。” 苏语凝指着路边一家茶馆:“去那边谈。” 上午茶馆没什么生意,很清静,适合谈事奇怪。 “雨凝,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可我也说了,咱们是离婚不离家,你别……” 陆长青苦口婆心的劝告,苏语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等他抬起头,就见她已经走进了茶馆。 真是不懂事。 陆长青心里暗骂,快步跟了上去。 被留下的苏立军等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不离开,在这守着苏语凝。 温柔的大嫂给丈夫布置任务:“他要是敢对小妹做什么,你就把他牙都打掉。” 憨厚的大哥重重点头:“头都给他打掉!” 泼辣的二嫂掰着手指头:“第三条腿也给他打断!” 苏语凝花两毛钱要了一壶茶,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她从包里拿出份手写的文件,摆在桌上推给陆长青。 “你既然同意放弃童童和昭昭的抚养权,那还是签个字吧。” 陆长青心中警铃大作:“你为什么要准备这种东西?” 苏语凝明艳的面孔冷若冰霜,像是在和他置气。 “我听别人说了,有的男人进城就有了新家,也回来说离婚不离家,其实都是骗人的,领证就是真离婚。” “我要是没有孩子抚养权,你假戏真做,我以后连孩子都没有了。” 陆长青额头渗出汗水,心道哪个王八蛋办事不牢靠。 前人砍树,后人遭殃啊! “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雨凝,你太让我伤心了。” 苏语凝一句话将军:“既然不是,那孩子抚养权给谁都一样吧,你为什么不肯签?” 陆长青咬牙切齿:“签,我签!” 不管怎么样,孩子姓陆,是他的种! 就让苏语凝替他养孩子好了,往后要是出息了,他一样能沾光。 真真切切拿到放弃抚养权的签字文件,苏语凝开心到恨不得跳起来跑两圈。 但她要做的事情还没做完。 苏语凝克制着心中疯狂的喜悦,指尖按压眼角,做出感动到要哭了的样子。 “长青,我就知道你对我和孩子都是真心的。” 那双勾人心神的眼睛注视着陆长青,仿佛有千言万语诉不尽。 陆长青人都恍惚了一下。 正在他回忆从前和苏语凝夫妻恩爱那段时间的时候,苏语凝又拿出一份文件。 “那你把这个签了吧。” 文件标题赫然几个大字:夫妻财产分割协议书。 陆长青感觉今天的苏语凝有点奇怪。 “咱俩有什么好分割的?” 再者就是…… “你从哪里学到的这些东西?” 他在大学都不知道要搞什么文件协议,还是去了晋城工作才第一次见到所谓的“合同”是什么。 苏语凝露出迷茫懵懂的表情:“电视剧里不是都这么演吗?” “有了这个,以后赵明月要是怀疑你离婚不离家,我拿出来给她看,她就不会为难你了。” 刚才还疑神疑鬼的陆长青瞬间放松身体向后靠去,他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苏语凝一个连县城都没出去过的村姑,能知道什么? 也就会模仿一下电视剧,假装自己有点见识。 他看都没看协议内容,直接把字给签了。 陆长青因为前几天发生的那些事情,对苏语凝生出过一点警惕。 今天对话过后,他看苏语凝的眼神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高高在上的瞧不起。 “行了,现在可以去办离婚了吧?” 苏语凝把两份文件收回包里,低头翻找了一阵,“哎呀”了一声。 “我忘了,今天是出来给人干活的,没带户口本。” 陆长青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苏语凝,你耍我?” 苏语凝都快哭了,在委屈中拔高音调:“长青,我又不知道你会来和我离婚,怎么可能随身带着户口本?” 茶馆里老板和零散的客人受到“离婚”两个字吸引,视线若有似无的飘过来。 陆长青现在很怕被人围观,每次被围观都没好事。 他烦躁的抓了一把涂满发胶的头发。 “好了好了,你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 “那你明天带上户口本,咱们把手续办了。” “明天可能不行,我跟人说好要干活,不能请假。”苏语凝唯唯诺诺的拒绝,又飞快承诺,“下礼拜吧,那时候活就干完了。” 还要一个礼拜,这消息对陆长青实在不算好。 他空口白牙的就开始随口承诺:“你又不缺钱,别打工了,以后我也会养你的!” 苏语凝好脾气的解释:“那些钱是咱们家的财产,我不能乱花啊。” 这句话实在是太对陆长青的心意,他这几天头一次感到神清气爽。 “那下礼拜我再来找你。” 只要钱还是他的,让他再当孙子哄赵明月几天,也不是不行。 陆长青一走,苏立军他们就赶紧进了茶馆找苏语凝。 见她笑眯眯的往自己包里看,姚赢美有点好奇。 “小妹,看什么呢,捡钱了?” 难道陆长青又给钱了? 苏语凝摇头浅笑。 “是比捡钱还好的事情。” 陆长青这个蠢货,什么字都敢签。 以后就等着肠子都悔青了吧。 第二十五章 又见顾清淮 苏语凝和两个嫂子一起,花了一个上午把两间店面里的杂物都清理干净。 大嫂董芳容站在门口望了好几次,低声絮叨:“你哥怎么还没回来,办点事磨磨蹭蹭的” “大嫂,你这是想我哥了吧?”苏语凝摘掉套袖,笑着打趣。 董芳容脸色一红:“老夫老妻的,什么想不想的,我是怕他耽误你的事儿。” “耽误什么事?”苏立军带着几个男人走进店里,抬手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小妹,干活的人我都找好了。” “两个大工,四个小工。就按照平时干活的价格,大工12块钱一天,小工7块钱一天。咱们包中午一顿饭。” 这些人基本都是苏立军的熟人,大工是和他一样的熟手木匠,小工是还没出师的学徒。 男人们平时都是男老板或者当家的男人接活。 “苏……苏老板。” 第一次遇到女老板,还是这么年轻漂亮的,都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话。 苏语凝向他们礼貌点头:“我家这活儿就麻烦大家了,有什么事你们跟我哥说,有需要的时候我会过来。” 干活的事情她不太能插上手,还是大哥更适合负责这边。 大工老杨摆摆手,笑得质朴:“不麻烦,拿工钱干活,都是应该的。” 他回身迅速安排工人们去干活,看样子是这个小团体里比较有威望的人。 董芳容扯了扯苏语凝的袖子:“小妹,中午要给工人包一顿饭,我留这边做饭吧,正好还能给你大哥打打下手。” 苏语凝嘴甜的恭维:“好啊,大嫂做饭最好吃了,他们吃完干活都更有劲儿!” “就你嘴甜。”这话把董芳容哄得直笑。 苏语凝看了眼腕表:“我出去找个饭店定午饭,下午咱们去市场买些做饭要用的东西,明天再在店里自己做饭。” 正在和老杨商量怎么干活的苏立军回头:“我跟你去吧,你自己不好拿。” “不用,我让饭店的人帮忙,哥,你们都先歇会。” 之前来买店面的时候,苏语凝就注意过这条街上都有什么店,记得有一家饭馆生意不错,应该是好吃的。 她顶着中午的太阳走出门,穿过半条街,看到了“老孙饭店”的招牌。 典型的夫妻店,男人在后出炒菜,女人招待客人,儿子帮忙干点杂活。 “十个大人,三女七男,一半荤菜一半素菜。大姐你看着安排,一会麻烦你儿子把饭送过去,行吗?” “没问题。”老板娘在小本子上快速写了要求,爽朗的笑,“菜量有点多,妹妹你先回去吧,半小时给你们送过去。” “好,谢谢。” 天气实在太热,阳光晒得人脑袋发晕,苏语凝干了一上午活,走路的时候就觉得有些昏沉。 走到一半,她在路边一块阴凉地坐下,想要休息一会。 两个男人鬼鬼祟祟从后面跟上来,举起手里的木棍,眼看就要砸到毫无防备的苏语凝脑袋上。 “住手!” 男人清冷的声线厉喝着,苏语凝寻声回头,就见到身后两人狰狞的面孔,以及近在咫尺的木棍。 头晕让她的反应比平时迟钝一些,脑子里想着要躲开,身体却没能及时跟上动作。 完蛋。 她的脑子浮现这两个字。 木棍带着风弹起苏语凝额前的碎发,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顾清淮牢牢握住那根木棍,反手一拧再一掀,轻松将一个混混扔到地上。 落后半步的另一个混混想要趁乱跑路,顾清淮长腿一步跨过去,大手抓住对方衣服,皮鞋的鞋尖踢中那人膝盖后窝。 “砰!” 又跪下一个。 眨眼之间,两个图谋不轨的混混全都被撂倒。 苏语凝觉得自己像是在看电视剧,那些香港电影里的功夫男主,也是这么能打又轻松的。 两个混混趴在地上,一个抱着胳膊,一个抱着腿,一时间都没办法爬起来离开。 顾清淮这才低头去看险些被打的女人。 “你没事吧?” 话音未落,他眼底已经有了一丝惊讶之色。 原来是个熟人。 苏语凝对他没什么印象,只是对着声音有一丝丝的熟悉。 好像在哪里听过。 可她不认识这个人。 “同志,多谢你,不然我可能就出事了。” 瞬时的惊吓让苏语凝的昏沉的脑袋清醒许多,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木棍,走到那两个混混身边。 顾清淮以为她是要问问这俩人想干什么。 没想到这女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砰砰几声,拿着木棍在两个混混身上砸了好几下。 看出来是下了大力气的那种,不带威胁,全是报复。 本来救完人就该离开的,顾清淮却被这几棍子给留下来了。 他想看看,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苏语凝出够了气,才用木棍指着哀嚎最狠的混混的鼻子。 “说吧,是谁让你们来打我?” 混混都快要气哭了:“什么打你,明明是你打我们!” “好啊,我现在就找公安过来,这位男同志能给我作证。” 苏语凝蹲下去,用木棍抵着对方的喉咙,极端漂亮的一张脸摆出杀神般的神情,有种令人胆战心惊的美丽。 “我就跟公安说,你们对我谋杀未遂。现在全国‘严打’,你们要进去蹲几年?” 苏语凝记得很清楚,从1983年开始的“严打”持续到1987年结束。 这俩人是真的胆子大,见过那么多前车之鉴,还敢顶风作案。 “我说,我说!” “是住在红楼宾馆第一个女人,给了我们五百块钱,让我们收拾你。” 混混声音嗫嚅:“要求把你打破相,打残。让你老老实实去办离婚。” 这个答案并不怎么让苏语凝意外。 无法无天,是赵明月能干出来的事情,估计是因为她还没和陆长青离婚,再加上陆家人态度不对劲,让她着急了。 苏语凝笑得鬼气森森。 光顾着整治陆长青,把她给忘了。 她扭头拜托好心人:“同志,能帮我看着他俩一会吗?我让我家人过来一趟。” “嗯,去吧。” 顾清淮朝着她一抬下颌,应下了。 第二十六章 人那么软,还挺凶 苏立军听到赵明月居然还敢找人打苏语凝,当时就要炸了。 “这对狗男女,老子去打死他们!” 姚赢美捡起个最大号螺丝刀,已经想好怎么捅人了。 王八蛋,欺负小妹上瘾啊! 六个工人都抄起干活的工具,要一起去给老板出口气。 八十年代一直到千禧年,搞工程的老板很多都有人一只脚踩在底线上,工人跟着打架是常见的事情。 抢工程,搞私仇,很多工人都是会跟着老板冲锋陷阵的,有些打架厉害的还能从老板那拿到红包。 所以,杨工等人都没觉得这行为有什么不对。 “你们都冷静点!” 苏语凝被他们的豪气干云震得头皮发麻,死死抱住要从出门去的苏立军。 “大哥,你带俩人,再带着绳子,把那两个混混绑起来,送到派出所。” 飞快说完自己的安排,苏语凝把工人带来的一卷绳子塞进气红了脸的大哥手里。 “杨工,你带一个人跟我出去一趟,镇镇场子就行。” “这事儿我自己能处理,都别冲动,不值当为了那些人脏了咱们自己的手。” 苏语凝知道这些工人的想法,她一改先前的笑脸相对,表情严肃许多。 “我不管你们在别人手底下怎么干活,在我这里,你们只要干好自己的分内的事情就行。” “出来打工养家糊口,没必要搭上坐牢这种风险。” “家里老婆孩子还等着你们拿钱回去呢!” 这话说得几个工人都有些感动,杨工脸上露出个比方才真心许多的笑容。 “苏老板,我们听你的。” 想到好心人,苏语凝往大哥手里塞了一百块钱。 “大哥,有个好心人帮我看着他们呢,你记得帮我谢谢他啊,请吃饭给钱都行。” 苏语凝现在就想去抽死陆长青和赵明月,一秒钟都不想耽误。 离开街道的方向和顾清淮所在的位置刚好是反着的。 所以,顾清淮耐着性子原地等了五分钟,只等来三个满身臭汗的男人。 “同志,刚才是你救了我妹妹吧?” 苏立军对这个陌生的好看男人那是满怀感激都要溢出来了。 “太感谢您了,现在正是饭点儿,我请您吃顿饭,行吗?” 顾清淮后退一步,态度疏离:“不用,随手而已。我先走了。” “哎,同志,那我给您点感谢费,同志你别跑啊!” 苏立军追着顾清淮跑了十多米,就见到他坐上一辆黑色轿车,不带丝毫停顿地扬长而去。 手里捏着的钱没给出去,也没意识到对方对他压根没兴趣。 苏立军只真诚赞叹:“真是个热心人啊!” 如果他能再有些见识,就会知道热心人坐的轿车是黑色奔驰w140,这个年代堪称顶配的豪车。 坐在顶配豪车里的热心人·顾清淮单手撑着下颌,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现那个打人凶狠的女人。 司机握着方向盘,啧啧感叹:“老板,咱们和那个漂亮女同志还挺有缘的。” “红楼宾馆就遇到一次,上回您去接小公子又遇到一次,这回您还救了她一命。” 顾清淮垂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遮住他深邃眼眸中的波动。 不止。 民政局第一次见面那天,那女人还撞进他怀里了。 他唇角轻轻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明明整个人都很软。 打人却那么凶。 …… 苏语凝带着两个工人,先去了红楼宾馆,却被告知赵明月跟着陆长青回陆家了。 她牙根痒痒的恨声:“回去好啊,更方便出气了。” 今天敢找人把她毁容打残,明天就敢对她的孩子下手。 苏语凝很清楚今天要干什么,就是要让他们一次就长记性,再也不敢搞这种黑手,保证童童和昭昭的安全。 陆家人刚吃完一顿丰盛的午饭,把招待赵明月当成招待公主一样,生怕有哪里让她不满意。 陆母跟赵明月一再强调:“上次说什么重视长孙,那都是我们骗苏语凝的。” “这不是生气那倒贴货骗走长青的钱嘛,就想她把钱吐出来!” 赵明月也不表态,就拧着眉头坐在长凳上。 看着这个土房子都摇摇欲坠的家,从心底生出浓重的反感来。 镇上那房子就够破了,没想到陆长青老家的房子比狗窝还不如,她担心有虫子会从房梁上掉下来,浑身不自在。 陆家老三陆长乐看着自己还没用过的新枕套被拿去给赵明月垫屁股,委屈的不行,又不敢吭声。 她眼珠子一转,就有坏水:“二哥,要不你让赵明月给你出点钱,去哄哄钱芝芝,你俩婚礼都差点办完了,怎么能分开?” 陆长有自从婚礼失败后,人就有些阴郁。 她没回话,只阴恻恻的盯着自己的双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赵明月一扭头就见到陆长有那个不像是正常人的样子,心里觉得晦气。 收回视线,赵明宇吹了吹自己涂着蓝绿色指甲油的手指。 “我已经做了安排,能让她认清楚自己是个什么的,以后想让她干什么她都会听话。” 不管陆长青是不是因为舍不得苏语凝那张骚狐狸的脸,过了今天,陆长青再也不会多看那女人一眼。 他只能是她的。 “哐当!” 陆家用了不知多少年的木头门板从外面向里砸在泥土地面,尘土飞扬。 满屋子人大受惊吓,被呛得连连咳嗽。 赵明月更是缩进了陆长青怀里,感觉自己的喉咙都被尘土糊住了,气得要命。 “谁啊,找死啊!” 苏语凝扔掉从院里顺手捞来的铁锹,砸在陆长青脚边,吓得他放开赵明月自己跳到一边。 她冷笑。 “是挺找死的,不过是你们找死。” 陆长青看清楚她的脸,又惊又怒。 “苏语凝,你发什么疯!” 苏语凝拍拍手上的灰:“陆长青,我是不是说过下礼拜就去离婚?”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非得找人打死我,连这几天都等不下去!”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话到一半,陆长青想起刚才赵明月说的“安排”,蓦地看向她。 苏语凝扬手就给他一个巴掌。 “你找的人,我已经送到派出所了,你还想狡辩?” “现在可是在‘严打’,谁买凶谁坐牢,你等着进去吧!” 第二十七章 搞破鞋全国出名 陆长青从来没有被苏语凝这么打过,羞辱感冲刷上来,他扬起胳膊就要打回去,让苏语凝长教训。 跟在苏语凝身后的两个工人窜出来,直接就把陆长青给按地上了。 陆长青根本比不了他们的力气,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苏语凝进村的时候带着两个壮汉,气势汹汹,一路上吸引了不少村民跟过来看戏。 关于陆长青做了负心汉,陈世美,傍有钱女人不要老婆孩子的事情,早就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 大家都想知道,今天苏语凝过来是不是要打小三的。 没想到她第一个巴掌先给了陆长青,有人为了看戏更难过清楚一些,已经挤进了陆家的院子来。 有那嘴损的,还在嚷嚷:“这陆家是缺德遭报应了啊,被堵上门打!” “还大学生呢,我呸,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为了个小三不要老婆!” “听说他俩还没拉离婚证呢,陆家就把外面的女人带回家来,真不要脸啊。” 陆家人这些日子都不怎么出门,就是不想听到外面的闲言碎语,不想面对村民们的讥讽。 只要不听不看,他们就还能假装自己是从前那个出了大学生的,风风光光的陆家。 苏语凝这么一来,算是彻底撕了他们那块不存在的遮羞布。 陆母疯了似的就要扑过来打苏语凝。 “你个倒贴货,小娼妇!你坏我儿子名声!” 杨工伸出腿,把陆母绊了个狗吃屎。 陆长青看到陆母吃亏,更觉脸上无光。 她仰着脖子对苏语凝怒斥:“苏语凝,你让他们放开我!” 苏语凝反问:“然后再让你打我?” “陆长青,我们结婚三年,我给你生了两个孩子。” “你为了这个大小姐,就想要我的命。” 苏语凝说着说着,眼里涌上了恨与泪。 “你还是不是人啊?你想过好日子,就要拿我和我孩子的命当垫脚石!” 陆长青下意识就反驳:“那不是我……” “闭嘴!”赵明月在他身后用力踢了一下。 要是混混跑了也就算了,现在人被抓到派出所,就算她有钱,也不好处理的这个事情。 毕竟,这里不是晋城,她谁都不认识。 陆长青从来都不是个笨人,名牌大学不是谁都能考上的。 他立刻就明白了赵明月的意思,人都麻了。 这女人想让他顶罪? 苏语凝把这两个人之间的猫腻看得清清楚楚,对此完全在意料之中。 上一世还大言不惭跟她说什么爱情,这就是两个贱人闻着味儿聚在一起了。 村民们原本以为,就是来看看家庭伦理剧,谁知道这还能出了能做大牢的事情。 有人咂舌:“没看出来啊,陆长青胆子够大的,为了个小三想杀老婆?” “谁知道是不是他们俩合谋,要我说还是小苏最惨。” “这得报公安吧,多吓人啊,陆家以后会不会连咱们也杀?” 院子里的讨论声没有任何一点躲着的意思,越说越是热闹,都快发展到要把老陆家人全都抓进去的地步了。 陆父颤巍巍立起来:“你们别胡说,我儿子才不会做这种事!” 陆长乐也跑过去推搡跪在地上的大哥,这回真的吓哭了。 “大哥,你快说啊,不是你做的,都是苏语凝污蔑我们!” 陆长青很想直接把赵明月供出来算了,可他不敢,也不舍得。 一旦赵明月被抓,赵家不会放过他,他后半辈子全完了。 但是,顶罪也完蛋。 左思右想,陆长青尝试着先讨好苏语凝。 “语凝,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咱们是夫妻,就算为了孩子有妈妈,我也不会让人伤害你啊。” 苏语凝疏冷的眼底尽是嘲讽:“你当我傻吗?” “赵小姐,你不是喜欢这个人吗?” “我现在告诉你,我愿意成全你们。” 赵明月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到这里,警惕的防备着苏语凝挖坑。 苏语凝压根没想挖坑,她今天就是当面锣对面鼓的出气。 “我有高中同学在晋城报社工作,我今天就能给他打电话,送他一个头版新闻。” 赵明月心里有个模糊的猜想,呼吸都加快了。 “你想干什么?” “让全晋城的老百姓都知道,煤矿大王赵老板的女儿浪荡成性,勾引有妇之夫。” “到时候,你们两个,还有你们两个的家人,都要全国出名。” 最温柔冷淡的语气,说着最让人害怕的话。 在场除了苏语凝和两个工人之外,剩下的所有人都为那个想象中的场景不寒而栗。 苏语凝将鬓发捋到耳后,笑得如春水般温柔。 “谁都知道你们是一对,我也和陆长青离婚,你们不就名正言顺,长相厮守了吗?” “你不开心吗?” 村民们哪里想过,家里出了小三,还能闹到上报纸。 这会跟着苏语凝算是真的见了世面。 “这要是闹大了,全国都会知道吧?” “哎哟,搞破鞋搞到全国人民面前,祖坟都要炸了哦!” “那也是他们活该,臭不要脸的!” 所有骂声,就像是一个又一个巴掌,抽在赵明月的脸上,把她所有的嚣张气焰都给抽没了。 如果这件是真的发生,赵明月毫不怀疑,她会被亲爸活活打死。 和已婚的陆长青搞到一起,就已经是她这辈子干的最大胆的事情了。 她为什么着急逼着陆长青离婚,还不是为了能够不被家里责骂。 赵明月气急败坏的威胁:“苏语凝,你要是敢这么做,我让你全家都活不下去!” 苏语凝不吃她这一套。 “好啊,那你就试试。鱼死网破,咱们谁、都、别、想、好!” 她很清楚,自己只要被威胁成功一次,以后永远都别想摆脱这种困境。 “你们别吵了!”陆长青头都大了,这俩女人不管谁出手,他都没有好日子过!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陆长青总算是看清了一件事。 不管以前苏语凝对她还有多少留恋,经过此事,她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那他就更要抓紧赵明月,决不能放跑了这个愚蠢的大小姐。 “明月,你跟我进来,我们商量一下。” 第二十八章 你猜他会判几年 看着赵明月被不甘不愿地拉走,苏语凝也不着急,就安静等着。 她知道陆长青不傻,明白该怎么解决。 陆长乐揪着自己的辫子,愤声骂:“苏语凝,你就是个扫把星,每次你来都没好事!” 苏语凝语调平平:“你们陆家要是能积德,十个扫把星也克不都你们。” 村民捧场的发出哄笑。 有些人在苏语凝嫁过来后,和她关系就比较好的小媳妇,更是拔高了嗓子给她撑腰。 “你们祖上缺德,活该门户败落!” “也就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不然你们家就该去被批评,一家子破鞋!” “我看他们是不会悔改了,小苏,你还是直接登报纸吧。” “大学生咋了,学校知道了这事儿,也不会认这个学生吧?” “你们……”陆长乐胸口一闷,还想再骂,被陆父拉住。 陆父拼命压制着想要活活打死苏语凝的冲动,吩咐陆长乐:“去,找村支书过来。” 陆长乐眼睛一亮。 对啊,村支书是她大伯,到时候肯定能赶走苏语凝这个扫把星。 陆长乐推开人群,一溜小跑的走了。 陆父装出慈爱长辈的模样,张口就是教育苏语凝。 “语凝啊,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这么对长青,把他往死路上逼,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苏语凝看都不看这虚伪的老东西一眼。 “您过奖了。陆长青都买凶杀妻了,谁还有空戳我的脊梁骨啊,你猜他判会几年?” 陆父差点被气出心脏病。 陆长青在屋里喊:“语凝,你过来一下,我们有事和你商量。” 杨工想带着徒弟跟上,被苏语凝拦住。 “你们俩守在门口就行。” 苏语凝一进门,就看到桌子上放着的存折。 “这什么意思?显摆你们有钱买我的命?” “语凝,你今天是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陆长青头疼欲裂。 苏语凝的当然知道她以前什么样。 逆来顺受,愚蠢固执,活该落得那个下场。 可现在,她不想忍了。 苏语凝的红唇挑起嘲讽的笑意:“我什么样,不都是被你们逼出来的吗?” “别跟她废话了!”赵明月受不了要被苏语凝嘲讽,这对她来说是奇耻大辱。 陆长青把存折推到苏语凝面前。 “这里面有五万,是我们给你的赔偿。” “你别追这事儿了,行不行?” 苏语凝望着薄薄的存折,迟迟没有接。 上辈子她娘家出事,她打电话哭着求陆长青转点钱回来,一两千就行,她先拿回去给家人治病。 当时陆长青说:“苏语凝,穷人就是烂命一条,你们家人谁的命值那个钱?” 现在,她只是差点出事,就能借陆长青的手撬出来五万块钱。 原来,她的命还挺值钱的。 陆长青怕她不肯,把存折塞进她手里。 “拿着吧,但是说好了啊,你不能再去说那俩混混是被人指使的!” 苏语凝眼底有着意味不明之色。 “好,我不说。” 赵明月最看不得他们俩有接触,眼皮突突直跳。 “拿了钱还不快走,我看你就是故意来讹钱的!” 苏语凝随手把存折往桌子上一扔,根本不给大小姐面子。 “那就去找公安,这钱我不要了,谁稀罕似的。”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留恋存折,连里面的金额都没看,转身就出屋。 大家看苏语凝出来,好奇心都达到了顶端。 “小苏,他俩怎么跟你说的啊?” 苏语凝换了个哭丧着的表情,扶着门框才能站得稳。 “大家别问了,我这就找公安同志给我主持公道。” 在这个时代的农村,很少有人会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想到找警察,法律概念也不多。 现在苏语凝坚持找公安,在他们眼里那就是出了天大的事情。 人类的脑补能力总是没有上限的。 “该不会他们还想杀人吧?” “胆子也太大了,这种人咱们村不能要啊。” “陆家这是从根子上就坏了,这就是咱们村的毒瘤!” 三言两语之间,竟是有了要把陆家人从村子里赶出去的意思,而且,还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 “都吵吵什么呢,一个村子里生活这么多年了,都来看自己人的笑话?” 村支书提着旱烟杆走进门,说话时候很明显是不高兴的。 陆长乐跟在村支书身后,狐假虎威地朝着苏语凝哼了一声。 趴在地上半晌的陆母眨眼间就找回了力气,一咕噜扑倒在村支书脚边,又骂又哭,声音响亮。 “他大伯啊,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苏语凝那个倒贴货,都拿了我们家的钱同意离婚了,现在又要送我儿子去坐牢!” 陆母眼泪鼻涕横流:“那可是咱村唯一的大学生,以后还能帮着拉拔村里人的,她怎么这么狠心啊!” 不得不说,有时候人就是会凭借直觉找到最关键的利益点。 别人家的大学生,金贵也是金贵到别人身上。 如果陆长青真的能拉拔村里人,那就是完全另外一种情况了。 先前一边倒向苏语凝的村民,有人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到底长青才是咱们村的,以前也没干过什么坏事……” “前几天,陆家的倒是真说过,长青可以介绍村里人去晋城打工呢。” 钱是人的命,更是穷人的命门。 村支书装模作样的让陆父把陆母带走,对着苏语凝叹了口气。 “语凝,你也是高中毕业有文化的人,处理事情怎么就这么乱来呢?” 苏语凝知道他这是要拉偏架,一点不慌。 “支书,您冤枉我了。” 她语气恳切,神情委屈:“我是长在红旗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乱来。” “我一切都听公安的,国家法律怎么规定,我都认。” 村支书皱皱巴巴的眼皮子一抽,知道苏语凝是不肯退一步了。 他想再鼓动鼓动村民,又被苏语凝打岔。 “倒是陆长青说介绍人去城里打工,这事支书你可要跟他问清楚。” “晋城那边不少煤矿都是私人的,危险都特别大,经常有塌矿死人的事情。” 苏语凝抬手捂着嘴,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 “听说工人要是砸死了,赔偿款还有介绍人一份呢,陆长青没这么缺钱吧?” 第二十九章 赵明月被逼到崩溃 陆长青刚哄完了赵明月,出门就听到苏语凝充满暗示的话,差点晕过去。 “苏语凝,我才不缺那点钱!” 可是,村里人看他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现在的陆长青就像是放在橱柜里的馒头,从前看着怎么都好,可自从他生了一个霉斑,就让人总怀疑还藏着其他霉斑。 这馒头已经烂透了。 谁都没办法像是过去那样相信他,反而会在任何捕风捉影的事情里,先怀疑他。 “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长青压根都快咬碎了。 他后悔死了没在回来的第一天,就跟苏语凝把婚离了。 苏语凝两手一摊:“赵明月说我是来讹钱的,那我就让公安同志还我清白,有什么问题?” 村支书是陆长青的大伯,看着他长大的。 见他在苏语凝面前完全被拿捏住,就知道,苏语凝说他和赵明月买凶杀人的事情,哪怕不是十成真,也得有个七成以上。 “语凝,我好歹算你半个长辈,你听我一句劝,把赔偿拿了,别计较那些小事了。” “你说你一个离婚的女人,总是招惹这么多是非,整天闹腾个没完,谁还敢要你啊?” 苏语凝斜眼撇着这老东西,差点笑出声。 “支书,那您这意思,你们村会活在旧社会。” “妇女离婚丢人,妇女被压迫不能反抗,妇女婚姻不自由要等男人挑选。你们村属于妇女那半边天都塌了,是吗?” 村支书满是褶子的脸皮绷紧,拿着旱烟杆的手都抖了一下。 这话要是传出去,就是他们村重大工作错误。 别说妇联不会放过他们,县市领导都要拿他们批评做典型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现在哪还有压迫妇女的,可不能乱说啊。” 苏语凝露出受教的表情,继续逼问:“哦,那妇女反抗欺负,是光荣的事儿,对吧?” 村支书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 “是!” 苏语凝诚心道谢:“太感谢支书能支持我了!” 几个来回之间,陆家请来打压苏语凝的村支书被堵得哑口无言,再不敢触霉头。 陆父闭上眼,觉得自己现在死了也行,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陆长青定定望着苏语凝游刃有余,不带一个脏字,就被人骂的不敢开口的样子,眼里流露出一丝痴迷。 他和苏语凝结婚之前,她也是这样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无趣,呆板,令人心烦? 陆长青甚至从心底生出了另一种对苏语凝的恨意:如果她没有改变过,他可能就会和她好好过日子,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情了。 那种黏腻的的,阴暗的视线,让苏语凝浑身不舒服。 她拧着秀气的眉头,给杨工使了个眼色,做出要离开的样子。 一边往外走,她一变心里倒数着:5、4、3…… “语凝,有事好商量!你还有什么要求,你说出来!” 陆长青知道今天绝对不能让苏语凝就这么走,那他就只有绝路一条了。 “这里面真的有误会,但是我们愿意承担责任!” 苏语凝转身,看着站在破旧木头门框下的陆长青,有片刻的晃神。 可能是他们刚刚新婚的某一天,陆长青也曾经像这样站在那里,说这里是她的家,说会一辈子对她好。 “明月她也愿意补偿你。” 模糊的回忆瞬间被戳破,苏语凝眼底一片冷然。 “道歉要有个道歉的态度,你觉得呢?” 陆长青听明白了,靠着不想进派出所的念头支撑,花尽了这辈子的口才,总算是把赵明月劝出屋子。 赵明月看都不看苏语凝,含糊而快速的扔出三个字。 “对不起。” “赵小姐,你哪里对不起我?” “是你和我丈夫勾搭到一起对不起我,还是你上门逼迫我离婚对不起我,再不然,是你们买凶伤人要我的命,很对不起我?” 赵明月被苏语凝一句一句逼问得脸色忽青忽白。 再看到院子里那么多上不得台面的乡下人,都在看她的热闹。 她的脾气是这女的快要爆了。 陆长青用力攥着她的手腕,低声警告:“就算我去顶罪,万一警察把你的事情问出来,那你怎么办?” “明月,我都是为你好啊!” 赵明月心里难受,手腕被攥疼,吸了吸鼻子,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深红色的眼影都被哭花了,糊得眼眶像是充血一样。 “对不起,我爱上了你丈夫,还逼你离婚,还想害你……呜呜呜呜……陆长青你混蛋!” 这件事实在是过于挑战赵明月的高傲自尊心,话都没说完,她就已经哇哇大哭奔回屋子里。 看着赵明月哭得凄惨,苏语凝心里反而没什么波澜。 这算什么。 和她,还有她的孩子上一世经历的相比。 不过是万分之一。 陆长青没顾上去哄赵明月,拿着存折强行塞进苏语凝手里。 “这是我们的赔偿金,语凝,你想想我们的孩子,我要是被抓了,对他们的名声也不好。” 他后悔了,要是不签字放弃抚养权,还能用孩子威胁苏语凝。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再舍出去一笔钱,反正都是赵明月的钱,先保全了他自己最重要。 苏语凝享受的欣赏着陆长青那扭曲肉痛的表情,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她收下存折,提醒他:“下礼拜一就办离婚,别忘了。” 要不是今天出门没带户口本,她都想现在就拉着陆长青去办离婚。 这次连赵明月的存折都榨出来了,估计这俩人手里也没什么能弄出来的钱了。 “好,礼拜一,我在民政局等你。” 他们三个人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陆长青现在已经是一条道走到黑,心里就算对苏语凝有痴迷不舍,也明白无法回头。 苏语凝气势汹汹进村,收获满满离开。 杨工和徒弟见识了老板的能耐,都觉得这个女老板比以前跟的男老板也不差什么。 有勇有谋,脑子还好使。 他们一离开,陆家人就把堵在家里看热闹的村民都往外送。 不少人都听到,陆长青的屋子里传出女人尖锐的骂声,还有砸东西的声音。 有人摇头感慨。 “长青这是要给人当孙子咯!” 第三十章 苏语凝的野男人 陆长青一直觉得,给人当孙子也没什么。 只要能往上爬,只要能有钱有势,那就值得。 可是看着赵明月哭花了妆,像是女鬼一样的脸,听着她鬼哭狼嚎似的骂声。 他心里不由得生出厌烦来。 苏语凝从来不会这样不体面,他想。 “陆长青,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让我丢人,我就把咱们的事情全都告诉我爸!” “你们一家子农村人,这辈子都烂在那臭泥地里吧!” 陆长青脑袋里有一根筋,一蹦一蹦的疼。 疼得他也想破口大骂,也想破罐子破摔。 “我本来还想让我爸给你一个煤矿管,就你现在这副德行,你让我怎么和我爸说!” 一个煤矿的年盈利在陆长青脑海里像是眼花一样,带着火花金星炸开。 他觉得也不是不能忍一忍。 “明月,这肯定是最后一次了。” “礼拜一我就和苏语凝离婚,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煤矿给不给我管都行,我爱的是你的人。” 赵明月反手给了他一巴掌:“没出息的东西,你能不能有点上进心?难不成你要我跟着你过苦日子?” 在赵明月看不到的角度,陆长青握紧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明月,我怎么舍得你过苦日子,我一定会努力上进,养你,养孩子,让你们永远幸福。” 他脸上左边是苏语凝留下的巴掌印,右边是照明也刚打的,正好对称。 赵明月忽然就有点不想看见他,挺伤眼睛的。 “我要回红楼宾馆,我不要住在这地方。” 刚才事情局面紧张,赵明月还能忍受一会。 现在没什么事了,她只觉得这房间里发霉的味道顺着模孔往她身体里钻,让她一刻都待不下去。 陆长青看着赵明月的脸,委婉劝她。 “明月,你先去洗把脸,再涂点护肤品,现在太阳太大了,我怕会晒伤你的皮肤。” 把赵明月哄着捧着送回红楼宾馆,陆长青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忽然很想见见苏语凝。 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变回了结婚前的样子。 陆长青一路开车回到镇上的婚房,敲门后心跳有些乱序。 “你谁?” 粗糙的男性嗓音,砸在陆长青的耳膜上,让他有点呆滞。 “你是谁?苏语凝呢?!” 难不成苏语凝拿着他的房子在养别的男人,他怎么不知道这女人这么不要脸! 邓三抱着胳膊打量眼前的男人,脸上两个巴掌印,穿得人模狗样,头发上的摩丝多到苍蝇上去都打滑。 他露出讥诮之色:“哦~你是苏姐那个瞎眼黑心肝的前夫是吧?” 陆长青比人高马大的邓三矮了一头,努力抬着脑袋命令:“你管我是谁,让苏语凝马上给我出来!” 邓三轻轻一推,陆长青倒退一米。 “你算哪根葱,你想见谁就能见,你贱不贱啊!” 他反手就关上大门,根本不管陆长青怎么发疯。 李康民下班路过见到这一幕,憋不住话的毛病又犯了。 “长青啊,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房子都不是你的了。” 陆长青以前从没这么痛恨过李康民这张嘴,但想到他这个碎嘴的毛病,又发现他还有点用。 “那个野男人是谁,苏语凝什么时候找的,她是不是以前就……” 陆长青越说越激动,李康民的眼神越来越鄙视。 “你瞎说什么,人家小苏可不像你,整天乱搞。” “你说你也真是的,那么好又漂亮的老婆不珍惜……” 陆长青受不了李康民的扎刀,强行打断他:“那个男人是谁?” “哦哦哦,你说邓三啊,是现在的房主啊。” 李康民啧啧两声:“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小苏把这房子卖了,估计是嫌你们一家子晦气吧。” “他们凭什么住我家房子?!”陆长青直接破防。 当初愿意把钱和房子给苏语凝,都是想着以后还能拿回来。 大不了就让家里人上门闹,有两个孩子夹在中间,苏语凝总要想想,孩子们能不能承受那些闲言碎语。 如果房子卖给别人,他还拿什么闹! “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老邓家全都会拳脚功夫,你这样的……”李康民撇撇嘴,挺看不上陆长青,“他们家随便一个人,都能打十个。” 陆长青失魂落魄地坐在车里,第一次真切意识到,他在苏语凝身上亏大了。 前前后后实打实的现金流就有十三万,再加镇上一套房子。 就算是他跟赵明月在一起,以赵老板和赵明月他哥的谨慎程度,他想要得到这么多钱,都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不对,我们还没离婚……” 陆长青喃喃自语,脑海里拼命想着各种手段。 另一边,苏家人已经被苏语凝拿回来的存折震惊麻了。 苏母不可置信:“你就去闹一场,他们就又给你钱了?” 苏立军有些后悔:“就应该我跟你去!” 他实在想不出,小妹是怎么这么会要钱的! 家里其他人齐刷刷点头,他们其实都很想去凑这个热闹,太遗憾了。 苏语凝被家人逗笑,因为陆长青和赵明月而产生的负面情绪,渐渐消失。 她把童童抱在腿上坐着,另一只手伸到婴儿床里,让昭昭抱着玩。 “我打算在万象园买套房子。” 关于她对未来的规划,苏家人是都知道的。 可万象园的房子,听说还配着保安,和首长一个待遇了。 换句话说就是,真的很贵。 “这次陆家那边敢找人袭击我,难保下次不会把心思动到孩子身上。” “万象园有保安,非业主不能进,到时候只要孩子不离开小区,安全问题就有提升很多。” 这话说得在理,孩子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事情。 姚赢美唯一发愁的是:“可是你自己带孩子,也带不过来啊。” “我打算请个保姆……” “乱花钱!”苏母不轻不重地拍了苏语凝一下,“妈过去给你带孩子,你只管在外头奔好日子!” 童童不太懂大人们在说什么,但是觉得外婆的动作挺好玩,小手也跟着拍在妈妈胳膊上。 他嫩嫩的嗓音学着外婆的话。 “好日子!” 家里人一愣,而后满堂欢笑。 第三十一章 新居 第二天,苏语凝和苏立军早早就去了县里。 苏立军在店里带着老杨他们几个工人干活,大嫂董芳容负责做饭。 “小妹,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苏语凝要去看万象园的房子,苏立军想到昨天的事,担心又出事。 苏语凝明白他的心思,“大哥放心,赵明月不敢再下黑手了。” 昨天已经给了陆家人教训,赵明月更是将压箱底的存折都掏了出来。事情若是闹大,被赵父知道,他们两个谁都没好果子吃。 苏立军想着自己跟着也帮不上忙,倒不如管好店里的事情,点了点头:“那你注意些。” 等苏语凝走了,杨工朝着苏立军竖起大拇指:“你这个小妹,不但长得好看,人更是机灵。” 昨天他跟着苏语凝去了陆家,见识到了她的手段,着实佩服。 看着是个娇滴滴的丫头,说话做事却妥帖无比。仅凭只言片语,让陆长青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苏立军高傲的仰起头:“那是!我们家就属小妹最聪明。” 苏语凝踩着自行车,很快就到了万象园门口。 她站在售楼处前,仰头望着眼前气派的玻璃幕墙。 这座新落成不久的高档小区是县城里唯一配备全天候安保的复式住宅区,传闻开发商背景深厚,连门卫都是退伍军人出身。 她紧了紧手中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刚从银行取出的现金——这是她为童童和昭昭筑起的第一道铜墙铁壁。 苏语凝将自行车停在树荫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花裙摆,仰头望着高悬的烫金牌匾,“万象园”三个字在阳光下折射出鎏金般的光泽。 “小姐看房吗?”一名穿浅灰套裙的年轻顾问迎上来,笑容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嗯。”苏语凝点点头。 “您随我来。” 售楼处的玻璃门自动向两侧滑开,冷气裹挟着淡淡的香氛扑面而来。 顾问引着苏语凝穿过挑高六米的大堂,水晶吊灯的光晕落在深褐色大理石地面上,倒映出墙上巨幅的楼盘俯瞰图。 沙盘区陈列着微缩景观,顾问指尖点向中央那栋弧形玻璃幕墙的建筑:“这是我们的楼王,顶层复式带空中花园,三百六十度全景落地窗。安保系统是请德国团队设计的,每户都有独立报警装置……” “我想看看三居室的户型。” 苏语凝打断对方滔滔不绝的介绍,目光扫过沙盘正中的楼栋。 那里临近儿童游乐区,楼下就是保安亭——正适合带着两个孩子。 顾问的笑容僵了瞬,很快调整过来:“B区还有少量房源,我带您去。” 电梯平稳升至十二层,门开时穿堂风掀起纱帘,露出整面墙的落地窗。 盛夏的阳光淌过米白色云纹大理石,在浅灰沙发套组上织出菱格光斑。 苏语凝踩着橡木地板,指尖抚过厨房中岛台面。石英石触感冰凉,她却在计算这里够不够放两个孩子的辅食机。 “主卧带独立衣帽间,次卧可以改造成儿童房。”顾问推开一扇胡桃木门,“这间朝南,采光……” 窗外突然传来清脆的笑声。 苏语凝快步走到阳台,看到楼下彩色塑胶垫上追逐打闹的孩子们。滑梯旁站着两名穿制服的保安,胸前的对讲机红灯规律闪烁。 “我就要这间。”她想在万象园买房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童童和昭昭,这样的安保系统,她非常满意。 楼下就是儿童游乐区,孩子在楼下玩,她从阳台就能看见。 况且房子的装修风格,很符合她的审美,这开发商不错。 “今天能签合同吗?”苏语凝转身时麻花辫扫过肩头,眼底映着窗外的天光云影。 顾问第一次遇到买房这么爽快的,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间,半晌才找回声音:“当、当然!我们现在就……” 万象园的房子很贵,苏语凝是知道的。 可在看到合同上的六万的金额时,还是忍不住咋舌。 她前前后后从赵明月那里弄了十三万,仅这几天的时间,就花得快没了。 好在这一切都值得。 两个月后,清河路的房子将会飞涨。 等改造的文件通知一下来,大批务工人员涌进县城,两个店面也会赚得盆满钵满。 签完合同,又去房管所领了房产证,时间已经到了正午。 苏语凝回店里的时候,正赶上午饭。 “事情办妥了?”苏立军看见她怀里抱着的牛皮纸袋,脸色一喜。 苏语凝抿嘴一笑,算是回应。 “快来吃饭!”董芳容盛了满满一碗饭。 她接过董芳容递过来的碗:“辛苦大哥大嫂了!” 董芳容嗔怪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辛苦!” 苏语凝想起前世自己和家人的疏离,因为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一直瞒着。到最后大家都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重活一世,她想护着全部老苏家的人。 “那边需不需要我们帮忙。”苏立军边扒饭边问道。 “还要添些家具。”苏语凝说道:“下午我先跟大嫂一起去百货商场看看。” 电视、冰箱、洗衣机这些都要买。 有了电视,能第一时间获取最新的新闻消息,童童也到了看动画片的年龄。 现在是炎热的夏季,冰箱正是用得上的时候。 昨天晚上已经说好让苏母来帮忙照顾两个孩子,有了洗衣机,苏母也能轻松点。 吃过午饭,苏语凝便拉着董芳容一起去了百货商场。 八月的日头毒辣,百货商场玻璃橱窗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斑。 苏语凝将自行车停在树荫下,麻花辫梢沾了细汗,贴在白皙的脖颈上。她仰头望着百货商场烫金的招牌,攥紧了斜挎包的带子。 前世,她曾无数次隔着橱窗凝视那些闪着金属冷光的家电,却连触碰的资格都没有。而此刻,包里用报纸裹着的现金沉甸甸坠着,像是要把两辈子的遗憾都填满。 “大嫂,咱们先看电视机。”她转头对局促的董芳容笑笑,玻璃旋转门映出她碎花裙摆摇曳的弧度。 第三十二章 三大件 “小妹,这电视机很贵吧!”董芳容跟在苏语凝身后,心想还是小妹镇定,对电视机能放出人像这事一点都不吃惊。 “进口的比国产的贵。”得益于前世,苏语凝对电视机的了解比大多数人都多。 售货员正在给熊猫牌电视机调天线,黑白雪花突然跃出穿着蓝布衫的小人,唱着“春天在哪里”的童谣。 苏语凝瞳孔微颤,仿佛看见童童趴在别人家窗台时渴望的眼神。 “同志,进口的索尼彩电有货吗?”她指尖拂过国产电视粗糙的塑料外壳。 售货员打量着她朴素的装扮,鼻腔里哼出声:“你还知道索尼。” 苏语凝不理她的轻视,毕竟这一台电视机的价格,足够在这小县城里买一套大房子,没几个人舍得买。 “这是最新款的。”售货员怀疑苏语凝不是真的要买,毕竟每天来问价的人多,真正买得起的却没几个。 最左边的的样机切换到了《霍元甲》,围观的人群中七八个孩子立刻挤到前面,有个小伙子跟着哼起了歌。 苏语凝回过头,摩挲着索尼标志的金属铭牌,问道:“多少钱?” “18寸的2300。” 董芳容死死掐住小姑子的胳膊:“疯啦?这得买多少袋面粉!” “进口的显色好,不伤眼睛。”售货员敲了敲柜台:“金星牌今天刚到两台,也是彩色的,要不要看看,485。” “我们就要进口的。”苏语凝算了算余下的钱,买完电视机还够买冰箱和洗衣机的。 “同志,还是你识货!”售货员掀起木板台面钻出来,搪瓷缸在五斗柜上磕出闷响:“外汇券按1:1.5换,我找主任批条子。” 董芳容愣了愣:“外汇劵是什么?” 苏语凝不知该怎么解释,只是说道:“进口彩电要外汇劵才能买……” “同志,留个送货的地址。”售货员打断她的话,把发票别在铁丝夹上:“下周三三轮车送货,记得留人在家。” 苏语凝拿了售货员开的发票,拉着董芳容穿过百货商场嘈杂的人流,径直走向家电区深处。 卖电冰箱的柜台前立着几台漆成浅绿色的金属柜,像一排沉默的机械卫士。 “同志,这是雪花牌双门冰箱。”穿着藏蓝工装的男售货员掀起防尘布,露出内壁结着薄霜的冷冻室,“一天只用一度电,能存三十斤猪肉。” 董芳容伸手摸了摸门把手上的冰碴,被冻得缩回手指:“这得多少钱?” “国产的560,进口东芝的2800。”售货员掏出手帕擦着展示机顶部的灰尘,“日本货带自动除霜,冷冻室能放整只羊。” 他说着拉开下层抽屉,塑料格子碰撞时发出清脆的脆响。 “要东芝的。”苏语凝解开斜挎包的铜扣,牛皮纸包裹的现金在柜台上堆成小山。 正在给暖水瓶灌开水的女售货员手一抖,热水泼在搪瓷缸里溅起白雾。 董芳容一把按住小姑子的手腕:“这都够买好几头牛了!” 她压低的声音带着颤,见识到了什么叫花钱如流水。 “大嫂,童童吃剩的米糊总要馊。”苏语凝轻轻柔柔地说道:“等入了秋,还能冻些山枣给娘泡水喝。” 售货员用算盘核对三遍钞票,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外汇券要换不?我这有门路……” 话没说完就被主任的咳嗽声打断。 苏语凝瞥见玻璃柜台下压着的走私电子表清单,了然地摇摇头,指尖在保修单上点了点:“周三和电视机一起送。” 转角处飘来糖炒栗子的焦香,几个穿着白衬衫的姑娘围着冰箱窃窃私语。 “听说日本冰箱十年不结霜?” “可不是,我表姐嫁到深城就买的这种……” 她们的议论声被突突作响的柴油发电机盖过,商场顶棚的日光灯管忽明忽暗。 售货员填写好送货单,又跟苏语凝核对了两遍地址,这才盖上了红章子。 住在万象园的都是有钱人,难怪能毫不犹豫的买东芝牌电冰箱。 苏语凝接过盖着红章的发票,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六点,看来今天来不及买洗衣机了,便寻思着先带大嫂去新房看看。 走出百货商场时,夕阳把路边的洗衣机广告牌染成了橘红色…… 董芳容跟在苏语凝身后,仰头望着万象园高耸的玻璃幕墙,手指不自觉地绞着粗布衣服的边角。 “叮”的电梯声惊得她后退半步,苏语凝笑着牵住她发颤的手:“大嫂别怕,这电梯稳当得很。” 金属门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董芳容望着镜面里自己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又看看小姑子随风轻扬的碎花裙摆,忽然觉得这电梯像是要把她吞进另一个世界。 十二层的走廊铺着暗纹地毯,董芳容踮着脚尖踩上去,生怕鞋底的泥灰污了这比棉花还软的毯子。 钥匙转动推开门的刹那,穿堂风裹着淡淡的油漆味扑面而来。 “这……这比公社书记家的厅堂还敞亮!”董芳容扶着玄关的雕花隔断不敢挪步。 夕阳穿过落地窗洒在橡木地板上,流动的光彩好看极了。 苏语凝拉开纱帘,楼下游乐场的彩色滑梯映入眼帘:“童童和昭昭以后就在那儿玩,咱们站这里就能看着。” 她转身时麻花辫扫过董芳容的脸,带着茉莉发油的清香,“等店里张罗好后,赚了大钱,我们一大家子都能搬到城里来住。” 董芳容心下微动,她相信小姑子的本事,她说能搬到城里住,那就一定能搬到城里。 “当年咱家五口人挤在土坯房,下雨天接水的搪瓷盆摆了一地,如今这玻璃窗亮堂得……亮堂得……” 她说不下去,转身看见墙角的插座,又慌张地扯苏语凝的裙子::“这铁疙瘩带电的,可不敢让童童和昭昭乱摸。” 苏语凝推开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等家具进来就装防护套。” 董芳容跟进去,颤着手拧开水龙头,清亮的水柱哗啦啦砸在水盆里,惊得她连连后退:“作孽哟,这得费多少水!” 苏语凝笑着关掉龙头,水珠顺着排水口打着旋消失:“等通热水管,冬天也能洗澡。” 第三十三章 同志!是你! 晚风卷着槐花香涌进房内,楼下保安亭的红灯规律闪烁,两个穿制服的青年正在交接班。 苏语凝扶着栏杆俯瞰整个小区,暮色中的绿化带像块渐变色的绸缎,从墨绿到黛青层层晕染。 董芳容声音发颤:“小妹啊,嫂子知道你本事大,可这房子……这房子太招眼了,街坊们要是知道……” “大嫂。”苏语凝握住她粗糙的手掌,“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们的日子得自己过。” 董芳容望着小姑子被夕阳镀金的侧脸,觉得她的话有道理。 “你说得对,日子是自己过的,哪管别人怎么说。” 暮色渐浓时,她们锁上房门。 电梯下降的失重感让董芳容脚底发飘,玻璃门外华灯初上的街景流水般掠过。 经过保安亭时,穿制服的青年啪地立正敬礼,惊得董芳容差点摔倒。 苏语凝冲保安微微一笑,往小区外走去。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缓缓降下,她下意识看过去,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侧脸脸。 金丝眼镜映着还未完全散去的晚霞,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投下暖色光晕。 车门打开,顾清淮迈出长腿,看到站在门口的苏语凝也是一愣。 “同志!是你!”苏语凝兴奋地上前:“昨天的事情多亏你了,多谢多谢!” 昨天她急着去找陆长青和赵明月,便让大哥苏立军带了钱去感谢他。可后来听大哥说,人家压根没有收感谢费。 知道他是有钱人不缺钱,那就请吃饭吧。 他救了自己,请吃顿饭不过分。 “同志,你也住这里?” 顾青淮推了鼻梁上的镜架,点头,“嗯。” 嗓音低沉,如同般恰到好处。 她眉眼飞扬:“真巧!等过几天我搬进来后,请你吃饭!” 顾清淮的目光在她飞扬的眉梢上停留了一瞬,忽然想起今早秘书递来的购房备案——B区十二层东户,全款现金。 当时他还诧异,县城里竟有人舍得花六万块买三居室,没想到竟然是她。 原来她叫苏语凝。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 晚风掠过他熨烫平整的衬衫领口,带起一缕若有似无的雪松香。 苏语凝却不肯罢休,碎花裙摆随着她前倾的动作扫过轿车前盖:“怎么能算举手之劳呢?要不是你,我怕是……” 话到此处突然噤声,不敢去想后果。 “什么时候搬来?”顾清淮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下周三!”正好电视机和电冰箱也是在那天送来。 眼看暮色深沉,苏语凝跑去推自行车,远远地朝他挥了挥手:“同志,那就说好了,我请你吃饭。” 回去的土路颠得自行车铃铛叮当作响,苏语凝远远就看见桂花树下一团雀跃的小影子。 童童举着网子抓知了,听见车铃声时赶紧抬头,奶声奶气的“妈妈”惊飞了快要落入网中的知了。 苏语凝支好车架,将童童抱了起来,整天的疲劳一扫而空。 灶房传来苏母唤吃饭的声响,铁锅铲的脆响惊起归巢的麻雀。童童却赖在她怀里不肯起身,非要听她讲故事。 苏语凝摸着孩子后脑勺细软的绒毛,忽然想起万象园的儿童乐园,童童应该会在那里交到新的朋友。 吃过晚饭,又陪孩子玩了一会后,苏母来将两个孩子都带走了。 “妈!辛苦你了。” 苏母笑满眼心疼:“你才是最辛苦的。” 母女相视一笑。 苏语凝虽然将搬家的日子定在了下周三,不过很多东西可以提前搬过去。 二哥苏向党跟着车队去了深城,还得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上次从陆家搬东西回娘家时,是二哥去找车队借的车。这次二哥不在,苏立军便找邻居借了辆三轮车。 他们要去城里的店面守着工人干活,正好每次进城时都搬一些东西,省得来回折腾。 董芳容用粗布头巾包着几床新弹的棉花被往车上搬,生怕蹭脏了雪白的被面。 “现在搬棉被做什么。”苏立军将棉被提了下来。 “你懂什么。”董芳容又将棉被提回去:“现在虽然盖不上,可搬家就得搬这个,吉利。” 听见吉利两个字,苏立军赶紧把棉被往里推了推:“得搬,这个得搬。” 苏语凝正好从房间走出来,听见两人的对话,笑弯了嘴角。 “哟,又搬家啊。” 三轮车碾过土路上的碎石,扬起一阵呛人的灰尘。 几个蹲在村口槐树下纳凉的妇人见车子驶来,立刻直起腰,目光像钩子似的往车斗里扎。 “哎哟,瞧瞧这被面儿,怕是供销社最新的料子吧?”穿蓝色布衫的刘婶子站起身,手指故意蹭过棉被边缘。 董芳容赶紧把棉被往里推了推。 苏立军猛捏刹车,轮胎在黄土路上擦出两道深痕:“刘婶要是稀罕,明儿也去供销社扯两匹布料?” 苏语凝离婚从陆长青那里要到了一大笔钱,这事在整个村子里都传遍了。 “陆长青吃软饭要来的钱,是不是都进你兜了,听说还在城里买了房子。” 总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苏语凝再明白不过这个道理。 她在城里买房的事,就算家里人瞒得再严实,还是会落入有心人的耳中,惹来别人眼红。 苏立军立马回怼:“关你什么事,你有那个本事,不然找陆长青给您指条发财道?” 树荫下传来嗤笑,瘸腿的老赵头拄着拐棍往前凑:“发财道?别是你家妹子走了哪家爷们的枕头道吧?" “赵叔!”苏语凝按住兄长暴起青筋的手臂,笑盈盈跳下车。 碎花裙摆扫过老赵头沾着泥的布鞋,惊得他后退半步,“您家去年给公社交公粮,往麻袋里掺了三成瘪谷子的事,要不要我帮您回忆回忆?” 老赵头的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拐棍重重杵地:“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秤上的数可做不得假。”她指尖拂过车斗里雪白的棉被,忽然转头看向刘婶,“您家二妞在纺织厂当临时工三年了,转正考试时给车间主任送了两条大前门的事儿……” “哎哟我家灶上的水开了!”刘婶慌慌张张扯过老赵头的袖子,灰溜溜跑走了。 第三十四章 竟然是邻居 “这些碎嘴子的臭婆娘,小妹你别理她们。” 三轮车“突突突”的继续行驶在黄土路上,董芳容担心苏语凝听了那些话心里难受,赶紧出声安慰。 离婚这事,是陆长青搞破鞋找小三,跟自家小妹没有半点关系。 怎么到了这些人嘴里,反倒成了苏语凝的错,还要坏她名声。 “大嫂,我没事。” 苏语凝前世听过比这更难听的话,明白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过得好。 等城里的店张罗好,赚了钱时,这些人又会眼巴巴地凑上来。 三人到店面时,老杨也带着几个工人赶到了。 “小苏老板来得正好!”老杨招呼苏语凝:“快进来看看有没需要改的。” 昨天买完电视机和冰箱后,苏语凝跟董芳容直接回了村里,没有来店里。 没想到大哥带着几个工人把活儿干得这么好。 刨花的清香味混着桐油气息,实在是好闻。 几个小工的手艺也很不错,雕花屏风上的纹路刻得格外精致。 她指尖划过设计图纸:“这组橱柜的荷叶边要留三毫米收口。” 苏立军蹲在刨床旁调试刀具,闻言抬头笑道:“小妹这讲究劲儿,比省里工艺美术厂的老匠人还细。” “城里人要求高,是得讲究些。”后墙整面立着待组装的板材,董芳容正用软布细细擦拭。 苏语凝相信大哥的本事,他找的人,活儿也是顶好的。 “大哥你跟我出去一趟。”她拉起正蹲着干活的苏立军,又冲老杨说道:“老杨你多费心,中午我让大嫂给大伙儿多加个菜。” “小苏老板放心去,我们保证把活给你干好。”听说中午还有加菜,几个工人打从心底开心。 他们在不少老板手底下干过事,唯有苏语凝提供的伙食是最好的,肉跟不要钱似的。 “行!我现在就去菜市场。”董芳容放下抹布,去隔壁店里提了买菜的篓子。 出了门,苏语凝拉住董芳容:“天气热,大嫂你买些绿豆,给大家熬点绿豆汤。” “还是小妹周到!”董芳容又回店里寻了个布袋子。 掀开的竹帘里,六张八仙桌已经摆放整齐,桌面被擦得锃光瓦亮。 当初买这个店面,就是因为这里原本就是饭馆,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不用费心张罗,粗略收拾一下就可以开张营业。 董芳容再出来时,对苏立军说道:“对了,灶台得再垫高半寸,颠勺时省力些。” “行!”苏立军坐上三轮车,“等帮小妹搬完东西,我回来就弄。” 先是送了董芳容去菜市场,然后两兄妹才去往万象园。 苏立军把三轮车刹在万象园门口时,后斗的棉被堆得比人还高。 保安小跑着要来帮忙,被他摆手拒绝:“哪能让您沾灰!” 粗粝的手指勾住被角,一使劲就把半人高的包袱扛上肩头,军绿色汗衫很快印出深色汗痕。 苏立军以前来城里经过万象园时,只是站在外面远远地看着,心想什么身份的人才能住这么好的房子。 没想到才没过多久,自己就能按大摇大摆地走进这里。 电梯镜面映出兄妹俩的身影,苏语凝抱着装满搪瓷碗的竹筐,看见自家大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可以自动上升的铁盒子。 忍不住俏皮一笑:“等咱们的店赚了钱,大哥也能住进带电梯的房子。” 她记得湖城扩张后,清河路那片地方建起了高档住宅区,全都是带电梯的。 更久以后的事她虽然不清楚,但发展都是越来越好,她想象不出九十年代后,湖城又会生出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眼下是最好的机遇,抓牢了,就能让整个老苏家都过上好日子。 “小妹,你聪明,我听你的。”本以为离婚一事会让苏语凝一蹶不振,没成想反倒让她变得沉稳起来。 昨晚躺床上时,媳妇还在跟他说小妹变了不少。 老实憨厚的苏立军想不到别的说辞,只是一个劲地傻笑,既心疼苏语凝,又为她自豪。 “叮!” 电梯在十二楼停下,苏语凝率先出了电梯去开门。 苏立军跟在后面,看见这么宽敞和亮堂的房子,呆呆站在原地挪不动步。 苏语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帮他放下肩头的包袱,拉着他去了卧室。 “大哥,你手艺好,床和衣柜就你来打。” 她在空旷的房间里比画着:“床要一米五宽的,衣柜要做到顶的。” 床大些,童童和昭昭在床上也能玩得开。 衣柜大些,两个孩子的衣服才能装下。 苏立军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咧嘴笑道:“再嵌两面穿衣镜,保准比百货商场还气派。” 说着,便从兜里摸出支粉笔来在墙上画线,随后又举着卷尺量来量去。 苏语凝又去客厅和阳台看了看,把要添置的东西都一一记在本子上。 下周三搬家,这几天时间足够将床和衣柜做好,其它东西都可以买现成的。 开发商在做装修时,把儿童房装得很好看,这也是苏语凝很快就买下这套房子的原因之一。 童童正是闲不住的年龄,跑跑跳跳时容易摔跤,得铺上厚实的地毯,就算摔了也不疼。 厨房很大,苏母可以一边做大人的饭,一边给童童做辅食。 客厅里的沙发也要软软的,她昨天去百货商场时看到了各种样式的,好看又大气。 苏立军量好尺寸,盘算着除了老杨他们几个,还得找两个木工,不能耽误小妹下周三搬家。 “小妹,我们快些回店里,得选些好的木料。” “这就走。”苏语凝将本子和笔收进斜挎包,需要的东西都记下了。 城里方便,再有需要的可以随时去百货商场购买。 锁了门,苏语凝去按电梯,发现红色的数字正好显示着十二楼。 电梯门开的一瞬,她这才惊觉正从电梯出来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是自己的邻居。 “同志!你也住这一层?”她莫名地觉得有些奇怪,这未免也太巧了。 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昨天刚在小区大门口见过,今天发现他竟然跟自己住在同一层。 第三十五章 再去民政局 刚走进电梯的苏立军在电梯门关上前,利落地跳了出来,面露吃惊:“小妹,他是那天救你的那个同志。” 赵明月雇小混混去找苏语凝麻烦,多亏了顾清淮出手,才没有出事。 苏立军想到那天的事就后怕,本想好好感谢顾清淮,可他不不收感谢费,也不吃饭。 本来他还不知道怎么跟小妹交待,没想到这么巧就遇上恩人了。 他还在想怎么跟人道谢,苏语凝率先开口道:“同志,周三我搬家的时候你一定要在,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那天要把整个老苏家的人都喊来,大嫂二嫂大姐负责做饭,苏父苏母负责带孩子,家里的男人们把还未拼凑好的家具拼好。 她算了下时间,二哥苏向党应该也从深城回来了。 “好!”顾清淮被眼前张扬的笑容晃花了眼,好像每次看见她,她都是这样朝气,丝毫没被离婚的事影响。 趁着电梯门还没合上,苏语凝赶紧走进去,又探出头说道:“同志,我叫苏语凝,怎么称呼您?” 顾清淮微微颔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电梯顶灯下泛起琥珀色的涟漪。 他单手撑着即将闭合的电梯门,修长的手指在金属门框压出浅白印痕:“顾清淮,三点水加淮河的淮。” 苏语凝刚要开口,电梯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苏立军的脸庞涨得通红:“这铁盒子认生呢!” 顾清淮松了手,门合上的瞬间,报警声就停了。 苏语凝向他解释道:“应该是门不能一直开太久,否则就会发出刚才的警报声。” 苏立军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想着刚才那个顾同志看自家小妹的眼神。 苏语凝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恨不得把眼珠子挖出来,就连那个上过大学的陆长青也不例外。 可顾清淮看她的眼神,干干净净,没有掺杂多余的心思。 有这样好的同志做她的邻居,他这个做大哥的放心不少。 回到店里,老杨他们已经打好了一扇屏风,按照苏语凝的图纸,花纹雕得精美无比。 由于要给她打床和衣柜,工人们便停了手头的活,在苏立军的安排下,以她的事优先。 苏语凝去隔壁餐馆给董芳容帮忙,两人很快就张罗好了一桌菜。 趁着摆桌子,她又开始熬绿豆粥。 夏天喝一碗绿豆粥最是解暑,到时候等两个孩子搬进万象园,童童在楼下游乐场玩累了,回家就能喝到冰冰凉凉的绿豆粥,他该多高兴。 前世失去孩子的痛苦时不时浮现,犹如剜心般疼痛。 这一世,她要将最好的留给童童和昭昭! 午饭过后,苏语凝去百货商场买了洗衣机,花了八百元,也是定在下周三送货。 大哥苏立军的塑料凉鞋已经开胶了,苏语凝给他买了新的牛皮凉鞋,更耐穿,款式也好看。 大嫂身上的蓝色衬衫已经洗得发白,她给她买了最新款的花布衬衫,一定很衬她。 还有二嫂,这几天一直在家帮她带童童和昭昭,她给她买了漂亮的碎花裙子。 还给家里人都买了东西,苏语凝这才出了百货商场,正赶上苏立军骑着三轮车来接她。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董芳容跳下车斗,赶紧上前帮忙提东西。 苏语凝上了车:“我给大家都买了,让家里人都高兴高兴。” “可不能再乱花钱了。”苏立军接过小妹递过来的新凉鞋:“以后花钱的时候还多着,童童和昭昭上学也要花钱。” “等店开张后,就能赚到钱了。” 苏语凝因为重生的缘故,明白两个月后的务工潮会让现在的小县城变得喧扰和富足,可其他人不知道。 家里人虽然支持她开店,可心里还是有担心。 他们祖祖辈辈都是靠地里的庄稼过活,开店这是头一遭,心里实在没有底。 “如果生意不好,就把店卖了,也能回一大笔钱。”苏语凝将新买的蓝衬衫放在董芳容身前比划:“大嫂穿这个颜色好看。” “这都能给童童买两件新衣服了。”董芳容捏着手里的衬衫移不开眼,又怕弄脏了新衣服。 “童童还小,个子长得快,用不着买那么多衣服。”苏语凝虽然恨不得将全世界都给两个孩子,可还是有理智的。 天色逐渐暗下来,三轮车经过一块石头时,颠簸得厉害。 苏语凝抱着厚厚的纸袋,想起了顾清淮的小轿车,心里想着等再万象园里安定下来,也要买辆车,再雇个司机,接送孩子上下学也方便…… 日子匆匆忙忙,一切都在苏语凝的计划中,平稳而顺利的行进。 很快就到了周一这天。 “凝凝,要不让你大哥陪你去民政局?”苏母抱着昭昭,正给孩子喂米粉。 “就是去领个离婚证,不会有事的。大哥啊还是去照看店里。”苏语凝今天穿了碎花裙子,白色衬衫的下摆塞进裙子里,梳了根大大的麻花辫。 她整个人神采飞扬,过了今天,就跟陆长青彻底断绝了所有关系。 确认户口本和结婚证全都带了,她弯腰在童童脸上亲了一口:“童童乖,要听外婆和二舅妈的话。” “听话。”童童跑到妹妹身边:“会照顾妹妹。” 说完,学着苏语凝在昭昭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哈哈哈!”几个大人大笑出声,苏语凝更是连心都化了。 她放在心尖上的孩子啊,陆长青是有多狠的心,才会对两个孩子下狠手。 这一世,她一定要让陆长青付出代价。 而此时的陆长青在赵明月催促下,刚走出红楼宾馆。 这几天,他过得实在是说不上好。 苏语凝到陆家闹了那一通,现在整个村里的人都在背后暗戳戳的嘲笑他们陆家。 每次他一回家,陆国光和李素华就在他面前骂苏语凝是小贱人。 赵明月更是将气全撒在他身上,动不动就拿脚踹他,偏偏他只能哄着。 他不由得想起了苏语凝以前的好,总是带着含情脉脉的眼神看他,什么都听他的,长得又好看,除了家里没钱,比赵明月好了千倍不止。 刚才离开红楼宾馆时,赵明月给他下了死命令,今天拿不到离婚证,她就去把孩子流掉。 他晕乎乎的往民政局走去,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哟,今天怎么一个人?你那个富家小姐没陪你一起?” 第三十六章 陆长青后悔了 陆长青这些天过得浑浑噩噩。 他第一次觉得,赵明月除了有钱,别的地方一无是处。 好歹他也是个大学生,她想踹就踹、想打就打,仗着有钱就为所欲为。 他长这么大,在家时全家人都听他的,上大学时也颇受同学们喜爱,结婚后苏语凝更是对他言听计从。 唯有赵明月,她心情好的时候柔情似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拿他当狗。 他也想长点志气,跟她掰了。 可赵明月说如果他不跟苏语凝离婚,她就回晋城告诉她爸,让他在晋城再也混不下去。 他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若是被赶出晋城,那他就丢脸丢大了,更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如今让赵明月怀了他的种,这就是他飞黄腾达的机会,千万不能错过。 想到以后在晋城风光无限的日子,陆长青精神一震,转身看向叫住自己的李康民。 “李哥,好巧!” 李康民“嘿嘿”笑了两声:“从你走出红楼宾馆,我就跟在你后面了,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陆长青摸出铁质烟盒,抽出一根雪茄递过去:“晋城那边有笔大生意等我回去签合同,有些条款还没确认,正想着这个。” 李康民接过雪茄,鼻头凑上来狠狠吸了一口:“你别说,这洋玩意就是香。” 陆长青接过李康民递回来的火柴,指尖微微发颤。烟灰簌簌落在皮鞋上,他佯装镇定地跺了跺脚,余光却瞥见李康民脸上意味深长的笑。 “兄弟,你这雪茄抽得心不在焉啊。”李康民突然压低声音,用肩膀撞了撞他,“你真要跟小苏离婚,然后娶赵家那个千金小姐?” 陆长青的后背瞬间绷紧,烫手似的将雪茄摁灭在路边的石墩上。 远处民政局的牌子在阳光下刺得他眼睛生疼,苏语凝那日决绝的背影又浮现在眼前。 他记得她从前连说话都细声细气,如今却敢当众往他脸上甩巴掌。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她,让他变得犹豫了起来。 “李哥说笑了。”他掏出帕子擦汗,丝绸手帕上还沾着赵明月的香水味,“等会儿领了离婚证,明月就带我回去见他爸,我们的婚事也要定下来了。” 赵家在晋城有一整栋明晃晃的高楼,想到自己以后每日都会出入那栋楼,他心头变得火热起来。 李康民突然笑出声:“不是要跟小苏离婚不离家?” 陆长青眼皮一跳,他倒是想离婚不离家,可现在的苏语凝下了决心要跟他彻底分开。 “我可听说啊,小苏拿了钱,买了两个店面,打算开店了。”李康民狠狠吸了口雪茄,烟雾缭绕中,他接着说道:“这世道变化就是快,女人也可以开店挣钱了。” 陆长青心头一动:“李哥知道语凝的店开在哪?” 李康民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铁盒子。 陆长青赶紧又摸出一根递过去:“李哥再来一根?” 李康民搓了搓手:“就在民旺路那边,一买就是两个店面,怕是要做大生意。” 陆长青的目光越过街角,往民旺路的看向看去,好像这样就能看到那边的光景一样。 与此同时,苏语凝站在民旺路的店铺门口,望着工人将家具店的最后一块雕花屏风安装完毕。 夏日的阳光透过新装的玻璃窗洒进快餐店,照在擦得锃亮的八仙桌上,泛着暖金色的光晕。 董芳容正指挥两个小工将新买的搪瓷碗摆进橱柜,苏立军蹲在角落调试灶台的高度,时不时用粉笔在墙上画几道标记。 “媳妇儿,你来看看这灶台垫高半寸行不行?”苏立军抹了把汗,军绿色汗衫早已湿透。 董芳容回头看了眼,“再往右偏一寸,颠勺时不容易碰到墙。” 她语气笃定,仿佛早已在脑海中演练过千百遍。 苏语凝凑过去笑道:“大哥昨晚吃饭时一直念叨着要垫高灶台,生怕出岔子。” 众人一阵哄笑,苏立军挠挠头,黝黑的脸上泛起红晕。 “小妹你还不去民政局?”董芳容记得苏语凝跟陆长青要去领离婚证:“要不让你大哥陪着?” “我一个人就可以。”苏语凝从包里摸出五十块钱递给她:“大嫂等会去菜场多买些菜,这几天大家辛苦了。” 除了张罗店里的事,几个工人还要给她打床和衣柜。每天起早贪黑的,她都看在眼里。 “小苏老板办事妥帖!”老杨直起腰,冲她竖起大拇指:“我跟过不少老板,小苏老板是第一个女老板,也是最大方的。” 苏语凝甩了甩粗壮的大辫子,笑意在阳光中浅浅绽开:“老杨你们干活干得好,下次还找你们干活。” “那就说定了!”老杨哈哈大笑:“跟着小苏老板,就是不要工钱也行。” “我也愿意!” “我也可以!” 一旁的小工附和。 董芳容听得心里美滋滋的:“今天的话我可替小妹记下了啊,以后敢要工钱,我们整个老苏家都不依。” “哈哈哈……” 店里一片欢声笑语。 真好! 苏语凝看着这一幕,心头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 她走出店铺,骑了车,飞快朝着民政局而去…… 等她骑车赶到民政局时,陆长青正站在台阶上抽烟,烟蒂在他脚边散落了一地。 见她来了,他慌忙将烟头碾灭,眼神躲闪。 “进去吧。”苏语凝目不斜视,径直推开民政局的大门。 陆长青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跟在她身后。 “语凝……”陆长青突然拽住她手臂,“你买店面的事,是真的?” 苏语凝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和你有关系吗?” 陆长青语气里带了几分不甘:“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人都是会变的。” 民政局的大厅里闷热异常,吊扇在头顶吱呀转动,却吹不散空气中凝固的焦灼。 苏语凝径直走向办事窗口,脊背挺得笔直。 陆长青盯着她的背影,喉结滚动了几下,突然大步上前拦住她。 “语凝,我们能不能再谈谈?”他的声音带着沙哑,“童童和昭昭还小,他们需要完整的家……” 第三十七章 又没离成婚 “完整的家?”苏语凝猛地转身,碎花裙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她指着墙上“婚姻自由”的标语冷笑:“当初你和赵明月滚做一团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孩子?” 陆长青脸色煞白,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西装下摆。 这身赵明月给他买的昂贵行头,此刻却像枷锁般勒得他喘不过气。 窗口后的办事员探出头来张望,被他慌乱地瞪了回去。 “我知道错了!”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赵明月肚子里那个野种我让她打掉,我们重新开始,我保证——” “啪!” 一记耳光重重甩在他脸上,苏语凝气得浑身发抖:“你当孩子是什么?说扔就扔的垃圾?” 她甩开他的手,从挎包里掏出泛黄的结婚证拍在桌上,“同志,麻烦尽快办理离婚。” 玻璃窗后的中年女人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动:“财产分割协议带了吗?孩子抚养权怎么定?” “孩子抚养权归我。”苏语凝从包里拿出陆长青签订的放弃孩子抚养权的协议。 “这是财产分割协议。”她又拿出另一份协议递过去。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陆长青头上,他这才惊觉,苏语凝准备的竟然如此充分。 这个从前连县城都没出过的村妇,此刻将每一步都算得滴水不漏。 窗口内的钢笔尖已经落在离婚协议上,沙沙的书写声如同催命符。 “等等!”他突然按住协议书,指节泛白,“语凝,你开的店……用的是我们婚内共同财产吧?” 他盯着她骤然绷紧的肩膀,像抓住救命稻草的赌徒,“按照《婚姻法》,我有权分一半。” 大厅里死一般寂静。 苏语凝缓缓转头,阳光从气窗斜射进来,将她睫毛的阴影拉长成锋利的线。 这个对婚姻不忠的男人,此刻居然搬出了法律条文。 “陆长青,”她忽然笑了,将那份财产分割协议翻开摊在他眼前:“白纸黑字,你自己签的字。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你自愿放弃所有财产。” 陆长青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这才想起,那天签财产分割协议的时候,他根本没看里面的内容。 办事员已经准备盖章,陆长青见状,发疯似的扑向即将被收走的结婚证,却被苏语凝抢先一步抽走。 “你非要这么绝情?”他露出眼底猩红的血丝,“信不信我让童童永远见不到你!” 空气陡然凝固。 苏语凝捏着证件的手指关节泛白,前世童童和昭昭被他亲手淹死的画面在眼前闪现。 她突然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半凉的茶水泼在陆长青脸上:“你敢碰孩子一根手指头,我就让你和赵明月一起蹲大狱!” 茶水顺着陆长青的下巴滴落在白色衬衫上,现出丑陋的污渍。 陆长青脸上的茶水还未擦净,民政局的大门便“砰”地被人推开。 赵明月踩着高跟鞋冲进来,红唇几乎咬出血痕:“陆长青!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她一把扯住陆长青的胳膊,尖利的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我爸的秘书在宾馆等着,今天不回去,你就等着滚出晋城!” 陆长青浑身一僵,额角的冷汗混着茶水滑落。他瞥见赵明月身后站着两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面色冷硬如铁——那是赵家的保镖。 苏语凝冷眼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 她将离婚协议往前一推,对工作人员道:“同志,请继续办理。” “不行!”陆长青突然嘶吼一声,甩开赵明月的手,“这婚我不离了!” 赵明月的脸色瞬间扭曲:“你说什么?!” “孩子不能没有父亲……”陆长青避开她的目光,嗓音发颤,“语凝,我们重新开始,我保证会对童童和昭昭好……” “啪!” 这次是赵明月的巴掌扇在他脸上。 她气得浑身发抖,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下来:“你这个窝囊废!当初哄我上床的时候,怎么不说孩子不能没爹?” 民政局大厅顿时鸦雀无声,办事员探出头,犹豫着要不要叫保安。 就在此时,大门又猛地被撞开,董芳容冲进了民政局。 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窗口前的苏语凝,声音里带着哭腔:“小妹!老杨他们出事了。” 苏语凝猛地回头,董芳容煞白的脸色让她心头一沉。 “有个小工从梯子上摔下来,头磕在刨床上,流了好多血!”董芳容的手死死攥住门框,指尖发青,“人已经送卫生院了,可老杨说……说……” 苏语凝眼皮直跳。 “走!”她抓起挎包就要往外冲,却被陆长青一把拽住。 “语凝!”陆长青的西装袖口蹭着茶渍,眼神却亮得骇人,“你店里出事,现在正是需要男人的时候,我陪你去卫生院!” 赵明月尖利的指甲瞬间掐进他胳膊:“陆长青!你敢走试试!” 苏语凝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陆长青踉跄着撞上长椅。 她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陆长青,你连自己裤腰带都管不住,还敢管我的店?” 民政局外的蝉鸣突然刺耳起来,赵明月抬手又要扇陆长青,却被他攥住手腕。 “明月,我毕竟是孩子的父亲。”他压低声音,喉结滚动,“苏语凝现在有两家店面,要是能分一半……” 赵明月的巴掌悬在半空,涂着丹蔻的指甲缓缓蜷起。 苏语凝已跟着董芳容跑出大门,又突然回头对追出来的陆长青扔下一句:“你要是敢打孩子的主意,我就让赵家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陆长青僵在原地,望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从拐角处消失。 “上车!我们现在就回晋城!” 赵明月踩着高跟鞋往车里走去:“我爸要见你,能不能在晋城彻底站稳脚跟,就看你自己了。” 陆长青点头:“明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 “哼!”赵明月拉开车门坐在后座上:“记住我跟你说的,我爸要是问起,就说我们在这里考察,准备做投资。” 陆长青面色平静。 虽然他身边坐着的是赵明月,但心底想的却是还好今天又没离成婚。 第三十八章 又买了一个店 卫生院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人鼻腔发疼。 受伤的小工叫铁柱,才十六岁,此刻正蜷在病床上,后脑缠着渗血的纱布。 老杨蹲在走廊捶头:“都怪我!想着赶工就没检查梯子……” 苏语凝摸出五百块钱塞给董芳容:“大嫂,先交手术费,不够的从我存折里取。” “小苏老板,这钱该我们几个凑……” 老杨声音哽咽,被苏语凝打断:“铁柱是在我店里出的事,我担全责。” 她转身看向病房,铁柱的娘正攥着儿子的手抹泪。那双手布满老茧,指甲缝里还沾着麦壳,分明是扔下农活赶来的。 苏语凝走过去蹲下,将一网兜苹果放在床头:“婶子,铁柱的伤我管到底,以后他干不了重活,我也给他安排轻松的活。” 铁柱娘愣愣地看着这个年轻女老板,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来:“菩萨啊!我们铁柱命苦,碰上您这样的善人……” 苏语凝眼眶发酸。 前世她自顾不暇,这辈子才懂,穷人的命轻贱如草。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首先就得将钱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等现在的两个店开起来稳定下来后,得赶在市政府宣布湖城扩市前,再盘下一个店面,至于做什么还得再想想。 二哥苏向党昨天晚上打电话说,最迟今晚就能回来,得赶紧再买个店面。 仔细盘算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另外,童童也到了上幼儿园的时候,过两天需要去把孩子的学校定下来。 离开卫生院时,董芳容心情沉重的说道:“小妹,铁柱受伤,这店还要开吗?” 在农村人的眼里,店还没开就见血,很不吉利。 “开!”活过一世的苏语凝没有被铁柱受伤一事影响:“大哥你再让老杨找个小工来顶替铁柱,等店里张罗好就开张。” “搬家可以推迟几天,先紧着店里。” 等店开张后赚了钱,才能有余钱干别的事。 “好,听你的。老杨认识的人多,他找的人干活都利索。”苏立军去推自行车:“对了,离婚证今天拿到了吗?” 苏语凝摇头,说起这个就来气,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离婚的是他不离婚的也是他,把民政局当菜市场吗? “小妹你千万别心软,陆长青这个王八蛋的话不要信。”苏立军忿忿不平的挥了挥拳头:“我今天就该陪着你一起去,他不不同意,我就打掉他的牙。” 苏语凝有些明白陆长青为什么又反悔说不离了,无非是见她要开店,想来分一杯羹。 还好她先前做足了准备,哄着他签下了财产分割协议。不然闹下去的话,他还真有可能从她这里分一笔钱走。 她就是把钱捐了,也不会给陆长青一分钱。 “陆长青和赵明月回晋城了。”苏语凝记得前世陆长青回晋城后,很快就跟赵明月结婚了,也确实风光了一段时间。 后来赵家的死对头拿他结过婚有孩子一事讽刺他,他便将两个孩子当成了人生的污点,最后生生将两个孩子淹死。 这样的畜生,根本不配为人父。 如今他跟赵明月回了赵家,那便由着他去祸害赵家。 这婚就算他现在不愿离,她也能想办法让他离掉。 “没拿到离婚证,你们就还是夫妻。”董芳容担忧道:“就怕陆长青以后拿孩子的事威胁你。” “他敢!”两个孩子就是苏语凝的命,陆长青要是对孩子下手,她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小妹别担心,他要是对孩子下手,我就把他打成瘸子,让他一辈子都下不了床。”苏立军眼底多了几分戾气。 苏语凝没来有的眼眶一红,有家人护着,她什么都不怕! 回到店里,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 铁柱出事,另外几个工人做起事来束手束脚,没有了前几天的干劲。 老杨拍了拍手,将几个工人喊到面前:“小苏老板说了,她来承担铁柱的医药费,你们好好干活,只要把活干好了,小苏老板不会亏待咱们。” 听说不用自己分担医药费,几个工人的精神立马好了起来。 “苏老板放心,我们保证把活干得又快又漂亮!”另一个大工说道。 苏语凝适时说道:“这事是意外,谁都不想铁柱出事。大家以后多注意些,要牢记安全第一,家人还等咱拿钱回去呢。” “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老杨拍着胸脯保证。 苏立军上前揽住老杨的肩膀:“店里少了个人,干活就慢了。老杨你认识的人多,明天再找两个小工,我们把工期往前赶一赶。” 刚才回店里的路上,听苏语凝说老二从深城回来后,也需要一个店面。 隔壁的快餐店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张。家具店这边还需要准备几件体面的家具撑场面,等准备好后,也可以开张了,约莫还要个三四天。 明天再多两个小工来帮忙,可以缩短一天的时间。 吃过午饭后,苏语凝推着自行车打算出门。 “小苏老板等等。”老杨在门口喊住她:“听苏老弟说你还要买个店面?” 苏语凝心头一动:“老杨你有路子?” 老杨搓了搓手:“就是不知道你看不看得上……” “走!咱们先去看看!” 午后的阳光将青石板晒得发白,苏语凝推着自行车拐进春水巷。 巷子尽头有间灰扑扑的店面,门框上歪斜地挂着“国营杂货铺”的木牌,油漆剥落得像癞皮狗的斑秃。 “就是这儿了。”老杨搓着粗糙的手掌,指节上还沾着木屑,“我表舅在供销社当会计,说这铺子要转手,统共才要五千块。” 苏语凝支好车架,视线扫过斑驳的砖墙。 二楼木窗半敞着,能望见远处纺织厂高耸的烟囱。再过两年,市政府要把这片划进新商圈,眼下五千块的铺子,到时候能翻十倍不止。 “吱呀——” 推门进去,霉味混着陈年酱油的气息扑面而来。柜台后坐着个戴蓝布帽的老头,正就着搪瓷缸喝茉莉花茶。 “老同志,听说您这店要卖?”苏语凝掏出牡丹烟递过去。 老头放下茶缸,目光在她碎花裙子上来回望,心道头次见到生得这么好看的女同志。 “女同志要开店?卖啥?针头线脑可挣不着钱。” 第三十九章 苏向党回来了 “开音像店。现在年轻人都爱听邓丽君,深城那边新出的磁带,一礼拜能卖上百盒。” 老头手一抖,压低声音:“可不敢胡说!去年严打时,隔壁街老刘卖邓丽君的磁带,差点被当流氓罪抓进去。” 苏语凝轻笑,“您看,现在都1985年了,从外国进来的东西满大街都是,思想也开放了。” 她从从挎包里摸出捆扎整齐的钞票:“这五千块您点点,房子今天能过户吗?” 