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杀人如麻的权臣暗恋我》 第一章:长跪三日(求加入书架) “淅沥沥——!” 翻滚的黑云已压了京城整整三日,姜轻鱼一身玉石青衣已彻底湿透,路边血迹被稀释开来。 行人来往撑着油纸伞,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心惊胆战,扫了一眼“丞相府”的牌匾便又赶紧心照不宣的离开。 当今丞相……那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煞神厉鬼啊! “我必须见到谢沉渊。” “我必须见到谢沉渊。” 姜轻鱼全身发抖,精神崩溃的在嘴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提醒自己,每说一句,气息便更弱几分。 谁都能看出她快要撑不住。 一旁的侍女为她打伞,听到这些不由感到心如刀割,心疼的推着自家小姐的肩膀。 “小姐,咱们走吧……” 劝阻声令姜轻鱼声音反又精神了几分,她几乎啼血:“怡翠,你不懂,谢沉渊是我们姜家唯一的机会了。” 她眼底血丝成网,三日没合眼的困倦与痛苦正疯狂折磨着她,可她不敢困,也不敢倒。 她必须一直跪在这丞相府前,直至里头的那位丞相愿意见她一面。 因为……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是姜家唯一的救命稻草! 如今的姜家看似蒸蒸日上,风光无限,实则早已深陷泥潭不可自拔,所有人都被眼前短暂的美好迷糊了视线,却不知一年后的今日……姜家将会被满门抄斩。 届时,她正三品的父亲会在世人的一片叫好声中被斩首示众。 而她母亲,她的几个哥哥,包括她也无法逃过。 曾经的风光无限到最后沦落成千古罪人。 只因…… 连她父亲都无法阻止的一双大手在背后操盘,她们全家只是成了挡刀的那块小石头! 无人在意。 她只知道自己仇人是谁,是一位无可饶恕,又奈他不能的一位顶级权势。 她只知道……父亲已经入局,无法更改结局。 想要力挽狂澜,只能靠重活一世的她! 而她唯一的办法,便是这丞相府中人尽皆知的“煞神厉鬼”,大幽歹相谢沉渊。 因此……她必须见到谢沉渊。 “只希望那条消息……不会出错。” 三日前重生,她便去买了求见谢沉渊的消息。 消息说: 求见者皆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在丞相府前虔诚下跪,跪满三日,他便赏人一面。 跪满三日……姜轻鱼十五年娇养出来的细皮嫩肉已经破了皮,流了血。 姜家全家精细呵护出来的红润肌肤,也已经失了血色,没了生气。 穿金戴玉前来,如今模样可谓狼狈不堪。 唯一越发生机蓬勃的,是她那一双淌着狠心与决心的眼睛! 怡翠心疼的厉害,又瞪了一眼丞相府的牌匾嗔怪一声: “这煞神厉鬼有什么好见的?如今老爷如日中天,哪儿需要他给机会?他就是故意不肯见你,想借此打压咱们姜家彰显威风。” 姜轻鱼抿着唇,似自嘲一般冷笑一声:“他若真不肯见我,早让人将我赶走了,又或者像路人们所说直接将我双腿砍去,丞相府……确实风光。” 我滴个老天爷诶,还给人家找借口。 怡翠要听得晕过去:“小姐!” 就在这时。 吱啦——! 丞相府的大门敞开,里面站着一位眼神精明的瘦老头,老头打着伞顶着面前的姜轻鱼:“姜小姐,我家相爷让您里边请。” 姜轻鱼缓缓起身,站直的一瞬间头晕腿软险些摔倒,可她咬紧自己的牙齿勉强站稳,露出一个世家大小姐该有的笑脸。 “谢过相爷,请先生带路吧。” 老头眼底一闪而过诧异,但也是欣然接受这个称呼,内心不由对这位侍郎小姐起了几分怜惜。 “先带你换身衣裳吧,相爷不喜欢衣衫不整之人。” 一旁的怡翠开口:“我家小姐来时可漂亮了,衣衫不整……还不是有人故意怠慢。” 姜轻鱼瞥过一眼过去,怡翠识趣的闭了嘴,老头更加赏识几分。 这姜家小姐,倒也不似传闻那般天真愚钝,反而有几分精明。 知道这丞相府里,她谁也得罪不起。 姜轻鱼被带去沐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之后,在铜镜前确认了万无一失才出门。 少女穿着素简的绿罗裙,身上装饰也不夸张,多是清透简约,直观上去极为干净讨喜。 她生了一张好面孔,清纯秀丽,十五岁的年纪便算是这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日后长开又是何等绝色已可预见半分。 姜轻鱼已得知带她入门的那位老头便是谢沉渊的心腹之一,管家府的总管徐有福。 姜轻鱼称他一声徐公,徐公才爱惜的提醒她: “我家相爷脾气古怪,你千万别与他较劲,与他动怒。” “你来此求见,也应该知道他的本事。” “可要好好爱护自己这颗美人脑袋,还有这张讨人欢喜的慧心妙嘴呀。” ——作者的话—— 新书来啦,这次挑战从来没有写过的题材,强强联合,女主与男主亦师亦友,是好友是战友亦是一生无法割舍的挚爱。 算是成长型大女主文,能够很明显看见女主从青涩走到成熟,最终成为一代枭雄。 非传统古言世界观,有武功,有超自然设定但不多(比如男主有两个形态)。 封面是自己约的女主人设图,侵权必究。最后,如果大家喜欢的这本书的话可以加个书架~ 第二章:急中生智 姜轻鱼沉吟片刻,才点点头。 徐有福带她前往丞相府的正厅,这是丞相府接待客人的地方。 姜轻鱼落座后才问:“徐公,怡翠去哪儿了?” 徐有福回她:“不急,待会儿你自会见到。” 姜轻鱼便没再废话,小心用余光打量周围。 青砖玉墙,连椅子都是极为珍贵的紫檀木,正厅中时刻流淌着醒神的木香,中间主人家坐的椅子更是缠着金丝,金丝绕做金雀,背后种着柏树,森森绿叶之下一座金佛像端坐着。 饶是天生富贵的姜轻鱼看见,都忍不住在心中无意识的默念一句: 金碧辉煌,穷奢极侈。 座椅的设置能够一眼看穿府主的“唯我独尊”。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在皇城脚下如此猖狂,还能安然无恙,不落反升。 她前世只是远远见过一面谢沉渊,只是对方常年戴着一张面具,他对外宣称面有怪疾,容貌丑陋。 据说除了陛下之外无人见过他的真容。 但有时候,不用见到五官与表情……只是远远这么看上一眼就足以引人恐惧。 曾经的姜轻鱼是不信的,可那一次远远一望,她便信了。 因为谢沉渊便是这样的人。 “相爷,姜小姐已等候多时了。” 就在姜轻鱼想得出神时,脚步声与徐有福的声音同时传来,她还没来得及去看人