老头盯着那摞钞票,喉结滚动。 女儿要嫁去港城,正愁凑不出嫁妆。 暮色四合时,苏家小院飘出饭菜的香气。 董芳容围着蓝布围裙在灶台前忙活,铁锅里炖着喷香的五花肉,案板上码着切得细如发丝的土豆丝。 “小妹真把隔壁街的铺子盘下来了?”苏立军蹲在门槛上修自行车链条,黑油顺着链条往下滴。 “二哥今晚回来,正好商量新店的事。”苏语凝往八仙桌上摆碗筷,忽然听见院外传来突突的摩托车声。 “老苏家!有包裹!” 邮递员扯着嗓子喊,后座绑着个半人高的纸箱。 苏向党从深灰色嘉陵摩托后座跳下来,蛤蟆镜卡在头发上,花衬衫像打翻了颜料铺子。 “大哥!小妹!”他张开双臂,腕上电子表闪着绿光。 蹲在门口修自行车的苏立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只是去了一趟深城,苏向党咋好像变了个样? 苏语凝却是知道,要不了一年,大街小巷的小伙子都会是这个打扮,二哥这是走在了时尚的前沿。 二嫂姚赢美从厨房探出头来,见到苏向党这个模样,差点将锅铲扔出去:“穿得跟后院的公鸡一样。” 苏语凝偷笑:“这可是深城最流行的打扮,二哥这一身穿出去,过不了几天,县城里的小伙子都要学起来。” 她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下一个店铺准备卖什么了。 “还是小妹懂得多。”苏向党将纸箱从摩托车后座搬进堂屋,“这一趟,我可是买了不少好东西,绝对稀罕货。” 众人七手八脚拆开纸箱,泡沫塑料里整整齐齐码着几十盒磁带。 邓丽君甜美的笑脸印在《甜蜜蜜》封面上,费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红得灼眼,最底下竟还有张国荣的《monica》和谭咏麟的《爱情陷阱》。 “这可是托关系好不容易弄来的!”苏向党将录音机插上电,按下播放键。 电子琴的前奏像滚烫的糖水,瞬间淌满整个堂屋:“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姚赢美举着锅铲僵在厨房门口,苏立军手里的榔头“当啷”掉在地上。 苏母抱着童童,扶着门框直眯眼:“这女娃子唱得……唱得咋跟猫叫春似的?” “这叫流行歌曲!”苏向党跟着节奏扭胯,“深城舞厅里都跳迪斯科,改天我教你们跳……” “什么是迪斯科?”苏立军不懂就问。 “就是……就是……”苏向党也不知道迪斯科是什么,只知道在昏暗的舞厅里,青年们穿着喇叭裤带着蛤蟆镜,随着节奏扭动腰肢,很是好看。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费翔的歌声响起,苏母又惊道:“这男娃子嗓门比生产队的驴还亮!” 满屋哄笑。 苏语凝抽出那盒《monica》,磁带上张国荣穿着皮衣靠在机车旁,眉目如画。 前世的记忆忽然翻涌,要不了一年,这些歌声会像春风般吹遍大街小巷。 春水巷的音像店,正该是这春潮的第一波浪头。 苏家人都沉浸在美妙的音乐声中,就连童童都随着节奏不停扭来扭去。 苏语凝陪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后就回了房间,苏向党赶紧跟了进去:“小妹,这次去深城,总共花了三千二。” 不等苏语凝坐好,他关上门,一五一十的汇报这趟深城之行的花销。 “邓丽君、费翔、张国荣的磁带都是从港城来的,音像店要十五块钱一盒。我托人买的,买的又多,只要十二,总共买了一百盒。” 苏语凝抽出张草纸,铅笔“刷刷刷”飞快写下一千二这个数字。 进价十二块,放到店里卖,一般要卖二十块,最便宜也要十八块。平均一盒挣七块,一百盒就是七百块。 “普通的磁带我买了两百盒,两块五一盒。” 苏语凝又写下了五百这个数字。 她记得前世普通的磁带卖五块一盒,进价两块五,这两百盒都卖出去,能挣五百。 “还有录音机,普通的单卡录音机买了五台,花了四百。高端一点的要两百一台,我只买了两台。” 苏语凝写下八百。 “双卡录音机三百一台,我也买了两台。其中一台我们就放在店门口,接上大喇叭,店一开门,我们就把歌放着。” “还有海报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总共花了一百。” 苏语凝写下七百。 苏向党去深城时,她给了他五千五,算下来现在还剩两千三。 “这是剩下的钱。”他从腰上缠着的布包里拿出剩下的钱,平平整整的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苏语凝将搪瓷缸里的凉白开一饮而尽,把钱推了回去:“二哥,这钱你收好。” “明天我们一起再去铺子里看看,拿出一部分钱装修。如果磁带卖得好,二哥你还要再去深城进货。” 苏向党也不客气,将钱收了回去:“小妹你放心,我考察过了,我们开音像店,肯定赚钱。” 苏语凝相信苏向党敏锐的意识。 前世是在湖城宣布扩张快一年后,这些东西才逐渐在这个小县城流行起来。这样算起来,他们至少有一年的时间赚钱。 “深城的音像店都是玻璃柜台配霓虹灯,我问了,光扯电线装射灯就得两百!” 苏向党兴奋的和苏语凝描述自己看到的:“店里整面墙贴歌星海报,天花板吊旋转彩灯,门口还得摆个大喇叭天天放《甜蜜蜜》!”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回来的路上我算了,装修起码得八百!” 第四十章 报名受阻 第二天清晨,晨光刚落入春水巷,苏语凝已经带着二哥二嫂站在了铺子前。 苏向党抬脚一踹,腐朽的门板“轰隆”倒地。 “嚯!装修得费点劲!”苏向党挥开蛛网,推开常年关闭的窗户。 阳光从破窗斜射进来,照在褪色的老柜台上。 苏语凝正指挥工人把老柜台抬出去,突然“哐当”一声,柜台底掉出个铁皮盒,滚出几枚生锈的袁大头。 “这玩意现在不值钱。”苏向党用鞋尖拨了拨,“深城地摊上五毛钱一斤。” “先收着。”苏语凝面不改色地将铁盒塞进挎包,倒是没想到会有这意外之喜。 等九十年代古玩热兴起,这些能卖不少钱。 姚赢美去后院打了水,开始拖地和出擦窗户。 苏语凝跟她一起忙碌着,很快就将店里收拾了干净。 快十点的时候,老杨带着两个小工扛来三个玻璃柜。 苏向党叉着腰指挥:“左边柜台摆邓丽君,右边是费翔,中间的放张国荣!对对对!《monica》必须摆最中间!” “二哥,海报。”苏语凝展开卷着的歌星海报。 邓丽君穿着白纱裙捧麦克风,费翔的皮夹克上缀满亮片,张国荣倚着机车的侧脸在阳光里熠熠生辉。 苏向党踩着人字梯将海报贴了整面墙。 贴完海报,苏语凝和姚赢美将柜台里的磁带也摆好了。 苏向党从梯子上跳下来,得意洋洋地拧开双卡录音机,《冬天里的一把火》震得窗户嗡嗡响。 路过的小青年探头探脑,穿喇叭裤的偷偷往店里蹭。 “同志,这磁带咋卖?”有个戴蛤蟆镜的指着张国荣的《monica》。 “港版原声带,二十块。”苏语凝话没说完,苏向党突然蹿出来:“买两盒送歌星海报! 小青年二话不说掏钱。 苏语凝暗笑,二哥这深城学的促销手段,倒是无师自通。 姚赢美看得都惊呆了,只在店门口放个歌,就能挣四十块? 这可是一个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那个小青年竟然这么爽快的就买了? 昨晚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担心苏向党卖磁带挣不了钱,赔了小妹的钱。这钱可是小妹和两个孩子的抚养费,若是赔了,小妹带着两个孩子怎么活。 “还要做个招牌!”苏向党站在大门口:“要那种可以发光的,用红蓝灯管缠绕着,接上电就能不停闪的。” 苏语凝接话:“霓虹灯招牌可以找街头老王,他女婿在灯具厂。” “我现在就去!”苏向党一刻也闲不下来,转身就往街口跑。 姚赢美“喂喂”叫他两声,他就跟没听见似的。 苏语凝翻开一个全新的本子,写上日期,记录下了今天的第一笔收入。 她期待着这个本子上密密麻麻地记满的那一天! 音像店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等做好招牌,找个吉日放两挂鞭炮,就正式开张了。 等家具店准备好,快餐店就和家具店同一天开张营业。 趁着三个店正式开张前,她要先把童童的学校找好。 隔着万象园一条马路,就有一家幼儿园,环境很好,老师也很耐心。前世她没能让童童和昭昭进好学校念书,一直是她的遗憾。 这一世,她要让两个孩子都接受最好的教育。 苏语凝推出自行车,叮嘱二嫂姚赢美看店,便出发去往万象园。 转过三条青石巷,赭红色铁艺大门出现在眼前。 “同志,我想给孩子报名。”苏语凝跟门口的保安表明来意后,保安便给她指了园长办公室的方向:“报名得找园长,户口本带了吗?” “带了带了!” “园长今天正好在,你来得巧。”保安放了她进去。 苏语凝找到园长办公室,递上户口本,手心里全是汗。 戴着眼镜的园长翻到户籍页,眉头立刻皱起来:“农村户口?” “我在万象园买了房子。”苏语凝忙掏出房产证,“您看,除了万象园的房子,我还在春水巷买了个店面……” “我们只收常住户口。”园长把证件推回来,“除非有机关单位的介绍信。” “同志,能不能通融一下?”苏语凝从挎包摸出两盒包装精美的磁带,“这是最新的邓丽君专辑……”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园长猛地拍桌而起,“带着你的资本主义毒草滚出去!” 走廊里探出几个脑袋,身后传来保育员的嗤笑:“乡下人还想攀高枝……” 苏语凝攥紧手中的户口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保育员的嗤笑声像一根细针扎进耳膜,她挺直脊背转身离开,碎花裙摆扫过园长办公室的门槛,扬起一道倔强的弧线。 她跟陆长青结婚后,户口就迁到了陆长青家,确实是农村户口。 虽然在万象园买了房,可实际居住不到半年,不满足常住户口的条件。 她攥着户口本走出幼儿园,头顶的太阳晒得她身上有些疼。 “妈妈!” 恍惚间似乎听见童童的呼唤,她猛地回头,只看见梧桐树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车窗半开着,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侧头与后座的小男孩说话。 “顾同志!” 在看见后座的小男孩时,苏语凝立马就明白了顾清淮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也是来给孩子报名的。 顾清淮看见她手里的户口本,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是换了别的话题:“明天搬家?” 他知道苏语凝的情况,以她目前的情况,孩子还进不了这个幼儿园。 苏语凝想到上周他问她什么时候搬进万象园,她回的是这周三。 但前两天店里出了事故,床和衣柜还没打好,明天肯定来不及搬家。 “出了点事,要迟几天。”苏语凝将户口本放回包里:“等搬家那天,一定请你吃饭。” 顾清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孩子读书的事,我可以帮你。” 苏语凝警惕的抬起头,他们不过见了几面,他为什么要帮他? 他在打什么主意? 顾清淮看见她眼底涌现的疏离,解释道:“我孩子也在这里上幼儿园,我们又是邻居,以后两个孩子上学时可以搭个伴。” 真的就这么简单? 苏语凝有些不信。 第四十一章 解决童童上学的问题 顾清淮的声音被蝉鸣撕碎,苏语凝攥着挎包带子的手紧了紧。 远处滑梯旁几个穿背带裤的孩子正在嬉闹,她突然想起童童蹲在桂花树下捉知了的背影。 “顾同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她后退半步,碎花裙摆扫过青砖缝隙里的蒲公英,“但孩子的事,我想自己解决。” 轿车后座的小男孩探出脑袋,软茸茸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栗色光泽。 他好奇地打量苏语凝,突然举起手里的铁皮青蛙:“阿姨,你的宝宝也玩这个吗?” 顾清淮轻咳一声,男孩立刻缩回座位,铁皮青蛙“呱”地蹦到苏语凝脚边。 “明轩,道歉。”顾清淮的声音像浸过冰泉。 男孩瘪着嘴下车,白衬衫扣子系得一丝不苟:“对不起阿姨,我不是故意的。” 苏语凝弯腰捡起青蛙,金属弹簧还带着孩子的体温。 她忽然想起前世童童眼巴巴望着供销社里面玩具的模样,语气不觉软下来:“阿姨的宝宝叫童童,和你一样大。” 顾明轩眼睛一亮,正要开口却被父亲按住了肩膀。 顾清淮的金丝眼镜映出苏语凝紧绷的侧脸,“入学万象幼儿园,有业主委员会的介绍信也可以,需要有三位业主联名担保。我在万象园认识的人比你多,可以帮你。” “为什么帮我?”她抬眼直视他,目光如刀般锋利。 顾明轩突然扯了扯苏语凝衣角:“爸爸说好孩子要互相帮助,小孩子可以互相帮助,大人也可以互相帮助。” 苏语凝心头一软。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孩子可以进学校,有了业主介绍信,加上万象园的房产证,童童就能正式入学。 “顾同志,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她将铁皮青蛙还给明轩,男孩的手比她想象中冰凉,“搬家那天,请您务必来吃饭。” “我也要去!”童童从她手里接过玩具:“我可以跟童童一起玩。” 顾明轩是顾清淮大哥的孩子,大哥意外去世后,他便将这个孩子当成亲儿子养在了自己名下。 他工作繁忙,很少有时间陪孩子。大多数时候,孩子都被送去托儿所,由那里的老师照看。 他第二次见苏语凝就是在托儿所外,她和童童险些从楼梯摔倒,是他上前抱住她,救下了她和孩子。 她当时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没有看清到底是谁救了她们,所以在他提出帮她时,她才会拒绝得那么果断。 离婚后独自带两个孩子的女人,谨慎点倒也没错。 苏语凝伸手将散在额前的短发别到而后,蹲在顾明轩面前。 她从挎包里掏出两颗奶糖:“等童童搬来后,就跟轩轩一起玩,你们每天一起上学,好吗?” 顾明轩兴高采烈地拍手:“好耶!爸爸,我有好朋友了。” 他转头看顾清淮,见他点头,这才从苏语凝接过奶糖:“阿姨,童童什么时候来?” 苏语凝盘算了大致的时间,摸了摸顾明轩毛茸茸的头发:“周五!这周五童童就搬来。” 暮色四合时,苏语凝踩着自行车拐进村口,车铃铛惊飞了老槐树上的麻雀。 童童正蹲在井台边玩泥巴,听见声响猛地抬头,沾着泥点的小脸绽出花来:“妈妈!” 苏母端着簸箕从灶房出来,晒得黝黑的手在围裙上抹了抹:“凝凝长了个狗鼻子,每次都掐着饭点回来。” 苏语凝抱起扑过来的童童:“妈你做的饭好吃,一顿不吃想得慌。” “就你嘴甜。”苏母被哄得合不拢嘴。 看着小女儿额上的汗水,她指着水井:“你大姐今天从厂里抱了个西瓜回来,正用井水冰着,童童嚷了许久想吃。” 童童趴在苏语凝肩头,嘴里嘟嚷道:“童童要吃西瓜。” “等大舅二舅回来,吃完晚饭了再吃西瓜。” 苏语凝自己骑车回来,苏立军苏向党两兄弟带了大嫂二嫂坐的三轮车。 等店开起来,每天这样来回奔波很不方便。 她搬去万象园后,城里就住着她自己,也没个照应。 湖城扩市的文件要两个月后才下来,清河路那边的房子拆迁也还要一段时间,这段时日正好可以让大哥二哥先搬去清河路的房子住。 现在是学生放暑假的时间,孩子们去城里住几天,心里也会高兴。 大姐苏清月从厨房出来,端了碗绿豆汤给苏语凝:“凝凝什么时候搬去家,我先跟厂子里请好假。” “周五!”下午苏语凝跟去了家具店,大哥和老杨已经打好了两张床,衣柜也打好了一个。只 至于儿童房,童童和昭昭现在还小,晚上就跟着她和苏母睡。 等再大些,就按照孩子自己的心意再重新装修一下儿童房。 “我跟成武明天就去厂子请假,周五大家一起帮你搬家。”苏语凝是苏明月一手带大的,对这个小妹,她打心眼里心疼。 她跟陆长青虽然还没拿到离婚证,可眼下的情形跟离婚也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差那个证。 看着苏语凝搬去万象园那样高档的小区住,苏明月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别人离婚是要死要活,她小妹离婚却能让自己获取最大的利益,还是小妹聪明。 晚上吃饭时,苏语凝当着众人的面,将两本房产证拍在八仙桌上:“大哥二哥,这是清河路的两处房产,你们明天先搬进去住。” “不行!”苏向党“噌”的从凳子上站起来:“那是你和两个孩子以后的保障,我们不能去住。” “你二哥说得对。”苏立军皱着眉头直摇头:“你花钱买的房子,我们去住,这成了什么样子,村里人不得戳着我们脊梁骨骂。” 苏父的烟袋在桌腿上敲得“砰砰”响:“凝凝,你两个哥哥说得对,他们不能去住。” 苏语凝早料到他们会反对,她早已想好了说辞:“我现在是这样打算的,音像店明天开张,快餐店和家具店在都在这周六开张。” “二哥二嫂负责音像店,大哥照看家具店,我跟大嫂张罗快餐店。城里人早出晚归的,早上和晚上是客人最多的时候。从家里去县城,骑车要一个小时,时间上不划算。倒不如就住在城里,还能多接待几个客人。” 第四十二章 搬去城里 苏向党还是反对:“那也不行……” 极少说话的宁成武罕见的开口道:“凝凝说得有道理,往返家里和县城的时间,说不定可以多做两笔生意。” 苏立军面露难色,一来一回就是两个小时,确实可以多做几笔生意。 “大哥二哥放心,房子不白给你们住。”苏语凝打听过清河路那片房子的租金:“我们按照当前市场上的行情,十块钱一个月租给你们。” “家具店和餐饮店,家具店我打算全部交给大哥打理。前期的成本我来出,赚的钱我们五五分账。”说着她看向苏向党:“二哥的音像店也是这样。” 苏向党点头:“对,音像店是我跟小妹商量好的,赚的钱五五分账。” 姚赢美看着苏语凝:“那小妹你不是亏了……什么都是你出,连店都是你买的,赚的钱还平分……” 苏语凝笑着打断她的话:“二嫂,我们是一家人,谁多分点少分点都是进了我们苏家人的口袋。” “我赞成凝凝说的,不管怎么分,反正最后都是进了我们苏家的口袋。”家人和睦这是苏父最乐意看到的事情。 “现在地里的事都是请人在做,你们去城里开店做生意也好。到底赚不赚钱,先忙这一年试试。就算不成,再回来种地也不晚。” 苏父拍板了这件事:“听凝凝的,老大老二搬去城里住,照看店里也方便。清月和成武的厂子离家里不远,骑车只要二十分钟,就留在家里照应。” 苏清月赞同苏父的话:“听爹的!” “明天大哥二哥先搬些必须用品去清河路那边,其它东西可以每次回来的时候再带过去。”苏语凝将两处房子的钥匙分别交到两个哥哥手里:“住在清河路只是暂时的。” 清河路的房子会拆迁,拿到的赔偿款可以翻好几番。 等到正式拆迁时,大哥二哥靠着开店赚的钱,也足以在城里买上房子了。 “行!我现在就去找运输队的老邓借车,让他明天一大早来帮我们搬家。”苏向党将钥匙交媳妇手里,匆匆忙忙出了门。 说完了大哥二哥,也不能忘了大姐。 “等这三个店稳定下来,我还会再买个店,大姐到时候可以来帮忙。分成就跟按大哥二哥一样,五五分账。” 苏清月愣了下:“我也有份?” 苏语凝笑道:“你是我大姐,大哥二哥都有的,大姐也要有。” 苏清月憋个大红脸:“那怎么好意思……” 她跟苏立军苏向党不一样,她是嫁出去的。虽然宁成武现在住在苏家,但毕竟不是亲儿子。 苏语凝将凳子挪到她身边,像小时候一样靠在她肩头:“大姐最疼我了,肯定不愿看我累着。再半个月童童又要上学,到时候店里的事情忙不过来……” 苏清月还是有些犹豫:“可厂子里……” 她现在的厂子效益很好,工资也高,一个月有九十块。加上宁成武,两个人到手的钱就有两百。 去帮小妹开店,若是赚钱还好说,可若是不赚钱,她也回不来厂子了。 苏语凝明白她的担心。 前世大姐和大姐夫在一年后卷入了下岗潮,家境一落千丈。 “大姐放心,我保证店里比厂子里赚得多。”苏语凝朝姚赢美努了努嘴:“不信你问二嫂,咱们音像店还没正式开张,今天赚了多少钱?” 说起这个,姚赢美就一脸激动:“早上来了个小伙子,花四十买了两盘磁带。下午又来了两个年轻人,一人花了二十买了邓丽君的《甜蜜蜜》。” “这就赚了八十?”苏母满脸不可置信:“就昨晚那个声音像猫叫的那个小姑娘唱的东西,能卖到二十块?” 苏语凝将账算给一大家子人听:“四盘磁带,成本四十八块,音像店还没正式开张就挣了三十二。” “深城的东西真有那么好?”苏父满脸感慨:“老二还是有点用!” 姚赢美说道:“都是小妹的眼光好,没有小妹,他就是个不成器的。” “哈哈哈!” 屋内众人大笑。 音像店今天赚的钱,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小半个月的工资,这给了苏家人极大的信心。众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苏语凝拉住苏清月:“大姐,这件事不急。另一个店我还没相好做什么,等定下来了再跟你商量。” 苏清月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行!小妹!我听你的。” 老二的音像店还没正式开业就赚了三十二,若是开张了,每天赚个一百块不成问题,这比她在厂子里上班可挣钱多了。 “妈妈,童童想吃西瓜!” 蹲在地上陪昭昭玩了一会的童童看大人们的脸色都沉浸在喜色中,忍不住起身拉了拉苏语凝的衣裳。 “对!西瓜!”苏清月赶紧去院子里的水井将西瓜捞了上来。 苏语凝抱起童童:“童童,过两天我们就搬去城里,你可以交到新朋友,开心吗?” 童童靠在她怀里,手心握着她粗壮的辫子:“跟妈妈在一起,童童就开心。” 苏语凝眼眶有些发酸。 只要能跟两个孩子在一起,无论要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第二天,苏家人都起了个大早。 苏清月和宁成武两口子由于要去厂子上班,草草吃过吃饭就先走了。 二哥苏向党先骑车去了城里,音像店今天开张,他要把昨天订好的霓虹灯招牌挂起来。 除了大姐和大姐夫,苏家人一大家子今天都要去城里。 屋外响起喇叭声,是老邓开着运输队的小货车来了。 苏语凝从堂屋出来,给了老邓两包大前门:“邓大哥,辛苦了,又让你来帮忙搬家。” 老邓接过她手里的烟,心想这个苏家妹子会来事,难怪能在城里开店。光是将整整五千块交给苏向党,任由苏向党在深城折腾,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的。 “老邓来搭把手!”苏立军肩上扛着两大包东西,飞快朝车子跑来。 “来咯!”老邓将烟扔进驾驶室,帮着搬东西。 第四十三章 音像店开张 “锅碗瓢盆就不要带了。”苏语凝经过堂屋,看见大嫂董芳容正在厨房里装碗筷。 “吃饭的家伙怎么能不带!”董芳容手上的动作不停。 苏语凝笑着打趣:“大嫂你把这些带走了,爹和大姐他们怎么做饭?” 董芳容手上的动作一顿,尴尬不已:“我倒是忘了这个。” “以后咱们就在自家店里吃饭。”刚开张的时候,店里是最忙的,大家都在店里吃,省得还要在家里开火。 等今天忙完,她得写几道菜谱,快餐店没有招牌菜可不行。 前世湖城扩市后,大批天南海北的务工人涌入湖城,也有不少外地人来开饭店。 有很多菜,她只吃了一次,但是到现在她都还念念不忘。 现在湖城的菜系都是本地菜系,大家翻来覆去地吃,早就吃够了。外来的菜系还没出现在这个小城,正是她打响自己招牌的时候。 “小妹,准备出发了!”苏立军在外面喊。 “这就来了!”苏语凝提上昭昭的纸尿裤,快步走出房门。 苏母一手牵着童童,一手锁门。 音像店今天开张,所以全家人都去城里。 小货车装得满满当当的,载着苏家人往城里而去…… 一向安静的春水巷是被一串鞭炮炸醒的。 苏向党站在人字梯上,手里竹竿挑着的红鞭炮噼啪作响。 几个穿喇叭裤的小青年捂着耳朵往店里冲,鞋底踩过满地红屑,又将红屑带进了店里。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双卡录音机的喇叭震得玻璃柜台嗡嗡颤,邓丽君的甜嗓混着电子琴音流淌出音像店。 对街裁缝铺的王婶探出头,手里缝到一半的衬衫“嗤啦”扯出个豁口。 “要死啦!大清早嚎丧呢!” 姚赢美踮脚将最后一张海报抚平,听见骂声,她抄起鸡毛掸子往柜台一拍:“王婶,这是香港歌星,别人想听都听不到。您有福气,不花钱也能听!” 柜台前顿时哄笑一片。 戴蛤蟆镜的时髦青年挤在最前面,指尖敲着玻璃:“同志,谭咏麟的《爱情陷阱》来两盒!” “买两盒送海报!”苏向党从梯子跳下来,穿着花衬衫像只扑棱的孔雀,“媳妇儿,给这位同志拿费翔的最新海报!” 姚赢美手忙脚乱地翻找磁带,忽然瞥见柜台下压着的价目表,急得直拽苏语凝衣角:“小妹!谭咏麟的磁带标价十八,他咋收人家二十?” “深城来的原声带,都卖二十,低于十八不卖。”苏语凝将收的钱塞进铁皮钱箱,铜锁“咔嗒”合上的脆响让她眉眼舒展。 这声音比邓丽君的歌声还动听。 日头攀上纺织厂烟囱时,春水巷已堵得水泄不通。 穿中山装的老头背着双手在店门口转悠,忽然被旋转彩灯晃了眼:“伤风败俗!” 话音未落,就被挤上来抢海报的姑娘撞了个趔趄。 门外传来摩托轰鸣声,三个穿皮夹克的青年跨在嘉陵摩托上,后座绑着的录音机正放着震耳欲聋的迪斯科。 “老板娘!”为首的青年甩出五张十块的钞票,“张国荣得要两盒,再来十盒空白带!” 姚赢美数钱的手直哆嗦。 五十块!够买三袋白面了! “同志,空白带两块钱一盒。”苏向党凑过来,“从深城进的货,录三百首歌不带卡壳!” 苏语凝正将空白带从柜子里拿出来,玻璃门突然被推得叮当乱响。 “公安同志!就是这家店放黄色歌曲!” 王婶叉着腰,身后两个戴大檐帽的民警正往店里张望。 喧闹的店铺霎时死寂,费翔的“一把火”卡在磁带上,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苏向党的花衬衫瞬间湿透。 苏语凝却不慌不忙打开柜台,抽出盖着红章的营业执照:“同志,我们放的都是文化部审批过的歌曲。” 她指尖点在费翔的磁带编号上,“您看,这是深城音像出版社的正版磁带。” 民警凑近细看,忽然指着墙上的张国荣海报:“穿皮衣骑机车,这不是宣传资产阶级享乐主义?” “这是鼓励青年学习机车维修技术。”苏语凝面不改色地胡诌,“您看歌词——thanksthanksthanksmonica,这是感谢劳动模范莫妮卡同志呢。” 门口的青年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民警将信将疑地转了两圈,最终被苏语凝塞了两盒“慰问磁带”,晕乎乎地出了门。 买磁带的青年对着苏语凝竖起大拇指:“老板娘说得好!” 苏语凝从柜子里拿出邓丽君的海报:“多送你张海报,以后多光顾我们店的生意。” 音像店的生意出乎意料地火爆。 苏语凝想起今天百货商场要送货到万象园,便出了门,骑着车直奔万象园而去。 苏父苏母和大嫂一家在清河路那边,得把那边的房子也收拾出来。 等电视机这些装好,她再去清河路那边接童童。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让童童看上电视,城里孩子爱看的,她也要童童看上。 蝉鸣裹着热浪扑在身上,苏语凝第三次低头看表。 当时针指向十点时,终于看见了两辆三轮车从十字路口那边拐过来,骑车的师傅正伸长脖子朝前张望。 “师傅,这里!”苏语凝抹了把脖间的汗,挥了挥手。 三轮车拐进万象园,两个穿制服的退伍兵小跑着迎上来:“苏同志,您是住B区吗?” “对!B区东户!”苏语凝扶着电冰箱外壳:“劳驾搭把手。” 三轮车可以直接开到B区楼下,送货还有专门的货梯。 两个保安加上送货的师傅共四个男人,他们正将三件电器往电梯搬。 旁边的客梯“叮”一声响,顾清淮迈着大长腿走了出来。 他是从阳台看见苏语凝带着保安在搬东西,特意下来的。 “顾同志!”苏语凝的麻花辫扫过他挽起的衬衫袖口,雪松香混着汗水的气息扑鼻而来。 顾清淮微微颔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冰箱侧面轻叩两下:“承重点在底部,竖着进电梯更稳当。” 苏语凝闻言恍然大悟,忙招呼众人调转方向。 第四十四章 回到晋城的陆长青 盛夏的蝉鸣在万象园的林荫道间此起彼伏,苏语凝站在客厅,看着两位送货师傅将裹着泡沫的彩电搬进来。 “苏同志,这索尼彩电往客厅哪个位置摆?”师傅抹了把汗,用刀片挑开捆扎的麻绳。 苏语凝快步上前,指尖点在落地窗旁的墙面:“靠墙放,天线朝东。” 她记得前世邻居家的电视总因信号问题飘雪花,靠着窗放,能更好接收信号。 师傅搬洗衣机时,洗衣机突然在货梯里卡住了。 金属门“嗡嗡”颤动,送货的小工急得直拍控制面板:“这洋玩意儿咋不灵了!” “让让。”顾清淮单手撑住门框,另一只手托住洗衣机底部向上一提。机器稳稳滑出轿厢,他衬衫袖口蹭了道灰痕,神色却依旧从容。 苏语凝递过湿毛巾:“多谢顾同志,总是麻烦你。” “举手之劳。”顾清淮接过毛巾却不擦手,反而俯身检查洗衣机的插头,“这款是双缸半自动,甩干时要记得扣紧盖子。”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塑料旋钮,仿佛在调试精密仪器。 苏语凝望着他低垂的睫毛,忽然想起前日幼儿园园长轻蔑的眼神,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询问介绍信的事。 “童童的入学材料准备好了?”顾清淮仿佛能读心,“三位业主联名担保签署的介绍信已经准备好了,我现在回去拿给你。” 不等她说话,他转身出了客厅,再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个牛皮纸袋。 纸袋边缘还带着体温,苏语凝抽出文件时,闻见油墨的气息。 业主委员会鲜红的公章旁,顾清淮的签名力透纸背。 “明天带材料去幼儿园,王园长不会再为难你。”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眸光如深潭,“明轩听说童童要来,特意留了铁皮青蛙做礼物。” 苏语凝喉头微哽。 “顾同志……”她刚要道谢,却被明轩的喊声打断。 “爸爸!阿姨家也有会唱歌的大匣子。”明轩不知何时溜进了客厅,小脸贴在电视机屏幕上。黑白画面里正播着《黑猫警长》,主题曲随着雪花点滋滋作响。 送货师傅尴尬地挠头:“天线还没装好……” “我来吧。”顾清淮解开腕表揣进裤袋,皮鞋踩上茶几的瞬间,脚下一滑。 他身形一晃,苏语凝下意识扶住他的腰。隔着衬衫布料,掌下的肌肉倏然绷紧。 “对不住!”她触电般缩回手,耳尖泛起薄红。 顾清淮却已利落地接好信号线,荧幕骤然清晰。 明轩兴奋地指着警长摩托:“突突车!爸爸也有突突车!” 众人哄笑中,洗衣机突然“轰隆”震动。甩干桶疯狂旋转,师傅关掉洗衣机,指着电冰箱道:“制冷管要静置两小时再通电。” 苏语凝牢牢记下:“多谢师傅!” 送走师傅后,明轩缠着苏语凝:“阿姨,童童什么时候来跟我玩?我给他准备了礼物。” 她摸着明轩的脑袋保证道:“明天!轩轩明天就能跟童童一起玩。” 窗外忽然炸响惊雷,铅云压着玻璃幕墙翻滚而来,眼看就要下雨了。 而此时在晋城,赵明月带着陆长青才刚回到赵家。 赵公馆的雕花铁门缓缓开启,陆长青望着门廊下那对青石狮子,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赵明月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台阶上,清脆的声响像鞭子抽在他脊梁上。 “待会儿见了我爸,该说什么记得吗?”赵明月突然转身,丹蔻指甲几乎戳到他鼻尖。 “晋城的投资计划已经……” “蠢货!”她猛地揪住他领带,将他拽得一个踉跄,“要说我们是在湖城考察民生项目!你那个村妇前妻,半个字都不许提!” 二楼书房的门虚掩着,紫檀木的沉香混着雪茄气息涌出来。 赵明德站在落地窗前,深灰色中山装衬得他身形如松,腕间的沉香珠串随着转头的动作轻响:“舍得回来了?” 陆长青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这位掌控晋城半数煤矿井的赵老板,连眼角的皱纹都透着威压。 “爸,女儿这次在湖城发现个商机……”赵明月亲昵地挽住父亲手臂,却被一把甩开。 “跪下。”赵明德的声音不怒自威。 沉香珠串重重拍在书桌上,他的目光扫过女儿微微隆起的小腹:“未婚先孕,赵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爸,长青是大学生,马上就能……” “大学生?”赵明德冷笑一声,从抽屉甩出份文件,“湖城师范毕业,档案里还有偷窃实验室器材的记录,这就是你给我挑的好女婿?” 陆长青瞳孔骤缩。当年他为了凑钱买一块手表,偷卖实验室的器材,这事连他家里人都不知道。 赵明月指尖发颤地捡起文件,鲜红的“处分记录”刺得她眼眶生疼。 她突然扬起手,镶钻的腕表在陆长青脸上刮出血痕:“你骗我!” “够了!” 赵明德抬手将青瓷茶盏砸碎在陆长青脚边,“明天就去领证,孩子不能当野种。” 飞溅的瓷片割破陆长青的手背,血珠滴落在雪白的衬衣上,晕出一片刺眼的猩红。 “爸,其实我们……”赵明月涂着口红的嘴唇剧烈颤抖,“长青还没离婚,我们领不了结婚证……” 书房突然死寂。 “混账!” 赵明德扯住陆长青衣领,“赵家的女儿给人当外室?你好大的狗胆!” “爸!都是他骗我!”赵明月突然扑到书桌前抽泣,“他说早就跟那村妇离干净了,我才……” “闭嘴!”赵明德抓起烟灰缸砸向女儿,“赵家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 陆长青跪在碎瓷片上,膝盖传来钻心的疼。 他盯着地毯上蜿蜒的血迹,突然想起苏语凝决绝的背影。那个从前温顺得像绵羊的女人,现在竟成了他最大的绊脚石。 “岳父……” 他刚开口就被赵明德踹翻在地。 “你也配?”赵明德踩住他受伤的手背,“晋城想当我女婿的人能从这里排到火车站,你算个什么东西?” 陆长青疼得眼前发黑,却挤出谄笑:“我能让赵家的煤矿产量翻三倍。” 第四十五章 顾清淮是幼儿园大股东 “我在湖城师范学过地质勘探。”陆长青趁机掏出染血的笔记本,“这是湖城周边矿脉的分布图,只要打通湖城的运输线……” 赵明德接过笔记本,密密麻麻的标记竟与勘探队的报告相差无几。 陆长青紧接着说道:“明月怀了我的孩子,我自然全心全意为赵家打算。” 赵明德眯起眼打量这个满身血污的年轻人,突然发现对方眼里跳动着熟悉的野心。 “老周。”赵明德突然朝门外喊,“带他去包扎。” 管家悄无声息地出现,用力拽起陆长青。 经过赵明月身边时,陆长青对着她笑了笑,知道赵明德这关他们是过了。 至于那份矿脉分布图,是昨晚他在赵明月的指导下画的。湖城师范学校确实教地质勘探,但他并没有学过,他甚至连矿脉图都看不明白。 医疗室里弥漫着刺鼻的碘伏味,陆长青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眼缠着纱布,右脸还留着赵明月的抓痕。 他解开染血的衬衫,露出腰间青紫的淤痕,这是昨晚赵明月发疯时用皮带抽的。 “陆先生,老爷请您去书房。”管家像幽灵般出现在门口。 沉香的气息比方才淡了些,赵明德正在伏案写毛笔字。 “给你三个月。”赵明德突然开口,“离婚,娶明月,把湖城的运输线打通。” 陆长青心头狂跳,面上却惶恐道:“可明月现在……” “啪!” 毛笔重重摔在桌面,惊得砚台里的墨汁飞溅。 赵明德将图纸甩到他脸上,“做得好,明月嫁你。做不好,河里多具浮尸也没人在意。” 陆长青弯腰捡图纸时,瞥见书柜玻璃映出赵明月的身影。她正倚在二楼栏杆上涂口红,鲜红的膏体像凝固的血。 当夜,晋城最大的花园酒店308房。 赵明月赤脚踩在陆长青背上,丹蔻指甲掐进他结痂的伤口:“我爸要把西郊小煤矿给你管,高兴吗?” 陆长青闷哼一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等我拿下运输线,让你当晋城最风光的老板娘。” 窗帘没拉严,月光漏进来照在赵明月隆起的肚子上。 陆长青突然想起苏语凝怀童童时,总爱在窗边绣虎头鞋,暖黄的灯光把她影子拉得很长。 “发什么呆?”赵明月咬他耳朵,“想那个村妇?” 陆长青猛地扯开她的真丝睡裙:“我现在只想你。” 喘息声渐起时,他恍惚中却想起了跟苏语凝在一起的日子。 他从赵明月身上直起身:“明月你现在怀着孩子,我们不能……” 赵明月一脚将他踹下床:“滚!软蛋!” 陆长青这边暂时获得了赵明德的认可,他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苏语凝在顾清淮的帮忙下,也让童童有了入读万象幼儿园的资格。 第二天,苏语凝牵着童童走进了万象幼儿园。 园长办公室的玻璃窗上还凝着晨露,苏语凝牵着童童推门时,正撞见王园长端着搪瓷缸起身倒水。 上次还冷若冰霜的脸此刻堆满笑意,“苏同志来得真早!快坐快坐!” 童童攥着苏语凝的碎花裙摆,怯生生望着墙上挂的流动红旗。 王园长从抽屉抓了把水果糖塞进他手心,糖纸上的金箔映得童童眼睛发亮:“这孩子生得真俊,一看就是读书的料!” 苏语凝将牛皮纸袋轻轻搁在桌上,业主委员会的红章刺得王园长眼皮一跳。 她瞥见“顾清淮”三个遒劲的字迹,倒茶的手险些打翻暖水瓶。 “顾先生特意交代过,我们园里最注重素质教育,童童的床位安排在阳光最好的南向屋,班主任是省师范毕业的……” 玻璃门外传来保育员的窃窃私语。 “听说顾先生是幼儿园大股东?” “难怪园长跟换了个人似的……” 苏语凝心头一动,忽然想起顾清淮调试电视机天线时的侧脸。 金丝眼镜滑到鼻梁,袖口沾着机油,与投资人的身份格格不入。 “这是入园通知书。”王园长在通知书上写上童童的名字:“下个月三号开学,记得带上通知书和户口本。” “多谢园长!”苏语凝将通知书收进挎包,“到时就有劳园长费心了。” 见她这就要离开,王园长连忙喊住她:“小苏同志跟顾先生很熟?” 知道了顾清淮是幼儿园的投资人,以苏语凝的聪慧,立马猜到了园长的心思。 “不熟,只是见过几面罢了。” 王园长露出失望的神色,很快又恢复如常。 顾先生为了小苏同志亲自来幼儿园找她,这女人定然不是像她说的只是见过几面那样简单。 从万象幼儿园离开时,苏语凝悬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想象着每天来学校门口接童童回家,在小区楼下的儿童乐园陪他玩耍,夕阳落在他脸上,他一定笑得很开心。 新房的门虚掩着,电钻声混着刨花香扑面而来。 童童挣脱苏语凝的手,小鹿般蹦进客厅:“大舅!” 苏立军从人字梯上探出半个身子:“慢点跑!地上还有钉子!” 阳光穿过新装的窗帘,在橡木地板上织出细密的光网。 老杨正蹲在墙角给衣柜镶铜把手,见童童凑近,故意将榔头敲得咚咚响:“小童童,这可是给你装玩具的!” “妈妈,这是我的玩具吗?”童童扑向未完工的雕花木床,指尖抚过床柱上缠绕的葡萄藤纹路。 “是呀。”苏语凝将童童抱到飘窗上,“等秋天葡萄熟了,童童躺在这儿就能摘。” 窗外正对儿童乐园的滑梯,童童看见滑梯,眼睛都亮了:“妈妈!我现在可以去玩吗?” 苏语凝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九点钟的阳光还不算太大。 她蹲下身替童童理了理歪掉的领结:“隔壁轩轩哥哥应该在家,妈妈带你去认识新朋友,邀请他一起玩好不好?” 童童立刻蹦起来:“我要交新朋友了!” 苏语凝牵起童童的手往玄关走,路过穿衣镜时瞥见自己发皱的碎花裙摆。 她随手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嘴角忍不住翘起。 童童终于能像城里孩子一样,在铺着彩色软垫的游乐场玩耍了。 第四十六章 长峰集团董事长 隔壁的胡桃木门紧闭着,门把手上悬着个竹编风铃。 苏语凝扣门时,风铃发出细碎的脆响。 童童踮起脚尖去够风铃:“妈妈,这个会唱歌!” 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锁“咔嗒”转动的瞬间,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苏同志?”顾清淮的声音带着些许意外。 门缝里先探出半截腰身,未扣的衬衫下摆松松垂着,露出紧实的腹肌,水珠顺着锁骨滑进衣襟。他手里还攥着条毛巾,发梢湿漉漉地滴着水。 苏语凝的视线像是被烫到般飞快移开,耳尖瞬间烧得通红:“顾、顾同志,童童想找轩轩玩……” “爸爸!谁呀?”顾明轩从浴室跑出来,拖鞋在地板上踩出“啪嗒”声。头发上顶着团泡沫,活像只炸毛的小狗。 顾清淮转身挡住儿子:“我正在给轩轩洗澡。” 童童从苏语凝身后探出脑袋,指着顾明轩头顶的泡沫“咯咯”直笑:“你变成棉花糖啦!” “你就是童童弟弟?”顾明轩眼睛一亮,顶着泡沫就要扑过来,被顾清淮拎着后领提回浴室:“先把泡泡冲干净。” 门缝里飘出牛奶沐浴露的香气,苏语凝望着顾清淮浸湿的衬衫下隐约透出的腰线,突然觉得走廊吹过来的风有些热。 “稍等。”顾清淮反手扣上两颗纽扣,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十分钟后我带轩轩过来。” 门关上时,童童失望地瘪起嘴:“不能和棉花糖哥哥玩吗?” 苏语凝蹲下来刮他的鼻尖:“等轩轩哥哥洗完澡,就能陪你一起玩了,我们回家等他。” 她牵着童童往家里走,脑海里全是顾清淮刚才的模样。 他身上有种清冷疏离的气质,让人有些不敢靠近,可偏偏又吸引着人忍不住靠近。 她有些疑惑,前世竟然没有见过他? 见他们回来,苏立军边清理刨花边抬头说道:“小妹,天气这么热,不如就让童童在家看电视?” 苏语凝问童童:“童童是想看电视,还是去下面玩滑梯?” 童童还不知道电视是什么,毫不犹豫选择了滑梯:“妈妈,我要玩滑梯!” 苏立军笑道:“这是还没看过电视,不知道电视里有什么。等看过了,就稀罕了。” 他每次从百货商场卖电视的柜台经过时,总要凑过去看很久。电视机里的人会动会说话会打架,叫人看了挪不动步。 敲门声响起,顾清淮牵着轩轩站在门口。 他换了件深灰色衬衫,没有戴眼镜,湿发随意向后抓拢,露出光洁的额头。 未系扣的领口下,锁骨还泛着沐浴后的淡粉色。 “童童,轩轩哥哥来了。”苏语凝拍了拍蹲在落地窗前往外面看的童童。 “棉花糖哥哥!”童童欢快的往门口跑去,“我们去玩滑滑梯。” “我不叫棉花糖,我叫轩轩!”轩轩叉着腰,一本正经的说道:“以后只准叫我轩轩哥哥!” 童童指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咯咯”直笑:“可是你刚才就是棉花糖。” “我把青蛙送你,你不许再喊我棉花糖!”轩轩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铁皮青蛙:“童童弟弟,送给你!” 童童回头看了眼苏语凝,见她点头,这才从轩轩手里接了过来:“谢谢轩轩哥哥!” 轩轩欢呼着去拉他童童的手,“玩滑滑梯咯!” 两个孩子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楼道。 苏语凝从冰箱里拿出几瓶冰镇汽水装进挎包,等她走出可客厅时,顾清淮已经按了往下的电梯。 她缓缓朝他走去时,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们明明是陌生至极的陌生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变得这么熟络了? 她前世的经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除了自己谁都不能信。 所以,这一世凡事她都亲力亲为,没有倚靠任何人的打算。 前世失去孩子的痛,实在是太痛了,这一世她只想陪着轩轩和昭昭长大。 “入学手续都办妥了?”顾清淮突然开口。 “多亏您的介绍信。”苏语凝想起王园长今天交给她的入园通知书,“童童分在小向日葵班。” 顾清淮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明轩也在那个班。” “叮!”苏语凝刚要说话,电梯到了一楼。 童童和轩轩牵着手,一蹦一跳的往游乐场跑去。 游乐场的彩色塑胶垫被太阳晒得发烫,童童和轩轩脱了凉鞋,赤着脚在滑梯上追逐。 轩轩的白衬衫后襟沾了片枯叶,随着他蹦跳的动作上下翻飞,像是只扑棱的蝴蝶。 “慢些跑!”苏语凝第三次提醒,“当心摔着。” 顾清淮倚在攀爬架旁,目光追着两个孩子。阳光穿透树叶的间隙,在他肩头织出细碎的光斑。 “男孩子摔几跤才长筋骨。”他低头看表,金属表链在腕间折射出冷光,“明轩两岁时从假山上滚下来,磕掉半颗牙都没哭。” 苏语凝诧异地转头,却见他说这话时唇角竟噙着笑。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轩轩的往事。这个总是不显山露水的男人,此刻眉梢的温柔像融化的雪水,悄无声息地漫过心防。 “顾同志平时工作很忙吧?”她将冰镇汽水递过去。 顾清淮接过汽水时指尖相触,苏语凝慌忙缩手,汽水瓶“叮”地撞上铁艺栏杆。 这声响惊动了不远处树荫下的黑衣男人,他夹着公文包快步走来,皮鞋踩过沙坑扬起细尘。 苏语凝见过他,知道他是顾清淮的司机。 “顾总。”男人在两步外站定,目光扫过苏语凝时微微颔首,“晋城分公司的急件,需要您即刻过目。” 牛皮纸的档案袋上,“长峰集团”四个字刺入苏语凝眼底。 她捏着汽水的手骤然收紧,前世湖城扩建时闹得沸沸扬扬的拆迁案,中标企业正是这个长峰集团! 记忆如潮水般翻涌。 1987年《湖城日报》头版头条,长峰集团董事长亲临拆迁现场的照片占据半个版面。 照片里男人冷峻的侧脸,与此刻树影里的轮廓完美重合。 第四十七章 找人查一下陆长青的底细 “苏同志?” 顾清淮的声音将苏语凝拽回现实,他正将文件递还给司机。 司机压低声音:“顾总,晋城那边还在等您回话。” “告诉他们推迟两小时。”这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男人,此刻弯腰抱起扑过来的轩轩,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爸爸要去工作吗?”轩轩攥着他的衣领不肯松手,铁皮青蛙从裤兜掉出来,在沙坑里蹦了两下。 顾清淮单手托着孩子,另一只手捡起玩具塞回顾明轩掌心:“去开个会,很快回来。” 他转向苏语凝:“能麻烦你……” “我带轩轩去我家吃午饭。”苏语凝抢着说道,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汽水瓶上的水珠。 顾清淮是长峰集团董事长!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惊人的发现。 顾清淮怔了怔,忽然从钱夹抽出一张浅蓝色票据:“友谊商店的冰淇淋券,麻烦给孩子们买些……” “顾清淮。”苏语凝第一次直呼他姓名,“我不是你家保姆。” 风掠过树梢,蝉鸣有片刻凝滞。 司机惊恐地后退半步,却见自家老板低笑出声。那笑声像深潭投入石子,漾开的涟漪惊飞了枝头的知了。 “是我冒昧了。”他将冰淇淋券放回钱包,摸出自家的钥匙:“明轩有午睡的习惯,如果玩得太疯开始揉眼睛,请立刻……” “我知道该怎么做。”苏语凝接过钥匙:“顾同志你去忙,我会照顾好轩轩的。” 顾清淮顿了顿,忽然倾身靠近。 雪松混着薄荷的气息扑面而来,苏语凝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掠过自己耳畔,而后摘下一片树叶。 “多谢!” 直到黑色轿车消失在林荫道尽头,苏语凝才发觉后背早已汗湿。 童童正趴在沙坑里堆城堡,轩轩攥着把塑料铲往他领口塞沙子…… “顾总,将小公子交给那位女同志照看没问题吗?”司机握着方向盘,等红绿灯的间隙,忍不住问道。 “嗯。”顾清淮看着手里的文件,陷入沉思。 司机继续道:“听说那个女同志还没有离婚,他丈夫被赵家派来的人带回了晋城。” 顾清淮打开车窗,任由疾驰的风掀起衣角。 “找人查一下陆长青的底细。”如果他没记错,她丈夫是叫这个名字。 司机愣了愣,片刻后应了下来:“跟着您这么多年,我还第一次见您……” “啪!” 顾清淮猛地一下合上文件,司机赶紧闭了嘴。 此时的苏语凝已经带着两个孩子上了楼。 厨房的纱窗透进细碎的光斑,苏语凝将洗净的番茄搁在案板上,锅里正“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 童童和轩轩的嬉笑声从客厅传来,夹杂着电视机里《黑猫警长》激昂的配乐。 “阿姨!白猫班长抓住一只耳了!”轩轩赤脚跑进厨房,手里攥着半块桃酥,碎屑簌簌落在地板上。 苏语凝弯腰擦拭时,瞥见童童正趴在沙发边缘,小脸几乎要贴到电视屏幕上。 她连忙举着锅铲探出身:“童童,眼睛要坏掉了!” 童童不情不愿地往后挪了半寸,目光仍黏在闪烁的画面上。 轩轩见状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遥控器:“我爸爸说看电视要离三米远!” 油烟在炒锅中腾起,苏语凝将打散的蛋液倒入热油,金黄的蛋花裹着番茄的酸甜气息漫开。 轩轩忽然凑到灶台边,鼻尖轻嗅着:“我妈妈从来不做饭。” 锅铲在铁锅里顿了顿,苏语凝转头看向男孩。 “妈妈总是穿很香的裙子。”轩轩用食指戳着台面上滚动的番茄,“她说厨房的油烟会让钻石项链发黄。” 他模仿着女人的腔调扬起下巴,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像只骄傲的公鸡。 苏语凝关掉炉火,蹲下身与孩子平视:“轩轩想妈妈了?” 她每次见到顾清淮时,好像都只有他一个人,她也从没听他起过孩子的妈妈。 男孩突然抓起番茄狠狠咬下,鲜红的汁水顺着指缝滴落。 他含混不清地说:“爸爸说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开演唱会,和邓丽君阿姨一样。” 电视机里传来欢快的片尾曲,童童欢呼着跑来讨要番茄。 苏语凝将两个孩子按在餐桌前,看着轩轩机械地往嘴里塞食物。他吞咽时脖颈绷出细小的青筋,仿佛在吞下某种无法言说的委屈。 苏语凝看得心疼,猜测顾清淮应该是跟轩轩妈妈离了婚。 一个大男人独自带孩子,确实不容易,就算他是长峰集团的董事长,那也一样。 午后暑气最盛时,轩轩的眼皮开始打架。 他蜷在沙发角落,怀中紧抱着沾满番茄汁的靠枕,铁皮青蛙从松开的掌心滑落在地。 苏语凝轻轻拾起玩具,金属弹簧还残留着孩子的体温。 “大哥,你帮我照顾童童,我抱轩轩回去睡觉。”家里的床还没装好,她只能带轩轩回去午睡。 “妈妈,我会听大舅的话的。”童童抱着靠枕,看电视正看得入迷。 苏立军走过来揉了揉童童的头发:“我就说吧,这孩子一旦看了电视,就知道电视有多稀罕了。” “童童,你看完这集就不能看了哦。”苏语凝爱孩子,但不会溺爱:“电视看多了伤眼睛。” “好!”童童将遥控器放到苏立军手里,懂事的点了点头:“等轩轩哥哥醒来了,我再跟轩轩哥哥一起看。” 苏语凝将轩轩从沙发上抱起来,拿了钥匙,往隔壁走去。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顾清淮家的雪松香便漫了出来。 她驻足片刻,抬脚走了进去。 阳光透过米色窗帘将橡木地板染成琥珀色,墙角的立式座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没有多余的停顿,她抱着孩子进了主卧。 主卧的雕花大床上铺着深灰缎面床单,苏语凝将轩轩轻轻放下时,男孩突然攥住她衣襟:“妈妈……” 含糊的呓语让她的手僵在半空。 轩轩翻了个身,拉扯着她的手臂往自己怀里拽。 苏语凝一个不稳栽倒在床上,床上扑鼻而来的气息,同顾清淮身上的一模一样。 她突然红了脸。 除了陆长青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嗅到另一个男人身上的味道! 第四十八章 搬新家啦 轩轩的手指紧紧攥着苏语凝的衣角,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声音闷闷的:“阿姨别走……” 苏语凝轻轻擦去孩子脸上的泪痕,“阿姨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她哼起童谣,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轩轩的背。 她本只想哄他入睡便离开,可连日来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眼皮渐渐发沉。 童谣声越来越轻,最终被均匀的呼吸声取代。 顾清淮推开门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苏语凝斜倚在床头,碎花裙摆垂落在深灰色床单上。轩轩蜷在她臂弯里,小手还揪着她的衣襟。 他下意识放轻脚步,却发现童童正扒着门框探头探脑。 “顾叔叔!”童童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清脆的童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顾清淮眼疾手快地将孩子捞起,食指抵在唇间:“妈妈在睡觉。” 他指了指窗外,“叔叔带你去捞金鱼?” 童童的眼睛立刻亮了,却又犹豫地望向熟睡的苏语凝。 “妈妈太累了。”顾清淮从衣柜里取出顶草帽扣在童童头上,“我们悄悄去,回来给她惊喜。” 水榭边的水池泛起粼粼波光,童童踮着脚将渔网伸向最大的那尾红鲤。 顾清淮单膝跪在青石板上,袖口挽至肘间,水珠顺着小臂滑落。 “要这样慢慢靠近……”他握着童童的手腕,声音比池水还要温柔。 忽然有风掠过,童童的草帽被吹进池中。 顾清淮想也没想便探身去捞,惊得锦鲤四散逃窜。 童童“咯咯”笑着拍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两人的头发…… 苏语凝是被饭菜香唤醒的。 睁开眼时,暮色已染透了半边天空。 陌生的天花板让她惊坐而起,待看清床头柜上轩轩的恐龙玩具,这才记起自己是在顾清家。 她慌忙理了理散乱的鬓发,赤脚踩在地毯上往外走去。 客厅传来碗筷轻碰的脆响,顾清淮正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童童坐在地上,举着湿漉漉的渔网献宝:“妈妈看!顾叔叔教我抓的大鱼!” “是锦鲤。”顾清淮纠正道,发梢还沾着未干的水珠,“已经放回池里了。” 轩轩围着餐桌直打转:“爸爸炸的虾球!” 苏语凝看见童童自然地爬上顾清淮准备的儿童椅,看见轩轩偷偷把青椒夹到顾清淮碗里,看见水晶吊灯将四个人的影子揉成一团暖色。 她望着这一幕,喉间突然发紧。 前世的她曾无数次的渴望这一幕,盼望陆长青能与他朝朝暮暮的在一起。可陆长青每次回来,都只是为了满足生理需求,然后又匆匆返回晋城。 她以为能让他回心转意的,可在他眼里,她和两个孩子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苏同志?” 顾清淮的呼唤让她回神,碗里不知何时多了只剥好的虾,“童童说你爱吃虾。” 两个孩子啃着玉米咯咯笑,油渍沾了满脸。 苏语凝走到桌旁坐下,低头咬住虾肉,鲜甜在舌尖漫开的瞬间,她眼眶突然发热。 这样的温馨,她在陆长青那里从未得到过…… 第二天,是苏语凝正式搬入万象园的日子。 晨光初露时,万象园B栋十二楼东户的门廊下已堆满了竹编箩筐。 苏立军扛着最后一个麻袋跨出电梯,身上军绿色的汗衫被汗水打湿,氤氲成了深色。 董芳容正蹲在玄关处拆包袱,新弹的棉花被面雪白蓬松,映得她眼角笑纹更深。 “他爹,把八仙桌往东墙再挪半尺!”苏母攥着鸡毛掸子指点江山,“凝凝说了,这位置接阳气!” 苏向党与姚赢美抬着雕花屏风进来时,险些撞翻门口的青瓷花瓶。 屏风上的莲花雕刻栩栩如生,姚赢美摸着浮雕直咂舌:“大哥这手艺,放工艺美术厂都是头一份!” 童童和大哥家的孩子苏端赤着脚在橡木地板上追逐,童童手里的铁皮青蛙“呱”地蹦到电视柜下。 童童刚要钻进去,却被苏清月拎着后领提起来:“小皮猴,仔细蹭脏新衣裳!” 厨房飘出炝锅的香气,董芳容系着碎花围裙在灶台前忙个不停。 宁成武蹲在一边择菜,突然“哎哟”一声——童童把菠菜当毽子踢进了洗菜池。 “爸爸快看!”苏端举着遥控器笑得嘴都歪了,电视里正播着《西游记》,金箍棒搅得东海龙宫地动山摇。 苏语凝抱着昭昭从主卧出来时,正撞见这鸡飞狗跳的一幕。 碎花裙摆扫过窗台摆放的君子兰,那盆绿植是今早顾清淮特意送来的乔迁礼。 “小妹,电风扇来了。”苏向党抹着汗在客厅喊。 “先放沙发旁,今天天热,正好用得上。”苏语凝话音未落,敲门声响起。 童童像颗小炮弹似的冲去开门:“顾叔叔!” 顾清淮站在门口,他左手提着糕点匣,右手牵着顾明轩。 “苏同志,恭喜你搬新家!” “谢谢!”苏语凝接过他递来的糕点:“说了请你吃饭,还带什么东西。快进来!” 屋内众人已经听苏语凝说过这个邻居,知道他是大老板,连说话声都小了些。 “童童弟弟,这个给你!”轩轩将一个恐龙玩具递给童童:“你搬进新家,这是送你的礼物。” 早在轩轩还没进来时,童童就盯着他手里的恐龙移不开眼。 此时见他竟然将恐龙送给自己,童童眼睛都亮了:“轩轩哥哥,你送我玩具,我把妹妹给你玩。” 说着,去够苏语凝的衣衫,拉着她弯下腰。 而后将她怀里的昭昭指给轩轩看:“这是我妹妹,她很软,你摸摸。” 轩轩当真摸了一把昭昭柔软的小手:“我也有妹妹了!” 众人看着这一幕,大笑不止。 盛夏的蝉鸣裹着油香从纱窗钻进来时,八仙桌上已摆满了碗碟。 董芳容最后端上青花海碗盛的冬瓜排骨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苏母眼角的笑纹。 “都别杵着,快入座!”苏父敲了敲旱烟杆,铜锅底在桌沿磕出清脆的响。 童童踮脚去够糖醋鱼,顾清淮不动声色地将盘子往孩子方向推了半寸,眼镜片上映着童童鼓起的腮帮:“慢慢吃。” 第四十九章 顾同志更像大学生 “顾同志别见笑,乡下孩子野惯了。”苏母往童童碗里夹了块红烧肉,油亮的酱汁落在碗底。 顾清淮挽起衬衫袖口:“童童很懂事,我很喜欢他。” 苏语凝正给昭昭喂米糊,闻言抬头望去。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顾清淮侧脸,将他冷峻的轮廓映得无比柔和。他指尖沾着童童蹭上的糖渍,正用纸巾细细擦拭。 “小妹这房子真气派!”大姐苏清月突然感叹,“比我们厂长家的洋楼还敞亮。” 宁成武闷头扒饭,闻言在桌下轻踢妻子:“食不言寝不语。” “就你规矩多!”苏清月嗔他一眼,转头对苏语凝笑道:“等我们凝凝的店开起来,村里怕是有不少人要来巴结。” 苏向党夹起颗花生米抛进嘴里,花衬衫在吊灯下泛着光泽:“昨儿音像店流水破三百了,我打算过几天就去深城那边补货……” “食不言。”宁成武又重复一遍,镜片后的眼睛却闪着笑意。 满桌哄笑中,童童突然举着铁皮青蛙跳下椅子:“轩轩哥哥看!青蛙会翻跟头!” 顾明轩闻言立刻挣脱束缚,两个孩子在橡木地板上追逐。 “明轩。”顾清淮轻叩桌面,声音不大却让男孩瞬间立正,“吃完饭再玩。” 苏语凝望着男孩蔫头耷脑的模样,忽然想起昨日他蜷在床角的呓语。 她舀了勺鸡蛋羹放进顾明轩碗里:“听爸爸话,吃完带你去买冰棍。” 童童立刻扑回座位,握着塑料勺把饭扒得震天响:“我也要冰棍。” 苏母笑得直抹眼泪:“这小祖宗,倒是会看人下菜碟。” 饭后,苏清月边收拾碗筷边看表:“成武,该回厂里了。” 大姐夫宁成武从兜里掏出牛皮信封,郑重地放在苏语凝面前:“这是一百块,恭喜小妹搬新家。” “大姐……”苏语凝刚要推拒,却被苏清月按住手:“你现在不比以前,一个人带两个孩子,花钱的地方多。” 苏语凝摸着信封上的褶皱,想起前世大姐下岗后摆摊被城管驱赶的狼狈。 她将钱塞回宁成武手中:“我已经想好再开个什么店了,到时候亲自去请大姐当掌柜。” 苏向党抓起椅背上的花衬衫往外走:“媳妇儿,跟我去店里看店!” 姚赢美从厨房追出来,“深城学的派头倒是足。” 正午的日头白得晃眼,苏语凝站在玄关送客。 顾清淮牵着明轩落在最后,雪松香混着孩子身上的奶味飘过来。 他指尖在门框轻点,“有事可以往我办公室打电话。” 说着,摸出一张名片递给苏语凝。 苏语凝接过来看了眼,上面只有他的名字和电话,没有写他是长峰集团的董事长。 “顾叔叔再见!”童童扑过来抱住顾清淮的腿,小脸在西装裤上蹭出油印。 苏母慌得直拽孩子:“哎哟这小脏手……” 顾清淮弯腰将童童抱起,孩子嘴边的饭粒粘在他肩头,“明天有一场儿童音乐会,需要我……” “不用!”苏语凝抢着回答,又觉唐突,软了语气道:“童童的事,总不能一直麻烦你。” 顾清淮镜片后的眸光微闪,终究没再说什么。 等电梯门合上,苏母拍着胸口直念叨:“这位顾同志通身的气派,倒比陆长青像大学生。” 苏语凝望着电子屏跳动的数字,突然想起前世报纸上那张模糊的侧脸。 上一世,两人没有任何交集。 这一世,他们已然如此熟络! “娘,您带孩子们午睡吧。”她转身取下墙上的帆布包,“我跟大哥去店里看看。” 家具店里,刨花的清香混着桐油气息扑面而来。 苏立军正蹲在墙角调试刨床,军绿色汗衫湿得能拧出水。 “小妹你看!”他献宝似的掀开防尘布,“照你说的加了暗格,能藏十本小人书!” 苏语凝指尖抚过床柱上缠绕的葡萄藤,忽然想起童童说要在飘窗摘葡萄的稚语。 她掏出笔记本勾画:“床头再加组矮柜,方便放夜灯和温水。” 董芳容拎着竹篮走进来,掀开蓝布露出码得整齐的汽水:“老杨呢?” “去春水巷扛木料了。”苏立军抓起汽水,打开后“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一瓶。 “这是你要的菜谱。”董芳容从围裙兜里掏出折成方块的纸页,“按你说的,写了鱼香肉丝、宫保鸡丁这些新鲜菜式。” 苏语凝展开菜谱,油渍斑驳的纸上画着歪扭的辣椒和肉片。 董芳容指着“鱼香肉丝”几个字:“这菜名怪新鲜的,可咱县里人能吃惯这酸甜口?” 苏语凝没有告诉他们湖城扩市的消息,只是说道:“湖城务工潮马上要来了,天南海北的客人多着呢。咱们把川菜湘菜都挂上招牌,保管比国营饭店还热闹。”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吱呀”一声。 老杨弓着背扛着两根木料进来,汗珠子顺着木纹往下淌:“小苏老板,这批木料可了不得!你瞧这纹路,跟画儿似的!” 苏立军忙上前搭手,他粗糙的掌心抚过木料,眼底泛着光,“给童童和昭昭打套小桌椅正合适,保准传三代都不带坏的。” 苏语凝心头一动:“先别急着做家具,把这木料剖成薄片,镶在店门框上当装饰。” 她比划着隔壁快餐店的门头位置,“再刻上苏记快餐四个字。” 董芳容看着小姑子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昨天她说的要让客人没进门就闻到香味。 这会儿才明白,这香味不仅要飘在锅里,还要刻在门楣上。 日头西斜时,刨花堆成了小山。 老杨踩着人字梯将最后一块木匾挂上门楣,“苏记”二字在暮色中泛着暖光。 苏立军在下头扶着梯子,忽然“哎呀”一声:“招牌往左歪了两指!” “别动别动!”董芳容急得直跺脚,“左边那枚钉子还没敲实……” “哗啦——” 暴雨说来就来,豆大的雨点砸在未干的金漆上。 苏语凝抄起门后的油毡布就往梯子上爬,碎花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老杨在雨幕里喊:“使不得!湿了招牌事小,摔着您……” 话没说完,苏语凝已经利落地将油毡布罩在招牌上。 雨水顺着她湿透的辫梢往下淌,却掩不住眼里的笑意:“这可是咱们的活招牌,淋坏了我得心疼半年!” 第五十章 开业大吉 太阳刚爬上纺织厂的烟囱时,苏记快餐的玻璃窗上已经贴上了鲜红的“开业大吉”。 苏立军正踮脚往檐角挂红绸灯笼,风一吹,穗子便扫过门楣上泛着金漆光泽的“苏记”二字。 “小妹,这川菜辣子鸡的油温得几成热?”董芳容系着崭新围裙,在灶台前紧张得直冒汗。 她面前摆着苏语凝手写的菜谱,辣椒与花椒的香气呛得她连打三个喷嚏。 苏语凝将最后一摞搪瓷碗摆进碗柜,转身笑道:“八成热下锅,炸到金黄就捞,可别学昨儿把锅烧糊了!” 众人哄笑中,街角传来汽车鸣笛声。 顾清淮的黑色轿车缓缓停靠,司机老陈捧着两只半人高的花篮下车,红绸带上写着“财源广进”四个金色的大字。 “顾总特意订的。”老陈将花篮摆在快餐店门口,又指了指旁边的家具店,“那边也订了一对。” 苏语凝转头看向轿车,车窗紧闭。 司机像是猜到苏语凝在看什么,连忙笑着说道:“顾总在开会,脱不开身。等开完会后,他一定亲自到店里祝贺。” 童童扒着玻璃门惊呼:“妈妈!顾叔叔的花篮比我还高!” 说着,便踮脚去够金色的向日葵。 “使不得。”苏母扒完蒜走出快餐店时,正好看到这一幕,赶忙拦住童童:“摘了就不喜庆了。” 听说摘了不喜庆,孩子立马缩回了手:“有顾叔叔送的花篮,我们家最喜庆。” 童童虽然年纪小,却知道大人最在乎喜庆。 过年喜庆,开店跟过年一样喜庆,所以有很多忌讳。婆婆说这花不能摘,那就一定不能摘。 家具店那头突然炸响鞭炮,苏向党穿着花衬衫跳出店门,手里举着喇叭:“开业大酬宾!买家具送雕花摆件!” 几个穿纺织厂蓝工装的中年人驻足观望,目光扫过橱窗里陈列的弧形书柜时,瞳孔倏然放大。 那书柜通体胡桃木打造,顶部嵌着波浪形玻璃格子,侧面雕着水仙花的图样,比省城工艺美术厂的书柜还好看。 “同志,这书柜什么价?”戴眼镜的男人急切地敲了敲玻璃。 苏向党伸出三根手指,在对方倒抽冷气时又笑眯眯补了句:“送同款雕花椅子一把!” 另一个穿藏蓝工装的女人则指着一套床头柜:“这柜子我上月在省城见过类似的,你们这价钱……” “同志您细看这柜子。”苏向党拉开最上面的抽屉,敲了敲里面的夹层:“这里面另有玄机,男同志藏私房钱保准不会被发现。” “哈哈哈!” 围观群众一阵哄笑。 “订了你这柜子,家里那口子找私房钱,直奔床头柜来不就行了!” “以后咱们全县城男同志的私房钱藏哪里,大伙不是都知道?” “这只是打个比方!”苏向党将抽屉关上:“咱们师傅上门组装柜子的时候,夹层装什么地方,由男同志说了算。” 机灵的人趁机问道:“装别的家具里也可以?” “那是当然!”苏向党揽过一旁苏立军的肩膀:“咱们苏记家具店的手艺,化腐朽为神奇,再老旧的家具,也能焕然一新!” “我订一套衣柜!什么时候可以上门安装?” “我也要一套衣柜!” 苏向党拿出一个崭新的本子,边登记边说道:“一个一个来!全部都有!” 当家具店的订单簿记满三页纸时,隔壁快餐店飘来爆炒的香气,辣味混着豆瓣酱的醇香勾得人食指大动。 穿工装的汉子们循着味儿涌来,却被橱窗里红油鲜亮的回锅肉绊住脚步。 苏立军在档口吆喝:“鱼香肉丝配米饭,三毛管饱!” 苏语凝站在收银台后,指尖飞快拨动算盘珠。 玻璃柜里整齐码着十二道菜,每道菜前立着竹牌价签——宫保鸡丁两毛五,麻婆豆腐一毛八,最贵的红烧蹄髈也才五毛钱。 “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穿工装的男人将钞票拍在台面,目光黏在红亮的水煮鱼片上移不开。 他身后队伍越排越长,穿喇叭裤的时髦青年们举着汽水瓶探头张望,像群等待投喂的锦鲤。 后厨的鼓风机嗡嗡作响,姚赢美穿梭在蒸笼间,揭开盖子的刹那,粉蒸肉的香气如浪潮般扑向大堂。 “鱼香肉丝卖完了!”苏立军掀开后厨帘子,冲灶台前的董芳容大声喊道:“媳妇儿,再来一锅鱼香肉丝!” 董芳容董芳容浑身是汗,额角的碎发黏在通红的脸颊上。 她手里端着最后一盆红亮油润的肉丝,“最后一锅,肉丝没有了!” 饶是他们先前做足了准备,也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原本准备的是一整天的菜,没想到在中午就卖光了。 苏母正端着搪瓷缸喂昭昭米糊,眼神却紧盯着门口。 几个穿喇叭裤的时髦青年正探头探脑,“同志,能外带不?” 领头的小青年敲了敲玻璃柜,“我们要十份宫保鸡丁,每天中午的时候送到百货商场。” 苏语凝从收银台走出来,麻花辫上沾着辣椒籽:“加两毛跑腿费。” “可以!”小青年摸出一张十元的票子:“先付四天的,跑腿费等送到的时候再付。” “同志您留个名字。”苏语凝在登记簿上点了点:“以后每天的饭菜送到后,您也要签个字。” 这是她前世得来的经验,以免有人暗地里使坏。 小青年签了字,看见隔壁穿着花衬衫精力满满的苏向党,问道:“春水巷的音像店也是您家的?” “对!”不等苏语凝回答,端着鱼香肉丝出来的苏立军抢先回道:“都是咱们老苏家开的。” “一口气开三个店,有本事!”小青年竖起大拇指。 苏立军满脸自豪,这都是他小妹的本事。 今天光是快餐店赚的钱,都抵得上厂子里的工人大半个月工资了。 下午两点,送走最后一位吃饭的客人后,众人围在收银台前,看苏语凝飞快的打着算盘。 当她在账本上记下中午的营业额时,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五十六块五! 高级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才八十块。 仅一个中午,他们就赚了高级工大半个月的工资? 第五十一章 陆长青来闹事了 苏立军倒吸一口气,脸上显出激动的红晕:“赚钱!赚大钱了!” 向来镇定的董芳容也是满脸不可置信:“开快餐店能赚这么多钱?” 村里以前也有人来县城开餐馆,但从没听说谁能赚这么多钱的。 一定是小妹新加入菜谱的那些菜,那些菜她以前从来没吃过,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说过,小妹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陆长青是大学生,肯定是陆长青告诉她的。 董芳容没有多想,眼底全是账本上五十六块五那个数字。 “音像店的流水比这更好!”苏向党和姚赢美今天一直在这边店里帮忙,音像店暂停营业半天。 “那边店的成本高!”苏语凝合上账本,“店里忙不过来,二哥你认识的人多,得请几个人来店里帮忙。” “家具店还得找几个木工,光是老杨他们几个,恐怕忙不过来。”棉纺厂工会订了二十套员工宿舍家具,光做这就得小半个月。 “找人的事交给我。”苏向党拍拍胸脯,“保准都是能吃苦的。” 苏语凝又道:“来干活的人,除了正常发工资外,我们还包一顿饭。” 她考虑到以后还可以多接些外送的单子,跑腿费两毛,这完全是无本生意。 午后的天气燥热,店里没什么人上门,苏向党便回了音像店,二嫂姚赢美继续留在这边帮忙。 苏母抱着童童回了万象园,大嫂和二嫂去了菜市场。 苏语凝伏在崭新的绘图纸上,铅笔尖“沙沙”划过纸面。 前世记忆如潮水漫涌。 九十年代流行的组合柜、带滑轮的书架、可折叠的儿童床……每一道线条她都精心描摹着。 她画到第三张图纸时,顾清淮推门走了进来。 他看见她伏在餐桌上,碎花裙摆垂落在地,被风扇吹得掀起一角,露出白皙的脚踝。 此时的苏语凝注意力全在面前的图纸上,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他本要出声唤她,目光却被案上的图纸吸引住了。 可拆卸的多层儿童床,带隐形收纳的转角书柜,甚至还有他上月在国外展会上见过的折叠桌…… 这些超前的设计像一簇火苗,在他眼底灼灼燃烧。 “这是你设计的?”他拾起一张图纸,指尖拂过波浪形的柜门纹样。 苏语凝惊得笔尖一颤,慌忙用掌心遮住图纸,“随便画的……” 顾清淮抽出被压住的另一张图纸,镜片后的眸光锐利如刀,“苏同志去过欧洲?” 苏语凝喉头一紧。 前世她为给昭昭筹医药费,曾在家具厂打过工,那些流水线上的新潮设计早已刻进骨血。 可这话如何说得? “在……在杂志上见过类似的。”她扯过笔记本盖住图纸,转移话题道:“顾同志怎么有空过来?” 顾清淮将她的慌乱尽收眼底,忽然从公文包抽出一份文件,“棉纺厂工会想订五十套员工宿舍家具,我觉得苏记……” 话音未落,司机老陈匆匆跑进来,附在顾清淮耳边低语:“陆长青在春水巷音像店闹事。” 苏语凝手中铅笔“啪”地折断。 此时的春水巷弥漫着磁带的焦糊味。 陆长青踩在满地狼藉中,皮鞋碾过邓丽君的笑脸,“听说苏老板生意红火,怎么连我这个丈夫的面都不肯见?” 苏向党攥着扫把挡在柜台前,花衬衫沾满黑灰,“姓陆的,公安局就在两条街外!” “报警?”陆长青踢翻陈列架,张国荣的磁带哗啦啦散落,“我来看自己老婆的店,犯哪条王法?叫你妹妹滚出来!这些店用的都是老子的钱!” 音像店门外围满看热闹的人,县城就这么大,几乎没人不认识陆长青。 见他在店里闹事,多数人都是指指点点的骂他。 苏向党抄起柜台后的铁棍,花衬衫被汗水浸透:“放你娘的屁!钱是小妹自己挣的!” 他话音未落,一个刺青男已抡起木凳砸向玻璃柜台,磁带哗啦啦散落一地。 “陆长青!”苏向党撸起袖子,铁棍朝陆长青挥去。 “二哥住手!”苏语凝挤进店门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吓得双手直抖。 陆长青敢在音像店闹事,必然有所依仗。 前世他跟着赵明月去晋城后不久,也很快就回了县城。当时他带了一大批人回来,说是做什么勘探。 后来他也确实得了不少好处,赢得了赵明月他爸的信任,从此在赵家站稳了脚跟。 陆长青的目光扫过她的高耸的胸脯,眼神炙热。自从赵明月查出怀孕后,两人每次都是点到为止,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那种销魂的滋味了。 看见他猥琐的目光,苏语凝直犯恶心。 她眼神冰冷,斜睨着他:“为什么砸我的店?” 陆长青被她冰冷的眼神看得回了神,想起此行的目的,他板起面孔:“你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的,这个店也有我的份,我想砸就砸。” 苏向党拎着铁棍:“你放屁!” “公安同志来了!”陆长青刚要说话,不知谁喊了一声。 顾清淮的司机老陈领着两名穿橄榄绿制服的民警拨开人群,大檐帽上的国徽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都住手!”年长的公安亮出证件,“这是法制社会,有问题去派出所解决!” 陆长青突然扑向收银台,抓起账本嘶吼:“这上面每一分钱都有老子的份!” 泛黄的纸页飞扬间,苏语凝从挎包抽出一份盖着红指印的文件,清脆的纸张抖动声压住了所有喧哗。 “1984年8月15日,陆长青自愿放弃婚内所有财产,包括但不限于现金、房产及经营所得。” 她一字一句念得极慢,围观的大妈甚至跟着默读,“自双方踏入民政局申请离婚之日起,陆长青不再享有任何财产追索权。需要我念你的签字吗?陆长青三个字写得可真丑。” 陆长青脸色惨白如纸。 那份协议是他当初草草签下的,根本没看里面的内容,没想到苏语凝竟早早在法律层面堵死了漏洞。 年轻的公安夺过文件细看,边看边点头:“协议里面写得很清楚,这个店确实跟陆同志没有半毛钱关系。” 第五十二章 陆长青被骂 陆长青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像钢针般扎进耳膜。 他盯着苏语凝手中的协议,突然想起那日签字时她对他好言好语,一副舍不得离开他的模样。 见她如此,他签字时连协议内容都没扫一眼。 此刻,那张薄纸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白光,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她在做戏罢了。 “假的!”他猛地扑向苏语凝,试图抢夺协议,“这协议是你伪造的!” 顾清淮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他,镜片后的目光冷如寒潭:“需要我请公证处的人来鉴定吗?或者,我们现在就去派出所验笔迹?” 陆长青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磁带架。 张国荣的《monica》封面被踩出裂痕,苏语凝弯腰拾起磁带,轻轻拂去灰尘:“陆长青,你连自己签的字都不认,和街边的癞皮狗有什么区别?” 她转身面向人群,将协议高举过头,“各位乡亲看看!这白纸黑字按着他陆长青的手印,连公证处的章都盖着!” 人群爆发出哄笑,穿喇叭裤的青年吹起口哨:“癞皮狗!癞皮狗!” 几个买菜的大妈抓起篮里的烂菜叶就往陆长青身上砸,他的西装沾满黑灰,精心打理的发型被汗水黏在额前,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 他离开晋城时,赵明月让他一定要从苏语凝要到钱。 这次回来,他的主要目是要打通湖城到晋城的运输线,可赵明德没有给他一分钱,全部要他自己掏腰包。 他去找赵明月要钱,可赵明月却说钱之前几乎全给了苏语凝。 能不能在赵彻底站稳脚跟,湖城是最关键的一步,不容有失。 若今日空手而归,晋城的运输线计划将彻底泡汤。而他不但攀不上赵家这根高枝,甚至还会被赶出晋城,灰溜溜的逃回这个小县城。 “语凝……”他忽然软了语气,“童童和昭昭不能没有爸爸……我知道错了,你让我见见孩子……” 苏语凝将磁带放回柜台,指尖摩挲着玻璃台面的裂痕:“你配提孩子?” 她突然抓起扩音器,清亮的声音响彻整条春水巷,“各位乡亲做个见证!这男人为攀高枝抛妻弃子,现在又想来抢我的血汗钱!” 人群顿时炸开锅。 “畜生!”卖豆腐的王大娘抄起扁担,“我闺女就是被这种陈世美害的!去年跟着个城里人跑了,现在娃都快饿死了!” 穿工装的汉子们围成圈,将陆长青堵在墙角。 顾清淮退到阴影处,目光扫过苏语凝攥紧的拳头。她脊梁笔直,看向陆长青的眼神没有怨恨,只是有着他看不明白的怜悯。 她在可怜陆长青? 陆长青为了攀上赵家抛妻弃子,看起来她才是需要被可怜的那个,可她为什么要可怜他? “滚出湖城!”不知谁喊了一句。 烂菜叶伴着唾沫砸向陆长青,一颗臭鸡蛋在他肩头炸开,黄浊的蛋液顺着西装淌下,他好不容易才挤开人群逃出了春水巷。 而当他蜷缩在回村的牛车上时,裤兜里仅剩三毛钱。 车轱辘碾过碎石路的颠簸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后腰被不知被谁踹了一脚的淤青火辣辣地疼。赶车的老汉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忽然回头啐了一口:“呸!陈世美!” 陆家老宅的煤油灯昏黄如豆,李素华捧着儿子青紫的脸哭嚎:“天杀的小贱人!我这就去撕了她!” 她抄起灶台上的菜刀就要往外冲,被陆国光一烟杆敲在手背上。 “闭嘴!”陆国光砸了砸旱烟杆,“现在全县城都盯着咱家,你去闹事是想让长青蹲大狱?” 他蹲在门槛上吧嗒旱烟,浑浊的眼珠子在烟雾里转得飞快,“苏语凝现在可是县里的红人,三个店日进斗金……她带着两个娃,大伙同情她,都向着她说话……” 屋檐下的蛛网在风中摇晃,陆长青盯着晃动的影子,突然哑声道:“爹,苏语凝的餐馆……” 父子俩对视的瞬间,陆国光浑浊的老眼里闪过精光。 他从床底摸出个陶罐,倒出半把发霉的巴豆:“村东头刘瘸子欠着咱家三斗米……” 和陆家低沉的气氛不同,苏家人热情高涨。 餐馆开业的第一天,营业额有九十六块五,那可比一个高级工的工资都搞高。 家具店订货的单子写满了整整十页,现在小半个县城的木匠都在给苏记家具店干活。和家具厂流水线出来的家具相比,大家还是更钟情手工打造的。 苏家人以为陆长青到音像店闹了一番后,还会来快餐店闹,但第二天却平平静静,除了营业额破百外,没有别的事发生。 这日中午十一点的时候,苏语凝正在收银台前快速拨动算盘。 玻璃柜台上摆着三摞铝制饭盒,正等着送往百货商场。 店里新请的帮工张阿姨正往菜篮子里装饭盒,突然“咦”了一声:“今天百货商场要了二十份盒饭?昨天不是十份?” “说是新调来一批装卸工。”苏语凝头也不抬的回道。 张阿姨没有再多问,反正她工钱是按照盒饭的数量算的。除了每天一块钱的基本工资外,送一份盒饭,就加半毛钱。 这二十份盒饭,她到手就能有一块。 昨天她总共送了五十份盒饭,光是送饭就能有两块五。 工资是日结的,昨天晚上回家时,她拿着三块五的票子给家里男人看时,把那臭男人震惊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照这样算下去,一个月到手的工资就有一百零五块。 这岂不是比厂子里工人的工资还高? 想到这里,张阿姨干活就特别用心。送饭时更是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摔了,那可就断了财路。 马上就要进入九月,但中午时分的阳光还是火辣。 张阿姨提着菜篮子经过树荫时,前面的石板路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坑,她一不留神就踩了进去。 “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坑的?” 她弯腰捡鞋的功夫,斜刺里窜出个穿灰布衫的年轻人,伸手就去提她手里的菜篮子:“同志,我帮您提着?” 第五十三章 丢尽了大学生的脸 “用不着!”张阿姨猛地拍开对方的手,将菜篮子牢牢挎在胳膊上。 她记得这张尖嘴猴腮的脸,是陆长青那个没本事的弟弟陆长有,被哥哥搅黄了婚事后,一直纠缠着女方,已经闹上派出所好几次了。 陆长有讪笑着缩回手,目光却黏在菜篮子的缝隙上。 张阿姨挎着篮子快速离开,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以后送饭时,她可得再多上心,否则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盒饭送到百货商场时,她特意当着主任的面打开盖子:“您瞧瞧,鱼香肉丝一滴油都没洒!” 回去店里后,她赶紧将这事汇报给了苏语凝。 虽然早知道陆长青不会罢休,但苏语凝没想到他竟然存了这么歹毒的想法。 若是自己店里的吃食让人吃出毛病来,那以后还有谁再敢来她店里吃饭? “大哥!”她赶紧去到隔壁家具店,将苏立军叫了出来:“昨天卫生院的张主任不是说想给家里打张桌子么,你快去请他来店里,就说桌子打好了。” 苏立军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可这桌子是……” “快去!迟了就来不及了。”苏语凝催促。 “那我马上去!”苏立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抓起搪瓷缸子喝了半缸子水,顶着烈日出了门…… “苏记快餐”正值午市高峰时,穿工装的汉子们挤在档口前等餐,后厨的董芳容颠勺的手都在发颤。 突然,大堂传来碗碟碎裂的巨响。 “吃死人了!”瘸腿男人捂着肚子滚倒在地,“黑心店用瘟猪肉!” 苏语凝掀开后厨帘子时,正撞见三个流氓掀翻餐桌。泼溅的鱼香肉丝糊在墙上,童童吓得缩在柜台后发抖。 “卫生局的同志马上到!”领头的光头踢翻消毒柜,“你们等着关门吧!” 人群慌乱退散,苏语凝蹲下身查看“呕吐物”,指尖捻过未消化的米粒——这根本不是店里的籼米! “报警。”她冷静地站起身,却见苏立军从门外走进来,身后跟着穿白大褂的医生。 “巧了。”顾清淮笑眯眯的看着躺在地上的瘸腿男人,“卫生院的张主任正好在隔壁看诊。” 光头脸色骤变,转身要逃,却被苏立军反剪双手按在地上。 张主任掰开瘸子的嘴,冷笑一声:“催吐剂的味道还没散呢。” 真相大白时,陆长有混在人群里想溜,却被苏立军一把揪住后领。 “弟弟这是去哪?”苏语凝踱步而来,“你家瘟猪肉的戏演得不错啊!” 陆长青缩在不远处的墙角,看着亲弟弟被乡亲们指指点点,忽然想起那日苏语凝的话——你连癞皮狗都不如。 “我招!我全招!”陆长有被苏立军铁钳般的手掌按在油腻的地砖上,额角冷汗混着灰尘滚落,“都是陆长青指使的!他说只要弄垮苏记快餐,就分我五百块!” 人群一片哗然,没想到陆长青这黑心肝的竟然能干出这种事。 夫妻就算离婚了,以前好歹睡过一个被窝。更何况两人还有两个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能做出这种事啊。 穿工装的汉子们撸起袖子就要往陆家冲,被苏语凝拦住:“大伙别冲动!咱等公安来!” 听说要找公安,陆长有顿时慌了:“嫂子,你不能害我,全都是陆长青要我做的。我要是被送去派出所,这辈子就全完了。” 陆长有急得都哭出来了,眼神四处乱瞟时,看见了缩在人群最后面的陆长青。 他连忙喊叫道:“哥!救我!大哥救我!” 众人都看见了陆长青。 趁着他溜之大吉前,其中一个男同志一把将陆长青抓住:“你这个没良心的,还敢来这里!” 说完,狠狠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陆长青本就是个文弱书生,被这一巴掌拍得脑袋嗡嗡直响。 “不是我……我只是想来看看语凝。”到了这个时候,陆长青只想赶紧将这件事撇个干干净净。 他就不该将这件事交给陆长有这个窝囊废去做,不但事情没办成,反而要拉他下水。 苏立军将他从人群中拉出来,冷冷看着他:“陆长青,你问问大伙,你这话谁信?” “你弟弟都供出来你是主谋了,你还狡辩!” “我以为大学生都是有本事的,没想到陆长青你这个大学生连我这个只上过小学的人都不如。” “丢尽了大学生的脸!” “你都去晋城了,还回来害人。小苏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嫁给你。” “听说你还不愿离婚?你都这样了,就别耽误人家小苏了,赶紧离了婚去晋城娶那个千金大小姐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陆长青说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苏立军拉着陆长青走到苏语凝身边:“小妹,你的意思呢?” 苏语凝示意众人安静,她声音清亮:“我苏语凝自从嫁进陆长青,从未做过对不起陆家的事。陆长青要离婚我答应了,我索要抚养费给自己和两个孩子保障,这不过分吧?” “不过分!” “理所应当!” 见大伙都站在自己这边,苏语凝继续道:“陆长青说离婚,又两番三次的反悔,我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无非就是一边想跟赵明月好,又把我绑在他身边。我自然是不答应的,凭什么好处都让他得了!” 董芳容举着锅铲挥了挥:“对!不能什么便宜都让他占了!” “今天当着大家伙的面,我跟陆长青一定要去民政局把这婚离了。”苏语凝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结婚证和户口本。 “我希望大家陪我去民政局,看着我拿到离婚证。”苏语凝目光炯炯:“可有愿意帮我这个忙的?” “我!我跟你去!” “算我一个!” 人群中陆续有人举手。 陆长青见苏语凝这架势是今天非得把这婚离了,顿时就慌了。 他找她的麻烦,不过就是想让她对他服软,然后心甘情愿的将三个店交到他手里而已。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财产还没到手,他怎么能离婚呢! 可眼下,这婚已经到了非离不可的地步! 第五十四章 计划落空 此时的陆长青当然是不想离婚的。 还没从苏语凝这里弄到钱,他怎么可能离婚。 这两天他仔细看过了,她这三个店都很赚钱,每个店每天的流水肯定都过百了。 若是拖上一两个月离婚,他再找机会把那份财产分割协议偷走,这三个店赚的钱他都得分一份。 “语凝……你真的这么狠心?”陆长青最擅长的就是卖惨,那身西装皱巴巴的穿在他身上,从来一丝不苟的头发由于疏于打理也变得有些凌乱。 “都是赵明月逼我的!”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伤痕,像是被皮带抽的。 “她看上了我,非要嫁给我。这次回晋城,她爸不满她把钱给你,让我一定要从你这里把钱要回去,否则就让我滚出晋城。”他边说边将衬衫下摆从裤子里抽出来,指给大家看他肚子上的伤,“这也是赵明月打的。” “那是你自找的!”苏立军可不吃他这一套:“你如果不想娶赵明月,为什么她还怀了你的孩子?” “我也没办法。”陆长青很懂拿捏人,说得声泪俱下:“赵家有钱,请了很多保镖。我如果不从,就会打断我的双腿。” “我残废了不要紧,可语凝和两个孩子怎么办?她连我都不放过,更不会放过语凝……我拖着不离婚,全都是为了孩子!” 陆长青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语凝你看在我们结婚这么多年的份上,先给我两万,我回晋城把那两父女打发了……” 苏语凝冷笑:“可以!” 陆长青精神一震:“真的?我就知道语凝你……” “赵家是有钱人,我们普通百姓招惹不起。既然赵明月给了钱不认账,那我无话可说!但是我需要一个字据。”苏语凝打断他的话。 “什么字据?”陆长青第一次觉得苏语凝这个村妇似乎不太好惹。 “收钱的字据!”苏语凝看向陆长青:“赵明月给我的钱,我可以一分不少的还给她,但是我需要她立一个收了我苏语凝的钱的字据。” 赵家在晋城不是小门小户的普通商人,赵明德的煤矿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女儿未婚先孕逼人离婚,给出了抚养费又要回去,这不是丢赵明德脸么? 苏语凝虽然不认识赵明德,可她两世为人,明白赵明德肯定不会做这种事,赵明月狗眼看人低,也不屑于这么干。 这件事情,说到底全都是陆长青自己的主意。 她赌他拿不到字据,他也别想从她这里拿到一分钱。 果然,陆长青面露难色:“语凝,这……不如你先把钱给我,我立马回晋城,拿了字据就立马给你送来……” “你唬谁呢!”苏立军拎着他的衣领:“我小妹说了,先见到字据才能拿到钱!” “对!得先见到字据,万一赵家翻脸不认人,拿了钱也说没拿怎么办?”董芳容举着锅铲:“陆长青你都说了,赵家不好惹,他们不认账,我小妹有理也说不清。” “没错!我小弟在晋城,听他说赵老板可不好惹……” “小苏的担忧没错,确实应该先拿到字据了再给钱。” “赵明月逼人离婚,还把抚养费要回去,这简直不让人活了。” “要我说,就该把这件事登上报纸,这样赵家就不敢对小苏怎么样了。” “我小姑在湖城日报,等我给她去个电话……” 陆长青眼见事情朝他没料想到的方向发展,顿时就急了。 来找苏语凝要钱,全都是他的主意,赵明月知道后虽然默许了,可这件事如果闹到赵明德那里,她肯定将所有过错都推给他。 那时候,他可就真无法在晋城立足了。 “我……我回去跟明月说说,这钱不要了……”陆长青不敢赌:“我现在就回晋城……” “不是要去离婚?”苏语凝拍了拍桌上的户口本:“不如趁大家今天都在,咱们就把婚离了,你对赵明月也好有个交代,不然等她孩子生下来……” 后面的话苏立军替她说了下去:“那不就是野种么?赵老板的女儿生了个野种,这可真是笑掉大牙!” 人群一阵哄笑。 看有钱人丢脸,这可比电视里放的《霍元甲》有趣多了。 而此时,远在晋城的赵明月同样不好过。 这几天她小腹总是隐隐作痛,今天早上吃过早饭后,小腹又是一阵疼痛。昨天她去医院看过,医生说没有大问题,只是让她注意饮食。 所以今天早上肚子痛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只是回床上躺了会。 醒来时她突然有些想陆长青,便给湖城宾馆打了个电话。 可接电话的人却告诉她陆长青并没有住在湖城宾馆,她本以为他是搬去了别的宾馆,可管家却告诉她陆长青回了老家县城。 这可把她气得不轻。 陆长青肯定是回去找那个黄脸婆村妇了。 那个村妇除了脸长得好看外,又土又没钱,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她为什么会喜欢陆长青,这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陆长青说话好听,经常把她哄得心花怒放,还能任由她欺负。 她可见不得他心里想着别的女人。 想到这里,她一阵血气上涌,小腹也一抽一抽的痛了起来。 “呀!小姐!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保姆来喊她吃午饭,看见鲜血沿着床单流下来,落在光洁的橡木地板上,吓得脸都白了。 赵明月只觉脑袋晕乎乎的,掀开被子,鲜血已经流了大半张床。 她捂着小腹:“我的孩子……” 陆长青是在第二天才听到这个消息的。 他回县城后没有要到钱,又不想这么快离婚,借着上厕所的理由偷偷跑了。等苏语凝反应过来让苏立军去寻他时,他已经上了去湖城市区的火车。 虽然没有从苏语凝这里要到钱,但他从陆国光那里拿了一百,还承诺回晋城后就还五百。 他没有忘记这次来湖城的主要目的,要打通湖城和晋城的交通线,让湖城这边煤矿的煤能以最快的速度运到晋城。 可没想到他刚走出湖城火车站,就被赵明德派来的人拦住了。 也就是在这时,他才得知,赵明月小产了! 第五十五章 让那个村妇来伺候小月子 陆长青听闻赵明月小产的消息时,脑袋里一阵轰鸣。 完了! 他费尽心思讨好赵明月,好不容易才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 如今自己还没在赵家站稳脚跟,她竟然小产了! 没了孩子,他就没了依仗,赵明德可以让任何人做他的女婿。 在从湖城回晋城的路上,他将各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都想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只要哄好赵明月,有她站在他这边,赵明德就不会赶他走。 这个时候他难免想起了苏语凝。 苏语凝给他生了两个孩子,怀儿子时她每天都在干重活,还伺候他全家,却半点时都没有。 童童出生时,白白胖胖的,连卫生院的医生都夸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孩子。 可赵明月呢? 她是赵家的千金大小姐,不用下地干活,每天的吃喝都有人伺候,每隔半个月都要去医院检查身体。 这样精心伺候着,孩子还是没了。 陆长青难掩失望,赵明月身材长相比不过苏语凝就罢了,就连生孩子都比不过。若不是因为她有钱,他怎么可能会巴结她。 可苏语凝不能给他的事业带来任何帮助,他虽然舍不得她,却还是要紧紧抱住赵家这条粗壮的大腿。 陆长青回到赵公馆时,赵明月已经出院了。 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满脸泪水看着他:“长青,我们的孩子没了!” 陆长青赶紧上前将她拥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没了就没了,我们还可以再生。等你养好身体,我们再怀一个。不!怀两个!怀双胞胎!” 赵明月心情好了不少,拳头轻轻砸在他心口:“你个没良心的,就知道孩子,也不知道关心我。” 陆长青就喜欢女人冲他撒娇,这时觉得赵明月也别有几分韵味。 他握住她的手:“明月你辛苦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爸失望。” 赵明月一扫几日来的阴霾,刚沉浸在甜蜜的情绪中,又不禁想到他此行本来是去湖城,可他到了湖城宾馆给她打了个电话后,转头就回了县城。 她顿时气上心头,一把推开陆长青:“你是不是回去找那个村妇了?” 再想到那个村妇给他生了两个孩子,她自己的孩子却没了,心里更是火大:“你那么喜欢见她,就去县城把她请来,让她伺候我小月子。” 陆长青呆住。 他怎么也没想到,先前还一副小女人模样的赵明月,怎么转头就提出了这么离谱的要求? 让苏语凝来伺候她小月子?她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那个村妇生了两个孩子,肯定知道怎么坐月子对女人好,让她来伺候我小月子,我满意了,就不找她麻烦了。”赵明月越想越觉得开心。 到时候那个女人不管做什么她都说不满意,她就是要折磨那个村妇。 长得好看又怎么了?还不是得乖乖伺候她。 “你现在就回去!把那个村妇带来!”赵明月狠狠瞪饿了陆长青一眼:“还坐着做什么,快去啊!” 陆长青面露难色:“这……” 他是想要讨好赵明月,可潜意识里还认为苏语凝是他的女人。 苏语凝的容貌和身材都十分出众,哪怕在晋城,都没人能赶得上她。这样一个女人来到晋城,若是被其他老板相中…… 他没敢再多想,拒绝道:“这是不是不太好?如果被你爸知道……” “我爸知道又怎么了?正好让他看看你以前的妻子有多不堪。”转瞬间,赵明月脑海里已经有了数种折磨苏语凝的法子。 “你开我的车。”赵明月从床头柜里拿出车钥匙,提了个让陆长青不得不去的理由:“你只要把那个村妇带到赵公馆,我就给你十万。” 陆长青双眼陡然一亮,放出夺目的光彩。 十万! 赵家果真是拿钱不当钱,随便出手的就是别人一辈子也挣不来的。 “那我试试!”陆长青接过钥匙,想到有了这十万,打通湖城和晋城的运输线,那不是手到擒来。 于是,陆长青回到赵公馆,连屁股都还没坐热,又转头回了县城。 他到县城,已经是几天后了。 这天,万象幼儿园正式开学! 早晨天刚蒙蒙亮,苏母就已经在厨房忙活了。 苏语凝给孩子订了牛奶,保安还没来得及将牛奶放进牛奶箱,苏母就满脸笑容的接了过来:“我家童童今天开学,所以比平日早些。” 保安了解整个万象园住户的基本情况,知道这家的孩子今天开始上学,他知道隔壁顾老板的孩子也是今天上幼儿园。 “那我以后每天早点把牛奶送过来?”保安手里还拿着要给顾清淮家送的牛奶。 “孩子要七点半才出发,这个点送过来正好。”苏母掰着手指头算了下时间,知道是自己心急了。 童童七点钟起床,洗漱完毕后就喝一杯牛奶。 七点半出发去幼儿园,八点前准能到。 幼儿园给孩子提供早餐,童童在学校吃饭,营养搭配均衡,对身体好。 苏母不禁想到自己几个孩子,那时候没有这么好的条件,孩子早上能有个鸡蛋吃就不得了。 苏语凝没有苏母这么急切,毕竟她前世也经历过送童童开学。虽然童童那时候读的学校不像万象幼儿园这么好,却也是她力所能及给孩子最好的了。 “凝凝,童童今天穿哪身衣服?”苏母在衣柜里翻找。 “前天去学校拿回来的那件。”万象幼儿园给孩子订了统一的服装,她提前两天就去学校拿了回来。 苏母摸了摸衣服的料子:“这衣服料子真好!” 等到穿上衣服,苏母又是一阵猛夸:“我们童童真好看,肯定是整个幼儿园最好看的。” 童童从牛奶碗里抬起头:“妈妈是最好看的!” 苏语凝顿时笑弯了眉眼。 晨雾还未散尽,万象幼儿园门口已经挤满了送孩子的家长。 童童紧紧攥着苏语凝的衣角,另一只手抱着顾明轩送的恐龙玩具,小皮鞋在青石板上蹭得发亮。 顾明轩穿着崭新的白衬衫,从黑色轿车里蹦下来,书包带子歪歪斜斜地挂在肩上。 “童童弟弟!” 第五十六章上学第一天就请家长 “轩轩哥哥!” 童童眼睛一亮,两个孩子瞬间凑在一起,蹲在台阶上研究学校花坛里新栽种的绿植。 顾清淮站在苏语凝身旁,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掠过她发梢沾的晨露:“明轩昨晚兴奋得不肯睡,说要和童童坐同桌。” 苏语凝刚要开口,就看见王园长踩着高跟鞋“哒哒”走来。 她环顾校门口的孩子和家长一眼,目光在顾清淮身旁的苏语凝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而后笑眯眯的开口道:“欢迎各位家长和咱们的新同学!请家长带孩子入园!” 刚入学的孩子被分成了两个班,童童和轩轩都分在了小向日葵班。 等孩子们进到教室里坐好,王园长叮嘱家长们下午四点钟准时来接孩子,然后便让家长们离开了。 苏语凝为了方便,早两天前就在快餐店装了电话。离开幼儿园前,特地将电话号码留给了王院长,这样童童有什么事,她也能马上知道。 快餐店的生意越来越好,现在每天的流水都能过百。照这样下去,等到湖城扩市的通知下来后,务工的人进入县城,流水超过两百不是问题。 现在电话还是稀罕物,县城里装了电话的人也没几户。 苏记快餐所在的这条街,就快餐店装了部电话。 因此除了饭点外,也有很多其他人过来借电话打。 “小妹啊,童童今天上学没有哭吗?”董芳容边择菜边问。 “他跟轩轩在一块玩,不像别的小朋友那样也没个认识的人,别说哭了,只要他不淘气就好。”苏语凝算出了今天中午的流水——七十九块。 加上晚上的,今天过一百五不是问题。 “你光这会工夫就往电话那边看了三次,这是在担心童童吧!”董芳容明白这种心情,当初苏端上学时,她吃了午饭就去学校门口等着了。 还好苏端很听话,从来没让她操过心。 正想着,电话响起,苏语凝接了起来。 董芳容见她没听几句,脸色就变得很奇怪,等她挂了电话,忍不住问道:“是童童出什么事了?” 苏语凝无奈苦笑:“王园长说童童太淘气,让家长去一趟……” 她想起前世的时候,童童从刚进学校起就很听话。这一世是因为有了轩轩这个玩伴,所以性格也跟前世不一样了吗? 等到苏语凝骑着自行车到学校时,已经快到下课时间,校门口也有家长在等着了。 她跟着王园长走到教室门口,看见教室里飘着彩纸屑,黑板报上的向日葵被抠掉两片花瓣,金粉洒了满地。 童童和顾明轩并排站在墙角,鼻尖都沾着水彩。顾明轩的白衬衫染成彩虹色,童童的领结里还卡着半截粉笔。 “开学第一天就拆了黑板报!”王园长气呼呼的说道:“轩轩掰断三支新油画棒,童童把金粉撒进鱼缸,那条红鲤可是教育局领导送的!” 苏语凝赔着笑脸:“王园长,您不要动气。童童跟轩轩是淘气了些,劳您多费心。” 她想起前世童童怯懦的模样,虽然进了学校,可她那时给他连支铅笔都买不起,如今却能在崭新明亮的教室里闯祸,竟有些鼻酸。 顾清淮此时也赶到了,看见顾明轩被罚站,也是头疼不已。 等听王园长说完两个孩子的光辉事迹后,他指尖在实木桌面上轻叩:“损失全部由我来承担。” “我家童童也有份!顾同志,损失应当由咱俩一起承担。”虽然跟顾清淮很熟,可她还不想跟他牵扯太深。 顾清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没有说话。 王园长敲了敲桌子:“赔偿事小,影响了别的孩子上课事大。顾同志、苏同志,两位家长今天回去一定要教导孩子听话。” “王园长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教童童。”苏语凝赶紧保证。 顾清淮“嗯”了一声:“我会让明轩注意的。” 下课铃声响起,王园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顾清淮可是万象幼儿园的投资者,若非是顾明轩太淘气影响了别的孩子上课,她也不会轻易给他打电话。 两人等在教室门口,童童和轩轩一出门就看见了他们。 “妈妈!”童童兴奋的扑向苏语凝。 苏语凝没有像往常一样将他抱起来,而是板着脸孔:“童童,听老师说你今天在学校闯祸了?” 童童站在原地,不安的看了看苏语凝:“妈妈,我不是故意的。” “阿姨,是我说金粉像星星,童童弟弟才帮我撒的。”顾明轩站在童童身旁,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犯错了就要有惩罚。”顾清淮淡淡说道:“罚你今晚不能吃炸虾球。” “我不要!”顾明轩生气的往墙上踢了一脚:“爸爸是坏蛋!小鱼说它想要星星,我们就把星星给它了,我们没有错。” 苏语凝蹲下来,摸了摸顾明轩毛茸茸的头发:“小鱼想要星星,轩轩便帮小鱼实现了愿望,这没有错。可是轩轩知道为什么老师不给小鱼星星吗?” 顾明轩歪着脑袋:“为什么?” “因为小鱼生活在水里,星星进了水里后,会被小鱼不小心吃下去。星星不是食物,会让小鱼吃坏肚子,吃坏肚子了就会难受。轩轩你想看小鱼难受吗?” 顾明轩迟疑的摇了摇头:“我想要小鱼好好的,不想它难受。” 苏语凝满脸柔和:“既然轩轩不想小鱼难受,那等明天上课后,就给小鱼道歉,好吗?” “好!”童童拉住她的衣衫下摆:“明天我就跟轩轩哥哥给小鱼道歉。” 见童童这样,顾明轩也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问道:“那小鱼会死吗?” “园长阿姨会救活小鱼的,等明天再来学校上课时,就能再看见小鱼了。” 顾明轩仰起头,小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阿姨,我听你的,明天就给小鱼道歉!” “乖!” 苏语凝牵起两个孩子,朝一旁的顾清淮扬了扬下巴:“顾同志!轩轩已经知道错了,炸虾球不能不让轩轩吃。” 顾清淮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好!” 第五十六章 上学第一天就请家长 “轩轩哥哥!” 童童眼睛一亮,两个孩子瞬间凑在一起,蹲在台阶上研究学校花坛里新栽种的绿植。 顾清淮站在苏语凝身旁,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掠过她发梢沾的晨露:“明轩昨晚兴奋得不肯睡,说要和童童坐同桌。” 苏语凝刚要开口,就看见王园长踩着高跟鞋“哒哒”走来。 她环顾校门口的孩子和家长一眼,目光在顾清淮身旁的苏语凝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而后笑眯眯的开口道:“欢迎各位家长和咱们的新同学!请家长带孩子入园!” 刚入学的孩子被分成了两个班,童童和轩轩都分在了小向日葵班。 等孩子们进到教室里坐好,王园长叮嘱家长们下午四点钟准时来接孩子,然后便让家长们离开了。 苏语凝为了方便,早两天前就在快餐店装了电话。离开幼儿园前,特地将电话号码留给了王院长,这样童童有什么事,她也能马上知道。 快餐店的生意越来越好,现在每天的流水都能过百。照这样下去,等到湖城扩市的通知下来后,务工的人进入县城,流水超过两百不是问题。 现在电话还是稀罕物,县城里装了电话的人也没几户。 苏记快餐所在的这条街,就快餐店装了部电话。 因此除了饭点外,也有很多其他人过来借电话打。 “小妹啊,童童今天上学没有哭吗?”董芳容边择菜边问。 “他跟轩轩在一块玩,不像别的小朋友那样也没个认识的人,别说哭了,只要他不淘气就好。”苏语凝算出了今天中午的流水——七十九块。 加上晚上的,今天过一百五不是问题。 “你光这会工夫就往电话那边看了三次,这是在担心童童吧!”董芳容明白这种心情,当初苏端上学时,她吃了午饭就去学校门口等着了。 还好苏端很听话,从来没让她操过心。 正想着,电话响起,苏语凝接了起来。 董芳容见她没听几句,脸色就变得很奇怪,等她挂了电话,忍不住问道:“是童童出什么事了?” 苏语凝无奈苦笑:“王园长说童童太淘气,让家长去一趟……” 她想起前世的时候,童童从刚进学校起就很听话。这一世是因为有了轩轩这个玩伴,所以性格也跟前世不一样了吗? 等到苏语凝骑着自行车到学校时,已经快到下课时间,校门口也有家长在等着了。 她跟着王园长走到教室门口,看见教室里飘着彩纸屑,黑板报上的向日葵被抠掉两片花瓣,金粉洒了满地。 童童和顾明轩并排站在墙角,鼻尖都沾着水彩。顾明轩的白衬衫染成彩虹色,童童的领结里还卡着半截粉笔。 “开学第一天就拆了黑板报!”王园长气呼呼的说道:“轩轩掰断三支新油画棒,童童把金粉撒进鱼缸,那条红鲤可是教育局领导送的!” 苏语凝赔着笑脸:“王园长,您不要动气。童童跟轩轩是淘气了些,劳您多费心。” 她想起前世童童怯懦的模样,虽然进了学校,可她那时给他连支铅笔都买不起,如今却能在崭新明亮的教室里闯祸,竟有些鼻酸。 顾清淮此时也赶到了,看见顾明轩被罚站,也是头疼不已。 等听王园长说完两个孩子的光辉事迹后,他指尖在实木桌面上轻叩:“损失全部由我来承担。” “我家童童也有份!顾同志,损失应当由咱俩一起承担。”虽然跟顾清淮很熟,可她还不想跟他牵扯太深。 顾清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没有说话。 王园长敲了敲桌子:“赔偿事小,影响了别的孩子上课事大。顾同志、苏同志,两位家长今天回去一定要教导孩子听话。” “王园长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教童童。”苏语凝赶紧保证。 顾清淮“嗯”了一声:“我会让明轩注意的。” 下课铃声响起,王园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顾清淮可是万象幼儿园的投资者,若非是顾明轩太淘气影响了别的孩子上课,她也不会轻易给他打电话。 两人等在教室门口,童童和轩轩一出门就看见了他们。 “妈妈!”童童兴奋的扑向苏语凝。 苏语凝没有像往常一样将他抱起来,而是板着脸孔:“童童,听老师说你今天在学校闯祸了?” 童童站在原地,不安的看了看苏语凝:“妈妈,我不是故意的。” “阿姨,是我说金粉像星星,童童弟弟才帮我撒的。”顾明轩站在童童身旁,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犯错了就要有惩罚。”顾清淮淡淡说道:“罚你今晚不能吃炸虾球。” “我不要!”顾明轩生气的往墙上踢了一脚:“爸爸是坏蛋!小鱼说它想要星星,我们就把星星给它了,我们没有错。” 苏语凝蹲下来,摸了摸顾明轩毛茸茸的头发:“小鱼想要星星,轩轩便帮小鱼实现了愿望,这没有错。可是轩轩知道为什么老师不给小鱼星星吗?” 顾明轩歪着脑袋:“为什么?” “因为小鱼生活在水里,星星进了水里后,会被小鱼不小心吃下去。星星不是食物,会让小鱼吃坏肚子,吃坏肚子了就会难受。轩轩你想看小鱼难受吗?” 顾明轩迟疑的摇了摇头:“我想要小鱼好好的,不想它难受。” 苏语凝满脸柔和:“既然轩轩不想小鱼难受,那等明天上课后,就给小鱼道歉,好吗?” “好!”童童拉住她的衣衫下摆:“明天我就跟轩轩哥哥给小鱼道歉。” 见童童这样,顾明轩也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问道:“那小鱼会死吗?” “园长阿姨会救活小鱼的,等明天再来学校上课时,就能再看见小鱼了。” 顾明轩仰起头,小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阿姨,我听你的,明天就给小鱼道歉!” “乖!” 苏语凝牵起两个孩子,朝一旁的顾清淮扬了扬下巴:“顾同志!轩轩已经知道错了,炸虾球不能不让轩轩吃。” 顾清淮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好!” 第五十七章 继续买店 当晚,苏语凝第一次罚了童童。 “妈妈,我以后不给小鱼喂星星了。”童童靠墙站着,一副认错了的模样:“一定听老师的话。” “知道妈妈为什么罚你吗?”前世她出于对孩子的愧疚,从不过多约束他们。 重生后,她原本也是这个想法,不束缚孩子的天性。 可现在终究跟前世是不同的,孩子在不同的环境成长,性格也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约束孩子爱笑爱闹的天性,但基本的礼貌还是要跟孩子讲清楚。 此时的童童还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看见妈妈板起的面孔,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妈妈不要生气。” 苏语凝蹲在孩子面前,“苏童鹤,我们现在上了幼儿园,就是大孩子了。不管你要做什么,需要提前想一下做这件事的后果。” “比如今天的黑板报,你是不是拆掉了向日葵的花瓣?”听王园长说,那是老师们花了一整天时间才做好的。 童童低下头,抿着唇不说话。 “幼儿园是所有小朋友的,你拆了向日葵的花瓣,其他小朋友不开心,老师也不开心,妈妈也会不开心。” 童童伸手拉了拉她的麻花辫:“我知道错了,妈妈别不开心。” 苏母正抱着昭昭给昭昭喂迷糊,看见这一幕,不禁想起苏语凝三四岁的时候。她虽然是女孩,可比男孩子还淘气,童童这点倒是随了她。 “今天只能看一集动画片。”平日童童都是看两集。 童童皱着小脸,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今天只看一集,那明天可以看两集吗?” “只要你在幼儿园听老师的话,明天就可以看两集。” 童童拍着小手:“我一定听老师的话!” “赶紧去洗手了吃饭。”喂完昭昭后,苏母将饭菜端上桌,其中的鱼香肉丝和宫保鸡丁还是她跟大儿媳董芳容学的。 “我下午从快餐店回来,听容容这两道菜是卖得最好的。”苏母边盛饭边说道:“不过我听你大哥说,也有别的饭店在卖这两道菜了。” 这事早在苏语凝的意料中,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学了去。 好在她知道的菜谱可不止这几道,之前就跟大嫂商议过了,每隔半个月就更新菜谱,看来今晚得熬夜写菜谱了。 苏记快餐店每到饭点,门前都会排很长的队,连带着家具店的生意也十分火爆。 至于春水巷的音像店,由于之前被陆长青闹了一番,反倒引来了更多人的光顾,生意也是十分得好。 音像店里的磁带已经卖出去了很多,张国荣的卖得是最好的。 苏向党跟苏语凝商议后,打算再去一趟深城。 运输队每周有固定的车往返深城,这次他还是跟着运输队一起走。 二嫂一个人在音像店忙不过来,苏语凝便雇了之前店里装修时受伤的铁柱,虽然干不了重活,但跑跑腿什么的还是可以。 趁着苏向党离开县城前,苏语凝领着他去了趟清河路附近的临街店面。 苏向党见他们去的方向是清河路,忍不住问道:“小妹又要买房?” “这次不买房!” 她打算再开一个店,将大姐也拉进来。 二哥负责音像店,大哥负责家具店,她负责快餐店。而大嫂作为快餐店里的掌勺,每个月有一百五十块的工资。 前世大姐受了下岗潮的影响,下岗后在县城摆地摊,经常被城管驱赶。 苏语凝没有忘记是大姐将自己带大的,几个兄弟姐妹中,就属她跟大姐苏清月的感情最深。 “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苏向党对自己的小妹十分佩服,这才没多久,就带领全家人开上了店。 小妹这做生意的头脑,也不知是从哪里学的。他敢打包票,整个县城比做生意,没人能比得过苏语凝。 “买店面!”苏语凝骑着自行车,目光扫过路两边的店面。 由于靠近清河路,这边很冷清,两旁的店铺大多也都是关着的。 “在这里开店?”饶是苏向党再信任苏语凝,此时也变得犹豫起来:“没有人流,不管开什么店都得亏。” 就说快餐店和家具店吧,开在老城区,又靠近纺织厂,人很多,生意当然就好。 再说音像店,离百货商场不远,周边还有学校,年轻人多,自然就能带动生意。 而清河路这一带,住的人少,跟医院、学校、工厂也一个不沾边,他实在想不出这里开什么店能赚到钱。 苏语凝将自行车放在树荫下,打算将湖城扩市的消息透露给二哥。 “我昨天看电视,新闻里说要大力发展乡镇企业,鼓励我们老百姓开店,反正开店总是没错的。” “那天我也还听顾同志说了,湖城要扩建市区,清河路这一带,极有可能被纳入湖城市区的范围……” 苏向党猛地一下刹住脚:“小妹,你说的是真的?” 他想起清河路的那七套房子。 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之前小妹买的房,价格起码得再翻一番。 不!两番!甚至三番都有可能。 他立马追上苏语凝:“小妹,那你岂不是发大财了?” 苏语凝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是咱们家!到时候把村里的地租出去,把爹也接到城里来。” 苏向党兴奋得直拍手:“好好好!小妹你真聪明,竟然凭着新闻就能赚到这么多钱。以后你说什么,我全都听你的。” “哦……买门面。你说,看中了哪个店,我去问价格!” 苏语凝指着十字路转角处的店铺,上面贴了出售两个字:“就那间!” 她记得前世这个位置开了家服装店,生意特别火爆。她那时也进店看了看,随便一件衣服都顶一个普通工人大半个月的工资。 苏向党让苏语凝再去别处看看,他则进去店里跟老板问价。 砍价他是一把好手,苏语凝不及他。 清河路附近的店铺不值钱的,苏向党将价格砍到了四千,当天就能去房管所拿到新的房产证。 “小妹这个店打算卖什么?”从房管所出来时,苏向党问。 第五十八章 我不是陆家的狗 “服装店!”苏语凝开服装店,主要是想把衣服卖给赶新潮的年轻人。 苏向党不解:“咱县城纺织厂的衣服好看又便宜,小妹你确定要开服装店?” 苏语凝猜到他会这么想:“所以二哥你这次去深城,除了买磁带,还要买衣服。” “买衣服?”苏向党指着自己鼻尖:“我?” “对!”她也想亲自去深城看看,可童童和昭昭还小,离不开她,只能将这个任务交给苏向党。 “二哥你机灵,可以托人从港城那边买衣服。要最流行的,买的人最多的。”这个时代小县城的人们不懂得时尚,可却知道电视里那些人穿的衣服好看。 “深城的年轻人穿什么你就买什么!”等服装店开起来,她再找时间亲自去一趟深城。 “行!二哥听你的。” 九月的天气不像八月那么阉炎热,当暮色将万象幼儿园的尖顶染成橘红色时,苏语凝已经推着自行车等在了梧桐树下。 童童背着新买的恐龙书包蹦出来,奶声奶气地复述老师教的儿歌,发梢沾着的彩纸屑在晚风里晃悠。 “妈妈,轩轩哥哥说周末要请我吃奶油蛋糕!”童童攥着车后座的铁架往车上爬,小皮鞋在她白衬衫上蹭出两道黑痕。 苏语凝正要扶他,余光瞥见巷口阴影里站着个人。 陆长青穿着笔挺的西装,正在打量童童。 “语凝……”他往前挪了半步,皮鞋尖还沾着干涸的泥浆。 童童突然抱紧苏语凝的腰,恐龙书包“啪”地掉在地上。铁皮青蛙从敞开的袋口滚出来,在青石板上蹦了两下,弹簧卡进砖缝里。 “妈妈,青蛙不会动了。”童童带着哭腔蹲下身。 苏语凝将孩子护在身后,牢牢盯住陆长青:“你有事?” 陆长青被她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往后挪了半步。他盯着童童发顶的旋儿,忽然想起昭昭满月时苏语凝倚在床头喂奶的模样,是那么的温柔可人。 “明月小产了。”他喉结滚动,“需要人伺候小月子……” “所以呢?”苏语凝弯腰拾起书包和铁皮青蛙。 前世陆长青去晋城后,很久才回县城。也是在他回来时,她知道赵明月给他生了个儿子,所以前世陆长青的这个孩子,是顺利生下来的。 这一世随着她命运轨迹的改变,其他人的命运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陆长青被太阳光刺得眯起眼,犹豫许久才说出了那个十分离谱的要求:“赵家答应给十万……只要你肯去晋城……” 为了十万,脸面又算什么! “啪!” 铁皮青蛙擦着他耳畔飞过,在墙上撞出清脆的响。童童吓得捂住耳朵,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当我是嫁进你们陆家的狗?”苏语凝将童童抱上后座,“你想舔赵明月的脚,你关上门舔,没人会笑你。可你当众舔,还想拉着我去舔,你有考虑过别人会怎么说童童吗?” 陆长青突然抓住车把,不锈钢管硌得掌心生疼:“你真要逼死我?” 暮色中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接孩子的家长们频频侧目。 “陆长青。”苏语凝忽然轻笑,夕阳在她睫毛上跳动:“你当年哄赵明月跟你上床时,也是这副可怜相吧?” 男人瞳孔骤缩,攥着车把的手青筋暴起。 “让我猜猜……”她俯身逼近,茉莉发油的香气裹着寒意,“赵明月以为你是真心爱她,根本就不知道你爱的是她的钱。你一直不去领离婚证,是因为你想两头通吃,既想从赵明月那里拿到钱,又想从我这里骗到钱。” 她的话像把钝刀,陆长青仓皇后退,后腰撞上围墙。 “你是赵明月的男人,她的月子该你娘去伺候,跟我有什么关系。”苏语凝蹬开车撑,“我们还是尽快离婚吧,否则我就把起诉离婚的法律文书寄到晋城赵公馆。”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童童搂着她的腰,低语道:“妈妈,爸爸是坏人吗?” “他不是爸爸。”苏语凝握紧车把,“从今往后,咱们家只有外婆、舅舅和童童昭昭。” 路灯次第亮起时,陆长青扔下最后一根烟头,蜷在电话亭里拨通晋城的号码。 赵明月尖利的嗓音穿透听筒:“没用的东西!连个村妇都搞不定!” 可当她听苏语凝要把起诉离婚的文书寄到赵公馆时,又抽抽搭搭的哭了出来:“陆长青,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她一开始确实为陆长青大学生的身份感到骄傲,毕竟他们赵家就从没出过大学生。 可本来很简单的事情,到头来却被搞得这么复杂,连父亲都对她不满起来。 “你回来吧!我爸有重要的事情宣布。”赵明月抹干眼泪,猜测赵明德要宣布的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会不会跟她和陆长青有关。 跑了个空的陆长青并不觉得灰心。 自从赵明月小产后,他心里就特别想童童。今天看见童童被苏语凝照顾得很好,甚至还长胖了不少,心里竟然莫名的有些安心。 让他不能接受的是,苏语凝铁了心要跟他离婚。 一开始提出的离婚不离家,她也是同意了的,怎么事情最后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 他知道跟苏语凝和好是不可能的了,现在只有抱紧赵家这条大腿,不知道赵明德这次宣布的会是什么事。 在陆长青带着满腹心事赶回晋城时,苏语凝正伏案奋笔疾书。 家具店那边的新家具图纸,她昨天已经交给苏立军了,除了赶制已经订货的那批家具外,他也在打造新的家具。靠着这些家具图纸,家具店的生意定然会再上一个台阶。 快餐店这边,她已经在更新菜单了,明天就能将新菜的菜谱交给大嫂。 至于音像店,邓丽君、张国荣的歌在此后数十年都一直被传唱,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苏母带着童童睡在隔壁,她走出卧室去厨房倒水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心里莫名的踏实。 九月的夜间已经有了一丝凉意,她端着搪瓷缸走到阳台,感受这夜间的静谧。 转头间,看见隔壁阳台上站了个熟悉的身影。 顾清淮也正转头看向她。 “真巧!”她打了个招呼。 第五十九章 我有个建议 第二天送童童上学时,苏语凝从顾清淮那里知道了湖城已经宣布了扩建市区的消息,但具体会往哪边扩,还没有定论。 苏语凝有前世的经验,知道是清河路那一带。 但是在许多人心中,清河路是不被看好的。毕竟那一带没什么人气,连房地产开发商都不看好的地段,自然也不在市区扩建的选择范围内。 挨着市区的那几条街,房价都“蹭蹭蹭”的往上涨了不少,唯有清河路这一片,涨价倒是不多。 送完童童走出幼儿园时,苏语凝看见顾清淮的司机老陈将一份文件递给他:“顾总,这是董事会那边的决定,需要您签个字。” 顾清淮接过文件,只随便翻了两页,就将文件还了回去:“告诉他们,等开完会后再决定。” “可时间不等人!”老陈焦急的说道:“听说很多开发商都已经在抢地了,我们就在湖城,比那些人更有优势。大家都在看好开平街那一块,咱们提前买下来……” 顾清淮打断他,弯腰上了车:“先回公司!” 车门关上前,他对着苏语凝微微颔首。 苏语凝也扯了扯嘴角,脑海里却是关于长峰集团董事会布局开平街的消息。 要帮他吗? 他虽然帮童童进了万象幼儿园,可说到底,他们只是普通的邻居。除此以外,似乎也没有更多的交集了。 “顾同志!请等等!”眼看着顾清淮要关上车窗,苏语凝赶紧跑了过去:“耽搁你几分钟的时间,可以吗?” 顾清淮有些诧异,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如此急切地模样。 “上车!”他打开车门,又吩咐按老陈:“去苏记快餐!” 苏语凝上了车,真皮座椅的沙发很软,车上是淡淡的雪松香味,跟他身上的香味一样。 直到车子启动,她才发现自己坐得离他有些近了,又往旁边挪了挪。 顾清淮看明白了她的不自在,将两边车窗都关上了,轻声问道:“苏同志想说什么?” 苏语凝沉吟片刻后不急不缓地问道:“顾同志……你是长峰集团的董事长?” 顾清淮看了眼文件封面上长峰集团的标记,点头:“是。” 他本也没打算瞒着她。 确定了他的身份就好说了,起码他在长峰集团有绝对的发言权。 她斟酌了一番语句:“刚才听你们说,长峰集团打算拿下开平街那一片的开发?” “其他董事是这么决定的。”他也看好开平街,只不过他行事向来谨慎。提前布局确实能省一大笔钱,可在没有确定的事实依据前,他打算继续观望。 “我有个建议——”苏语凝指着文件夹露出来的地图一角:“这个地图能给我看看吗?” 顾清淮抽出地图给她。 苏语凝很快找到了开平街和清河路在地图上的位置:“就目前的发展来看,开平街这一片有学校、医院、百货商场,确实是很好的选择。” “可湖城扩市,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将一条街一条路纳入市区这么简单。发展民生和经济,也不是循规蹈矩的按部就班,而是要走出一条新路子。开平街确实繁华,但却不适合纳入湖城市区……” 顾清淮心神震动,没想到她竟能说出这番话来。 “顾同志,你看这里。”苏语凝点了点地图上的一个小点,他倾身看去,见是湖大附属医院。 “咱们湖大附属医院的医疗技术在全国都很有名,可你看医院的占地面积并不大。周边都是居民区,想扩建都没有地方。还有市六中,在湖城也是重点高中,但学校的基本条件并不好……” 本来只是随便听听的司机老陈突然醍醐灌顶:“苏同志说开平街的条件不适合纳入市区,是因为医院和学校没有土地可供扩建?” 苏语凝点头:“这是其中之一。还有一点,县城内的绝大部分人都住在那一片,拆迁和补偿是一个大问题……” “那你认为市区扩建,最大的可能是在哪里?”顾清淮腰身笔挺,忍不住对她刮目相看。 本以为她只是长得漂亮,或许比其他女人多了几分机智,却不想她有如此开阔的眼界和格局,比董事会里那群人强多了。 “清河路!”苏语凝点了点清河路的位置:“这里只有老旧的居民区,没有医院、工厂、学校。相比于其他几片区域,发展这里要简单得多。” 只需要推到老旧的居民楼,便可以在这片土地上盖起全新的高端居民楼、医院、学校! 顾清淮眼前一亮,镜片反射出夺目的光彩:“你说得有道理。” 苏语凝将地图叠好后还给他:“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至于怎么选,还得顾同志你自己决定。” “很不错的想法,我一开始没有想到这点。”作为长峰集团的董事长,顾清淮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可我还有个问题。”他指着嘉江:“这条河拦在了市区和清河路中间。” 正因为这条河的缘故,所以很多人才不看好清河路,他也一样。 苏语凝抿嘴一笑:“顾同志想必去过深城。” 他点了点头:“嗯。” “深城和港城间也隔着一条河,可我看新闻说两地前不久刚建起一座跨江大桥,很多人甚至专门到深城去看那座桥……” 此时的顾清淮彻底被苏语凝的话折服,她身上到底还有什么东西是他不知道的? “呀!我到了!” 前面就是苏记快餐店,苏语凝看见大哥苏立军正往店里搬刚送来的新鲜蔬菜和肉,大嫂董芳容在给送货的师傅结账。 车子在快餐店门口停下,苏语凝跳下车,朝车里的顾清淮挥了挥手:“顾同志再见!” “再见!”似是被她的笑容感染,顾清淮唇边露出笑意,看得苏语凝一愣。 顾清淮未免也长得太好看了! 嗯,只比海报上的张国荣差了那么一点点。 董芳容看见她从顾清淮的车上下来,忍不住问道:“小妹你怎么会坐顾同志的车?” 苏语凝将麻花辫甩到背后:“我自行车坏了,顾同志顺道送我一程。” 第六十章 轩轩不是他的孩子 下午的阳光将快餐店的玻璃橱窗染成琥珀色时,苏语凝正在核对今天的账目。算盘珠清脆的碰撞声中,收银台铁皮钱箱已被钱币塞得满满当当。 “小苏老板!”张阿姨抱着摞铝制饭盒冲进来,“棉纺厂又要加订30份夜宵!” 苏语凝翻开厚厚的笔记本,在棉纺厂那一页上,写了个“30份”,而后继续埋头在算盘间:“今天又要辛苦张阿姨送完夜宵才能下班了。” 张阿姨将饭盒在碗柜里码好,笑得眼睛只留下一条缝:“不辛苦!不辛苦!” 跑棉纺厂这一趟,她能拿到手一块五,这活既轻松赚钱又多,她很多老姐妹都羡慕她,让她帮忙问问小苏老板还招不招人。 她直接就告诉她们快餐店现在不招人,若是有人跟她抢活干,那她到手的钱不就少了么。 因此她在苏语凝的店里干活格外卖力,生怕小苏老板看她忙不过来再招新人。 董芳容从后厨探出头,围裙沾着红油:“凝凝,辣椒快见底了!” 苏语凝笔下未停,在采购单“二荆条”后添了个“50斤”。 “我等会就打电话让菜市场的老姚送过来。” 玻璃门外忽然传来汽车鸣笛声,黑色轿车碾过满地梧桐叶,稳稳停在“苏记快餐”的招牌下。 顾清淮降下车窗,金丝眼镜映着店内暖光:“苏同志,顺路接孩子。” 苏语凝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童童马上就要下课了。 她将铁皮钱箱锁好,去后厨将钥匙交给董芳容:“大嫂,我先去接童童了,店里就辛苦你跟大哥了。” “快去快去!”董芳容挥着锅铲赶她走:“别让童童等久了。” “将童童送回家了我再来。”新菜谱她得跟大嫂商议,白天实在太忙,没有顾得上。 董芳容抹了把脑门的汗,“要我说,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店里有我跟你大哥呢,该干的活都干得差不多了,你别来回折腾。” “明天店里得更新菜单。”苏语凝用湿毛巾帮她擦去汗水:“下午送过来的鸡肉帮我留着……” “行!”董芳容将新鲜出炉的鱼香肉丝分装到十个饭盒里:“我把食材备好等你来。” 走出快餐店时,顾清淮已经下了车在等她。 “辛苦顾同志了。”早上她搭他的车过来,自行车还留在幼儿园门口的梧桐树下。 “先上车。”顾清淮目光扫过她泛红的指尖:“快餐店生意怎么样?” 苏语凝上了车,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真皮座椅。 车厢内雪松香若有似无,她望着窗外飞掠的街景,嘴角抿出笑意:“现在每天流水能过两百,除去成本,能净赚一百二。” 这是她一开始没想到的,两世为人,这也是她第一次开店做生意。 “苏记的饭菜不错。”看着她嘴角的笑意,他心里的郁结去了不少。 “咦?”她转头看他,有些惊讶:“顾同志你来我们店里吃过饭?” “今天秘书订了你们家的饭菜。” 苏语凝想起笔记本上那笔五十份的单子:“是滨江路那笔订单?” 顾清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以后每天至少会有三十份订单,秘书会提前一天跟你们确定用餐人数……” 苏语凝喜出望外:“多谢顾同志!我们明天更新菜单,你可以尝尝我们的新菜。” “嗯。”被她的笑容感染,他索性将今天会上的情况告诉她:“董事会七成反对清河路方案。” “因为嘉江?”她转头,撞进他黑色的眼眸。 “跨江大桥的预算超出他们预期。”顾清淮抽出文件中的地形图,“长峰集团实力雄厚,投资过不少地产项目,可唯独造桥是弱项。” 苏语凝凝视着图纸上蜿蜒的河道,前世记忆如潮水翻涌。 嘉江大桥从1985年3月开始建造,直到1986年12月才正式通车,共耗时一年多,当时负责建造的确实不是长峰集团。 长峰集团负责的主要是清河路这一片的地产开发,包括湖大附属医院、市六中的新址也是他们规划建造的。 她看着地图沉吟片刻后抬起头,直视着他探究的目光:“顾同志你的想法呢?桥——要建吗?” 若她记得没错,当时负责建造嘉江大桥的主要是湖城建筑设计院,图纸这些全都是设计院的教授做的,只是对外招了两个工程队来做具体建设。 顾清淮被她看得心神微震,她就像秋日晨曦里的一束光,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迎上去。 “没人不知道长峰集团的实力,只要你们愿意,这桥一定造得起来。”苏语凝手指点在地图上湖城建筑设计院的位置:“我知道设计院的胡教授有参与过港深跨江大桥的设计,顾同志你不妨去拜访一下。” “你……”顾清淮蓦地收紧手指,图纸边缘皱起涟漪:“你怎么知道?” 苏语凝仰起头,长长的麻花辫擦过他手背:“我以后想让童童学建筑设计,所以对咱们设计院关注得就多些。” 事实上,就算关注再多,一个普通百姓也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她是因为前世在设计院做清洁工,给那位胡教授打扫办公室时才知道他参与过港深大江的设计。 顾清淮眸光骤深,“建筑设计师?” 苏语凝顺势转移话题:“顾同志你呢,有替轩轩想过未来吗?” 他摘下眼镜擦拭,冷峻轮廓忽然柔和:“明轩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他平安健康,不像他亲生父亲……” 苏语凝诧异的看着他:“轩轩不是你的孩子?” “嗯。”顾清淮靠着座椅:“明轩是我大哥的孩子,他刚出生时,父母就出车祸去世了,我是他小叔……” 苏语凝有些心疼轩轩,本以为他跟童童一样,只是父母离异,不想他竟然这么小就失去了亲生父母。 以后让童童多带轩轩来家里玩,两个孩子吵吵嚷嚷的,也更热闹。 轮胎碾过减速带,车身轻晃。 她的碎花裙摆扫过他的西装裤,茉莉香混着雪松香,在这狭小的车厢内反复缠绕…… 第六十一章 他给她买糖炒栗子 苏语凝和顾清淮走进幼儿园时,彩霞将滑梯镀成了金色。 童童举着歪扭的黏土恐龙扑进苏语凝怀里:“我和轩轩哥哥做的!” 顾明轩神秘兮兮地拽顾清淮衣角:“爸爸蹲下!” 小手啪地给他贴上亮晶晶的恐龙贴纸。 两个孩子像两只欢快的小雀,绕着苏语凝和顾清淮转圈。 顾清淮弯腰捡起童童掉落的蜡笔画,纸上用稚嫩的笔触画着四个手拉手的小人——两个大人,两个孩子。 “画得不错。”他指尖抚过画中穿碎花裙的女子,镜片后的眸光闪动。 苏语凝瞥见画作,耳尖倏然泛红:“童童,这是你画的?” “嗯!”童童扑过来指认,“这是妈妈,这是顾叔叔,这是我和轩轩哥哥!” 顾明轩挤过来添上一笔:“还要画个大蛋糕!” 晚风掠过梧桐树梢,顾清淮将画仔细折好收进西装内袋:“童童很有天赋。” 他的动作自然得仿佛这画本就该属于他…… 将孩子们送回万象园时,苏母早已炖好绿豆汤等在门口。 苏语凝喝了碗绿豆汤就准备下楼,童童扒着门框不肯松手:“妈妈陪我看电视!” “妈妈店里还有事情没有忙完。”苏语凝亲了亲他沾着绿色汤汁的脸颊,“童童乖,和外婆看《黑猫警长》好不好?” 动画片主题曲适时响起,童童立刻撒开手往客厅跑。 顾明轩见状也要跟去,却被顾清淮拎住衣领:“只准看一集。”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苏语凝听见轩轩拖长音的哀嚎,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什么?”顾清淮赶在电梯门彻底合上的瞬间,按了向下的键。电梯门打开,他走了进来,金属轿厢映出他眉眼弯弯的倒影。 “顾同志你不在家陪童童?”苏语凝有些诧异。 “明轩先放在你家里照看一会,我出门办点事。”顾清淮按了一楼,“刚才笑什么?” “想起童童第一次看动画片,把一只耳叫成大老鼠。”她指尖无意识绕着麻花辫,“现在倒是分得清了,昨天还说要当白猫班长。” “明轩想当警长。”顾清淮抬手调整领带,袖口滑出一道浅淡的淤青,“上星期用晾衣杆当警棍,打碎了两个花瓶。” “孩子活泼些好。”苏语凝目光扫过他的手腕,“这是……” “无妨。”他迅速放下袖子,“不小心蹭的。” 事实上,自从他离婚后,独自一人照顾轩轩有些力不从心。原本想请个保姆来照顾,可轩轩一直哭,已经哭走了三个保姆。 他便作罢,索性自己亲自照顾。可照顾孩子哪有那么容易,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就多了些磕磕碰碰的伤痕。 电梯“叮”地停在一楼,苏语凝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夜色初临,路灯在青石板上投下暖黄光晕。苏语凝刚要往自行车棚走,就见顾清淮的黑色轿车亮起前灯。 “顺路。”他拉开副驾驶车门,“你下午说不是要上新菜吗?” 这话说得巧妙,既没提送她,又给足理由。 苏语凝攥着帆布包带子,看见后视镜里自己发亮的眼睛:“那就……麻烦顾同志尝尝新菜。” 车子驶过百货商场时,巨幅霓虹灯牌将车厢映得流光溢彩。 苏语凝望着他冷峻的侧脸,忽然发现他唇角噙着极淡的笑意,像是冰层下涌动的暖流。 快到苏记快餐时,顾清淮忽然调转车头。 “顾同志?” “介意绕段路吗?”他降下车窗,晚风裹着糖炒栗子的焦香涌入,“明轩说童童爱吃这个,你晚上给童童带回去。” 夜市人潮如织,小贩举着糖葫芦穿梭叫卖。 顾清淮将车停在路边下了车,他的白衬衫与烟火气格格不入,却认真盯着炒锅翻动的栗子:“要两斤,糖霜多些。” 苏语凝趴着车窗看他付钱,暖黄灯泡下,他冷白的肤色镀上柔光,连挑剔栗子的模样都透着矜贵。 “给。”他递过油纸包,指尖沾着糖粒,“小心烫。” 她低头剥栗子,蜜糖在唇齿间化开。 这一幕,前世的她曾渴求过无数次。那时的她,无数次的希望陆长青能长久陪在她和孩子身边。 可对陆长青来说,她和孩子都只是他路上的绊脚石,一脚就能踢开。 “到了。”顾清淮嗓音微哑,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 快餐店灯火通明,董芳容正往玻璃柜添新炒的宫保鸡丁。苏语凝慌乱地去解安全带,金属扣却卡住纹丝不动。 “我来。”他倾身靠近,呼吸拂过她泛红的耳垂。 苏语凝兔子似的跳下车,帆布包带子还缠在座椅缝里。顾清淮低笑出声,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明天见。” 她抱着糖炒栗子逃进店里,听见身后引擎声渐远。董芳容挤过来咬耳朵:“这顾同志……” “大嫂!快去看看锅里要糊了!” 玻璃窗映出她绯红的脸,而街角转弯处,黑色轿车静静停了许久。 两姑嫂笑闹了一会,苏立军从隔壁店走进来,从冰柜里拿了汽水就开始喝。 “再过半个月,天就要开始转凉了。”他坐在电风扇前,抹去脖子上的汗水:“过两天回乡下一趟,给爹多送点米面。” “有大姐和大姐夫在呢,大哥你别担心。”苏语凝坐在他对面:“再过一段时间,等大姐也来了城里,咱们就把爹也接过来。” 她已经想好了,爹跟娘一块住在万象园。 万象园安保好,她放心。 “就听凝凝的安排!”董芳容现在唯苏语凝马首是瞻,什么都听她的。 “大嫂!这个给你。”苏语凝将一个小笔记本递给董芳容:“我们一次只上两道新菜,中午一道,晚上一道。” “大盘鸡?糖醋里脊?”董芳容看着笔记本上两道菜的名字,又开始一字一句的依次往后看。 看到最后,她连连点头,对苏语凝也越发的佩服:“凝凝你这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想出这种做法?” “我可想不出!”苏语凝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这都是从电视里看的。” “等赚了钱,我们也买个电视!”苏立军在一旁说道:“媳妇儿你喜欢做菜,咱们就专看做菜的节目。” 第六十二章 长峰集团的决定 在苏语凝和董芳容琢磨快餐店新菜的同时,陆长青才刚回到赵公馆。他浑身疲惫,水都还没喝上一口,就被赵明德叫去了书房。此时书房中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人。年纪约莫三十岁上下,留着胡子。穿着白衬衫和卡其色背带裤,戴一顶鸭舌帽。陆长青曾在赵氏大楼见过此人,知道他是赵明德非常信任的下属。“梁江华。”赵明德指了指小胡子,算是给他做了介绍。“梁同志好,我叫陆长青。”他没有说自己的身份,现在的他处境尴尬。倘若不是因为赵明月怀了他的孩子,怎么也轮不到他坐在这里。梁江华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里有份文件,你看下!”赵明德将牛皮纸袋往陆长青的方向推了推。看过文件,他暗中松了口气。本以为是因为明月小产了,赵明德着急喊他回来要和他算账,原来是因为湖城市区扩建这事。耐心等陆长青看完文件后,赵明德轻扣桌面:“长青你是湖城人,又是在湖城读的大学。湖城扩市,你有什么看法?”书房内,沉香缭绕。陆长青捏着文件的手握紧了又松开,片刻后抬起头说道:“文件只提到了湖城扩市,没有说具体的扩展范围……我生在湖城长在湖城,认为最有可能发展的位置是开平街。”一直没有发言的梁江华突然哼了一声:“这点不用你说,大家都知道。”事实上,按照以前其它省份的操作,的确应该将扩展范围选在开平街。但湖城去年换了新的领导班子,想要推陈出新做一番创新。所以在文件里没有提到具体往哪个位置扩展,而是集思广益,从社会上征求意见。随着湖城扩市文件一起下发的,还有十日后的招标会,在湖城市体育馆举行。“长青啊。”赵明德用茶盖撇着浮沫,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在湖城人脉广,招标会就由你和江华全权负责。”青瓷盏“咔嗒”磕在红木桌上,惊得梁江华扶了扶鸭舌帽。陆长青瞥见梁江华眼底的讥讽,后槽牙咬得生疼。这分明是监视!赵明德既要借他的关系网,又不想让他独吞功劳。他佯装谦卑地躬身:“您放心,我这就联系师范学院的李教授……”参与湖城扩市投标会的企业众多,长峰集团的实力无疑是最强劲的。此时,长峰集团顶楼会议室的落地窗映出万千雨丝。顾清淮将一幅手绘的河道改造图投影在幕布上,金色激光笔点在嘉江弯道:“胡教授团队测算过,在这里架桥能省下三成预算。”董事们交头接耳的嗡嗡声里,财务总监王振邦突然拍案而起:“顾总要让个只会照本宣科的老头子参与投标?他怕是连混凝土怎么来的都不知道吧!我们这里坐着的,谁不比他有经验?”“王叔。”顾清淮摘了眼镜擦拭,冷白的面容在闪电中忽明忽暗,“上季度晋城分公司亏损一百万,您推荐的那位海归高材生,现在还在看守所吧?”满室死寂中,秘书推门而入。她将连夜整理的资料轻轻放在顾清淮手边:“胡教授刚传真来的桥梁承重测算,比预期还要乐观。”顾清淮翻开文件,想起前几日拜访胡教授时,每次都受益良多。同时,他也越发觉得苏语凝的想法是对的。湖城扩市,扩的是新,扩的是发展,扩的是推陈出新,而不是循规蹈矩。他指尖点在最新的图纸上,将胡教授团队的想法展示在董事会的各位成员面前:“就像这里,钢索斜拉结构恰好能……”董事们随着他的讲解渐渐前倾身体,有人不自觉地摘了老花镜。会议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不知不觉间已经天黑。城市灯火闪耀,仿佛在宣告崭新的未来。“……所以清河路不是荒地,而是白纸。”当他合上文件时,掌声从角落零星响起,渐渐汇成浪潮。“小顾的思路很独特,也很新奇。虽然我一开始并不赞同你的想法,但现在已经被你说服。”其中一名董事说道。“确实如你所说,要推陈出新,我赞成投清河路。”“我赞成。”“我也赞成!”从一开始的全员反对,到现在的全员赞同,顾清淮没少花功夫。但这些都是值得的,他有绝对的把握,长峰集团将赢得这次的投标。散会后,财务总监王振邦拦住顾清淮:“顾总怎么会突然想到投清河路?我记得您一开始也是同意投开平街的。”顾清淮喝了口已经凉透的茶水,视线穿过雨幕,好似看见了那个穿着碎花群的身影。他嘴角浮起浅浅的笑意:“嗯,受了人点拨。”王振邦吃惊不已:“什么人这么有远见?”顾清淮走出会议室,声音从楼道里远远传来:“一个女人!”由于长峰集团下午有会议,顾清淮没有时间去接顾明轩放学,便将孩子托付给了苏语凝。轩轩早将苏语凝家当成了自家,跟童童两个人玩得正疯。昭昭已经能扶着沙发站一会,此时正站在两个孩子中间,一会亲亲轩轩的手,一会摸摸童童的手臂。三个孩子围在一块,看得苏母直点头:“嗯……三个孩子我也带得过来……”苏语凝端着新切好的苹果从厨房出来,听见这话,感觉有些奇怪:“娘这是还想让我再生一个?那不成,现在计划生育严着呢!”“谁说让你生了?”苏母将苹果喂到轩轩嘴边:“轩轩,吃口水果。”“谢谢外婆!”轩轩咬住苹果,笑弯了眼角:“真甜!”童童张着嘴巴凑过来:“我也要。”“都有!”苏母将苹果塞进他嘴里:“童童喜欢哥哥吗?”“喜欢!”童童一把抱住轩轩:“最喜欢跟轩轩哥哥一起玩。”苏母大笑,刚准备说话,敲门声响起。苏语凝去开了门,顾清淮站在楼道灯光的阴影里,身影被拉得好长好长。“我可以进去吗?”他问。 第六十三章 完善投标文件 苏语凝闪身让顾清淮进来:“顾同志快进来!轩轩已经念叨你好几遍了。”事实上,跟童童玩得正开心的顾明轩压根没想起过自己的父亲。顾清淮在的时候,总是让他学这学那,只准让他看一集动画片。可在苏语凝家里,他不仅能看一集动画片,还能跟童童一起看连环画。和自家相比,他更喜欢苏语凝家。眼见顾清淮走进的客厅,顾明轩立马端正的坐好,乖乖喊了声:“爸爸!”顾清淮“嗯”了一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明轩你先跟童童玩,我跟苏阿姨谈点事。”轩轩暗自窃喜,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爸爸你忙,我会听外婆的话的。”苏语凝领着顾清淮进了书房,书桌上还有她未画完的图纸。“装修图纸?”顾清淮看了眼图纸,发觉这装修风格非常前卫,竟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格,她是从哪里学来的?“嗯,我打算再开个服装店。”苏语凝赶紧将图纸收好放在一旁,拉过椅子在他旁边坐下:“顾同志还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我帮你看看。”今天早上送孩子上学时,顾清淮在门口喊住她,说是关于清河路改造的事,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要请教她,约好了今晚详谈。顾清淮从文件袋里抽出清河路的详细地图:“湖城市区扩展的范围,你觉得有多大?”下午的董事会上,各位董事意见不一,至今都还没有定论。“按照以往的经验,一般在一千亩上下。清河路占地总面积不小,加上跨江大桥,已经超过了两千亩……”他边说边拿出另外几份文件指给苏语凝看:“比如宁城,还有江城,都在九百亩左右。”苏语凝不知道其他地方扩市的范围到底有多大,但前世的湖城,因为市区扩建后,发展迅猛,一跃成为了一线城市。她拿出铅笔,在地图上清河路附近的一片荒地圈了起来:“这里……可以作为市六中的新址。”顾清淮点头,默默记下。“这一大片,可以作为住宅用地。”她圈起来的范围中,正好都包含了她在清河路上的七套房子。“这边,可以作为湖大附属医院的新院区。”“你还可以在住宅区新建一个百货商场,得比现在的湖城百货商场大上好几倍。”苏语凝根据自己前世的记忆,不断在地图上圈起一个又一个的小圆圈,将自己记得的全都一股脑告诉给了顾清淮。随着她滔滔不绝的讲述,顾清淮也越来越震惊。这真的是一个小县城的女人能想到的?他对她虽然了解不是很多,但从苏母只言片语的描述中,知道她只是初中毕业,在工厂上了一年班后就嫁给了陆长青。结婚后的她很快就生了童童,她要照顾陆家人,又要带孩子。以她这样的经历,怎么会有如此卓越的见地?可越是如此,他对她就越好奇,就越想更深地了解她。夜色渐深,书房台灯在顾清淮的侧脸投下一圈暖黄光晕。苏语凝的铅笔在地图上勾画的沙沙声混着窗外细雨,竟让他有些恍惚。她发梢的茉莉香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尖,让他有些难以集中思绪。“顾同志?”苏语凝疑惑地抬头,发现他的钢笔尖悬在纸上许久未动,墨迹在投标书封面积了小小一滩。顾清淮猛地回神,金丝眼镜滑到鼻梁:“抱歉,刚才在思考具体的动线设计。”他摘下眼镜擦拭:“苏同志对商业布局的见解很独到,有没有考虑过系统学习建筑规划?”苏语凝指尖一颤,铅笔芯“啪”地折断。前世她在建筑设计院做清洁工时,曾偷偷临摹那些优美的线条。此刻那些藏在记忆褶皱里的渴望突然被掀开,烫得她眼眶发热:“我……只是初中毕业。”“胡教授在带成人教育班。”顾清淮想起初次拜访胡教授时,他正在成人教育班上课。以她的聪慧,可以去报名上课,以后说不定能成为一名设计师。窗外惊雷乍响,童童的哭闹声突然穿透雨幕。苏语凝慌忙起身,碎花裙摆带翻了水杯。顾清淮眼疾手快接住坠落的杯子,掌心贴着她微凉的手背:“当心。”昭昭的啼哭与童童的抽噎混作一团。苏语凝冲进客厅时,看到轩轩正踮脚给童童擦眼泪,恐龙睡衣沾满巧克力渍:“弟弟别怕,雷公公在给云朵敲鼓呢!”“妈妈!”童童扑进苏语凝怀里,攥着她衣领的小手还在发抖,“闪电把……把黑猫警长劈碎了!”电视机屏幕滋啦作响,《黑猫警长》的片尾曲卡在雪花点里。顾清淮蹲下身调试天线,白色的衬衫勾勒出精壮的腰线。苏语凝别开脸,却见苏母正把昭昭的小脚丫从电源插座旁拽回来。“凝凝,厨房炖着梨汤……”苏母话音未落,巨大的声响从厨房传来。顾清淮率先冲进去,看见满地的碎瓷片。应该是碗没有放好,从柜子里掉了出来。苏语凝随后进去,赶紧蹲下身去捡,不想却被陶瓷碎片却划破指尖。血珠涌出的瞬间,顾清淮已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巾。“我自己来!”苏语凝后退半步,却撞进他坚实的胸膛。雪松香裹着体温笼罩下来,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苏母抱着昭昭闯进来时,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随后又赶紧退出厨房,招呼童童关了电视。骤雨初歇时,顾清淮站在玄关整理文件。轩轩拽着他的衣衫下摆,突然冒出一句:“爸爸,我想让你当童童弟弟的新爸爸!”空气陡然凝固。苏语凝手里的蜂蜜水晃出涟漪,正要开口解释,却见顾清淮蹲下身与轩轩平视:“童童弟弟有爸爸。还有,谁当童童弟弟的爸爸,你说了不算,得苏阿姨说了才算。”此时,苏语凝才想起,自己跟陆长青还没领离婚证。不知怎的,此时的她如此强烈的想要跟陆长青划清所有界限,想要尽快拿到那一纸离婚证。 第六十四章 现在流行港风 九月下旬的时候,天气开始转凉。 雨下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停。 苏语凝牵着童童下楼时,看见梧桐树叶落了满地。 童童踩着落叶,“咯咯”笑道:“这是地毯,跟顾叔叔家的一样,软软的。” “童童喜欢地毯吗?”苏语凝想起顾清淮卧室的床边,的确铺了厚厚的地毯。 “喜欢!”童童取下书包,指着书包上的恐龙图案:“妈妈,我喜欢恐龙地毯。” “下次二舅去深城时,妈妈让二舅买一张恐龙地毯,保证比顾叔叔家的还软。”冬天的时候地板比较凉,铺上厚实的地毯,更方便昭昭爬来爬去。 “童童!等等我!”轩轩的声音传来。 苏语凝转头,便看见顾清淮跟在顾明轩身后,迈着修长的双腿缓步走来。 “轩轩哥哥,快来!”童童使劲跺了跺脚:“你看这像不像地毯。” “这就是地毯!”轩轩跑上前,两个孩子凑在一块,笑着闹着往小区外走去。 顾清淮和苏语凝并排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将孩子送进教室,苏语凝去推自行车的时候,顾清淮才开口叫住了她:“苏同志!” 苏语凝转头,粗壮的大辫子擦着他手背甩向一旁:“怎么了,顾同志?” “五天后就是招标会,想一起吗?”他说这话时,正好一缕阳光从树梢落在他身上,看得苏语凝微微愣神。 “我不去了!”昨晚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察觉自己最近和他走得太近,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判断力。 她始终认为他们之间除了利益的交换,不应该夹杂别的情绪才对。 听见她拒绝,他有些许的意外:“那等招标结果下来,我再通知你。” “好!”招标会的结果是什么,她早就知道了答案,中标的必然是长峰集团。 司机老陈早已在路旁等着,看见两人从幼儿园走出来,他赶紧上前汇报这一天的行程。 “顾同志再见!”苏语凝骑上自行车,朝他们挥了挥手,往春水巷驶去。 二哥昨天打电话回来,说是运输队今天一早就能到湖城。 快餐店那边已经完全走上正轨,苏语凝现在不用每天都去店里了,她准备暂时将重心放在服装店的装修上。 放好自行车,苏语凝还没走进音像店,就已听见二哥欢快的笑声:“怎么样,媳妇儿,这条裙子可是我亲自挑选的。” 二嫂姚赢美嗔怪的声音响起:“这是人家小姑娘穿的,我一个生过孩子的农妇……” “生过孩子怎么了?”苏语凝推门走进去,看见姚赢美手里捏了一条鹅黄色的裙子。 “凝凝!”苏向党张开双臂,却在要碰到她时突然收手。 他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浑身都是汗臭味,别脏了小妹白色的衬衫。 苏语凝却不管不顾扑进他怀里:“二哥辛苦了!” “自家人说什么辛苦。”苏向党神秘兮兮的拉开其中一个编织袋,五颜六色的布料瞬间跳入众人目光。 “深城现在很流行这个,叫什么……港风!”他随手拿出一条裙子递给苏语凝:“我专门去了趟服装市场,看别人买什么,我就买什么。深城里的小姑娘穿着,那才叫好看哩!” 旁边的姚赢美剜了他一眼:“深城的小姑娘有那么好看?” 苏向党嬉笑着往她身边凑:“我媳妇儿穿着比她们更好看。” 说完,偷偷捏了捏她的腰。 苏语凝捂嘴偷笑。 姚赢美红着脸打了苏向党一巴掌:“成天没个正形,你是当哥的,惹得凝凝笑话你。” 苏语凝敛住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可没笑!” 二哥带回来的这些衣服,确实是时下最流行的。事实上,港风流行一直延续到了九十年代,起码在她前世活着的时候,港风依旧占据着主要的流行地位。 “对了。”苏向党想起正事:“有几个老板娘听说我买衣服是为了开店,让我带了些样衣回来。” 他从柜台上抽出一本杂志递给苏语凝:“凝凝你看这个。” 苏语凝接过来,指尖轻轻摩挲着杂志铜版纸的触感,印刷油墨带着特有的香气。 杂志上妆容精致的模特穿着各色服装,展示着衣服的各处细节。 当她翻到第三页时,一张泛黄的纸条突然从夹页中滑落。 上面用繁体字潦草地写着:“北城路二十三号,周生记布料行,货真价实。” “这是?”她疑惑地看向二哥。 苏向党凑过来眯眼辨认:“噢!市场里有个阿婆看我买得多,硬塞给我的。说是她侄子开的纺织厂,让我们要进货就去找这家。” 他挠挠头笑道:“深城人做生意真是精明,连宣传单都做到杂志里了。” 姚赢美已经去里间换上了那条鹅黄连衣裙,她对着门口的玻璃门转了个圈。 裙摆像朵盛开的向日葵,衬得她常年劳作晒黑的脸庞都明亮了几分。 “这腰线收得妙啊。”她微微侧身,“就是后领口……凝凝你看是不是有点歪?” 苏语凝正要上前查看,玻璃门突然被拍得哐当响。 街道办的王主任叉着腰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两个戴红袖章的青年。 “同志,你们店里这橱窗设计不合规定啊!” 她心里咯噔一下。 音像店的玻璃橱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周围灰扑扑的砖墙格格不入。 八十年代初期,商铺橱窗必须悬挂遮光帘的规定尚未废止,这确实是她疏忽了。 “王主任您消消气。”她快步迎上去,从柜台抽屉里摸出包大前门,“我们正准备装帘子呢,您看这种蕾丝花边的合不合适?” 她顺手从苏向党带回来的编织袋里抽出一块白色蕾丝的布料:“您看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只是还没来得及挂上。” 王主任收了大前门,在店里走着转了一圈:“苏同志,我体谅你带两个孩子不容易。可我们是接到了举报,说你们店里装修不合格。” “哪个狗日举报我们!”苏向党听说是被人举报了,顿时来了火气:“我们所有手续都齐全,也没有违规经营……” 她佯作亲热状靠近他,脸上带着笑,则实紧咬着牙狠狠地在他腰间掐了一把。 就在这时,董宛卿轻飘飘的来了句“说不定她还是宇驰实业派来的商业间谍呢”,让秦孝挚的目光陡然一凛。 安落这汉子一听,顿时两眼泪汪汪,又委屈又尴尬的僵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认识他那么多年,如果他对她真的除兄妹之外的感情的话,他们之间就不应该有尹筱恬。 可能是因为吾言科技大学校篮球队的教练刚刚给他们下达的指示,吴言已经不再和庚浩世多做纠缠。不一会,吴言就将球传给了队友。 红线见剑光已不能伤害大司命,知道他的内功非常深厚,非是剑光所能伤害的。于是她收起剑光,施展飘缈剑法与大司命厮杀,两个长老见状也同时上前来围攻红线。 侍应生领着苏西四人来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礼貌的把菜单递给苏西。 冯月如脑海中浮现顾瑾安的脸,自然是要嫁给顾瑾安那样的男人。 这种算计不算磊落,可她知道姑姑都是为了她好,她接受这种好意,且会继续这种好意。 王亚辉第一时间把奶糖塞进了嘴里,哧溜哧溜的吸着,一脸的满足。 转眼间,徐天利用灵魂秘术,将整个城主府里面,几乎全部的低阶天帝,都彻底的斩杀。 原沧海的头猛然抬起,望向昙花的双眼,眼神中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校长,您也请。”两人客气地回道,直到看到宋校长先坐下了,他们才略显拘谨地跟着坐下了。 六大家族在此竟有三十余人,一半是垂涎六美的姿色,一半却是为了嗜血胡蜂。 老者本就是阴尸宗长老,知道老妪的阴尸有多么厉害,那身体的强度,可谓是如花岗岩一般坚硬无比…但还是被林傲天一拳打碎了右臂,自然不敢承受林傲天的一拳之力…只能无奈收手,迅速撤离…? 天凤已好长时间没有变回这个样子了,她独自欣赏着自己美丽的倩影,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咦!娘娘和龙儿他们呢?天凤发觉大家走得远了,这才慌慌张张飘飘摇摇紧随而去。 大厅中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这也太骇人听闻了,修士虽说是无情,但对于身边重要的人来说显然排除在外,若是连至亲之人都能够下手杀害,那与魔又有何异? “呦,今天有新人的加入,孟然,你不给大哥介绍介绍新人,让大哥也好认识一番?”孟浩看向天水二人,眼中划过一丝疑惑。 那处子幽香不停地灌入鼻尖,无异于一柄柄铁锤在轰炸着江胤波澜不惊的心境,就连下半身都有点儿异样的感觉,使得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来压制住那躁动。 ‘轰’的一声大响,黯然消魂使的金属图腾柱狠狠的砸在了大理石的地板上,蛛网状的裂纹瞬间四散而开。 短短话语,楚凡表面很平静,内心却掀起骇浪,从男子话语里,似能感受到当时大战之境,毁天灭地,威能可洞穿世界。 第六十五章 开始装修服装店 苏语凝余光瞥见王主任紧绷的脸色,心知今日之事不能硬碰硬,便用胳膊肘顶了苏向党一下,示意他少说话。 她笑盈盈地将布料递过去:“王主任,您摸摸这料子,透气又遮光,装上去保管符合规定!” 王主任捏了捏布料,紧绷的表情稍缓:“苏同志,不是我们为难你,但规矩就是规矩……” “您放心,我们今天就挂帘子!”苏向党连忙搬来人字梯,扯着蕾丝布往橱窗上铺,“您看这花色,比国营百货商场的还讲究!” 两个红袖章青年对视一眼,低声嘀咕:“这布料确实不错,供销社都没见过这种花样。” 王主任轻咳一声,背着手踱到柜台前:“既然你们态度端正,这次就不开罚单了。不过——” 他压低声音,“举报的人可盯着你们呢,自己当心点。” 苏语凝眸光一闪,瞬间想到陆长青那张阴魂不散的脸。 送走街道办的人后,姚赢美瘫坐在藤椅上,鹅黄裙摆沾了灰也顾不上:“肯定是姓陆的捣鬼!凝凝,咱们得想个法子治治他!” 此时,陆长青已经和梁江华已经考察完开平街,开始着手准备投标文件。 “梁同志,你先回宾馆,我还有点其他事。”陆长青将图纸交给梁江华:“下午我们就去湖城大学找李教授。” 梁江华最开始以为陆长青只是个靠女人吃饭的软蛋,可经过这几天相处下来,发现他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知道他本就是湖城人,梁江华接过图纸,点了点头:“我在红楼宾馆等你。” 等梁江华离开,陆长青往万象幼儿园的方向走去。 自从赵明月小产后,他格外想念童童。知道他在万象幼儿园上学,便起了去看童童一眼的念头。 当他站在万象幼儿园的铁艺大门外时,才发现自己进不去幼儿园。 保安亭的保安正警惕地盯着他,仿佛他是偷孩子的贼。 操场上,童童穿着嫩黄色的园服,和顾明轩蹲在沙坑边堆城堡。 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童童发顶跳跃,映得他后颈上那块淡红色胎记格外清晰。 “童童!”他忍不住喊出声,声音卡在喉咙里,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 童童突然抬头,乌溜溜的眼睛直直望过来。 陆长青心跳一滞,下意识往前半步,皮鞋尖却撞上铁门发出“哐当”响。 老张立刻攥着警棍站起来:“同志,你再骚扰学生我报警了!” 沙坑边的童童突然抓起小铲子,转身背对着大门。 顾明轩歪头看了看,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两个孩子手拉手跑向滑梯,随后欢快的笑声响彻操场。 陆长青的西装被铁栏杆硌出褶皱,他望着童童蹦跳的背影,想起昭昭满月那天,苏语凝倚在床头轻声哼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童童趴在他膝头,用沾着米糊的小手摸他的下巴。 “爸爸扎手!”孩子咯咯笑着躲进他怀里。 回忆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心脏。 陆长青猛地转身,撞翻了路边的垃圾桶。矿泉水瓶滚到梧桐树下,惊飞了啄食的麻雀。 他双手紧握成拳,像是做了什么重要决定! 苏语凝从音像店离开后,便直奔服装店而去。 她伏在服装店的实木台面上,铅笔尖在图纸上飞速游走。阳光透过新装的落地窗斜斜切进来,将她的影子钉在薄荷绿的墙纸上。 “小苏老板,这套组合柜的雕花……”木匠老杨举着设计图欲言又止。 “杨师傅您直说。”她头也不抬,笔尖正在勾画收银台的弧形边角。 “这种波浪纹得用专门的木料,造价怕是……” 苏语凝打断他的话:“需要什么您只管找人送来便是,不打紧。” 她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抬手看了眼腕上的电子表,这才发现已经四点十分。 糟了!童童放学已经十分钟了! “剩下的明天再说!”她抓起帆布包冲出门,“杨师傅您忙完后记得锁好门。” 九月的风裹着桂花香扑面而来,苏语凝蹬着自行车在人群中穿梭。路过音像店时,姚赢美举着邓丽君的新磁带朝她挥手,她却连刹车都没敢踩。 转过春水巷的瞬间,远处传来闷雷声。 铅云压着纺织厂的烟囱翻滚,雨滴砸在后颈的凉意让她想起童童最怕雷雨天。 万象幼儿园的屋檐下,童童蹲在台阶上数落叶。 顾明轩被司机接走了,其他小朋友也都牵着父母的手离开。保安老张第三次过来摸他的头:“童童,要不要给妈妈打电话?” “妈妈在做很重要的的事情。”童童攥紧恐龙书包的带子,鼻尖几乎贴上膝盖。 雨幕中忽然晃过个熟悉的身影,黑色皮鞋踏碎水洼里的倒影。 “童童……”陆长青浑身湿透地站在栅栏外,领带湿漉漉地耷拉在胸前。他隔着雨帘望过来,眼神让童童想起村口那只被遗弃的土狗。 “叔叔你认错人了。”童童突然大声说,转身扑向保安的怀中:“保安叔叔,我不认识他,快把他赶走。” 他记得妈妈说过,这个人再也不是他爸爸了。 “同志!你再不走,我就叫公安了。”老张下午就看见陆长青鬼鬼祟祟的在幼儿园门口张望,这时听童童说不认识他,立马就将他归到了十恶不赦的坏人那一类。 “童童,我是爸爸,你不认识爸爸了?”陆长青心底一阵刺痛,怨恨苏语凝为什么教孩子不认他。 “你不是爸爸!”童童倔强地扬起小脸,看见在雨幕中朝这边跑来的苏语凝:“保安叔叔,是妈妈!妈妈来接我了。” 老张认出了苏语凝,过去给她开门。 他一边给她撑着伞,一边将陆长青拦在铁门外:“同志,你不能进!” 苏语凝没心思理会他为什么为在这里,冲过去将童童抱在怀里:“童童对不起,妈妈来晚了,你吓到没?” 赶来幼儿园的路上,有两道惊雷将她都吓到了,更别说本来就害怕打雷的童童了。 “妈妈!我不怕!”童童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我们回家,我想妹妹了。” 杨若风目中闪出精芒,脱口道:“这是在炎帝的身体之中,在炎帝的经脉之中。”说出之后,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我总感觉有些急了……这样我们会成为众矢之的!”王杰感慨着说道。 极其短暂的时间接触下来,易水寒的其他特质柳浩宇没有很深刻的体会,但做了决定就绝不动摇这个方面他已经有了很深刻的认识。 经历了上一场联赛被里昂最后一刻绝平的苦楚,圣埃蒂安总算也让别人吃了只苍蝇。 事情仿若陷入了僵局,王杰也不断打听着消息看哪个导演有着合适的档期。 却没想到这铠甲上闪烁着淡绿色的光芒,组成了一个树影,将所有的鬼影挡在了外面,没有一只鬼影能接近他身周一丈处。 山洞里弥漫着一股腐臭味,再加上的确有点渗人,他们不愿在这里多待,所以就出来了。 现在,他才明白一个道理。即使是很能吃辣的人,要是直接啃辣椒,还是受不住的,毕竟是血肉之躯,又不是什么钢铁之躯。 砰!老七一锤把狼人脑壳敲碎,转身回办公室把王辉他们叫起来。 看着一排排的电脑屏幕,各种仪器仪表,花花绿绿的按键和按钮,老七头大了起来。 宋晨榜首时刻想起了那位紫兮姑娘,或许是从前都在她那里治伤吧!尽管现在回程很风险,但是宋晨仍是得试一试。 虽然现在已经死伤不少,但正是这样的血腥场面,才刺激了众人,他们一个个同样爆发出震怒狂吼,如蜂巢出动一般,前仆后继。 “呦,这不是大哥和嫂子吗?嫂子肚子明显了。”说着,江波就要伸出他那咸猪手,白甜甜都给吓了一跳。 “哈哈,蜀山屹立千百年从来都是遵循自己的道,何谓亏欠?不过是缘而已!”太微掌门捋了捋白胡子笑道。 林凡反应慢了半拍,后背之上瞬间被划破了一道口子,伤口传来阵阵酥麻的感觉。 只是周建的话刚说完,一道炸响就是响起,陈秋就没突然走到周建跟前,右脚抬起,然后一脚踹在了他的腰部上。 将手中秘宝级的储物戒指认主之后,他发现这个储物戒指之中竟然分出了三个空间。 既然已经将这个事情安排给了他们,那么就让他们自由发挥一下。 真是个傻孩子,不乘这个机会多认识几个年轻人,将来怎么嫁个好男人? 但有十心幻魔拳的门人在周围顶着,他们也只是刚开始慌乱了一阵,随即也慢慢平静下来。 路胜花费了数日时间整顿宗门势力,狠狠杀了一大批袁清唳的旧部,震慑住所有人,又提拔了一批曾经的反对派,掌握大权。 “哈哈哈……夫人此言差矣,靖扬没想过用江湖的办法解决这一切,就算死,靖扬也要让叶家清清白白吧。 “分量不够,明天要红烧肉。”说完又关上了那份能阻隔他们的门。 柳姨娘心里明白,她在罗远鹏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罗旭初才是她今后的希望,因此在课业方面,她比罗轻容盯得还紧。 第六十六章 起了冲突 “语凝,等等!”陆长青拦住苏语凝:“爷爷奶奶想孩子了,能不能让我带童童和昭昭回去看看他们?”苏语凝一手抱童童一手撑伞,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伞上。童童伸出小手去接雨水,水顺着他手心流进手臂,他赶紧缩回手,催促苏语凝:“妈妈,我饿了,我们快些回家。”陆长青一把抹去脸上的雨水,笑眯眯的看向童童:“爸爸给你好多糖果,跟爸爸走好吗?”“我不要!”童童搂住苏语凝脖子,小腿往前蹬了蹬,像是要去踢他:“你走开!好大的雨,我跟妈妈要回家。”“好好,爸爸让开,爸爸明天再来看你。”陆长青闪身让开,“语凝,就算我们要离婚,但我始终是孩子们的爸爸,你不能不让我看孩子,你没权利这么做。”听见他这话,刚走出两步的苏语凝回过身来。前世陆长青亲手将两个孩子溺死的时候,有想过自己是孩子们的爸爸么?他跟赵明月滚在一起的时候,有想过两个孩子的未来么?这样一个无情无义又自私自利的畜生,凭什么跟她谈权利?“陆长青!我不管你这次回来做什么我不管,但是我警告你,别碰我孩子,否则我绝对不放过你!”前世两个孩子死去时的画面就像电视一样,不断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她以为自己忘了,可这怎么可能忘掉?陆长青一次又一次的来她面前蹦跶,偏偏他又总是找借口拖延离婚。现在她只想跟他彻底断干净。“语凝……你听我说……”陆长青去抓她的手。“别碰我!”苏语凝赶紧侧身躲开:“别来招惹我,否则我就报公安。”说完,抱着童童飞快离去。陆长青刚想追,保安老张眼疾手快拉住他:“这位男同志,我怀疑你对那位女同志有不正当的想法。这是犯法的,我要将你送去公安……”“你松开!”陆长青一把打掉老张的手:“我这身衣服贵得很,扯坏了你赔得起吗?”老张冷冷看着他:“你明明带伞了,为什么不打伞?”铁门处的角落里放着一把大黑伞,先前陆长青也确实是打着伞来的。是在看到童童后,他才收了伞,想以此博得同情。可童童变得跟苏语凝一样铁石心肠,眼里再也没有他的存在。他不明白,不过就是离婚,一定要彻底断开?这个年代,离了婚的女人能找到什么好男人?离婚不离家才是她最好的选择。“呸!”陆长青泄愤似的吐了口口水,“我打不打伞关你什么事?”他捡起伞,不理会老张在身后谩骂,朝着红楼宾馆走去。举报音像店违规的事没成,带走童童的事也没成,那他只有再想别的办法来逼苏语凝就范。她的餐饮店和家具店在开平街那一带,不出意外,肯定会被归入湖城市区。到那时,这两个店的价格可就水涨船高了。虽然他以后跟赵明月住在晋城,可他爹妈还在湖城乡下。赵明月肯定不会花钱养他爸妈,可他不能不管。若是能从她那儿弄到这两个店,到时候别说养两个老人,就是供他妹妹陆长乐读大学都没问题。这样一个巨大的钱袋子,他实在没有理由放过。从万象幼儿园回红楼宾馆的路上,陆长青想了很多。最后做了决定,想尽办法也要将这两个店弄到手,然后就离婚。他还得依靠赵家,若一直不离婚,赵明月那里也不好交代。此时苏语凝已经回到了万象园。洗完澡出来,她坐在沙发上一边给童童擦头发,一边想要怎么应付陆长青。她想起前世的的时候,湖城的招标会,赵氏集团也有参加投标。虽然最后中标的是长峰集团,但赵明德资金雄厚,最后也拿下了一小片土地的开发权。后来陆长青负责那片土地的开发,从中得了不少好处。他的事业,也是从这之后便开始逐步攀升。她不想让他这么好过,得想个法子让赵氏集团拿不到任何土地的开发权。“娘,您带孩子先吃饭,我去找下顾同志。”苏语凝披上外套出了门。刚打开门,电梯“叮”的一声响,顾清淮带着轩轩走出电梯。看见站在楼道的苏语凝,他微微一愣。不等大人们说话,轩轩撒开腿就朝她跑来:“苏阿姨,童童回家了吗?”“轩轩哥哥!”童童的声音透过半开的大门,回荡在楼道。“先吃饭!吃完饭再去玩!”苏母的声音随之响起。“哦。”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扒饭的声音。“苏阿姨,今天下课后陈叔叔来接我去那个很高的楼,才没有跟童童弟弟一起回家。”两个孩子往常都是一起上下学,今天确实是个例外。之前她也有埋怨顾清淮为何不一起接走童童,这会知道今天接轩轩的人原来是司机老陈,不禁面红耳赤,竟是她错怪了他。“你要出去?”顾清淮不知道她是来找他的,便顺手按了电梯向下的按钮。“哦……我、我出来透口气,屋里太闷了。”说完又转身往回走。苏母走到玄关处,刚好听到她这句话,想也没想便“砰”的一声关了门:“凝凝啊,你不是有事找顾同志么,你们先忙。”说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猛地一下拉开门,朝顾明轩招了招手:“轩轩啊,快进来跟童童玩。奶奶今天做了炸虾球,你来尝尝,看是奶奶做的好吃还是爸爸做的好吃。”“好耶!”轩轩乐呵呵的进了苏家,就跟回自己家一样。苏语凝愣在原地,犹如小时候被老师发现没写作业时的心情一样,手指绞着衣衫下摆:“那个……我确实找你有点事……”“进去说!”顾清淮转身的刹那,嘴角的笑意犹如水面突然荡起的波纹,怎么都掩不住。这是苏语凝第二次进顾清淮家。上一次是带轩轩回来睡觉,结果她也跟着躺在他床上睡着了。想到这里,她再次红了耳根,双眼连卧室的房门都不敢看。陆长青领着她进了书房,“你先坐会,我去换身衣服。”直到此时,她才发现他湿漉漉的头发和被打湿的衣衫。 第六十七章 投标会 顾清淮的书房里弥漫着雪松香,苏语凝坐在皮质沙发上,目光掠过书架上整齐排列的书籍。窗外的雨声渐小,水珠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在霓虹灯映照下泛着细碎的光。顾清淮换了件深灰色针织衫出来,发梢还带着水汽。他递过一杯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镜片后的眸光:“苏同志想谈投标会的事?”苏语凝接过茶杯,指尖无意识摩挲杯壁:“顾同志知道晋城赵家吗?”刚搬进万象园那天,她听司机老陈说过长峰集团在晋城有个分公司。作为集团董事长,他应该是知道赵家的吧。果然,顾清淮点了点头,诧异她提赵家做什么?她丈夫陆长青跟她离婚,为的不就是娶赵家那位千金小姐?“赵氏集团也在竞标湖城这个项目,陆长青负责他们的项目。”末了,她像是怕他不知道陆长青是谁,又加了句:“陆长青是我前夫……事实上,我们正在离婚……”“嗯。”顾清淮点点头,“我知道。”她顿了顿,没追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声音发紧:“我不想让他们拿到任何开发权。”顾清淮倚在书桌边缘,修长的手指在湖城地图上轻点:“赵明德的目标是开平街,但他们的方案漏洞百出。”他忽然俯身靠近,他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苏同志是在担心我输给陆长青?”“当然不是!”苏语凝耳尖发烫,“我只是……不想让恶人得逞。”顾清淮低笑一声,抽出一份加密文件推到她面前:“长峰集团的最终方案,看看?”文件首页的“清河路生态新城规划”几个字让苏语凝瞳孔微缩。她捏着文件,有些不敢翻开:“我不是你们公司的人,可以看?”“没有你就不会有这个方案。”顾清淮推了推眼镜:“正好你看看还有没有要补充的地方。”苏语凝这才放心大胆的翻开文件。方案中不仅包含她之前提到的医院、学校,还创新性地设计了环形绿化带和地下商业街,甚至预留了未来地铁线路的空间。“这是你提出的白纸理论的延伸。”顾清淮的指尖划过效果图,“胡教授团队根据你的建议,重新优化了跨江大桥的结构。”苏语凝望着图纸上蜿蜒的嘉江大桥,突然想起前世这座桥通车时万人空巷的盛况。那时的她牵着童童挤在人群中,听路人感叹:“这桥是长峰集团建的,董事长好像姓顾……”“顾同志。”她突然抬头,眼底闪着灼灼的光,“投标会那天,我能以你的秘书身份参加吗?”五日后,湖城市体育馆人声鼎沸。体育馆穹顶的镁光灯将大理石地面照得雪亮,苏语凝踩着高跟鞋穿过人群,藏青色套装的裙摆随着步伐荡开涟漪。顾清淮走在她身侧半步,黑色西装口袋露出半截银杏叶形状的胸针。“长峰集团的位置在第三排。”顾清淮微微侧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苏语凝抬眼便看到斜对面的赵氏席位,陆长青正弓着腰给赵明德递茶,借来的昂贵西装紧绷在肩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当他瞥见二人并肩入场时,紫砂壶“哐当”砸在桌子上,茶水顺着桌沿滴落,在他锃亮的皮鞋上洇开一片污渍。“这是什么场合?你这么毛手毛脚的,等会怎么陈述方案?”赵明德躲得快,没有被茶水溅到,却对陆长青生出不满:“一会你就在下面坐着,让江华来讲。”陆长青赶紧将视线从苏语凝身上收回,忙着讨好赵明德:“这个方案我比梁同志清楚,还是由我来讲述吧……”“下面请长峰集团进行方案陈述。”主持人的声音透过立体环绕音响传来时,顾清淮从容起身。苏语凝默契地打开投影仪,指尖划过触控屏的瞬间,清河路3d全息影像如星河倾泻,在巨大的环形幕布上铺展开来。立体交通网在虚拟城市中交错攀升,光伏板覆盖的屋顶泛着淡蓝色微光,智能垃圾分类站悬浮在社区中心。观众席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后排记者们的闪光灯连成一片银海。“这是科幻小说吗?”赵明德拍案而起:“这种空中楼阁至少要二十年才能实现!”顾清淮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遥控器,大屏幕瞬间切换成密密麻麻的数据流:“湖城建筑设计院联合深城大学做的测算显示,光伏社区五年内发电量可覆盖全市三分之一用电。”他转身看向评审席,金丝眼镜折射出冷冽的光,“而智能垃圾系统,已经在深城蛇口试运行半年,今年就会在整个深城全面推行。”苏语凝适时调出验收报告,鲜红的公章刺痛了陆长青的眼睛。他不明白,苏语凝怎么会跟顾清淮走在一起?长峰集团董事长是个大名人,他自然是认识的。苏语凝纵然长得漂亮,那也是个结过婚的女人,没道理会吸引顾清淮这种身份的人才对。可方才顾清淮看她眼神,除了欣赏,分明还有一丝别的情绪。同为男人,他实在再清楚不过。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两人竟然有了交集?而且,她还是以顾清淮秘书的身份来参加投标会。“轮到赵氏集团了。”主持人提醒第三次,陆长青才踉跄着走上发言台。当他点开ppt的刹那,全场响起一阵嘘声。和长峰集团的效果图比起来,他这方案实在是中规中矩,没有半分亮点。不单是赵氏集团的方案没有亮点,参与投标的其他企业,照样没有太多可取之处。而之所以会采用3d效果图这种直观的方式展示,也全是苏语凝的主意。因为有前世的经验,她知道深城大学一直走在科技的前沿,便让顾清淮去了趟深城。等他从深城回来时,便带回了这份令所有人震惊的效果图。除此以外,长峰集团跟其他竞标者最大的不同,是选址的不同。长峰集团规划的方向是清河路,其他绝大多数企业选择的是开平街。发觉到这一点,陆长青对赵明德打包票道:“赵总放心,中标的一定是我们。湖城扩市,怎么也不可能往清河路发展。”现场和他一样想法的人,有很多。 第六十八章 投标会中场休息 这次招标会,参会的大大小小的湖城领导有数十人。另外,还有湖城建筑技术设计院的教授两位,深城大学也派出了一位专家,还有曾经参与港深大桥设计的港城大学建筑系的副院长。在场很多人都不认识学院里的这些教授,只是看他们坐在湖城领导那边的席位上,以为他们也是湖城的领导。半场休息时,苏语凝去了洗手间。出来时,便被陆长青堵在了楼道。“语凝,你怎么会来这里?”陆长青语气非常不好。不管怎么说,苏语凝现在还是他没有离婚的妻子,跟别的男人走在一块,那不是打他的脸么?再说,她一个农村妇女能懂什么,居然出现在招标会这么正式的场合上。现场那么多人,他看见很多男人都偷偷看她。这让他嘴里如同吃了苍蝇般难受,她可是他的女人,那些人凭什么看她?还有那个顾清淮,为什么要让苏语凝做他的秘书?苏语凝被陆长青审视的目光看得浑身刺挠,她十分决绝的回应道:“我来参加招标会,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我是明月的……”话到这里,陆长青却说不下去了。他是赵明月的什么人?从法律层面上看,他现在跟照明月没有任何关系。苏语凝冷笑:“我是顾总特聘的秘书,专门参与此次招标会。有长峰集团董事会的认可,还有盖了公章的聘书,我当然能来这里。”陆长青去拉她的手臂,“你跟我走。”现场很多人都认识他和苏语凝,一个是有名的大学生,一个是十里八乡美名远播的大美人,想不被人认识都难。苏语凝一把甩开他的手:“陆长青!你干什么?再碰我,我就喊人了。”陆长青看见走廊尽头处穿着制服的保安正往这边瞧,果然不再碰她,但嘴上却没停:“语凝,你已经开了三个店,生意都很好,不用再来干秘书的活……”在他的认知中,秘书就不是什么好人干的活。听他说起这个,苏语凝就一阵火大。她好好的开着店,陆长青却去街道办那里举报他店里违规,逼着她服软。好在她三个店都手续齐全,也全都按照规定做的装修,这才没出什么岔子。她不想在招标会上跟他闹,侧身从他旁边离开:“招标会马上开始了,我……”“语凝……”陆长青再次拉住她的手臂,强行让她看着自己:“我知道错了,我都是被逼的……”“陆长青你疯了!”她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开,手臂被他勒得生疼,刚要叫保安,身体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顾清淮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他轻轻揽住她,“苏同志,招标会马上开始了。”“我正要回会场。”苏语凝看了眼手腕上的红痕,害怕陆长青跟顾清淮起冲突,赶紧又说道:“顾总,我还要确认下文件的内容。”“好!”顾清淮连看都没看陆长青一眼,注意力全在她身上。他见她对陆长青满是嫌恶,眼底的冷意稍微淡去了几分。这些天从老陈那里大概了解到苏语凝跟陆长青的纠葛,他很佩服她能从看似不好的局面中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从赵明月那里得来的十三万完全是她靠着机智争取来的,而陆长青似乎不愿对这笔钱放手,因此一直拖着不离婚。他还从别的渠道知道赵明月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流产,没了孩子的牵绊,陆长青更是肆无忌惮的将离婚这事拖了下去。这样下去,对苏语凝却是有些不利。他眼底闪过精光,有时候推波助澜一下,似乎也不是坏事。陆长青看着苏语凝和顾清淮肩并肩离开,心底的醋意喷涌而出。他握紧拳头,不就是长峰集团么,效果图做得再好又怎么样?湖城扩市,开平街才是最好的选择,长峰集团输定了!中场休息很快结束,上半场是各个企业讲述对湖城扩市的规划,下半场则是挑选出其中一些方案,再由投标方详细叙述。一般情况下,中标的企业将从下半场做详细叙述的这些投标者中选出。“首先有请赵氏集团派代表讲述详细方案。”主持人很快宣布第一个有可能中标的企业。陆长青精神一震,目光不自觉的看向长峰集团所在的位置。苏语凝正和顾清淮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两人靠得很近,这让他又是一阵血气上涌,恨不得马上过去将两人分开。赵明德敲了敲桌子:“长青!还不上去?”“赵总,我这就去!”陆长青收拾好文件,脸上堆满笑意,走上主席台。不得不说,赵氏集团的方案虽然中规中矩,但十分合理,也很容易实现,赢得了现场不少的掌声。陆长青虽然有点人渣,但好歹是上过大学的,确实的有些真才实学。赵明德听见周遭的掌声,总算开始正眼看即将成为自己女婿的陆长青。所有投标方案中,除了长峰集团的方案,赵氏集团的方案是最亮眼的。方才中场休息时,他听评委席中的领导们说,清河路的方案似乎不大可行。嘉江横亘在市区和清河路中间,想往清河路发展,首先就得造一座桥。领导们认为造桥的预算远远超出预期,所以不会考虑长峰集团的方案。这样一来,赵氏集团拿下招标会,完全有可能。下半场的时间已过半,主持人一直没有邀请长峰集团上场。集团里其他参会人已经有些急了,难道真的是清河路的选址不行?而对于董事长顾清淮突然找一个漂亮女人来参加投标会,他们也暗自在心里抱怨。更何况他们还听说清河路的方案就是那个女人提出来的,一个女人能懂什么?长峰集团这次落选,全都是那个女人的错。直到接近尾声,主持人依旧没有喊到长峰集团。“顾总,我们会不会落选了?”有人偷偷凑到顾清淮身边问。“不会!”正在确定几个关键数字的苏语凝接话。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主持人宣布了最后一个上台的企业:“下面有请长峰集团!” 第六十九章 漂亮的陈述 会上大多数人都没想到,长峰集团居然是作为压轴出场的。 而让全体人员都没想到的是,长峰集团派出来做陈述的,居然是一个女人。 会场上有很多人都认识苏语凝,他们的目光时不时看向陆长青。 此时赵氏集团席位上的众人莫名觉得奇怪,做陈述的是长峰集团,这些人看他们做什么? 赵明德倒是很享受这种目光,以为是大家在长峰集团和赵氏集团的方案中,更认可他们赵氏集团的方案。 因此,他难得开口夸赞陆长青:“长青啊,你这次和江华做得不错。等回晋城,你就和明月定下婚期吧!” 陆长青心里一喜,赵明德这是认可他了? 他刚要开口,只听梁江华突然的问道:“陆同志,台上那位,是你妻子吧?” 如果不是因为陆长青,赵明德的女婿,就是他梁江华。虽然他佩服陆长青的本事,但对他靠女人吃软饭这事,是打心眼里的鄙视。 陆长青的笑容僵在脸上。 赵明德怒气陡升,众人这是在看他们笑话呢,哪里是看重他们的方案。 “为什么还没离婚?”明白了其中缘由,他再看陆长青时,便觉得他那副嘴脸跟市侩小人一个模样。 “赵总,您放心,我跟语凝已经约定好……”陆长青慌忙解释,“投标会结束后,就去领离婚证。” 他本来还想再拖一拖,可眼下赵明德已经发话了。他就算想拖,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在赵明月那里的那套,在她爸身上可行不通。 苏语凝清脆的声音响彻全场,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各位领导各位同志,下午好!我是长峰集团的苏语凝,下面由我来进行方案的具体陈述!” 她身着藏青色套装,贴身的剪裁将完美的展示出她玲珑的身材曲线。 这是今天上台陈述的所有人中,唯一的一个女人,很难不吸引大家的目光。 这个想法,也是她跟顾清淮提出的。方案做得好不好暂且不提,光是她站在台上,就能引得更多人关注他们长峰集团的方案。 她当时说出这个想法时,以为顾清淮会拒绝。没想到他竟然想都没想,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甚至还专门给她送了聘书。 她不由得有些感动。 和陆长青遮遮掩掩的将她藏在身后不同,顾清淮似乎极为乐意她站到众人面前。 “……大家对清河路的质疑,主要集中在嘉江。这很容易解决,一座跨江大桥便可以连接两地。” 巨大的幕布上出现一座手绘的跨江大桥,这是胡教授经多次测算后,才最终确定的方案,已经获得了港城大学和深城大学建筑系教授们的认可。 “或许你们会觉得造一座桥太费事,不如直接在开平街改造更方便。”苏语凝调出开平街的俯瞰图:“相对于造桥,人员安置反而更难。” 现场不少人点头,知道她说得很对。开平街人口密集,住宅区占了很大一部分。光是安置这些人员和做补偿,就不是简单的事。 “港深大桥已经通车,很多人慕名去参观那座大桥,推动了当地的旅游业发展。”苏语凝继续说道:“咱们湖城可以效仿深城,嘉江大桥建成后,可以在两边桥头打造独特的灯光秀。” 荧幕上画面一转,出现了一幅极为震撼的夜景图。 依山而建的吊脚楼,层层叠叠的木质建筑被暖金色的灯光勾勒出飞檐翘角的轮廓,每一层楼阁如梯田般盘旋而上,檐角的灯笼与灯光交相辉映,仿佛悬在空中的琼楼玉宇。 嘉江大桥如一条缎带横跨江面,与江上游轮拖曳的粼粼波光交织成流动的光网。 街市的人声鼎沸将市井烟火气揉进璀璨光影中,将湖城美好的未来推向极致。 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不得不说,这一幕让现场绝大多数人都感到震撼。 作为湖城人,没有人不想让湖城发展得更好。而苏语凝给大家展示的画面,无疑是最美好的。 但也有人持不同意见,比如赵明德。 “同志,不得不说你们的效果图做得很好。可城市发展不是空想,而是要脚踏实地。你们的方案看起来华丽,不过是华而不实。想要完成你们的构想,没有个十年八年不可能。” 现场有提问环节,赵明德是第一个起身提问的。在他看来,苏语凝只是因为长得漂亮,所以才上台做陈述。至于专业上的问题,她肯定不懂。 苏语凝调整了下话筒,就着赵明德的问题开始回答:“不需要十年,也不需要八年,至多五年,我们的构想就可全部达成。” 事实上,前世湖城扩市,也才用了五年时间。 这一世有她帮顾清淮,应该用不了五年。 “五年?长峰集团拿什么来完成?”赵明德十分了解长峰集团。 当年长峰集团的原董事长出车祸去世后,他弟弟顾清淮便接替他上任,成了现在长峰集团的董事长。 如果是以前那个董事长,他还有几分信服的可能。但对于现在的顾清淮,他根本不相信他能在五年内完成这个构想。 “港深大桥两年内建成并顺利通车,我们集团邀请了当时参与设计港深大桥建造的专家和教授。有了港深大桥的经验,对于嘉江大桥的建设,可以再提前两个月建成。” “清河路这边大多都是荒地,住宅区也很少。相对于开平街那边,清河路人员的安置就要简单许多。未来这里可以规划高端住宅,咱们的市六中和附属医院也可以迁到这边来,先前我们顾总也对此做了详细介绍。” 苏语凝有条不紊的叙述:“长峰集团有按充足的建筑行业的经验,多年来投资建设了不少高端住宅,咱们湖城的万象园就是其中之一。” “另外,我们请教了不少行业内的顶尖人才参与湖城项目开发。相信在诸位领导的带领下,一定能将咱们湖城建设得越来越好,吸引更多的人才来咱们湖城!” 掌声响起,这也是所有湖城人心中美好的构想。 第七十章 中标 接下来的问题都不疼不痒,苏语凝完美的替大家解决了心里的疑虑。 原本被众人不看好的清河路,一下子成了香饽饽。 已经有人偷偷溜出会场,想提前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若是能在结果没宣布之前,在清河路买上几套房,那不得赚翻了。 可招标会是全封闭的,在结果没出来前,谁也不能提前离开。 长峰集团是最后一个做陈述的,下半场也在苏语凝下台后,落下了帷幕。 接下来,便是等待最后的结果。 苏语凝本想借等待的这段时间出去透口气,可不等她离开位置,就有人围了过来。 “顾总,我是长锦建设的,可以合作合作!” “我们明业公司的混凝土打得特别好,顾总我们也可以合作。” “还有我们广为建设……” “我是伟业建设的负责人……” 虽然投标会的结果还没宣布,但大家已经认定长峰集团会是最后的中标者。 苏语凝坐在顾清淮旁边,手里被塞了不少名片和企业文化宣传书。她全都微笑回应,知道长峰集团确实需要跟其中的一些企业合作,发挥彼此的长处,湖城扩市才能建设得更快更好! “各位同志请回到各自的座位上。”主持人上台,意味着招标会最后的结果也出来了:“下面有请门市长为我们宣布中标的企业!” 从评审团最前面的位置站起一道身影,这位年轻的市长上台宣读出经众人合议后的结果:“经评审团综合考量,最后中标的是——长峰集团!”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可当苏语凝亲口听见门市长念出长峰集团四个字时,还是压抑不住满心的激动。 关于清河路的方案,绝大部分构想都是由她提出的。 可以说,长峰集团构造的清河路发展版图全是她的想法。当然,这是因为她有前世的经验,所以才能完整的复制扩市后的湖城。 “恭喜!” “恭喜顾总!” 道喜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乎整个会场的人都涌了过来。 顾清淮护着苏语凝往外走:“请大家联系我的秘书,我们有事先走了。” 幼儿园快下课了,他和苏语凝得去接孩子。 他们往外挤,也有人往里挤。 其中一个就是陆长青。 他本不想来,可赵明德偏让他来。 赵氏集团想转行往房地产行业发展,湖城这个项目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机会。虽然没能中标,但从长峰集团这里拿到一两个改造的小项目也不错。 赵明德心里想的是,以陆长青和苏语凝的关系,怎么也能跟长峰集团达成合作。 不想陆长青还没来得及跟顾清淮说上话,就被拥挤的人潮挤到了边缘。等他千辛万苦挤到长峰集团的位置前时,顾清淮和苏语凝早就离开了体育馆。 车子上的电台里正放着当日新闻,今天的主持人一反常态,罕见的充满激情。 “现在播放一则最新新闻,有关湖城扩市的投标结果,中标者是实力雄厚的长峰集团。长峰集团提出朝清河路……嗯?不是开平街?” “对!长峰集团另辟蹊径,提出发展清河路。在嘉江建起跨江大桥,同时在清河路建设高端住宅区,打造美丽灯光秀,将湖城发展为全国领先的旅游城市……” 司机老陈越听越兴奋,整个人笑得合不拢嘴。 苏语凝打开车窗,任凭这秋日的风轻拂链脸颊,她亲自参与了一段时代的发展,内心的喜悦不言而喻。 顾清淮在最新的几份文件上签好字,看向苏语凝的方向。 她在看打着旋往下落得梧桐叶,他在看她脸上的每一个笑意。阳光洒在她脸上,他甚至能看清她皮肤上每一根细小的绒毛。 真好!她忍不住在心底赞叹。 真美!他由衷的被她吸引。 两人同时转头。 苏语凝合上车窗,顾清淮合上文件,将文件夹放到前排座椅,吩咐老陈一会将文件送去公司。 “今天多谢顾同志了。”苏语凝谢的是他今天在洗手间门口帮她。 顾清淮一开始以为她是感谢带她去参加投标会,在看见她突然收敛的笑意时,突然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下的双目带着按夺目的光彩:“苏同志不用跟我客气,你是我们集团特聘的顾问,我帮你是应该的。” 苏语凝突然笑出声:“你是怎么说服董事会那些人的?” 她听他说过,董事会那群老头全是些老古板。让他们同意清河路的方案已是不易,更别说聘请一个跟集团没有半点关系的女人出席招标会了。 顾清淮靠在真皮沙发椅上,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说你是胡教授的学生……” 苏语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董事会的人信了?” “不管信不信,长峰集团中标是事实!”长峰集团确实有实力不错,可湖城的领导是面向全社会招标,想要真正脱颖而出,他原本的把握并不大。 “接下来就要考虑拆迁问题了。”苏语凝想起自己在清河路上的七套房,嘴角的笑意蓦地扩大。 老陈透过后视镜看见她嘴角的笑意,忍不住问道:“苏同志笑得这么开心,难道在清河路有房?” “嗯。”苏语凝没有隐瞒:“七套!” 老陈倒吸一口凉气。 顾清淮也忍不住侧目。 “小苏同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湖城市区要扩张?”绿灯亮起,老陈边开车边说道:“简直神了,就跟未卜先知一样。”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苏语凝心头一个咯噔,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 她偷偷看了眼顾清淮,他也正看着她。 “湖城市区要扩张,这事在去年就有苗头,只不过正式文件前不久才对外公布。”长峰集团确实早就收到了消息,否则他也不会在去年搬来湖城。 他没有问她是怎么提早知道湖城扩市的消息的,而是问道:“你那七套房,都是用赵明月离婚补偿的钱买的?” “对!”苏语凝点头。 顾顾清淮沉默片刻后又问:“陆长青知道吗?” 第七十一章 清河路有七套房 苏语凝想起当初和二哥苏向党在清河路买房子时,陆长青收到消息后,去麻将馆打听过。他应该知道她在清河路买了房,却不知道她买了七套这么多。眼下湖城市区往清河路发展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她那七套房也在拆迁范围内。当初买房的时候,一套一百五十平的房子,价格在四千五百块上下,七套房子总共花了三万七。她做了粗略的估算,拆迁款应该能拿到七万。两个月时间什么都没做,就能赚到三万三。这在当时的小县城,是普通百姓想都不敢想的事。若是陆长青知道她靠买房赚了三万三,恐怕又得大闹一场。“苏同志,我建议你尽早把离婚证拿了。”害怕苏语凝觉得他别有所图,他解释道:“我听说你们签了财产分割协议,可如果真的去法院打官司,这七套房不一定保得住。”苏语凝明白,只要一天不离婚,她和陆长青在法律层面上就是夫妻。真打起官司,她现在赚来的所有钱都得让陆长青分一半走。她绝对不可能让陆长青从她这里拿走一分钱,所以这婚一定要尽快离。从幼儿园接走两个孩子后顾清淮由于要参加集团的庆功会,便将轩轩留在了苏语凝家。按理说苏语凝也该去参加庆功宴,毕竟长峰集团中标,她的功劳可以说是最大的。但她不喜欢这种场合,不想去凑热闹。再说,三个店也该盘点了。这一个多月,大哥和二哥一家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店里,是时候对对账,再分分钱了。陪三个孩子玩了一会后,留苏母在家照顾孩子。苏语凝推着自行车出了万象园,刚走到门口,她就看见了马路上站着的陆长青。他已经脱下了投标会上那一身昂贵的西装,穿了一件灰色的针织衫。见到走出小区的苏语凝,陆长青赶紧跑上前来:“语凝,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下顾总?”苏语凝知道他的目的是想从长峰集团这里分一两个小项目,清河路这么大的一个项目,想要再五年内完成全部构想,势必要多处同时开工。长峰集团的实力再强大,也不可能同时兼顾这么多地方。所以,早在招标会上顾清淮就明确表示了,中标后会将项目拆分成数个小项目,广招同行,与行业中的优秀同志们一起努力建设美好的湖城。他这个举动赢来了无数掌声,而在投标会后,长峰集团也确实如顾清淮所说,邀请了一部分企业参加明天的研讨会。“语凝你知道的,赵氏集团有钱。赵明德打算从煤矿行业转行,湖城项目是很重要的一个机会。”陆长青一如既往的开始卖惨:“赵老板始终不信任我,不愿将重要的项目交给我干。可我若是能从长峰集团手里拿到一两个项目,赵老板就会对我刮目相看我……”苏语凝打断他的话:“陆长青,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不是长峰集团的人,也无法帮你引荐顾同志。你如果想拿到项目,应该去长峰大楼找他们的负责人,而不是找我。”“语凝,你听我说。我去过了,可他们说顾总去参加庆功宴……”陆长青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一把拽住车把手,不让她走:“你也是去参加庆功宴的是不是?你带我去,快带我去!”“陆长青!”苏语凝索性松了手,任凭自行车倒在地上:“大嫂一个人在快餐店忙不过来,我是要去快餐店。”“不可能,你才帮长峰集团拿下招标会,他们不可能不让你去参加庆功宴。”陆长青来回踱步,脸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焦虑。由不得他不焦虑,赵明德明确说了,拿不到项目就不准他回晋城。好不容易才攀上赵家这根高枝,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绝对不能错过。“信不信由你。”苏语凝将车推了起来:“你如果不信,自己跟着看看就知道了。”说完,骑上车飞快朝快餐店驶去。陆长青当然不信,赶紧开了赵明月的那辆白色小轿车缓缓跟上。而当他看见苏语凝真的只是去快餐店时,内心的失望无以言表。他已经能想象出自己空手而归时,赵明德劈头盖脸的谩骂和嘲讽了。真没素质!他不由得在心里嘲讽了下赵明德。担心苏语凝是在骗他,陆长青特意在转角处等了半个小时,看她确实是在快餐店里忙个不停,这才开开车离去。“凝凝,陆长青走了!”董芳容时刻注意着转角处的白色小轿车,看见车开走,她还专门去确认了。“这个阴魂不散的,他又想干什么?”苏向党将音像店的账本放在桌上,想起前不久店里还被陆长青举报了,忍不住一阵火大:“他要是敢进店里一步,我打断他的腿。”苏语凝端着新出锅的大盘鸡,“现在讲究法律,不能随便打人,否则要被公安抓走。”“凝凝说的对。”姚赢美在桌上摆好碗筷:“我们是合法开店的合法公民,只要我们遵纪守法,陆长青不敢拿我们怎样。”“我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顿饭,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事。”苏立军将家具店的账本递给苏语凝:“凝凝,你先算算,咱们这一个多月到底赚了多少。”“先吃了饭再说。”董芳容端了滑肉汤出来,瞪了自家男人一眼:“你记的账,赚了多少。你心里没个数吗?”“数倒是有数,就是害怕算错了。”苏立军挠了挠脑门,“这辈子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钱。”“瞧你这出息。”董芳容数落自家男人道:“跟着凝凝干,咱们以后还能赚更多的钱。”苏向党快速扒了两口饭,眼神时不时往苏语凝身上瞟,几次欲言又止。“二哥有什么话直接问。”苏语凝早猜到苏向党要问什么,肯定是问清河路房子的事。苏向党放了筷子,突然压低嗓门:“凝凝,听说湖城市区开发,是要往清河路发展?” 第七十二章 三个店盘点 “听说连电视台都播了,凝凝你还上电视了?”苏向党是在来快餐店的路上,听春水巷街口的老王说的。苏语凝倒是没想到自己在招标会上的那段陈述还会上电视,倒也不算坏事,后面服装店开业的时候,说不定还能给自己店里做一番宣传。“呀!凝凝你真的上电视了?”董芳容有些惋惜道:“可惜了,我们没看见。”“重要的不是上电视,而是清河路的房子。”苏向党神神秘秘的说道:“凝凝在清河路买了七套房,等拆迁的时候,赔偿款起码得翻一番。”“这么多?”苏立军已经没了心思吃饭,他们可是知道苏语凝在清河路上买了七套房的。“凝凝你真是神机妙算!”苏向党对着自家小妹竖起大拇指:“靠买房能赚三万多,这可是别人三十年都赚不到的。”苏语凝夹了块大盘鸡里的土豆,边吃边说道:“具体的拆迁时间还没定,等全部确定下来,起码也得明年了。不过大哥二哥你们得提前租房子,离店里近点也方便。”“等租好房子,我去乡下把爹也接来城里。”一想到整个老苏家都搬来了城里,苏立军忍不住一阵感慨:“都是托凝凝的福,不然我们哪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正是因为知道前世自己的家人过得不好,所以苏语凝这一世才想要让自己家人全部都过上好日子,不能再像前世那样落得个凄惨的结局。“大哥你把门关上,二哥你将钱匣子都搬出来。”苏语凝放下碗筷,一边帮着大嫂二嫂收拾碗筷,一边吩咐两位哥哥做事。账本里将每日的收支都记得清清楚楚,每家店里能分多少钱,大家也早就明明白白。辛辛苦苦一个多月,到现在终于到了见证劳动果实的一刻,众人心里都很兴奋。哪怕是苏语凝,也掩饰不住激动,笑意将她俏美的脸蛋映得如同鲜艳的花朵。“那就先说音像店。”见苏向党走来走去的闲不住,苏语凝便率先翻开了音像店的账本:“开业四十二天,总共流水一万五千四百五十六,刨去成本六千八,总盈利是八千六百五十六。”“好!”苏向党带头鼓掌,将钱匣子拍得“哐当”作响:“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二嫂姚赢美赶紧将钱匣子往桌子中间挪了挪:“你下手没个轻重的,可别拍坏了!”众人大笑。苏语凝一边拨动着算盘珠子,一边继续说道:“之前二哥去深城前,有五千五的本钱是我先出的,这八千六再减去五千五的本钱,也就是盈利三千一百五十六。”“咱跟二哥说好了,利润五五分成,也就是……一千五百七十八!”当听苏语凝念出这个数字,众人都难掩脸上的激动。姚赢美嘴里更是不停的念叨:“感谢老天爷!老天爷保佑!”“感谢老天爷没用,得感谢凝凝。”苏向党揽住自己媳妇的肩膀:“咱们一个月就赚了别人一年才能赚到的钱,这都多亏了凝凝,不然咱就是两年都赚不到。”苏语凝在本子上记下该分给二哥苏向党的钱后,又翻开家具店的账本。“家具店这边,开业三十八天,流水五万四千二百八十八,成本四万九千六百四十二,盈利四千六百四十六。同样也是五五分账,每人分得两千三百二十三。”店内几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家具店这收入,足够普通工人两年的工资。“当然,咱们家具店经营方式特殊,很多顾客都是先付一部分定金。我们店里堆不下那么多物料,所以很多木材都还没采购回来。”苏语凝想到家具店的木屑经常飘到快餐店,又说道:“街角有一个仓库,我打算租下来,以后家具就在那边仓库制作,制好的家具再搬来店里。”“好!我明天就去谈价格。”苏立军其实也早有这个想法,只是当时没有合适的地方。现在那边有个仓库空下来,正好可以租来作为店里制作家具的场地。虽然几位哥嫂都不参与快餐店的分成,但苏语凝还是将最后的盈利报了出来:“总盈利三千九百六十七。”“大嫂一直在快餐店掌勺,每天有三十块的工资。三十八天,就是一千一百四。”说完,苏语凝打开钱匣子,拿出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钞票,先将董芳容的给了:“大嫂辛苦了!”董芳容先是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颤抖着双手从苏语凝手里接过这沉甸甸的一千多块钱,泪水盈满眼眶:“真好!真好!”“不光是今天好,以后每一天都好!”苏立军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眼眶发红,在地里刨了半辈子土,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赚到这么多钱。“大哥,这是你的。”苏语凝数好钱,将钱递给他。“谢谢小妹!”苏立军接过钱,赶紧装进缠在腰上的布兜里:“明天就去银行存上,等存够了钱,就在城里买房。”说起买房,苏语凝想到一个问题:“大哥你们以后想住在清河路的住宅区吗?”不等苏立军回答,苏向党率先问道:“凝凝你有什么想法?”“是这样的!”苏语凝将最后一笔钱交给苏立军后,然后耐心解释道:“清河路整体拆迁后,会在原来的土地上建起高端住宅楼。以后市六中和湖大附属医院都会搬到这边,还会建一个很大的购物广场。”“我问过顾同志了,他说拆迁一般有两种方案。一种是给钱,另一种是给房。”“凝凝你直接说你的想法。”苏向党机灵,已经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倾向于要房,毕竟补偿的这些钱,以后在清河路可买不上房子。“那我就直说了。”苏语凝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大哥二哥你们以后要是想住在清河路,那我其中两套房的补偿就选择要房,你们按照补偿款将钱给我就行。等以后住宅楼建好了,房子直接写你们的名字。”“我们选择要房!”苏向党想也没想就大声说道:“以后清河路就是市区了,房价肯定贵。” 第七十三章 苏父进城 “我们也选择要房!”苏立军和董芳容商议一下后,也选择了清河路的房子。虽然清河路的住宅区眼下只是在规划中,可不用五年,就会全部建成。到时候,那里的房价可是水涨船高,甚至有可能拿钱都买不到。“好。”等最终补偿方案确定下来后,咱们再具体商议。三个店的盘点在众人皆大欢喜中落下帷幕,等苏向党拉开卷帘门时,外面已是灯火辉煌一片。“二哥。”苏语凝走到门外,同苏向党站在一起,“我有件事找你帮忙……”眼下还有个最大的隐患,那就是陆长青,她必须尽快解决两人离婚的问题。除此以外,服装店开业一事,也要尽快提上议程。湖城的未来一片光明,苏家人赚钱的热情也是前所未有的高涨。第二天,湖城市区将往清河路发展的消息就已传遍了整个湖城。苏向党回去接苏父时,就听老父亲一直在追着他问这个对于湖城人民来说,城市发展是天大的好事。本地人多了赚钱的路子,又能吸引外地人来务工。做生意的,在生意上更好。乡下的农民,也可以趁农闲到工地打零工。“你们这是赶上了好时候。”苏父抽了一口旱烟,被三轮车颠得屁股蛋子疼。“爹,凝凝说了,让您跟娘住一块,可以帮忙带带童童和昭昭。”苏向党原本是想将苏父接到自己去住,可凝凝说苏母一个人忙不过来,把爹接过去帮忙,省得还要请保姆。“童童已经上幼儿园了吧!”苏语凝住的是高档小区,与土地做了一辈子伴的苏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习惯城里的生活。“是啊,可淘气了。开学第一天就闯了祸,还请了家长。”说起这位外甥,苏向党也是直摇头:“别看童童平常安安静静的,闯起祸来,那可比村里的大黄厉害多了。”大黄是有游荡在村里的流浪狗,经常咬死鸡啊鹅啊什么的。每次被赶走后,不知什么时候又偷偷跑回来继续干坏事。村民们恨得牙痒痒,可每当有吃剩的骨头时,又会满村子喊大黄。苏父磕了磕烟袋:“男孩子淘气些好,机灵。省得被人欺负了,连还手都不会。”“爹说得对!”苏向党想到自家孩子第一次在学校被人欺负时,回家后都不敢告诉大人。后来是苏母给孩子洗澡时发现了孩子身上的伤,被追问后,孩子才哭着告诉大人。自那以后,他就知道做人不能太和气,否则受欺负的就是自己。他又想到昨晚苏语凝交代自己去办的事情,做人就应该像小妹这样,对自己人和气,对外人心狠。等将苏父送到万象园,他就要出发去办她交代的事情。“老二啊,凝凝带两个孩子不容易,你和老大要多帮衬着点。”苏父如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苏语凝。但他不知道的是,如今苏家兄妹几个,全都仰仗苏语凝。真正被帮衬的,反倒是他们哥两个。“挣钱别太拼命,先顾好身体。”到了苏父这把年纪,唯一求的就是儿孙安康。“爹您放心,我们有分寸的。”跟种地比起来,开店可以说是十分轻松。不但轻松,挣钱也多。想到这里了他忍不住有些得意:“爹,等过几年,我和大哥也能在城里有自己的房子了。”清河路划分到市区,那他们也算是大城市的人了。“既然开店挣钱,那你们就好好开店。”今年农忙时节时,家里人商议好,如果开店挣钱,那就请人来种地。这样既能挣到钱,也不耽误田地荒废。“爹!到了!”三轮车已到了万象园大门口,鎏金的万象园三个字在阳光下煜煜生辉。“还是凝凝有出息。”苏父下了三轮车,苏向党跟在后面提着行李。保安已经提前收到了苏语凝家有访客的消息,听苏向党报了房号保安赶紧上前要帮他提行李。“小兄弟不用客气,我们庄稼人不讲究这些。”苏向党坚持要自己提行李。等他们走到苏语凝家楼下时,正好看到苏母推着婴儿车在楼下散步。昭昭坐在车里,抱着一根玩具骨头正啃得口水直流。“娘……”苏向党刚开口叫了声苏母,苏父的旱烟杆就敲在了他后脑勺上:“惊喜你不知道吗?”苏向党抱着脑门:“爹,我们年轻人可不兴这一套……”苏母听见动静,已经推着昭昭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在看到苏向党和苏父时,笑得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道:“他爹,你总算肯进城了!”送完苏父后,苏向党便急急忙忙朝火车站赶去。眼下最重要,便是苏语凝的事。此时的苏语凝,在服装店做着最后的装修检查。除了要符合现下的装修规定,还要足够吸引行人的目光。这个十字路口,是去清河路的必经之路。以后来来往往务工的人,都将从这里经过,人流肯定不缺,重要的是如何能吸引人进店。她这个店主打的是流行,主要为年轻人服务。年轻人爱美,又舍得花钱,只要抓住了这点,想要赚到钱也不难。服装店开业前,她还得亲自去一趟深城。上次苏向党买回来的衣服,大多是夏装,秋装很少。她得趁着服装店开业前,采购一批秋装。“小苏同志,招牌到了!”老杨正在人字梯上清理门头,看见那印着烫金大字的招牌,他忍不住问送货的人:“同志,这招牌不便宜吧?”送货人伸出三根手指:“特殊材质定做的,要三十块!”老杨深吸了口气,从梯子上下来:“这么贵的招牌,是不是得包安装?”“这……”送货的师傅不是第一次给人送货,但以往都是招牌送到了就走,还从未听说要包安装的。可正如老杨所说,这招牌不便宜,帮着安装也不是不行。“就搭把手。”老杨递了支烟过去,微微抬了抬下巴:“老板是个女同志,干活没有力气……”“行!”送货的师傅将烟揣进兜里,跟老杨一起将服装店的招牌挂了起来。 第七十四章 出发去深城 苏语凝量好尺寸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招牌已经稳稳当当的挂在了门头上,“伊美服装店”五个大字交替闪烁着红蓝灯光。“小苏老板,等漆金的晾衣杆到货,服装店就可以开业了。”服装店是老杨而和苏语凝从无到有,一寸一寸装修起来的。这样的装修风格,老杨是第一次见。薄荷绿的墙纸,能照出人影子的瓷砖,巨大的穿衣镜,精致的射灯。整个县城,找不出一家能跟伊美服装店相媲美的装修。“我还得去一趟深城,至多四五天就回来了。”按照苏语凝的计划,服装店在一周后开业。那个时候,已经有外地的务工人员陆续进入深城,快餐店和家具店的生意也会更加火爆。“你放心去,在你回来前,我把店里都清扫干净。等你回来后,只要挂上漂亮的衣服,就能正式开门营业了!”老杨跟着苏语凝装修了好几个店,知道她大方,所以他干起活来也格外卖力。门口响起汽车喇叭声,顾清淮摇下车窗,看向已经装修完毕的服装店。“顾同志来了!”老杨见过几次顾清淮,知道他是苏语凝的邻居。苏语凝将钥匙交给老杨:“等我回来后,就让杨嫂去快餐店帮忙吧!”以快餐店目前这几个人,已经有些忙不过来。老杨听说能让自己媳妇去快餐店工作,心里不由得一喜:“多谢小苏老板。你放心,我家那口子干活很利索,可以将洗碗的活儿交给她……”“具体干什么,等我从深城回来再说。”苏语凝出了店门,朝顾清淮打了个招呼:“顾同志今天这么早?”“今天散会早。”长峰集团现在每天要开大大小小的几个会,还要跟市里面的领导敲定最终方案。顾清淮每天忙得像个陀螺,好几次都赶不上接轩轩放学,都是由苏语凝帮忙接送。现在大体的方向已经确定下来,他也松了口气。“早上出门时,苏同志说有事找我,不知是什么事?”等苏语凝坐好,轿车平稳的往前开去时,顾清淮终于开口问道。苏语凝嗅了口车厢里淡淡的雪松香,嘴角扬起笑意:“前几天顾同志托我送轩轩上下学,现在我得请你帮忙每天接送童童了。”“打算什么时候去深城?”对于她要去深城的打算,他早已知晓。“明天早上八点的火车。”苏语凝摸了摸兜里的火车票,不管前世还是今世,这是她第一次离开深城。有些紧张,还有些小小的兴奋。“深城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叫南方批发市场,里面的衣服全是当下最时兴和流行的。”顾清淮将准备好的一份文件递给她:“仅供参考。”苏语凝疑惑的接过来,翻开文件,她看见纸上密密麻麻记满了深城各大服装批发市场的地址。其中的南方服装批发市场,做了重点标记。“除了南方批发市场,其他几个市场可以先不去。如果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就给我打电话。”顾清淮将自己家里和办公室的电话都写给了苏语凝:“在外别逞强,遇事要沉着冷静。”苏语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顾同志这是把我当成小孩了!”她心里一暖,可这种感觉偏偏又很美好,她一时间有些眷恋。秋日的晨雾还未散尽,苏语凝已站在湖城火车站的月台上,帆布包里塞着连夜整理的采购清单。“妈妈,你要去几天呀?”童童攥着她的衣角,小脸皱成包子。乌溜溜的眼睛里蓄着泪,却倔强地不肯哭出声。苏语凝蹲下身,将儿子搂进怀里。童童身上还带着舒肤佳香皂的味道,混着幼儿园彩笔的蜡香气。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酸涩:“等童童学会写恐龙这两个字,妈妈就回来了。”站台另一侧传来皮鞋敲击水泥地的脆响,顾清淮的身影穿过薄雾。深灰色风衣的腰带在身后荡出利落的弧度,金丝眼镜的链条泛着冷光。他单手插兜停在两步开外,目光扫过苏语凝脚边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都带齐了?”“都带齐了!”苏语凝站起身,麻花辫扫过童童的脸颊,“童童的作息表夹在语文课本……”“第三十二页。”顾清淮截住她的话头,从风衣口袋摸出牛皮封面的便签本,“周二美术课要带水彩笔,周四有户外活动需要穿运动鞋。”他蹲下身与童童平视,“明天放学去新华书店,买《恐龙大百科》对不对?”童童破涕为笑:“顾叔叔最好了!”“麻烦顾同志了。”苏语凝将童童的手交到他掌心,指尖相触的瞬间,仿佛有电流窜过。她慌忙缩回手,却见顾清淮已利落地将童童抱上肩头。火车鸣笛声穿透薄雾,童童突然搂住顾清淮的脖子:“顾叔叔,妈妈说要给我带铁甲小宝!”“是变形金刚。”顾清淮纠正道,余光瞥见苏语凝发红的耳尖,“还要会变形的。”火车的鸣笛声催促着人们上车,苏语朝顾清淮挥了挥手:“顾同志,拜托你了!”童童跟着挥了挥手:“妈妈再见!”当深城的秋风裹着海腥味扑面而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苏语凝穿梭在南方服装批发城的档口间,五彩斑斓的霓虹灯牌下,港风衬衫与喇叭牛仔裤堆成小山,摊主们操着本地方言高声叫卖。“靓女,睇睇最新嘅蝙蝠衫啦!”烫着爆炸头的老板娘拽住她胳膊,镶满水钻的指甲在阳光下晃眼。苏语凝指尖抚过丝滑的雪纺面料,忽然瞥见墙角模特身上的米色风衣。挺括的剪裁,腰带在腰间系成优雅的蝴蝶结。这分明是九十年代才流行的收腰设计,此刻却突兀地出现在1984年的深城。“这件多少?”“八十块,深城独一份!”老板娘竖起手指,“香港明星同款哦!”苏语凝指尖抚过挺括的毛呢面料,前世记忆翻涌。1992年湖城百货周年庆,她隔着橱窗抚摸过相似的款式,标价签上惊人的数字让她落荒而逃。而现在,批发价只要…… 第七十五章 赵明月的对峙 苏语凝摸出计算器噼噼啪啪的按响:“三十块一件,我要五十件,但腰线要改高三公分,袖口加双排扣。”老板娘瞪圆了画着浓重眼线的眼睛:“靓女,砍价不是这样砍的,我亏本了啦!还有,改版要加钱嘅!”“那就找能改的厂子。”苏语凝掏出定金拍在玻璃柜上,“明天中午前改好,每件加五块。”老板娘利索的开单子:“明天中午十二点过来拿货!还有,今天得付全款哦。”“没问题。”苏语凝看了单子上的金额没错,补足了一千七百五十块。暮色四合时,她站在制衣厂锈迹斑斑的铁门前。车间里缝纫机“哒哒”声震得楼板发颤,老师傅举着图纸对光端详:“后腰再收两寸?小姐你学过裁缝?”“在夜校旁听过。”苏语凝面不改色地撒谎。前世在服装厂打工的岁月从记忆深处浮起,机油味混着布屑钻进鼻腔,真实得令人窒息。而去到晋城的苏向党,已经在友谊商店的旋转门前,第三次“偶遇”赵明月。他故意将购物篮里的进口奶粉罐晃得叮当响,蓝白条纹的海军衫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迹。“赵同志也来买奶粉?”他扯着嗓门招呼,引得柜台后的售货员侧目,“我小妹说童童就爱喝这个外国的牌子,陆同志天天往店里送呢!”赵明月涂着猩红指甲的手指猛地攥紧链条包:“你小妹?苏语凝?”“可不是嘛!”苏向党压低声音,“陆同志天天往她店里跑,说要给孩子完整的家。要我说,既然准备离婚,那就该早早的断干净……”玻璃橱窗映出赵明月扭曲的面容,她突然将奶粉罐摔进购物车,镶钻的高跟鞋“咔嗒咔嗒”踩碎了大理石地面的倒影。当晚,赵公馆传出摔砸声。“立刻去湖城!”赵明月将梳妆台的化妆品扫落在地,“我要让那个村妇知道,抢男人是什么下场!”两天后的深城汽车站人潮涌动,苏语凝擦了擦额角的汗,将最后一箱服装搬上货车。四天的奔波让她眼底泛青,但摸着包里厚实的订货单,嘴角忍不住上扬。“苏老板,这批港版风衣绝对抢手!”批发市场的陈老板叼着烟帮她捆货,“除了港城和深城,别的地方还没人穿过这种垫肩款式哩!”“多亏陈哥照应。”苏语凝笑着递上烟,“下次来湖城,请您吃最新鲜的虾饺。”货车启动时飘起细雨,后视镜里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成斑斓色块。她想起童童此时应该正窝在的沙发里看电视,昭昭兴许正被苏母抱着喂米粉。大哥这个时候还在家具店忙着,此时的快餐店也是最忙的的时候。至于二哥,他那么聪明,肯定已经办好了她交代的事情。等她回到湖城,已经是两天后了。天空飘着细雨,司机正帮她把货往店里搬,门口的霓虹招牌在雨幕中晕开一片暖光。送走司机,她开始将衣服挂上展示架。玻璃橱窗被擦得锃亮,映出她略显疲惫却神采奕奕的面容。“小妹!”董芳容撑着伞小跑进来,裤脚溅满泥点,“你昨天打电话说今天回来,我就猜你是直接来了服装店。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等明天我去找大姐,让大姐来服装店帮忙。”苏语凝从架子取下刚挂上去的米白色风衣,在董芳容身上比了比:“我就知道大嫂穿这件好看……”董芳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苏语凝,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我没你好看,穿这衣服糟蹋了。”“没有糟蹋不糟蹋的,只有合适不合适。”苏语凝示意她先穿上试试:“这衣服在店里干活时穿不方便,去学校开家长会时可以穿。”大嫂家的孩子苏端十岁了,学习很好,经常被老师表扬。学校每个月都会开一次家长会,按照往年的时间,家长会也没几天了。董芳容穿上衣服,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几岁,她乐得合不拢嘴:“还是小妹眼光好,我……”话音未落,街角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苏语凝透过玻璃橱窗往外看去,赵明月戴着蛤蟆镜从红色桑塔纳里钻出来,漆皮高跟鞋重重踩进水洼:“苏老板好大的排场。”苏语凝将空衣架塞给董芳容,转身时已换上得体微笑:“赵同志要选衣服?”“选几件丧服。”赵明月摘下墨镜,红色指甲划过陈列架,“毕竟有些人很快就要家破人亡了。”董芳容气得要去理论,被苏语凝按住手腕:“赵同志若想定做寿衣,出门右转第三条巷子有家老裁缝铺。”赵明月猛地扯下件风衣扔在地上:“这种破烂货也敢卖八十?工商局的同志!”两个穿藏蓝制服的男人应声出现,胸牌上的“市场监督”字样泛着冷光。高个男人捡起风衣抖了抖:“涉嫌价格欺诈,封店调查。”“同志,这是深城服装厂的出厂单。”苏语凝从收银台抽出票据,“售价八十符合物价局规定。”矮个男人突然指向后墙:“消防通道被货箱堵塞,存在安全隐患。”苏语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瞳孔骤缩。原本畅通的消防门前,不知何时堆满了纸箱。“封条!”高个男人掏出公章。“等等。”顾清淮的黑色轿车碾过积水停在店前,司机老陈举着大哥大挤进人群,“市工商局王局长电话。”矮个男人接电话的手开始发抖,挂断时衬衫后背已湿透:“误……误会……”赵明月一脚踢翻展示架:“废物!”“蓄意毁坏他人财物,除照价赔偿外,可以报公安,情节严重的,会被拘留。”苏语凝拦住董芳容去扶展示架的手:“这批服装,是我刚从深城进回的,价格昂贵,赵同志想去湖城的拘留所住两晚?”赵明月正去踩衣服的脚猛地收了回来,她看向冷静站在那里的苏语凝,跟她过激的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七十六章 服装店开业 “姓苏的小贱人,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赵明月转身出门前,看见门口牵着两个孩子的顾清淮。她嗤笑一声道:“小贱人,我当你是什么好货。原来你早就跟别的男人勾搭上了,亏陆长青还以为你对他痴心不改,眼巴巴的送上门让你羞辱。”说完,高跟鞋踩进水洼,泥点子溅得到处都是。“妈妈!”童童扑过来抱住她的腿,恐龙书包“啪嗒”掉在地上,“轩轩哥哥说这个腰带像蝴蝶!”顾清淮弯腰拾起书包,金丝眼镜链扫过苏语凝的手背:“深城还顺利?”两人谁都没有提赵明月,实在是她的行径太过幼稚,应对起来很容易。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赵明月来湖城后,不找陆长青算账,竟先来找她的麻烦。“比想象中顺利。”她将童童抱上膝盖,指尖无意识摩挲风衣下摆的毛呢纹路,“就是……”“阿姨!”轩轩突然指着一件衣服,“这个衣服会发光!”“我也要发光的衣服。”童童跑到轩轩身边:“轩轩哥哥,这衣服肯定是妈妈给我们买的。是吗?妈妈。”他说完,将小脸转向苏语凝:“妈妈,我这几天很听话。”“童童乖,妈妈给你买了变形金刚!”收银台后的纸箱里,放满了玩具,全是她给孩子买的。而此时,没人注意到街角那辆黑色桑塔纳中,猩红的指甲正将烟头碾在童童的照片上。“就这个崽子。”赵明月将一沓钞票甩在后座,“我要他消失二十四小时。”“赵小姐放心。”刀疤脸男人数着钱,疤痕在嘴角扯出狰狞的弧度,“保管让那村妇跪着求您。”苏语凝将服装店的开业时间定在三天后的周末。她专门查了天气,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离服装店开业还有一天,苏语凝站在服装店的玻璃橱窗前,指尖轻轻拂过新挂上的米色风衣。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晕开一片暖黄的光晕,映得橱窗里的模特仿佛活了过来。“妈妈!”童童从试衣间探出脑袋,身上套着一件亮黄色的卡通卫衣,“轩轩哥哥说像小鸭子!”顾明轩穿着同样的衣服蹲在一旁的地板上,正摆弄着苏语凝带回来的变形金刚,闻言抬头抗议:“是皮卡丘!童童弟弟笨!”苏语凝笑着走过去,蹲下身替童童整理衣领:“这是动画片里的皮卡丘,会放电的。”她捏了捏儿子软乎乎的脸颊,“明天开业,童童和轩轩当小模特好不好?”“好!”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童童扑进她怀里,发梢蹭过她脖颈,带着淡淡的牛奶香。玻璃门突然被推开,带进一阵湿冷的风。顾清淮收起黑伞站在门口,深灰色大衣的肩头还沾着细密的水珠。他的目光扫过轩轩身上的卫衣,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很合适。”苏语凝耳尖一热,这件卫衣正是按他提供的尺寸订的。那日他随口提了句轩轩长高了,她竟鬼使神差记在了采购单上。“顾同志怎么来了?”她转身去倒水,试图掩饰慌乱。“来接明轩回家。”顾清淮将一份文件放在收银台上,“赵氏集团放弃湖城项目了。”苏语凝手一抖,热水险些溅到文件上。她猛然抬头:“赵明德甘心放弃?”“晋城煤矿出了事故。”顾清淮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眸光冷冽如刀,“赵明德现在自顾不暇。”窗外惊雷炸响,童童吓得钻进苏语凝怀里。顾清淮自然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男子汉要保护妈妈。”童童攥紧小拳头,突然指着窗外:“有坏人!”暴雨如注的街角,刀疤脸男人正将烟头按灭在电线杆上。苏语凝顺着童童手指的方向看去,大雨正好浇灭烟头的火光,只余一片什么都没有的黑暗!开业当天,阳光穿透云层,将“伊美服装店”的鎏金牌匾照得熠熠生辉。苏语凝踮脚将最后一只鎏金灯笼挂在檐角,薄荷绿的橱窗映出她湖蓝色连衣裙的剪影。“小妹!顾同志送花篮来了!”苏立军的身影从巷口晃进来,身后四个工人抬着半人高的紫藤花架。层层叠叠的淡紫色花朵间垂着金丝绶带,墨迹遒劲地写着:“新装称意裁,春风拂面来——顾清淮贺”。大姐苏清月正往玻璃橱窗贴价签,见状“哎呦”一声:“这怕是把湖城花卉市场搬空了!”话音未落,送货师傅又抬进六座红珊瑚盆景,枝头缀满用丝绸扎成的木棉花。童童从试衣间钻出来,卫衣帽子歪在脑后:“轩轩哥哥说这些花能换一百个变形金刚!”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八点整,苏语凝握着红绸的手微微发颤。剪刀落下的刹那,对街突然传来摩托轰鸣。三个穿皮夹克的青年跨在嘉陵摩托上,后座录音机震天响着迪斯科:“苏老板开业大吉!”领头的黄毛甩出红包:“深城陈老板让捎的礼!”拆开竟是十张友谊商店特供券,能换进口糖果和巧克力。苏语凝想起深城的陈老板,她在他店里进的货是最多的。没想到陈老板竟然托人在她开业这天送礼,等下次去深城,还是从他店里拿货。“这蝙蝠衫怎么比国营商场贵三成?”烫着羊毛卷的姑娘拎起件墨绿衬衫,指尖在收银台敲出鼓点。苏语凝从人堆里挤过来,鬓角碎发被汗黏在颊边:“同志您细看这领口,深城老师傅手工勾的孔雀翎。”她翻开内衬露出暗纹,“港城来的丝光棉,洗三十次都不起球。”“二十八!”姑娘把钱包拍得啪啪响,“我姐姐在纺织厂上班,这料子成本顶多……”“小丽快看!”同伴突然拽她胳膊。试衣间帘子一掀,姚赢美穿着收腰风衣转出来,呢料在射灯下泛着珍珠光泽。原本在挑衣服的中年妇女们“呼啦”围上去,柜台瞬间空了半边。穿中山装的老伯蹲在打折区翻检,忽然举起条喇叭裤:“这裤腿能装两袋面粉!” 第七十七章 生意红火 围观人群哄笑中,老伯神秘兮兮压低嗓子:“闺女,我给我儿媳捎的……能便宜点不?”苏语凝刚要开口,童童举着变形金刚从人缝里钻进来,学了二哥苏向党音像店的促销词:“爷爷!买两条送海报!”老伯哭笑不得地掏钱,转眼被挤进来的红裙子姑娘抢了位置。“我要模特身上那套!”涂着玫红指甲油的时髦女郎指尖戳向橱窗。那里挂着服装店的镇店之宝:香槟色真丝长裙,裙摆缀满手工缝制的琉璃珠,阳光下像掬了捧星河。苏清月急得直拽苏语凝衣角:“不是说好这件不卖吗?”“三百八。”苏语凝面不改色地胡诌,“港城设计师独家款,一般人根本拿不到货,我也是找人帮忙才拿到这一件。”女郎的钻石耳钉晃了晃,竟真开始数钞票。日头攀上中天时,快餐店的新请的送餐员端着铝饭盒挤进店门:“苏老板,我来给你们送盒饭。”这个时候店里人正多,谁也腾不出时间吃饭,甚至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苏语凝在收银台里面支起一张小桌子,让轩轩和童童两人先吃着。等孩子们吃完,几个大人再轮流去吃饭。人潮突然往西墙涌去,不时传来称赞的声音。穿碎花裙的姑娘站在穿衣镜前,腰间的蝴蝶结散成红云:“这裙子……”她盯着镜中陌生的窈窕身影,手指无意识抚过锁骨处的蕾丝。“同志穿这件去文化宫舞会,保准是女皇!”苏清月顺势抖开同款披肩。姑娘的圆脸涨得通红,忽然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手绢包:“我……我攒了三个月……”“给你打员工折。”苏语凝走上前来,“同志你回去多帮我们宣传宣传,都是从深城来的好货。”姑娘欢天喜地抱着衣服走了。暮色染红收银台时,店里有客人仍在胶着。穿工装裤的短发女孩攥着牛仔外套不撒手:“十八!我跑遍湖城就你家有铆钉款!”“二十五最低了,搭条丝巾如何?”苏清月抖开孔雀蓝纱巾。女孩咬唇犹豫间,玻璃门突然叮咚作响。顾清淮迈开长腿走了进来,袖口卷到肘间露出精瘦的小臂。他径直走向争吵中心,指尖划过外套内衬:“深城制衣厂编号sf1984,这种规格的铜铆钉……”女孩眼睛倏地亮了,不再讨价还价,付钱时还多抓了把水果糖。苏语凝憋笑憋得肩头发颤,顾清淮竟然比他还能忽悠。转头见他正将歪斜的价签扶正,冷峻侧脸被晚霞镀上柔光。“顾叔叔!”童童举着账本扑过来,“我今天卖了七件衣服!”泛黄的纸页上爬满歪扭的“正”字,每个笔画都粘着金粉。顾清淮俯身将童童抱上臂弯,孩子软乎乎的脸颊蹭过他肩头,奶香混着风衣上的雪松气息,织成一片温柔的网。“童童今天很厉害。”他指尖拂过孩子发梢沾的金粉,“比明轩多卖三件。”轩轩扒着玻璃门抗议:“我教弟弟写正字了!”苏语凝将空衣架归位,转身时正撞进顾清淮含笑的眼眸。晚风掀起她湖蓝裙摆,露出纤细脚踝上系着的红绳——那是童童用串珠手链改的“护身符”。“麻烦顾同志了。”顾清淮来接轩轩回家,顺便将童童也送回去。两个孩子都需要早些睡觉,不能一直跟着她们在店里。她将童童的小恐龙水壶递过去,“这孩子睡前要喝蜂蜜水,你跟我娘说一声……”“两勺槐花蜜,温水兑到七分满。”顾清淮接过水壶,金属链条扫过她掌心,“苏老板对员工倒是体贴。”这话说得巧妙,既指童童,又将自己划进她的“员工”范畴。苏语凝耳尖微热,瞥见玻璃橱窗映出两人并肩的身影,竟像极了一家四口的剪影。等黑色轿车尾灯消失在街角,苏清月忽然从柜台后探出头:“这位顾同志……”“大姐!”苏语凝慌忙打断她,“把零钱匣搬出来吧。”收银台上很快堆满各色钞票,苏语凝开始数钱。纸币摩擦的沙沙声里,来帮忙的姚赢美第三次拨错算盘珠:“老天爷,这件香槟裙子真卖了三百八?”“深城陈老板说这叫镇店之宝。”苏语凝将零钞按面值摞好,“真正值钱的是噱头。”苏立军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老杨说今天接了二十单定制!光是雕花床头柜就订出去八套!”苏立军在离服装店不远处租下了一个仓库,做为制作家具的场所。他本来想过来看看服装店需不需要帮忙,没想到刚进门就看见小妹在数钱,索性便直接宣布了这个好消息。暖黄灯光下,算盘珠脆响如急雨。当苏语凝在总账写下最后个数字时,满室骤然寂静。“一千……一千二百七十六块三毛?”苏清月捂着心口,“这得是棉纺厂高级工两年的工资!”前天苏语凝来找她,让她来服装店帮忙开店,盈利按照五五分账。她本来不想放弃厂子里稳定的工作,可后来听说大哥二哥帮小妹开店,一个月就赚到了别人一年都赚不到的钱,这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答应了。直到昨晚,她都还在后悔,厂子里的工作是不是辞得太急了。没想到今天凝凝直接给了她个大惊喜,她今天一整天笑得嘴巴都酸了。“还不算家具店的定金。”苏立军敲了敲收银台,“光西关胡同李主任家那套红木家具,定金就给了五百!”窗外忽有摩托轰鸣掠过,惊飞电线上的夜雀。苏语凝下意识望向万象园方向,想起童童睡前总要攥着她一缕头发。此刻那缕发丝,或许正缠绕在顾清淮的纽扣上。“凝凝?”苏清月碰了碰她手背,“算错账了?”“我在想……”她拿起刚削好的铅笔,在账本边缘勾画起来,“该给童童报个书法班了。顾同志说他的正字总少一横。”众人哄笑中,谁也没注意对街阴影里猩红的烟头忽明忽灭。 第七十八章 拿离婚证的条件 伊美服装店的玻璃橱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薄荷绿的墙纸映着晨雾,宛如初春的新叶。店门口悬挂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混着街角的豆浆香气,唤醒了整条街巷。“小妹!”苏清月抱着一摞新熨好的衬衫从库房出来,“深城那批蝙蝠衫全卖空了,连样衣都被抢走了!”她指着空荡荡的货架,语气里满是惊叹。苏语凝扫了一眼账本,指尖在“蝙蝠衫x50”的条目上点了点:“陈老板的货下午就能到,大姐先把预售单整理好。”她转身拉开收银台的抽屉,厚厚一沓定金条码得整整齐齐,“告诉顾客,三天后来取货,送一条丝巾。”话音未落,玻璃门被猛地推开。三个穿喇叭裤的姑娘挤进来,领头的卷发女郎甩出一张照片:“这条裙子还有吗?”苏语凝看向照片,是之前卖出去的那条香槟色长裙,以三百八十元的高价卖出的。“这件是镇店之宝,只有一条……”苏语凝将照片还给女郎:“港城设计师的独家款,在咱们湖城绝对找不出第二件。”卷发女郎难掩失望,刚准备跟同伴离去,苏语凝又紧接着说道:“不过……我们下午会新到一批货,同志你可以晚上过来看看……”“新到的货里有这条裙子?”女郎捏着照片凑到苏语凝旁边,压低声音道:“同志你有没别的渠道,帮我弄到别的款式的也行。”苏语凝嘴角扯出笑容:“同志您放心,我们的镇店之宝都是港城设计师的独家款。香槟色的这条没有了,但是有别的款式,都是好货!”“给我留着,我晚上来取。”女郎甩出两张百元大钞:“剩下的等拿到裙子再付。”“好呢,我给您留着。”苏语凝笑眯眯的将笔递给女郎:“您签个字,晚上八点来取。”与此同时,红楼宾馆308房,赵明月将青瓷茶盏砸在陆长青脚边。飞溅的瓷片割破他裤脚,血珠顺着白色的袜子渗进皮鞋。“废物!连个村妇都摆不平!”她揪住陆长青的领带,长长的指甲几乎戳进他皮肤,“我爸撤资了你知道吗?晋城煤矿出事,湖城这边他等不了了。你不是从小在湖城长大?怎么连从长峰集团拿个项目都做不到?”陆长青盯着地毯上蜿蜒的血迹,忽然想起昨夜接到的电话。赵明德的秘书冷冰冰地通知:“陆同志,湖城那边由梁江华全权接手。”此刻他后知后觉——自己成了弃子。“说话啊!”赵明月抓起梳妆台的香水瓶,“你不是说苏语凝的三个店迟早是你的?现在她服装店日进斗金,长峰集团捧她当顾问,你呢?”玻璃瓶擦过陆长青耳畔,在墙上炸成碎片。陆长青突然笑了。他慢条斯理地解开领带,露出锁骨处新鲜的抓痕:“明月,你猜苏语凝为什么急着离婚?”他逼近赵明月,气息喷在她颤抖的睫毛上,“因为她攀上长峰集团的董事长顾清淮,比赵家高出不知多少倍的靠山。”赵明月瞳孔骤缩。她去伊美服装店那日,顾清淮护着苏语凝的画面闪过脑海,那个男人连正眼都没给过她。“所以呢?”她猛地推开陆长青,“你就甘心看着那个村妇离了你后,过得越来越好?”“明月。”陆长青凑到赵明月身旁:“不管她过得怎么样,我只想我们两个能过得好。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时针指向四点。伊美服装店的玻璃门被推开时,风铃发出急促的脆响。陆长青裹着阴沉的冷意踏入店内,西装褶皱里还沾着红楼宾馆的熏香味。他扫了一眼正在理货的苏语凝,指尖敲了敲收银台的玻璃面:“语凝,我们谈谈。”苏语凝头也不抬地将一件米色风衣挂上展示架:“我和陆同志之间,只剩离婚协议需要谈。”“那就谈协议。”陆长青突然抽出一沓文件拍在桌上,“三个店转到我名下,明天就去领离婚证。”苏清月从库房探出头,闻言气得摔了衣架:“陆长青你要不要脸!”“大姐,这是我和语凝的事。”陆长青冷笑一声,目光扫过苏语凝发白的指节,“听说长峰集团要在清河路建高端住宅?你那七套拆迁房……”苏语凝猛地转身,裙摆扬起凌厉的弧度:“你查我?”“夫妻共同财产,我自然有权过问。”陆长青逼近一步,“要么给店,要么等着法院传票,到时候可不止三个店了。”他在知道苏语凝在清河路有七套房时,也是大吃一惊。现在的清河路水涨船高,这七套房光是拆迁款都有好几万。但他仔细考虑后,还是觉得拿下三个店更稳妥。这件事他没告诉赵明月,是考虑到苏语凝带着两个孩子。他作为孩子的父亲,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那就等法院传票。”苏语凝不是没想过这一点,但她仔细分析过了。赵明德在晋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肯定希望有个好名声。可如果陆长青和赵明月的事被宣扬出去,肯定会对赵氏集团不利。她知道舆论效应,也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前世陆长青害死自己的亲生孩子,她绝不可能让步。哪怕鱼死网破,她也不能让陆长青好过。墙上的的挂钟指向四点半。这个时间,顾清淮应该已经接到童童正在赶来服装店的路上。陆长青见苏语凝油盐不进,明白已经谈不下去。临出门前,他将带来的文件收起来:“语凝,你再好好想想。按照我说的来,对你和孩子都好。”“赶紧滚!”苏清月握着扫把从仓库出来:“你还不去陪你那位千金大小姐?别惹得人家生气了,再将你一脚给踹了。”陆长青叹了口气,心想苏语凝什么时候从以前温温柔柔的样子,变得现在这样铁石心肠的?而就在他刚离开不久,顾清淮的车就从街角朝伊美服装店驶了过来。艰难的躺下并朝着边上翻滚离开,就在李风刚刚翻了几圈后,夹杂着冰块的白‘色’旋风已经卷起,单看这威势,就不知道比乔若英的冰咆哮强多少了。太子妃语气和缓的说道:“二王妃你还不能走。”说完还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舞月声音提高了一些道:“大家静一静,我还没宣布完呢。”顿时下面的人都禁声了。第二天,傲天祁上完早朝,要求单独面圣,遭到皇后的拒绝,缘由是皇上身体不适,不宜见人,傲天祁很想硬闯,可是想到南宫亦儿还在他们手里,也就忍了。只能不甘心的回到贤亲王府。与清风明月一起待了这么长时间,仙灵对清风明月的熟悉程度可绝非一般人能够理解的。果然,电话里传来师兄的声音。披上一件衣服,邵健不禁庆幸,幸好来的时候买了几件衣服,要不然那件满是血迹的衣服穿出去肯定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裂天佣兵团所有的有生力量放弃了整个冈萨雷斯的据点,全部收缩回了总部。马上把蓝宝石镶嵌到β合金战刀上,毕竟看得用不得实在是对人的煎熬,正好有这颗减要求的蓝宝石,就证明天都让他能马上拿起紫装。这是一条不归路,卜已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他立即卖掉了所有的家产,先将自己的老母、妻儿进行妥善的安顿,然而招集自己的兄弟们,毫无牵挂地走上了那条不归路。过了几日,又是秋高气爽的一天!南宫亦儿与诸葛辰约好了,傍晚去观星亭见面。这个地方她还真没去过,很是期待呢。至于香水铺子里每天都有不少的客人,芸娘来了,还真没人注意。慌乱中,保罗身处竹海中,竹海广阔无际,他想要往鱼贝囊中摄入一丝法力,取出湛箜剑,却发觉圆球寂然无声,一丝法力都调动不出来。刘岸黎也不恼,只是看着齐峥坏笑,道:“不论你见谁,都会是找我的人,便看谁,斗得过谁。”说罢,又回到自己的位置闭了眼睛。“今生的你,也和我一起抢肉段吃吗?”刘岸黎看着那盘溜肉段,不禁想起了前世。“那帮老古董呢?”容信宇问。秦安旭这次前来,可是有五位大臣随行的。他们怎么办?倒不是因为林冲有多么厉害,在诸天轮回盘的评定中,林冲是一流高阶,在其上,还有一流巅峰,半步顶级两个级别。而下一刻,血雨铺天洒下,那几只乾血鹰竟然被活生生的割裂得支离破碎,死得特别彻底。晚餐时间到了,除了傅司然住校不在家之外,其他人都到齐了,一坐下,郑燕就对夏雨润扬起了十分关怀的笑容,对她“嘘寒问暖”了一番。“什么?我在钻山洞的时候,大哥竟然和靳茂春玩过这个游戏,呜呜呜,好想哭!”静静很不满意的摇晃着保罗的身体,眼里噙着泪花。“好了,先讲到这里。”木柒说的口干舌燥,他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穿越时空的后遗症,自己竟然成了话痨,他刚才跟唐芷若说的这些,放在过去,顶的上他一年口舌。 第七十九章 童童受伤 苏语凝给打算给童童报名书法班,正好离服装店不远就有一个书法培训班,因此今天特意拜托顾清淮帮忙将孩子送来服装店。她打算等会不忙的时候,先带童童去拜访老师。“顾叔叔再见。”车在街角停下,童童下了车,朝着车里挥手:“轩轩哥哥再见。”“童童弟弟再见。”轩轩在后座扒着车窗,“爸爸,童童弟弟说苏阿姨又买了新玩具。”他话未说完,却见顾清淮突然推开车门冲了出去——刀疤男一把捂住童童的嘴,麻袋兜头罩下的瞬间,手里的玩具“啪”地摔进积水坑。“救——”童童的呜咽被引擎轰鸣淹没,面包车轮胎碾过水洼溅起泥浆。顾清淮抄起路边的砖块砸向车窗,玻璃炸裂的巨响惊动了整条街。刀疤男猛打方向盘,车尾甩向绿化带,童童从麻袋里滚出来,额头重重磕在车门框上。“顾叔叔!”童童的哭喊撕心裂肺。顾清淮单手撑住车顶跃入副驾,手肘狠击刀疤男太阳穴。方向盘失控的瞬间,他一把捞过童童护在怀里,抬脚猛踩刹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中,面包车斜撞上电线杆。顾清淮踹开变形的车门,童童的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袖口。“妈妈!”童童带着哭腔的尖叫刺破喧嚣。苏语凝踉跄着冲出店门,她看见血泊中蜷缩的小小身影。前世记忆如潮水倒灌——冰冷河水中浮沉的虎头鞋,警局停尸房苍白的脸……“童童!”她跪倒在地,颤抖的手指悬在孩子染血的额角不敢触碰。记忆与现实重叠成双重噩梦,冷汗浸透后背,喉间涌上铁锈味的腥甜。“皮外伤。”顾清淮低沉的嗓音劈开混沌。他将童童抱起来,染血的手稳如磐石,“额头擦伤,左臂有可能是骨折。”暗红色血液顺着他的袖管蜿蜒而下,在童童的恐龙卫衣上绽开触目惊心的花。苏语凝的眼泪终于决堤。她将脸埋进孩子带着奶香的颈窝,前世记忆中僵冷的肢体,与此刻温热的脉搏,两种温度在掌心交错。顾清淮染血的手轻轻覆上她颤抖的肩,雪松香混着血腥气,竟莫名让她心安不少。“老陈!药箱!”他转头厉喝。在顾清淮冲出轿车的瞬间,老陈也跟着冲了出来。此时他正把刀疤男按在地上,听见顾清淮的喊声,正犹豫间,轩轩已经抱着急救箱下了车。“爸爸,急救箱!”看见童童和顾清淮浑身是血,顾明轩被吓得小脸惨败。苏清月赶紧将他抱起来:“轩轩别怕,你爸爸和童童弟弟不会有事的。”顾清淮找出纱布,利落包扎童童渗血的膝盖,“先处理额头的玻璃碴,去医院拍个片子确认……”“你不走?”苏语凝抓住他未受伤的右臂,指甲几乎掐进血肉。顾清淮低头凝视她蓄满泪水的眼睛,镜片后的眸光阴沉得有些可怕:“我得让有些人明白,动童童要付出什么代价。”他示意老陈开车送苏语凝和童童去医院,自己则在周围人群的帮忙下,押着刀疤男去派出所。轿车的轰鸣声划破长街,苏语凝将童童紧紧搂在怀中。孩子膝盖的纱布渗出暗红斑块,左臂不自然地垂落着,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发出幼兽般的呜咽。童童的睫毛沾满泪珠:“妈妈,我是不是要死了。”“不会的!”苏语凝的声音骤然拔高,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前世的记忆如毒蛇般缠绕上来。两个孩子溺亡后泡得发白的指尖,她被陆长青打成植物人送进医院等死……她猛地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腔蔓延,“医生伯伯马上给你治伤,童童最勇敢了对不对?”车窗外掠过的梧桐树影斑驳投在童童脸上,他忽然伸出完好的右手,轻轻拭去苏语凝眼角的泪:“妈妈别哭,童童不疼。”苏语凝低头亲吻孩子的额发,血腥味混着药水的气息刺得鼻腔发酸……“患者三岁男童,额头玻璃划伤,左臂疑似骨折!”担架床的滚轮撞击急诊室门槛的瞬间,童童突然攥住苏语凝的衣襟,惊恐地看着头顶刺目的无影灯。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童童的哭声突然变得尖利:“妈妈!有针!”白大褂的阴影笼罩下来,护士举着镇静剂轻声哄劝:“小朋友乖,打了针就不疼了。”“不要!”童童拼命往苏语凝怀里钻,受伤的左臂撞到床栏,惨白的嘴唇瞬间咬出血痕。苏语凝慌忙托住他的后脑勺,颤抖的唇贴上他冰凉的耳垂:“妈妈在这里,妈妈给你唱《小星星》好不好?”沙哑的童谣混着仪器嘀嗒声在急诊室飘荡,童童渐渐止住抽泣,泪眼朦胧地看着针尖刺入血管。当镇静剂开始生效,他蜷缩的手指仍固执地勾着苏语凝的小拇指,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x光室冰冷的金属门缓缓闭合,苏语凝的额头抵在观察窗上。童童小小的身躯在仪器下缩成模糊的剪影,仿佛随时会被刺目的白光吞噬。她突然想起怀孕时做的第一次B超,屏幕里跳动的光点曾让她喜极而泣。“左肱骨骨折。”医生的诊断书在指尖哗啦作响,“需要石膏固定四周。”苏语凝机械地点头,视线黏在治疗室里哭到打嗝的童童身上。护士正用碘伏清理他额头的伤口,棉签每擦过一道血痕,孩子的肩膀就剧烈抽搐一下。当石膏绷带缠上左臂时,童童突然扬起泪痕斑驳的小脸:“妈妈,变形金刚摔坏了……”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决堤,苏语凝冲进治疗室将童童拥入怀中。石膏未干的凉意透过渗进来,她感受到孩子强劲而真实的心跳,终于放任自己哭出声来。童童完好的右手笨拙地拍打她的后背,像她曾经哄他入睡时那样。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清淮带着满身夜色撞开门。他左臂缠着绷带,在看到童童的瞬间,踉跄着扶住门框,喉结滚动数次才发出声音:“检查结果出来了吗?”一丝丝的灵力涌入到周天雨的身体当中,干涸的丹田有了灵力的滋润,瞬间能够发挥出一丝作用。犬句坐起身,一把抱了她,把腿蜷起来,给她坐着的时候倚靠,一切安排好,这才躺下。大清早天气很凉,他们一个个赤、裸着上半身,有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也不知道那四像四不像是死是活,不知道它跳下去是要灭火,还是烧得受不了,跳下去寻短见了。白奇点了点头,心里的那份自卑已经蔓延到了极点。王林摸了摸自己的万事包,里面的法器到现在都还没派上用场,对付旱魃的话,估计没什么用了。“完颜凌月?”苏凛夜注意到她的异样,立刻将她揽到了怀里,压低声音担忧地唤了一声。完颜凌月的剑已染满了鲜血,她将剑猛然插在地上,剑身上的血液流淌下来,将地上的土石都染红了。“慕沧霆!!”冷奕潼猛地睁开双眸,强烈的光线让她禁不住眯起了双眸,良久才适应过来。不过,他只喜欢能化为兽人的雌兽,而且要长得漂亮,他才会喜欢。想要弄清楚安盛的情况,就必须从柳氏那里下手,虽然荀萱很不愿意见到柳氏,不过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人世间是不存在绝对防御的,什么都有极限,要不然宇智波斑怎么会宁可挨打,也不用宇智波团扇来防御凯的攻击?倒是椎名真白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可能是袁尚的祈祷有了效果,三十块石头,有十几块落到了城外,在坚硬的冻土上砸出几个大坑,有三块石头呼啸着飞进了城内,但最终有不下五块石头砸在了城墙上,土石飞腾里,一段城墙轰然坍塌了一块。“当然是最近学的,我是不是成为一个有故事的男人了?”毛毛笑了笑很期待方昊的回答呢。凡是被绿光接触的伤员,皆个个伤势恢复。最震撼的莫过于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他们身体缺失的部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但是也有言论指出他叛变其中一条理由是看不惯上帝对人类的玩弄,和对人类痛苦的无视。所以才会进行反叛,从天堂到地狱,普通人都不甘心,何况是路西法,可是堕落到地狱容易,出来那是那么容易的,只能是等待机会。所有人都没想到青霞会选择青鸾峰的,那可是一个有可能没人的峰了,虽然有话多传奇故事,但并不代表是理智的选择。伦也转过身来,那愁眉苦脸的表情,吓了姜煜一跳。只是,还不待他提出疑问,伦也便自顾自地讲起了昨天放学后的见闻。第二天一早,连海平撤回手掌,轻嘘一口气,盘坐在他对面的胡喜梅面色已经转红,更增其丽色,一双秋水般的双眸缓缓睁开。是的,出现在弗拉德面前的正是草帽海贼团的几人,剑士索隆,厨师山治,音乐家布鲁克,其余的三人并不在,应该是实力并没有达到第四层的水准,说话正是黄色头发的山治。 第八十章 顾清淮的守护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刺得人鼻腔发疼。顾清淮在病房前驻足,透过门缝看见苏语凝正用棉签沾水润湿童童干裂的嘴唇。孩子左臂打着石膏悬在胸前,额角纱布渗出的淡红在月光下像朵将谢的蔷薇。苏语凝听见他的声音,慌忙擦去眼泪:“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左肱骨骨折,要打一个月的石膏。”“顾叔叔!”童童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挣扎着要坐起来。顾清淮快步上前按住他,掌心覆上他完好的右手:“别动,伤口会疼。”“变形金刚……”童童的眼泪洇湿枕套,“被坏人踩碎了。”“轩轩哥哥明天给你带新的来,会发射激光的那种。”顾清淮用拇指拭去孩子眼角的泪。苏语凝抬头看他,眼底的血丝像蛛网般蔓延:“派出所那边……”“都处理好了。”他声音低沉,目光扫过童童的伤处,“刀疤男跑不了,背后的人也会揪出来。”苏语凝指尖一颤,正要开口,却见顾清淮左臂绷带下渗出血色:“你受伤了?”他不动声色地将手臂往后缩了缩:“擦伤而已。”童童忽然拽住顾清淮的衣角,小脸皱成一团:“轩轩哥哥呢?”“在家背古诗,明天带他来看你。”顾清淮揉了揉童童的发顶,转头对苏语凝道,“今晚我守夜,你去歇会儿。”苏语凝摇头,苍白的唇抿成一线。顾清淮沉默片刻,忽然脱下风衣披在她肩上。雪松香混着血腥气裹住她单薄的身子,她低声道:“顾同志,谢谢你!”童童忽然抽搐着咳嗽,生理盐水顺着针头回血。顾清淮按住他乱蹬的双腿,护士冲进来调整滴速时,他衬衫袖口的血渍给童童的病号服染上暗红的花。苏语凝这才发现他左臂绷带早已浸透,血迹蜿蜒至腕表表盘。“处理完伤口再过来。”她将他往病房外推,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背,“童童需要你清醒着。”顾清淮在处置室缝针时,听见隔壁产房传来新生儿啼哭。医生捏着弯针穿过皮肉,他突然问:“三岁儿童肱骨骨折会影响握笔吗?”“及时复健就没事。”医生剪断缝合线,“您这伤倒是要注意,玻璃片差半公分就割到动脉。”走廊电子钟跳至凌晨两点,顾清淮回到病房时,苏语凝正用湿毛巾给童童擦脚。孩子右脚踝有圈淤青,是挣扎时被车门夹的。她擦到第三遍时突然哽咽:“他最喜欢光脚在橡木地板上跑……““万象园的安防系统今晚升级。“顾清淮将老陈送来的恐龙玩偶放在童童枕边,“我给明轩报了跆拳道的课,等童童伤好了,也跟着去上课吧。”苏语凝抬头看他,眼底血丝蛛网般蔓延:“为什么帮我们到这种地步?”他看向窗外,黑夜笼罩着整个城市。不远处,长峰集团的大楼不时闪着跳动的光芒,就像这个城市不停跳动的脉搏。他伸手掖了掖童童的被角,腕表秒针跳动的声响突然格外清晰:“我大哥出事那年,明轩被绑匪绑架,绑匪在他后背烫了七个烟疤。”苏语凝愣了愣,刚想追问,却听见童童在睡梦中低声呢喃:“轩轩哥哥,我们来玩恐龙游戏……”“轩轩哥哥明天就来陪童童。”她俯身亲了亲孩子的脸颊,一颗悬着心,直到现在才缓缓放下。疲惫浮现在她脸颊,顾清淮见状,拉开旁边病床的帘子:“你先睡会儿,我看着孩子。”“不!我看着童童,你去歇着。”苏语凝不肯离开童童半步,生怕一个转眼,孩子就会从她眼前消失。前世孩子溺亡后,她的世界就没了色彩,生活中只剩下灰暗。本以为这一世凭借自己的努力,能给两个孩子更好的生活,也能护得两个孩子安全。可她高估了自己,今天若非顾清淮在,绑匪已经绑走了童童。她不能失去孩子,那可是她的命。迷迷糊糊中,她好似看见顾清淮往她身上披了条毯子……破晓时分,医院的电梯间传来嘈杂脚步声。苏母挎着竹篮撞开病房门,她扑到床前时,布鞋在瓷砖上打滑,膝盖重重磕在床脚。“我的乖孙啊!”她哆嗦着抚摸童童打着石膏的手臂,泪水砸在蓝白条纹的被单上,“哪个天杀的……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苏父的旱烟杆在门框敲出火星,烟袋锅里的灰烬纷纷扬扬:“在湖城地界动我苏家的人,真当老子提不动斧头了?”老人的斜挎包里露出半截砍柴刀,刀刃还沾着露水,显然是今早特意回乡下拿的。苏立军一脚踹翻走廊的塑料凳:“就是服装店门口的那辆面包车是不是?老子现在就去卸了它的轮子!”他抡起走廊的灭火器要砸窗,被两个护士死死抱住。“都消停点!”苏清月抱着昭昭冲进病房,小女婴闻到消毒水味哇哇大哭。童童被惊醒,完好的右手在空中乱抓:“妹妹不哭……哥哥给你折小青蛙……”姚赢美抖开印花包袱,二十多个护身符哗啦啦散落病床——从观音像到十字架,甚至还有张泛黄的黄大仙画像。“我跑了九间庙八座教堂,童童你挑个戴着……”病房瞬间陷入诡异的寂静。童童伸手戳了戳桃木剑挂坠,突然“噗嗤”笑出声:“二舅妈,这个像顾叔叔的钢笔。”顾清淮正倚在门边跟秘书说话,闻言抬眼看了看那柄三寸长的桃木剑。苏向党突然揪住他衣领:“姓顾的!那女人是不是冲你来的?我外甥凭什么替你挨刀子?”“二哥!”苏语凝掰开苏向党的手指,“绑架犯已经招了……”“招个屁!这些公子哥就会拿钱平事!”苏向党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狰狞的烫伤疤,“当年厂里锅炉爆炸,老板也是这么糊弄我们!”昭昭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苏语凝赶紧将孩子从苏清月手里接过来。童童挣扎着要起身:“妹妹饿了,妈妈给妹妹泡奶粉……” 第八十一章 只是个人恩怨 混乱中,苏母从竹篮底层掏出个铝饭盒,三层屉子里码着捏成小动物的饭团。用胡萝卜做的恐龙眼睛泡在汤汁里,米饭浸成淡淡的橘红色。“童童乖,姥姥喂你吃……”“患者现在只能进流食。”护士推着药车进来,针管碰撞出清脆声响。苏母的手僵在半空,“我现在就回去熬粥。”苏立军突然抄起输液架:“我去红楼宾馆!那毒妇肯定藏在……”“谁都不许乱来!”苏语凝安抚好昭昭,抬头环顾病房内的苏家人:“赵明月指使人绑架童童,这已经犯法了。我们和她不一样,不能犯同样的错。”“凝凝说得对,我们跟赵明月不一样。”苏父将输液架苏立军手里拿回来摆好:“就让公安来处理这件事,大家都别胡来。”童童有些不明白大人们聚在一起在讨论什么,他挂着泪珠,香往常一样朝苏母伸手:“姥姥,要听摇橹歌……”苏母抹着泪哼起水乡小调时,走廊传来滑轮声。护工推着餐车叫卖:“小米粥、鸡蛋羹——”苏清月追出去要了碗米汤,回来时踩到苏父掉落的烟丝,差点将瓷碗扣在童童石膏上。“还是我来吧。”顾清淮接过瓷碗,舀起半勺米汤吹凉。童童忽然用右手拽他袖口:“顾叔叔也受伤了……”“这是勋章。”顾清淮将勺子抵在他唇边,“等童童拆石膏,我带你去挑真勋章。”“轩轩哥哥也去吗?”童童喝了口米汤,惦记着坏了的变形金刚:“有长得跟变形金刚一样的勋章吗?”“你想要什么样的都有。”顾清淮耐心回应。“那我可不可以给妈妈挑一个?”“当然可以……”苏语凝将昭昭交给苏母:“娘,你们先回去。昭昭还小,医院不能待太久。”她又看向苏立军几人:“店里没你们不行,赶紧回去看店吧。童童已经没事了,你们别担心。”“行,那我们就先回去。”苏清月伸手抱了抱苏语凝:“小妹你别担心,童童很快就会好起来。”苏立军也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等会将爹娘送回万象园了再回店里,放心,赵明月不敢再对昭昭下手。”“嗯。”苏语凝看着他们进了走道尽头的电梯,才转身回了病房。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公安就到了。病房的百叶窗将阳光切割成细密的金线,老公安摘下大檐帽,露出花白的鬓角:“苏同志,嫌疑人咬死是个人恩怨,说你儿子在公园撞坏过他儿子的玩具车。”顾清淮的指节在病历夹上叩出轻响:“昨天押送途中,他亲口承认收受赵明月两千元定金。”他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冷如寒潭,“我要求调取执法记录仪。”“顾同志,执法记录仪不是谁都能看的。”年轻辅警翻着笔录本,“嫌疑人现在的说法是全都是他自己做的,跟别人没关系。至于你说的那些话,他说那些话是被您……”他瞥了眼顾清淮缠着绷带的手臂,“被您逼供的。”苏语凝猛地攥紧童童的病号服,孩子吃痛地哼了一声,石膏包裹的左臂微微颤抖。“妈妈……”童童往她怀里缩了缩,右手指向顾清淮风衣口袋,“顾叔叔兜里有会说话的盒子!”顾清淮眸光骤亮,从口袋里拿出录音笔。金属外壳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启动键按下时发出细微的电流声。“是赵小姐让我吓唬那崽子……她说吓尿裤子就行……”刀疤男沙哑的嗓音混着警笛声传来,“她说尾款放在红楼宾馆308床头柜夹层……”老公安的钢笔在笔录本上洇出墨点:“这录音……”“德国进口设备,自带时间戳。”顾清淮调出电子屏,“昨天下午五点十分录制,车载导航仪可以佐证位置。”他指尖划过屏幕上的时间,“需要技术科鉴定真伪吗?”老公安在记录本写下“录音”两个字:“这可以作为证据之一。”窗外掠过鸽群,童童忽然举起右手,像是在幼儿园发言:“叔叔,坏人说要让我妈妈哭……”老公安蹲下身与孩子平视:“还说什么了?”“说妈妈抢了赵阿姨的男人。”童童的眼泪啪嗒掉在床单上,“可爸爸早就不要我们了……”苏语凝将脸埋进掌心,有些心疼。其实童童什么都明白,只是他不想让苏语凝担心,所以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情感纠纷不能作为直接证据。”老公安叹气起身,“除非找到资金往来凭证,或者赵明月亲自下达指令的录音……”顾清淮突然打断他:“红楼宾馆308房现在谁住?”“仍是赵明月。”年轻辅警翻看记录本,“不过服务员说她和陆长青昨晚离开后,就再没回过宾馆。”苏语凝眉头皱起,赵明月这是跑了?此时的赵明月和陆长青确实是离开了湖城。陆长青还不知道他身边的女人都做了什么,见她高兴,他的心情也格外好。自从赵明月小产后,她的脾气就越来越怪,甚至经常对他动手。昨晚她突然叫他离开,他没有半点犹豫就上了车。他们连夜赶路,他以为是晋城那边出了什么事。可赵明月好几次跟他说话时都笑得很开心,想必应该跟晋城没关系。“明月,湖城的项目虽然没成,但你爸交给我的煤矿,我一定能管理好。”陆长青试探着说道。“嗯。”赵明月一边涂着脚指甲,一边说道:“你好好做事,我爸不会亏待你的。”陆长青搓了搓手:“那明月你跟你爸再说说,再给我一个矿?”倒不是他贪心,实在是西郊的小煤矿没什么可管的,他只去了两次,每次都是转一圈就回了城。“长青,你先不要急,我爸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想法。”赵明月指尖点在他额头:“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的身份可是有妇之夫,你跟那个村妇一天不离婚,我爸就不可能重用你。”陆长青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实在是眼红苏语凝那些钱。 第八十二章 签谅解书 陆长青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晨曦穿过雾气落在窗台。他想到跟苏语凝结婚的这三年,每次回湖城时,她都黏在他身边,生怕他一个转身就消失不见。现在回想起来,他其实很享受这种感觉。这和他跟赵明月在一起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又想到苏语凝变得那么冷漠,一副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他就有些心慌。这个女人变了太多太多,变得让他已经不认识她了。还有她那些赚钱的手段,又是什么时候学的?清河路的七套房暂且不说,就那几个店,不出一年,肯定赚得盆满钵满。可如果不是他,她也没有本钱买房子买店面。所以,他认为自己应当从她那里分一笔钱,这是他应得的。“明月,我跟苏语凝很快就会离婚了。你放心,等我……”“别说了!”赵明月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看我流产了,所以才回来看你们那个野种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能生了?”陆长青赶紧握住她的手:“不是这样的,我来湖城是为了项目上的事,你也知道,你爸爸很看重湖城扩市这个项目,如果不是长峰集团,这次中标的一定是我们。”赵明月甩开他的手:“那你用得着每天都去看你们那个野种?”她也是到湖城后,从梁江华那里知道的,陆长青几乎每天都去幼儿园看那个小野种。“你相信我,明月,我对他们没有任何感情。我去看童童,只是想从他这里下手,看能不能从苏语凝那里把咱们的钱都拿回来。”这也确实是他最开始的想法。只是到了后来,每一次看见童童,他都会想起赵明月没了的那个孩子,就更加的想念童童伏在他膝头软软糯糯的叫他爸爸的时候。“你真的只是这么想的?”赵明月也想拿回那些钱,“那个村妇同意给钱了?”陆长青迟疑的摇了摇头:“还没……”“真是废物!”赵明月冷着脸说道:“我为了你,给出去这么一大笔钱。现在你不但婚没离,我的孩子还没了。陆长青,该不会是你跟那个村妇合起伙来骗我吧。”“明月!我的宝贝明月!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多么爱你,你是知道的。”陆长青坐到她身边,去搂她的肩:“我只是不想让那个女人花你的钱,她不配!”“你也这么认为?”赵明月从他肩头直起身来:“你也不想她好过?”陆长青点头回应:“她就是穷人命,过得太好,会折寿!”“那你跟她那两个野种呢?你心疼吗?”陆长青嘴巴抹了蜜:“我心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孩子,等你养好身体,我们就再怀个孩子。到时候你就每天安心养胎,千万别再东奔西跑了。”赵明月趴在他心口,难得放缓语气:“我之前还不都是为了你,要是你能痛快地跟那个农妇离婚,我就会心情好。我心情一好,我们的孩子也不会没了。”“都是我的错。”陆长青迟疑了一下,亲了亲她的额头,“明月你别生气,我的心里只有你。”“那我不管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赵明月问。陆长青肯定的回应:“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赵明月从他怀里起来,将指甲油的盖子盖好。又去包里拿出香水,边喷边说道:“我找人绑架了你们那个野种。”陆长青愣了愣,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绑架了谁?”“那个野种啊!”赵明月长长的指甲划过他手背:“好像叫什么童童……对了,我听说那个村妇还给野种改了姓,不再跟你姓,改姓苏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李长青大吼道:“他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赵明月被吓了一跳,指甲在他手背上划下一条深深的血痕:“你这么大声做什么?你不是说不心疼那个野种吗?你这么着急,难道之前说的都是假的?你骗我!”陆长青慌忙反应过来,他不顾手上的伤,伸手去拉赵明月:“宝贝你听我说,我刚才就是太着急了。绑架是犯法的,我这是担心你。”赵明月似信非信的看着他:“真的?”“当然是真的。”陆长青赶紧追问道:“这事你让谁去做的?那人可信不?你让他将孩子绑架到哪去了?”赵明月不疑有他,坦诚道:“办事的人很可靠,他不会提我名字的。我也知道绑架是犯法的,也没打算对那个野种怎么样,只是想让他消失一天,然后再送回去。”陆长青暗自松了口气,童童没事就好。“我们走吧!”赵明月示意陆长青给她提包:“我爸喊我们连夜回去,晋城那边肯定有大事,别让他等急了。”就在他们俩马不停蹄地赶回晋城时,顾清淮专门聘请的律师也出发去晋城了。陆长青和赵明月两人是坐车回,每天晚上还会去城里的宾馆住。而顾清淮的律师则是直接坐火车去的晋城。所以当他们两人回到赵公馆时,迎来的不是赵明德的笑脸,而是劈头盖脸的怒火。“给我跪下!”赵明德将青瓷茶盏重重砸在红木桌上,飞溅的茶水浸湿了陆长青的裤子。“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湖城,你们难道不知道?”赵明德额角青筋暴起,“湖城公安局已经查到你们放在红楼宾馆床头柜里的钱了!尾款是吗?”赵明月缩在真皮沙发角落,猩红指甲深深掐进抱枕:“爸,我就是想吓唬……”“闭嘴!”赵明德抄起茶杯砸向她脚边,茶水在地毯上晕开狰狞的痕迹,“你当顾清淮是吃素的?长峰集团的法务部能把赵氏告到破产!”陆长青垂首盯着地毯上蜿蜒的水痕,忽然想起苏语凝跟顾清淮走在一起时的样子,是那么的刺眼,像根扎进他喉咙的鱼刺。“你现在回趟湖城,让那个村妇签谅解书。”赵明德将协议书甩到陆长青脸上,“要是她敢闹上法庭……”他拉开抽屉,露出童童在幼儿园的偷拍照。陆长青瞳孔骤缩:“您不能……”“轮不到你教我做事。”赵明德喊来管家:“给长青订火车票,越快越好。” 第八十三章 十五万赔偿款 湖城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里混进了桂花香。苏语凝将新鲜剪枝插进玻璃瓶,金桂细碎的花瓣落在童童的石膏上。陆长青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看见苏语凝正俯身给童童调整石膏绷带,晨光勾勒出她清瘦的侧影,竟比记忆中添了几分锋利。“语凝。”他推门时特意放轻了力道,仿佛还是那个体贴的丈夫,“我们谈谈。”苏语凝没想到陆长青还有脸来这里,本想直接叫他滚。可她想到刚住院那天,童童提到陆长青时,眼底似乎有些紧张,便不冷不热的问道:“你来做什么?”“我来看童童。”他拎着果篮,金桔在塑料袋里泛着暖黄的光,“我记得他最爱吃砂糖橘。”苏语凝正在给童童调整石膏绷带的手指顿住,真是可笑,他连孩子喜欢吃什么水果都不知道。“我们父子连心,你非要让孩子在单亲家庭长大吗?”陆长青将果篮放在窗台,橘子滚落两个砸在童童的被角,“上次我去幼儿园,童童画的《我的爸爸》还被贴在……”“那幅画早被童童撕了。”苏语凝突然转身,碎发下的眼睛烧着暗火,“你在幼儿园大门外偷看他那天,他半夜哭醒三次。”陆长青的手僵在半空。此刻病床上的孩子正用完好右手抠着石膏边缘,塑料夹板发出细碎的咔嗒声。“但我始终是童童的爸爸。”他忽然放软声调,“还有昭昭……”“童童今天好些了吗?”顾清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拎着印有卡通恐龙的保温桶,袖口露出的纱布还渗着淡红。看见顾清淮,陆长青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语凝,我们出去谈。”他伸手去拉苏语凝的手腕,却被保温桶隔开。“你妈妈一大早熬的鸡汤,让我专门带过来,一会记得喝。”顾清淮将保温桶放到床头的柜子上,又伸手将童童抱到膝头。苏语凝点了点头:“你先帮我照顾童童。”很多话确实不适合当着童童的面说,而且好些事情她也不想让顾清淮知道。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弥漫着烟味,陆长青掏出打火机又塞回去:“那年你生童童大出血,我在产房外发誓……”“发誓要让我死在手术台上?”苏语凝突然轻笑,指尖抚过消防栓的锈迹,“医生说要保大人,你签的是保孩子。”陆长青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个秘密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连当时的护士都被他打点过。“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新鲜的抓痕,“赵明月疯了,她要是坐牢,你就不怕……”“怕赵明德雇人撞死我的孩子?”苏语凝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要是敢这么做,我就让赵家永远不能翻身!”她知道赵家的煤矿井有问题。前世在陆长青发迹不久后,赵家因为煤矿安全问题被约谈。后来由于改造不达标,又出了严重的安全事故,赵家就彻底倒了。“五万。”陆长青突然吐出数字,“签了谅解书,钱今天就能给你。”“我要二十万。”苏语凝的声音像淬了冰,“还有,我要拿到离婚证后才签字。”安全通道的声控灯骤然熄灭,陆长青在黑暗里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他摸到打火机,火苗窜起的瞬间,他看见苏语凝娇媚的脸上没有任何温度,冷漠得像是陌生人。“十万。”他喉咙发紧,“赵明德不会为这事多掏一分。”“十五万。”苏语凝将离婚协议拍在陆长青胸口,“现在签字,我们下午就能拿到离婚证。”用十五万换赵明月的自由,她也不亏,反正到最后赵明月祸害的是陆家和赵家的人。陆长青明白这婚是不得不离了,他握着钢笔的手有些发抖,笔尖戳破纸张,墨迹晕开狰狞的斑点。“抚养权归我。”苏语凝补上一句,“你和赵家的脏钱,别想沾孩子们半分。”“行。”陆长青签字的力道几乎划破纸背,“今天下午两点,民政局见,我要亲眼看着你签谅解书。”等陆长青离开,苏语凝看着协议上多出来的名字,暗自松了口气。想到他以前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离婚,她又有些怀疑他下午到底会不会去民政局。她心事重重的站在病房门口,刚要推门,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她看见童童的小脚丫在顾清淮膝头晃来晃去。他举着《恐龙王国》连环画,肉乎乎的手指头戳在霸王龙的尖牙上:“顾叔叔,这个牙齿比我牙刷还长!”顾清淮扶了扶滑落的金丝眼镜,指尖点在三角龙圆滚滚的肚皮上:“但它啃不动石头,你看这只小三角龙……”“我知道!”童童突然挺直腰板,后脑勺撞上顾清淮的下巴,“三角龙会用脑袋顶大坏蛋,像妈妈用拖把赶走野狗那样!”他边说边挥动右臂模仿冲锋的姿势,差点把连环画甩到输液架上。顾清淮闷哼一声,托住孩子乱晃的胳膊:“看来下次得给你定做钢铁侠同款石膏。”他故意敲了敲童童左臂的硬壳,“这里面藏激光炮了吗?”童童瞪圆眼睛:“护士姐姐说石膏拆掉会变出巧克力!但我偷偷舔过,是苦的……”闷笑声震得童童后背发痒,他扭着身子去抓顾清淮的领带。苏语凝在门外看着这一幕,没想到顾清淮会这么招童童喜欢。他好歹是长峰集团的董事长,陪孩子玩闹时,也跟普通的父亲没什么两样。脑海中刚闪出这个想法,苏语凝赶紧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乱想什么呢!顾清淮是轩轩的爸爸,可不是童童的爸爸。他只是受她委托,临时帮忙照顾一下童童而已。“妈妈快进来!”童童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苏语凝,大笑着招手。“在聊什么?”苏语凝推门进去,看见顾清淮的领带被童童扯得松松垮垮挂在胸前。阳光淌过两人依偎的身影,在地板上投出暖融融的剪影! 第八十四章 拿到了离婚证 苏语凝将自行车停在民政局门口的梧桐树下,车筐里放着给童童新买的恐龙书包。她伸手抚平碎花裙的褶皱,指尖触到离婚协议锋利的折角,恍然想起前世她跟陆长青领离婚证时,也是这条裙子。只不过前世的她在离婚时,对他仍然是满腔深情,这一世却只有厌恶。陆长青从街角转出来时,正撞见她低头整理鬓发的侧影。阳光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柔金,连发梢都跳跃着细碎的光晕。“语凝……”他下意识喊出声,又在她抬头的瞬间哽住喉咙。那双曾盛满温柔的眼睛如今结着冰,连随意扫过他的一眼都透着冷意。“进去吧!”苏语凝率先走了进去。民政局的办事员已经见过他们两人好几次了,再次看见两人,照旧问道:“孩子的抚养权都商议好了?”苏语凝将离婚协议递进窗口:“抚养权归我。”办事员确认协议上的签字没错,在两人签字的地方点了点,“按手印。”陆长青瞥见“孩子抚养权归女方所有”的字样,有一瞬间的破防。两个孩子的抚养权都归了苏语凝,而赵明月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流产。如果没有意外,他本该是三个孩子的父亲,现在却连听孩子叫一声爸爸都是奢望。见他迟迟不按手印,苏语凝将印泥推到他面前,“赵小姐还在等你的答复。”陆长青这才用手指沾了印泥,在自己的名字上覆上鲜红的印记。他明白自己就算再不愿意,跟苏语凝的婚也不得不离了,否则他不但得不到赵家的半点帮助,甚至还会让赵家陷入困境。长峰集团比赵家厉害得多,若是顾清淮执意针对赵家,他们讨不到半点好处。钢印落下时发出沉闷的“咔嗒”声,陆长青回过神来,见苏语凝已经将属于她的那本离婚证塞进了童童的新书包里。“赵明德派了律师在派出所等着。”陆长青收好离婚证,赶紧追上了苏语凝。“钱呢?”没有拿到钱,这谅解书她自然不会签。陆长青方才积攒了许久的不舍情绪被她这两个字一激,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他从公文包里拿出支票,拍在她自行车座上上,“十五万,一分不少。”苏语凝刚要去接,一阵风吹过,支票便落在了地上。她弯腰捡支票时,梧桐叶打着旋落在她发间。十五万的重量压得指尖发颤,她想起前世孩子生病时,她找他拿钱给孩子治病,可他却连两百快都给得心不甘情不愿。重活这一世,她明白,只有将钱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争取最大的自由。派出所调解室弥漫着纸张发霉的霉味,赵明德的律师将谅解书推过来时,金属表带在桌面敲出急促的节拍:“苏同志签完字,绑架案就按民事纠纷处理。”苏语凝看了看谅解书的内容,确认没问题后,握着钢笔开始签字。最后一个笔画收锋时,窗外突然炸响惊雷。苏语凝望着铅灰色的云层想,前世童童和昭昭溺亡那日,也是这样阴沉的天气。将谅解书推回去的刹那,陆长青忽然攥住她手腕:“你早就计划好了对不对?从要补偿开始,到买清河路的房……”“松手。”苏语凝甩开他的手:“我叫警卫了。”陆长青触电般缩回手,嘴巴张了张,终究什么都没说。苏语凝走出派出所时,暴雨倾盆而下。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冒雨回去,就看见雨幕中一辆熟悉的轿车缓缓驶来。顾清淮撑开黑伞快步朝她走来,童童趴在车窗上,正咧着嘴冲她笑。“顾同志,你怎么来了?”中午她给童童办了出院,离开医院时,托顾清淮将童童送回万象园。“童童说要来接你。”顾清淮将伞撑在她头顶:“走吧!”“多谢!”苏语凝将童童的新书包抱在怀里,钻进伞下,两人并肩往轿车走去。陆长青走出派出所时,轿车黄色的灯光在雨幕里晃啊晃,渐渐融成模糊的黄点。“妈妈,我明天就可以去幼儿园了。”童童系着安全带,乖乖坐在座椅上,“幼儿园的小朋友肯定都很想我。”“对,大家都很想你。”苏语凝摸了摸童童的脑袋,“可你的伤还没好,医生叔叔说了,还需要在家养几天。”“我不怕!”童童举起自己打满石膏的左手:“顾叔叔说我是钢铁侠,是小英雄。”“既然童童想去幼儿园,那妈妈明天就送你去上学。”苏语凝晃了晃新的书包:“妈妈还给你买了新书包。”童童欢呼出声:“我最喜欢恐龙书包,谢谢妈妈!”书包后面的拉链没有拉好,童童接过书包时,离婚证掉了出来,鲜艳的红色突兀的出现在几人面前。顾清淮看见封面上清晰的“离婚证”三个字,暗自松了口气。他弯腰捡起离婚证,塞回恐龙书包里,又将拉链拉好:“今天还顺利?”“嗯。”苏语凝也松了口气。今天过后,她跟陆长青再也没了任何关系,心里说不清的轻松。由于湖城扩市,越来越多的外地人涌入湖城。原本冷清的小县城,一下子变得喧嚷起来。伊美服装店的霓虹灯牌在暮色中流光溢彩,薄荷绿的橱窗内陈列着最新款的港风连衣裙,金属衣架在射灯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苏语凝站在收银台后核对账本,算盘珠的脆响混着门外熙攘的人声,织成一首繁华的夜曲。“小苏老板,这蝙蝠衫怎么比对面贵三成?”一位烫着羊毛卷的姑娘拎起墨绿衬衫,指尖在领口的刺绣上摩挲。苏语凝抬头笑道:“同志仔细看这针脚,深城老师傅手工勾的,丝光棉料子洗三十次都不起球。”姑娘正要掏钱,玻璃门突然被推开。穿碎花裙的中年妇女举着件同款衬衫嚷嚷:“街尾新开的丽人坊才卖十五!你这黑店坑人!”“丽人坊的布料跟咱家的不能比。”苏清月指着自家衣架上的衣服:“我家的是正品,丽人坊的是仿品。” 第八十五章 仿品 自打苏语凝的伊美服装店开起来后,这条街短短几天内就多了三四家服装店,并且店里面卖的衣服和她店里的几乎一幕一样。除了款式相近外,他们的价格还很低廉,吸引了不少客流。“同志你看,我们的货有深城制衣厂的编号。”苏清月抖开衬衫内衬的暗纹标签,“您摸摸这布料,跟仿品能一样吗?”妇女嗤笑一声:“花里胡哨的,谁知道是不是假标签!”卷发姑娘犹豫了一下,放下蝙蝠衫:“我钱没带够,今天先不买了。”说完,转头便走出了店铺。苏清月趴在玻璃橱窗上盯了许久,突然气呼呼的转过身对着苏语凝说道:“小妹,对面丽人坊今天又抢走三个老客!”苏语凝抬眼望向街尾,丽人坊的猩红招牌刺破夜色,橱窗里挂着的蝙蝠衫与自家店里的款式几乎一模一样,价格却标着刺眼的“15元”。“仿得了款式,仿不了料子。”她将一件蝙蝠衫递给苏清月,这是她下午托人专门去丽人坊买的。“大姐你看,他们的布料摸着很粗糙,缝线也歪了不少。”苏清月凑近细看,忽然“咦”了一声:“这料子摸着像供销社处理的瑕疵布!”玻璃门叮咚作响,穿工装裤的短发姑娘抱着纸袋挤进来,袋口露出半截褪色的衣角:“小苏老板,这衬衫洗两次就起球,能给换吗?”苏清月接过衬衫对着灯光一照,领口的刺绣果然脱了线:“同志,这可不是我们店的货。”“就是在你们这买的!”姑娘急得跺脚,“上周三下午,我花了二十五……”苏语凝忽然用镊子夹起领标:“深城制衣厂的标签是缝在内衬接缝处,您这件是贴上去的。”她指尖轻搓,劣质胶水的痕迹立刻显露,“丽人坊用的就是这种标签。”姑娘的脸瞬间涨红,攥着纸袋扭头就跑,却在门口撞上三个穿着时髦的女郎。染着玫红指甲的那位弯腰捡起纸袋,嗤笑道:“早说别贪便宜,十五块的破烂也敢当真货穿!”“红姐说得对,还是伊美店的衣裳板正。”穿喇叭裤的女伴晃了晃购物袋,新款收腰风衣的金属扣叮当作响,“这料子多好啊,跳舞时灯光一照……”“就像是天上的星星!”苏清月适时抖开同款风衣,射灯下的纽扣果然流转着细碎星光。苏语凝看着逐渐热闹起来的店铺,思绪却飘向深城的服装批发市场。她记得陈老板提过,今年广城新开了家印花厂,或许能在面料创新上做文章。次日清晨,苏语凝顶着浓雾来到春水巷邮局。泛黄的电报纸上,她工整写下:“急购广城变色雪纺,各色十匹,加急铁路货运。”三天后的正午,阳光灼烤着柏油马路。苏清月掀开库房厚重的帘子,三十匹变色雪纺布料快将库房塞满了。“小妹,这料子好像没什么不同的。”苏清月摸了摸布料,跟衣架上挂着的蝙蝠衫料子差不多。苏语凝随手拿起一匹布料走到橱窗处,阳光透过橱窗照进来,正好照在布匹上。“这料子……”苏清月惊得许久合不拢嘴,“跟深城的完全不一样!”“广城的新工艺,用特殊工艺制作的幻彩纹。”苏语凝展开设计图,流线型的剪裁图上标注着“不对称斜肩”、“渐变层叠”等字样。她指着图纸说道:“今晚赶工十件样衣,明天挂橱窗。”大姐原本就在纺织厂上班,一晚上赶制作十件样衣,对她来说很轻松。第二天,当第一缕晨光染红橱窗时,伊美服装店门口已围满惊叹的人群。变色雪纺连衣裙在晨风中轻扬,肩头的薄纱如朝霞浸染,转瞬间又化作暮色沉金。“衣裳会变色!”穿紫色衣服的大婶挤到最前面,“咋卖的?”“新品预售八十八,三天后正式上市。”苏清月举着喇叭喊,“前二十名赠同色系丝巾!”人群顿时炸开锅。斜对街丽人坊的老板娘扒着门框张望,猩红指甲几乎掐进门框里。傍晚打烊时,预售单已摞了半掌厚。苏语凝伏案修改设计图,忽然听见库房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天杀的!”大姐苏清月的尖叫刺破暮色,“料子全被泼了酱油!”三十匹变色雪纺浸泡在褐色的污渍里,刺鼻的酸腐味弥漫整个库房。苏清月抖开最上面那匹,光鲜的面料上蜿蜒着丑陋的污痕,像条扭曲的毒蛇。“这里有脚印。”苏清月指着库房后窗框上的半枚带泥的鞋印,“今早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来问变色的料子,说是服装厂采购员!”她气得摔了鸡毛掸子,“肯定是丽人坊雇的人!”苏语凝检出几匹没有被酱油染上的布料,盘算着这几匹料子够不够做预售单上的衣服。“小妹,现在再从广城订购一批布料,应该还来得及。”第一批预售的衣服在五天内交货,从广城到湖城,火车就三天时间。只要加紧制作,问题不大。“这变色雪纺的布料,制作不易,我也是托了深城陈老板的关系,才买到这些。再想拿货,起码得一个月以后。”所以苏语凝一开始订货的时候,才每种颜色都订了十匹。“那怎么办?”苏清月急得不行:“不按时交货,要赔钱。”“大姐先别着急,我来想办法。”苏语凝盯着污渍出神。并非所有料子都被染上了污迹,而酱油渗透的纹路在变色面料上意外形成泼墨效果,倒像刻意晕染的水墨画。她忽然抽出一匹布冲向缝纫机:“大姐,把绣线全拿来!”通宵的缝纫机声中,污渍被改造成写意山水。苏语凝用金线勾勒出飞鸟,再缀上透明珠子作露水。当晨光再次照亮橱窗时,两件“水墨幻彩”限定款惊艳亮相。“这污渍……是故意设计的?”有前来取衣服的顾客看见新制成的衣服,忍不住惊叹道:“每件衣服上墨色的位置都不一样,这是不是就是独一无二了?”“对!就是独一无二!”苏清月抖开衣衫,“水墨幻彩限定款二十件,对面丽人坊可学不来。” 第八十六章 拆迁公告 湖城的秋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伊美服装店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晕开一片朦胧的光晕。苏语凝站在橱窗前,指尖轻轻抚过模特身上那件水墨幻彩连衣裙。“小妹,预售的二十件限定款全卖空了!”苏清月捧着账本从收银台出来,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还有客人问能不能定制!”苏语凝微微一笑,目光却落在斜对街的丽人坊。红色的招牌下,老板娘正叉着腰训斥店员,玻璃橱窗里挂着的仿款蝙蝠衫歪歪扭扭,像一群蹩脚的模仿者。“大姐,把剩下的布料全拿出来。”她转身走向缝纫机,“我们今晚多忙会,赶工十件,明天涨价到一百二。”“一百二?”苏清月倒吸一口凉气,“会不会太贵了?”“物以稀为贵。”苏语凝在缝纫机前坐下,“整个湖城,也就我们店里能出售这种料子制成的衣服。”她指着设计图,又道:“这款式是最新款,别的店就算想要模仿,也模仿不到精髓。”得益于前世的记忆,有很多款式要在五六年后才逐渐流行起来。她前世在服装厂打过工,对很多特别的款式记忆很深。苏清月拉下卷帘门,从库房里搬出另一台缝纫机:“小妹,你是从哪里学到这么多东西的?”苏语凝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学了哪些东西她很清楚。可自从跟陆长青离婚后,她这个小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性子改了不少,甚至还知道许多别人根本不知道的事情。苏语凝心里一个咯噔,手上的动作不停:“我上次去深城遇到的陈老板店里有很多设计图纸,我就记下来了。”苏清月手上停了下来,“小妹你要跟陈老板讲一声不,毕竟用了他的设计图……”“过段时间我还要再去深城,到时候我请陈老板吃饭,那时再说也不迟。”苏语凝想着等服装店稳定后,就去深城订购冬装。“你想好了就行。”苏清月感慨道:“这位陈老板真不错,咱们服装店开业时,他还送了礼吧!你再去深城,可不能只请人家吃顿饭。”苏语凝笑着道:“大姐放心,我心里有数!”店里一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缝纫机的声音。“对了!”苏清月仔细翻了翻设计图纸,转头换线的时候,又说道:“我听大嫂说,清河路那边要建高端住宅区?”“对。”苏语凝动作不停:“拆迁补偿我打算要两套房子,到时候直接卖给大哥二哥。”“小妹,我昨天跟你姐夫商量了下,我们以后也打算在那边买房。”长峰集团已经将初步的效果图公布出来了,她昨天看完后就动了心。“那我再给大姐你们留一套。”她在清河路总共有七套房,其中三套要房子,另外四套要现款。虽然置换房子更划算,但她还有其他打算,到时候用钱的地方更多。拆迁补偿款,加上赵家给她的十五万,还有这段时间店里赚的钱。等凑够三十万,她打算再开个更大的厂子。但她现在还没确定具体什么,想着要不要找个人合伙。提到合伙,她脑海里最先浮现的人就是顾清淮。夜色已深,他这个时候应该刚哄睡着轩轩,正在书房忙湖城扩市的事情吧。顾清淮此时确实还在忙碌着,可他不是在万象园,而是在长峰集团的顶楼会议室。“胡教授的团队已经完成承重测试,下周就能动工。”顾清淮将湖城扩市的规划图投影在幕布上,金色激光笔点在清河路的跨江大桥位置。财务总监王振邦突然起身:“顾总,赵明德说动了一大批施工队,现在跟我们合作的公司不多,我们的现金流……”“资金问题我来解决。”顾清淮打断他,余光瞥见秘书举着大哥大在门口焦急踱步,“散会。”走廊的冷光下,秘书压低声音:“顾总,赵明德在晋城煤矿的事压不住了,听说省里的调查组已经动身。”顾清淮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眸光冷如寒潭:“把我们收集到的证据打包寄给《湖城日报》,匿名。”十月的湖城秋意渐浓,清河路的梧桐叶铺满青石板路,踩上去沙沙作响。而关于清河路房子的拆迁补偿公告,终于在苏家人翘首以盼中公示了。苏语凝推开伊美服装店的玻璃门时,街角的公告栏前已经挤满了人,红色印章的公告在阳光下格外刺眼。“湖城市人民政府关于清河路片区房屋征收的决定……”苏语凝轻声念着,指尖划过公告末尾的日期,“补偿方案公示期十五日。”“凝凝!”苏向党骑着三轮车冲过来,车斗里还堆着音像店新到的磁带,“你看这补偿标准,每平方补八十!你那七套房……”他掰着手指头正要算,却被苏语凝按住手腕:“二哥,回去说。”午后的苏记快餐店茶香袅袅,苏家众人围坐在餐桌前,拆迁公告的复印件被秋风吹得哗哗作响。“七套房总共一千零五十平,每平五百……”苏立军举着计算器的手直哆嗦,“八万四千?”董芳容端着搪瓷缸的手有些一晃,晃出的茶水溅湿了拆迁公告。八万四这个数字像颗炸弹,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就赚了四万七。论赚钱,还是苏语凝最厉害。“这只是货币补偿。”苏语凝将另一份文件推至桌心,首页印着《湖城市房屋征收产权调换实施细则》,“如果选房屋置换,可以按一比一点五置换清河新城的商品房。”苏母怀里的昭昭突然“咯咯”笑起来,小手拍打着文件上的湖城地图,口水沾湿了清河路的位置。“要钱还是要房?”董芳容紧张地绞着围裙,“我听说清河新城的房子以后能涨到两千一平!”“现在置换的话,七套房能换一千五百七十五平。”苏语凝在空白处列着算式,“按每套一百二十平算,能换十三套新房。” 第八十七章 赚钱的新项目 苏父猛地抽了口旱烟:“十三套,凝凝你这是要当地主啊!”“不能全换房。”苏语凝用红笔圈住公告细则,“政策规定最多置换五套,超出部分按货币补偿。”苏父的旱烟杆在桌面敲出火星:“凝凝你是怎么打算的,拿五套房,剩下两套拿钱?”“三套房加四万八现金。”苏语凝在纸上写下最终数字,“三套房是给大哥你们留的,按照补偿金额,每套补我一万就行。”苏立军举着计算器,“我们每家得补你一万二,不然凝凝你不是亏了?”“每家一万二!”苏向党掰着手指算了算,认同道:“不能让你亏钱,不然我们宁愿不要这房。”“大哥说的对。”苏清月插话道:“这三套房如果放到以后去卖,凝凝你肯定赚得更多。我们几个已经得了便宜,不能再让你亏了。”“这样吧!”苏语凝放下笔:“按照一万一来补。这段时间你们都帮了我不少,再说咱们是一家人,不必分得那么清楚。”“可……”苏立军刚要说话,就被苏母打断了。“你们听凝凝的,她主意多。”在万象园带孩子这段时间,苏母亲眼看着苏语凝的变化,也明白她对家人的看重。见苏母都说话了,几人便不再反对。桌子上堆着厚厚一叠材料,苏语凝抱起材料,往清河路的方向指了指:“我先去交材料。”拆迁指挥部的蓝顶帐篷支在清河路口,红色条幅在秋风中猎猎作响。苏语凝抱着厚厚一摞材料排队时,听见前面两个拆迁户正在争吵。“我家阳台明明有十平,凭什么只算五平?”穿工装裤的男人把房产证拍得啪啪响。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外挑阳台折半计算,政策写得很清楚。”苏语凝低头检查自己的材料,忽然瞥见丽人坊老板娘挤进队伍。那女人今天反常地穿了件伊美服装店的同款风衣,但不是从她店里买的,应该是仿品。“苏老板也来登记?”老板娘假笑着凑近,“听说你提前在清河路买了不少房,又跟长峰集团的领导走得近,你是不是提前得到了清河路要拆迁的消息?”苏语凝面上笑得温软:“政策允许的事,总比某些人卖假货强。”她故意抖开风衣下摆,露出内衬处深城制衣厂的标志。老板娘猩红的指甲猛地掐进掌心。队伍突然向前涌动,苏语凝被人潮推着撞上帐篷支架。怀中的材料天女散花般坠落,她蹲身去捡时,发现几张房产证复印件上都多了道狰狞的裂口。“哎呀!”老板娘的高跟鞋精准踩住关键图纸,“这红线怎么断在承重墙了?苏老板要不要去庙里烧柱香?”苏语凝盯着对方鞋跟碾住的图纸,忽然想起前世在工地被包工头踩住手指的剧痛。“需要帮忙吗?”顾清淮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弯腰去捡地上的图纸。丽人坊老板娘触电般缩回脚,嘴上却不停:“哎哟,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干点什么不好,净想着勾搭男人了。”苏语凝蹲在地上,手指轻轻拂去图纸上的鞋印。顾清淮修长的身影挡在她身前,将刺目的阳光和老板娘阴鸷的目光一并隔绝。他慢条斯理地摘下金丝眼镜,掏出手帕擦拭镜片。阳光从帐篷缝隙漏进来,在他冷白的面容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王老板。”他忽然开口,“上个月火车站查获的二十箱走私布料……需要我请工商局的同志来认认您身上这件料子么?”老板娘涂着厚重粉底的脸瞬间惨白,手指无意识揪住仿冒的深城制衣厂标签。“顾总,这种小事怎么劳您亲自来?”工作人员听见外面的动静,慌忙从柜台后绕出,毕恭毕敬地接过顾清淮手中的文件。丽人坊老板娘见状,高跟鞋碾着青石板悄然退后,猩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顾同志总是雪中送炭。”她将捡起来的文件整理整齐后递给工作人员。突然,公告栏方向传来骚动,苏向党的破锣嗓穿透帐篷:“敢撕政府公告?反了你了!”顾清淮反应极快,长臂一揽将苏语凝护在身后。帐篷帘子被粗暴掀开,刀疤男攥着半张公告冲进来,额角还有结痂。“臭娘们!”他挥拳直扑苏语凝面门,“赵小姐让我带句话……”话音未落,顾清淮已擒住他手腕反拧。骨骼错位的脆响中,刀疤男惨叫着跪倒在地。“凝凝,你没事吧!”苏向党也冲了进来。看见顾清淮也在,他松了口气:“还好有顾同志,不然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赵明月来湖城了。”顾清淮一直关注着赵家的动向,知道赵明月昨天来了湖城,看样子像是要久居。苏语凝愣了愣,难怪当初对童童下手的刀疤男会再次对她下手。她心里一紧,“那童童……”“放心,她不敢再对孩子下手。”自从发生上次的事后,顾清淮让幼儿园王园长雇了新的保安,每天白天有四位保安轮岗。他现在不管多忙,每天都会亲自去接轩轩下课,顺便将童童也送回万象园。以万象园的安保级别,除非童童偷偷跑出去玩,不然不会有任何问题。“苏同志,你的七套房,其中三套置换成房子,另外四套补偿现金。”工作人员核对完材料后,将一份带着油墨香的文件往前推了推:“确认没错,在这里签字。”“多谢!”苏语凝确认无误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出了帐篷,顾清淮问:“怎么不换五套房?”政策规定,最多只能置换五套房。所以苏语凝的七套房,置换五套房,两套补偿现金,这是最划算的。可苏语凝等不了那么久,她需要现金来做别的事。“不知道顾同志对别的项目感不感兴趣。”开厂子不是开服装店,投入的人力物力更多。她没有开厂子的经验,所以从一开始就打算找个人合伙。此时的她竟然有些紧张,生怕他会拒绝。“有具体的项目规划吗?”顾清淮推了推眼镜,颇为感兴趣,迫切的想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赚钱的法子。 第八十八章 打算开厂子 往日冷清的清河路,在湖城政府公布了扩市规划后,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苏语凝交了拆迁补偿的材料后,沿着路口往嘉江走去。天气晴好,嘉江的水波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金光,微风拂过,带来一丝清凉。顾清淮跟她并排走在一起,两人霎时成了清河路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苏语凝站在江边,望着正在施工的工地,那里将是未来的清河新城。“具体的项目规划我还没来得及做。”她原本的打算是开个电子厂,但她对这个行业了解不多,打算先去深城做了考察后,再落实具体细节。“大方向有吗?”顾清淮问。“我想做电子产品。”苏语凝将初步的想法和盘托出:“这个发展前景应该不错。”她前世虽然对电子产品了解得不多,但在九几年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几件电子产品,这才有了往这方面发展的想法。“电子产品是个不错的选择。”顾清淮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深城的电子产业正在崛起,市场需求很大。”苏语凝点点头,“至于是做简单的电子元件,还是生产整机,我还没想好。过几天我去趟深城,实地考察后,再做具体的项目规划。”顾清淮侧头看她,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欣赏:“那具体的选址计划呢?”“我想在清河新城附近找一块地。”苏语凝指了指江对岸,“那里交通便利,离未来的商业区也不远,招工和物流都会很方便。”顾清淮沉思片刻,道:“长峰集团在清河新城有一块预留的工业用地,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合作。”苏语凝心头一喜,这正是她想要的答案。但她很快冷静下来,那块地是长峰集团的,如果在那块地建厂子,就跟长峰集团扯上了关系。她想合作的人是顾清淮,不是长峰集团。“地我会想别的法子。”她接着说道:“可能到时候技术和生产管理上,需要你的帮忙。到时按照投入的资金,确定股份比例,具体的等以后再详谈。”顾清淮微微一笑:“听起来很公平。”两人沿着江边继续往前走,话题从电子厂延伸到了未来的规划。顾清淮对苏语凝的想法频频点头,偶尔提出一些建议,让她对未来的计划更加清晰。“对了。”顾清淮突然停下脚步,“赵明月来湖城的事,你打算怎么应对?”苏语凝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如果敢再对童童下手,我绝不会放过她。”“我会让人盯着她的动向。”顾清淮的声音低沉,“但你自己也要小心。”“谢谢!”苏语凝是真心感谢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帮忙,之前童童被绑架,多亏有他在,否则还最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赵明月来了湖城,刀疤男今天又突然出现,这事肯定和她脱不了干系。“还有一件事。”顾清淮想了想,决定还是将这件事告诉给她:“赵明德有两个煤矿井不合规,出了事故,按照规定,赵家所有的煤矿井都应该关闭整顿。可他托关系找了替罪羊,让别人顶了这个包。”苏语凝心里一动,有了不好的预感。顾清淮继续道:“赵明德之前为了处理晋城煤矿的事,放弃了湖城的几个项目。现在事情处理好了,又打算继续做这些项目了。”“陆长青也来了?”苏语凝问。“对。”顾清淮也是今天才从秘书那里收到的消息。长峰集团虽然中了标,扩市也确实是要往清河路这边发展,但他们也做不到掌控全部项目。今天收到的文件,便提到要将湖大附属医院的建设交给赵氏集团。苏语凝想起前世,当时陆长青就是作为其中一个项目的负责人,才有了后面的成就。原本她帮长峰集团中标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陆长青跟湖城扩市的项目扯上关系,可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原地。她不死心:“他是项目负责人?”“赵明德确实是这样安排的。”江风迎面吹来,吹起了顾清淮的衣角:“负责湖大附属医院的建设。”苏语凝停下脚步,看着奔涌的江水,脑海里想的是既然她能改变自己的命运,那么让陆长青不做这个项目负责人,也不是什么难事。秋日的天气变得很快,前一刻还是阳光明媚,下一刻淅淅沥沥的秋雨就飘了起来。苏语凝撑着黑伞从公交站台快步走来,帆布鞋踩过青石板上被撕开一个大口子的猩红海报时,脚步猛地顿住。“丽人坊新主入驻,全场三折!”难怪丽人坊前几天就关门了,竟然换了老板。她今天去清河路口交材料时,意外遇到丽人坊的王老板,本以为丽人坊今天就能再次开业,没想到这个店早就换人了。丽人坊在伊美服装店的对面,苏语凝要回自己店的话,就必须经过丽人坊。玻璃橱窗内,原本挂着仿款蝙蝠衫的丽人坊焕然一新。白色墙纸被替换成鎏金浮雕,模特身上赫然陈列着伊美服装店上周刚推出的水墨幻彩系列。更扎眼的是,赵明月正站在收银台后,猩红指甲有节奏地敲击着同款金属台面。“苏老板,进来看看啊?”赵明月推开玻璃门,漆皮高跟鞋碾过积水溅起水花。她身后跟着两个穿制服的店员,手里举着“买一送三”的促销牌。苏语凝攥紧伞柄,雨水顺着伞骨滑进领口:“赵小姐什么时候对服装生意感兴趣了?”“从我看见你开服装店的那刻起。”赵明月忽然贴近,香水味混着雨水的腥气扑面而来,“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跟长青已经领了结婚证。”“恭喜赵小姐!”苏语凝故意瞥了眼她的肚子:“祝你们早生贵子!百年好合!”赵明月瞬间变得脸色难看,她本就对自己小产的事耿耿于怀,苏语凝刚才的眼神,完全是在嘲笑她。“不就是孩子吗?我跟长青很快就能怀上。”赵明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我们以后也可以生两个。” 第八十九章 要上电视了 苏语凝离往后退了半步,她看着赵明月,笑眯眯的说道:“那就提前恭喜你们了。哦,对了,孩子办满月酒的时候,赵小姐记得通知我。”赵明月甩了甩新烫的羊毛卷,翻了个白眼:“我们孩子的满月酒,为什么要通知你?”“你不通知我没关系。”苏语凝想起前世的事,嘴角一弯:“陆长青肯定会通知我。”她记得赵明月给陆长青生了个儿子,也正是因为那个孩子的出生,陆长青才狠下心对童童和昭昭下了手,将两个孩子溺死了。赵明月被苏语凝气得不轻,高跟鞋狠狠在地上跺了一脚:“知道长青为什么选我吗?他说你这种村妇,永远学不会怎么讨男人欢心……”苏语凝确实不会讨男人欢心,前世她虽然很爱陆长青,可确实没怎么讨过他的欢心。这一世,她自己就能为童童和昭昭创造财富,更没必要去讨别人欢心。“恭喜赵小姐赢得陆长青的宠爱。”苏语凝笑得十分轻松:“祝赵小姐生意兴隆!”说完,穿过马路回了伊美服装店。下雨天没什么客人,苏清月正坐在收银台后面对账。“小妹,咱们店里可以上冬装了。”湖城的冬天来得比较早,再过不久,就可以穿棉衣了。苏语凝弯腰整理着新到的羊绒大衣,点了点头:“深城的陈老板已经发了一批货过来,收到货后可以先上。”“这位陈老板真不错。”苏清月想到这位未曾见面的陈老板,好奇的问道:“凝凝你们怎么认识的?”苏语凝挂衣服的动作一顿,想起当初去深城时,顾清淮曾给了她几张名片。她就是顺着名片上的地址,找到的这位陈老板。她心里突然冒出个十分荒唐的想法,难道这个陈老板跟顾清淮有关系?不等她细想,玻璃门突然被推开,带进一阵裹着玫瑰香水的冷风。“苏老板真是勤快,下雨天还亲自理货呢。”赵明月倚在门边,猩红指甲慢悠悠划过门框。她穿了件正红色的貂绒大衣,脖子上戴着珍珠项链,在暗沉天色中格外刺眼,“离个婚都让你发家致富,你这买卖倒是划算。”苏语凝指尖轻轻抚过羊绒大衣的领口,头也不抬道:“那还得多谢赵小姐的慷慨,没有你,我跟两个孩子还真没法活。不过这笔买卖确实划算,十五万买断陆长青对两个孩子的探视权,对你来说是好事。”“就当喂狗了。”赵明月踩着高跟鞋踱进店内,漆皮鞋跟敲击瓷砖的声音十分清脆,“反正你这种乡下女人,也就靠离婚从男人口袋里掏钱。”坐在收银台里面的苏清月原本不想搭理赵明月,可听到她这话,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她拉开收银台抽屉,取出深蓝色烫金账本:“上个月店里流水两万八,这个月三天预售额破万。赵小姐觉得,我小妹需要靠离婚费过日子?”赵明月涂着眼影的眼皮猛地一跳。她昨日刚看过丽人坊的账目,连续七天销售额不过百,此刻苏清月轻飘飘翻动的纸页仿佛在扇她耳光。她突然抓起模特身上的水墨幻彩裙,镶钻指甲“嗤啦”划开腰线:“流水高有什么用?还不是卖些三流设计师的破烂!”“小心些。”苏语凝握住她手腕,“这裙子用的变色雪纺,划破的料子比你身上这件仿貂绒值钱。”她指尖轻轻一挑,赵明月大衣内衬的化纤标签便露了出来,“正品美丽牌貂绒内衬是丝绸包边,赵小姐这件……怕是百货大楼清仓处理的瑕疵品吧?”门外避雨的人群传来窃笑,赵明月猛地抽回手,扣子挂住了陈列架上的流苏披肩。她越是撕扯,流苏缠得越紧,最后竟将整个衣架拽倒在地。衣架倒地的脆响中,苏语凝幽幽叹道:“赵小姐这脾气,倒是和陆长青撕离婚协议时一模一样。”“你!”赵明月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下一缕,脱线的扣子歪斜地挂在胸前。她忽然抓起收银台上的促销传单撕得粉碎:“装什么清高!谁不知道你给长峰集团的顾总当秘书,靠的不就是这张脸?”她故意将“秘书”二字咬得暧昧不清,“白天帮着投标,晚上帮着暖床,难怪离婚离得这么痛快……”她这话刚好被推门进来的顾清淮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扫了眼满地狼藉,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冷如寒潭:“省里派了专人调查赵氏集团挪用煤矿建设资金的事,赵小姐还有闲心关服装店?”赵明月脸上血色尽褪,漆皮高跟鞋不自觉地后退半步。顾清淮却已转向苏语凝,从公文包抽出份文件:“湖城电视台想给伊美服装店做专访,这是采访提纲。”“顾总对合作伙伴真是体贴。”赵明月强扯出冷笑,大衣上的扣子“啪嗒”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时,听见顾清淮淡漠的嗓音:“赵小姐,你父亲十分钟前被省纪委带走了。现在赶回晋城,或许还能见他最后一面。”“你胡说!”赵明月有些犹豫,分不清顾清淮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顾清淮没有搭理他,只是继续跟苏语凝说话。赵明月见状,不敢再继续逗留,不管是真是假,打个电话回晋城就知道了。玻璃门在狂风中砰然闭合,她踉跄冲进雨幕的身影溅起一片水花。苏语凝望着在积水中打转的那颗扣子,轻轻将采访提纲推回顾清淮面前:“其实不必麻烦顾同志亲自解围。”“不是解围。”顾清淮指尖拂过还带着墨香的纸张,“电视台主编是我大学同窗,他对你用瑕疵布料改造水墨裙的创意很感兴趣。”他忽然压低声音,“而且……湖城政府要选一批优秀个体户,上电视台有助于伊美服装店评选,对你以后开厂子也有好处。”苏语凝怔了怔,旋即笑出声来。檐角雨滴串成珠帘,将两人身影笼在暖黄光晕里。对面丽人坊的新招牌在雨中忽明忽暗,像极了赵明月仓皇逃离时掉在积水中的扣子。 第九十章 贵客临门 秋雨织成细密的银网,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赵明月踩着积水冲进丽人坊,漆皮高跟鞋上溅满泥点。她抓起柜台上的电话,红色指甲在按键上戳出凌乱的嘟声:“管家!我爸那边……”听到赵明德正在书房写字,她放下心来,暗恨顾清淮竟然骗她。而赵氏集团迫切地想要改行,正是因为煤矿行业风险太大,便将目光投向了房地产,而湖城就是最好的机会。煤矿行业风波不断,赵明德凭借自己多年间积累的人脉,总算是暂时保住了赵氏集团。丽人坊对街的伊美服装店里,顾清淮送完资料后就离开了。苏清月看着那一叠采访资料,兴奋不已的道:“凝凝你要上电视了,以后就是咱们县城的名人。”苏语凝翻翻了翻采访资料,都是些简单的问题,但却有效的宣传了服装店,应该是顾清淮刻意筛选过的。这个采访表面上是采访她的服装店,但实际上是为她以后开厂子打下基础。毕竟这个年代很少有女人开厂子做老板,整个湖城都数不出一个。“大姐,电视台做专访,到时候你也会上电视,这个你有时间看一下。”苏语凝将采访资料推到苏清月面前:“时间定在三天后,我们这两天再把店里收拾收拾。”听说自己也能上电视,苏清月激动得搓了搓手,“我也能上?”“当然!”苏语凝指着绿色墙纸上的一块污迹:“墙上我们得擦干净,还有衣服也要重新挂得好看些。”苏清月赶紧用袖子去擦墙上的污迹,边擦边说道:“不知道哪个小孩弄的,下面这一排全是脚印。”挪开最里面的那排衣架,苏清月看见墙纸上多了好几个小孩的手掌印,忍不住一阵心疼:“下次有带小孩来的,咱们可得看仔细了,别把衣服弄脏了。”苏语凝笑着道:“说不定是童童和轩轩弄的。”苏清月怔了怔,心想还真有这个可能:“童童自从搬进万象园后,性子就活泼了不少,跟轩轩在一起时,更是淘气得不行。”“男孩子凑到一起打打闹闹很正常。”苏语凝想到前世的童童每天上学都是一个人,性格软弱,从来不肯跟身边人多说话。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现在的童童。次日是个大晴天,秋阳将伊美服装店的橱窗擦得锃亮。晨光斜斜照进伊美服装店,薄荷绿的墙纸映着橱窗里新挂上的羊绒大衣,泛着柔和的暖光。苏语凝正踮脚调整模特身上的驼色风衣,风铃突然叮咚作响。“这料子扎手!“尖利的女声刺破店内的宁静。穿玫红大衣的胖妇人捏着件长袖针织裙的袖口,“还卖八十八?抢钱呢!”苏清月赶忙迎上去:“同志,这是广城的新工艺……”“当我没见识?”妇人将裙子甩回货架,腕间的金镯子撞得叮当响,“深城批发市场这种料子满地都是,十五块顶天了!”玻璃门又被推开,穿藏蓝中山装的老者缓步而入。他袖口磨得发白,布鞋沾着泥点,目光却精准落在橱窗那件香槟色真丝长裙上。“老同志看看这件?”苏语凝笑着取下长裙,“深城老师傅手工缝的琉璃珠。”老者指尖抚过裙摆,忽然抬头:“能定制男装吗?”“哟,这年头还有土老帽穿手工定制呢?”穿玫红大衣的妇人嗤笑一声,金镯子晃得人眼花,“要我说就该学学人家港城,成衣多时髦!”老者皱眉瞥她一眼,转身欲走。“当然能定制!”苏语凝横跨半步挡住妇人探究的目光,“您想要什么款式?我们店有刚从深城带回的样板书。”她示意苏清月去取图册,顺手搬了张椅子给老者。玫红妇人被晾在当场,猩红嘴唇张了又合,踩着高跟鞋“咚咚”撞出门去。玻璃门晃动的间隙,对面丽人坊的赵明月正倚着门框冷笑。“这种老掉牙的款式……”老者指着图册上的立领中山装摇头,“有没有更……新颖的?”苏语凝目光微动。现在正值改革开放初期,年轻一代追逐港风,但老干部们仍偏爱改良版传统服饰。她抽出压在底层的设计图,这是她参照前世的国风元素画的交领盘扣外套,衣摆处缀着暗纹云海。“您看这种如何?”她指尖点在祥云纹上,“用杭纺绸做面料,扣子换成翡翠料器。”老者浑浊的眼睛倏地亮了:“小同志有眼光!这是我闺女婚礼时要穿的,她非要办什么中式婚礼……”“婚礼用红色云锦更喜庆。”苏语凝在订单本上勾画,“袖口绣云纹,下摆滚金边。”老者掏钱的动作突然顿住:“云锦可贵……”“湖城纺织厂新到了一批瑕疵布,花色完整,价格只要三成。”苏语凝压低声音,“您要是需要,我可以想办法。”这是她昨天天从大姐苏清月那得的消息。瑕疵布按规定不能上市,但私下流转已成潜规则。老者深深看她一眼,掏出工作证:“后天带样布到红楼宾馆208房,找李主任。”烫金的“湖城市政府办公室”字样晃过眼底,苏语凝捏着订单本的手紧了紧,她前世在报纸上见过的这个名字。李国华,主管商业改革的副市长!虽然认出了老者的身份,她依旧默不作声,跟他核对好料子的颜色后,这才将老者送出了店。苏清月站在门口,突然拽她袖子:“语凝!”对面丽人坊的橱窗前,刚才从自家店里离去的胖妇人正扯着赵明月嚷嚷:“这种破烂也敢卖三十?知道我是谁吗?”赵明月猩红指甲戳向妇人鼻尖:“买不起就滚!”“反了你了!”妇人突然扬起皮手包砸向玻璃橱窗,“我女婿是工商局王科长!”玻璃碎裂的脆响惊飞路边的麻雀,赵明月精心陈列的仿款大衣七零八落挂在尖锐的玻璃碴上。“王科长的丈母娘?”赵明月扯出冷笑,“我爸还是晋城煤……” 第九十一章 新的商机 “这脾气可真坏,幸好刚才没在咱家店里撒泼。”苏清月乐呵呵的站在自家店门前看对面丽人坊的笑话。然后,她就看见了陆长青。“明月!”陆长青从库房冲出来捂住她的嘴,“刘阿姨您消消气,这衣服我们免费送您!”“送?”刘妇人一脚踢开滚到脚边的模特头,“把我当要饭的?”苏清月从陆长青怀里挣脱开来,从地上捡起衣架就去打刘妇人。陆长青死死箍住赵明月的腰,额角冷汗滑进衬衫领口:“刘阿姨您消消气,我这就给您包十件最新款……”“最新款?”刘妇人抬脚碾过地上的仿款风衣,“这种垃圾布料,给我家狗当垫子都嫌糙!”围观人群发出低笑,几个路过的中学生指着点上指指点点。“你算什么东西!”她突然挣开陆长青的桎梏,“知道我爸是谁吗?信不信明天就让你们……”陆长青赶紧捂住她的嘴巴,给刘妇人道歉:“都是误会!我们愿意双倍赔偿!”“谁稀罕你的臭钱!”刘妇人突然指向对面,“我要去伊美服装店定衣裳!人家苏老板的料子才是正经货!”伊美服装店的橱窗格外清透,苏语凝正俯身整理羊绒围巾的流苏,听见风铃响动时下意识扬起笑脸:“欢迎光……”“把你们最贵的衣裳都拿出来!”刘妇人裹着玫瑰香水味冲进来,金镯子“砰”地砸在收银台上。苏清月刚才在门口本来想拦住刘妇人,可她还没来得及伸手,刘妇人就闯进了店里。刘妇人狠狠拍在收银台上:“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她力气太大,猛地打翻了针线盒,彩线滚到刘妇人脚边。苏清月刚要弯腰去捡,却被苏语凝拦住。“女同志想看什么款式?”苏语凝不着痕迹地将苏清月挡在身后,“我们新到的羊绒大衣……”“要喜庆的!”刘妇人一屁股坐在藤椅上,漆皮手包拍得啪啪响,“我儿子下个月结婚,要中式婚服!”苏语凝眸光微动,想起方才李主任的订单:“正巧我们打算做云锦婚服,您要不要看看设计图?”“云锦?”刘妇人猛地坐直身子,“是苏州织造局那种?”“改良过的杭纺绸,配翡翠盘扣。”苏语凝展开图纸,暗红缎面上金线绣的龙凤呈祥在等光下流光溢彩,“下摆的万字纹取福寿绵长之意。”刘妇人戴着金戒指的手指微微发颤:“这……这得多少钱?”“料子钱五百,手工费三百。”苏语凝将样布递过去,“不过您要是认识湖城纺织厂的张主任……”“张明兵?”刘妇人突然压低声音,“他是我表兄!”苏语凝给刘妇人递了杯水:“那真是巧了。”这样的话,定制婚服的布料就解决了。玻璃门突然被推开,顾清淮带着潮湿的雨汽走进来。他目光扫过刘妇人腕间的镯子,嘴角勾起极淡的笑意:“刘同志,代我向王科长问好。”刘妇人手一抖,热水溅湿了图纸上的金线凤凰。她慌忙用衣袖擦拭:“顾总认识我家女婿?”顾清淮是长峰集团的董事长,现在湖城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上周去省里开会,听说令媛和王科长的婚礼。”顾清淮自然地接过苏语凝递来的热毛巾擦拭手指,“说是要在文明路办?”“可不是!”刘妇人突然来了精神,“顾总消息灵通,应该知道政府要在文明路建文化广场吧?”苏语凝整理样布的手指蓦地收紧。“略有耳闻。”顾清淮推了推金丝眼镜,“据说要复原明清古街,打造湖城新地标。”“何止!”刘妇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省里特批了专项资金,要在文化广场下面挖防空洞,说是要改造成什么……”她皱眉回忆,“对,地下商业街!”羊绒围巾从苏语凝指间滑落,前世记忆如惊雷炸响。她清楚地记得,1992年湖城地下商业街开业时,商铺租金炒到了天价,而最早入驻的那批商户……“刘阿姨喝茶。”她稳住心神将茶盏推过去,“这防空洞工程,招标开始了吗?”“嗨,我哪懂这些!”刘妇人摆摆手,“不过听我女婿说,规划图都画到2000年了,说是要把清河路建成湖城王府井!”顾清淮突然咳嗽一声,镜片后的眸光闪了闪。苏语凝会意,笑着对刘妇人道:“需要量尺寸的话,我陪您去里间?”暮色染红天际时,伊美服装店的霓虹灯率先亮起。苏语凝将最后一件样衣挂进橱窗,转身对顾清淮道:“地下商业街的消息,可靠吗?”“省规划局的红头文件今早到的。”顾清淮将牛皮纸袋推到她面前,“文化广场地下三层,预留了地铁换乘站。”苏语凝展开图纸的手微微发抖,前世她推着煎饼车在地下通道躲雨时,何曾想过这些斑驳的水泥墙,日后会成为寸土寸金的商铺。“想要哪块位置?”顾清淮的指尖点在B区12号,“这里靠近未来地铁口。”“都要。”苏语凝突然抬头,眼底跳动着两簇火焰,“从A区到d区,所有临街铺面。”顾清淮擦拭镜片的动作顿了顿:“你知道这需要多少资金?”“拆迁补偿款加服装店流水,差不多十万。”苏语凝在草稿纸上飞速演算,“再加上赵明月给我的补偿,能凑到三十万。”“不够。”顾清淮在数字后面添个零,“有个办法,长峰集团可以注资,但我要占股百分之四十九。”苏语凝笔尖一顿,墨迹在纸上洇开黑斑。同一瞬间,橱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纸上。苏语凝嗅到他袖口淡淡的雪松香,突然意识到自己正攥着他的手。“抱歉……”她慌忙松手。转头间,鼻尖险些撞上他的金丝镜框。昏黄灯光下,她看见男人眼底跳动的星火,那是不同于往常的炽热。“为什么?”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第九十二章 赵明月和陆长青吵架 风铃在夜风中叮当作响,街角的路灯闪了闪,终于还是熄灭。苏语凝翻看着图纸,心里想着前世这个地下商场的事情。可惜在商场建成后的两年,她就被陆长青找人打成了植物人,没有更多的了解。但她当年路过这个地下商场时,里面确实是人山人海。她没有那么多精力开那么多店,却可以先拿下店铺的经营权。后面不管是自己开店,还是转租给别人,都能赚一大笔。不过地下商场还没开始建,正式经营也得五六年后。现在政府大力发展湖城,除了扩市外,又兴建地下商场,未来的发展可谓是一片光明。顾清淮将另一份图纸推到苏语凝面前:“店铺可提前认购,你可以先看看,确定好了再跟我讲。”“好!”苏语凝收起图纸,抬眼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一起回吧!”顾清淮指了指门外,轿车的灯光照亮了这一片街角。“嗯。”苏语凝点头,收拾好店里后,便锁了门。上车时,她看见对面丽人坊的灯突然开了。透过玻璃橱窗,能清楚地看见陆长青的身影……丽人坊的霓虹灯牌在夜色中忽明忽暗,映得橱窗内凌乱的仿款大衣像一群扭曲的幽灵。陆长青瘫坐在收银台后的藤椅上,指尖的烟灰簌簌落在赵明月撕碎的促销单上。玻璃门被猛地推开,冷风卷着赵明月尖厉的嗓音刺入耳膜:“躲在这里装死?你知不知道我爸刚打电话骂我嫁了个废物!”陆长青抬头,视线扫过她猩红的指甲和歪斜的珍珠项链。那珍珠项链,是他上周咬牙用私房钱买的,此刻却像条滑稽的锁链挂在她脖子上。他忽然想起跟苏语凝离婚那天,她穿着素净的衣服,站在民政局门口对他笑:“陆长青,你自由了。”可他现在只觉得窒息。“当时湖城的项目黄了,你爸凭什么全怪我?”陆长青掐灭烟头,火星在指腹烫出一点刺痛,“当初也是你非要买下丽人坊和苏语凝较劲,又不好好做生意,现在亏得连交水电费都不够……”“啪!”赵明月的漆皮手包砸在他脚边,金属搭扣弹飞出去,撞碎了墙角的穿衣镜。镜面裂成蛛网,将两人的身影切割成碎片。她涂着厚粉的脸在裂痕中扭曲:“要不是你连个村妇都摆不平,我需要花钱雇人搞垮她的店?你知不知道刀疤男被抓后,我爸的煤矿井被查,都是顾清淮做的!”陆长青盯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恍惚间又看见苏语凝在投标会上从容陈述方案的模样。她站在顾清淮身侧,藏青套装衬得腰肢纤细,目光扫过他时像掠过一粒尘埃。“你拿什么和顾清淮比?”赵明月的声音突然放轻,指甲掐进他肩膀,“他给苏语凝的,你十辈子都给不起。”这句话像把钝刀捅进心脏。陆长青猛地甩开她的手,玻璃碴在掌心划出血痕。疼痛让他清醒,苏语凝的七套拆迁房、生意爆火的快餐店、订单排到半年后的家具店、很受年轻人欢迎的音像店、日进斗金的服装店……这些本该是他的!“至少苏语凝从没骂过我废物。”他哑着嗓子冷笑,“她就算穷得啃树皮,也会把最后一口粥留给童童。”赵明月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抓起货架上的风衣狠狠撕扯,线头崩裂的声音在空荡的店里回响:“那你滚回去找她啊!看看她会不会施舍你一口剩饭!”布料“嗤啦”裂开的瞬间,陆长青仿佛看见新婚时的苏语凝。她熬夜给他缝制衣服,煤油灯把手指烫出水泡,却笑着把衣服捧到他面前:“长青,试试合不合身。”而现在,那件衣服早被赵明月扔进了垃圾桶。“你爸要撤我的职是吧?”陆长青突然起身,踩过满地狼藉的衣料,“行,我现在就回晋城跪着求他!”“站住!”赵明月抓起陶瓷花瓶砸向他的后背,“出了这个门,你就永远别想碰赵家一分钱!”花瓶擦着陆长青的耳畔撞在门框上,碎片飞溅中,他瞥见对面伊美服装店的橱窗。店里漆黑一片,她应该已经回了万象园。他能想象她此时在做什么。暖黄灯光下,她应该正在给昭昭喂奶粉,或许正在陪童童看电视也不一定。此时在万象园,灯光在地板上织出菱形光斑,童童盘腿坐在毛绒地毯上,石膏包裹的左臂像只笨重的白色翅膀。苏语凝跪坐在他身后,医用剪刀的冷光映着额角细密的汗珠。“妈妈,顾叔叔说拆石膏会变出巧克力。”童童扭过头,鼻尖几乎贴上她颤抖的手背,“可是护士姐姐说没有……”剪刀“咔嗒”轻响,最后一层绷带如蜕下的蝉壳。苏语凝望着儿子细瘦的手臂上淡粉色的新生皮肤,忽然想起前世童童溺亡时泡得发白的指尖。她猛地将孩子搂进怀里,沐浴露的茉莉香混着药膏的苦涩,真实得令人眼眶发热。“妈妈?”童童用完好的右手戳了戳她湿润的脸颊,“你比我还怕疼呀?”电视机里传来《黑猫警长》的片尾曲,昭昭在婴儿床里发出咿呀的哼唧。苏语凝笑着蹭掉眼泪,从茶几抽屉摸出枚巧克力:“顾叔叔说得对,真的有魔法。”童童欢呼着撕开糖纸,金箔在暖光下流转如鳞片。他突然举起巧克力指向电视里飞檐走壁的警长:“我想和轩轩哥哥学那个!”“跆拳道?”苏语凝擦药的手顿了顿。记忆闪回投标会那日顾清淮袖口下的淤青,他护着童童撞向电线杆时绷紧的臂肌。“学了这个就能保护妈妈!”童童模仿着挥拳,石膏碎屑从袖口簌簌飘落,“上次坏人抓我,顾叔叔唰地就把他打倒了!”她轻轻托起童童的手腕做康复按摩:“等周末带你去道馆试课好不好?现在先去帮妈妈选漂亮房子。”童童赤着脚啪嗒啪嗒跑向书房,卡通袜在地板留下浅灰的印记。 第九十三章 店铺分账 夜色漫过窗棂时,童童枕着苏语凝的膝头沉沉睡去,嘴角还沾着巧克力渍。苏语凝凝视着最终确认的商铺坐标,仿佛看见时光长河在此处打了个旋儿。晨露未晞,万象幼儿园的彩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童童攥着新买的玩具,恐龙书包在背上欢快跳动:“妈妈,我能把这个徽章送给轩轩哥哥吗?”苏语凝蹲下身将他卫衣的领子翻正,“当然可以。”她亲了亲儿子微凉的鼻尖,“妈妈今天晚上来接你放学。”“苏阿姨!”轩轩从黑色轿车后座探出半个身子,额角的创可贴像枚小勋章,“我的旋风踢能踢这么高!”顾清淮将轩轩抱下车,镜片后的眸光扫过苏语凝,唇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将童童送去幼儿园后,苏语凝骑着自行车先去了音像店。今晚要在快餐店对账,他先将所有账本都收集起来,白天可以先算好。分别拿了三个店的账本后,苏语凝这才回了伊美服装店。她刚抱着账本刚走到店门口,步伐却被浓烈的酒气截住。陆长青歪斜地倚在梧桐树下,西装皱得像团腌菜,领带松垮地垂在胸口。“语凝……”他踉跄着扑来,指尖将要触到她发梢的瞬间,苏语凝闪身退进店门。玻璃门“砰”地撞上他鼻梁,鲜血顿时涌了出来。“你疯了?”苏清月抄起鸡毛掸子挡在收银台前。晨光穿过陈列架的缝隙,在陆长青青黑的眼底投下蛛网状阴影。“我要买衣服。”他咧开嘴笑,酒气混着血腥味在店内弥漫,“最贵的那件……像你投标会上穿的那套……”苏语凝冷眼看着他在货架间横冲直撞,衣服被扯落一地。酒渍在驼色羊绒大衣上晕开时,她忽然想起新婚那年,陆长青弄脏她手织毛衣后,跪了一夜的搓衣板。“这件够贵吗?”陆长青摇晃着举起破碎的大衣,“我全要了……用赵家的钱……用你的钱……”苏清月举起手机要报警,却被苏语凝按住。她平静地说道:“总共五百,现在马上付吗?”陆长青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忽然抓起收银台上的计算器砸向试衣镜。玻璃爆裂的巨响中,他嘶吼着扯开衬衫:“你明明该在泥里!凭什么……”未完的咒骂被苏清月泼来的冷水截断。陆长青跪坐在水泊里,看着苏语凝从容地捡起被他弄坏的衣服。“保安三分钟后到。”她将绣片按在破损的大衣上,针尖穿过布料的嗤响令他浑身战栗,“等清点好被你弄坏的衣服后,会将账单送去丽人坊。”陆长青突然低笑起来,他望着苏语凝映在碎镜中的身影,恍惚看见十八岁那年站在油菜花田里的姑娘。她举着刚录取的通知书朝他挥手,眼底盛着整个春天的光。而现在,那道光正冷冷俯视着他,像看一件被时代淘汰的残次品。“滚出去!别喝了点猫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苏清月挥舞着鸡毛掸子驱赶陆长青:“滚回你的丽人坊去。”“语凝,为了孩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陆长青“噗通”一声跪下,“是我对不起你,我……”“滚!”苏清月一鸡毛掸子狠狠打在陆长青身上:“再不滚,我就喊人了!”“大姐,我……”陆长青还要说话,苏清月又是一鸡毛掸子打在他身上:“谁是你大姐,别乱喊。赶紧回去找你的千金大小姐,不然我现在就去对面喊她。”听苏清月说要去喊赵明月,陆长青赶紧撒了手,转头去看对面的丽人坊,赵明月踩着高跟鞋正往丽人坊走。他缩了缩脖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语凝……”“给我出去!”苏清月拉着他的衣服将他往外拽。“我自己走。”陆长青打掉她的手,起身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苏语凝冷冷看了他一眼,短短两个月时间,他从之前的意气风发变得现在这样颓败,完全是他自找的。报应不爽,她等着看他的结局。苏清月将店里被陆长青弄坏的衣服价格用本子记好,趁店里没客人的时候,将账单送去给了赵明月。接到账单的时候,赵明月整个脸瞬间跨了下来,骂了陆长青一句:“真是废物!”苏清月环顾店里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管好你男人,别让他来骚扰我家凝凝。”赵明月只是冷着脸不说话。当天晚上,夜色漫过苏记快餐店的玻璃橱窗,苏语凝将最后一摞账本搬到长桌前。白炽灯在红漆方桌上投下交错的光晕,映着快餐店的流水单、家具店的订货簿、音像店的磁带清单和服装店的预售登记册。苏母端着搪瓷茶盘进来时,算盘珠清脆的碰撞声正像急雨般响着。她望着女儿伏案的背影,恍惚看见十年前在煤油灯下帮公社会计对账的小丫头。那时苏语凝才八岁,就能把算盘打得噼啪响。“大姐,帮我上周洗碗工的工资表拿来。”苏语凝头也不抬,钢笔在服装店账本上勾出个红圈,“这里,前天那笔团购订单,大嫂多记了五十块。”董芳容凑近一看,拍着脑门笑:“还真是!那天棉纺厂要加急三十份盒饭,我记错了。”算珠归位的脆响中,苏语凝展开四张白纸。钢笔刷刷地飞快写下几个店的盈利。“大家都坐过来。”董芳容拍了拍手。苏语凝先指着快餐店的账:“快餐店这个月流水两万五千两百元,净利润1万八千五百元。”然后又指着音像店的账:“音像店这个月流水三万一千元,净利润一万八千九百元。”“家具店流水四万五千元,净利润两万两百元。”“服装店流水七万两千三百八十元,净利润四万三千七百元。”苏语凝将分成的信封分别推到几个人面前。“这是……我们的?”姚赢美捏着快餐店的分成信封,指节泛白。她干了十年,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第九十四章 安电话 音像店这个月的净利润是一万八千九百元,其中五千九百元作为店里的流动资金。一万三按五五分成,也就是六千五百元。姚赢美记得上次分成是一千五,短短一个月时间,利润就涨到了六千五。苏向党突然把音像店的信封拍在桌上:“凝凝,这数目不对!深城进货那次明明是你垫的钱……”“二哥垫付的三轮车运费没算进去。”苏语凝抽出本泛黄的笔记本,某页贴着褪色的运费单,“二哥垫付运输费八十元元,已从分成中扣除。”满室寂静中,算盘珠突然“啪嗒”掉了一地。苏清月红着眼眶按住妹妹的手:“服装店我什么都没做……”“大姐通宵改衣服落下的颈椎病,该值多少股份?”苏语凝笑着翻开医疗费收据,“胡氏推拿馆的账我可都记着呢。”苏母怀里的昭昭突然“咿呀”着去抓空中飞舞的算珠,苏父的旱烟杆在桌角磕了磕:“都收着吧。凝凝在清河路给你们的房子,比这些金贵。”“大家明天去信用社办个账户吧。”苏语凝将各个店的账本推到各自面前。“媳妇儿,咱家用你的名字开户。”苏向党将分成的信封交给姚赢美:“你管钱,以后每个月给我零花钱。”“行,我明天去开户。”姚赢美收了信封,“咱不是从凝凝那里拿了清河路的房子么,先给凝凝付一部分吧。”当初商量的是每家补一万一,按照现在赚钱的进度,不出两个月就能将房子的补偿款凑齐。“等开好户头,我们直接给凝凝转到银行账户里。”董芳容收好自家的分成。家具店的分成六千,加上餐饮店掌勺的工资一千两百,总共是七千两百元。果然当初听凝凝的没有错,来城里做生意能转赚到钱。苏清月这是第一次参与分成。她本来是在纺织厂工作,每个月的工资八十,比城里大多数人工资都高。本来辞工跟着苏语凝开服装店她心里还有些犹豫,现在却开始庆幸了。服装店从开业到现在一个月的时间,净利润四万三千七百元,留出两万三千七百做为店里的资金,每人能分到一万元。从拿到信封的那一刻开始,苏清月的手就不停地抖,到现在都还没平静下来。“大姐,服装店后面得多辛苦你照看。”苏语凝打算等明天录了电视台的采访后,就去深城考察电子厂,顺便再批发一些冬装。苏清月也知道她要去深城,连连点头道:“小妹你放心,伊美服装店有我照看,一定不会有问题。”苏语凝想到赵明月的丽人坊就在自家服装店对面,她难免会来捣乱,便嘱咐苏立军道:“大哥,我去深城的这几天,你得多去服装店看看,我怕陆长青和赵明月又来找事。”苏向党“噌”的一下站起来:“陆长青他要是敢来,我一定打断他的狗腿。”“小妹你放心去深城,陆长青不敢来。”苏立军想着家具店那边再招两个小工,他有时间就去快餐店帮忙,再帮服装店这边搬货,这样大家都能轻松点。“现在只有快餐店装了电话,这几天联系下装电话的,我们把四个店都装上电话,有什么事也方便随时知道。”苏语凝想着陆长青和赵明月总闹事,还是得防着。“这事交给我。”苏向党搓了搓手,“我认识电信公司的王经理,能给咱们选几个好的号码。”“行,这事交给二哥。”对于苏向党的人脉,她是十分信任的。“妈妈,那我们家可以安电话吗?”童童爬上长长的凳子,“我想舅舅的时候,就可以给舅舅打电话。”“听童童的,咱家里也安一个。”苏语凝将童童抱进怀里:“明天幼儿园放学后,咱们就去见书法课老师好吗?”“学了书法,能写很漂亮的字吗?”童童歪着脑袋问。“能写跟王老师一样好看的字。”王老师是小向日葵班的老师,板书写得非常漂亮。童童连连拍手:“我想学书法。”“等我问问顾叔叔,到时候你可以跟轩轩哥哥一起去学跆拳道。”苏语凝想着学了跆拳道,以后遇到坏人时,说不定能有点用处。苏家的第二次分成让众人热情高涨,更加卖力的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中。第二天会有电视台来伊美服装店采访,苏语凝和苏清月对了下采访提纲,确认没错后,便各自回了家。清河路拆迁户的补偿在稳步推进中,越来越多的务工人员进入湖城,整个城市变得拥挤起来。早上八点,喧嚣的十字路口站满了等红绿灯的人。苏语凝送完童童到达伊美服装店时,苏清月已经到了,她正在整理衣架上的衣服。看见她进来,苏清月赶紧拉了拉身上的新衣服:“凝凝,你看我穿这身怎么样?”苏语凝竖起大拇指:“大姐您穿这身很好看,等会不要紧张,按照采访提纲上来回答问题。”“要不我就不上电视了……”苏清月有些手足无措。“没事的大姐。”苏语凝怕了拍她的手背,“还有四十分钟,电视台的人还有四十分钟才到,我们把店里再收拾收拾。”当晨光漫过玻璃橱窗时,伊美服装店已焕然一新。苏清月踮着脚尖擦拭最后一块玻璃,阳光映出她发间微微颤动的珍珠发夹。“大姐,领口歪了。”苏语凝伸手替她调整旗袍盘扣,湖蓝色缎面在阳光下泛起涟漪般的波光。这是前两天专门制作的采访专用服,领口绣着暗银云纹,与橱窗里的水墨幻彩系列遥相呼应。苏清月攥着裙摆,指节发白:“凝凝,等会要是说错话……”玻璃门叮咚轻响,顾清淮的司机老王携着晨风踏入店内。“苏同志,这是追加的采访提纲,顾总让我送来的。”他将文件夹轻放在收银台,“采访的重点在创新与社会责任。”“多谢陈师傅。”苏语凝翻开文件,赶紧过了一遍文件,跟苏清月沟通着采访内容。 第九十五章 电视台采访 本来就紧张的苏清月此时更是紧张到不行,苏语凝安慰道:“大姐别紧张,有我在,你回答不上的问题我来帮你答。”街角传来引擎轰鸣,苏清月猛地抓住妹妹的手。透过橱窗望去,电视台标志性的白色采访车正缓缓驶来,车顶的卫星天线像支指向未来的箭。“观众朋友们,我们现在位于湖城新兴商业街的伊美服装店。”主持人林珊手持话筒,胸前的台徽在镁光灯下熠熠生辉。她曾是顾清淮的大学同窗,此刻职业化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真切的欣赏。镜头掠过陈列架上的羊绒大衣,定格在苏语凝含笑的侧脸。她今天将麻花辫盘成发髻,露出纤长的脖颈,碎花衬衫外罩着墨绿针织开衫,既有企业家的干练,又保留着女子的温婉。“听说苏老板用瑕疵布料改造出爆款服装?”林珊引导镜头对准模特身上的水墨幻彩裙,“能和我们分享这个创意吗?”苏语凝指尖抚过裙摆的泼墨纹路:“当时三十匹布料被恶意损毁,我们在污渍上刺绣改造,反而创造出独一无二的国风元素。”她忽然转身拉开试衣帘,十件纹样各异的成衣如画卷舒展,“每件衣服的墨痕都是自然形成,就像每个人的人生……”“把意外变成惊喜!”苏清月的嗓音突然插进来。“当生活的设计师。”苏语凝落落大方地说道。林珊采访过不少人,很少有人能做到像苏语凝这样面对镜头丝毫不紧张的,难怪顾清淮会推荐她来这里采访。原本她只是因为同学关系才会答应顾清淮,现在看来,苏语凝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只是长得漂亮,还是有些实力的。“让我们继续欣赏伊美的镇店之宝。”林珊巧妙控场。镜头跟随苏语凝来到特制展柜前,真丝长裙在射灯下流转着星河般的光泽。采访尾声,林珊对着镜头总结:“从离婚到商业新星,苏语凝用针线编织的不只是衣裳,更是新时代女性的梦想蓝图。下周同一时间,请继续关注系列报道……”镁光灯熄灭的刹那,苏清月送松了口气。采访完毕,林珊摸了摸模特身上的真丝长裙:“小苏老板,这条裙子可以卖给我吗?”作为电视台的主持人,一眼就看中了这条裙子,最适合她参加各种晚会。“当然可以!”苏语凝将裙子从模特身上取下来,“整个湖城就这一件。”林珊看了看吊牌上的标价:“三百六!”说完,便从手提包里去拿钱。苏语凝摆了摆手,“林同志买的话,咱只收个成本价,一百就行!”“那怎么可以!”林珊将钞票递给苏语凝:“该多少就是多少,小苏老板是生意人,可不能让你做亏本生意。”苏语凝笑眯眯的抽出一张百元钞票:“咱只收个成本价,林同志以后可以多来我们伊美服装店,款式都是最新的,也可以根据你的要求定制。”“没问题!”林珊将剩下的钱放回手提包:“我看了,你店里衣服的料子都不错。正好我要主持电视台的跨年晚会,你能帮我设计一条裙子吗?“当然可以!”苏语凝从收银台里拿出笔记本,“林同志你对这条裙子有什么初步的想法没?”“你就按照你的想法来。”林珊看了下时间,等会电视台还有个节目需要她主持,得赶紧赶回去。“那我画好设计图后给林同志送到电视台?”见林珊起身要走,苏语凝也赶紧站了起来。“好!祝苏老板生意兴隆!”林珊提着新买的裙子,心想后天的晚会她穿上这条裙子,定能让她大放异彩。“凝凝,这位林同志真好看!”等电视台的人走了后,苏清月连连拍着胸口。她端着搪瓷缸,“咕咚咕咚”连喝了两大缸子水:“我刚才连这位林同志的脸都不敢看。”苏语凝笑眯眯的整理着桌椅板凳,“林同志跟顾同志是大学同学,她能在我们店里买衣服,就给我们店里做了最好的宣传。”苏清月放下搪瓷缸子,去帮苏语凝抬桌子:“还得是顾同志,多亏他帮忙。”“是啊,多亏了顾同志!”提到顾清淮,苏语凝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在她重生回来那天,就已经见过了。在她和陆长青第一次去民政局办离婚那次,她出门时撞到了一个人怀里,那个人就是顾清淮。仔细一想,前世好像也曾有过这一幕。只不过那时她一门心思扑在陆长青身上,根本没注意到顾清淮。后来她离婚后,又伺候陆长青一家人,很少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凝凝,我看顾同志对你……”苏清月凑到苏语凝耳旁,悄悄咪咪的说道:“要不你们……”苏语凝打断她的话:“大姐,我明天出发去深城,店里你多费心。”“凝凝放心,赵明月要是敢使坏,我就叫上你大哥二哥去砸了她的丽人坊。”苏清月说这话时,恶狠狠的盯着对面的丽人坊。而此时的丽人坊大门紧闭,竟然没有开门。赵明月来了湖城后,本来也想在万象园买一套房子。可当她去买房时,却被告知房子已经卖完了。万象园的房价那么贵,自然不是真的卖完了,其中当然少不了顾清淮的意思。后来赵明月退而求其次,在离丽人坊不远的小区买了一套房子,在湖城也算是高档小区了。此时,赵明月看着在书房翻看图纸的陆长青,忍不住大声吼道:“陆长青,你又去找那个村妇了?”陆长青皱起眉头,心头莫名烦躁。他强忍住心里的不爽,耐心地说道:“那天跟王科长喝酒时喝得有点多,本来想去丽人坊,结果走错了地方……”丽人坊是照着伊美服装店装修的,若是不看店名,确实很容易弄错。赵明月哪管是什么原因,她只知道陆长青现在是他的丈夫,那他就不能再找别的女人说话,尤其是苏语凝。 第九十六章 再去深城 “你看这是什么?”赵明月将之前苏清月交给她的账单拍到陆长青跟前:“你去那个村妇的店里大闹,弄坏了衣服,要赔五百块。你自己赔吧,我不可能给你出钱。”陆长青合上文件,拿过苏清月罗列的赔偿单,想起自己那天早上喝的酩酊大醉去找苏语凝的场景。他是打心眼里后悔离婚了。跟苏语凝离婚后不久,他和赵明月就领了结婚证。本以为结婚后就扒紧了赵家这棵大树,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赵明德反而疏远了他。湖城扩市时,当初因为晋城煤矿井出事,赵氏集团不得不放弃。后来煤矿井的问题解决后,赵明德花关系拿到了湖大附属医院新院区建设这个重点项目。虽然顾清淮提出过反对,但还是让赵氏集团拿到了这个项目。陆长青本以为建设湖大医院肯定是自己负责,一开始也确实是由他来负责的。可他刚到湖城没几天,赵明德就将他从主要负责人的位置上换了下来,由梁江华顶替了他的位置。“陆长青,我原来以为你有什么大本事,没想到也是个软脚虾。”赵明月丝毫不顾及陆长青的感受:“知道我爸为什么会把你从负责人的位置上换下来吗?”陆长青强忍着没有发火:“我听咱爸的,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赵明月靠着书桌,趾高气扬的说道:“因为梁江华帮我爸搞定了晋城煤矿的事,多亏了他的主意,我们赵家这次才能起死回生。”陆长青好言好语地哄着赵明月:“明月,梁同志作为湖大医院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也不错,他有经验,确实能更好的完成这个项目。你放心,我积累了经验,以后就能独立负责项目了。”“每次你都这么说。”赵明月根本不信:“可你哪次做到了的?连个小矿井都管不好,你还有什么用。”陆长青已经到了发火的边缘,却仍是耐心的说道:“宝贝,你相信我。你就养好身体,咱们可以先要个孩子。”提到孩子,赵明月有些心软了。陆长青继续说道:“那天是我的错,我以后少喝酒,保证不多看别的女人一眼。”他揽住赵明月的肩膀,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月月,服装店那边,咱就请个人去干活,你在家好好休息。”赵明月别扭的在他怀里扭动了两下,最终还是趴在他胸口,任凭他将自己搂在怀中!翌日,秋日的晨雾还未散尽,万象园的梧桐叶上凝着露珠。苏语凝将最后一件衬衫叠进行李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夹层里的深城地图。油墨标注的红圈锁在蛇口工业区,那是顾清淮反复提及的电子产业聚集地。“妈妈要坐大火车吗?”童童赤着脚跑进卧室,恐龙睡衣的尾巴在地毯上拖出蜿蜒痕迹。苏语凝笑着用毛巾裹住他冰凉的小脚:“妈妈去给童童买会说话的机器人,好不好?”“要会发射激光的!”童童扑进她怀里,石膏拆掉后的左臂还有些畏寒,“还要给轩轩哥哥带发光的手表!”门口传来敲门声,苏母开了门:“凝凝,顾同志来啦!”苏语凝走出卧室,看见顾清淮携着秋露走进来。他今天难得穿了件驼色风衣,金丝眼镜下的双眼目光深邃,倒像是刚从杂志上走下来的港城商人。“深城大学胡教授的联系方式。”他将牛皮信封放在行李箱上,“他在蛇口工业区挂职,对电子元件进口渠道很熟悉。”“童童就拜托顾同志了。”她将童童的恐龙书包放在门口的小凳子上:“辛苦你每天送他上下学……”“还有跆拳道课。”顾清淮自然地接话,“明轩的跆拳道课改到周三,正好带童童去试听。”童童突然扑进顾清淮的怀里:“谢谢顾叔叔!”玻璃窗映出三人依偎的剪影,苏语凝别开脸,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是苏语凝第二次去深城,相比于第一次的紧张,这次她轻松不少。绿皮火车鸣笛进站时,深城的海风正掠过月台。苏语凝攥紧帆布包的带子,提着行李下了火车。站台上挤满扛着编织袋的打工者,粤语吆喝声与各地方言交织成奇异的交响。“靓女,要住店伐?”穿花衬衫的摩的司机凑过来,镶金牙在阳光下晃眼,“豪华单间,有彩电!”苏语凝提着行李退后半步,忽然瞥见接站牌上歪歪扭扭的“苏”字。举牌的年轻人戴着蛤蟆镜,花衬衫领口别着深城电子厂的厂徽。“陈老板派我来接苏同志!”年轻人扯着嗓子喊,港式普通话混着深城口音,“叫我阿强就好啦!”摩托车在柏油路上疾驰,苏语凝望着道路两侧林立的脚手架。塔吊在蓝天划出银弧,巨幅广告牌上写着“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红漆在烈日下灼灼生辉。阿强得意地按响喇叭,“靓女你来对啦,我们厂去年产值翻三倍,港商都抢着下订单!”摩托车转过一个大弯时,苏语凝突然抓紧后座扶手,生怕将自己甩下去。路边摊贩正在叫卖索尼随身听,黑胶唱片堆里混着几台任天堂红白机。穿喇叭裤的青年捧着大哥大高声谈笑,天线差点戳到她的发髻。电子厂铁门打开的瞬间,流水线的轰鸣裹着松香味扑面而来。穿深蓝工装的姑娘们坐在长桌前,灵巧的手指翻飞如蝶,将晶亮的电子元件焊进电路板。“这是我们新引进的贴片机。”陈老板拍着足有两米高的银色机器,机油味混着汗味在车间蒸腾,“日本进口的,全国不超过十台!”苏语凝指尖抚过温热的控制面板,前世记忆如潮水翻涌。那时家家户户都有了电视机,小年轻们兜里揣着随身听,随时随地都能听到动听的歌曲。“苏同志对设备很熟悉?”陈老板诧异地看着她按研究机器面板上的按钮。 第九十七章 考察电子厂 机器的轰鸣声在耳边不停响起,苏语凝看着流水线上繁忙的一幕,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哪里懂这些,只不过是在报纸上见过原理图。”说完,她的目光扫过物料架上的芯片,“这些都是从港城进的货?”陈老板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引着苏语凝穿过烟雾缭绕的车间,压低声音道:“不瞒你说,现在最头疼的就是元器件渠道。海关查得严,港商那边货物也不多……”苏语凝心里已经有了底,现在缺的不是先成品,而是元器件。可电子元器件需要技术人员,她从未涉足过电子产业,就算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胡教授在吗?”苏语凝驻足,想起了自己来深城的目的是找胡教授。玻璃幕墙后的办公室里,穿中山装的老者正在研究电路图,花白头发与满墙的英文图纸形成鲜明对比。胡教授从图纸堆里抬头时,老花镜滑到鼻尖:“小苏同志挺年轻的嘛!清淮说你要建电子厂,我还当是玩笑。”“胡教授您好。”苏语凝赶紧上前,“顾同志介绍我来找您,麻烦您了。”胡教授摆摆手,“清淮都已经跟我说过了,小苏同志不必客气。”“快坐!”见胡教授对苏语凝还算客气,陈老板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长得挺漂亮,穿着打扮也很时尚。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她是从湖城来的,他还以为她是来自港城的时尚女郎。“多谢陈老板。”苏语凝赶紧道谢,在胡教授对面坐下。胡教授将图纸推到旁边,“你准备做什么产品?”“目前暂时还在考察阶段,具体产品,还得请教您。”她原本是倾向于做具体的产品的,可经过考察,发现元器件不好采购。国内也有做元器件的厂商,但技术不成熟,远远比不上进口的。还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进口的价格昂贵,就算有钱也订不到货,现在国内很多做电子产品的厂家都面临这种状况。苏语凝在来深城之前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可她是初次涉猎这个产业,所以想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在苏语凝到深城考察的这几天,湖城扩市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顾清淮除了每天接送轩轩和童童外,其他时间要么在公司,要么在清河路的拆迁现场。嘉江大桥有湖城建筑设计院的教授团队的加入,很快就确定下来了最终的图纸,长峰集团已经找了专业的施工工程队开始建桥。苏语凝从胡教授那里出来时,已经是傍晚了。深城的秋风裹挟着海腥味扑面而来,苏语凝站在南方服装批发市场的档口前,五彩斑斓的霓虹灯牌下,各色服装堆成小山。她指尖抚过一件驼色羊绒大衣的纹理,柔软的触感让她想起童童熟睡时温热的脸颊。“靓女,这批货刚从广城运来,全深城独一份!”烫着爆炸头的老板娘拽住她胳膊,镶满水钻的指甲在灯光下有些晃眼。苏语凝翻看着手中的订货单,深城的陈老板已经帮她联系好了广城的厂家,专门订了一批冬装。傍晚时分,她站在旅馆的窗前,望着深城璀璨的夜景,思绪却飘回了湖城。不知道童童这几天有没有好好上学,昭昭是不是又长胖了,还有顾清淮……他应该很忙吧?湖城的清晨,嘉江大桥的工地已经热火朝天地开工了。苏立军站在新租的房子前,望着远处施工的桥梁,心里满是感慨。“大哥,你这房子不错啊,离家具店就几步路。”苏向党骑着三轮车过来,车斗里堆满了音像店的新货。“是啊,方便照看生意。”苏立军擦了擦汗,“凝凝去深城前说过,等嘉江大桥建好,这一片就更热闹了。”董芳容从屋里端出热茶:“向党,你们音像店那边安好电话了吗?”“安了安了,号码还好记着呢!“苏向党咧嘴一笑,“等凝凝回来,咱几家都能随时联系了。”此时,苏清月正在伊美服装店里忙着整理新到的冬装。自从电视台采访播出后,店里的生意更好了,每天都有不少顾客慕名而来。“同志,这件羽绒服怎么卖?”一位年轻姑娘指着橱窗里的新款问道。“一百二十八,今天特惠价,买两件打九折。”苏清月笑着回答,手上的动作不停。姑娘犹豫了一下:“能试试吗?”“当然可以!”苏清月取下衣服,“这是广城最新的款式,保暖又轻便。”湖城一切都在有序的发展中,苏语凝在深城的考察却没有那么顺利。现在国内生产的电子元件跟进口的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如果要做成品的电子产品,元器件的进货渠道是最为亟需解决的一个问题。选择国内的元器件,制成的成品可能质量上会差那么一点点。可如果选择进口的,价格昂贵不说,进货渠道也是一个问题。听胡教授的意思,是建议她做电子元件,不过对技术人员的要求比较高。她自己的想法,也是做电子原元器件,不做成品。既然要跟顾清淮达成合作关系,那么技术方面的问题,可以找他去想想办法。广城离深城很近,她早上从深城出发,中午就已经到了广城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她去看了陈老板帮她订的那批货,款式和料子都不错,结完款后,就直接发回湖城了。现在服装店里装了电话,货到了湖城后,打个电话就能直接去提货。苏语凝又亲自挑选了一批服装,跟老板约定好发货时间后,她就打算直接从广城坐火车回去。同刚刚才开始发展的湖城不同,广城和深城如今在国内算得上是很繁华的城市。特别是深城,以后的发展越发迅猛,电子产业将成为这座城市的招牌。她脑海里灵光一闪,要不电子厂不开在湖城,直接就开在深城。这样,还不用再去找技术人员,有胡教授在,他一人能顶十个技术人员。 第九十八章 轩轩也投资 回湖城的火车上,苏语凝在深城开电子厂的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之前去找胡教授的时候,她看见他办公室挂了一幅地图,好像就是整个工业区的俯瞰图,有一片地方好像是专门要做电子产业园。如果在深城开厂,那么投入要比在湖城大得多。等回去后,她得详细跟顾清淮谈一谈资金的问题了。她离开湖城时,正是秋雨绵绵,今天难得是个好天气,竟然出了太阳。伊美服装店的玻璃橱窗焕然一新,最新款的冬装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苏语凝将最后一件羽绒服挂好,满意地点点头。“凝凝,这批货真不错!”苏清月摸着羊绒大衣的料子,“比去年供销社卖的好多了。”“广城的新工艺,保暖性更好。”苏语凝调整着模特身上的围巾,“大姐,明天开始搞促销活动,买冬装送手套。”正说着,玻璃门被推开,顾清淮带着轩轩走了进来。“苏阿姨!”轩轩兴奋地跑过来,“爸爸说要给我买新衣服!"顾清淮的目光扫过陈列架:“听说你进了批新货,过来看看。”“正好,轩轩试试这件。”苏语凝取下一件藏蓝色的儿童羽绒服,“和童童的那件是同款。”轩轩高兴地穿上衣服,在镜子前转来转去:"爸爸,好看吗?”顾清淮点点头,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苏语凝身上。她今天穿了件米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如玉,发梢还带着刚洗过的清香。“顾同志也试试这件吧。”苏语凝拿起一件男款大衣,“和轩轩的款式很配。”顾清淮怔了怔,接过衣服穿上。镜中的他身形挺拔,大衣的剪裁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宽肩窄腰。“爸爸好帅!”轩轩拍着手笑道。苏语凝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心想这人穿什么都好看。暮色漫过万象园的梧桐树梢时,苏语凝敲响了顾清淮家的门。她怀里抱着深城带回的规划图,海风的气息还残留在牛皮纸袋的褶皱里。顾清淮开门时,金丝眼镜上蒙着层水雾,厨房飘来番茄牛腩的香气。轩轩从玄关探出头:“苏阿姨!我跟爸爸在煮番茄牛腩!”“打扰了。”苏语凝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我想和顾同志谈谈电子厂的事。”“边吃边谈。”顾清淮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文件袋,“快进来。”暖黄的餐厅灯光下,苏语凝望着砂锅里翻滚的浓汤出神。“深城工业区的土地价格,比湖城贵三倍。”顾清淮将盛好的汤推到她面前,“但有胡教授的团队,技术人员这块可以节省很多成本。”苏语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如果选址在规划中的电子产业园,虽然前期投入大,但能享受政策补贴。”她抽出标注红圈的图纸,“这里毗邻在建的地铁口,货运码头也在三公里内。”顾清淮的镜片映出密密麻麻的批注,忽然轻笑:“连员工宿舍的采光都考虑到了?”“女工们下夜班要走夜路,宿舍临街更安全。”苏语凝想起前世在服装厂打工时,总被尾随的恐惧,“园区还要配通勤班车和安保巡逻。”汤勺碰触瓷碗的脆响中,轩轩突然举手:“爸爸,我可不可以投资?”两个大人俱是一愣。“我的压岁钱有五百块!”孩子蹦下椅子,抱来恐龙存钱罐,“爸爸说过,想要的东西可以自己买。”顾清淮屈指轻叩儿子额头:“这是做生意,不是买好吃的。”“轩轩的股份算在苏阿姨这里。”苏语凝笑着将存钱罐推回去,“等电子厂赚钱了,给你买限量版变形金刚。”话题被孩子的童言软化,方才紧绷的气氛悄然松弛。顾清淮起身取出红酒,深红液体在高脚杯中流转如琥珀:“百分之四十九的股权可以,但我要签对赌协议。”苏语凝举杯的手顿在半空。“三年内产能达到深城前十,长峰集团追加投资。”他晃动着酒杯,眸光比酒液更醉人,“若未达成,我以个人名义收购你持有的股份。”窗外的月光漏进来,在协议书上投下摇曳的影子。苏语凝忽然发现条款末尾用铅笔写着行小字。特别约定:童童享有1%干股。“这是……”苏语凝诧异的看向他。“当是童童的礼物。”顾清淮给轩轩夹了块牛肉,“我今天早上送他去上学时,他还说要攒钱给昭昭买钢琴。”苏语凝鼻尖发酸。前世昭昭四岁生日时,曾指着百货公司的钢琴橱窗驻足良久,而彼时她连十块钱的蛋糕都买不起。“电子元件不比服装,技术壁垒更高。”顾清淮话锋突转,“胡教授虽然能解决生产线问题,但核心芯片还要靠进口。”“所以我要亲自去趟港城。”苏语凝抽出胡教授之前给她的邀请函,“深城商会组织的考察团,能接触日本和德国的供应商。”顾清淮摘下眼镜擦拭,露出难得一见的锋利眉眼:“需要我陪你一起吗?”“你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不用特地陪我去。”苏语凝喝了口水,“正好我还可以去港城看看那边的服装。”“行!”顾清淮也不犹豫,随即提出另一个问题:“电子厂启动资金需要二十万。”苏语凝仔细盘算了下自己能拿得出手的资金,二十万确实没啥问题。可她还打算拿下湖城地下商场的商铺,以他目前的资金实力远远不够。“资金问题你不用担心。”顾清淮将一本存折递给她,“前期启动资金我来出。”苏语凝瞥见余额后心惊肉跳,那串数字足够买下半条清河路。她突然意识到,这男人愿意陪她玩“创业游戏”,或许另有深意。“怕我吞了你的电子厂?”顾清淮忽然倾身,雪松香混着红酒气息将她笼罩,“苏语凝,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钱。”见她不说话,顾清淮直起身来,将水杯推到她面前:“等下个月考察团出发,我让老陈送你。” 第九十九章 电子厂再增投资者 时间很快进入十月。伊美服装店生意火爆,对街的丽人坊却差强人意。电话铃声响起,苏清月熟练的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后,将听筒递给苏语凝:“凝凝,找你的。”“来了。”苏语凝放下铅笔,“哪位?”“林珊同志。”苏清月低声说道。苏语凝赶紧接过电话,“林珊同志您好,新的设计图已经好了,下午样衣就能出来。”之前湖城电视台的林珊来店里采访的时候,在她这里定制了一条裙子。前几天送了样衣过去,按照她的意思做了更改,约在这两天送新的样衣过去。“小苏老板,我明天有个小型晚会,裙子要在明天上午送过来。”听筒里传来林珊清脆的声音。“等会我就把样衣送过去。”苏语凝放下电话,将新的设计图纸递给苏清月,点了点修改的地方:“大姐,林同志的样衣这里做了调整。”“行,我马上修改。”苏清月去仓库里取下模特身上的裙子,跟苏语凝一起将样衣重新缝制好。“下午我去电视台送衣服,店里就交给大姐了。”深秋的湖城电视台大楼在暮色中灯火通明,苏语凝提着熨烫平整的礼服盒快步穿过旋转门。林珊早在前厅等候,一见她便笑着迎上来:“小苏老板真是准时!”“林同志看看合不合心意?”苏语凝打开礼盒,墨绿色丝绒长裙如水波倾泻,裙摆处手工刺绣的金色藤蔓在灯光下蜿蜒生辉,领口的珍珠盘扣更添几分典雅。林珊指尖轻抚裙面,眼底惊艳难掩:“这刺绣……是苏绣?”“我大姐特意请了苏州的老师傅赶工。”苏语凝将配套的披肩抖开,“暗纹提花的料子,夜里灯光一照,会有流云的效果。”两人正说着,走廊传来高跟鞋的脆响。几位妆容精致的女主持人循声而来,目光瞬间被礼服吸引:“林姐,这就是伊美服装店定制的裙子?也太好看了!”“这位就是苏老板吧?”穿粉色套装的年轻主持人凑近细看,“下周台里办招商晚宴,能帮我设计一套吗?预算不是问题!”“我也要!”另一位短发主持人跑过来,“小苏老板?我想定制元旦晚会的主持礼服……”苏语凝从容将店里的电话号码写下来,余光瞥见林珊冲她眨了眨眼。原来这场“偶遇”是林珊特意安排的推荐,电视台的化妆间向来是时尚风向标,主持人们的认可便是最好的广告。短短半小时,苏语凝便接到了两笔高定订单。一位是招商晚宴的压轴嘉宾需要晚礼服,另一位是即将退休的老导演想要唐装寿袍。她仔细记下客户需求,又在笔记本上勾画出初步设计草图,专业的态度引得众人连连赞叹。离开时,林珊亲自送她到电梯口:“明晚的晚会直播,记得看。”她指了指身上的礼服,“这可是你的活广告。”“谢谢林同志。”“你是清淮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林珊突然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听说你要开电子厂,我可以入股吗?”苏语凝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心想定然是顾清淮告诉她的。她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他们是大学同学,关系肯定不一般。林珊突然笑了笑,“我结婚了,孩子已经两岁了。你别担心,我跟顾总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苏语凝脸一红:“我也有两个孩子了。”林珊笑着揶揄道:“没事,顾总也有孩子……”但她知道,轩轩不是顾清淮亲生的,跟她们不一样。“我要去对台词,就不送你下楼了。”林珊朝她挥了挥手:“电子厂的事,过两天我亲自去找你。”“那等我从港城回来,我提前给你打电话。”电梯门缓缓闭合的瞬间,苏语凝长舒一口气。笑意还未漾开,电梯突然“叮”的一声停在了三楼。门开的刹那,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陆长青歪斜地倚在电梯角落,领带松垮,手里还攥着半瓶酒。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陡然凝固。“语凝……”陆长青踉跄着直起身,酒瓶“咣当”撞上金属壁,“你也来谈生意?赵明月的丽人坊……呵,根本比不过你……”苏语凝后退半步按下报警键,冷声道:“陆同志,请自重。”“自重?”陆长青突然癫狂大笑,猩红的眼底翻涌着不甘,“你知不知道我要完了?湖城的项目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了!姓赵的天天骂我是丧门星……”他猛地抓住苏语凝手腕,“但你不一样!你救救我,我们重新开始,我们一起照顾孩子们,我们……”“放开她!”厉喝声炸响的瞬间,顾清淮已闪身挡在苏语凝面前。他单手钳住陆长青的手腕反拧,酒瓶应声坠地,琥珀色的液体溅湿了陆长青的裤脚。“顾清淮!”陆长青目眦欲裂,“你凭什么护着她?她是我老婆!”“你们已经离婚了。”顾清淮将苏语凝护在身后,镜片后的眸光冷如冰刃,“需要我提醒你,赵明月才是你法律上的妻子吗?”陆长青像被抽干了力气般瘫坐在地。电梯门再度开启时,保安迅速将他架了出去。喧嚣渐远,苏语凝这才发觉自己指尖冰凉。方才陆长青抓过的地方,还留着暗红的指痕。“没事了。”顾清淮脱下风衣披在她肩头,雪松香驱散了浑浊的酒气,“我让老陈送你回去。”“你怎么在这里?”苏语凝探头看了眼外面,这才发现这里好像是一个餐厅,难怪陆长青满身酒气。“有个应酬。”顾清淮进了电梯,按了一楼的楼层:“你来给林珊送衣服的?”“对!”提到林珊,苏语凝就想起她刚才说的话,忍不住有些脸红。她将他的大衣还给他:“顾同志,是你告诉林珊同志说我要建电子厂的?”“对。”顾清淮推了推眼镜:“他爸是深城大学电气化专业的老师,有她投资,技术方面可以不用操心。” 第一百章 开平街的意外 苏语凝有些意外,也知道了顾清淮为什么会跟林珊说电子厂的事情。“再过一周就要去港城,真的不用我陪你一起?”顾清淮问。“我自己去就行。”若是有他陪着一起去港城,这当然最好。可作为长峰集团的董事长,他的行程肯定早就排满了。如果抽出时间陪她去港城,肯定会打乱他的计划。电梯“叮”的一声响起,“老陈送你回去,别自己骑车。”“好。”苏语凝点头,“顾同志再见!”翌日,晨雾未散,苏语凝抱着精心包裹的锦缎礼盒踏上红楼宾馆的大理石台阶。盒中是为李主任定制的云锦婚服,暗红缎面上金丝绣的龙凤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她特意换了件月白旗袍,外穿粉色大衣,珍珠盘扣与手中的礼盒相映成辉。前台服务员看见苏语凝,指向电梯:“208的客人嘱咐过,让您直接上去。”电梯门映出她微微颤动的睫毛。昨夜反复熨烫的衣料似乎还带着余温,她想起李主任在店里端详样布时浑浊眼底乍现的光,像极了前世在百货公司橱窗前驻足的自己。“叮——”走廊尽头的房门虚掩着,隐约传来争执声。苏语凝脚步一顿,听见李主任苍老的嗓音夹着怒意:“湖大医院项目的黑幕必须查到底!”“李同志,您这是要掀整个湖城的桌子啊。"另一个油滑的男声笑道,“清河路的项目牵涉多少……”苏语凝正要后退,脚下被地毯绊住,“噗通”一声摔倒在地。门内冲出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黑色眼镜后的目光如鹰隼般扫来。“小苏同志?”李主任从探出身,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来得正好。”会客室内茶香袅袅,苏语凝将礼盒轻放在黄花梨案几上。余光瞥见散落的文件上“开平街拆迁补偿”几个字,翻开的那页上有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就是赵明德。“这就是您提过的苏老板?”中年男人端起盖碗茶,“听说长峰集团的投标方案,是你给支的招?”苏语凝解开锦缎的手微微发颤。婚服展开的刹那,金线绣的百子千孙图流光溢彩,袖口内衬却藏着道暗纹,那是她特意用瑕疵布改造的防伪标记。“好一个移花接木。”李主任指尖抚过暗纹,突然将婚服抖开对着光,“小苏,知道为什么选你吗?”李主任突然大笑,震得案几上的文件簌簌作响。他转头对中年男人道:“老周,这就是我要荐给纪委的同志。”被称为老周的男人推了推金丝眼镜,掏出的工作证上印着“省纪律检查委员会”。苏语凝后背瞬间沁出冷汗,难道是清河路的拆迁出了什么问题。“开平街的拆迁补偿款,实际到户不足七成。”李主任将婚服仔细叠好,“有人用瑕疵布冒充云锦,自然也有人用假账本冒充清官。”老周忽然将文件推到她面前:“听说苏同志和赵明德的乘龙快婿很熟?”泛黄的照片飘然落地,陆长青正躬身给赵明德点烟,谄笑的脸挤满褶皱。“昨晚他在这层楼喝得烂醉。”老周手指点在照片上,“说了些很有意思的话。”窗外惊雷乍响,暴雨冲刷着红楼宾馆的琉璃瓦。苏语凝望着桌上钢笔上“为人民服务”的刻字,忽然想起顾清淮之前说过的话:“有些战场,比真正的战争更残忍。”思忖间,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老!开平街出事了!”秘书撞开门时浑身湿透,“拆迁队的工人和住户打起来了,有人拍了照片要往省里寄!”李主任霍然起身,云锦婚服滑落在地。开平街已成战场。推土机的钢铁巨爪悬在青砖老宅上方,穿雨衣的拆迁队与挥舞铁锹的居民对峙,混着血水的泥浆在暴雨中肆意横流。苏语凝是陪着李主任过来的,她刚下车,大雨将她淋了个湿透。本来她只是过来看热闹,可突然听到一个声音,立马愣住。“妈妈!”童童的哭喊刺破喧嚣。他被人群挤到断墙边,恐龙书包挂在生锈的钢筋上,小脸被碎玻璃划出血痕。苏语凝推开车门就要冲进雨幕,被李主任死死拽住:“等保安!”“那是我儿子!”她撕心裂肺地吼,旗袍下摆裹着泥浆。前世眼睁睁看着童童溺亡的无助感化作利刃,将理智切割得支离破碎。混乱中,穿皮夹克的刀疤男突然现身。他踹翻护着童童的保安,猩红胎记在雨水中狰狞如鬼面:“你个小王八蛋,我杀了你!”“童童!”苏语凝挣脱李主任的手。鞋子深陷泥泞,她几乎是爬着冲过警戒线。碎瓦割破膝盖的瞬间,熟悉的雪松香突然笼罩周身。顾清淮将她拦腰抱起,黑色风衣在雨中猎猎作响。老陈带着保镖队撞开人群,防暴盾牌组成移动的堡垒。“爸爸!”童童突然朝某个方向伸手。陆长青正缩在推土机后,西装沾满泥浆,手里攥着童童掉落的恐龙水壶。刀疤男掏出弹簧刀扑向童童的刹那,陆长青突然嘶吼着撞过去。两个男人滚进泥潭,鲜红在水洼里晕开诡异的花。“带童童走!”顾清淮抱起童童,将苏语凝推进保镖圈,转身踹飞偷袭的刀疤男。金丝眼镜不知何时掉落,露出染血的凌厉眉眼。苏语凝死死搂着童童,孩子冰凉的泪水渗进她衣襟。警笛声由远及近时,她看见陆长青死死咬着刀疤男手腕,任利刃穿透肩胛也不松口。“妈妈,陆叔叔流血了……”童童颤抖的手指向泥潭。苏语凝怔怔望着那个曾亲手溺死孩子的男人。此刻他额角磕在碎石上,却还在对童童笑:“快走……”暴雨冲刷着血色,仿佛要将两世孽债一并洗净。当特警冲进场控时,顾清淮踉跄着将她拥入怀中。“顾同志!”她惊恐地摸到满手粘稠。“别怕。”他苍白着脸笑,指尖拂过她凌乱的鬓发。救护车刺耳的鸣笛中,苏语凝攥紧染血的股权书。前世今生光影交错,她终于看清命运递来的不是复仇的刀,而是救赎的线。 第一百零一章 开平街事故的原委 深秋的大雨下个不停,苏语凝透过病房的窗户,看见楼下堆积的满地黄叶。顾清淮只是受了点小伤,医生正在给他处理伤口。童童抱着书包坐在他对面,瘪着嘴巴,双眼含泪,像是要哭出来。“妈妈,我只是觉得挖机好看。”童童委屈的诉说着事情的经过:“我下课后从老师家里出来,看见了挖机,就跟了上去。”童童报了书法班,今天正是他上书法课的日子。老师家里离伊美服装店不远,拐过街角就能到。往常,童童下课后一般都是苏语凝去接的。可她去了红楼宾馆送衣服,便没有去接孩子。大姐一个人在店里本来就走不开,所以便想着让孩子自己回来。不想就是今天偏偏出了事。还有,陆长青为什么也会在那里。“我走了没多久,就看见爸爸跳下了挖机。”童童继续往下说道:“然后就跟周围的人吵了起来。”原来这件事是陆长青挑起来的。“然后突然打雷,我就往回跑。”说到这里,童童抽噎着道:“可是他们打爸爸……我……我……”“没事了童童。”苏语凝上前将孩子拥进怀里。对于孩子来说,他还不懂离婚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以前那个偶尔回家的爸爸是一个很亲近的人,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虽然他还有其他亲人,可那是他血缘中挥不去的印记。哪怕她不愿承认,可陆长青是孩子的爸爸,这件事是怎么也逃不掉的事实。“没事,你如果想看爸爸怎么样了,等会妈妈带你去看他。”她说这句话时,下意识的看了眼顾清淮。他正在看秘书带过来的文件,仿佛根本没听见她跟童童的对话。还好他受伤不严重,眉毛上方的额头有擦伤,还有就是手臂有点骨折。“妈妈,我不去。”童童伸出手,“我想抱抱。”苏语凝伸手将孩子抱进怀里,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那个脸上有一道疤的叔叔,是爸爸叫来的。”童童接着说道:“他们从同一辆车下来的,他还帮爸爸打了人。”苏语凝一怔,不过很快就想通了。他跟赵明月是一路人,既然赵明月能找上刀疤男,那他跟刀疤男一块出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你看看这个。”顾清淮将手里的文件递给苏语凝:“看了就明白了。”苏语凝接过文件,抱着童童坐在旁边的空病床上。“伤口处理好了。”医生给顾清淮处理完伤口:“注意尽量别碰水,骨折的右手少用力。”“好!”顾清淮点头。苏语凝看完文件上的内容,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来。“所以这其实是赵家在捣鬼?”“目前看来是这样没错。”顾清淮下意识的想去推眼镜,指尖碰到鼻梁才想起眼镜方才被打碎了。他不自然的收回手,给她仔细分析道:“原本赵明德是将湖大附属医院的项目开交给陆长青负责,可后来被梁江华截胡,他什么也没捞到。”难怪上次在电视台遇到陆长青时,他一直在骂赵家人,竟然还有这个原因在里边。“赵氏集团当初不是一直主张开发开平街吗?那个投标书当时是梁江华和陆长青一起做的,梁江华就觉得他们的方案才是最完美的。”苏语凝记起了招标会上坐在陆长青身边的一个青年,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容貌不算多出众,却有股沉稳的气质。“所以这件事还跟他有关?”她将文件递回他手里:“这次开平街的闹事是他主导的?”“可以这么说。”顾清淮继续往下说道:“陆长青认识城市开发科的一个小科员,前几天约了梁江华一起吃饭,无意中透露说开平街也要开发,但是居民不配合拆迁。”“梁江华说他能解决拆迁问题,于是就让施工队开着工程车进了开平街。”顾清淮喝了口秘书递过来的热水。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梁江华原本的意思,只是吓唬一下,却没想到会将事情闹大,险些闹出人命。”“所以这件事其实是陆长青操纵的?”苏语凝立马明白了过来。难怪陆长青会出现在那里。刀疤男本来是跟他一路的,后来爆发冲突后,他立马就对陆长青下了手。这样作为受害者,往往不会让人联想到他就是始作俑者。而梁江华是这件事表面上的过错方,赵明德出于压力,肯定不会让他做湖大医院项目的负责人。那么这个负责人的位置,自然就会落回陆长青的手里。想通这一点,苏语凝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陆长青确实机智聪明,但是却没有将这用到正点上,总是干些不靠谱的事。再想到他前世亲手淹死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就越发的对他的行为感觉恶心。“估计再过两天,陆长青就会再次成为湖城医院项目的负责人了。”顾清淮起身,捏了捏童童的鼻尖:“这孩子也是不敢巧,书法课下课时,正好遇到工程队。”苏语凝紧了紧手臂,生怕孩子又像前世一样突然从她身边消失。“别怕!有我在,你们都不会有事的。”顾清淮拍了拍苏语凝的肩膀:“我没事了,回家吧!老陈已经开车在下面等着了。”“回家!”苏语凝抱起童童,两人走出病房。童童趴在苏语凝肩头,突然问道:“妈妈,今天是我不对,对不起,我不该乱跑。”“妈妈只是担心你的安全。”苏语凝放下童童,一只手牵着他,让他自己走:“以后不管去哪里,都要提前告诉妈妈,好吗?”“妈妈我知道了。”童童牵住顾清淮的左手:“顾叔叔,我也会听你的话,保证不乱跑。”“好!”走廊的灯光投射在他们身上,落在地上的剪影,像是一幅美丽的话。这边岁月静好,但在赵家却是另一幅景象。赵明月听说陆长青受伤,只是微微抬起头:“哦?伤哪儿了?” 第一百零二章 在医院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刺得赵明月眉头紧蹙,猩红指甲深深掐进真皮手包。她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望去,陆长青正蜷缩在病床上,左肩缠着渗血的绷带,额角的纱布在冷光灯下泛着青灰。“赵小姐,病人需要静养。”护士抱着病历本小声提醒。“我是他法律上的妻子。”赵明月推开门的力道震得门框嗡嗡作响,漆皮高跟鞋踏在瓷砖上的脆响惊醒了浅眠的陆长青。他艰难地支起身子,输液管随着动作剧烈晃动:“明月……你怎么来了?”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磨过铁锈,与平日温文尔雅的模样判若两人。赵明月怔在原地,忽然瞥见他脖颈处狰狞的淤青,那是刀疤男死命掐出的指痕。“看看你干的好事!”她将最新一期的《湖城日报》甩在床头,头版头条赫然是开平街冲突的血腥照片,“我爸刚被省里约谈,梁江华现在还在公安局!”报纸擦过陆长青受伤的右臂,他痛得倒吸冷气,却仍伸手去够她的裙角:“明月你听我解释……”“解释什么?解释你怎么和那个村妇的儿子扯上关系?”赵明月甩开他的手,镶钻耳坠在苍白的脸上划出冷光,“还是解释你背着我去见苏语凝?”陆长青瞳孔骤缩。那日他在电视台电梯间的狼狈模样,竟被她查得一清二楚。“是梁江华!”他忽然剧烈咳嗽,牵扯到肩胛的刀伤,冷汗瞬间浸透病号服,“他说开平街有批钉子户……让我帮忙吓唬……”“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赵明月抓起玻璃杯就要砸,却在瞥见他锁骨处的缝合线时生生顿住。那里翻卷的皮肉像张嘲笑的嘴,正对着她叫嚣这场婚姻的可笑。陆长青趁机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冰凉颤抖:“还记得上个月晋城煤矿的账本吗?梁江华偷偷复印了……”他压低声音,喉结艰难滚动,“他说要是我不配合,就把你爸虚报产能的事捅出去……”窗外惊雷炸响,雨幕中隐约传来警笛长鸣。赵明月感觉后颈发凉,那本藏着赵家命脉的账本,竟成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逼我扮黑脸,自己躲在推土机里录像。”陆长青突然扯开绷带,狰狞的刀伤暴露在空气中,“那疯子要杀童童灭口,我总不能看着孩子……”“你护着那个野种?”赵明月嗓音陡然尖利,却在触及他泛红的眼眶时噎住。这个向来精于算计的男人,此刻眼里竟噙着货真价实的泪光。陆长青颓然垂首,泪水砸在皱巴巴的报纸上,晕开“暴力拆迁”的铅字:“我知道你恨我,可童童毕竟……”他哽住喉头,手指深深陷进床单,“那孩子叫我爸爸的时候,和咱们没了的宝儿……"“闭嘴!”赵明月突然捂住耳朵,精心描绘的眼线被泪水晕成黑雾。流产那日手术台的冷光与童童稚嫩的脸重叠,撕扯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陆长青踉跄下床,不顾针头扯脱手背的刺痛,从背后环住她颤抖的肩膀:“明月,梁江华手机里有你爸受贿的证据。这次开平街闹这么大,他早就算计好要让我们赵家背黑锅……”怀中的身躯骤然僵住。赵明月想起父亲书房深夜亮着的灯,想起梁江华上周莫名多出的劳力士,想起招标会上那人看向自己时意味深长的笑。“今早律师说,梁江华把责任全推给你了。”她转身盯着陆长青惨白的脸,指甲掐进他未受伤的右臂,“你要是敢骗我……”“我可以对天发誓!”陆长青举起三根手指,纱布下的伤口因激动再度渗血,“梁江华办公室第三个抽屉,密码是你生日。那里有他勾结建材商的合同,还有……”他忽然贴近她耳畔,呼出的热气带着铁锈味:“你之所以流产,是他害的。流产时用的药,是他从黑市买的。”赵明月瞳孔骤缩,那日腹中刀绞般的疼痛再度席卷全身。她记得梁江华殷勤送来的“安胎药”,记得父亲夸他办事周到时的笑脸,记得病床前陆长青猩红的眼……“为什么现在才说?”她声音发颤,精心打理的卷发凌乱地黏在脸颊。陆长青捧起她的脸,拇指拭去晕染的睫毛膏:“我怕你承受不住……”他指尖抚过她小腹,“我们的孩子不能白死。”窗外暴雨如注,却浇不灭赵明月眼底燃起的恨火。她抓过床头柜上的水果刀,刀尖抵住陆长青咽喉:“你要是敢利用我……”“了我吧。”他闭眼仰头,喉结在刀锋下颤动,“反正我这条命……早该赔给宝儿……”刀尖“当啷”落地。赵明月揪住他衣领的手缓缓松开,最终化作一个颤抖的拥抱。陆长青将脸埋在她颈窝,嘴角勾起无人察觉的冷笑。走廊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明德愤怒的咆哮穿透门板:“陆长青你个王八羔子!敢坑我们赵家……”“爸!”赵明月猛地拉开门,眼泪恰到好处地滚落,“我们都错怪长青了……”“错怪什么?”赵明德狠狠推开赵明月:“要不是你带回他,我们赵家也不至于这样。你找个什么样的人不好,偏偏找了这个扫把星。”从陆长青到了赵家起,赵氏集团确实一直出事。这些事有的跟陆长青有关系,但大多数都跟他无关。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白脸,爬上了赵家大小姐的床,确实有很多人心里不舒服。再加上这个小白脸没什么背景,一些对赵家有敌意的人,就开始暗地里动手。赵明德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些情况的发生,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已经动摇了赵氏集团的根本。“爸!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陆长青“噗通”一声跪倒在赵明德面前:“不管怎么样,这件事都跟我有关,我一力承担,绝对不会牵连赵家。”“说得真好听,你哪一次做到过。”赵明德实在气愤。 第一百零三章 项目负责人 开平街事故,陆长青应该是受伤最严重的。此时他跪在赵明德面前,身上和手臂都缠满了绷带。赵明月看着这一幕,想到自己未曾出世的孩子,一把就将陆长青拽了起来。“爸,这件事不是长青的错。”赵明月将他扶到病床上坐好,瞪着自己的父亲:“你不能只听梁江华的,也应该听听长青怎么说。”“他嘴里能有什么好话!”看着自己女儿一心向着陆长青,赵明德痛心疾首道:“明月,你不能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之前我告诉过你的事,你都忘了吗?”赵明月犹豫了一下,想起了陆长青曾经好几次偷偷去看他和那个村妇的野种。前几天她还看见他偷偷塞钱给他那不成器的弟弟陆长有,这门穷亲戚,她根本不想理会。“做得不好的地方,我可以改。”陆长青不顾身上的伤,踉跄下床:“爸,开平街的事情,若是梁同志将过错推在我身上,我可以替他承担。只是苦了明月……我们新婚不久……”“什么新婚不久?”赵明德心头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你们两个背着我偷偷领了结婚证?”赵明月坐在旁边的空床上不敢说话,陆长青鼓起勇气说道:“爸……我们……”“不要叫我爸!我不是你爸!”赵明德气得眼前发黑,险些栽倒在地。陆长青赶紧上前扶住他,动作太大牵动了他的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的。“爸,这件事跟明月没有关系,都怪我,是我太想让明月成为我的合法妻子了,所以就先领了结婚证。至于婚宴,随时都可以办。”他之所以急着跟赵明月领证,是因为赵明德当初对他们的婚事一直不松口。害怕婚事黄了,从而丧失了赵家这棵大树,陆长青便哄着赵明月偷了户口本,两人于是就在湖城领了证。算起来,也就半个月前的事。领证那几天,赵明月倒是对陆长青客客气气的,两人新婚燕尔,倒也甜蜜了几天。可有一天赵明月在电视上看见别人结婚时穿着漂亮的婚纱,而她什么都没有,顿时就不乐意了。她斥巨资让陆长青跟苏语凝离了婚,而自己结婚却是偷偷摸摸的,没有半点仪式感。为了此事,她没少跟陆长青吵架。陆长青当时刚被赵明德从湖大附属医院项目负责人的位置上换下来,心里正憋着一股闷气,也懒得理会她的胡闹。赵明月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几乎天天跟他吵架。一来二去的,就开始翻旧账。两人本来还有些感情,可随着两人每天吵来吵去的,那点感情也快消耗殆尽。陆长青逐渐明白不能光靠赵家,否则他完蛋只是赵明德一句话的事情。而梁江华坐上项目负责人这个位置后,原先跟着陆长青的人,立马就转头巴结起梁江华来。陆长青因此没少挨白眼。工作和家庭都不顺利,陆长青于是主导了这次开平街的事。他不惜让自己受重伤,也要拉姓梁的下水。“爸!您放心,我对明月是真心的。”陆长青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来:“我这辈子只对明月一个人好,保证不让她受半点苦。”虽然对陆长青这个女婿不满意,可现在两人连结婚证都领了,他总不能立马揪着两人去离婚吧!“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赵明德缓过劲来,心里盘算着湖大附属医院这个项目。这是他托关系好不容易才要来的项目,自然想着要做好、做大、做强。梁江华是跟了他多年的人,他深知他的能力,明白他一定能将这个项目做好,帮他打响赵氏集团的名气。可现在出了开平街事,让他再做负责人已经不可能了。这样看来,这个负责人的位置还是得交给陆长青。“湖城这个项目,还是交给你来负责。”赵明德叹了口气,除了陆长青,他身边也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了。“谢谢爸!”陆长青喜出望外。兜来转去,这个位置还是落回了他身上,也不枉他苦心布局。“您放心,湖城这边我熟,一定能做好这个项目,不辜负您的期望。”陆长青有些激动,只要他做好这个项目,那他赵氏集团就算彻底站稳脚跟了。赵明德就赵明月这一个女儿,以后赵氏集团迟早得交到他手里。想到这里,陆长青干劲十足,顿时觉得连身上的伤口都不那么痛了。“爸,医院人来人往的,我先陪您回去休息吧!”见赵明德并没有数落自己,赵明月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赵明德瞪着她说道:“我不用你陪,你留在这里照顾他。早些出院,项目上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说完,看都不看陆长青一眼,径直开门离去。当病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陆长青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他忍着伤痛将赵明月拥入怀中:“明月,委屈你了。只要咱爸同意,我们随时可以办婚宴。你穿上婚纱,肯定是最美的新娘子。”赵明月被陆长青哄得心花怒放,不由得想起电视里穿婚纱的新娘。等她穿上婚纱,肯定比她们还要美。而此时,苏语凝正陪着顾清淮来医院换药。他伤了额头,如果处理得不好,很容易留疤。顾清淮长得这么好看,若是留了疤在脸上,那实在是太可惜了。“那天你怎么会在开平街?”这也是苏语凝感到疑惑的地方。长峰大楼距离开平街有五个街口,位于这个县城最繁华的地段。就算他收到消息赶过去,也不可能那么快。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身为长峰集团董事长,不可能每天都去工地。而开平街也不在湖城扩市范围内,他就算下工地视察,也不应该去那里。顾清淮推了推新买的金丝眼镜,“如果我说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闹剧,你信吗?”苏语凝微微愣住,瞬间想明白了什么:“你……”“陆长青做的这些事,我提前都知道。”顾清淮停下脚步,将她护在身前,避免她被刚出电梯的人群撞到。 第一百零四章 打了赵明月一耳光 苏语凝嗅到他身上好闻的雪松香味。他就像这香味一样,初闻并不浓烈,但却无处不在。从见他第一面至今,这味道已经牢牢刻在了她心里,让她总会时不时的想起。“之前在电视台那次,陆长青和梁江华一起宴请了所谓的城市开发科领导。”顾清淮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木,不由得想起初见她的那天。那天天气晴好,她跟他撞了个满怀。可她脚步匆匆,没有留意到他的目光,而他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将她放在了心里。“那个领导你认识?”苏语凝问。“不认识。”顾清淮摇头说道:“长峰集团负责整个湖城扩市的项目,所有跟这件事有关的大小领导我都见过,但我从来没在之前的任何一次宴会上见过那人。”“你的意思是?”苏语凝心里一动,那个人的身份是冒充的?“陆长青请了专业的演员,梁江华信以为真,将工程队带到开平街,这才跟居民起了冲突。”顾清淮细心的给她解释道:“梁江华以为自己得到的是机密消息,又不敢说出来,这就给了陆长青发挥的空间……”听到这里,她已经大致明白了。“所以陆长青现在又成了湖大医院的项目负责人?”顾清淮点点头:“除了他,赵明德没有人可用。”苏语凝心里五味杂陈,没想到兜兜转转,陆长青还是跟前世一样,成了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前世的他从这之后,开始风光无限。那么这一世呢,他的身份是不是也会因为湖城医院这个项目而变得水涨船高?两人沿着狭窄的走廊一直往前走,走到拐角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赵明月从病房出来,下楼去给陆长青买饭。看见苏语凝的刹那,她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以为她是来医院见陆长青的。“医院不是你家开的,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苏语凝丝毫不客气的反击。“小心!”有人经过,顾清淮下意识的将苏语凝护在面前。赵明月见状,脸色由阴转晴,嘲讽道:“这才离婚多久呢,就攀上了别的男人,成双成对的出入,让人好生羡慕。”“这就羡慕了?”苏语凝刻意往顾清淮身边靠了靠,显得两人很亲密的样子:“那你以后羡慕的时候多了。”“不知检点!”赵明月双眼快要喷出火来:“你怕是趁着长青不在的那几年,早就勾搭上了别的男人。还有你那两个野种,谁知道他们的亲爹是不是……”“啪!”赵明月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苏语凝,“你敢打我?”“我为什么不敢?”赵明月怎么骂她都无所谓,可她骂两个孩子,这是她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的。孩子是她的底线,谁都不可以骂他们。“我……”赵明月想要还手,可她刚抬起手腕,就被顾清淮给牢牢制住。“臭不要脸,你们两个臭不要脸的,我要去告你们。”她大声叫喊,将走廊尽头的保安给引了过来。“这里是医院!禁止喧哗!”保安紧紧盯着赵明月:“同志,有什么事请你们去外面解决,不要在这里闹事。”“我们是来换药的,是她一直缠着我们不放。”苏语凝指着赵明月对保安说道:“同志,辛苦你多教她些规矩。”说完,两人绕过她进了旁边的换药室。赵明月气得牙痒痒,又不敢大声说话。她跺了跺鞋跟,高跟鞋在水泥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保安脸一黑:“同志,请你出去,不要打扰到其他病人休息……”换药室内,顾清淮看着站在窗户旁发呆的苏语凝,出声问道:“你没事吧?”“啊?”苏语凝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她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赵明月就是嘴上厉害,不敢拿我怎么样。况且她挨了我一巴掌,有事的应该是她。”“当真没事?”顾清淮盯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些许气愤或者悲伤的神色。可她始终从容不迫,似乎半点没受刚才的事影响:“顾同志你放心,我肯定没事。倒是你,千万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说话很难听,说不定以后还会说出更难听的话。”“你不在意,我就更不在意了。”顾清淮转过头,心里却想着她似乎不排斥别人说他俩走在一起了,她在意的好像是别人议论两个孩子。重新上完药后,再走出医院时,已经是上午十点。服装店那边,大姐越来越熟练,颇有了几分苏语凝的干练。家具店有大哥照看,也用不着她操心。二哥苏向党经营的音像店也是有声有色,颇受年轻人的欢迎。虽然湖城新开了两家音像店,货也同样是从深城进的。可苏向党就是有办法留住客源,这点倒是让她十分佩服。至于快餐店,现在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大嫂每天收工回去时,胳膊都疼得抬不起来。她想着得重新找个厨子,不能总让大嫂一个人干。顾清淮让老陈先送了苏语凝去快餐店,下车时,她转身朝他挥了挥手,“顾同志,过几天咱们店里又要出新菜了,要不要尝尝?”“可以,到时候我让秘书亲自过来取。”顾清淮将窗户完全摇下来,看见快餐店门口的玻璃柜子里,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这个时候不是饭点,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坐在桌子边吃饭。对于她这种经营模式,他第一次见到时大吃了一惊。一般饭店都是客人点菜后,厨子在后厨现做。就算厨子不停地炒菜,一个小时也出不了多少餐。苏语凝的经营模式是不接受客人点餐,每顿的菜都是先做出来摆好在保温玻璃柜里。客人来了后,选择自己想吃的菜即可。同样的一个小时里,苏氏快餐店招待的客人是普通饭店的三倍。加上董芳容精湛的厨艺,还有时不时更新的菜单,这就吸引了不少人。“凝凝,你怎么来了?”董芳容将刚炒好的鱼香肉丝从后厨端出来时,正好看见苏语凝从顾清淮车上下来,眼里顿时盛满笑意。看着大嫂别有意味的笑意,苏语凝脸一红,赶紧走进店里。末了,又冲顾清淮挥手道:“多谢顾同志送我。” 第一百零五章 红富士苹果 “小妹,你来得正好,等会尝尝我的新菜。”董芳容用围裙擦了擦手,将她推进收银台:“以前都是你大哥来收钱,今天你来收。”“那我给大哥打个电话,让他别过来了。”这个时间,他应该仓库那边打家具。董芳容撩开后厨的帘子,刚准备进去,又回过身来说道:“对了凝凝,前几天陆长有来店里了。你注意着点,我怕他搞事。”陆长有是陆长青的大哥,他整日游手好闲,也不去厂子上班,想靠着陆长青过活。毕竟赵明德算是晋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陆长青攀上赵家,还愁没钱花么。可事实上陆长青并没有往家里拿多少钱,他们的日子还是跟以前一样,靠着地里的那点庄稼生活。每次他问陆长青要钱时,他的好弟弟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他想起自己的婚事也是因为陆长青给黄了,心里顿时怨气横生。如果当初不是因为陆长青,城里的那套房子就是他的了,他也早就娶了钱芝芝。现在听说陆长青是湖大医院的项目负责人,便想着去找点事情干。以他们的关系,做个小头头应该不成问题。可是他好几次去丽人坊,都没有看见陆长青,只看见赵明月在店里边看电视边嗑瓜子。对于这个新弟妹,每次看见她时,他都有些发怵。他们老陆家的家境一直不大好,赚的那点钱都供给陆长青上大学了。他还没学会怎么跟有钱人相处,就没好意思进丽人坊。他也看见过几次苏语凝,每次看见她时,他都诧异她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苏语凝长得好看,哪怕穿着粗布衣服,都让人移不开目光,更别提她现在衣着光鲜,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陆长有今天又从乡下来了城里,他听邻居说陆长青受了伤,在湖大附属医院住院,于是提了一网兜鸡蛋去了医院。问清楚陆长青的病房后,陆长有直奔楼上而去。此时赵明月已回了丽人坊店里,医院只有陆长青自己在。“长青!”陆长有推开病房时,陆长青正抱了苹果在啃。看见自家大哥来了,他的笑意凝固在脸上,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旁边柜子上的半袋子苹果。这可是红富士,赵明月专门去商场买的,现在肯定保不住了。“哥你来了!”陆长青指了指床边的凳子,“快来坐!”陆长有将鸡蛋放在柜子上,“家里没什么可拿的,只有这几个鸡蛋,回头让弟妹给你煮了。”“谢谢大哥。”他跟赵明月在一起这几年,从没见她进过厨房,别说煮鸡蛋,就是热水都没给他倒过一杯。“吃苹果!”陆长青忍痛从袋子里挑了个看起来小点的苹果,“走廊尽头有水,去洗一洗了再吃。”“不干不净吃了没病。”陆长有接过苹果先是闻了闻,这清香味比自家地里种的青苹果要香,他狠狠咬了一大口,甜味弥漫在唇齿间,城里人的水果吃起来就是甜!“爸妈身体怎么样?”陆长青将咬了一半的苹果法放在柜子上,心想陆长有是怎么知道他住院这件事的。“听说你被打伤了,他们都吵着要来看你。”陆长有嘴里啃着苹果,声音有些不清楚。“只是小伤,过两天就好了。”担心陆家二老真跑来医院看自己,他想着要么就出院,回家养伤也可以。“这还是小伤?”陆长有看着上半身被裹成粽子的陆长青:“现在地里忙,爸妈忙着张罗地里的活。等这几天忙完,他们也来看你。”陆长青赶紧摇头:“让爸妈别来!我很快就出院了,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听他提起工作,陆长有往床边凑了凑,“长青,我听说你是湖大医院的负责人,你看我是你亲哥,给我安排点活儿怎么样?我正好攒点钱娶媳妇。”陆长青本来不想让陆长有来,毕竟这是他负责的第一个项目,他必须做到最好,这样他才能真正站稳脚跟。但是当初是他搞黄了陆长有跟钱芝芝的婚事,冲着这一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只能无奈点了点头:“哥你放心,等我出院,开工的时候我叫你。”陆长有顿时面露喜色,只要当上了小头头,他就不信娶不到媳妇儿。钱芝芝不愿嫁他,有的是好女孩追着他想做他的媳妇。“长青……你这苹果真好吃,爸妈和长乐都没吃过这么甜的苹果……”吃完一个,陆长有的视线落在剩下的半袋子苹果上。“你带回去让爸妈都尝尝。”陆长青有些肉痛,他也是因为住院才能吃上这么好的苹果。“我就知道长青你最有出息。”像是怕他反悔,陆长有立马提起袋子抱在怀里:“还有那种长长的黄色的那种水果,剥开皮吃里面的果肉,听说那个也很好吃。”“那叫香蕉!”陆长青在赵公馆吃过两次,软软糯糯的非常甜:“过几天我回去看爸妈,到时候买一些给大家尝尝。”他现在哄好了赵明月,跟她说回去看父母,她应该能给自己一些钱。陆长有笑得合不拢嘴:“长青你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你过几天可一定要回家,爸妈念叨你很久了。”“好,我一定回去!”陆长青点了点头,见陆长有的视线落在他啃过的半个苹果上,他赶紧拿起苹果咬了一口:“快回去吧!天黑了路不好走。”陆长有这才收回视线,将苹果紧紧抱在怀里,心想只要他进了工地,以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深秋的天黑得很早,风不停的刮,怕冷的人早早的就进了被窝。苏语凝跟董芳容商量好再请一个厨子后,这件事便敲定了下来。现在全部苏家人都在店里忙活,总得有个人闲下来张罗乡下的事。晚上回到万象园时,童童正端坐在书桌前认真写字。看见苏语凝回来,他立马扔了笔,跟在她后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妈妈,今天老师表扬我了。”童童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 第一百零六章 学习英语 “老师表扬你什么了?”苏语凝从苏父怀里接过昭昭,扶着她学走路。童童骄傲的仰起头:“老师说我的字写得最好看。”说完,他赶紧从自己的恐龙书包里拿出写字本,翻到中间那页,指着上面的“小”字:“就是这个。”“童童写得真好看!”难怪他今天这么认真的在写字,原来是受了表扬。以前这个时候,他肯定是在看动画片。“妈妈,我会写得越来越好看的。”童童拿着写字本跟在昭昭旁边,指着本子上的字:“妹妹,哥哥教你认字。这个字念小!小!”昭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伸着小手去抢他的本子。“妹妹你现在不会写字,不能拿。”童童后退半步,将写字本藏在身后:“不可以抢我的本子,等妹妹你上幼儿园了,也能跟哥哥一样有自己的本子。”昭昭拍了拍下手,努力想往童童身边走。“昭昭想跟哥哥玩吗?”苏父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回忆起从前:“凝凝你小时候也总是抢你大哥的本子,这孩子随你。”苏语凝联想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来:“大哥的本子怕是被我撕烂了许多。”“可不是!”苏母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不但有你大哥的,你还把你二哥的书撕烂了,他气得不行,又不敢打你。”联想到二哥对她满脸无奈的模样,她笑得越发开心,对童童说道:“童童你以后可得把自己的书本收好了,不然就被妹妹撕烂了。”童童赶紧将本子放回书包,又将书包放到电视柜的抽屉里:“这样妹妹就拿不到了。”众人大笑,笑声穿过阳台,穿过街道,穿过树林,散落在整个湖城,落入千家万户。万众期待中,当一辆挖机开入清河路时,意味着湖城扩市工程正式开工。顾清淮戴着安全帽,与市领导站在一起。摄影师按下相机快门,留下了这弥足珍贵的影像。第二天,这张照片就刊登在了湖城日报的头版头条。苏语凝看着照片上的顾清淮,记忆瞬间被拉回到了前世。前世的她和陆长青离婚后,每天都在为生计奔波。也许某一刻她曾与他擦肩而过,可她的视线从未落在他身上。某天她偶然在报纸上见到跟市领导合影的顾清淮,这便是前世她和他的唯一交集。“凝凝,店里应该订购一批羊绒围巾了。”苏清月边往模特身上围围巾,边盘查本子上的库存:“奇怪,库存明明还有十条,怎么只找到了一条。”苏语凝从收银台后抬起头:“之前给电视台的林珊送裙子时,给她同事带了几条,我忘了减库存。”“这就对上了!”苏清月在本子上将库存改为零:“除了围巾,还有羊绒打底衫也卖光了。”“大姐你将需要订购的衣服列个明细,下午一起报给深城的陈老板!”苏语凝过几天就要去港城了,她得让大姐尽快熟悉进货渠道。“行,我下午就给陈老板打电话。”苏清月继续盘着库存:“凝凝,你要去港城呆多久?”“大概一周!”苏语凝放下报纸,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去深城的火车票。要去港城,必须先到深城,然后搭巴士汽车去港城。现在有很多人去港城观光旅游,大家都是走得这个路线。她从未去过港城,前世也只是在电视上看过。听说港城有很多外国人,大家都说英语,她有些担心自己去了后能不能跟周围的人正常交流。如果有顾清淮陪着,那她就完全不用担心。有一次她听见打电话时,就是说的英文。“还是我家凝凝厉害。”此时店里没有客人,苏清月坐到她旁边,看见她翻开英语书,便指着其中一行字母问道:“这上面的字就是外国字?”“嗯,这是英语。”这个书还是顾清淮送她的,“顾同志给了我两盘英语磁带,让我先对着书上自学。”前世和今生,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英语。哪怕她前世曾在湖城建筑设计学院当清洁工,也从未见过那时的学生学习英语。刚开始第一次听顾清淮讲英语时,她听了许久都没有习惯。直到听他说港城有很多外国人时,她才开始逐渐接受这门新的语言。到现在学了十来天,她也只会说几个简单的英语单词而已。她不求短时间内学会多少,只希望自己去港城考察时听见别人满口外国话时,自己起码能知道他们说的是哪个国家的语言。“这个外国字跟咱们的拼音长得有点像。”苏清月看了许久,只得出了这个结论。苏语凝想起自己第一次翻看书本时,也说了大姐这番话:“就是读音不同,大姐如果有兴趣,也可以试着学一学。”苏清月连连摆手道:“我不学!小时候一上学我就头疼,现在也是一样。你学好了,以后带我们去港城,我靠你就行。”“可以让峰峰学。”宁峰是大姐的儿子,今年七岁,正上一年级。学校没有开设英语课,只能上课外班。就算是课外班,整个湖城也没有地方可学。现在学习英语的人太少,只有大学里开设了专门的英语课。“顾同志说他有个同学是英语老师,过段时间要来湖城,到时候会开英语培训班。”她已经和顾清淮说好了,到时候跟着他这个同学学习英语。电子厂开起来后,少不了要接触国外的工厂,那个时候英语就派得上用场了。就算用不上,多掌握一门语言也是不错的。“到时候给峰峰也报个班。”苏清月来了兴趣:“峰峰学了英语,是不是就能去深城还有港城那种大城市工作了?”苏语凝点头:“掌握了英语,就能跟国外的老板做生意了。”苏清月猛地一拍手:“妈耶!跟外国人做生意!赚他们的钱,这可太厉害了。学!峰峰一定要学!”苏语凝笑着道:“到时候我这个小姨跟峰峰就成了同班同学……” 第一百零七章 约林珊同志吃饭 时间走过忙碌的十月,转眼就进入了十一月,苏语凝在清河路的四套房子的补偿款已经下来了。按照每平米八十块来补偿,四套房子总共六百平,算下来就是四万八千块。另外还有三套房子则时置换成新房,等清河路的居民区建成后,置换清河新城的商品房。这三套房子已经说好了给大哥、二哥还有大姐他们。最近两三个月,他们的也会陆续将钱转入她的信用社账户。当初说好的,每家补偿她一万一即可。这样算下来,总共就是三万三。清河路这边,到手的钱能有八万一。加上跟赵明月签订和解协议时拿到的十五万,光是这里就能有二十三万。另外还有四个店的分成,到现在也有接近三万块。算下来的话,她现在能拿出的现金是二十六万。现在这个年代,二十六万是一笔巨款,是工厂里的高级工人一辈子都赚不来的。可她知道,如果开电子厂,这点钱还远远不够。后天她就要出发去港城了,得在出发前跟林珊敲定投资的事情。这个时间林珊没有节目,应该是在对稿子,她抓起电话给林珊办公室去了个电话。“哪位?”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林同志,我是苏语凝。”苏语凝连忙说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吗?”“我明天后天都有采访,只有今晚有点时间。”林珊那边传来类似翻书的“哗哗”声,应该是在对行程表:“八点钟我还有个节目要主持,小苏同志你看五点怎么样?”知道她是大忙人,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忙。苏语凝赶紧应了下来:“行,那就五点。地点你定。”“就在电视台楼下的餐厅,我现在就给老板打电话预约位置。”临挂电话前,林珊突然说道:“对了,你叫上顾清淮一起。”“好,那我打个电话给他。”林珊想要投资电子厂这事,说起来还是顾清淮牵的头,叫上他一起,双方更好谈合作。可清河路这边今天刚开工,他不一定有时间。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苏语凝拨通了长峰集团董事长办公室的电话。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顾清淮清冷的声音传来:“喂!苏同志!”苏语凝有些意外竟然是他亲自接的电话,电视里演的不都是秘书先接,然后再转接到董事长办公室的吗?“苏同志?”没有听见她的声音,顾清淮又喊了声。“我在。”她回过神来,问道:“顾同志你怎么知道是我?”顾清淮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他知道若是没有重要的事,她不会给他打电话。而他没有告诉她的是,这个电话号码他只告诉给了她一个人,也只有她能直接将电话打到他办公室。“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苏语凝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你今晚五点有时间吗?我约了林珊同志吃饭,想叫上你一起。”“可以,没问题!在什么地方?”今晚有个晚会他必须出席,时间定在六点。中间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可以陪她一起去见林珊。“那太好了!在电视台路下的餐厅。”苏语凝想着已经很久没去幼儿园接童童放学了,于是说道:“顾同志你先忙,下午我去幼儿园接童童和轩轩。轩轩可以先在我家跟童童一起玩,等晚上你回去时,再将轩轩接回去。”“好!”他声音轻柔,如同寒冷天气里的一缕阳光,照得人身上暖暖的。放下电话,苏语凝伸了个懒腰。转头间,猛然看见苏清月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凝凝,你跟顾同志到哪一步了?”苏语凝罕见的红了脸:“大姐你别乱说,我跟顾同志之间什么都没发生,是十分纯洁的同志关系。”苏清月继续打趣道:“同志关系会互相接孩子放学?你们这明明超出了好几个同志关系。”“大姐以后不许再乱说!”苏语凝从收银台里面走出来:“童童快放学了,我先去趟幼儿园。今天店里就拜托大姐了。”“快去吧!”苏清月朝她挥了挥手:“先去忙你的事情。不过你现在离了婚,可以再重新嫁人,我觉得顾同志他……”“大姐!”苏语凝打断她的话:“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只想童童和昭昭能快些平安长大。”“大姐不说了,你先去接童童!”正好有客人进来,苏清月连忙换上笑脸:“两位同志进来看看,店里新到的棉衣……”苏语凝走出服装店,此时太阳西斜,很快就要落山。万象幼儿园的梧桐树下缀满暖黄的灯串,苏语凝的目光穿过铁艺栅栏,正瞧见童童举着画纸朝她飞奔而来。“妈妈!”童童的恐龙书包在身后欢快跳跃,“你看我画的顾叔叔!”泛黄的画纸上,金丝眼镜被蜡笔涂成了彩虹色,轩轩在旁边添了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苏语凝忍俊不禁,指尖拂过儿子冻得发红的鼻尖:“顾叔叔看到要笑你了。”“才不会!”童童踮脚将画纸递给苏语凝:“顾叔叔说我的画比轩轩哥哥的恐龙好看!”她看着此时活泼爱笑的童童,恍惚想起前世蜷缩在漏风出租屋的冬夜。那时童童发烧烧糊涂了,攥着她的手指喊“妈妈别卖我”。“苏阿姨!”轩轩从保安室探出头,额角贴着卡通创可贴,“童童弟弟的蜡笔忘在教室了!”顾清淮的黑色轿车碾过满地梧桐叶,刹车声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他下车时,暮色将深灰大衣镀上金边,镜片后的眸光扫过画纸,唇角漾起笑意:“这是钢铁侠版的顾叔叔?”童童从苏语凝手里拿过画纸,献宝似的将画纸塞给他:“眼睛会发射爱心光波!”“看来得叫你妈妈给你报个美术班。”顾清淮单手抱起童童,转头对看向苏语凝:“林珊同志最讨厌迟到的人。”将两个孩子送回万象园后,黑色轿车这才驶向电视台的方向。 第一百零八章 谈合作 电视台旋转门前的银杏树下,林珊正裹着墨绿羊绒大衣来回踱步。见到轿车驶来,她掐灭烟头迎上前:“再晚一会,桌上的清蒸鲈鱼就要凉了。”“林同志久等。”苏语凝跟在林珊身后,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进了最里面的包房。“先说正事。”林珊从鳄鱼皮包里抽出文件,“我父亲看了苏同志的方案,同意让我入股,并且他每周都会以顾问的身份去电子厂指导工作,条件是电子厂必须建在规划的产业园。”鎏金菜单在顾清淮指尖转了个圈:“深城产业园的地价是市价两倍,但能享受五年免税。”“所以需要更多投资者。”苏语凝在餐巾纸上列着算式,“林同志能拉来多少?”“港城商会的李会长是我表舅。”林珊凑到苏语凝耳畔,低声说道:“他女儿下个月结婚,定制的中式婚服就拜托你了。”奶油蘑菇汤氤氲的热气中,三人碰杯达成共识。斜对角卡座里,赵明月正用叉子狠狠戳着牛排,猩红指甲几乎嵌进餐盘。陆长青的绷带从领口露出一角,低头切肉的手背青筋暴起。“要过去打招呼吗?”林珊晃着红酒杯,示意两人看向对面:“听说赵氏集团最近在找建材商……”“不必。”顾清淮夹了块鱼肉,动作优雅得像在签署百万合同,“赵氏集团的施工许可证有点问题,陆长青正在找人加急办理。”苏语凝舀了勺蘑菇汤,正要喝时,余光瞥见陆长青突然起身。他踉跄着撞翻侍应生的托盘,红酒泼在赵明月的貂绒大衣上,雪白毛领顿时染成血色。赵明月立马跳了起来,指着服务员就是一通臭骂。末了又狠狠的瞪了陆长青一眼,他连半句话都不敢说。“电子厂启动资金三十万,我出十五万。”林珊突然提高嗓音,镶钻指甲敲在合同某处,“但我要跟苏同志你一起去港城选设备。”苏语凝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等这次从港城回来后,确定了具体事项后,我们再一起去港城。”“行!没问题!”林珊放下筷子,抬手看了眼桌上的腕表:“我一会有个采访,得先上去准备了。有任何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辛苦林同志了。”苏语凝起身送她到电梯口。林珊冲她点了点头:“苏同志,我很佩服你。离婚后,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开店赚钱,现在还打算开电子厂。”“我只是运气好!”外人看起来也确实事如此,她在清河路的七套房,不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正好撞上了么。没人知道,她是死了一次,所以才会有这些所谓的先见之明和运气。电梯“叮”的一声响起,林珊笑了笑:“希望咱们的电子厂也能保持这样的好运气!苏同志,合作愉快!”“合作愉快!”两人双手交握的那刻,意味着合作正式达成。苏语凝回到餐桌时,顾清淮从桌子上起身正在穿外套。“顾同志不吃了?”桌上还有一大桌子菜,况且刚才他也没吃几口。“我等会还有个晚会。”顾清淮从内袋取出烫金信封,“这是十五万支票,你先拿着。”苏语凝没有接,“前期的启动资金,林珊已经出了一半,剩下的我来出。”“你的钱先留着,后面投资地上商场的时候能用上。”顾清淮将信封塞进她手里:“之前给你的存折你也不愿意收,支票你得收。”她想起上次从深城考察回来后去找他,当天晚上他就塞给她一本存折,说是作为电子厂的启动资金。存折她自然是没有收的,总不能她开电子厂,却一分钱都不出吧!那这厂子是算她的,还是算顾清淮的呢!“你投入的人力成本会是最多的,是电子厂真正的老板。我和林珊同志都只是投资者,除了资金方面,别的都帮不上你。”顾清淮穿好衣服,黑色轿车的前灯亮起,老陈已经在外面等着。他接着说道:“老陈先送我去参加晚会,你在店里稍等他一会,他过来送你回万象园。”“我可以自己回去的,不必麻烦陈师傅。”这个时间还有公交车,她坐车回去,也就四十分钟的路程。“你现在时间宝贵,多出来的时间可以做更多有用的事情。”顾清淮不再停留:“账我已经结过了,你再吃会儿。”说完,他便急匆匆的往外走去。苏语凝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自己何德何能,竟能遇上顾清淮。也多亏他的关照和帮忙,她才能让童童在万象幼儿园读书。也多亏了他,之前赵明月找人绑架童童的时候,孩子才能平安无恙。当晚苏语凝并没有立马回去万象园,她先去了趟服装店,将港城商会会长所需的中式礼服的设计图画了出来。其实以李会长的人脉,他想要什么样子的礼服都有人上赶着给他做。之所以找苏语凝,是因为她的设计图跟现在常见的设计图完全不一样,像是开创了先河。这次去港城,可以先用普通料子做个样衣带过去。等李主任确定下来后,再开始制作成衣。她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根据前世的记忆随便画了几张设计图,就能引来这么多人的喜爱。服装设计图如此,家具设计图也是这样。“妈妈,你又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吗?”当晚回去收拾行李时,童童见苏语凝往新买的箱子里装衣服,忍不住趴在旁边追问。“对,妈妈又要离开一段时间。”苏语凝揉了揉孩子软软的头发:“这次去得时间比较长,童童在家要听话。妈妈回来,给你带小火车。”“火车是很长很长的那种车吗?”童童小手撑着下巴,仔细回忆着电视里看到的画面:“妈妈就是坐火车吗?”“对!妈妈坐火车!”若是厂子建在深城,那童童以后也要跟着她去深城:“以后妈妈也带你和妹妹坐火车,好不好?”童童拍着手:“坐火车!我喜欢坐火车!”苏语凝的视线飞到深城,或许等孩子放假的时候,就可以先去深城看看。 第一百零九章 港城的电子交流会 十一月的港城依然能感受到滚滚热浪,维多利亚港的夜风裹着咸湿的海腥味扑面而来,苏语凝站在半岛酒店的落地窗前,望着对岸中环璀璨的霓虹。八零年代的港城如同一颗镶嵌在南海的明珠,高楼大厦间穿梭的双层巴士与叮叮车交织成流动的光带。她指尖抚过旗袍上的云纹盘扣,深紫色缎面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这是临行前顾清淮托人送来的礼物,说是港城商会最看重衣饰得体。“苏同志,李会长的车到了。”司机老陈轻轻叩门,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黑色轿车缓缓停靠在酒店门前,李会长亲自下车为她拉开车门。这位年过六旬的商会领袖穿着考究的唐装,银发梳得一丝不苟,腕间的沉香手串泛着温润的光。“苏同志年轻有为,顾同志果然没看错人。”李会长示意司机开往会展中心,沿途指点着窗外掠过的电子工厂招牌,“这是日本三洋的厂房,那边是荷兰飞利浦的研发中心……苏同志的电子厂若能落户深城产业园,将来大有可为。”苏语凝攥紧手包里按的中英文企划书,这是临行前顾清淮交给她的。玻璃窗映出她精心修饰的妆容,哪怕在港城这样的国际化大都市,她也是人群中最为焦点的存在。会展中心的鎏金大门前早已人头攒动。李会长刚一露面,几位金发碧眼的商人便迎上来寒暄。苏语凝听见流利的英语间夹杂着“pCB电路板”“集成电路”等术语,悄悄将掌心沁出的汗抹在旗袍侧缝。“这位是从深城来的苏语凝女士。”李会长用英文介绍时,特意加重了“深城产业园”几个字。穿藏蓝西装的德国男人眼睛一亮,掏出烫金名片:“我是西门子亚洲区采购总监汉斯,听说苏同志的工厂能定制特殊规格的电容?”苏语凝接过名片,用并不熟练的英文说道:“我们有深城大学的技术顾问,已经在做研发了,不久后就会有结果。”深城产业园的厂区是政府已经规划好的一片产业园,里面做的都是电子产业。在来港城之前,苏语凝通过顾清淮联系上了胡教授那边,决定将电子厂放在深城产业园。等这次港城交流会结束,她就去产业园那边确定正式的合同。汉斯惊讶地挑起眉毛,周围几位商人顿时围拢过来。苏语凝趁机展开企划书,胡教授团队既往的研发成果在灯光下流转着幽蓝光泽。“这位胡先生对晶振频率稳定性的改进很有创意。”日本厂商的代表推了推眼镜,“不过大陆工厂的品控……”未尽之言化作意味深长的笑。“这是我们的质检流程。”苏语凝翻开文件,流水线照片旁密密麻麻的德文标注刺痛了某些人的眼睛。人群中忽然传来骚动,梳油头的香港本地厂商挤到前排:“大陆妹懂什么电子?怕是连示波器都不会用!”粤语夹着英文的嘲讽引得哄笑四起。苏语凝指尖掐进掌心,前世她找陆长青要钱时被他当众羞辱的记忆如潮水翻涌。她忽然瞥见展台旁的电视正播放《上海滩》,许文强在枪林雨中傲然挺立的画面划过脑海。“胡教授实验室的设备在全国都是最顶尖的,包括现在整个港城都没有团队都比得过胡教授。”她瞥了一眼刚才说话的港商:“这样的团队,不知道是否能满足这位同志的要求?”汉斯突然鼓起掌来,港商涨红着脸缩进人群。李会长抚掌大笑,用粤语对闻讯而来的记者说道:“后生可畏啊!”酒会设在太平山顶的凌霄阁,水晶吊灯将香槟塔照得流光溢彩。苏语凝倚在观景台栏杆上,任夜风吹散颊边的热意。脚下港岛夜景宛如倒悬的星河,她却想起童童昨晚在电话里软糯的“妈妈晚安”。“苏同志好手段。”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穿酒红色西装的男子晃着威士忌杯走近,“你们的电子厂还没成立,就已经开始打着胡教授团队的幌子招揽订单,算不算商业欺诈?”苏语凝心头一紧。男人胸牌上“王氏电子”的繁体字刺眼得很,这正是八十年代垄断港城电子行业的王氏集团。顾清淮之前曾特意交代过,要特别注意这个王氏电子。他们能垄断港城的电子产业不是没有理由的,大多数时候靠的都是非法手段。“王总说笑了。”她转身露出得体微笑,“没有胡教授的允许,我怎么敢动用他的名头,这是跟胡教授签订的合作协议。”王耀祖扫过文件上的鲜红公章,突然伸手撑住她身侧的玻璃幕墙:“苏同志知不知道,港城每天都有大陆工厂因为意外火灾倒闭?”龙舌兰酒气喷在她耳畔,“比如上个月深城那家,老板还是跳海死的。”维多利亚港的游轮传来悠长汽笛,苏语凝后背渗出冷汗。关于王氏集团的这位王耀祖,她没少听过他的传闻,总之提到他的都不是什么好事。王氏集团虽然在港城,但对深城的许多电子厂也常有打压,听他的意思,似乎是还想垄断深城的电子产业。“王总!”李会长的声音如惊雷炸响。王耀祖触电般退开,只见老人拄着龙头杖缓步而来,身后跟着四位黑衣保镖。“我请来的贵客,轮不到你教规矩。”王耀祖讪笑着举杯致意,转身时却阴恻恻瞪了苏语凝一眼。李会长将温热的普洱茶递给她:“丫头,电子展的蛋糕太大,野狗抢食难免龇牙。明天去我女婿的游艇会,那里清净。”“多谢李会长!”温热的茶水入肚,苏语凝心下安定不少:“这边交流会结束后,我还要去深城,得把产业园的皓瑞通敲定下来。”“不急!林珊那丫头已经打电话跟我说了。”李会长指着海面:“这样美丽的港湾,不是哪个地方都能见到的。”想着以后仰仗李会长的地方还有很多,苏语凝点头应下:“那就劳烦李会长了。” 第一百一十章 李会长的女儿 海浪轻轻拍打着皇后码头,白色游艇甲板上,戴蛤蟆镜的年轻男人正摆弄着最新款的手机。见到苏语凝,他摘掉墨镜惊呼:“你就是那个苏语凝?我上个月去湖城,在湖城日报上见过你!”李会长无奈摇头:“这是我女婿阿杰,整天不务正业。”“我这叫战略投资!”阿杰兴奋地说道,“苏同志工厂投产后来找我,保证三年上市!”“阿杰!”李会长龙头杖重重顿地,“苏同志要做的是正经生意,哪有时间跟着你胡闹!”“爸,我这也是正经生意。”阿杰得意洋洋的说道:“去年投资的纺织厂,今年产值翻了一倍,我轻轻松松赚了几十万。”“都是马上要结婚的人了,整天没个正形。”李会长突然看向苏语凝,“林珊说你的服装设计做得不错,还特地委托你做了件中式婚服。”苏语凝点头:“我这次来港城时,特地带了样衣过来。晚些我让老陈送去您家里,可以让李小姐先试试。”“珊珊都夸你的服装设计得好,那就肯定好。”李会长满脸慈爱的看向苏语凝:“女同志开公司不容易,以后有帮得上忙的地方,直接来港城商会找我。”“多谢李会长!”苏语凝没想到能得到李会长这样的支持。第二天,维多利亚港的晨雾还未散尽,苏语凝已站在李公馆雕花铁门前。老陈将装有婚服的檀木礼盒递给她,低声提醒:“李小姐的婚期定在下月初八,听说她对前几个设计师的样衣都不满意。”苏语凝深吸一口气,指尖拂过礼盒上的缠枝莲纹。管家引她穿过庭院时,苏语凝听见二楼飘来钢琴声。琴声在触及某个高音时戛然而止,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响。“你们根本不懂!”带着哭腔的女声穿透楼梯,“我要的不是裹尸布!”苏语凝在旋转楼梯口驻足,看见穿真丝睡袍的少女赤脚踩在地板上。李会长站在三角钢琴旁,龙头杖敲得琴箱嗡嗡作响:“囡囡,这是第十七个设计师了!”“李小姐。”苏语凝轻叩门框,晨光将她月白旗袍镀上金边,“或许我们可以聊聊您梦中那件婚服的模样?”李文君转过头时,苏语凝恍惚看见前世的自己。那双上挑的丹凤眼里燃着同样的倔强,只是多了几分被骄纵出的任性。“大陆来的设计师?”李文君转头看向苏语凝,真丝睡袍扫过满地乐谱,“你知道《牡丹亭》里杜丽娘殒命时穿的是哪种织锦?”“苏绣中的散套针法,经纬线要掺入孔雀翎。”苏语凝将礼盒放在琴凳上,“但若是现在制衣,我更喜欢用双面异色绣。正面看是百子千孙,反面瞧是比翼连理。”李文君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指甲猛地攥紧睡袍。父亲说过,这位苏小姐只用瑕疵布料就能化腐朽为神奇,可她没想到对方竟能一语道破自己的心事。礼盒打开的刹那,海风掀动窗帘。李文君颤抖着抚过袖口暗纹,那里用极细的银线绣着《西厢记》的唱词: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你怎么知道……”她哽咽着将脸埋进柔软的杭纺绸。苏语凝想起前世在剧院打工时,曾见有位名伶穿着这样的戏服唱《惊梦》。那女子最终为情投海,戏服上就绣着这句唱词。“每个姑娘心里都住着个杜丽娘。"她替李文君披上婚服,“区别在于,有人等来柳梦梅,有人等到金丝笼。”镜中的少女突然泪如雨下。三个月前,她亲眼看见未婚夫在兰桂坊搂着舞女,家族联姻的枷锁却让她连退婚的资格都没有。“苏姐姐……”李文君转身抓住她的手,“能帮我在裙摆加条暗袋吗?”李会长见自家闺女跟苏语凝能聊到一块,颇为欣慰:“小苏,你跟文君多聊聊,我商会还有点事要忙。”“好呢,李会长!您去忙。”苏语凝朝李会长挥了挥手。等到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人时,李文君赶紧关了门。阳光泼进房内,苏语凝捏着炭笔的手顿了顿:“你要藏什么?”李文君从首饰盒底层摸出张泛黄船票。1947年4月8日,香港至旧金山,乘客姓名栏写着“李明月”。“这是我早逝姑婆的名字,当年姑婆没能用上这张票。”少女将船票按在婚服设计图上,“她说新娘子都该有件战袍,要么为爱情冲锋,要么替自由殉道。”“暗袋要开在内衬,用盘金绣遮住针脚。”她刷刷几笔勾勒出改良后的裙摆,“再缝条暗链,就算跳舞也不会掉出来。”李文君突然扑过来抱住她,茉莉香水混着眼泪蹭在她肩头:“苏姐姐,其实我……"“李小姐!”管家焦急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声音,“王家的车到楼下了,说是要商议婚宴座次。”少女眼里的光瞬间熄灭。她机械地换上出门的套装,临出门前突然将船票塞进苏语凝手心:“帮我缝进婚服里。”李文君出门了,苏语凝也没理由继续留在李公馆。女方的婚服已经确定下来,男方的还没确定,得找个时间将衣服送去给王阿杰。婚礼定在下月初八,等她回去湖城后就制作成衣,时间上还很宽裕。这个时间,李文君正跟王阿杰在商议婚宴上的事情,她不便打扰,于是让老陈去王家送了个话,找王阿杰约时间试衣服。苏语凝本以为要第二天才能见到阿杰,没想到当天晚上他就敲响了酒店的房门。“苏同志,我来试衣服了!”阿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苏语凝没有第一时间打开房门,她在靠近房门的位置说道:“王同志,明天白天我给你送过去吧,今天晚上太晚了,有些不大方便。”“没什么不方便的,试完我就走了,明天白天我没时间。”王阿杰又敲了敲门:“快开门!”苏语凝透过猫眼看了眼外面,看见阿杰满脸潮红,他一只手撑着墙壁,看上去像是喝多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港城的危机 苏语凝透过猫眼看到王阿杰醉醺醺的模样,心中警铃大作。她后退一步,声音冷静而坚决:“王同志,现在太晚了,试衣服不方便。明天我会亲自送到府上,请您先回去吧。”王阿杰不耐烦地拍打房门,语气带着几分威胁:“苏语凝,你别给脸不要脸!我未婚妻的婚服是你设计的,我的婚服你也得负责到底!现在、立刻、马上开门!”苏语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厌恶,依旧坚持道:“王同志,请您自重。如果有什么问题,明天白天我们再谈。”门外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一声冷笑:“行,你给我等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苏语凝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她立刻拨通了酒店前台的电话,要求加强安保,并让老陈明天一早来接她。挂断电话后,她坐在床边,手指微微发抖。前世她经历过太多这样的时刻,陆长青的冷漠、赵明月的欺辱,甚至陌生人的恶意……但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自己陷入被动。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苏语凝早早起床,换上一件高领衬衫和长裤,将婚服仔细包装好。老陈准时到达酒店,见她神色凝重,关切地问道:“苏同志,昨晚没休息好?”苏语凝摇摇头:“没事,我们走吧。”车子驶向王家的路上,苏语凝将昨晚的事简单告诉了老陈。老陈眉头紧锁,沉声道:“苏同志,待会儿我陪你一起进去。”苏语凝点头:“好。”然而,事情并未如她所愿。到达王家后,管家直接将老陈拦在了门外:“王先生吩咐了,只有苏小姐一人可以进去。”老陈正要争辩,苏语凝轻轻按住他的手臂,低声道:“没关系,我很快出来。”她跟着管家穿过豪华的客厅,来到一间书房。王阿杰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晃着一杯红酒,见苏语凝进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苏小姐,昨晚睡得可好?”苏语凝面无表情地将婚服放在桌上:“王同志,这是您的婚服,请试穿。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可以现场修改。”王阿杰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急什么?我们先聊聊。”苏语凝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王同志,时间紧迫,李小姐还在等我的消息。”王阿杰嗤笑一声,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李小姐?她算什么?苏语凝,你知不知道,在港城,我想动你,没人能拦得住?”苏语凝用力挣脱他的手,冷声道:“王同志,请您放尊重些!”王阿杰不依不饶,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另一只手直接摸向她的臀部。苏语凝怒火中烧,猛地抬起膝盖,狠狠顶向他的要害。“啊!”王阿杰痛呼一声,捂着下身踉跄后退,脸色瞬间惨白。苏语凝趁机抓起桌上的花瓶,指着他厉声道:“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就让你今天走不出这个门!”王阿杰疼得直冒冷汗,却仍咬牙切齿地威胁:“苏语凝,你找死!信不信我让你在港城混不下去?”苏语凝冷笑:“那你就试试看!别忘了,李会长是我的合作伙伴,如果他知道你对他的客人做了什么,你觉得王家还能在港城立足吗?”王阿杰的脸色变了变,显然被戳中了痛处。他强撑着站起身,恶狠狠地说道:“滚!带着你的破衣服滚!”苏语凝毫不畏惧,拿起婚服转身离开。走出书房时,她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但她的眼神依旧坚定。老陈见她出来,连忙迎上去:“苏同志,没事吧?”苏语凝摇摇头:“先离开这里。”回到车上,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将刚才的事简单告诉了老陈。老陈气得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这个畜生!苏同志,我们得告诉李会长!”苏语凝沉思片刻,摇头道:“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李文君的婚礼在即,我们不能让李会长为难。况且,王阿杰这种人,迟早会自食恶果。”老陈不甘心:“难道就这么算了?”苏语凝目光冰冷:“当然不会。等电子厂的事敲定后,我会让他付出代价。”当天下午,苏语凝接到李会长的电话,邀请她参加晚上的商会晚宴。她本想拒绝,但想到这是拓展人脉的好机会,还是答应了下来。晚宴上,李会长热情地向众人介绍苏语凝,称赞她的设计才华和商业头脑。王阿杰也出席了晚宴,但始终躲得远远的,不敢与她对视。苏语凝从容应对每一位宾客,仿佛白天的事从未发生过。然而,她的余光却注意到,王阿杰正偷偷与几个商人交头接耳,眼神阴鸷。宴会结束后,李会长特意留下她,关切地问道:“小苏,听说你今天去王家试婚服了?阿杰那小子没为难你吧?”苏语凝微微一笑:“没有,一切顺利。”李会长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就好。对了,电子厂的事我已经和几位朋友打过招呼,他们都很感兴趣。明天我带你去见见他们。”苏语凝感激道:“多谢李会长!”回到酒店,苏语凝站在窗前,望着港城璀璨的夜景,心中思绪万千。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平坦,但她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第二天,李会长带苏语凝见了三位港城知名的投资人。他们对深城电子产业园的前景十分看好,当场敲定了合作意向。其中一位姓江的老板更是直接提出:“苏同志,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提供一条完整的半导体生产线,价格优惠。”苏语凝惊喜不已:“江老板,太感谢了!这正是我们急需的。”会谈结束后,李会长笑眯眯地说道:“小苏,看来你的电子厂很快就能落地了。”苏语凝真诚地说道:“李会长,这次多亏了您的帮助。”李会长摆摆手:“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对了,文君的婚服修改得怎么样了?”苏语凝点头:“已经按晓小李同志的要求改好了。”李会长满意地笑了:“那就好。婚礼前一天,你一定要来家里坐坐。” 第一百一十二章 深城电子产业园 苏语凝答应下来,心中却有些复杂。她知道,李文君对这场婚姻并不情愿,但她也无力改变什么。接下来的几天,苏语凝忙着与投资方签订合同,确认设备采购清单,同时还要准备回湖城的行程。港城之行虽然波折不断,但收获颇丰。临行前一晚,苏语凝接到李文君的电话。少女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苏姐姐,下月初八我就要结婚了……谢谢你帮我设计的婚服,我很喜欢。”苏语凝柔声安慰:“李小姐,祝你幸福。”挂断电话后,苏语凝长叹一口气。她想起前世自己的婚姻,又何尝不是一场悲剧?幸好,这一世她有机会重来。第二天清晨,苏语凝登上了回深城的轮船。站在甲板上,她望着渐渐远去的港城,心中充满期待。回到深城后,胡教授已经在产业园大门口等着。之前听林珊说过,她爸爸也是深城大学的教授,跟胡教授是同事。两位教授想发展国内的电子产业,奈何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做这个事情。顾清淮原本也有打算往电子行业发展,可长峰集团现在忙于湖城扩市的建设,腾不出更多精力来进军电子界。恰好苏语凝有这个想法,顾清淮索性便以个人的名义投资了她的厂子。在投资电子厂之初,他早就有想法聘请胡教授作为厂里的顾问。现在既然苏语凝投资电子厂,他就直接将胡教授推荐给了她。深城的海风裹着海腥味漫过工业园的铁门,苏语凝踩着黑色小高跟踏入胡教授的办公室。玻璃窗外的塔吊正在搬运钢材,焊接火花如流星坠落,衬得墙上那张产业园规划图愈发宏伟。“这是特区政府的批文。”胡教授将盖着红章的文件推过来,老花镜下眸光炯炯,“产业园A区三号厂房,五年免税,水电费按科研单位标准收取。”苏语凝指尖抚过盖着红章的文件,重生以来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胸腔。前世她蜷缩在服装厂缝纫机前时,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厂房。“日本三洋的工程师下个月到岗,这是他们的技术转让协议。”胡教授又抽出份中英双语合同,“小林翻译熬了三个通宵,把德文专利部分全标注清楚了。”窗外忽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穿中山装的园区主任气喘吁吁闯进来:“苏同志,西门子的汉斯先生提前到了!”“不是说下午两点?”苏语凝瞥了眼腕表。胡教授笑着收起茶杯:“怕是听说你从李会长那拉来五十万的投资,坐不住了。”果然,当苏语凝踩着谈判截止时间踏入园区内的会议室时,汉斯正在研究她留在桌上的企划书。德国人标志性的严谨被额角的汗珠打破,见到她便起身伸出双手:“苏同志,我们愿意再让五个点的利润。”“加上你们在慕尼黑实验室的三个月培训名额。”苏语凝将合同翻到附录页,钢笔在空白处轻点,“我的工程师需要学习最新的贴片技术。”汉斯与助理低声商议时,苏语凝望着墙上“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标语出神。前世陆长青在酒桌上吹嘘引进国外生产线时,她正在给童童缝补磨破的裤脚。如今这间洒满阳光的会议室里,她终于能改写命运。“成交!”汉斯突然起身,咖啡杯震得文件簌簌作响,“但我要加一条,你们电子厂的首批产品必须优先供应西门子。”钢笔在合同上划出流畅的弧线,苏语凝嘴角扬起胜利的微笑。这一趟旅程,在电子厂初具雏形的情况下,就已经在李会长的支持下拿到了五十万的投资。又与德国的汉斯签订下了合同,实在是让她感到意外。深城这边一切顺利,苏语凝想着两个孩子。让胡教授帮忙照看电子厂的装修这些,她便返回了湖城。湖城火车站飘着细雨,顾清淮的黑色轿车停在出站口。他撑着伞迎上来,老陈将行李放到后备箱,坐上了驾驶座。“直接去万象园。”顾清淮坐到她身边,她嗅到他身上好闻的雪松香味。暮色漫过万象园的梧桐树梢,苏语凝推开家门的瞬间,奶油蘑菇汤的香气裹着童童的笑声扑面而来。“妈妈!”童童举着蜡笔画从地毯上蹦起,恐龙睡衣的尾巴扫翻了茶几上的文件,“顾叔叔教我画电路图!”泛黄的纸张上,歪扭的线条组成了简易的二极管符号,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童童设计”。顾清淮也跟着进了门,轩轩也紧跟着扑进他怀里:“爸爸,我今天新得了小红花。”“轩轩真厉害!”苏语凝在沙发上坐下,接过苏母递过来的水杯:“爸妈,辛苦你们照顾孩子们了。”“不辛苦!照顾孩子们,我们开心还来不及。”顾清淮喝了口热水,金丝眼镜上蒙着层水雾:“深城那边还顺利?”“比预期更好。”苏语凝将港城带回的合同递过去,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手背,“西门子让了五个点,李会长引荐的江老板提供了半导体生产线。”顾清淮翻阅文件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扫过她锁骨处的珍珠项链,这是港城商会晚宴的纪念品。镜片后的眸光暗了暗,他忽然伸手拂去她肩头的梧桐絮:“王阿杰没再找你麻烦?”那天事情发生后,老陈当天就打电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给了顾清淮。“暂时没有。”苏语凝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耳尖却泛起薄红,“倒是你,湖城扩市项目推进到哪步了?赵明德最近安静得反常。”顾清淮放下文件:“赵氏集团在竞标建材供应时动了手脚,梁江华昨天被纪委带走了。”苏语凝瞳孔骤缩。前世陆长青作为赵氏集团的心腹,在集团内部笼络人脉,最后坐上他梦寐以求的那个位置,其中不知道下了多少黑手。这个梁江华,就是牺牲品之一。命运的齿轮虽已偏移,某些阴影却如附骨之疽。 第一百一十三章 工地闹事 “这是胡教授改良的电路设计图。”苏语凝暂时不去想陆长青的事情,她抽出文件夹转移话题,却在展开图纸时被童童拽住衣角。“妈妈看!”孩子献宝似的举起新画作,蜡笔涂鸦的电子厂屋顶站着穿旗袍的小人,旁边西装革履的男人举着放大镜,“这是顾叔叔在检查妈妈盖的房子!”顾清淮闷笑出声:“童童说电子厂要建很多带滑梯的儿童床。”“孩子的想象力最宝贵。"苏语凝将设计图铺在餐桌上,暖黄灯光下,深城产业园的规划图一目了然,“胡教授建议先做收音机主板试水,但我想直接上马电视机显像管。”“风险太大。”顾清淮指尖点在技术参数栏,“日本企业垄断了显像管专利,我们至少需要三年才能绕过……”“所以我要去趟东京。”苏语凝抽出发皱的邀请函,日文邮戳上印着“松下电器产业株式会社”,“下个月的国际电子展,胡教授帮我弄到了入场券。”轩轩突然竖起耳朵:“东京有会说话的玩具吗?”“有,比港城的更厉害。”顾清淮将孩子抱上膝头,腕表秒针跳动的节奏与厨房挂钟同步,“但苏阿姨需要学日语,轩轩要不要当小老师?”“要!”轩轩挣扎着跳下地,口齿不清的吐出几个字。稚嫩的发音逗笑了两人,昭昭在婴儿床里发出咿呀的附和。暖流冲淡了谈判的紧绷,苏语凝望着男人被热气熏软的眉眼,忽然想起童童被赵明月绑架那天,他染血的臂弯。那些刻意压抑的情愫如春芽顶开冻土,在心底悄然蔓延。“这是长峰集团在产业园的预留地。”顾清淮在图纸上点了点,“二十亩工业用地,可以扩建三条生产线。”苏语凝盯着他笔尖勾勒的仓储区,前世记忆如潮水倒灌。1992年深城电子产业园的爆炸事故,正是源于违规堆放易燃化学品。“消防通道要加宽半米。”她夺过钢笔在图纸上划出红线,“危化品仓库必须单独建设,最好请专业的建筑团队……”钢笔突然被按住,顾清淮的掌心覆上她手背:“你在害怕什么?”苏语凝触电般抽回手:“我……这是风险预估。”诡异的静默在四周蔓延,落地窗映出两人对峙的剪影,远处工地的探照灯刺破夜色。急促的电话铃声骤然炸响,苏语凝松了口气。电话接起来时,老陈的声音带着颤音:“苏同志,工业园施工队和村民打起来了!赵明月在现场直播!”推土机的轰鸣震碎了郊野的宁静,赵明月举着话筒站在土坡上,猩红大衣在夜风中猎猎如旗:“观众朋友们,我们现在位于湖城工业园规划区!长峰集团暴力征地,七旬老人以死相逼!”镜头扫过瘫坐在挖掘机前的白发老妇,身后歪斜的墓碑上刻着“爱子周卫国之墓”。“周大娘的儿子是牺牲了自己,救下他人性命的英雄!”赵明月声泪俱下,“如今英雄母亲竟要被驱逐,天理何在!”顾清淮的车刚停稳,烂菜叶便砸在挡风玻璃上。苏语凝透过人群缝隙,看见陆长青正搀扶起泣不成声的周大娘,藏蓝西装沾满泥土。“好一招苦肉计。”顾清淮冷笑,金丝眼镜折射着直播补光灯的冷芒,“征地补偿款两个月前就拨到位,周大娘的安置房钥匙还锁在街道办。”苏语凝按住他要推门的手:“别下车!赵明月的镜头等着拍你冷血的样子。”人群突然骚动,穿工装的汉子抡起铁锹砸向挖掘机驾驶舱:“狗东西!英雄家属都敢欺负!”“那是赵氏建材的工人!”苏语凝瞳孔骤缩,前世陆长青发家的第一桶金,正是靠赵明德豢养的打手强占矿区。记忆与现实重叠,她突然推开车门冲进雨幕。“苏语凝!”顾清淮的喊声被风声撕碎。赵明月的镜头急转,捕捉到苏语凝跪在周大娘面前的瞬间:“大娘,您儿子是三年前出的事?”老人浑浊的眼里闪过警惕:“关你什么事?”“我大哥是苏向党,他跟您儿子是同学。”周大娘刚要说话,陆长青突然插话:“苏语凝,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周大娘的房子……”“房子钥匙在街道办保险柜,存折上有五万补偿款。”苏语凝对在周围看热闹的群众说道:“麻烦同志去请街道办的刘主任和公证处的同志。”直播镜头慌乱摇晃,赵明月尖利的嗓音变了调:“这是胡乱说的!观众朋友们不要相信……”顾清淮适时现身,将公证文件举到镜头前:“征地补偿协议有周大娘指纹,赵氏集团涉嫌挪用公款,公安已经介入调查。”警笛声由远及近,赵明月踉跄后退时踩到碎石,直播设备“砰”地摔进泥坑。陆长青扶住她的瞬间,苏语凝清晰看见他西装内袋露出的赵氏集团公章。“好个一石二鸟。”她低声冷笑,任由顾清淮用风衣裹住自己颤抖的肩膀。周大娘被扶起时,谁也没注意到陆长青阴鸷的眼神。他望着苏语凝被顾清淮护送上车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陆长青现在主要负责的是湖大附属医院的项目,可他一直不甘心,总以为湖城扩这个整体的项目都该他来负责。所以总是借机闹事,想将长峰集团拉下马。不单单是他,很多人都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大多数都被长峰集团给处理好了,只不过陆长青和赵明月跟普通人不一样。赵明月在湖城电视台有熟人,所以才能搞到直播设备。只要长峰集团冠上了暴力拆迁的罪名,那么在湖城就不得人心,项目也迟早会黄。他们想的倒是不错,可顾清淮也不是任人随意拿捏的,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怎么可能让陆长青讨到好。眼见现场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苏语凝总算是松了口气。看着顾清淮平静的脸庞,她想着他走的每一步,似乎都早有准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孩子改姓 规划中的湖城工业园是位于清河路附近的一片极大的空地,以前大多都是堆垃圾的。后来清河路被规划入湖城市区后,长峰集团就提出将这块地利用起来。经过湖城众领导集体商议后,便沿着这块地的周边往外拓展,将其中一个村子纳入了工业园区的范围。在苏语凝去港城的这段时间,工业园区已经开始正式动工。而陆长青所负责的湖大附属医院还没开始动工,现在只在初步的采购建材阶段。在赵明德父女的哄骗下,于是今天来配合赵明月演了这一出戏。至于赵明月,她一直瞧不起苏语凝,只要能坑到苏语凝,她什么都愿意做。闹闹哄哄的工地,伴随着街道办刘主任的到来,总算是静了下来。“周婶,您怎么又跑出来了。”刘主任哈着腰向周围的群众道歉:“不好意思,周婶脑子有些不大好,记不清事。拆迁款和安置房的钥匙,现在都由我们在保管。”见刘主任都这么说了,群众们自然就明白了。定然是周婶犯了浑,恰好被陆长青利用了,所以才搞了这么一出。“长峰集团为我们湖城建设出了大力气,怎么可能做暴力拆迁这种事。”周围有人说道。“对!”紧接着有人附和道:“我清河路的房子补偿的时候,那个补偿款三天就到了。”“陆长青同志,你是湖城人,就算不为湖城做贡献,也不能阻止长峰集团为我们老百姓办事。”已经有人认出了陆长青。认出了他,自然就有人认出了苏语凝,认出了赵明月。对于苏语凝,大家都是点头称赞。这个年代,敢离婚的女人几乎没有,大家都觉得离了婚的女人就活不下去了。可苏语凝不但干脆利落的离了婚,甚至还从前夫那里弄了一大笔钱,生活得比很多人都好。至于赵明月,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能得到什么好称赞。要不是她是晋城赵老板的女儿,说不定已经有人朝她身上吐沫子了。不好好经营家庭,整天对付丈夫的前妻,只有实在闲着没事干的人,才会整日盯着别人。“听说你要帮我们建医院,那你就好好建医院。”人群中一个络腮胡子的同志大声说道:“你把医院建好了,我们湖城人民同样念你的好。”陆长青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人们,整张脸憋得通红。他确实是想好好为湖城的父老乡亲们做点事,可赵明月总不满足,总想让他负责更多的项目。以赵家的实力,能拿下湖大医院这个项目已经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若想得到更多,光靠赵明德已经没了什么用,只有从别处着手。所以在赵明月提出利用舆论逼长峰集团主动交出工业园这个项目时,他立马就同意了。若是他能接手工业园的项目,那么他不但能在赵氏集团站稳脚跟,甚至在湖城也能是说得上话的人物。“陆同志,这件事说到底是我们没做好,不能怪在长峰集团和顾总身上。”刘主任扶起周大娘,示意跟过来的同志带老人回去。“周婶没了亲人,脑子也不大好,难免会被人利用,大家多担待。”刘主任向四周拱了拱手,然后满脸歉意的看着顾清淮:“顾同志,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了你们的工作。”顾清淮推了推眼镜:“刘主任不必客气!事情既然已经解决,那大家都各回各家,别耽误大家休息。湖城的建设离不开你们!”“我在清河路那边的工地和水泥,明天早班,就不看热闹了。”络腮胡子往人群外挤。“散了!散了!”中人相继离去。陆长青也想随着人流远去,却被苏语凝突然叫住:“陆长青!”不等他回应,赵明月如同炸毛的猫咪,紧盯着她:“你想做什么?”“赵同志,你现在的丈夫是我两个孩子的父亲。”苏语凝说完后,不卑不亢的看向陆长青:“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陆长青愣了下:“什么事?”自从离婚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正经的跟他说话。一旁的顾清淮表面上是在跟刘主任寒暄,但注意力却全放在了这边。刘主任同一个问题问他好几遍,等不到他的回应,心里直犯嘀咕,心想这位年轻的董事长该不会将今天的事捅到市里吧。想到这里,他直冒冷汗,言语间将顾清淮夸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仙,听得等在一旁的老陈一愣一愣的。“童童和昭昭的抚养权现在都在我这里,我想改孩子们改姓。”两个孩子在户口本上的名字还姓陆,她如果想给孩子改姓,必须征得陆长青的同意。以她对陆长青的了解,他自然不会答应。可现在当着赵明月的面,他不敢拒绝。果然,听了她的话,陆长青一张脸黑得像是刚从煤窑里钻出来,眉毛更是拧成了一道麻花。顾清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终于回答了刘主任问了五遍的那个问题。至于赵明月,她懊悔怎么刚开始竟然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那两个野种现在还姓陆,这个姓氏,早就该改了。陆长青憋红了脸,张了张嘴:“语凝,我……”他自然是不同意的,可却不敢当着赵明月的面说出来。现在他还得靠赵家来稳固地位,不能得罪赵明月。“你跟赵小姐以后还会有孩子,你们想生几个就可以生几个。童童和昭昭再跟你姓,有些不合适。毕竟你岳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能让他丢了脸面。”搬出赵明德,他就更不好拒绝了。见陆长青黑着脸不说话,赵明月凑到他身边,指尖掐着他腰间的肉:“长青,苏同志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我认为她说得很对,你觉得呢?”陆长青痛得龇牙咧嘴的,他强装镇定,扯了扯嘴角:“语凝,你说得对,就听你的!孩子们跟你姓。”苏语凝从大衣口袋里摸出纸笔递过去:“那就劳烦陆同志写个情况说明。”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华语电子厂 陆长青呆呆的看着苏语凝伸过来的手。她的手指修长又洁白,哪怕经常劳作,也比赵明月那双涂满指甲油的双手要好看不少。曾经多少次他沉浸在她这双手的温柔抚摸中,可现在,他连靠近的资格都已经没了。每天面对赵明月的那双手,他提不起半点亲热的兴趣。“长青马上就写!”赵明月接过纸笔塞进陆长青手里:“快写!”见他拿了纸笔也不动,赵明月指着不远处的施工帐篷:“去那里!那里有桌子!”陆长青站在原地,他十分认真的看着现在的苏语凝。似乎在他提出离婚的那天起,她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他曾以为她永远是属于他的,毕竟过往的她看他是那么的深情。所以在遇到赵明月后,他没有任何顾忌的将赵明月作为他往上攀爬的跳板。女人嘛,应该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他料定苏语凝离婚后离不开他,因此他对她说离婚不离家。这样,他既可以借着赵明月在晋城站稳脚跟,又可以拥有苏语凝这个大美人。奈何这都是他的一场空想,苏语凝的反应跟他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完全就是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还不去!”赵明月狠狠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赶紧写完,这天太冷了!”陆长青回过神来,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帐篷走去。天空又开始飘起了细雨,赵明月骂了句鬼天气,想去帐篷避雨。苏语凝叫住她:“赵同志!我们谈谈。”“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赵明月看见顾清淮给苏语凝撑开伞,不由得冷笑一声:“姓苏的,我们其实没什么分别。长青这么多年都被你骗了,亏他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懂。”再想到自己给苏语凝的那些钱,她心里更是烦闷无比:“论勾引男人,整个湖城没人及得上你。”苏语凝不想同她争论这些,同为女人,她并不想为难赵明月:“赵小姐,我不是要跟你讨论对错。陆同志选择你,我祝福你们。只不过,女人不能只依靠男人……”“笑话!”赵明月打断她:“如果不是我给你钱,你能有现在?”“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雨滴打湿她的手臂,她往后退了一小步,整个人瞬间被顾清淮身上的气息包围。“你以后不许再招惹长青!”见陆长青已经从帐篷里走出来,赵明月也懒得再过去。“他不招惹我,我自然不会理他。”苏语凝想起之前陆长青有一次喝醉后去伊美服装店,撕烂了店里好多衣服,大姐整理出来的损耗有五百块。她将额前的细发夹到耳后,又说道:“对了!陆同志之前弄坏了伊美服装店的的衣服,有五百块的赔偿,你们好像还没给。”走过来的陆长青刚好听到这句话,尴尬得脚趾抠地。只有借着酒醉,他才敢去见她。至于撕坏店里的衣服,这完全是意外。赵明月先是一怔,随后也想到了苏清月送来的那张账单。她从随身挎着的白色手提包里摸出钞票:“给你!我现在就赔给你!”不远处的陆长青看见她这神色,暗道一声糟糕,今晚回去又要被她一通羞辱。苏语凝十分镇定的接过钱:“多谢赵同志,还是赵同志大方!”“还不滚过来!”赵明月将手提包扔向陆长青:“写好了?”“嗯!”陆长青任凭手提包打在自己身上,他一手抱着赵明月的包,一手将写好的说明交给苏语凝:“你看看!”苏语凝接过来,借着挖掘机上的灯光仔细看了遍内容。确认没错后,她收好纸笔,朝着赵明月笑了笑:“那行赵同志,我们就先走了。还有,以后可不能再犯今天这样的错误了,下回可没人帮你们了。”敢乱用电视台的设备,这一看就是有人在帮他们。还好这次闹出的动静不大,若是像上次开平街的事故那样,那陆长青和赵明月肯定不可能顺利脱身。回万象园的路上,雨越下越大。苏语凝摸出陆长青写的那份情况说明,心里一直惦记的事总算是放下了。“很开心?”顾清淮问。“算不上开心,但是心情不错。”从一开始的愤恨到现在的无所谓,她明白她的重生并不是为了复仇,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事值得她奔赴。比如已经在建的电子厂。想到电子厂,苏语凝转头对顾清淮说道:“电子厂的合约我签了五年,深城那边有政策优惠,可以减免五年的税。”顾清淮一开始想将电子厂建在深城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这个政策。若是厂里效益好,五年的税费,那可不算少。“港城商会的李会长帮我们拉了五十万的投资。”苏语凝捡着重要的对他说道:“胡教授说我们要尽快将电子厂的名字确定下来,还有一些文件需要盖章。”“名字你想好了吗?”顾清淮看着她说到电子厂时神采奕奕,心想对于赚钱她还真是感兴趣。“我正准备跟你和林同志商量,名字我们大家一起定。”开电子厂不像开快餐店或者服装店那么简单,大家一起投资办厂,名字就该由大家一起确定下来。顾清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华语电子厂。”“嗯?”苏语凝愣了愣。“华语电子厂!”顾清淮又重复了一遍。怕她不知道是哪几个字,他拉过她的手,在她掌心极慢的写下这几个字。苏语凝呆呆的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自己掌心划过,有些冰凉,却又带着一种说不清楚的火热。“你觉得怎么样?”他身上好闻的雪松香味像催眠的乐曲,让她沉醉,让她呆坐着不知下一步该作何反应。“对不起!”此时的顾清淮察觉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逾矩,慌忙道歉。苏语凝缩回手,将刚才他写在她手心上的五个字串联起来。华语电子厂!这个名字不错。“是你想的?”她问。顾清淮看向窗外:“我已经找人交了材料,再过两天,就能拿到审批结果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打算考驾照 随着天气越发寒冷,深城电子厂的建设也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证件这些都已经备齐,现在要做设备的采购。之前林珊说要同苏语凝一起去采购设备,所以两人早早的就约好了,等十二月中旬的时候一起去趟深城。苏语凝现在整日忙碌于电子厂的事情,四个店铺她索性就直接交给家里人打理了,只是每月盘点的时候会出现。她现在除了学习英语外,也在初步学习日语。胡教授给了她一张国际电子展的入场券,她的打算是去日本东京看看,学习一下他们的技术。可现在出国很难,她提交了签证申请,工作人员告知她最快也要三个月。去日本考察这个想法看来是落空了,但他们的技术确实领先,她没有放弃日语的学习,说不定以后会有用得着的地方。在英语的学习上,有顾清淮那位同学的帮忙,她的进步突飞猛进,已经能流利的说一些简单的英语。“凝凝,乡下邻居张婶说咱家房子漏水了,我得回去瞧瞧。”这天早上刚将童童送去幼儿园回来,苏父拿起旱烟杆就准备出门。“我跟您一起!”苏语凝心想自己也已经许久没回去了,大哥二哥他们忙着店里的事情,也腾不出时间回去。“不如带上昭昭。”苏母从衣柜里翻出个红色的帽子给昭昭带上:“孩子多看些绿叶对眼睛好。”苏语凝知道是苏母想念乡下的日子了,有些自责自己一直忙着工作,没有照顾好两位老人的情绪。既然如此,那今天便在乡下多待一些时间。整理好昭昭出门需要带的东西后,苏语凝才想起去乡下只能靠三轮车。夏天天气热倒是无所谓,可这大冬天的,老老小小的根本受不住。她犹豫了下,要么找顾清淮借一下老陈,让老陈送他们去乡下。这么看来,考一个驾照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以她如今的经济实力,买车相对来说倒是比较容易。买车的事可以放到后面再说,她先是给顾清淮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听筒里传来他略显清冷的声音:“苏同志上午好!”“顾同志上午好!”她轻轻笑了笑,连眉梢上都跳动着欢快的色彩:“我想带昭昭回乡下去待一天,可能得找你借用一天车。”怕他不同意,她又赶紧说道:“老陈送完我们后就可以回来城里,不耽误你外出用车。”“好!”顾清淮声音轻柔的,她感觉他仿佛就在她耳边说话。没来由的,她突然一阵脸红:“晚上还得麻烦老陈来乡下接一趟。”“老陈今天就跟着你,等晚上送你们一起回来。”顾清淮在秘书的注视下签好最后一份文件,那是深城那边关于电子厂技术转让的协议。“那……我晚上去接童童和轩轩。”不知不觉的,她和顾清淮已经互相将对方的孩子看成自己的孩子了一样。每次幼儿园放学的时候,他们都是负责将两个孩子一起接回家。特别是轩轩,除了每天晚上睡觉的时间,其余时候大多都是呆在苏语凝家和童童一起玩。“好!”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页的声音。苏语凝赶紧说道:“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顾同志再见!”说完,不等顾清淮接话就立马挂了电话。听见电话里的“嘟嘟”声,顾清淮有些宠溺的笑了笑。旁边的秘书看得眼睛都直了,暗自揣测究竟是谁竟能直接将电话打进董事长办公室,甚至还让向来不苟言笑的顾清淮露出难得的笑意。大约半个小时后,苏语凝抱着昭昭已经坐在了轿车里。苏父苏母虽然经常看见轿车在马路上开得飞快,但却是第一次坐。两人牢牢扶着把手,时不时的发出惊叹。苏语凝笑着道:“爸妈,你们觉得我们家也买一辆轿车怎么样?”苏父牢牢握住旱烟杆:“买了车还要请司机,不如骑自行车。”苏母倒是支持她的提议:“咱们凝凝是要当大老板的人了,应该买辆车。司机可以让陈师傅推荐,他认识的司机师傅肯定多。”前排传来老陈的声音:“我认识好几个驾驶技术不错的老师傅,开车很稳!”苏语凝边给昭昭喂奶粉,边问道:“陈师傅,考驾照难吗?女同志考驾照,会不会有额外的要求?”老陈有些意外。虽然他早就知道苏语凝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但在听到她要自己考驾照时还是吃了一惊:“女同志跟男同志一样,没有额外的要求。”他从后视镜里看见苏语凝给昭昭喂完奶粉后,将孩子交给旁边的苏母抱着,自己则是拿起一本英文原本的书在阅读。瞬间他就回正心态了!整个湖城,有哪个女同志像她这样,带着两个孩子,还能学习英语的。并且,她在深城的电子厂已经建设中了,以后就是女企业家了。“苏同志,现在考驾照不太容易,你有不明白的就直接问我。”红灯亮起,老陈停好车,看着后视镜中苏语凝的脸庞:“现在湖城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学,等你空的时候我带你去。”“多谢陈师傅!”苏语凝从书本中抬起头来。她眉头皱起弧度,像是不理解书里的内容。“不要成天只知道看书。”苏母从她手里把书抽走:“学不懂就慢慢学,不要急。现在不是小时候了,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不比小时候脑子转得快。”苏语凝合上书本,无奈苦笑:“正是因为没有小时候聪明了,所以才要多学!”“那也不用急这一时半会的。”苏母把书塞到背后:“就当是放松一天,明天再努力学!”“行!听您的!”苏语凝摇下窗户,任凭窗外的冷风吹向自己。她掰起手指头仔细算了算,从她重生醒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五个月!短短五个月的时间,却像是过了一生!前世陆长青对孩子和她伤害,犹如泡影,一触可破。也正是前世历经半生的磨难,给了她今世的成长。 第一百一十七章 意外撞见 老陈的车开得很稳,哪怕是颠簸不平的石子路,他开着也没有半点摇晃的感觉。到达老宅时,昭昭还安稳的睡在苏母的怀里。看见车子进村的那刻,早就有村民在一旁看热闹。住在苏语凝家不远的张婶看见苏父苏母从黑色轿车里下来,满是羡慕:“呀!老苏你们去了城里就是不一样,都坐上大汽车了。”苏母将一包水果糖塞进张婶怀里:“老张家的,咱们别那么生分。多亏你帮着照看房子,不然就是大风把屋子刮跑了我们都不知道。”收了水果糖的张婶笑得合不拢嘴,这么大一包,起码得值五块钱吧!“听说漏雨了,我回来补补。”苏父在院子里踱步,时不时的这里摸一把那里看一看。虽然城里的房子住着舒服,但却不及乡下住着自由。“那里!你看那儿!”张婶将水果糖塞进衣襟,仰头指着廊前的一块瓦片:“前些日子刮大风,把那块瓦片吹歪了,所以漏水。”苏父将旱烟杆别在腰间,往手上吐了口口水,双手就着口水搓了搓:“也就抽口烟的工夫就能修好,你们去屋里,给我递张板凳出来。”苏母边开门边说道:“小半年没回来,也不知屋里乱成啥样了。”“嘿嘿!”苏父笑眯眯的说道:“那可不一定!”苏母开了门,里面整整齐齐的,倒是跟她想象中不一样。苏父蹲在门槛上,脸上颇为得意:“怎么样,前些日子你不在的时候,我自己也能将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肯定是成武收拾的。”苏母搬了板凳走出堂屋。苏语凝想到苏父还没去万象园的时候,那个时候大姐夫确实在家里。后来苏父去了城里后,大姐夫也搬到城里去跟大姐住在一起了。虽然住在城里离他上班的厂子更远,但好歹能跟家人住在一块,也更热闹。昭昭喝完奶后要睡很长一段时间,苏语凝将孩子放在床上,跟苏母说了一声后,便出了门。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总喜欢在田野间奔跑,后来嫁给陆长青后,她囿于锅碗瓢盆和孩子间,每次回娘家也是脚步匆匆,极少仔细感受田野间的自由。眼下是初冬,地里已经不剩什么绿色。隔壁张婶家的菜园子里,大白菜长势茂盛,一看就很香甜。还有藏在土里的萝卜,吃起来也是嘎嘣脆。“凝凝,你越来越漂亮了。”苏语凝从一处斜坡上去时,李叔夸赞道。“李叔那是好久没见我,所以才这么说。要我看,还是您家的二妮最好看,听说好多媒人上门提亲了呢!”她好久没回村里,这些都是回来的路上,苏母随口说的。李叔连连摆手:“不成不成!二妮眼光高,看不上这些人!说是要自由恋爱,找自己喜欢的。要我说,其中有几个还是不错的,可偏偏二妮不愿意……”苏语凝随口应了几句,便打算沿着田埂去前边的小树林里转转。看惯了城里的绿化带和霓虹灯火,眼下更觉山野间的绿意更惹人怜爱。她边走边思考着电子厂的事情,思绪被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前面小树林里,有人影在晃动。伴随着这晃动的身影,是男女间羞于出口的声音。她羞红了脸,暗想肯定是一对情难自禁的小情侣,趁着周遭无人,所以才尽情宣泄满腔的爱意。不想才走了没两步,竟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妮子,嫁给我!我保证对你好!”这……是陆长有?他家离这里中间的隔了两个村,他竟然跑来这里跟人在野外……女同志的声音她还没听出来是谁,只听陆长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大哥说了,等工地开工,就让我做小队长,可以管十个人,工钱一天四十块!”“那你来我家提亲!咱们这样不明不白的,万一被我爸发现,他得打断我的腿。”苏语凝听这女声也有些熟悉,只是一时间没想起来。“你爸那是吓你的,他疼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舍得打你。”陆长有言语里带着急切:“妮子,快脱衣服。”“可是……我怕冷……”“乖!听话!我抱着你就不冷了,保证你一会还很热……”苏语凝听不下去了,立马转头就走。才走到一半,她就看见李叔手里拿着扁担,怒气冲冲的往这个方向走来,看样子正是要去小树林。她突然想起来那个熟悉的女声是谁了,竟然是李二妮!由于两家离得近,她小时候经常带着比她小三岁的二妮一起玩。后来她嫁给陆长青后,她们的联系才逐渐疏远了。没想到今天意外碰到,竟然会是这种场合。“凝凝,你看见二妮没?”李叔应该是听说了什么,所以径直往这边走来。苏语凝本来不想插手别人家的事情,可二妮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陆长有又是个不安分的人,她断然不可能看着二妮陷入泥潭。想到这里,她指着身后的小树林:“不知道那里的是不是二妮!”“就是这个死丫头!干什么不好,竟然干出这等龌龊事。”李叔握着扁担,飞速朝小树林走去。苏语凝脚下一顿,也跟了上去。陆长有跟陆长青一样,嘴上厉害,黑得都能说成白的。她怕李叔和二妮吃亏,跟上去说不定能帮忙。“别跑!你这个臭流氓!给我站住!”李叔的声音响起。定然是陆长有看见了李叔后,害怕担责任,想要跑路。二妮哭哭啼啼的声音响起:“爸!爸!您别怪他,都是我的错!是我自愿的!”“等会我再来收拾你!”李叔气急败坏的朝陆长有追去。紧接着,苏语凝就看见了边提裤子边跑的陆长有,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举着扁担的李叔。“杀人了!救命啊!”陆长有鬼哭狼嚎,像是要把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引来。若真的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恐怕二妮的名声就保不住了。苏语凝见状,赶紧出声喝道:“陆长有!” 第一百一十八章 当众出丑 陆长有衣衫不整,看见站在田埂上的苏语凝时如临大敌,脚下一个趔趄,顿时栽进了田里。这个时候小麦刚进田,前几天一直下雨,排水沟里全是积水。“王八蛋,你别跑!”李叔好不容易追上来,扁担狠狠打在他后背:“糟蹋我闺女,我打死你!”陆长有连滚带爬的踩着刚发芽的小麦种子往反方向跑,边跑边喊道:“跟我没关系,是你二妮非要跟我在一起。”刚整理好衣衫从小树林走出来的李二妮听见这话,立马愣在原地。明明是陆长有对她死缠烂打,还说要娶她。他拍着胸脯跟她保证,彩礼是三大件,绝对让她有面子,她才拒绝了上门提亲的媒婆,还悄悄跟他私会。她狠狠一跺脚:“陆长有!明明是你缠着我不放!爸,是他将我骗到小树林的。”李叔牢牢抓住陆长有,拖着他往大路上走。泥水顺着他的裤腿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污痕。李叔的扁担抵在他后腰,粗麻绳捆住的手腕磨出血痕。村里看热闹的人挤在拖拉机后斗,指指点点的议论声盖过了发动机的轰鸣。“陆家老二真造孽,连李木匠的闺女都敢糟蹋!”“听说他哥在城里当大官?”“呸!什么大官,攀上晋城赵家吃软饭的……”陆长有蜷缩在拖拉机角落,油污遮不住脖颈处的胭脂印。他想起半小时前李二妮哭着系衣扣的模样,突然挣开绳子扑向车外:“我要见长青!他能摆平!”“老实点!”李叔一扁担抽在他小腿上,浑浊的眼里烧着怒火,“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咱老李家个说法!”湖城附属医院工地的探照灯刺破暮色,赵明德正站在混凝土搅拌机前训话。藏蓝中山装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指着刚打好的地基对陆长青说:“工程质量关乎赵氏集团的脸面,千万不能出纰漏……”“爸!那边有人闹事!”赵明月突然扯他衣袖,猩红指甲指向工地大门。李叔正揪着陆长有的衣领往里闯,保安举着橡胶棍却不敢真动手,谁都知道这是项目负责人的亲弟弟。陆长青瞳孔骤缩,水泥袋从指间滑落,扬起一片灰雾。“怎么回事?”赵明德皱眉看向女婿。“误会!肯定是误会!”陆长青扯出僵硬的笑,疾步穿过钢筋林立的工地。冷风灌进西装下摆,他听见赵明月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脆响,像催命的鼓点。李叔的怒吼震得安全帽都在颤:“陆长青!你弟弟糟蹋我闺女,今天不给个交代,老子把事捅到省报社!”“陆长有你疯了?”陆长青压低声音吼了声陆长有,而后去掰李叔的手,“二妮今年已经十八了吧……”“十八咋了?”李叔从怀里掏出个粉红肚兜摔在他脸上,“证据确凿!今天你们要是不给个说法,咱公安局见!”肚兜上的鸳鸯戏水刺得陆长青眼前发黑,他猛地揪住陆长有衣领:“说!是不是你强迫人家姑娘?”“明明是她勾引我!”陆长有突然指向人群后的苏语凝,“不信问我大嫂!她当时在场!”所有目光齐刷刷转向刚下车的苏语凝。她裹着雪白羽绒服,怀里抱着睡熟的昭昭,像是冬日里一抹清冷的月光。老陈跟在她身后,目光扫过陆长有,他立马闭了嘴不敢说话。刚才在村里他跳下拖拉机要跑,是老陈将他一把拽住,像扔小鸡仔一样将他扔了回来。苏语凝看看都不看陆长有一眼,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道:“首先,我已经不是陆长有的大嫂,这位赵同志才是!”说着,她眼神示意众人看向赵明月。赵明月脸色阴沉,狠狠瞪了眼陆长有。她本就看陆长青家里的几个乡巴佬不顺眼,来湖城这么久,她一次都没去看过陆长青的父母。现在陆长有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她恨不得从来不认识这个人。“我只说我亲眼看到过的事情,至于事情到底是怎么样,还得大家来评理!”苏语凝大声说道:“我陪爸妈回村修缮老屋,趁着不忙的时候四处转转,听见陆长有在小树林里说要做工地的小队长,等赚了钱就娶二妮。”“他凭什么做小队长,整天游手好闲什么也不做。”工地上有人喊道。“对!我们今天开工,也不见他来,他凭什么做小队长。”陆长青憋红了脸,没有说话。陆长有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做不成小队长,那他还怎么赚钱:“我大哥说了,让我做小队长,一天给四十块工钱。”陆长青气得狠狠一巴掌拍在亲弟弟脑门上,四十块钱的工钱是能当众说出口的吗?这里普通工人一天才五块钱,小队长也才六块。果然人群开始哄闹。“什么东西,凭什么他一天四十,我们才五块!”“陆长青你说清楚,你是不是克扣我们的工钱拿去给你弟了?”“陆家都不是好玩意!”“是整个赵家都没有好东西,工钱给得低不说,饭菜里连半点肉星都看不到!”陆长青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太阳穴更是一抽一抽的疼:“大家听我说!这都是陆长有胡说的,根本没有这回事,这都是他骗女人的把戏。”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一天四十块的工钱上,哪里还听得进去别的。苏语凝缓缓说道:“既然这是他用来骗人的把戏,那他对二妮说的那些全都是假的咯!什么要娶二妮,还有三大件的彩礼,全都是假的。”赵明德额头青筋暴起:“把这畜生送派出所!”他精心策划的视察全毁了,明早的《湖城日报》头条怕是“赵氏集团负责人亲属强奸未遂”。赵明月猩红指甲掐进掌心,突然冲过去甩了陆长青一耳光:“你们陆家尽是些下作东西!”陆长青偏着头,火辣辣的疼。他瞥见苏语凝淡漠的眼神,突然想起离婚那日她也是这样看着自己,像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第一百一十九章 前婆婆的谩骂 “亲家息怒!”陆长青的母亲李素华不知从哪冒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长有是我没教好……”“谁是你亲家?”赵明德一脚踢开她捧着的土鸡蛋,“从今天起,陆长有永久禁止进入赵氏旗下所有工地!”蛋黄混着泥水糊在陆母鬓角,像一滩溃烂的脓疮。陆长青机械地扶起母亲,耳边嗡嗡作响。他看见赵明月正在给报社打电话公关,看见工人们围做一团满脸嫌恶,最后看见苏语凝抱着昭昭,从容地走到李叔面前。“二妮的名誉损失费由我垫付。”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抽出几张钞票,“但陆长有必须登报道歉。”“苏语凝你装什么好人!”陆长有突然挣脱束缚扑过来,“要不是你带李木匠来捉奸……”老陈抬脚将他踹翻在地:“今天的事还没完,你确定要加上故意伤害?”警笛声由远及近,陆长有瘫在地上如丧家之犬。他忽然抓住陆长青裤脚:“哥!你答应让我当小队长的!”“长有……”陆长青哑着嗓子后退半步,“你先跟警察同志回去交代问题。”天气阴沉,开始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盖住了陆长有凄厉的哭嚎。赵明德阴沉着脸,赵明月突然将婚戒砸在陆长青脸上:“明天就去离婚!我们赵家丢不起这人!”混乱的人群中,一道佝偻的身影突然冲出来。陆长青的母亲李素华披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枯黄的手指直戳苏语凝鼻尖:“扫把星!要不是你克夫克子,我家长青能落到今天这地步?”苏语凝抱着昭昭后退半步,羽绒服上立刻沾了对方甩来的泥点。李素华顺势揪住她衣领,唾沫星子混着劣质烟味喷在她脸上:“小贱人,你就是不知好歹小贱人!离婚就离婚,还非要抢走孙儿!现在连我小儿子都害!你就是见不得陆家好!”老陈一把扣住李素华手腕,力道惊得她松了手:“陆老太太,你儿子犯法自有法律惩治,与苏同志何干?”“呸!装什么大善人!我们家长青有的是钱,还要你来赔钱?”李素华一屁股坐进雪堆,拍着大腿哭嚎:“大家评评理啊!这女人嫌弃我们长青没钱非要离婚,现在勾搭上有钱人就来祸害我们陆家……”围观工人的窃窃私语像毒蜂般嗡鸣,更有人不明情况的外地人对着苏语凝指指点点,仿佛她真的是李素华口中那样的人。李素华见状更来了劲,抓起半块板砖就要砸:“我让你这狐狸精……”“够了!”苏语凝突然厉喝。她把昭昭塞进老陈怀里,大步走到搅拌机旁的操作台,抄起扩音器:“李素华女士,去年腊月你肺炎住院,你儿子女儿都不管你,是我没日没夜的伺候你。”“陆长有前年打伤人赔不起钱,是我省吃俭用凑出五十块钱赔给了别人。”工地陡然寂静,只剩北风卷着雨滴打在安全帽上的声响。几个泥瓦匠指着李素华摇头:“陆家婶子,你这忒不地道了!”李素华张着嘴,露出缺了门牙的黑洞。她突然暴起,脏指甲抓向苏语凝的脸:“小贱人!我家老头子病倒都是你害的,你现在还想逼死我家长有。”苏语凝躲得快,这才避免被她抓伤。“闹够了吗?”她突然轻笑,抬手捋开散乱的长发,“您骂我克夫,可陆长青攀高枝时您笑得最欢;您骂我抢孩子,但昭昭发烧那晚,是您锁了门说赔钱货死了干净。”她突然拽过李素华的胳膊,撸起袖子露出青紫的掐痕,“这是上个月陆长有喝醉打的吧?您不敢骂亲儿子,只敢拿我撒气?”李素华浑身发抖,突然在泥地里打起了滚,含糊哭喊:“我不活了啊……”赵明德的黑皮鞋却踩住她衣角:“要死滚远点,别脏了工地!”苏语凝起身,白色的衣服上满是泥点子。老陈一手抱着昭昭,一手给苏语凝撑着伞:“顾总已经知道了这边的事,正在赶来的路上。”“顾同志来做什么?”苏语凝有些排斥让他看到陆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毕竟李素华是她的前婆婆。虽说现在她跟陆长青离了婚,但李素华却是实实在在做了她三年的长辈。在陆家的那些日子并不好受,前世她硬撑了十多年,每天在李素华的阴影下活着。这些鸡飞狗跳的事情,她不想让顾清淮看见。他身上弥漫着的雪松香味,本就与泥浆地里格格不入。“我们先走!”苏语凝转头看了眼还在地上打滚的李素华,一旁的陆长青焦头烂额的对着赵明德在解释着什么。或许陆长青自己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吧!他对苏语凝说离婚的时候,脑海里想象着的应该是无比美好的未来。比如他拥着赵明月站在赵氏集团的大楼里,比如他一呼百应走到哪里都有人奉承,比如赵明月给他生了孩子他又重新有了为人父的喜悦。现在这些他想象中的东西,似乎全都没有。回首一看,离了苏语凝的日子,好像变得越来越破碎了,没有半点喜悦和期待。霓虹灯将雨后的地面染成斑驳的色彩,陆长青踉跄着走进丽人坊。“陆老板?”值班店员惊恐地看着他西装上的鞋印,“老板娘说……”“滚!”陆长青砸碎收银台的锁,抓出抽屉里所有现金。赵明月不给他钱花,这些零钱甚至不够买瓶二锅头。街角录像厅飘出《英雄本色》的对白,小马哥说“我等了三年,就是要等一个机会”陆长青蜷缩在破沙发上灌酒,劣质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底的恨。凭什么苏语凝能攀上顾清淮?凭什么他陆长青要像条狗被赵家使唤?他看着光影变幻的霓虹,忽然癫狂大笑。“都是我的……”恍惚间,赵明德父女不见了,他坐在赵公馆的书房里,看着窗外的绿树成荫,仿佛他才是那里真正的主人! 第一百二十章 顾清淮也到了港城 随着陆长有这件事落下帷幕,陆长青受自己弟弟的牵连,表面上虽然仍是湖大附属医院项目的负责人,实则根本没什么威慑力。赵明德信任的梁江华两度进派出所,已经不适合留在赵氏集团。思来想去,到最后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扛起赵氏进军房地产的重担。无奈之下,只能先让陆长青继续负责。而与苏语凝一直暗中较劲的赵明月,仿佛一夜间想明白了什么,突然就看透了陆长青,一直嚷嚷着要离婚。湖城火车站迎来送往,每天都有不少人来到湖城,也有大批人离开这里去往外地。苏语凝再一次踏入火车站,准备去往深城。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和她一起的,是湖城电视台的林珊。“林同志这次去深城,是不是还得先去趟港城?”苏语凝在狭小的座位上坐好,问正对着镜子涂口红的林珊。“你说文君妹妹的婚事?”林珊头也不抬的说道:“她的婚事就是一场商业联姻,表面看着风光,其实她跟王阿杰没有半点感情。”苏语凝早就知道这点,她去给李文君送婚服的时候就知道新娘子并不愿意出嫁。深城的冬日依旧暖如初春,苏语凝和林珊站在华语电子厂的仓库前,身后是刚从港城运来的精密仪器。林珊戴着白手套,指尖划过设备金属外壳上冷凝的水珠:“三洋的工程师明天就到,胡教授说这批贴片机比预计的先进两代。”“多亏你表舅牵线。”苏语凝翻开验收单,港城商会的标志在阳光下泛着金辉。她特意穿了件立领衬衫,珍珠纽扣系到最上一颗,多了些成熟女性的妩媚。林珊突然凑近她耳畔:“顾同志昨晚打电话问我行程,听说你要去港城参加婚礼,声音都冷了三度。”她促狭地眨眨眼,“你俩到底……”“设备调试好了!”穿工装的老师傅洪亮嗓门打断对话。苏语凝如蒙大赦,快步走向嗡嗡启动的流水线。林珊望着她泛红的耳尖,笑得意味深长。短短半个月的时间,电子厂就已经准备得有模有样,只要高薪聘请的工程师到了,就可以正式开工。有胡教授和林珊她爸在,技术上肯定不是问题。至于销路,德国的汉斯已经预定了最新一批的产品。只要名气打开,不管是销售到国内还是国外,全都不是问题。况且还有顾清淮在,他很早就有开电子厂的想法,只不过被湖城的项目耽搁了,所以才一直没有实行。当天下午,两人直接出发去了港城。傍晚,两人站在李公馆雕花铁门前。苏语凝捧着檀木礼盒,里面是按照李文君的要求稍微做了些调整的婚服。“李同志试试这个?”她打开礼盒,鎏金云纹的嫁衣如朝霞铺陈。李文君怔怔抚过袖口银线绣的《牡丹亭》唱词,眼泪“啪嗒”砸在并蒂莲纹上:“苏姐姐,这嫁衣……”“暗袋在这里。”苏语凝翻开内衬,金丝盘扣下藏着隐秘夹层,“船票我请老师傅做了防水处理。”少女突然扑进她怀里,茉莉发香混着泪水的咸涩:“谢谢……真的谢谢……”暮色漫过维港时,苏语凝站在落地窗前。她望着太平山顶的灯火,想起临行前顾清淮欲言又止的神情,唇角不自觉扬起。婚礼前夜,维港的游轮缀满彩灯。应李会长之邀,苏语凝跟着林珊一起上了王阿杰的游轮。她一身白色旗袍,长发松松垮垮的挽在脑后,走在人群里,便是最耀眼的存在。跟李会长寒暄过后,聊了些深城电子厂的近况,她便准备去洗手间。穿过人群时,她看见人群中似乎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可当她定睛看去,那人又消失不见。她摇了摇头,心想自己才离开湖城没几天,这就开始想念那里的人和物了。从洗手间出来,苏语凝正要洗手,就被人给拦住。“苏同志今晚真美。”王阿杰的手掌重重撑在洗手台的大理石面上,金属袖扣磕出刺耳的刮擦声。游轮外的海浪声忽远忽近,苏语凝的后腰抵在冰凉的台沿,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混杂烟酒气的古龙水味。“听说深城电子厂的设备被海关扣了?”他指尖挑起她旗袍立领的盘扣,“求我一句,王家在海关有的是关系……”苏语凝攥紧手包里的防狼喷雾,面上却笑得温软:“王同志喝醉了,我让服务员送您回房。”“装什么贞洁烈女?”王阿杰突然掐住她下巴,“顾清淮能给你的,我照样……”“王总似乎对别人的东西格外感兴趣。”顾清淮的声音裹着海风破门而入,镜片后的眸光冷如淬冰。他单手解开西装扣,露出内袋边缘的金色钢笔。那是港城商会晚宴的纪念品,此刻在灯光下泛着森然寒光。王阿杰瞳孔骤缩,那支笔分明是微型录音设备。“上周三兰桂坊,王总搂着两位穿红裙的小姐说……”顾清淮指尖轻点笔帽,王阿杰在夜总会的淫词秽语突然从扬声器里炸响。“关掉!快关掉!”王阿杰踉跄后退,撞翻了洗手台上的盆栽,花盆碎裂的脆响中,他西装裤裆部晕开深色水渍。顾清淮抬手抓住他欲摸向呼叫铃的手,嗓音低沉,他缓慢施压道:“听说王家最近在竞标中环地铁项目?不知道港城领导看到这段录音……”“顾总!顾总我错了!”王阿杰涕泪横流地抱住他,“设备明天就放行!不,现在!我现在就打电话!”苏语凝整理着微乱的鬓发,忽然瞥见顾清淮垂在身侧的左手。骨节泛白,青筋暴起,泄露着压抑的暴怒。“滚。”顾清淮收回手,像拂去一粒尘埃。王阿杰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走廊尽头,地板上蜿蜒的水渍倒映着天花板的琉璃吊灯,恍若一条破碎的星河。“受伤了?”顾清淮转身时,声音已恢复往日的清冷,唯有目光落在她泛红的下颌。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李文君的婚礼 苏语凝摇头:“防狼喷雾还没用呢。”她故作轻松的笑,却在触及他眸中未褪的血丝时凝住。游轮不知何时驶入维港最繁华的航道,对岸中银大厦反射的灯光穿透舷窗,在他侧脸切割出明暗交错的阴影。“为什么来港城?”他突然问。“李同志的婚礼……”“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顾清淮逼近半步,雪松香驱散了残存的酒气。他喉结滚动,"那晚在万象园,童童问我能不能永远做他爸爸。”海浪拍打船体的声响骤然清晰,苏语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珍珠纽扣。前世童童溺亡时的哭喊与此刻的浪声重叠,她忽然想起重生那日撞进他怀里的桂花香。“顾同志……”“叫我清淮。”他摘掉金丝眼镜,露出难得一见的锋利眉眼,“从你撞碎我那副眼镜开始,我就没打算放过你。”苏语凝怔住。记忆闪回民政局的那天,她撞进他怀里时,好像确实听见过一声细微的脆响,原来早已种下因果。“童童被赵明月找人绑架那晚,孩子发烧说胡话,抱着我不肯撒手。”他指尖拂过她袖口溅到的酒渍,“他说妈妈总是偷偷看顾叔叔的照片。”苏语凝耳尖瞬间烧红。“苏向党说你在服装店通宵画设计图时,会对着我的字迹发呆。”他气息拂过她滚烫的耳垂,“林珊告诉我,你学英语的磁带每晚要听三遍,因为里面有段我的录音。”舷窗外忽然炸开烟花,璀璨星河坠落在他眼底,苏语凝看见自己小小的倒影被温柔包裹。“深城产业园的预留地不是给长峰集团。”他握住她颤抖的手,“是给我未来的妻子。”游轮汽笛长鸣,盖不住他接下来的话语:“我母亲去世那年,维港的烟花也这么亮。她留的信里说,女人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相信爱情。”他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留下的茧,“但你不是她,我也不是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苏语凝眼眶酸胀,前世蜷缩在服装厂阁楼的记忆呼啸而来。那时她抱着童童和昭昭冻僵的小脚,听着窗外打工妹们议论陆长青的婚讯,心像被冰锥刺透。“如果……”她嗓音沙哑,“如果我永远学不会讨好男人……”“不用讨好别人,你只需讨好你自己。”他忽然将人抵在观景玻璃上,身后是漫天绽放的焰火,“我要的是并肩作战的苏老板,不是贤妻良母苏语凝。”咸涩的海风掀起她旗袍下摆,他克制的吻落在她眉心:“等深城电子厂正式投入运营,我们就带孩子们去迪士尼。”苏语凝揪住他西装前襟,终于放任自己跌进这片雪松味的港湾。林文君的婚礼在第二天举办。维港的晨雾还未散尽,李公馆的雕花铁门已缀满新鲜的白玫瑰。苏语凝站在庭院中央的榕树下,指尖轻轻拂过旗袍腰间的珍珠流苏。这是顾清淮今晨差人送来的苏绣礼服,月白色缎面上绽开的紫荆花暗纹,在阳光下流转着淡金色的光晕。“顾同志今日倒是舍得把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林珊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今日穿了身酒红色丝绒长裙,胸针上的红宝石与手中香槟相映成趣,“上月拍卖会这匹苏州宋锦被神秘买家拍走时,港城名媛们心都要碎了。”苏语凝耳尖微烫,正欲开口,忽然瞥见树荫漏下的光斑里,顾清淮正穿过回廊朝这边走来。晨光为他藏青色西装镀上金边,与昨日游轮上那个凌厉逼人的模样判若两人。“李会长特意请来的乐团。”他将烫金请柬递给侍者,指尖状似无意地掠过苏语凝垂在身侧的流苏,“费加罗的婚礼序曲配中式喜宴,倒也别致。”林珊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忽然定格在顾清淮衬衫领口若隐若现的咬痕上。她晃着香槟杯轻笑:“我看别致的是顾总这枚新袖扣,和语凝耳坠上的珍珠像是一个蚌里养出来的。”婚礼钟声恰在此时响起,苏语凝借着转身的动作藏起绯红的脸颊。新人行至香案前时,王阿杰的胖手突然抖得握不住红绸。顾清淮不动声色地挡在苏语凝身前,西装下摆扫落她旗袍上沾到的花瓣:“王家上个月在澳门输了三条赌船,李会长这步棋走得险。”他在她耳边低语,苏语凝忽然想起昨夜游轮甲板上,这人用同样声音说“我要的是并肩作战的苏老板”。她下意识抚上无名指根,那里还残留着被他吻过的温度。“礼成——”漫天金箔雨中,林珊忽然凑近苏语凝耳畔:“顾清淮方才看你那眼神,比王阿杰掀盖头时还灼人。”她指尖轻点自己锁骨位置,“这里,遮瑕膏涂得太薄了。喂,你偷偷告诉我,你们发展到哪个地步了”苏语凝手中的团扇“啪”地落在青砖地上,面红耳赤道:“我……你……”“苏老板的扇子比新娘的盖头还难接。”顾清淮先一步弯腰拾起,他将团扇塞回她掌心,指腹若有似无地擦过她腕间跳动的脉搏。林珊的轻笑声中,侍者引着宾客移步宴会厅。“苏妹妹这身倒是眼熟。”林珊晃着红酒杯调侃,“上个月某人去火车站接人时,穿的也是这个颜色的风衣。”顾清淮正为苏语凝布菜的手顿了顿,虾仁稳当当落在她面前的瓷碟中:“林同志不如多关心中环地铁招标会的事,听说王氏集团那份标书……”“顾清淮!"林珊笑着截断他的话,“你口袋里那个融盒,是打算拿来装牙签吗?”苏语凝的筷子磕在碟沿,发出清脆的响。顾清淮从容地取出黑丝绒盒子,在桌布下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原本要等孩子们来港城迪士尼时再给你。”“顾总这是要抢新娘的风头?”林珊举着香槟杯起身,杯沿与苏语凝的瓷盏相碰,“电子厂庆功宴和婚礼一起办,倒是省了份子钱。” 第一百二十二章 电子厂开业 苏语凝在桌下的手抽了回来,她举杯跟林珊碰了碰:“咱们把电子厂的事先办好,至于别的事情,等以后再说。”现在她的重心都放在孩子身上,虽然跟顾清淮已经表明心意,但不代表他们真的可以一起生活,还得先试着相处一段时间再说。“顾同志可是很抢手的。”林珊凑到她耳边说道:“以前在学校时,有不少女同学都对顾同志另眼相看,他可是收到不少情书的哦。”苏语凝笑而不语,她在学校读书时,因为样貌出众,同样也受到同学和老师的喜爱。顾清淮只是看着她,不停的往她碗里夹菜。李文君敬酒到他们这一桌的时候,先是抱了抱苏语凝:“苏同志,听说你在深城办了电子厂,等过段时间我去看你!”“欢迎你!”苏语凝跟她碰了碰杯:“希望你幸福。”李文君笑了笑,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分不清是喜悦还是苦涩。维港的晨雾还未散尽,汽笛声已穿透云层。苏语凝站在甲板上,海风卷起旗袍下摆的花纹,顾清淮的西装外套适时披上肩头。“深城那边都准备好了。”他指尖无意擦过她耳垂,“胡教授说女工培训手册印了三百份。”林珊从船舱探出头,红宝石耳坠晃得耀眼:“二位再黏糊下去,剪彩仪式可要改黄昏场了。”深城工业园的晨光温柔地洒在崭新的电子厂外墙上,彩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红毯从厂门口一路铺到主干道。苏语凝穿着顾清淮送的那件月白色绣紫荆花纹的旗袍,发髻间别着一枚珍珠簪子,站在人群最前方。她身后是穿着整齐工装的女工们,每个人胸前都别着崭新的工牌,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容。胡教授穿着熨烫笔挺的白大褂,手里捧着一个红绸包裹的剪刀,朝苏语凝点点头。顾清淮站在她身侧,藏青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金丝眼镜下的目光温和而坚定。林珊一身酒红色套装,举着相机冲人群挥手:“各位,今天可是要上《深城日报》头条的,笑得再灿烂些!”剪彩仪式开始前,苏语凝走到女工队列前,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的面庞。十八岁的阿玲站在最前排,手指紧张地绞着工装下摆,眼神却亮晶晶的。苏语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别怕,一会儿跟着胡教授学操作,咱们的机器都是最先进的。”阿玲用力点头,麻花辫梢扫过胸前的工牌,上面印着“华语电子厂001号员工”。“吉时到!”司仪高喊一声,鞭炮声噼里啪啦炸响。苏语凝与顾清淮各执一端红绸,李会长握着鎏金剪刀站在中间。红绸落地的瞬间,厂门上方“华语电子厂”五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流水线的轰鸣声随之响起,像一支崭新的交响乐。胡教授带着女工们走进车间,指着泛着金属光泽的贴片机讲解:“这是日本最新型号,精度能达到0.01毫米。咱们先从电路板校准开始……”阿玲小心翼翼地戴上手套,跟着教授的示范将元件放入进料口。当第一块完整的电路板从流水线末端滑出时,姑娘们爆发出一阵欢呼。林珊抓拍下这幕,冲苏语凝眨眨眼:“瞧瞧,咱们的姑娘们比男工还利索!”厂区空地上支起二十张圆桌,后厨飘来红烧肉的香气。苏语凝特意从湖城请来大嫂董芳容掌勺,此刻她正挥舞着铁锅,冲帮忙摆盘的苏向党喊:“老二!把那筐腊肠先蒸上!”苏父苏母抱着昭昭坐在主桌,童童和轩轩举着新得的变形金刚在桌椅间穿梭,小皮鞋踩得嗒嗒响。顾清淮将剥好的虾放进苏语凝碗里,镜片后的笑意比平时柔软许多:“早上物流部汇报,西门子的首笔订单已经完成质检。”他说着从公文包取出个丝绒盒子,“这是汉斯先生托我转交的礼物。”盒子里是枚水晶制成的微型电路板,底座刻着德文“致敬创新者”。苏语凝将水晶对着阳光细看,折射出的虹光落在顾清淮领口。她忽然想起港城游轮上那个带着海风咸涩的吻,耳尖微微发烫,忙转移话题:“等这批女工出师,我想在厂区办个幼儿园。”“已经规划好了。”顾清淮展开产业园图纸,指尖点在东北角的绿地,“双语幼儿园,带儿童科技馆。轩轩听说能教童童组装机器人,闹着要当小老师。”宴会进行到尾声时,胡教授带着女工们捧出个蒙着红布的物件。阿玲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揭开红布。那是用废弃电路板拼成的凤凰图,Led灯在羽翼间流转出七彩光芒。“苏老板,这是咱们用试产边角料做的。”姑娘们齐声说,“愿咱们电子厂像凤凰一样,带着姐妹们高飞!”掌声热烈的响起,苏语凝热泪盈眶,像是明白了重生后的意义。剪彩仪式结束后,除了苏语凝和林珊留在深城外,其他人都先回了湖城。林珊因为工作调动,从湖城调入了深城,进了深城电视台工作。没有工作的时候,她都会来电子厂看看。电子厂步入正轨后,苏语凝将日常管理交给林珊和胡教授,带着给孩子们买的深城特产返回湖城。火车驶入站台时,她隔着车窗看见苏清月挥舞的碎花头巾,童童举着纸风车蹦蹦跳跳。万象园的家里,董芳容摆开一桌家乡菜。昭昭坐在婴儿椅里,小手抓着刻着“长命百岁”的银勺敲碗沿。苏立军抿了口米酒,红光满面:“咱们家具店接了个大单子,要给新建的文化宫做三百把雕花椅!”饭后,苏语凝牵着童童去伊美服装店查账。春装新款挂在橱窗里,浅绿薄呢外套配鹅黄丝巾,引得几个女学生驻足。苏清月翻开账本笑道:“自从你上电视采访,连省城的人都特意来买衣裳。对面丽人坊三天前贴出转让告示,听说赵明月要回晋城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赵明月离婚 苏语凝牵着童童经过清河路口时,童童突然指着一个饭馆的落地窗:“妈妈,那个是不是爸爸?”苏语凝顺势望去,陆长青正搂着个穿貂皮大衣的年轻女人喂蛋糕,那女人的红指甲与赵明月如出一辙。他抬头撞上苏语凝的视线,慌乱中打翻了汤碗,褐色液体在白色桌布上洇开,像块丑陋的疤痕。三日后,苏语凝在百货公司给昭昭挑围兜时,撞见赵明月在珠宝柜台退婚戒。她瘦得惊人,羊毛大衣空荡荡挂在身上,猩红指甲掐着销售单发抖:“全换成现金,立刻马上!”柜员面露难色:“赵同志,这枚戒指是定制款……”“赵家还没倒呢!”赵明月突然拔高声音,尾音却带着哭腔。她转身看到苏语凝,愣了片刻,竟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痛快?陆长青就是个喂不熟的狼,我早该看清……”话未说完便踉跄着冲出门,连那枚戒指都没拿。傍晚去幼儿园接童童时,王园长悄悄拉住苏语凝:“赵明月同志下午来过,说要给童童送玩具,我没敢收。她眼睛肿得核桃似的,嘴里念叨着要离婚……”她已经听大姐苏清月说过了,赵家的煤矿被人举报,这次赵明德的人脉也用不上,赵家就要彻底垮了。陆长青虽说跟赵明月已经领了结婚证,但他们没有办婚宴,因为赵明德至始至终都没瞧得上他。正因为如此,赵家煤矿的事才没有牵连到他,甚至他还保住了湖大附属医院项目负责人的位置。次月十五,湖城落下第一场雪,这也意味着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苏语凝裹着羊绒大衣推开咖啡馆的门,是赵明月邀请她来的,说是想要跟她谈谈。风铃叮咚声中,靠窗的赵明月抬起头。她没化妆,露出眼尾细细的纹路,面前摆着份摊开的离婚协议。“我要跟陆长青离婚了,他净身出户。”赵明月推来协议书,陆长青的签名歪斜如爬虫,“晋城的煤矿彻底查封了,我爸气得中风。真是报应,对吧?”她突然笑出声,笑着笑着泪珠滚进冷掉的咖啡里。窗外飘雪纷纷扬扬,童童和轩轩穿着同款红棉袄在堆雪人。顾清淮弯腰帮他们系围巾,雪花落在他肩头,像撒了层糖霜。赵明月顺着苏语凝的目光望去,忽然轻声道:“之前我笑你不会讨好男人,现在才知道,能挺直腰杆活着的才是真本事。”苏语凝喝了口刚送上桌的咖啡,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头,她还是不大习惯这个味道。窗外,童童正踮脚往咖啡馆橱窗上贴窗花,鲜红的福字映着赵明月苍白的脸。“你该恨我的。”赵明月突然抓住她的手,美甲缺口处渗出殷红,“当初要不是我逼他离婚……”“我恨过。”苏语凝抽回手,“但后来想明白了,烂掉的苹果不会因为换个篮子就变甜。”赵明月突然笑出眼泪:“多可笑,我们争抢的不过是个空心稻草人。”她从包里摸出个牛皮信封推过去,“这是我卖掉首饰换的一些钱,听说你在深城的电子厂需要投资,不知道我可以不可以……”苏语凝没接,热气在玻璃窗上晕开朦胧的圆:“电子厂运营得很好,暂时不需要新的投资人。赵同志,你拿这些钱做些别的事情吧!像之前那样,再开个服装店也成。”“你果然不肯原谅我,我本来也没抱希望。”赵明月情绪有些低落,她将信封放回手提包:“祝愿你跟顾同志幸福。”苏语凝没有再说话,看着窗外顾清淮带着两个孩子在雪地里玩,只觉心里面暖暖的。今年的除夕夜比往年要早,万象园张灯结彩。窗外的雪粒子簌簌敲着玻璃,屋内却暖得好似春日。苏语凝家客厅挂满了手剪的红灯笼,童童踩着板凳往玻璃窗上贴金鱼窗花,昭昭坐在婴儿车里咿咿呀呀地抓流苏穗子。厨房飘来炸丸子的焦香,董芳容系着碎花围裙探出头喊:“老二!把八宝饭端上桌!”顾清淮进门时,西装外套上还沾着未化的雪。他怀里抱着半人高的纸箱,轩轩立刻扑过去扒拉:“爸爸!是不是给我的遥控飞机?”“先帮童童弟弟贴完窗花。”他将纸箱放在玄关,顺手接过苏父递来的姜茶。暖意顺着青瓷碗蔓到指尖,苏母正往他口袋里塞花生糖:“小顾多吃点,瞧这下巴都尖了。”八仙桌渐渐被佳肴填满,糖醋鲤鱼瞪着琥珀色的眼睛,腊味合蒸氤氲着松柏香。苏向党掏出珍藏的粮食酒,给众人满上酒杯。童童突然指着顾清淮的酒杯:“我要喝顾叔叔这个。”苏语凝给孩子倒了杯花生奶:“童童现在只能喝这个,等长大了就能跟顾叔叔一样喝酒了。”“今儿除夕,咱们碰个团圆杯!”顾清淮忽然起身,酒液在烛光里荡出涟漪,“承蒙各位不嫌,让我这个外人年年蹭饭。”他目光掠过苏语凝发间的珍珠簪,那是他特意请苏州老师傅打的。苏父咂了口酒笑道:“什么外人!童童都叫你大半年爸爸了。”这话像颗火星子,噼里啪啦点燃满室寂静。童童正偷偷给昭昭喂酒酿圆子,闻言举着勺子喊:“顾叔叔说要给我搭宇宙飞船!”苏语凝怕大家越说越离谱,赶紧换了个话题:“快吃饭!过几天,咱们大家一起去深城逛动物园!”“我喜欢动物园!”轩轩拍着手道:“我最喜欢大象!”“我喜欢长颈鹿!”童童伸长了脖子,想要学习长颈鹿。众人大笑,却也不再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往下聊。吃过年夜饭后,童童穿着大红棉袄,和轩轩蹲在玄关拆顾清淮送的巨型礼盒。忽然“哗啦”一声,五颜六色的氢气球涌向天花板,拴着丝绒盒子的那只恰好停在苏语凝面前。“妈妈快看!”童童举着贺卡蹦跳,“顾叔叔说这是最厉害的新年魔法!” 第一百二十四章 顾清淮的承诺 苏语凝打开盒子,看见盒子里躺着份泛着油墨香的协议。顾清淮的字迹力透纸背:“甲方顾清淮自愿将名下所有动产、不动产过户至乙方苏语凝……”最后附着长峰集团股权公证书,日期竟是她带去港城参加李文君的婚礼那日。阳台传来玻璃轻叩声。顾清淮站在烟花映亮的夜色里,呢子大衣肩头积着雪:“协议在律所公证过,随时可以生效。”他指尖轻点附录条款,“包括但不限于轩轩的监护权,如果你愿意……”远处钟楼传来新年钟声,第一朵烟花在夜空炸开。苏语凝望着协议上特意用红笔圈出的共同抚养权,忽然想起重生那日桂花香里的碰撞。原来有些缘分,早在那声碎响里就埋下伏笔。“怕吗?”顾清淮为她披上外套,掌心温度透过羊绒渗入肩胛,“把自己和孩子们交给我这样的奸商。第二朵烟花绽开时,苏语凝将协议塞回他口袋:“我要的不是保险柜,是停电时永远亮着的那盏灯。”她终于卸下所有的防备,认认真真的接纳了顾清淮,决定跟他先尝试着生活下去。作为重生后的第一个新年,苏语凝想着带家人都去深城看看。正月初八的晨光还裹着料峭春寒,深城动物园门口已经缀满红灯笼。童童扒着车窗,鼻尖在玻璃上压成小圆饼:“妈妈快看!长颈鹿在吃灯笼穗子!”苏语凝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瞧见两只长颈鹿正优雅地叼着挂在树梢的福字挂饰,饲养员举着竹竿急得直跳脚。顾清淮从后备箱搬出婴儿车,昭昭裹在鹅黄色连体羽绒服里,活像只圆滚滚的小鸡仔。轩轩迫不及待地翻开游览图:“爸爸,我想先去看熊猫馆!”一行人刚走到金丝猴馆,就撞见啼笑皆非的场景。一只头顶翘着呆毛的小猴子正扒着玻璃冲游客作揖,爪子拍得展窗砰砰响。童童立刻掏出兜里的栗子糕,却被饲养员拦住:“小朋友,它在讨压岁钱呢!”果然,那猴儿见无人投币,气鼓鼓地转身露出红屁股,惹得众人哄笑。行至天鹅湖畔,苏母突然“哎呀”一声。原来昭昭的虎头鞋被大白鹅叼走了,那鹅昂着脖子游得飞快,湖面划开一道得意的水痕。苏向党脱下鞋子就要下水,却被苏语凝拽住袖口:“等着。”她从包里摸出块枣泥酥掰碎撒在岸边,贪吃的大鹅果然折返,鞋面上还沾着根水草。熊猫馆外的队伍排成长龙,董芳容变戏法似的从保温袋掏出葱油饼分给大家。忽然队伍前方骚动起来,原来是有只熊猫幼崽翻出育婴房,正抱着竹子打滚。童童瞪圆眼睛:“它好像在学轩轩哥哥打滚!”轩轩不乐意的反驳道:“我长大了,才不打滚呢,只有昭昭妹妹才在地上打滚。”坐在婴儿车里的昭昭像是听懂了一样,挥舞着手“咿咿呀呀”的像是在反抗。苏家这边其乐融融,陆长青却实在是不好过。他缩在丽人坊空荡的库房里,指尖烟灰簌簌落在法院传票上。赵明月留下的离婚协议里,他连件像样西装都没分到,如今连这间破败店面也要被查封抵债。“陆同志,广城钱老板那边……”刀疤男推门而入,话未说完便被烟灰缸砸中额角。“催命呢?五十万违约金是老子一个人的事?”陆长青揪住他衣领,眼底血丝狰狞如蛛网。两个月前,他听信所谓港商忽悠,将全部身家押在仿制伊美服装店爆款的水墨裙上,却因布料以次充好被合作方起诉。如今厂房查封,债主堵门,他连吃饭的饭钱都摸不出。刀疤男抹了把血,阴恻恻道:“听说苏语凝在深城开的电子厂生意不错,不如……”玻璃橱窗映出陆长青扭曲的笑,要怪就怪她过得太好了!过完正月十五后,童童的幼儿园就开学了。陆长青缩在丽人坊残破的橱窗后,呼出的白雾在玻璃上结成蛛网般的冰花。伊美服装店内,苏语凝正俯身调整模特身上的春装,门口的铜铃忽然被撞得乱响。“苏老板!”粮油店老板娘裹着寒气冲进来,“我刚看见有个戴皮帽的男人在街头后门转悠,怀里抱着个黄袄子娃娃,像是拐孩子的……”苏语凝指尖的珠针跌落在地,昭昭今早穿的正是鹅黄色棉袄。她抓起柜台下的铁剪刀就往门外跑,呢子大衣刮翻了陈列架也浑然不觉。“大姐看好店里!”她朝仓库里的苏清月嘶喊,却见苏清月正慌张地探出头来:“凝凝发生什么事了?”苏语凝明白自己刚才想太多了,她赶紧跑进收银台去打电话,摇电话的手抖得拨错三次号码:“顾清淮!孩子们可能出事了!”听筒里传来杂音,顾清淮沉冷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童童在我这儿,你往家里打电话了吗?”“我马上打!”苏语凝挂了电话,又赶紧往万象园的家里打电话,可打了几次都没人接。她已然顾不得那么多,拿着剪刀就冲出了服装店。此时,城西废弃酱油厂的地窖里,昭昭哭得打嗝。陆长青怀里抱着孩子,柴油灯将扭曲的影子投在斑驳砖墙上。这也是他的孩子,可现在他却要拿孩子去对付苏语凝。刀疤男蹲在窖口望风,被孩子的哭声吵得心烦:“哭什么?再哭我就给你嘴巴缝上。”还不到两岁的昭昭哪里听得懂他的话,反而因为饥饿哭得越发的大声。“她什么都不知道,别吼她!”陆长青轻声哄着怀里的孩子,这一刻难得的有了些许父爱。刀疤男冷哼一声:“陆长青,你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你不知道吗?就别装什么父爱情深了。要是拿不到钱,我们两个都得玩完。”兴许是哭累了,孩子在陆长青怀里停止了哭泣,睫毛上的泪水看得人心都化了。“再给我一周的时间,我就能从医院的项目上弄到钱。”陆长青现在还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借着职务之便倒是能弄到钱。可现在市区领导正派人来项目视察,他不敢下手。广城那边催账得又要得急,他不得已才绑了孩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救下昭昭 苏语凝赶回万象园的时候,苏母已经从医院回来了。苏父坐在床边,看着急匆匆赶回来的苏语凝,愤怒的说道:“一个刀疤脸打晕了你娘,将昭昭给抱走了!”听说是刀疤脸,苏语凝想起了一个人。第一次绑架童童的就是他,后来开平街事故那次,是他帮着陆长青去对付梁江华。这次绑架昭昭的人,也是他下的手。这么说来,极有可能是陆长青策划的这一切。苏语凝想到前世的陆长青,他投资的厂子出了问题,需要赔付一大笔违约金。后来为了霸占赵家的家产,他谋划杀害了赵明德父女。这一世,赵明月已经跟他离婚了,他找不到理由去找赵明月要钱,因此将主意打到了苏语凝身上。前世陆长青为了自己的脸面,忍心杀害两个孩子。这一世为了钱,他对昭昭下手也不是不可能。想到昭昭正在陆长青那个恶魔身边,饿着冻着都没人管,就忍不住一阵心疼。“都怨我没有照顾好昭昭!”苏母躺在床上,满脸内疚:“我要是抱得紧一点,孩子就不会被抢走。”苏语凝赶紧安慰道:“妈不用自责,贼但凡惦记上了,怎么都防不住。您没事就好!”顾清淮接到苏语凝的电话,赶紧带着童童和昭昭赶回了万象园。苏父开门的瞬间,童童冲进房间,紧紧抱住苏语凝的大腿:“妈妈,妹妹呢?妹妹什么时候回来?”虽然童童还小,却也从大人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妹妹被绑架了。他想到自己之前也被刀疤男绑架过,后来受了伤住进了医院,忍不住大哭道:“妹妹肯定很疼!呜呜……妹妹……”“童童弟弟不哭!有我爸爸在,昭昭妹妹不会有事的。”轩轩伸着小手抱住童童:“不哭不哭,妹妹很快就会回来了。”顾清淮进门,他握住苏语凝的手:“已经找到昭昭的位置了,陆长青带着孩子在城西的废弃酱油厂。”听说已经找到孩子的行踪,她松了口气:“我马上过去!”顾清淮给苏语凝围上围巾:“别担心,昭昭会没事的。”寒风裹着雪粒子扑向城西废弃酱油厂的铁门,苏语凝攥紧顾清淮递来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斑驳砖墙上“安全生产”的褪色标语。铁门虚掩着,推门时,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地窖入口藏在倾倒的酱油缸后,腐臭味混着煤油味窜上来。苏语凝刚要往下探,顾清淮已经侧身挡在她前面:“跟着我影子走。”下到地窖,昏黄的光圈里,昭昭的鹅黄棉袄刺进苏语凝眼底。小小的孩子被麻绳捆在木椅上,小脸糊满泪痕,嘴里塞着破布。陆长青蹲在椅子旁,刀尖在昭昭眼前晃,看得苏语凝心惊肉跳。“五十万,少一分就在她脸上刻朵花。”陆长青的冷笑在地窖里回荡。苏语凝刚想冲过去,顾清淮拉住她的手,朝她摇了摇头。“陆长青!昭昭也是你的孩子,你不能伤害她。”此时她想到了前世两个孩子冰冷的尸体,忍不住浑身发抖。前世的惨剧,这一世她不想再看见。陆长青大笑:“苏语凝,孩子的行抚养权不是你的么。你从来不让我看孩子,有把我当成孩子的父亲吗?怎么,现在想起我是孩子的父亲了?”顾清淮解下腕表扔过去:“瑞士的名表,黑市能换三万。”表盘在水泥地上滑出刺耳声响,陆长青下意识弯腰去捡。电光石火间,顾清淮抄起墙角的铁钩甩向吊灯绳,灯影晃动的刹那,苏语凝扑向昭昭。“呜哇……”昭昭的哭喊让陆长青浑身一震。刀疤男从阴影里蹿出,铁棍照着顾清淮后脑勺抡下。顾清淮矮身躲过,反手擒住对方手腕往酱油缸上猛磕。陶缸炸裂的巨响中,飞溅的碎片划破了顾清淮左臂,血色在他身上洇开暗红。“清淮!”苏语凝割断麻绳的手在抖,另一只手死死抱紧昭昭。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温热泪水渗进衣领。顾清淮踹开扑来的刀疤男,染血的手摸向腰间对讲机:“老陈!”陆长青突然狂笑着一脚踹翻煤油灯,火舌顺着满地酱油瞬间窜起。“要死一起死!”他癫狂地挥舞匕首,却被横梁坠落的铁链缠住脚踝。火光照亮他扭曲的脸,像极了从地狱逃出来的恶鬼。“带昭昭走!”顾清淮用身体撞开燃烧的木架,火星子落在他肩头。苏语凝咬牙冲向地窖口,热浪灼得后背发疼。坍塌的横梁压住了顾清淮右腿,刀疤男正举着铁棍逼近。苏语凝走出几步后,发现顾清淮还没跟上来,转头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摸到墙根的斧子,立马抡起斧头砍断铁链,铁棍擦着顾清淮耳畔砸进砖墙。“走啊!”顾清淮嘶吼着推开她。苏语凝却反手将昭昭塞进他怀里,抓起燃烧的木棍捅向刀疤男眼睛。惨叫声中,她拽起顾清淮冲上楼梯,身后传来梁柱断裂的轰鸣。雪粒子扑灭衣角的火星时,警笛声刺破夜空。老陈带着民警撞开铁门,手电筒光柱交错中,刀疤男被按在雪地里,陆长青却不见踪影。那堆坍塌的废墟下,只剩半截染血的领带。“去医院!”苏语凝撕开围巾扎紧顾清淮渗血的手臂。他怀里的昭昭抽噎着伸手去摸他下巴,含糊不清的语句里,像是在喊“爸爸”。苏语凝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她从他怀里接过昭昭,紧紧抱在怀里。从废弃酱油厂去往医院时,她紧紧挨着顾清淮,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内心无比安定!急诊室消毒水味呛得人头晕,护士剪开顾清淮手臂上的衣服,苏语凝才看清那道横贯左臂的伤口,翻卷的皮肉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竟还笑得出来:“我小时候被沸水烫伤,跟那个比起来,这不算什么。”苏语凝鼻子酸酸的,强忍住没让眼泪落下来,想着等他伤好出院后,就跟他商议结婚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六章 陆长青的踪迹 窗外的梧桐树影在白色窗帘上摇晃,苏语凝正用棉签蘸着温水给顾清淮润唇。昭昭蜷在他旁边,睡得正香。消毒水味里混进一丝奇怪的气息时,苏语凝后颈的寒毛突然竖了起来。“丧门星!把我儿子还来!”搪瓷缸砸在门框上的脆响惊得昭昭瑟缩进顾清淮怀里。李素华裹着件褪色蓝布棉袄冲进来,发髻散了一半,枯黄的手指直戳到苏语凝鼻尖:“公安局说找到的长青的衣裳带血,是不是你害的!”护士长闻声赶来,却被李素华挎着的竹篮挡住去路。篮子里装着半瓶敌敌畏,用红纸歪歪扭扭写着“农药”二字。“今天不把我儿子交出来,咱们谁都别活!”她拧开瓶盖,刺鼻的药味瞬间弥漫病房。顾清淮单手将昭昭抱紧在怀里,输液管随着动作剧烈摇晃:“李素华同志,公安局正在……”“呸!你们这些穿皮鞋的官官相护!”李素华指着苏语凝大骂:“你这个贱货,好歹给我家长青生了两个孩子,怎么这么冷血,不念一点情分。”“您儿子绑架昭昭时,可没念什么父女亲情。”苏语凝把暖水瓶往窗台挪了挪,玻璃上映出李素华抽搐的面庞。这个曾逼她寒冬腊月跪搓衣板的婆婆,此刻眼底的癫狂与陆长青如出一辙。李素华突然扑向病床,枯爪似的抓住昭昭的脚踝:“赔钱货换我儿,天经地义!”昭昭撕心裂肺的哭喊中,顾清淮抄起输液架格开她的手。玻璃药瓶砸在地上,淡黄色液体漫过李素华的布鞋。“保卫科!快叫保卫科!”护士长的尖叫引来走廊杂乱的脚步声。李素华却突然安静下来,从裤腰掏出个油纸包,层层揭开是块发霉的绿豆糕。“长青最爱吃这个。”她痴笑着把霉斑认作糖霜,“你当新媳妇那晚,他偷了半块塞给你……”她浑浊的泪冲开眼角积年的眼屎,“现在你把他还我,我把老陆家的房契给你。”“您儿子值五十万。”顾清淮突然开口,纱布下的伤口因紧绷渗出血迹,“不如去公安局问问,他欠的债务能不能用你们陆家的老宅抵。”这句话像捅了马蜂窝。李素华尖叫着撞向输液架,佝偻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保安带人冲进来时,她正攥着玻璃碎片往苏语凝脸上划,碎花头巾落在昭昭的婴儿床里,沾着农药和泪渍。“造孽啊……”李素被拖出病房时,她的哭嚎震得楼道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我诅咒你们!你们等着断子绝孙!”走廊尽头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随后是护士的惊呼。苏语凝追出去时,只见李素华瘫坐在走廊的宣传画下,裤腿渗出的尿渍在反光的地面晕开。她怀里紧抱着昭昭的一只虎头鞋,那是方才挣扎时扯落的。“当年你生童童难产,是我跪着求医生保大人。”李素华突然用头撞墙,每说一句就撞一下。墙皮簌簌落下,混着她额头的血,“陆家欠你的,拿命还不够吗?”苏语凝攥紧窗台边的扫把,木刺扎进掌心。是的,她记得自己生童童的时候难产,李素华拼命求着医生保孩子,是苏母赶到医院让医生保大人,最后才艰难地生下了童童。她自问这么多年在陆家,一直勤勤恳恳,从未做对不起陆家的事。“你该问问陆长青。”她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问他为什么要把亲女儿当货物,问他为什么永远觉得全天下都欠他的。”李素华突然诡异地笑了,露出豁口的牙:“因为你不配啊……”“轰隆——”春雷炸响的瞬间,李素华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出医院。大雨将她浑身淋了个透,她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在雨中往前走着,不知前路在何方。后半夜雨停了,顾清淮执意出院。黑色轿车碾过结冰的路面,昭昭在他怀里睡得小脸通红。苏语凝望着后视镜里渐渐缩小的医院红灯,轻声问:“要是陆长青真死了……”“公安在废墟里没有找到人体组织。”顾清淮轻轻拍着熟睡的昭昭,“你不是说他打小就会钻地窖偷红薯,应该是已经从我们不知道的密道逃了。”陆长青没有抓到,苏语凝总觉得往后的日子无法安生,便拜托在深城的林珊帮忙托人打探陆长青的踪迹。深城蛇口港的晨雾像块发霉的棉絮,裹着咸腥的海风黏在陆长青后颈。他缩在破渔船的柴油桶后,听着码头装卸工的吆喝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冻疮。三个月前那场大火烧烂了他的左耳,如今结痂处还泛着脓血。追债人的脚步声仿佛就响在身后,他攥紧从垃圾桶翻出的半块馒头,混着铁锈味咽下喉咙。“老陆!三号仓的鱼筐搬完没?”工头粗哑的吼声穿透雾气。陆长青压低草帽,佝着腰钻进集装箱阴影。这顶帽子是从晾衣绳上顺的,帽檐破了洞,正好遮住他溃烂的耳廓。蛇口港每天吞吐上百艘渔船,没人会在意多出一个沉默的苦力。但他知道,公安的网正在收拢。三天前的《深城日报》角落登着协查通告,模糊的照片下写着“提供线索奖励五十元”。卖早茶的阿婆盯着他端粥的手看了许久,那上面有火烧的疤痕。“今晚有批货从港城来。”工头啐了口痰,黄板牙在雾气里泛着油光,“搬完这船,给你加五毛。”陆长青盯着甲板上跳跃的银鱼,突然想起苏语凝最爱吃的清蒸鲈鱼。刚结婚那年的除夕,她挺着孕肚在灶台前忙活,蒸汽熏红了脸颊,却把最嫩的鱼腹肉夹进他碗里。“动作麻利点!”工头的巴掌拍在后背,腐臭的鱼腥味冲散回忆。陆长青弓身扛起鱼筐,腰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些日子他混迹在码头,学会用淤泥涂脸,学会生吞打火机藏钱,甚至学会用铁钩剜掉追着他屁股后面乱咬的野狗眼珠。但他学不会忘记苏语凝抱着昭昭冲出火海时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恨,只有看秽物般的漠然。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速之客 湖城公安局的会议室里,烟雾浓得能滴出水来。泛黄的地图上,红铅笔圈出蛇口港的位置。“线人说见过特征相符的男人。”老刑警用放大镜点着港区的地图,“但码头有上千流动人口,排查需要时间。”顾清淮的指尖在桌沿轻叩,袖口露出半截纱布。“他活不过这个月。”顾清淮突然开口,惊飞了窗外槐树上的麻雀。满室寂静中,他展开深城发来的电报。泛黄的纸页上写满数字,翻译过来是陆长青在广城黑市留下的债条。五十万违约金,月息三分利。“追债的不是普通混混。”公安局长摘下老花镜,“领头的老大叫才哥,去年在广城为讨债砍死过两个人。”苏语凝站在窗边,玻璃映出她苍白的唇色。昭昭昨夜又惊醒哭闹,小手指着衣柜喊“怕”。她此刻本该陪孩子搭积木,却在这里闻着男人们的烟臭。“这是今早截获的信。”女警匆匆推门而入,牛皮信封上印着深城邮戳。信纸用报纸剪字拼成:“明晚八点,蛇口港七号仓,现钞换命。”顾清淮突然低笑,金丝眼镜泛着冷光。躲躲藏藏三个月的陆长青,终于露出了马脚。两天后,七号仓的探照灯扫过海面时,陆长青正缩在废弃舵轮后啃鱼头。带着腥味的鱼肉滑过喉管的瞬间,他听见集装箱缝隙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这是他和才哥约定的暗号。“钱呢?”疤脸男人从阴影里浮出来,砍刀在月光下泛着蓝光。陆长青吐出鱼刺,从裤裆暗袋摸出油纸包。这是他在港城走私船偷的名表,在黑市能换不少钱。”“广城的老规矩。“才哥掂了掂金表,“三成折现。”海浪拍打礁石的节奏忽然乱了。陆长青眯起眼,看见巡逻队的电筒光柱扫过七号仓的铁门。他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这个时间不该有巡查。“你阴我?”他猛地后撤,却被铁链缠住脚踝。三个月前地窖的灼痛突然席卷全身,他发疯似的咬向才哥手腕。枪声炸响的刹那,陆长青撞开通风窗。咸涩的海风灌入口鼻,他跃入漆黑的海水时,听见身后传来苏语凝的呼喊。不是幻觉!防波堤上,苏语凝的白旗袍被海风掀起涟漪。她身后站着穿蓝色针织衫的顾清淮,两人身影在探照灯下交叠,像把剪刀裁开夜幕。“他中了枪!”才哥的吼声混着警笛传来,“往防鲨网方向游了!”“救生艇!”老刑警的吼声被浪打碎。陆长青的血在海水里晕开,像条濒死的章鱼。防鲨网的铁刺勾住他的裤腿,他越挣扎反而被勾得越紧。“语凝……”他吐出串气泡,看着救生艇的光圈渐近。钢叉穿透胸腔的瞬间,他竟露出解脱的笑。才哥的脸在血色中扭曲,化作赵明月砸来的花瓶,化作李素华不停的唠叨,最后凝成多年前苏语凝看着她时的笑意。海警捞起尸体时,东方已泛鱼肚白。顾清淮捂住苏语凝的眼睛,却挡不住指缝漏进的光。重生后的担忧,在此刻,终于全部消散。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被卸去。由于湖城扩市这个项目还在初步阶段,顾清淮得经常留在湖城。为了多些时间跟他相处,苏语凝大多时间都留在湖城。湖城的初春还裹着寒意,伊美服装店的玻璃橱窗上结了一层薄霜。苏语凝正弯腰整理新到的春装,门口的风铃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一个穿灰布棉袄的女人抱着个婴儿闯进店内,女人头发凌乱,眼底泛着青黑,目光却直勾勾盯向收银台后的苏语凝:“顾清淮呢?让他出来!”苏语凝认出这是顾清淮的前妻周秀云。半年前她曾听林珊提过,周秀云离婚后嫁去了外省,没想到竟落魄至此。“顾同志在长峰集团。”苏语凝平静地倒了杯热水递过去,“您有事可以去那边找他。"周秀云猛地拍开水杯,热水泼在苏语凝刚画的设计图上,她扯着嗓子喊:“装什么好人!要不是你勾引清淮,他能连亲生儿子都不认?”苏语凝瞳孔骤缩,视线落在她怀里的婴儿脸上。孩子眉眼确有几分像顾清淮,但细看之下鼻梁略塌,嘴唇也厚了些。“小海是清淮的种!”周秀云将收银台拍得“啪啪”直响:“去年腊月生的,你自己算算日子!”苏语凝指尖微微发颤,去年腊月,顾清淮与周秀云刚离婚半年。仔细算起来,这个孩子还真有可能是顾清淮的。这个时候的顾清淮正在忙工作,她没有直接带周秀云去长峰集团,而是打了电话后,才领着她去了长峰集团大楼。此时在长峰集团会议室里,顾清淮捏着出生证明冷笑:“去年腊月出生?周秀云,我们在离婚前两年就分居了。”周秀云脸色煞白,却仍梗着脖子:“分居怎么了?你……你偷偷回来过!”顾清淮突然起身拉开档案柜,抽出一本泛黄的工作日志摔在桌上,“这两年我们唯一的一次见面,就是离婚的时候。”“需要我找员工来作证吗?”他镜片后的眸光冷如冰刃,“或者去省医院验血?现在有种新技术叫亲子鉴定……”“你混蛋!”周秀云突然抱起孩子往外冲,却在楼梯口撞见拎着点心的苏语凝。纸包摔在地上,琥珀色的桃酥碎成渣。“怎么了?”苏语凝推开会议室的门:“周同志为什么走了?”顾清淮起身从会议桌旁站了起来:“孩子不是我的,我跟她离婚前,她就已经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他跟周秀云结婚时,她已经知道轩轩是他大哥的孩子,更是一手将轩轩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养大,顾清淮很很感激她。苏语凝反手关上大门,将新买的水果放到桌上。他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当年她出轨被我发现,那孩子是她和……”“不用说。”苏语凝转身将脸埋进他胸口,“童童和轩轩等你回家吃晚饭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万家灯火 清河路的改造按照规划进行得很顺利,原来那一批老的居民楼已经全部推倒,清河路周边尘土飞扬,但人们却干劲十足。陆长青在深城落网后不久,湖城附属医院的负责人就换了人。苏语凝听顾清淮说,新的负责人是梁江华的表兄。这样想来,举报赵氏集团的人说不定就有梁江华的授意。春风吹过清河路时,梧桐树抽出的嫩芽已能遮住整条街道。苏语凝站在新落成的清河商场顶楼,望着脚下如织的人流。蓝灰工装与碎花布衫在商铺间穿梭,自行车铃铛声与摊贩吆喝交织成蓬勃的乐章。“妈妈!”童童举着糖画从旋转楼梯跑上来,恐龙书包在背上一颠一颠,“王老师说新教室有电风扇!”苏语凝接过孩子汗湿的掌心,指向远处脚手架林立的工地:“等秋天童童上小学,那边还会有图书馆和少年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六层高的文化宫已初具雏形。工人们喊着号子将“为人民服务”的鎏金牌匾吊上门楣,阳光在琉璃瓦上折射出七彩光晕。这是顾清淮特意请北京设计院绘制的图纸,飞檐斗拱间还嵌着苏语凝提议的玻璃花窗,那是用碎瓷片拼成的向日葵图案。“凝凝!”苏清月气喘吁吁地爬上露台,湖蓝色的衬衫被汗水洇深了颜色,“供销社要订五十套工装,非要你亲自去量尺寸!”自清河路开始改造后,伊美服装店就搬进了湖城百货商场一楼最显眼的铺面。二十平的玻璃橱窗里,三个模特穿着苏语凝设计的“春风”系列。挺括的垫肩西装搭配及膝百褶裙,既干练又不失柔美。此刻橱窗外挤满了举着杂志的姑娘,指着模特颈间的丝巾七嘴八舌:“就要电影里的同款!”苏语凝把童童交给来送文件的顾清淮,转身往楼下走。经过正在装修的音像店时,听见二哥苏向党正跟工人比划:“霓虹灯招牌要够闪,把邓丽君的新磁带全摆橱窗!”隔着脚手架,她瞧见音像店墙根蹲着个穿喇叭裤的小伙,捧着索尼随身听如痴如醉。这已是本周第三个来打听进口录音机的顾客,苏向党得意地冲她挑眉:“从深城发来的货,果然紧俏。”暮色漫过商场的玻璃橱窗时,苏语凝将最后一摞账本搬进服装店后面的办公室。算盘珠清脆的碰撞声中,四个店铺的流水化作纸页上工整的蓝黑墨水。伊美服装店单月流水破两万,音像店靠翻录春晚小品磁带净赚一万五,家具店靠着大哥精湛的手艺订单已经排到了半年后,连快餐店都因工地盒饭订单翻了倍。“大姐,这是你这个月的分成。”她将鼓囊囊的信封推过去,苏清月捏着厚度直咂舌。足足一万万元,顶她过去在纺织厂干十年。苏向党抓起音像店的信封就要往裤兜塞,被姚赢美一巴掌拍在手背:“没见凝凝还拿着账本?”他讪笑着抽出五张大团结:“给峰峰报外国班的钱……”“什么外国班,那明明是英语班!”姚赢美又是一巴掌拍在他在后背:“等峰峰学好英语,以后就可以赚外国人的钱。”“对对,你说得对,学好英语赚外国人的钱。”苏向党拍着脑门:“我们音像店也可以赚外国人的钱,前几天我还看见有个满脸胡子的外国同志进了咱百货商场呢。”满室笑闹声里,苏语凝展开泛黄的笔记本。当初分给哥姐的三套拆迁房,如今已变成信用社存折上的四万块。大哥补了一万五,二哥偷偷多塞了三千,连大姐都凑出压箱底的镯子。“房子钱都齐了。”她将存折摊在红漆方桌上,算盘珠归位的脆响惊醒了苏母怀里的昭昭。孩子挥着藕节似的小胳膊,一把抓住苏语凝的钢笔,在账本空白处画了朵歪扭的向日葵。顾清淮领着童童和轩轩进来,笑着抱起昭昭,金丝眼镜滑到鼻尖:“明天带童童去象棋班报名?”“要学天文班!”童童蹦着去够他手里的《十万个为什么》,书页里还夹杂着浓浓的墨香。自从开始上兴趣班后,这小家伙每周都能冒出个新理想。“就学象棋。”轩轩小心翼翼的去摸昭昭的手:“童童弟弟你听我的。”窗外忽然传来爆竹声,新开业的“好再来”酒楼正在试灯牌。三层小楼通体缠着彩灯,映得整条街恍如白昼。“凝凝,你为什么要拉赵明月入伙?当初要不是她害你,你也不至于……”大嫂捏着厚厚的信封,有些不解:“为什么还要帮她?”苏语凝跟顾清淮对视了一眼,笑着说道:“如果不是赵明月,我怎么能看清陆长青是什么人。”她叹息一声:“她也不过是被陆长青哄骗了而已。”中秋夜的家宴摆在百货商场顶楼天台,董芳容支起两口铁锅,现炒的辣子鸡混着糖醋鱼的香气往楼下飘,引得散步的居民纷纷仰头张望。“苏老板!”棉纺厂女工举着新买的丝巾喊,“下批连衣裙能不能做收腰的?”苏语凝探身应了声,转头就见顾清淮在给童童和轩轩讲解月饼模子。檀木模具是他托苏州老师傅雕的,嫦娥裙裾上的褶皱比头发丝还细。面团压下去的刹那,童童突然指着月亮喊:“妈妈,顾叔叔说月球上真有环形山!”苏清月端着刚烤好的月饼过来,金黄油亮的饼皮上印着“花好月圆”。她瞥见苏语凝无名指上的金戒指,抿嘴笑道:“要我说啊,趁着中秋把事办了……”话没说完,楼下突然传来欢呼。众人趴在栏杆边,只见楼下主干道亮起两排莲花灯。这是顾清淮送的中秋礼,灯罩用的伊美服装店边角料,灯座则是家具厂学徒们做的。“真好看。”苏语凝望着蜿蜒的光河轻声说。她想起重生前那个漏雨的除夕夜,童童用罐头瓶做的煤油灯也是这样摇曳,却照不亮破屋的寒酸。 第一百二十九章 港城游玩 顾清淮将外套披在苏语凝肩头,雪松香盖住了月饼的甜腻:“等少年宫建好,给孩子们开个手工课?”月光漫过他镜片下的笑纹,苏语凝忽然觉得,或许不用等迪士尼,此刻便是最好的团圆。中秋节过去不久,苏语凝要去深城的华语电子厂视察工作。临行前一天,童童抱着她的双腿不撒手,要跟她一起去。无奈之下,她便带着童童和昭昭一起去了深城。秋天的晨雾还未散尽,绿皮火车已经鸣着汽笛驶入深城站台。童童整张脸贴在车窗上,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晕出小圆晕:“妈妈!这里的楼比湖城高!”轩轩踮脚去够行李架上的恐龙水壶,背带裤口袋里露出半截连环画。苏语凝将行李放在座椅上,腾出手给两个孩子整理衣领。站台上穿花衬衫的摩的司机凑过来,镶金牙在晨光里一闪:“靓女,去蛇口的车这边!”她刚要摆手,就听见胡教授洪亮的嗓门穿透人群:“小苏!这边!”深城电子厂的白色厂房在朝阳下泛着银光,流水线的轰鸣声与海浪声交织。童童扒着车间玻璃门,看女工们戴着白手套将晶亮的元件嵌入电路板:“轩轩哥,像不像妈妈缝扣子?”轩轩掏出小本子,认真记下传送带的运转节奏,这是他和顾清淮约定的科学观察任务。“这是新改良的收音机主板。”胡教授举起巴掌大的电路板,焊点如星子排列,“港商定了三千台,说要赶圣诞档期。”两个孩子刚开始还老老实实的跟在苏语凝身后,转眼间就跑出了车间。苏语凝指尖抚过质检台上的成品,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欢呼。两个小身影正在草坪上追逐,童童的恐龙书包在背上张牙舞爪……苏语凝看着这一幕,不由得露出笑意。趁着天色还早,出了电子厂,她便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海边。蛇口湾的细沙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童童举着塑料凉鞋追浪花,裤腿卷到大腿根还沾着海藻。轩轩蹲在礁石间,绿色的水壶里装着刚捉的寄居蟹:“爸爸说这种蟹会换房子住!”“小心水母!”苏语凝提着裙摆追过来,连衣裙被海风吹成鼓胀的帆。她左手攥着童童的螃蟹桶,右手还握着电子厂的生产报表。方才在海滨招待所接电话时,林珊说日本客商想要追加订单。海边的遮阳伞下,有小孩子睡得小脸通红。远处戴草帽的老渔民正在收网,银色带鱼在尼龙网里蹦跳,惹得童童丢了铲子就要往前冲。苏语凝忙拽住他后领,却见轩轩已经跟渔民比划着学打绳结。潮水漫过脚背时,晚霞将云层烧成紫红色。苏语凝望着沙滩上歪扭的城堡,那是孩子们用贝壳搭的屋子。她突然想起顾清淮今早电报里的叮嘱:“晚间风凉,注意添衣。”当电子厂外主干道的霓虹次第亮起时,从女工宿舍飘出邓丽君的《甜蜜蜜》。苏语凝带着两个泥猴般的男孩站在厂区澡堂外,童童的裤兜里还窸窣作响,那里藏着不肯放生的小螃蟹。“苏厂长,有您电话!”门卫举着手里的电话喊,“港城那边打来的。”童童趁机溜进车间,踮脚去够工作台上的放大镜。流水线已经停机,月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电路板上投下斑马纹。他正要伸手去摸,就被轩轩拽住:“爸爸说车间不能乱碰!”苏语凝接完电话回来,将两个孩子带出车间:“文君阿姨想请咱们去港城玩,你们想去吗?”当初她和顾清淮,就是去港城参加李文君的婚礼时,才互相吐露了心事。后来两人一起走过一年的风风雨雨,虽然没有结婚,但两人心意相通,早已将彼此当做了最亲近的人。“我要去港城!”昭昭拍着手:“爸爸说港城的迪士尼有公主和王子,我也想做王子!”“那我做王子的弟弟!”童童不知道迪士尼是什么地方,但既然轩轩哥哥那么开心,就肯定很好玩。“先洗澡!”苏语凝一手牵着一个孩子:“明天我们跟林珊阿姨一起去港城。”“爸爸呢?”轩轩仰头看着苏语凝:“爸爸会来吗?我想爸爸了。”“我也想妹妹了。”童童情绪有些低落,这是他第一次跟昭昭分开那么久。“爸爸明天就带着妹妹去港城。”刚才接到李文君的电话后,她就给顾清淮打了个电话,跟他讲了她要带孩子们去迪士尼。她还记得他当初说,有一样东西,他想在迪士尼给她。虽然隐隐猜到了那是什么,但她还是满心期待。第二天,维港还裹着薄雾,从深城开往港城的轮渡突突的引擎声惊起一群红嘴鸥。童童扒着渡轮栏杆,恐龙书包里塞满深城电子厂产的闪光贴纸,这是准备送给迪士尼卡通人物的见面礼。轩轩紧紧攥着儿童相机,镜头盖在晨光中泛着青灰,像只机警的知更鸟。“苏姐姐!”码头传来清亮的呼喊。李文君穿着鹅黄连衣裙从黑色轿车里探出身,波浪卷发间别着珍珠发夹,与一年前婚礼上的苍白新娘判若两人。她弯腰将两个男孩抱个满怀,香水味惊得轩轩连打三个喷嚏。“迪士尼在荔园游乐场新开的童话城堡,今天有米奇生日巡游。”李文君变魔术般掏出三张烫金请柬,边缘印着睡美人城堡的剪影。轩轩盯着请柬上旋转的烫金字体,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翻书包:“我给米妮带了礼物!”几人跟着李文君上了轿车,苏语凝望着后视镜里倒退的皇后大道,橱窗模特已经换上垫肩西装。李文君转动方向盘时,无名指上不见婚戒,倒是腕间多出块女表。苏语凝没有问她跟王阿杰的婚事怎么样,李文君不提,那她就不问。荔园游乐场门口的气球拱门下,唐老鸭正踩着旱冰鞋派发棉花糖。童童刚接过粉红色云朵,就被轩轩拽着冲向小小世界的彩绘木门。排队的人群里混着穿喇叭裤的时髦青年,索尼随身听里飘出陈慧娴的新歌。 第一百三十章 游乐园 荔园游乐场的尖顶城堡在霞光中若隐若现,童童往前跑了一阵后又跑回来:“妈妈!米老鼠的耳朵比电视里还大!”苏语凝将童童的恐龙水壶塞进挎包,抬头便见顾清淮抱着女儿从码头走来。他今天难得穿了件浅灰毛衣,昭昭的鹅黄背带裤与他腕间的手表相映成趣,引得路人频频侧目。“爸爸!”轩轩举着刚买的米奇气球扑过去,发梢还沾着棉花糖的糖丝。顾清淮单手接住儿子,看着苏语凝时,镜片后的笑意比晨光还暖:“昨晚昭昭抱着你的照片睡觉,半夜都在喊你,我便带着她来了。”苏语凝接过女儿,奶香混着爽身粉的味道扑面而来。昭昭的小手紧紧攥住她衣领,葡萄似的眼睛瞪得溜圆,指着旋转木马“咿呀”直叫。“妹妹吃棉花糖。”童童举着粉色的棉花糖,踮脚送到昭昭手边。孩子第一次看见棉花糖,小手猛地一抓,就将粉色的棉花糖抓在了手里。“妹妹快吃。”童童咬了口棉花糖,看向昭昭:“妹妹你看我,啊呜……就是这样。”昭昭见状,果然咬了口棉花糖。第一次尝到棉花糖甜味的昭昭瞬间连眼睛都亮了,小嘴吧唧个不停,整张脸都埋在了棉花糖里。“哈哈哈!”童童大笑:“妹妹也成了棉花糖啦!我要咬妹妹一口。”轩轩握住昭昭的小脚晃阿晃的:“昭昭妹妹是我们家的公主,我要带妹妹去看公主。”李文君举着相机从售票处跑来,珍珠耳坠在晨风中轻晃:“买到票啦,十点钟有公主巡游,我们先去童话城堡?”“好耶!”轩轩绕着苏语凝和顾清淮蹦蹦跳跳:“进了童话城堡,要让妹妹穿公主裙。”他刚才看见别的小朋友穿着公主裙的样子很好看,便想着让自家妹妹也穿上。此时童童的双眼却被不远处的冰激凌车吸引住了,他拽着顾清淮的裤腿往西餐车方向挪:“顾叔叔,唐老鸭在卖雪糕筒!”“好,先吃雪糕。”顾清淮陪着童童去买雪糕。苏语凝叮嘱道:“只能吃一个哦。”童童的肠胃不好,吃多了冷饮容易拉肚子。“我也只吃一个。”轩轩伸出一根手指:“爸爸,我陪童童弟弟一起吃。”当童童举着米奇形状的雪糕冲向旋转木马时,昭昭突然在苏语凝怀里扭成麻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灰姑娘的南瓜马车正停在童话城堡前,车辕上缀着的塑料水晶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要坐!”昭昭奶声奶气的宣言引得路人发笑。顾清淮从管理员手中换回五张票根,弯腰将昭昭抱上马车。褪色的红绒布座椅上还留着前个孩子蹭上的巧克力,他却仔细用手帕擦净才落座。“茄子!”李文君按下快门时,童童正把雪糕抹在轩轩的米奇耳朵上。顾清淮扶着昭昭的小手朝镜头挥动,苏语凝鬓角的碎发被风吹起温柔的弧度,胶片定格下了这帧光影。昭昭骑在顾清淮肩头去够飘动的彩带,童童则带着轩轩钻进游行队伍,跟着小飞象的花车又蹦又跳。“累不累?”顾清淮将苏语凝鬓角的汗珠,他掌心的薄茧擦过她耳垂,“李文君说今晚的游轮晚餐……”话未说完,昭昭突然揪住他头发指向天空。一排白鸽掠过童话城堡的尖顶,羽翼在夕照中镀上金边,恰似洒向人间的星星。暮色漫过维港时,太平山已亮起万家灯火。顾清淮扶着苏语凝踏上货轮的舷梯,木质甲板在晚风中微微震颤,昭昭的虎头鞋在红毯上踩出朵朵梅花。在游轮上,苏语凝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王阿杰。他游走在客人间有说有笑的,时而举杯,时而拿起筷子大快朵颐。李文君领着他们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这是整艘游轮上最好的位置,我提前很久就预订了。”苏语凝抱着昭昭,有些不解。李文君跟王阿杰不是夫妻么,怎么还要提前订位置?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李文君解释道:“我跟王阿杰早就分居了,只是一直没有离婚而已。我们现在各过各的,谁也不管谁。要不是他这游轮上的风景确实不错,我连见都不想见他。”苏语凝抱着昭昭的手一顿:“怎么回事?”李文君将相机放好在挎包里:“我跟他的婚事,你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是父母强行让我们结婚的罢了。”“本来婚前彼此就看不惯对方,婚后就更严重了。三天两头吵架,每次一吵架,他就去找舞女跳舞,后来更是连家都不回。眼不见为净,我就搬出来自己住了。”李文君将菜单递给苏语凝:“苏姐姐你先点菜,别说那个惹人厌的东西了。”顾清淮坐在一旁陪童童和轩轩玩,留神听着两人的谈话,却并不插嘴。女同志间的闲谈,他一个大男人自是不好评判什么。可对于王阿杰此人,他确实不看好。对长辈爱戴,对家人亲切,对妻子恭敬,这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就算他对这门婚事不满意,也不该苛待李文君,毕竟她也是这桩婚姻里的受害者。“自己一个人住着那才顺心呢。”瞧着苏语凝眉间满是担忧,李文君凑到她耳畔说道:“我见顾同志总是看你,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苏语凝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耳根红红的:“以后再说,我还没准备好。”“你打算准备到什么时候,好男人可不能放任不管,得早些拴在身边才是,否则被别人抢走了,你后悔都来不及。”李文君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越说越低:“快点菜!饿死啦!”苏语凝将菜单递给顾清淮:“顾同志,你来吧!”她来港城的次数不多,不知道什么菜好吃。听顾清淮说,他没搬去湖城前,经常来港城出差,几乎吃遍了这里的每一家馆子。顾清淮刚接过菜单准备点菜,王阿杰端着酒杯,笑眯眯的朝几人走了过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游轮变故 “真是稀客呀!”王阿杰看向李文君:“我还以为你订位置是为了招待谁,原来是招待苏同志。”李文君白了他一眼:“我招待谁跟你有关系吗?”“当然有关系!”王阿杰坐到她旁边的位置:“比如你请的是苏同志,今晚的消费,我就可以给你们免了。”“不必!”李文君没好气的说道:“请朋友吃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她爸好歹是港城商会的会长,在港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为了能在进口的海关那里得到更多便利,硬是将她嫁给了王阿杰。虽说李家的钱越赚越多了,但李文君却半点都开心不起来。“顾同志,好久不见!”见李文君不领情,王阿杰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顾清淮身上。他眼珠子在顾清淮和苏语凝间乱晃,想知道两人的关系。自苏语凝第一次来港城时,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惊为天人。他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她是他见过的所有女人中最好看的。因此在那次喝醉后,他才会半夜三更去敲她的门。她姣好的身段裹在旗袍里,着实让人看得欲罢不能。“许久不见,王同志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顾清淮擦去轩轩额头上的污迹:“按理说有你爸护着,你不至于混到现在还是只有这一艘游轮。”上次苏语凝来港城时,王阿杰对她做了什么,他全部一清二楚。若非他现在的重心都在湖城,他定然不能轻易放过王阿杰这个浪荡子。不招惹他便罢,既然敢来招惹,就要想清楚后果。王阿杰最烦别人说他这一点。在几个兄弟中,确实属于他最没本事。虽然靠着游轮挣了不少钱,可真本事远远不及自己的的几个兄弟。后来虽说娶了李文君,但也只是让他的游轮生意更好了些。别的好处,他却是没有体会到。“顾同志,咱们话不能这么说。”王阿杰摇晃着酒杯,鲜红的液体随着他摇晃的动作在杯中旋转,“我听说你们长峰集团在湖城拿地时,手段也不太干净嘛。”顾清淮将菜单递给服务员,金丝眼镜折射着水晶吊灯的光:“王同志要是有证据,欢迎向湖城纪委举报。”他说话时仍握着轩轩的小手,教他用餐巾折纸船。童童突然指着王阿杰的西装口袋:“叔叔,你的扣子要掉了!”众人望去,王阿杰的袖扣果然松垮地悬着丝线。李文君嗤笑出声:“连裁缝钱都要省,难怪游轮上的餐巾都是涤纶的。”“你!”王阿杰拍案而起,杯中红酒溅在苏语凝的月白旗袍上。顾清淮立即抽出丝帕擦拭,修长手指在晕染的酒渍上轻轻按压,仿佛在修复珍贵的瓷器。王阿杰看着这一幕,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忽然俯身撑住桌沿,酒气喷在顾清淮脸上:“去年你截胡日本松下的订单时,用的什么下作手段需要我提醒吗?”“去年十月二十三日,大阪港台风警报。”顾清淮将折好的纸船放进昭昭手心,“松下货轮延误三天,是我们长峰自费包机运输元器件。这事登过《朝日新闻》,需要我借你报纸看看么?”邻桌几位港商闻言侧目,有人认出了顾清淮:“原来是长峰集团的顾总!我们厂用的贴片机就是你们深城的华语电子厂供的货!”王阿杰脸上红白交错,突然抓起冰桶里的香槟。李文君猛地按住他手腕:“要发疯滚去兰桂坊,别在这丢人现眼!”“丢人?”王阿杰甩开她的手,镶钻袖扣“叮”地滚到童童脚边,“要不是你爸逼我娶你,你以为我愿意……”话音未落,顾清淮已抱着昭昭起身。他站在苏语凝旁边,正好挡住了王阿杰的视线。晚风掀起他灰色毛衣的衣角,他站在那里,云淡风轻,却比一旁的王阿杰看上去镇定不少。“王阿杰醉了。”李文君对着一旁的服务员说道:“麻烦送碗醒酒汤过来。”海风突然变得咸涩刺骨,维港的霓虹在乌云中忽明忽暗。王阿杰盯着顾清淮从容的背影,突然抄起餐桌上的银质餐刀:“装什么正人君子!上个月你派人查我游轮上的账目……”“当啷!”苏语凝抄起碟子扔了过去,精准打落了他手里的餐刀,盘子碎片在王阿杰手背划出血痕。“王阿杰!”李文君扯下珍珠项链砸过去,“你敢动他们试试!”整层餐厅骤然寂静,乐队的小提琴手忘了拉琴。童童缩进苏语凝怀里,恐龙书包的尾巴扫落了水晶烟灰缸。轩轩突然举起儿童相机,闪光灯“咔嚓”照亮王阿杰扭曲的脸。“好,很好。”王阿杰抹了把脸上的酒渍,镶金牙在唇间闪烁,“顾清淮,咱们走着瞧!”他踉跄着冲向舷梯,皮鞋在木地板上有些打滑。经过海鲜档时,踢翻了正在换水的帝王蟹水箱。青灰色的蟹钳张牙舞爪地爬满通道,服务员尖叫着四处躲闪。“要变天了。”老船长望着海面皱眉。甲板上的救生艇被海浪拍得砰砰作响,王阿杰扒着栏杆呕吐。咸腥的海风卷走他的领带,像条死蛇坠入漆黑的海面。“顾清淮……”他盯着三层观景台透出的暖光,刀尖在掌心刻出血痕。那里坐着笑语晏晏的一家人,连李文君都对着苏语凝露出他从未见过的温柔神情。惊雷炸响时,王阿杰摸到电闸箱。雨水顺着他稀疏的头发流进眼睛,他狞笑着拉下总闸,整艘游轮瞬间陷入黑暗。“啊!”童童的尖叫刺破黑暗。轩轩打翻了草莓蛋糕,奶油沾在昭昭的虎头鞋上。顾清淮第一时间将孩子们拢进怀中,苏语凝摸到餐车下的应急手电筒。“请大家保持镇静!”老船长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发电机故障正在抢修……”话未说完,船体突然剧烈倾斜。未固定的钢琴滑向餐桌,李文君的高跟鞋卡在地毯接缝处。千钧一发之际,顾清淮拽着她扑向安全柱,水晶灯砸在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 第一百三十二章 李文君和王阿杰 甲板上传来重物落水声。“有人落水了!”瞭望员嘶吼着拉响警报。探照灯艰难亮起时,众人看见王阿杰在海浪中沉浮。他方才试图剪断救生艇绳索时,被突如其来的巨浪卷下了船。“抛救生圈!”老船长吼得破了音。四个船员抱着泡沫救生圈冲向船舷,却发现所有救生圈都被人为割破了内胆。苏语凝将昭昭交给李文君,抓起捆扎绳就往楼下跑。顾清淮已经翻过栏杆,灰色毛衣在暴风雨中紧贴脊背。他接过苏语凝抛来的绳子缠在腰间,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怒涛。“清淮!”苏语凝的呼喊被大风撕碎。她死死攥住绳索,粗糙的麻绳磨破掌心,血珠混着雨水渗进纤维。老船长带着六个水手赶来增援,众人喊着号子将绳索往绞盘上缠。海面下,顾清淮凭着闪电的刹那光亮抓住王阿杰的衣领,却发现对方正死死抱着块浮木。“放手……咳咳……放开我……”王阿杰突然挣扎起来。咸涩的海水灌进鼻腔,他恍惚看见新婚夜李文君扔在地上的婚纱,看见父亲指着其他兄弟夸赞时的笑脸。顾清淮一记手刀劈在他后颈,拽着人往游轮方向游。防波堤外的航标灯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像极了苏语凝此刻紧握的手电筒光斑。甲板上的绞盘“嘎吱”转动,李文君把昭昭绑在背上,带着童童和轩轩一起推绞盘。孩子们的小手冻得通红,却咬着牙不肯松劲。“坚持住!”苏语凝大半个身子探出栏杆。当顾清淮的手终于抓住抛下的绳梯时,苏语凝松了口气。王阿杰被拖上甲板时,整艘游轮突然恢复了供电。探照灯刺破雨幕的刹那,顾清淮湿透的灰毛衣正紧贴在脊背上,发梢滴落的水珠在甲板积成小洼。“人工呼吸!快!”老船长跪在昏迷的王阿杰身侧,粗糙的手指掰开他发紫的嘴唇。李文君攥着救生毯的手剧烈颤抖,珍珠发夹不知何时掉了一只。她看着顾清淮熟练地按压王阿杰胸腔,忽然想起新婚夜这人醉醺醺地说:“你们李家不就是图我们在海关的关系”。“咳咳!”王阿杰突然弓起身子,呕出大口海水。他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最先看清的是顾清淮镜片上蜿蜒的水痕。“你……”他嘶哑的嗓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钢板,“为什么……”游轮医务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苏语凝将烘干的毛衣披在顾清淮肩头。消毒水味里混着童童身上残留的草莓蛋糕香,昭昭正趴在她怀里啃磨牙饼干。“心率正常了。”船医收起听诊器,胶管在铁盘里蜷成问号,“肺部有轻微感染,靠岸后要去医院拍个片子。”王阿杰盯着天花板霉斑,忽然抓住正在换点滴瓶的护士:“我要打电话。”李文君抱臂倚在门框上,裙子下摆还沾着救生艇的机油:“打给哪个相好?兰桂坊的莉莉还是蝶翩翩的露露?”“打给律师。”王阿杰摸向胸前的挂坠,“我要签离婚协议。”正在给轩轩擦头发的顾清淮动作一顿,毛巾掉进搪瓷盆里。苏语凝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昭昭趁机把饼干渣抹在他袖口。“你终于肯放过我了?”李文君踩着高跟鞋逼近病床,珍珠耳坠在苍白的脸上晃出冷光,“当初是谁说要把我熬死在王家……”“我在海里下沉的时候……”王阿杰突然剧烈咳嗽,输液架随着动作摇晃,“我看见我太奶在对我招手。”他摸出西装内袋的镀金打火机,那是二十岁继承第一艘货轮时父亲给的贺礼。火石擦燃的瞬间,他想起顾清淮在海浪中拽住他衣领的力道,像极了小时候在海里游泳溺水时父亲的手。“明天靠岸就去律师楼。”他将打火机抛给李文君,金属外壳在灯下划出抛物线,“游轮归你,算我欠你的。”苏语凝望着舷窗外渐散的乌云,忽然听见顾清淮低声道:“星星出来了。”维港的灯火重新在雨后的海面上铺开,天文台的暴雨预警刚刚解除,老船长亲自端来姜茶。“顾同志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缺了无名指的右手在灯光下格外醒目,“若不是你,王同志恐怕救不回来。”顾清淮接过姜茶喂昭昭,小姑娘被辣得直吐舌头。童童趁机把偷偷藏起的方糖塞进妹妹嘴里,三个孩子笑作一团。李文君正用纸巾擦拭王阿杰签好的离婚协议。“苏姐姐你看。”她突然指着协议末尾的钢笔字笑起来,“他连小学的杰字都写错了。”苏语凝望向角落里独坐的王阿杰。他裹着船员借的粗布工装,正笨拙地用叉子卷意面,袖口露出被缆绳磨破的旧伤疤。“其实他开船确实有天分。”顾清淮擦拭着轩轩的儿童相机,“去年台风天只有他的船队敢进港卸货。”李文君将协议收进随身挎着的皮包,镶钻指甲轻轻划过封皮:“明天陪我去趟迪士尼?听说新来了会说话的米妮。”童童立刻从海鲜炒饭里抬起头,鼻尖还沾着颗虾仁:“轩轩哥说迪士尼的烟花比游轮还大!”后半夜的荔园游乐场笼罩在薄雾中,旋转木马的彩灯将晨露染成七彩琉璃。顾清淮抱着熟睡的昭昭走在最前面,童童和轩轩趴在他肩头打哈欠,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棉花糖。“妈妈快看!”童童突然指着城堡尖顶的月亮,“顾叔叔说月球上有兔子!”苏语凝抬头望去,晨星正从维港的天际线隐去。顾清淮镜片上的雾气还未散尽,侧脸轮廓被晨曦勾勒得格外温柔。“等电子厂的德国订单交付完。”他忽然停步,“我们去北城看火箭。”苏语凝也停下脚步,前世她只在电视里看过,没想到这一世还能亲眼到现场看。童童挣扎着跳下地,拖鞋在木地板上踩得“噔噔”直响。轩轩举着相机追拍掠过的白鸽,昭昭在顾清淮怀里发出梦呓般的笑声。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半山的老宅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晨雾,落在最繁忙的街巷时,顾清淮和苏语凝已经带着三个孩子站在半山区的一处别墅外。“这里就是轩轩奶奶家?”苏语凝看着院里的紫藤花,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间想到了前世的自己。幸运的是重生后的她遇到了顾清淮,在他的帮助下,两个孩子都没事。陆长青也恶人有恶报,自食恶果,丢了性命。“顾阿姨,奶奶很好,别怕!”轩轩像个小大人似的走到苏语凝身边,牵住她的手:“我每年都会来奶奶家,每次都有好多好吃的和好玩的。”轩轩的亲生父母是顾清淮的大哥大嫂,可惜他们因为车祸去世。那时轩轩刚出生不久,顾清淮不忍心让孩子成了孤儿,于是便将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抚养长大。后来两位老人搬来了港城,定居在了这里。孩子爷爷去世后,就剩下了奶奶一人独自住在这半山别墅。顾清淮每年都会带轩轩来港城,让老人看看孩子。有风吹过,顾清淮低头整理昭昭的蝴蝶结发卡,鹅黄色的裙摆蹭过他腕间的旧表:“童童把水壶拿好,山间风大。”“知道啦顾叔叔!”童童抱紧恐龙水壶,书包里塞满昨晚在荔园买的动物饼干。轩轩仰起头:“爸爸,奶奶家也有会唱歌的八音盒吗?”苏语凝将昭昭的碎花手帕塞进提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珍珠耳坠。这是今早顾清淮特意放在她梳妆台上的,说是要见重要的人。青石台阶蜿蜒向上,晨露在石缝间闪着微光。童童蹦跳着去够垂落的紫藤花,惊飞了枝头的蝴蝶。轩轩突然攥住顾清淮的衣角:“爸爸,我……我鞋带散了。”顾清淮单膝点地,小心翼翼的给孩子系上鞋带。“清淮。”苍老的女声从头顶传来,苏语凝抬头望见雕花铁门旁的身影。穿墨绿绸衫的老妇人拄着乌木拐杖,银丝盘髻一丝不苟,眉眼与顾清淮有七分相似。“妈。”顾清淮起身时带起一阵雪松香,“这是语凝,童童和昭昭。”童童的饼干盒“啪嗒”掉在地上,动物饼干滚到老妇人绣着并蒂莲的布鞋边。昭昭突然在苏语凝怀里扭动,伸出小手指着门廊下的鸟笼:“鸽鸽!”顾清淮的母亲沈云弯腰拾起饼干,帕金森症让她的动作有些颤抖:“轩轩,来。”轩轩蹦蹦跳跳着跑过去,牵住沈云的手:“奶奶!”“妈,大哥的怀表修好了。”顾清淮从内袋掏出鎏金怀表,表链缠在修长指间,“您看,走得很准。”“快进去说话,别在外面站着了。”沈云拄着拐杖往回走。“走!我们进去说话。”顾清淮拉住苏语凝的手:“就当自家一样。”“吃糖。”沈云将五彩的糖果盒推向孩子们,指尖抚过轩轩衣领的线头,“该换季了,怎么还穿旧衫。”苏语凝捧着青瓷盖碗的手顿了顿,茶叶的清香里混着陈年楠木的气息。她看见顾清淮喉结动了动:“童童,带妹妹去看鸽子。”等孩子们跟着佣人跑去后院,沈云突然用拐杖点了点地砖:“顾家的长孙,不该在乡下野着长大。”窗外的鸟叫声陡然尖锐,穿堂风掀起苏语凝的月白裙摆。她想起今早出门前,顾清淮特意让她换上这身上海老师傅做的旗袍,原来是要见这样的阵仗。“妈,轩轩在湖城过得很好。”顾清淮推了推眼镜,“语凝待他如己出,童童和昭昭……”乌木拐杖重重顿地,茶盏跟着“叮当”作响。沈云指着神龛上并列的三块牌位:“你大哥走得早,轩轩是顾家独苗。跟着个拖油瓶……”“伯母。”苏语凝突然起身,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桌沿,“轩轩的英语作业本在我包里,您要看看吗?”沈云怔住了,她记忆里敢打断自己说话的人,除了早逝的丈夫,便是自己的大儿子。苏语凝已经翻开帆布包,泛黄的作业本上画满红圈。“上周家长会,老师夸轩轩的发音最标准。”苏语凝将作业本轻轻推过去,“他说要和外婆说英语。”老式座钟的钟摆突然卡住,堂屋里静得能听见后院鸽群的扑棱声。沈云戴着老花镜的指尖抚过本子上的墨迹,不知在想什么。“童童的恐龙书包是轩轩挑的,昭昭的虎头鞋是轩轩买的。”苏语凝又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装满彩色玻璃珠,“孩子们说,要和奶奶分享宝贝。”沈云突然咳嗽起来,佣人急忙递上枇杷膏。当瓷勺碰响青花碗时,后院突然传来昭昭的哭声。苏语凝赶到后院时,童童正举着弹弓对准槐树上的马蜂窝。轩轩抱着昭昭缩在葡萄架下,妹妹的虎头鞋上沾满泥浆。“童童!”顾清淮的喝止晚了一步,石子“嗖”地击中蜂巢,愤怒的马蜂倾巢而出。“趴下!”顾清淮扯过晾晒的床单罩住孩子们,自己却被蜇了右手腕。苏语凝抄起竹扫帚冲向蜂群,“不要怕。”等佣人用艾草熏走马蜂,沈云站在廊下看着这场闹剧。童童顶着红肿的额头献宝似的递上玻璃罐:“奶奶,我给你捉的蝴蝶!”破碎的翅膀在罐底颤动,沈云想起大儿子七岁那年,也是这样举着昆虫标本对她说:“妈妈,这是红蜻蜓,会预报天气的。”沈云摸着童童的额头:“孩子,奶奶很喜欢。”晚饭是腊味煲仔饭,砂锅底的锅巴焦香酥脆。童童啃着烧鹅腿,油乎乎的小手在桌布上印出梅花印。沈云皱眉刚要开口,昭昭突然把最大的芋头糕推到她面前:“婆……婆吃。”轩轩捧着比自己脸还大的汤碗,热气熏红了脸颊:“奶奶,这是我妈妈。”正在吃饭的苏语凝一愣,这是轩轩第一次喊她妈妈,以前都只是叫她顾阿姨。老式留声机换了唱片,顾清淮正给苏语凝舀汤,笑眯眯的说道:“孩子叫你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求婚 深城的夜晚裹着海风的咸涩,电子厂仓库顶层的露台上挂满彩灯。胡教授带着女工们用废弃电路板拼成银河图案,细碎的光点在月光下宛若星辰。童童和轩轩蹲在角落给气球打气,昭昭抱着绒布米奇玩偶跌跌撞撞地追萤火虫。“顾清淮说八点整。”林珊不停的调整放映机的焦距,胶片盘转动时发出沙沙轻响,“这盘庐山恋我可是托关系才借到的。”苏语凝被蒙着眼罩带进仓库时,高跟鞋踩在松木地板上咚咚作响。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轻纱连衣裙,是顾清淮特意从上海友谊商店定制的,裙摆缀着的珍珠随着步伐摇曳生辉。“妈妈快看!”童童踮脚扯下眼罩的瞬间,万千星辰在头顶绽放。轩轩按下开关,老式录音机里流出《月光奏鸣曲》的旋律。昭昭捧着束玫瑰花跌进她怀里,花茎上缠着童童歪歪扭扭写的卡片:“嫁给顾叔叔吧!”放映机将光影投在白色幕布上,却是他们共同走过的点滴。童童在服装店门口堆雪人,昭昭抓周时攥着螺丝刀,电子厂剪彩那日漫天霞光……“这些胶片……”苏语凝指尖抚过幕布上的雨痕,发现每帧边缘都有手工标注的日期。“他找了三个电影院的剪辑师,熬了七个通宵。”林珊笑着按下暂停键,“现在转身。”顾清淮站在银河中央,藏青色中山装口袋里露出怀表金链。他左手捧着木匣,右手藏在身后微微发抖。那里攥着枚金镶玉戒指,玉料是他母亲压箱底的嫁妆。“一年前在湖城民政局,你撞碎了我的眼镜。”他的声音被黑夜酿得醇厚,“当时我在想,这个莽撞的女同志眼里有团火,能把寒冬都烧暖。”“后来你教我,火种要放在心里才能燎原。”顾清淮打开木匣,红绸上躺着半副破碎的金丝眼镜,“现在我把它熔了,想换你余生的晨昏。”女工们突然举起手电筒,光束在仓库墙壁拼出“嫁给我”的霓虹字样。童童和轩轩推着餐车从暗处走出,三层奶油蛋糕上立着糖霜捏的小人。穿裙子的苏语凝牵着穿西装的顾清淮,三个孩子围成爱心。童童突然指着天花板喊:“星星掉啦!”胡教授拉动绳索,数百只萤火虫玻璃瓶从天而降。每个瓶里都塞着字条,是顾清淮用不同字体写的“我爱你”。苏语凝的珍珠耳坠沾了泪,在月光下晃成流星。她想起重生前的寒冬夜,童童用冻红的小手给她焐脚,那时怎敢奢望有人会把她的伤疤绣成花。“顾清淮。”她踮脚拂去他肩头的萤火虫,"你把求婚搞这么隆重,往后过节怎么办?”“往后每个清晨……”他托起她的手,戒指滑过无名指,“我给你画眉,你替我系领带。”一旁突然有女工红着脸喊:“苏厂长不应,我们就罢工!”童童把昭昭举过头顶,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学舌:“应!应!”顾清淮的吻落在她眼角时,老座钟恰好敲响八下。女工们将准备好的喜糖抛向夜空,水果硬糖裹着玻璃纸,像极了天上的璀璨星光。求婚后第二天,沈云从港城寄来一个箱子。打开,龙凤烛旁躺着对翡翠镯子,水头足得能映出人影。“是奶奶!”轩轩嘴里喊着棒棒糖:“爸爸和顾阿姨结婚的时候,奶奶会来吗?”顾清淮将镯子给苏语凝戴上:“会来的。”由于现在并不是寒暑假,轩轩和童童都跟学校请了一周的假。苏语凝不想耽误孩子们学习,急着赶回湖城。晨雾还未散尽,绿皮火车便载着晨光驶入湖城站台。童童趴在车窗上,恐龙书包的尾巴扫过苏语凝膝头的文件袋,那里装着深城电子厂新季度的生产计划。“妈妈快看!”他指着站台外新砌的青砖围墙,“清河路变样了!”顾清淮单手抱着熟睡的昭昭,另一只手稳稳扶住苏语凝:“上个月开始拆老宅区,文化宫的地基已经打好。”站台上推着小车卖早点的阿婆认出了他们,特意多塞了两个茶叶蛋:“顾同志,听说嘉江大桥要动工了?”“下月十八奠基。”顾清淮将蛋壳仔细剥净,蛋黄在昭昭小手心里滚成金球。孩子迷迷糊糊咬了口,嘴角上沾着碎渣,逗得轩轩哈哈大笑。穿过新拓宽的解放路,原先低矮的瓦房已被脚手架包围。头戴安全帽的工人们喊着号子搬运板材,手推车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与汽车鸣笛交织成清晨的交响。“苏老板!”穿青色衬衫的街道主任匆匆迎上,“您设计的文化宫花窗图纸,施工队说要用彩色玻璃……”苏语凝从文件袋抽出新绘的样稿,铅笔勾勒的纹路在晨光中舒展:“用碎瓷片拼更符合预算,深城电子厂能赞助彩色灯泡做夜景照明。”她指尖点在檐角飞燕处,“这里留个暗槽,等中秋挂灯笼。”主任连连点头,忽然瞥见顾清淮袖口露出的纱布:“顾总这伤?”“在港城被马蜂亲了口。”顾清淮笑着颠了颠怀里的昭昭,孩子腕间的银铃铛清脆作响。那日半山别墅的马蜂窝,倒成了求婚故事的浪漫注脚。苏记快餐店门口的老槐树撑开浓荫,董芳容系着围裙等在门口,铁锅里飘出糖醋鱼的香气。童童蹦跳着扑进苏清月怀里,“大姨,我们回来啦!”“电子厂的女工制服做好了。”苏清月抖开件天蓝色工装,“按你说的加了可拆卸袖套,姑娘们试穿时都夸贴心。”苏语凝抚过领口的盘扣,忽然想起什么:“大姐,拆迁户的安置房……”“放心吧!”苏向党扛着木工箱跨进门,“我盯着刷的墙,每家配了五斗橱和缝纫机,王婶她们乐得合不拢嘴。”饭桌上,童童举着鸡腿宣布重大发现:“清河路要建儿童图书馆!顾叔叔说的!”“是青少年宫。”顾清淮给昭昭擦着嘴边的米粒,“带天文望远镜和航模教室,胡教授捐了批科普书籍。”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桥起虹 建设中的湖城每天都在发生变化,每天都是一个新模样。从长峰集团中标到现在,将近一年的时间,清河路改造已经正式开始了,很多建筑都已经打好了地基,楼房很快就能盖起来。在苏语凝一行人回到湖城的第二天,气象台发布了暴雨预报。暴雨在午夜倾盆而至,嘉江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顾清淮抓起手电筒冲进雨幕时,苏语凝正给童童掖被角。“清淮!”她追到门口,雨帘中只见汽车的尾灯刺破黑暗。文化宫工地已成泽国,囤放建材的窝棚在狂风中东倒西歪。工人们冒着大雨抢运木料,手推车在泥浆中艰难前行。“顾总!”浑身湿透的施工队长指着岌岌可危的脚手架,“三吨钢筋还在上面!”惊雷劈开夜幕的刹那,顾清淮已经攀上竹梯。雨水模糊了金丝眼镜,他凭着记忆摸索固定螺栓,冰凉的铁器在掌心打滑。“拉紧缆绳!”他的吼声淹没在雨声中。地面突然传来骚动,苏语凝穿着雨衣逆着人流跑来,麻花辫梢滴着水:“抽水机到了!”深城运来的三台柴油抽水机轰然启动,工人们用篷布搭起临时排水渠。“语凝!”顾清淮从脚手架纵身跃下,皮鞋在泥地里划出深痕:“你怎么来了?”“我担心你!”苏语凝将雨衣穿在他身上,“你这么拼命做什么,注意安全。”他手上前几日被马蜂蜇的伤还没好,被雨水这么一淋,不知道会不会感染。众人忙碌了一整夜,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最后一袋水泥终于盖妥。暴风雨停歇,工人们围坐在一起,不知谁先哼起了歌曲,粗犷的歌声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这个。”顾清淮从湿透的衬衫口袋摸出个铁盒,里面躺着枚锈迹斑斑的铆钉,“嘉江大桥的第一枚连接件,送给你。”苏语凝将铆钉对着晨光细看,金属表面还带着他的体温。远处传来早班电车的叮当声,苏语凝将铆钉放进口袋:“这个有纪念意义,回头找个盒子装起来。”当秋阳为嘉江铺上碎金时,十八门礼炮震落了槐树梢的喜鹊。顾清淮握着系红绸的铁锹,在奠基石旁培下第一锹土。“嘉江大桥长三百六十八米,是湖城建筑设计院联合深城大学建筑系师生一起设计的混凝土桥。”他对着湖城日报的镜头解释,金丝眼镜映着江面的波光,“桥墩基础采用沉井法,能抵御百年一遇的洪水。”苏语凝站在观礼人群中,月白衬衫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童童举着木制桥梁模型挤到最前排,昭昭的银铃铛随着拍手叮咚脆响。初雪飘落时,嘉江大桥的拱肋已成雏形。童童带着昭昭在引桥上堆雪人,轩轩的寒假作业本上画满桥梁结构图。除夕夜,苏语凝裹着顾清淮送的羊绒大衣,站在未完工的桥面中央。对岸文化宫的瓦片上覆着薄雪,彩灯勾勒出飞檐轮廓,恰似琼楼玉宇。“妈妈看!”童童指着忽然亮起的桥灯,像是天上闪亮的星星。顾清淮从身后拥住苏语凝,掌心叠着她的手按在冰凉栏杆:“等通车那天,我们带孩子们走到桥心。”他指腹摩挲着婚戒内侧的刻字,那是他们名字的缩写,藏在只有彼此知晓的角落。江风卷着雪粒子掠过耳畔,却吹不散相贴的体温。“顾清淮。”她仰头望着跨江而过的电缆,“你说这桥能传声吗?”他笑着将唇贴上她冻红的耳尖:“百年之后,钢筋水泥里都是我们的回声。”对岸突然升起烟花,童童和轩轩的欢叫惊飞了栖息的江鸥。昭昭攥着半融的糖画,在雪地上踩出歪扭的爱心。这一刻,清河路的老砖墙与嘉江的新虹桥,共同托起了最温暖的冬夜。苏语凝和顾清淮的婚礼,定在了第二年的谷雨。这天,清河路改造后的文化广场缀满红绸。苏语凝站在百货商场的化妆间,镜子里的她巧笑嫣然。楼下的喧闹忽然高涨,童童举着竹篮冲进来,恐龙尾巴在红地毯上扫出波浪:“妈妈!王奶奶做了桂花糕!赵阿姨送了两匹红布!还有王老师、刘老师,好多老师都来了。”苏语凝望向窗外,文化广场的梧桐树上挂满莲花灯,正是半年前游轮求婚时的样式。苏立军穿着西装站在灯下调试留声机,昭昭的虎头鞋在他锃亮的皮鞋上踩出小梅花。婚礼司仪是胡教授,老先生镜片后的眼睛笑成月牙:“新郎官说说,怎么把我们苏厂长追到手的?”顾清淮扶了扶眼镜,接过话筒:“因为我们是邻居,离得近。”他说得一本正经,台下竟有人当了真:“原来顾同志和苏同志是邻居,早知道我也该在万象园买房的。”众人哄笑中,礼炮炸响。轩轩牵着童童打头阵,带着一群幼儿园的孩子拍手唱起了歌。这是他们在王园长的帮助下,专门为婚礼排的歌舞。歌声稚嫩,却无比悦尔,是苏语凝看过的最好看的表演。婚宴设在“好再来”酒楼的二楼,董芳容带着快餐店伙计支起十口铁锅,辣子鸡的香气混着邓丽君的歌声往窗外飘。“辣子鸡好了,赶紧上菜!”苏清月奔忙在后厨和餐厅间,跑得双腿发软。林珊举着相机满场飞,胶片定格下苏向党与人拼酒的豪迈,胡教授搂着顾清淮唱民歌的忘形。暮色渐深时,顾清淮忽然神秘兮兮地蒙住苏语凝的眼睛。掌心薄茧摩挲过睫毛,她听见卷闸门升起的声响。“电子厂给新人的贺礼。”他在她耳边低语。睁开眼的刹那,苏语凝捂住嘴。临街橱窗里陈列着一台电视机,屏幕正播放深城电子厂特别制作的短片:流水线上的女工们举着电路板拼出“新婚快乐”,最后定格在“百年好合”四个字上。顾清淮按下遥控器,画面跳转到结婚照,“胡教授说,等到明年,咱们能做出自己的彩电。”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今晚的家在隔壁 苏语凝和顾清淮在湖城的婚礼举办得并不铺张,只是请了各自的亲戚和相熟的朋友。当婚礼的喧嚣过去,夜晚的宁静就显得分外安宁。一行人回到万象园时,苏语凝跟往常一样,迈着步子往自家走。她今晚喝了些酒,楼道的风吹过,她脑袋就更觉得晕乎乎的,伸手去兜里掏钥匙:“妈,我钥匙不见了,您先开下门。”此时跟着童童疯了一天的昭昭正趴在苏母怀里睡觉,苏母根本腾不出手来开门。她也犯了糊涂,指使着苏父:“老头子,你赶紧开门,孩子们都困了。”苏父开了门,拦住苏语凝:“你不许进!”苏语凝怔了怔:“爸,为什么不让我进?”苏母抱着孩子先进了屋里,听苏父说不让自家女儿进门,赶紧探出头来:“怎么了?这是凝凝自己的家,你捣什么乱,还不让人家进门了。”苏父举起旱烟杆,虽然没有烟丝,他还是狠狠吸了一口:“你们母女俩今天怎么一起犯了混,凝凝现在是清淮的妻子,要回也是回清淮家里。”苏语凝脸一红,推门的手顿在那里。她回头看了眼顾清淮,见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立马把手缩了回来:“我……我忘了……”苏母也是刚想到这点,“咱们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也忘了这茬。凝凝,你爸说得对,今晚你确实该去顾同志家……至于轩轩……”轩轩拍着手,笑眯眯的道:“婆婆,我今晚能跟童童弟弟一起睡觉吗?”“可以!当然可以!”苏母错开身子让轩轩进屋,又对着苏语凝说道:“凝凝,你跟清淮早些休息。今天忙了一天,肯定累坏了。三个孩子就让我和你爸照顾,你们别担心。”苏语凝站在原地,想起前世跟陆长青结婚时,受尽了陆家双亲的刁难。她只记得她那时的惊慌,和陆长青直勾勾的眼神。他看她时,满眼都是龌龊的欲望。而今在顾清淮这里,他看她是说不尽的欣赏。“语凝,钥匙。”顾清淮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钥匙:“今天你来开门!”童童跟轩轩两个趴在门口朝他们挥手:“爸爸晚安!妈妈晚安!”然后,便嬉笑着当着两人的面,“砰”的一声关上了苏语凝家的房门。“那……我去开门。”虽然两人已经无比的熟悉,可当苏语凝想到今晚要跟顾清淮住在一起时,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楼道里的白炽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晃,苏语凝攥着钥匙的手微微发颤。钥匙插进锁孔的刹那,顾清淮忽然从身后虚虚拢住她冰凉的手背:“我来开?”她摇摇头,金属碰撞的轻响里,木门“吱呀”推开一团暖黄。老式台灯罩着浅橘色纱罩,将玄关的结婚照染成蜜色。照片上的她穿着大红对襟褂子,顾清淮的藏青中山装口袋里别着钢笔,镜片后的笑意比身后的嘉江水还温柔。“这个照片什么时候挂上去的?”苏语凝被墙上的照片吸引了。“你猜!”顾清淮从鞋柜底层取出双绣着并蒂莲的布拖鞋,“换鞋,妈特意纳的千层底。”苏语凝扶着门框褪下高跟鞋,脚踝被磨红的地方突然贴上片温热。顾清淮单膝点地,指尖沾着清凉的药膏:“下午在婚宴上就瞧见了。”药香混着他身上的雪松味漫上来,她望着他发顶细小的旋,恍惚想起重生那日桂花香里的碰撞。那时的他扶住踉跄的她,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同志小心。”“发什么呆?”顾清淮起身时带起一阵风,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给你放洗澡水?”苏语凝耳尖发烫,攥着药膏盒点头。浴室传来哗哗水声时,她打量起客厅的摆设。极为简单的陈设,跟她之前每次来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客厅的桌子上,多了一束鲜花,让整个房子多了几丝生气。沙发上铺上了红色的沙发罩,上面是金线绣的喜字。靠着阳台的窗户上,也贴了喜字。虽然只是简单的布置,可却让苏语凝心里说不出来的甜。“水温正好。”顾清淮探身出来,蒸汽在他镜片上凝成薄雾,“毛巾在架子上层,睡衣……”他喉结动了动,“我放在藤椅上了。”“谢谢顾同志!”苏语凝习惯性的称呼他顾同志。顾清淮取下眼镜,用纸巾擦拭着:“还叫我顾同志?咱们是不是该改口了?”苏语凝走到他面前,故意凑到他耳畔,低声喊了句:“清淮!”而后不等他说话,便跑进浴室碎了门。磨砂玻璃映出她解盘扣的剪影,顾清淮猛地转身去厨房沏茶。搪瓷杯里的碧螺春浮沉三次,浴室门“咔嗒”轻响。苏语凝裹着月白棉布睡裙出来时,正撞见他举着茶杯愣神。水珠顺着她发梢滚进领口,在锁骨窝积成小洼:“清淮?”“咳……”顾清淮呛了口茶,耳尖红得能滴血,“我给你煮碗酒酿圆子?”苏语凝边擦头发边点头:“是有些饿了,多煮点,咱们一起吃。”灶上的锅里咕嘟冒泡,苏语凝倚着门框看他搅动汤勺。昏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她脚尖,像只温柔蛰伏的兽。“在港城那晚……”她忽然开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门上贴着的烫金喜字,“你跳下海救王阿杰时,怕不怕?”顾清淮舀起颗浑圆的元宵,糖桂花在瓷勺里晃成金箔:“当时只想着,要是回不来,你和孩子们该多难过。”窗外忽然掠过一阵穿堂风,带着四月末的槐花香,在整个屋子里飘荡。苏语凝的睡裙下摆扫过他裤管,顾清淮手一抖,元宵“扑通”落回锅里。“烫着没?”两人同时伸手去抓对方,指尖相触的刹那又触电般缩回。苏语凝的肩膀撞上碗柜,搪瓷缸子叮叮当当响成一片。顾清淮突然笑出声,镜片后的眉眼弯成新月:“还记得童童和轩轩在学校闯祸那次吗?我们被一起叫去了幼儿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婚后生活 苏语凝的记忆倏然闪回,那是两个孩子刚上幼儿园不久,童童和轩轩将画画用的金粉洒进鱼缸,结果鱼儿死了他们还弄坏了黑板报上的向日葵花瓣,王园长气得叫了家长。“现在想想。”他舀了勺酒酿递到她唇边,“两个孩子能玩到一起不是没有原因的。”甜香在齿间化开,苏语凝就着他的手又喝一口。瓷勺磕在齿间的脆响里,灶上的火苗“噗”地蹿高,映得两人影子在墙上融成一团……阳台的纱窗被夜风吹得轻晃,顾清淮铺开被子,两个荞麦枕并排放着。“我睡沙发。”顾清淮抱起薄毯要走,裤子突然被什么勾住。低头看去,苏语凝的脚趾正蜷在他裤脚褶皱里,珍珠似的泛着粉。“谷雨夜凉。”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你跟我一起睡。”蚕丝被掀开的刹那,槐花的甜腻突然变得清晰。顾清淮规规矩矩平躺着,双手交叠在腹部,仿佛躺在手术台上。苏语凝看着他如此正经的样子,忽然“扑哧”笑出声:“顾同志以前睡觉时也这么板正?”“只有见你时才这样。”他忽然侧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垂,“我第一次见你时,就害怕撞疼了你……”苏语凝的指尖悄悄爬上他袖口,隔着布料摸在他心口:“如果不是那一撞,我们怎么能有今天。”月光漫过窗台,在床单上投下摇曳的花影。顾清淮的拇指抚过她无名指根,婚戒在暗处泛着幽光:“在荔园游乐场那天,轩轩问我为什么总盯着你的手看。”“你怎么答的?”“我说,这双手救过我。”他忽然将她的手按在胸口,心跳震着掌心,“救赎我的人生……”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惊飞了槐树枝头的夜莺。苏语凝的鼻尖蹭过他下巴,薄荷剃须水的味道清冽如初遇那日。“那时候我就想。”顾清淮的唇擦过她发顶,“这双手该被护着,该在图纸上画星辰大海,而不是……”未尽的话语消弭在相贴的唇间,纱帐被风掀起一角,彼此间的火热却越来越高涨……当月光再次照在窗台时,苏语凝蜷在顾清淮怀里数他的心跳。汗湿的衬衫皱成一团丢在藤椅边,月光为交缠的发丝镀上银边。“疼吗?”他吻去她眼角的泪花。她摇摇头,指尖描摹他锁骨处的旧疤:“这是?”“小时候爬树掏鸟蛋摔的。”顾清淮捉住她的手按在伤疤上,“那时候就想,等我成了家有了孩子,一定不让他爬树。”苏语凝娇嗔道:“你怎么这样,自己怕了还要拦着别人。”“等明天无天亮,我就带轩轩和童童去楼下爬树。”“不行!万一摔了怎么办?”晨雾漫过窗棂时,灶上的锅又咕嘟起来。顾清淮系着围裙煎荷包蛋,后颈还留着道浅浅的牙印。苏语凝裹着他的灰毛衣出来,袖口垂到指尖,露出半截白玉似的手腕。“怎么起来了?”他转身将人圈在灶台前,“再去睡会儿。”“饿。”她理直气壮地咬了口他肩头,听见锅铲“当啷”落地。万象园外,炊烟袅袅升起,混着街角早餐铺的油香。顾清淮将剥好的鸡蛋放进她碗里,忽然轻笑:“昨晚忘了问你。”“嗯?”“我厨艺如何?”他舀了勺白粥吹凉,“你若是觉得不错,以后每顿都我来做饭。”苏语凝笑弯了眼:“行,以后家里的饭菜都你来做!”晨雾还未散尽,万象园的梧桐叶上凝着露珠。顾清淮早上送孩子们去幼儿园回来时,邮递员老张从绿漆信箱里探出头:“顾同志,有你的挂号信!”牛皮纸信封上印着“湖城建筑设计院”的钢印,顾清淮签收时,指尖在“别墅产权证”几个字上顿了顿。他摘下金丝眼镜哈了口气,镜片上的白雾模糊了苏语凝的名字。“清淮!”苏语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怎么还没回家?”顾清淮将信封藏进公文包,转身接过她的车把:“怎么的又回来了?”他记得她早上说要去二哥苏向党的音像店,送完孩子后,就骑着自行车走了。“忘了个东西,回来拿。”他推车与她并肩而行,晨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石板路上交叠成双。苏语凝指着围墙外的空地:“胡教授说深城要引进彩色电视机生产线,我想把电子厂的研发中心……”话未说完,顾清淮忽然握住她的手:“带你去个地方。”绕过爬满蔷薇的篱笆墙,一栋红砖白瓦的三层小楼映入眼帘。雕花铁门缠着常春藤,门牌号C区18号在晨光中泛着铜绿。苏语凝怔在原地,院角的葡萄架让她想起深城李公馆的花园。“这是……”“我们的新家。“顾清淮掏出黄铜钥匙放进她掌心,“电子厂要扩建,你要忙厂里的事。清河路改造还有一大堆事没有做,我也腾不出手来照顾孩子。”“童童和轩轩马上要上小学,咱们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总要方便些。”钥匙还带着他的体温,苏语凝望着阳台上随风轻晃的贝壳风铃,忽然红了眼眶。前世的她蜷缩在漏雨的出租屋给孩子喂药时,何曾想过能有这样的家。“进去看看。”顾清淮推开铁门,惊飞了檐下的燕子。客厅的水磨石地面光可鉴人,柜子上摆着进口的收音机。苏语凝抚过浅绿窗纱,发现窗帘的暗纹竟与她在伊美服装店设计的春风系列一模一样。“大姐带着峰峰来量过尺寸。”顾清淮拉开折叠木门,露出整面墙的书架,“这里是书房,孩子们写作业的地方。”旋转楼梯吱呀作响,童童的房间贴满航天海报,昭昭的婴儿床挂着星星纱帐。最让苏语凝惊讶的是三楼露台,胡桃木画架上蒙着白布,掀开竟是嘉江大桥的水彩画。“你什么时候……”“喜欢吗?”顾清淮从身后环住她,“嘉江大桥,算是咱们共同出力一起参与设计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更大的新家 楼下突然传来喧闹,苏父苏母抱着昭昭站在院里,童童和轩轩正围着葡萄架打转。苏清月从三轮车上卸下樟木箱,董芳容提着装满咸菜的陶罐:“凝凝!咱妈非要把酸菜坛子搬来!”“要的要的!“苏母将昭昭交给苏父,撩起围裙擦手,“新灶头得用老坛子养,不然做不出那个味。”苏语凝此时才知,原来这处房子她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搬家持续到日头西斜。童童抱着恐龙玩偶满屋乱窜,在实木地板上踩出咚咚的鼓点。轩轩蹲在院子里研究蚂蚁搬家,忽然指着墙角喊:“爸爸!这里有蛐蛐!”顾清淮挽着袖子从二楼探身,金丝眼镜上沾着灰:“等我把书柜固定好……”“让我来!”苏向党扛着工具箱冲上楼,榫头敲击声很快与孩子们的笑闹声混成一片。暮色漫过葡萄架时,新家终于有了模样。苏语凝站在厨房擦汗,忽然听见门铃叮咚作响。“苏同志!”街道主任提着暖水瓶站在门口,“听说你们乔迁,这是居委会送的贺礼。”搪瓷盆里躺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鲤鱼,鳞片在灯光下泛着金光。董芳容系着碎花围裙迎出来:“正好炖鱼汤!”八仙桌第一次显得拥挤。红烧鲤鱼摆在正中,糖醋排骨泛着油光,蒜蓉空心菜碧绿生青。童童踮脚去够汽水瓶,长长的衣袖扫翻了酱油碟。“小心烫!”苏语凝忙用抹布擦桌,却发现顾清淮早已将昭昭的奶瓶挪到安全位置。苏父抿了口粮食酒,满脸红光:“这房子敞亮。”“可不是!”苏清月给自家儿子夹了块鱼腹肉,“凝凝的生活越过越好,我们也跟着享福。”顾清淮忽然放下筷子:“大姐要是愿意,可以添些钱,在清河路的住宅区换一套更大的房子。”“那敢情好!”苏向党举着酒杯插话,“我也想换一套更大点的房子。”夜风掀起浅绿窗纱,昭昭在婴儿椅里拍着米糊,忽然指着天花板“呀呀”叫唤。众人抬头望去,吊扇叶片上不知何时停了只蝉蜕,在暖光中投下摇曳的影子。“明天我去百货公司买粘蝇纸。”苏母起身盛汤,“这房子哪儿都好,就是虫子多。”顾清淮摸出笔记本记下,钢笔尖在“纱窗”二字下画了道线。苏语凝瞥见密密麻麻的待办事项,从通下水道到安装防盗门,事无巨细。夜深人静时,苏语凝倚在露台栏杆上。顾清淮将薄毯披在她肩头,顺势握住她微凉的手:“在想什么?”“想起童童以前趴在沙发上写作业。“她指向东南角的槐树,“现在他能在自己房间写作业,书桌比你办公室的还大。”顾清淮将她圈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等电子厂的新生产线落成,我想把研发中心迁到湖城。胡教授说,深城大学要在清河路办分校……“晚风裹着栀子花香拂过,远处建筑工地的探照灯刺破夜幕。苏语凝望着那些光影,恍惚看见童童背着书包跑过文化宫广场的模样。主卧的双人床是苏立军亲手打的榫卯结构,铺着董芳容绣的鸳鸯戏水床单。苏语凝擦着雪花膏,忽然听见顾清淮在浴室喊:“语凝!热水器怎么不出热水?”她憋着笑推开门,只见他衬衫湿透贴在身上,金丝眼镜蒙着水雾:“刚才还好好……“话音未落,花洒突然喷出水柱。苏语凝躲闪不及,真丝睡裙瞬间透湿。顾清淮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氤氲水汽中,他腕间的手表表盘凝满水珠。“明天让老陈找人来修。”他嗓音沙哑,指尖拂过她锁骨处的红痕。苏语凝忽然踮脚咬他耳垂:“顾同志不是什么都会修吗?”窗外惊雷炸响,春雨倾盆而下。热水器的轰鸣盖住了其他声响,唯有贝壳风铃在风雨中叮咚作响,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周末的百货公司人声鼎沸。童童趴在柜台前,鼻尖几乎贴上玻璃:“妈妈!那个变形金刚和轩轩哥的一样!”“苏妈妈!“轩轩举着新买的玩具挤过来,“我给童童弟弟买!”他从裤兜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零花钱,都是平日攒下的冰棍钱。营业员笑着取出玩具:“小朋友真懂事,给你打九折。”抱着玩具出门时,苏语凝在文具柜台驻足。童童明年要上小学,该买新书包了。货架上挂着军绿色帆布包,让她想起前世童童用化肥袋改的书包。“要这个恐龙的吗?”顾清淮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提着昭昭的奶粉。苏语凝摸着进口尼龙面料,犹豫道:“太招摇了,其他同学……”“妈妈!”童童突然拽她衣角,“王小明他爸从广州捎了电子表,同学们都羡慕呢!”顾清淮蹲下身与孩子平视:“想要可以,但你要每天会认五个字。”交易达成后,童童蹦跳着去挑铅笔盒。苏语凝望着他的侧脸,忽然发现他鬓角有了根白发。电子厂筹建至今不过两年,他竟操心至此。回家的路上,昭昭抓着新买的拨浪鼓傻笑。路过新华书店时,顾清淮突然喊停。他快步跑进店内,出来时抱着厚厚一摞书。“《十万个为什么》新出的天文卷。”他将书塞给轩轩,“下周带你们去天文馆。”晚饭后,顾清淮在书房安装新买的落地灯。苏语凝整理着搬家时的图纸,忽然从文件夹抖落张泛黄的纸片,竟是当年陆长青写的孩子改姓同意书。“烧了吧。”顾清淮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晦气。”火苗舔上纸角时,苏语凝想起城西废弃酱油厂地窖的浓烟。如今陆长青的名字化作灰烬,而她的孩子们正在葡萄架下追逐萤火虫。第二天,顾清淮特意请来照相馆师傅。全家福的背景是新别墅的葡萄架,苏父苏母端坐藤椅,三个孩子围着他们嬉闹。照片洗出来那天,苏语凝把它镶进雕花相框。轩轩指着角落里的蚂蚁洞说:“这么多蚂蚁,会不会爬到家里咬我?” 第一百三十九章 童童的生日 立夏这天,苏语凝起了个大早。厨房飘出艾草香,苏母正在蒸青团。糯米混着红豆沙的甜腻钻进书房,顾清淮推了推眼镜:“今天没去厂里的研发部?”现在深城的电子厂那边效益很好,但新品研发是个问题。虽然有胡教授和深城大学的全力研发,可进度还是跟不上。苏语凝后来跟顾清淮和林珊商议后,便在离万象园不远的地方新建了研发中心。除了做最基础的研发外,还新开了一条流水线。胡教授带着一部分研发人员从深城搬到了湖城,为华语电子厂以后在湖城的分公司做准备。“今天机器检修。”苏语凝将青团装进铝饭盒,“我给胡教授他们送些去。”由于机器检修,流水线暂停运转,女工们凑在风扇前织毛衣。阿玲见苏语凝进来,神秘兮兮地指向办公室:“胡教授在发脾气呢。”隔着玻璃窗,可见胡教授举着电路板,正对着电话里面吼:“这批芯片参数有问题!”苏语凝推开办公室的门,将铝饭盒放在桌上,坐在一旁等他打完电话。见她来了,胡教授很快挂断了电话。他突然叹气:“要是前两年有现在的条件……”他指的是华语电子厂刚开起来的那两年,由于当时受到别的电子厂的打压,技术受限所以总是出不了新品。“先尝尝这个。”苏语凝递上青团,“新品研发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咱们慢慢来。湖城大学今年有电子系的毕业的大学生,到时候可以招到厂子里来。”胡教授咬了口青团:“这味道不错。”傍晚返程时突遇暴雨,苏语凝护着图纸跑进传达室,却见顾清淮撑着黑伞等在厂门口。他裤脚湿透,镜片上雨痕纵横:“童童和轩轩都已经接回家了,孩子们已经问了好几遍你怎么还不回家。”苏语凝挽着他的手:“胡教授他们刚来湖城不久,不大习惯这边的天气,我就多呆了会儿。”“研发的事情不用操心。”顾清淮搂着苏语凝的肩膀:“林珊已经找他爸在拿主意了,过几天就会有一批新的研发人员来湖城。”“真的?”苏语凝眼前一亮,她就知道顾清淮肯定会有办法的。湖城的初夏裹着栀子花香漫进万象园。清晨八点,苏语凝轻手轻脚推开童童的房门。床上的男孩蜷成小虾米,他睡觉不安分,被子垂在床边,怀里还抱着去年生日顾清淮送的恐龙洋娃娃。“童童,起床啦!”她俯身捏了捏儿子的鼻尖。童童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突然一个激灵坐起来:“妈妈!今天是我生日!”他光着脚跳下床,手里提着恐龙玩具,那玩具的尾巴在木地板上扫出欢快的弧度,“爸爸说要给我做巧克力蛋糕!”厨房里,顾清淮正对着煤油炉上的铝锅皱眉。案板上堆着打发的奶油和烤焦的蛋糕坯,昭昭坐在婴儿椅里啃手指,鼻尖沾着可可粉。“爸爸笨!“轩轩举着西点制作指南指挥,“书上说要放三勺糖!”顾清淮推了推滑到鼻尖的金丝眼镜,镜片上蒙着水汽:“这已经是第三锅了……”话音未落,煤油炉“噗”地蹿高火苗,焦糊味瞬间弥漫整个厨房。“还是我来吧。”苏语凝笑着系上碎花围裙,将丈夫推出厨房,“带昭昭去院里摘些月季,等会摆盘用。”晨光漫过葡萄架时,苏清月蹬着三轮车驶入院门。车斗里堆着红绸包裹的礼物,最顶上是个扎蝴蝶结的纸箱,随着颠簸发出“哐当”声响。“峰峰非要送童童这个。”她擦着汗卸货,“说是最新款的四驱车,百货公司就进了五台。”童童闻声从二楼探出头:“大姨!我能现在拆吗?”“等你爸把蛋糕抢救出来再说!”苏语凝端着烤盘走出厨房,金黄的蛋糕胚上点缀着奶油玫瑰。昭昭摇摇晃晃追出来,小手精准地戳进奶油,在顾清淮的灰衬衫上印出朵小梅花。临近晌午,院里梧桐树下支起八仙桌。苏父用红漆刷了“生日快乐”的木牌挂在树梢,童童踩着板凳往彩旗上别回形针,轩轩抱着新买的连环画在石凳上打盹。“凝凝,你二哥去火车站接林珊了。”董芳容端着凉拌黄瓜从厨房出来,“说是带了港城的新鲜玩意。”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吉普车的轰鸣。林珊穿着酒红色喇叭裤跳下车,蛤蟆镜推到头顶:“童童!看阿姨给你带了什么!”纸箱拆开的刹那,童童的欢呼惊飞了树上的麻雀。那是台日本原装的游戏机,附带两盒游戏卡带。“深城电子厂要和日本厂商合作了。”林珊压低声音对苏语凝说,“李会长牵的线,下个月要去东京签合同。”顾清淮调试着电视机天线,雪花屏突然跳出像素小人跳跃的画面。童童和轩轩立刻趴到屏幕前,连昭昭都咿咿呀呀地拍打游戏手柄。“开饭啦!”苏母的吆喝伴着糖醋排骨的香气飘来。八仙桌上摆满佳肴,董芳容拿手的红烧狮子头,苏向党从深城捎来的荔枝罐头,还有顾清淮亲手雕的西瓜船,载着晶莹的什锦水果。童童被按在主座,头顶戴着苏清月用报纸折的皇冠。他数着碗里的荷包蛋,突然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妈妈,我的生日愿望写在这里。”“要大声念出来!”轩轩起哄道。“我希望……”童童深吸一口气,恐龙尾巴紧张地左右摆动,“能再有一个妹妹!像昭昭一样可爱!”饭桌骤然安静,苏语凝的筷子“啪嗒”掉在瓷碟上,顾清淮的镜片闪过一道反光。昭昭不明所以地抓着蛋糕上的樱桃,奶油糊了满脸。“童童想要妹妹?”林珊憋着笑打破沉默,“那你得问问爸爸晚上有没有好好努力……”“林珊!“苏语凝红着脸打断她,耳尖比盘中的油焖大虾还红。桌下的手突然被握住,顾清淮的拇指在她掌心轻轻画圈,惊得她险些碰翻汤碗。 第一百四十章 国外考察 苏父抿了口二锅头,旱烟杆敲了敲桌沿,看着苏语凝说道:“咱们老苏家人丁兴旺是好事!当年你妈生你的时候……”“爸!”苏语凝慌忙往他碗里夹菜,“您尝尝这鱼,这鲈鱼是清淮一大早去菜市场挑的,很新鲜。”午后蝉鸣渐起,孩子们在院里追逐打闹。童童举着水枪追轩轩,昭昭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手里攥着半融的冰棍。苏语凝收拾碗筷时,发现顾清淮独自站在葡萄架下,指尖摩挲着童童写的愿望纸。“在想什么?”她递上擦汗的毛巾。顾清淮将纸条折成纸飞机,看着它掠过石榴树梢:“电子厂的新生产线下个月投产,胡教授说至少要盯半年。”他转身将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若是现在要孩子……”苏语凝望着他眼底的血丝。这两年他既要管长峰集团的工程,又要帮华语电子厂打通销售渠道,时常深城湖城两头跑。上次去东京考察,他三天只睡了八个小时。“童童还小,随口说的愿望不必当真。”她低头擦拭石桌上的西瓜汁,却被他挑起下巴。“可我当真了。”顾清淮的吻落在她眼睫,“那晚在荔园游乐场,昭昭指着旋转木马喊姐姐的时候,我就在想……”“爸爸!妈妈!”童童的尖叫突然传来。两人转头望去,昭昭正手脚并用地往梧桐树上爬,树杈上卡着童童的恐龙水壶。顾清淮一个箭步冲过去,衬衫扣子崩开两颗。他托住女儿的小屁股时,昭昭突然咧嘴一笑,将沾满口水的冰棍糊在他脸上。童童在树下笑得打滚,衣服上头上都沾满了草屑。傍晚的生日蛋糕插着七支蜡烛,火光在童童亮晶晶的眸子里跳跃。他双手合十,又偷偷睁开一只眼:“这次愿望和纸条上的一样哦!”奶油大战持续到月明星稀。苏语凝给昭昭洗澡时,发现小姑娘胳膊上多出个水彩笔画的手表,表盘歪歪扭扭写着七点。“轩轩哥哥说,等妹妹出生就给她画真手表!”童童扒着浴室门邀功,被顾清淮拎着衣领提去写日记。蝉鸣渐弱时,顾清淮靠在床头看文件,金丝眼镜滑到鼻尖。苏语凝擦着湿发进来,发梢的水珠滴在深城电子厂的报表上。“林珊说的合作,你考虑得怎样?”他摘下眼镜揉眉心,“去东京至少要两周。”苏语凝望着熟睡的昭昭,小丫头梦里还攥着童童送的玩具车。“胡教授说新研发的集成电路需要日本的技术支持,这趟必须去。”她顿了顿,“只是童童的生日愿望……”顾清淮突然合上文件,将人拉进怀里。薄荷剃须水的味道笼罩下来时,窗外的月光正巧漫过昭昭的婴儿床。“我们可以努力一下。”他的吻落在她锁骨处,“从今天开始。”晨光熹微,苏语凝在腰酸背痛中醒来。顾清淮早已不见踪影,床头柜上留着字条:“去工地查看防洪措施,早餐在灶上温着。”灶台上的白粥里卧着荷包蛋,用番茄酱画着笑脸。苏语凝舀起一勺,忽然听见院外传来争吵声。“还我们老陆家祖宅!”李素华的声音尖利如旧,“长青不在了,地契就该归我!”苏语凝推门的手顿了顿。陆长青去世后,李素华来闹过三次,次次都被街道办劝走。没想到童童生日刚过,她又找上门。“陆老太太,房产证上写的是语凝的名字。”顾清淮的声音冷静克制,“法律文书您也看过……”“什么狗屁法律!“李素华的扫帚砸在轿车引擎盖上,“你们害死长青,霸占我们陆家房子,要遭天打雷劈!”童童突然从二楼窗户探出头:“坏奶奶!不许骂我爸爸妈妈!”这一声彻底激怒了李素华。她撞开顾清淮往院里冲,枯槁的手直指苏语凝:“扫把星!克死我儿子还想抢房子!把童童和昭昭还给我!”昭昭被吓醒的哭声惊动了苏父苏母,苏语凝将女儿护在身后,苏母举着锅铲从厨房冲出来。关键时刻,公安同志下车扣住了李素华的手腕。“又是你!”年轻民警皱眉,“上次在伊美服装店门口闹事,保释期还没过吧?”李素华突然瘫坐在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长青啊……你看看这些没良心的……”照片上的陆长青穿着高中校服,笑容清澈。苏语凝别过头,前世今生的记忆如潮水翻涌。那个在雨中给她撑伞的少年,终究被欲望吞噬成灰。事情平息后,顾清淮默默修好被砸变形的车门。童童蹲在旁边递工具,突然小声问:“爸爸,为什么奶奶说妹妹是陆家的?”顾清淮的手顿了顿,螺丝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因为她太想念自己的儿子了。”他擦掉童童鼻尖的机油,“就像童童想念幼儿园的王老师。”“可王老师只是调走……”“有些人离开了,就再也见不到了。”顾清淮将儿子举上肩头,“所以我们要珍惜眼前人。”童童点了点头,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听明白了顾清淮话里的意思。七月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苏语凝从东京返回那日,湖城火车站外的积水漫过脚踝。她护着公文包里的合同蹚水而出,抬眼便看见顾清淮的黑色轿车亮着双闪后座堆着童童的暑假作业和昭昭的布娃娃,仪表盘上贴着新拍的全家福。顾清淮接过她的行李时,指尖无意擦过她手腕:“例假还没来?你这个月例假迟了十天。”苏语凝耳尖一烫:“可能是考察期间太累……”“我在医务室拿了试纸。”顾清淮变魔术般掏出个铝箔包,“胡教授说实验室的离心机也能验……”“顾清淮!”苏语凝羞得去捂他的嘴,却被他顺势扣住手指。车窗外雨帘重重,收音机里飘出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苏语凝望着飞速后退的嘉江大桥,突然觉得这雨声格外温柔。 第一百四十一章 添丁 顾清淮接了苏语凝到家时,童童正教昭昭用蜡笔照着全家福的照片画画。画纸右下角多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扎着和昭昭一样的蝴蝶结。“这是新妹妹!”童童兴奋地举起画纸,“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叫月月!”苏语凝扶着桌沿坐下,在童童期待的注视中微笑:“好,都听童童的。”夜深人静时,试纸上的两道红痕映着台灯暖光。顾清淮从身后拥住她,掌心轻轻覆在她小腹:“这次我会一直在。”窗外惊雷炸响,昭昭的哭声与童童的梦话交织。苏语凝望着床头柜上的全家福,突然觉得不久后,也许真会有个叫月月的天使降临。晨雾裹着槐花香漫进窗棂时,苏语凝轻轻掀开薄被。顾清淮早已不见踪影,厨房飘来熬小米粥的香气,混着收音机里东方红的旋律。“怎么起这么早?”她扶着门框,看见顾清淮正在煎荷包蛋。他的鼻尖上沾着面粉,案板上的油条炸得金黄酥脆。顾清淮转身时,金丝眼镜上蒙着水汽:“挂了个专家号,八点半。”苏母从卫生间下楼时正好听见这话,忙问:“怎么了?你们谁生病了?”苏语凝赶紧指了指自己:“前几周去日本考察,不大适应那里的生活方式,感觉身体不舒服,想去医院看看。”苏母给她端了杯豆浆:“听说日本吃生肉,你是不是跟着他们吃坏了肚子?”她点头:“确实是这样。”刚到日本的时候,每次吃饭,她都会想到家里热腾腾的饭菜。以后到日本考察这种事情,还是交给顾清淮比较好。湖城人民医院的走廊漆成苹果绿色,墙上的“计划生育好”标语被阳光晒得褪了色。护士站的老式挂钟指向八点二十五分,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推了推圆框眼镜:“苏语凝同志?进来吧。”检查室里飘着消毒水的气味,B超机的探头凉得苏语凝一颤。医生盯着雪花点跳动的屏幕,突然露出笑容:“胎心很清晰,差不多六周了。”顾清淮攥着病历本的手骤然收紧,窗外的梧桐树上,麻雀叽喳着掠过泛黄的诊断书,那上面“早孕”两个字被汗水浸得模糊。“要注意补充营养。”医生撕下处方单,“现在胎儿需要大量蛋白质,每天保证一个鸡蛋……”湖城百货公司的婴儿用品柜台前,顾清淮对着玻璃展柜犯了难。这个时候物资还不算丰富,货架上摆着清一色的白棉布襁褓,连奶瓶都只有两种款式。“同志,有没有带卡通图案的?”他指着角落里印着熊猫吃竹子的被面,“这个来两套。”售货员踩着凳子取货,铁质货架发出吱呀声响:“这是上海产的,质量特别好。”她打量着顾清淮的西装,“给领导家孩子买的?”“给我闺女。”顾清淮掏出厚厚一沓钞票,惊得售货员瞪大了眼睛。林珊这段时间在湖城,她今天正好到百货公司买东西,看见顾清淮买东西,忍不住打趣道:“顾总这是要把百货公司搬空啊?”夕阳染红文化宫琉璃瓦时,万象园的C区别墅飘出炖鸡汤的香气。苏母举着锅铲迎出来,看见顾清淮拎着的网兜里露出淡黄色绒布,忍不住念叨:“才两个月,急什么……”“妈,这是防辐射围裙。”顾清淮展开件铅灰色的橡胶围裙,“胡教授说电子厂有电磁波……”“净信这些洋玩意儿!”苏父蹲在葡萄架下修童车,“当年怀凝凝那会儿,你妈在纺织车间踩缝纫机到临盆……”话没说完就被苏母瞪了回去:“老黄历翻什么!现在有条件自然要讲究。”她摩挲着进口纯棉布料,眼角笑出菊花纹,“这料子软和,给昭昭改件罩衫正好。”周末的家庭会议破天荒停了电视。八仙桌上摊着辞海,童童坚持要查“月”字的释义:“要挑最好看的!”“玥,神珠也。”顾清淮的钢笔尖在纸上勾画,“顾玥,怎么样?”苏语凝正在织毛衣:“小名就叫豆豆,好养活。”“不要豆豆!”童童举着画满恐龙的日记本,“叫小暴龙!”争执声惊醒了午睡的昭昭,小姑娘揉着眼睛吐出个奶泡:“妹妹……香香……”最终在苏父的旱烟杆敲桌声中定下名字:若是女孩便叫顾玥,男孩则叫顾明洲。童童抽着鼻子妥协,条件是允许他在婴儿床贴满霸王龙贴纸。梅雨季来临时,苏语凝的孕吐突然加重。电子厂新到的日本设备频频出问题,她挺着微隆的小腹在研发中心的车间调试,冷汗浸透了衬衫。“苏厂长!”女工阿玲举着扳手冲进来,“三号贴片机卡住了!”苏语凝弯腰查看电路板时,眼前突然天旋地转。最后听见的是此起彼伏的“小心”,再睁眼已躺在厂医务室的铁架床上。“过度疲劳。”厂医收起血压计,“胎像不稳,必须卧床休息。”顾清淮闻讯赶来时,白大褂上还沾着工地泥浆。他握着苏语凝冰凉的手,镜片后的眸光剧烈震颤:“生产线我找胡教授接手,你现在跟我回家。”“可是德国订单……”“没有可是。”他难得强硬地打断,“童童和昭昭需要妈妈,我……”尾音消弭在颤抖的呼吸里,苏语凝这才发现他左手缠着渗血的绷带,分明是从工地匆匆赶来时受的伤。养胎的日子慢得像老座钟的摆锤。顾清淮从苏向党的店里弄了台双卡录音机,每天午后就放邓丽君的甜蜜蜜。春节前夕,文化宫挂起红灯笼时,顾玥在雪夜降生。产房外的走廊上,童童用冻红的小手折着纸恐龙,轩轩在值班室借了红纸剪喜字。当婴儿啼哭划破寂静,顾清淮冲进产房时险些撞翻输液架。苏语凝苍白的脸上浮起笑意,怀里的小团子攥着他的食指,力道轻得像蝴蝶振翅。“小暴龙来啦!”童童踮脚去看襁褓,恐龙贴纸粘在了妹妹的包被上。昭昭认真地把银铃铛系在婴儿床边,哼着走调的小星星。 第一百四十二章 罚款 出院那日,鹅毛大雪覆盖了整个湖城。这天是除夕夜,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苏母和苏父在家准备年夜饭,苏家几个哥嫂也全都在万象园。顾清淮用厚厚的的军大衣将妻女裹成粽子,童童和轩轩在前面撒欢似的踩雪印。司机老陈开车在路边等着他们,看见两个孩子蹦蹦跳跳的跑过来,赶紧出声喊道:“两位小公子慢一些,雪地路滑。”像是应了他的话一样,童童脚下一滑,“噗通”摔倒在地。轩轩跟在后面“咯吱咯吱”的笑着,也假装滑倒。两个孩子在雪地里打着滚,欢快的笑声感染了后面的苏语凝和顾清淮。“还好咱们生了个女儿。”苏语凝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若是男孩,跟着童童和轩轩,指不定多闹腾。”现在光是两个男孩,每天在家里闹起来,都快把房顶掀翻了。如果再来个跟在他们后面搞破坏的,那光是苏父苏母可管不过来。上了车,两个孩子总算是安静了。顾清淮将早就准备好的靠枕垫在她后背,让她能坐着舒服些。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将湖城裹成银白世界,顾清淮小心翼翼抱着襁褓中的顾玥,军大衣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婴儿粉嫩的小脸。苏语凝扶着车门刚要下车,就被呼啸的北风吹得缩了缩脖子,围巾上的雪粒子扑簌簌往下掉。“慢些。”顾清淮腾出左手托住妻子的胳膊,雪花落在他金丝眼镜上凝成冰晶,“台阶结冰了。”童童和轩轩早就像炮弹似的冲进别墅的院子,棉鞋在青石板上踩出两串歪扭的脚印。昭昭被苏母抱在怀里,隔着雕花铁门拼命挥动虎头帽,含混不清的冲着外面喊道:“妹妹!妹妹!”院角的腊梅在风雪中舒展枝条,厨房飘出的白雾裹着炸丸子的焦香。董芳容举着锅铲探出头,围裙上沾着面粉:“鸡汤煨在煤炉上,凝凝快进屋暖暖!”八仙桌已摆得满满当当,糖醋鲤鱼瞪着琥珀色的眼睛,糯米藕片淋着金黄的桂花蜜。苏向党正往暖气管上贴手剪的窗花,大红“福”字倒映在顾玥黑葡萄似的瞳仁里。“小玥儿看看,这是二舅剪的小兔子!”苏清月逗着襁褓里的婴儿,突然“哎哟”一声,“这小手劲儿真大!”顾玥攥着大姨的珍珠耳坠不撒手,童童急得直跺脚:“妹妹快松手!这是大姨结婚时戴的!”苏清月害怕小玥儿误将珍珠耳坠吞进肚中,赶紧将耳坠收进口袋里:“等小玥儿长大了,大姨再给你买漂亮的首饰,现在你还用不上。”“我以后也要给玥妹妹买!”童童拍手笑道。轩轩也跟着说道:“我也要给玥妹妹买,还要给昭昭妹妹买。”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在湖城,苏家别墅的雕花铁门上积了厚厚一层雪。童童和轩轩蹲在院子里堆雪人,红萝卜鼻子歪歪扭扭地插在雪堆上,昭昭裹着粉色棉袄在旁边拍手,虎头帽的银铃铛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厨房里热气蒸腾,董芳容掀开蒸笼,白雾裹着八宝饭的甜香涌出来。苏母用筷子戳了戳炖得酥烂的肘子,转头冲客厅喊:“老苏!把新买的酒拿出来!”顾清淮扶着苏语凝从二楼下来,军大衣裹着襁褓中的顾玥。婴儿睡得香甜,小脸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粉。苏语凝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角眉梢尽是温柔:“妈,您别忙活了,够吃就行。”“那怎么成!”苏父抱着坛子黄酒从储藏室出来,旱烟杆别在腰间晃晃悠悠,“小玥儿是你和清淮第一个出生的娃,得好好庆祝!”客厅的电视机正播着春晚前的预热节目,费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让童童扔了雪球往屋里跑。红木茶几上摆着好看又好吃的水果糖,玻璃糖纸在灯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爸爸!我要看《西游记》!”童童扑到顾清淮腿边,恐龙毛衣上沾着雪粒。顾清淮单手抱着女儿,另一只手调着电视旋钮:“等吃完年夜饭,孙悟空就出来打妖怪了。”忽然,院外传来敲门声。穿藏蓝中山装的张主任踩着积雪走进来,公文包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片。街道办的小王跟在后头,手里攥着罚款单,鼻头冻得通红。“顾同志,苏同志。”张主任搓着手哈气,“真是对不住,大过节的……”苏母端着糖醋鱼愣在厨房门口,油星子溅在围裙上。“超生罚款的事吧?”顾清淮从容地放下茶杯,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沉静如水,“早准备好了。”苏语凝轻拍襁褓的手顿了顿,这个时候的计划生育政策严如铁板,街道办年前就贴满了宣传标语。她怀孕五个月时,张主任曾委婉提醒过,但顾清淮只说“万事有我”。“这是罚款通知书。”小王展开盖着红章的文件,“按政策,你们这种情况超生要罚五千……”“稍等。”顾清淮转身上楼,木楼梯发出吱呀轻响。苏父忙给客人沏茶,茶杯里飘出清新的香气。童童蹭到苏语凝身边,小手轻轻碰了碰妹妹的脸蛋:“妈妈,什么是超生?”“就是……”苏语凝望着窗外的雪,想起深城电子厂女工阿玲被迫流产时的眼泪,“就是咱们家比规定多了一个宝贝。”顾清淮拎着黑色的皮箱下来时,电视里正好开始播新闻联播。他当众打开箱扣,成捆的大团结整整齐齐码放着,油墨味混着樟脑丸的气息在暖空气中弥漫。“五万,您点一点。”他将皮箱推到张主任面前,语气轻松得像在付菜钱。张主任的茶杯“当啷”磕在茶几上。五万块,相当于普通工人二十年的工资。街道办的人都知道顾清淮是长峰集团的董事长,有的是钱。但亲眼见到这笔巨款,还是惊得说不出话。“顾同志,你这……”张主任的手在皮箱上方悬了半晌,最终重重叹了口气,“用不了这么多……” 第一百四十三章 抓周 “这是咱们约定好的,在年关结清,大家都安心。”顾清淮笑着递上钢笔,“辛苦您跑这一趟。”小王清点钞票时,手指都在发抖。苏语凝垂眸轻哄着顾玥,余光瞥见顾清淮腕间。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把风雨都挡在身后。雪渐渐小了,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送走街道办的人,童童突然举着玩具枪冲出来:“坏蛋被打跑啦!”满屋哄笑中,八仙桌摆上了最后一道菜。顾清淮开了酒,醇厚的酒香与炖鸡汤的热气纠缠上升。昭昭坐在特制的高脚椅上,小手抓着糯米藕往妹妹襁褓上蹭,被苏清月笑着拦住。“咱们小玥儿有福气。”苏父抿了口酒,皱纹里都漾着笑意,“生在这么好的年代,住大房子,喝进口奶粉……”“可不是!”董芳容给苏语凝舀了勺鲫鱼汤,“凝凝怀孕那会儿,清淮特意托人从港城买麦乳精,我见都没见过那稀罕物。”顾清淮将挑净刺的鱼肉夹到苏语凝碗里,镜片被热气蒙上一层雾:“等开春暖和了,带孩子们去湖边照相。童童不是想要彩色照片吗?”“我要穿着新买的衣服拍照!”童童挥舞着鸡腿,油星子溅到轩轩脸上。两个男孩笑闹着争抢气球,把昭昭急得直拍桌子。窗外忽然炸开一朵烟花,姹紫嫣红的光映在玻璃窗上。顾玥被惊醒,哇地哭出声来。苏语凝刚要起身,顾清淮已经娴熟地接过女儿轻拍。“快看!赵忠祥出来了!”苏向党指着电视喊。这是苏家众人第一次围坐在一起看春晚,大家都激动的屏住了呼吸。吃过晚饭后,童童趴在茶几边写日记,铅笔头歪歪扭扭地记着:“今天妹妹回家了,爸爸用钱打跑了坏人……”顾清淮瞥见内容,笑着揉乱他的卷发:“这叫依法缴纳社会抚养费。”守岁到午夜时,昭昭已经蜷在苏母怀里睡着了。顾清淮悄悄上楼,将衣柜里里的铁盒取出。里面装着顾玥的出生证明、金锁片,还有那张超生罚款收据。他轻轻摩挲着收据上的红章,想起白天张主任震惊的表情。这五万对于他和苏语凝来说,只是小数目,能换来小女儿堂堂正正落户,值了。二楼婴儿房突然传来啼哭,顾清淮快步折返,却见苏语凝已经抱着孩子在踱步。月光透过窗帘洒进来,将母女俩的身影描成温柔的剪影。“怎么起来了?”他接过孩子轻拍,发现奶瓶还是温的。“听见玥儿哭就睡不着。”苏语凝靠在他肩头,羊毛开衫上带着淡淡的樟木香,“有时候觉得像做梦……”顾清淮的吻落在她发顶,截断了未尽的话语。楼下传来十二点的钟声,新年的第一片雪落在院中腊梅上,映着屋内通明的灯火,恍若散落人间的星辰。三月的湖城浸润在绵绵细雨中,顾家别墅的蔷薇攀过铸铁栅栏,将粉白的花瓣洒在青石小径上。苏语凝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童童和轩轩穿着明黄色雨衣,在院子里追逐一只误入庭院的蝴蝶。昭昭趴在窗台上,鼻尖在玻璃上压成小圆饼,奶声奶气地喊着:“哥——哥——慢——”“慢点跑,当心摔着。”顾清淮从书房探出头,金丝眼镜链随着动作轻晃。他手中还握着深城发来的传真,新研发的集成电路正在东京电子展引起轰动,但此刻他的目光只追随着雨中嬉闹的孩子们。厨房飘出焦糖布丁的甜香,新来的保姆是顾清淮特意从老家请的。她端着茶具走来,见苏语凝要接,急忙侧身避开:“太太快坐着,月子还没坐满百日呢。”说着将温热的桂圆茶塞进她手中,茶盏里浮着两枚红枣,正是顾清淮嘱咐要加的。“先生,港城李会长的电话转到书房了。”保姆在楼下哈喊道。顾清淮应了声,转身时却见顾玥在摇篮中蹬着小腿,藕节似的胳膊将毛绒小熊踹到了地上。他弯腰拾起玩具,顺手将传真文件盖在女儿踢开的小被子上。苏语凝抿嘴轻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窗棂上的雨痕。重生前那个蜷缩在漏雨平房的女人,何曾想过会有这样的清晨。她转身望向壁炉上的合影,去年在嘉江大桥,顾清淮抱着昭昭,她牵着童童,轩轩举着刚买的糖葫芦往前冲,画面边缘糊成一团光影。“妈妈!”童童湿漉漉地撞进来,雨靴在地板上印出两串泥脚印。他神秘兮兮地从雨衣口袋掏出个玻璃瓶,三只蓝翅蝴蝶正在瓶中扑棱,“送给妹妹的礼物!”顾清淮恰好从书房出来,闻言挑眉:“上个月往妹妹奶瓶里放蚂蚁的也是你?”“不是我!”童童急得跺脚,头发上甩出串水珠。轩轩默默掏出块手帕擦拭地板,这个九岁的小哥哥已初具顾清淮的沉稳模样。午后雨歇,顾家院门被敲响。街道办张主任提着一网兜橘子站在门口,神色局促:“听说小千金百日,这点心意……”“市里新政策,优秀企业家可以减免社会抚养费。”张主任抹了把汗,“顾同志给希望小学捐的二十台电脑,抵得上十个五万了。”顾清淮接过橘子递给周姨,修长手指在木箱锁扣上一按:“捐给福利院吧,算在语凝名下。”他记得妻子前日翻看孤儿院照片时,眼底闪过的水光。百日宴设在湖滨饭店顶层,水晶吊灯将大理石地面照得流光溢彩。李文君从香港寄来的金镶玉长命锁摆在红丝绒中央,旁边是胡教授送的旋转八音盒。当顾玥抓着算盘摇摇晃晃坐起来时,满场宾客的掌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灰鸽。“抓周抓到算盘,将来要当女企业家咯!”林珊举着相机调侃。镜头里,苏语凝与顾清淮并肩坐在一起,两人笑得很开心,昭昭正试图把奶嘴塞进妹妹嘴里。夜色渐深时,顾清淮抱着熟睡的顾玥站在露台。对岸建筑工地的探照灯刺破夜幕,那是他投资的新能源产业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岁月鎏金(大结局) 苏语凝轻倚栏杆,发间珍珠簪映着月光:“上周去电子厂,女工们托我带话,说想见见小玥儿。” “等天气暖和些,带孩子们去深城住段日子。”他拢了拢她肩头的披肩,“胡教授在产业园辟了片儿童科技馆,童童肯定喜欢。” 四月的晨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洒下细碎的金斑。 苏语凝轻轻将女儿抱到窗边,院角的桃树正绽开第一簇粉白的花苞,童童和轩轩蹲在树下,举着放大镜研究蚂蚁搬家的路线。 “妈妈!蚂蚁在给桃花送信呢!”童童的恐龙卫衣沾着草屑,鼻尖蹭了道泥印。 轩轩一本正经地纠正:“它们在搬运过冬的粮食,胡爷爷说这叫未雨绸缪。” 顾清淮从二楼书房探出身,晨风掀起他手中文件的边角:“今天去西山植物园,谁要当植物标本记录员?” 话音未落,童童已经举着周姨缝的粗布挎包冲进屋,惊得藤架上的鹦鹉扑棱棱乱飞。 西山植物园的鹅卵石小径上,顾玥坐在婴儿车里睡得正香,童童蹦跳着往妹妹头发上别野雏菊。 顾清淮推着车,不时弯腰给孩子们讲解:“这是忍冬,开花时像小金铃。童童别揪!留着给蜜蜂采蜜。” 苏语凝走在最后,相机咔嚓作响。 镜头里,顾清淮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正握着轩轩的小手临摹蕨类叶片的纹路。忽而一阵风过,童童追着被吹跑的草帽跌进蒲公英丛,惊起一片雪白的绒球。 “爸爸快看!蒲公英在飞!”童童顶着满头草籽蹦起来,顾清淮笑着摘去他发间的苍耳:“每朵小伞都带着种子,就像玥儿抓周时选的算盘,总有一天要飞去远方生根。” 苏语凝心头微颤,想起前世童童未能长大的遗憾。此刻阳光正暖,童童举着棉花糖跑来,糖丝粘在昭昭的兔耳朵帽上,惹得小丫头咯咯直笑。 野餐布铺在银杏树下,周姨准备的藤编食盒里码着烧麦和桂花糖藕。 “妈妈,蝴蝶!”昭昭忽然指着苏语凝身后。 一只蓝色蝴蝶停在她月白旗袍的盘扣上,翅翼在光线下流转着虹彩。 全家屏息凝望的刹那,顾清淮迅速按下快门,将这份意外之美定格。 归途的轿车上,玩累的孩子们东倒西歪地睡着。 顾玥的口水浸湿了顾清淮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 正用钢笔在笔记本上勾画:“电子厂准备建职工幼儿园,这片区域可以改成自然观察角。” 苏语凝头靠车窗,望着后视镜中渐远的青山:“童童今天说,想养一窝蚂蚁当宠物。” “那就把仓库的玻璃罐找出来。”顾清淮轻笑,“再请胡教授做个生态箱,比关在笼子里有趣。” 七月流火,顾家别墅后院的游泳池漾着碎钻般的光斑。 童童套着恐龙游泳圈扑腾,轩轩在池边教昭昭浮潜,周姨端着冰镇酸梅汤穿梭在遮阳伞间。 苏语凝戴着草帽坐在藤椅上,她望着水中嬉闹的童童,恍惚看见幼时在河边跟朋友玩耍的自己。 正要开口,泳池突然爆发出欢呼,轩轩竟真的教会了昭昭憋气! 傍晚时分,顾清淮的黑色轿车驶入院门。 后备箱里除了公文包,还藏着给童童的昆虫图鉴,给轩轩的航模套件,以及用报纸裹着的糖炒栗子,苏语凝怀孕时最爱的那家老字号的糖炒栗子。 “爸爸!”童童湿漉漉地扑过去,在他的西装上印出个小小的水印。顾清淮也不恼,变魔术般从口袋摸出个玻璃罐:“虎甲虫,在工地混凝土里发现的。” 晚餐时,电视新闻正报道华语电子厂生产出新产品的消息。镜头扫过苏语凝在车间的画面,她颈间珍珠项链泛着柔光。 童童突然放下鸡腿,严肃地问:“妈妈赚的钱能买下整个动物园吗?” “能买下零食厂。”顾清淮给女儿擦着嘴角的米糊,“这样玥儿的小熊饼干管够。” 夜色渐深,顾清淮在书房审阅文件时,苏语凝抱着枕头溜进来。 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她睡裙上,三十岁的女子眉眼仍如少女般清澈:“童童班主任说,该给他报奥数班了。” 钢笔尖在报表上洇开墨点,顾清淮想起今日工地视察时,那个躲在建材后画蚂蚁的小孩。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周末带他们去湿地观鸟吧,知识不在课本里。” 十月的银杏叶铺满庭院时,顾家迎来双喜临门。 电子厂自主研发的彩电生产线正式投产,而顾清淮负责的嘉江大桥也顺利合龙。庆功宴上,童童穿着小西装演奏钢琴曲,昭昭在琴凳旁转圈,裙摆绽成朵粉白的花。 “苏姐,这是新来的女工小芳。”林珊领着个腼腆姑娘走来,“她听说厂里能带孩子上班,连夜从山里赶来的。” 苏语凝望着远处儿童托管中心的笑闹声,想起前世服装厂那些藏在缝纫机下的婴孩,眼眶微微发热。 重阳节那日,顾清淮驱车带全家登高。 山间古刹的千年银杏下,他变戏法般掏出个红丝绒盒子:“送你的礼物。” 打开竟是当年游轮求婚时的碎镜片,如今已被熔成并蒂莲胸针。 下山时突遇秋雨,一家六口挤在凉亭躲雨。童童用芭蕉叶接雨水给妹妹“冲澡”,轩轩掏出速写本画山岚雾霭。 顾清淮将西装披在苏语凝肩头,她发间桂花随呼吸轻颤,恍惚还是民政局前撞满怀的那缕香。 五年后的春天,深城证券交易所的铜锣声响彻云霄。 苏语凝作为首批上市企业代表敲钟,西装套裙是伊美服装店的新款,珍珠胸针泛着流光溢彩。 她兜里揣着顾清淮手写的致辞稿,将电子厂多年来的发展娓娓道来。 镁光灯闪烁中,顾清淮握住她的手,在她耳侧轻轻印上一吻。 “命运曾予我寒刃,幸得你为灯。” 掌声雷动时,苏语凝在桌下握住顾清淮的手。 窗外,深南大道的霓虹照亮每一个美丽的夜晚。而在灯火最温暖处,总有一盏是为归家的人长明。苏语凝轻倚栏杆,发间珍珠簪映着月光:“上周去电子厂,女工们托我带话,说想见见小玥儿。” “等天气暖和些,带孩子们去深城住段日子。”他拢了拢她肩头的披肩,“胡教授在产业园辟了片儿童科技馆,童童肯定喜欢。” 四月的晨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洒下细碎的金斑。 苏语凝轻轻将女儿抱到窗边,院角的桃树正绽开第一簇粉白的花苞,童童和轩轩蹲在树下,举着放大镜研究蚂蚁搬家的路线。 “妈妈!蚂蚁在给桃花送信呢!”童童的恐龙卫衣沾着草屑,鼻尖蹭了道泥印。 轩轩一本正经地纠正:“它们在搬运过冬的粮食,胡爷爷说这叫未雨绸缪。” 顾清淮从二楼书房探出身,晨风掀起他手中文件的边角:“今天去西山植物园,谁要当植物标本记录员?” 话音未落,童童已经举着周姨缝的粗布挎包冲进屋,惊得藤架上的鹦鹉扑棱棱乱飞。 西山植物园的鹅卵石小径上,顾玥坐在婴儿车里睡得正香,童童蹦跳着往妹妹头发上别野雏菊。 顾清淮推着车,不时弯腰给孩子们讲解:“这是忍冬,开花时像小金铃。童童别揪!留着给蜜蜂采蜜。” 苏语凝走在最后,相机咔嚓作响。 镜头里,顾清淮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正握着轩轩的小手临摹蕨类叶片的纹路。忽而一阵风过,童童追着被吹跑的草帽跌进蒲公英丛,惊起一片雪白的绒球。 “爸爸快看!蒲公英在飞!”童童顶着满头草籽蹦起来,顾清淮笑着摘去他发间的苍耳:“每朵小伞都带着种子,就像玥儿抓周时选的算盘,总有一天要飞去远方生根。” 苏语凝心头微颤,想起前世童童未能长大的遗憾。此刻阳光正暖,童童举着棉花糖跑来,糖丝粘在昭昭的兔耳朵帽上,惹得小丫头咯咯直笑。 野餐布铺在银杏树下,周姨准备的藤编食盒里码着烧麦和桂花糖藕。 “妈妈,蝴蝶!”昭昭忽然指着苏语凝身后。 一只蓝色蝴蝶停在她月白旗袍的盘扣上,翅翼在光线下流转着虹彩。 全家屏息凝望的刹那,顾清淮迅速按下快门,将这份意外之美定格。 归途的轿车上,玩累的孩子们东倒西歪地睡着。 顾玥的口水浸湿了顾清淮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 正用钢笔在笔记本上勾画:“电子厂准备建职工幼儿园,这片区域可以改成自然观察角。” 苏语凝头靠车窗,望着后视镜中渐远的青山:“童童今天说,想养一窝蚂蚁当宠物。” “那就把仓库的玻璃罐找出来。”顾清淮轻笑,“再请胡教授做个生态箱,比关在笼子里有趣。” 七月流火,顾家别墅后院的游泳池漾着碎钻般的光斑。 童童套着恐龙游泳圈扑腾,轩轩在池边教昭昭浮潜,周姨端着冰镇酸梅汤穿梭在遮阳伞间。 苏语凝戴着草帽坐在藤椅上,她望着水中嬉闹的童童,恍惚看见幼时在河边跟朋友玩耍的自己。 正要开口,泳池突然爆发出欢呼,轩轩竟真的教会了昭昭憋气! 傍晚时分,顾清淮的黑色轿车驶入院门。 后备箱里除了公文包,还藏着给童童的昆虫图鉴,给轩轩的航模套件,以及用报纸裹着的糖炒栗子,苏语凝怀孕时最爱的那家老字号的糖炒栗子。 “爸爸!”童童湿漉漉地扑过去,在他的西装上印出个小小的水印。顾清淮也不恼,变魔术般从口袋摸出个玻璃罐:“虎甲虫,在工地混凝土里发现的。” 晚餐时,电视新闻正报道华语电子厂生产出新产品的消息。镜头扫过苏语凝在车间的画面,她颈间珍珠项链泛着柔光。 童童突然放下鸡腿,严肃地问:“妈妈赚的钱能买下整个动物园吗?” “能买下零食厂。”顾清淮给女儿擦着嘴角的米糊,“这样玥儿的小熊饼干管够。” 夜色渐深,顾清淮在书房审阅文件时,苏语凝抱着枕头溜进来。 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她睡裙上,三十岁的女子眉眼仍如少女般清澈:“童童班主任说,该给他报奥数班了。” 钢笔尖在报表上洇开墨点,顾清淮想起今日工地视察时,那个躲在建材后画蚂蚁的小孩。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周末带他们去湿地观鸟吧,知识不在课本里。” 十月的银杏叶铺满庭院时,顾家迎来双喜临门。 电子厂自主研发的彩电生产线正式投产,而顾清淮负责的嘉江大桥也顺利合龙。庆功宴上,童童穿着小西装演奏钢琴曲,昭昭在琴凳旁转圈,裙摆绽成朵粉白的花。 “苏姐,这是新来的女工小芳。”林珊领着个腼腆姑娘走来,“她听说厂里能带孩子上班,连夜从山里赶来的。” 苏语凝望着远处儿童托管中心的笑闹声,想起前世服装厂那些藏在缝纫机下的婴孩,眼眶微微发热。 重阳节那日,顾清淮驱车带全家登高。 山间古刹的千年银杏下,他变戏法般掏出个红丝绒盒子:“送你的礼物。” 打开竟是当年游轮求婚时的碎镜片,如今已被熔成并蒂莲胸针。 下山时突遇秋雨,一家六口挤在凉亭躲雨。童童用芭蕉叶接雨水给妹妹“冲澡”,轩轩掏出速写本画山岚雾霭。 顾清淮将西装披在苏语凝肩头,她发间桂花随呼吸轻颤,恍惚还是民政局前撞满怀的那缕香。 五年后的春天,深城证券交易所的铜锣声响彻云霄。 苏语凝作为首批上市企业代表敲钟,西装套裙是伊美服装店的新款,珍珠胸针泛着流光溢彩。 她兜里揣着顾清淮手写的致辞稿,将电子厂多年来的发展娓娓道来。 镁光灯闪烁中,顾清淮握住她的手,在她耳侧轻轻印上一吻。 “命运曾予我寒刃,幸得你为灯。” 掌声雷动时,苏语凝在桌下握住顾清淮的手。 窗外,深南大道的霓虹照亮每一个美丽的夜晚。而在灯火最温暖处,总有一盏是为归家的人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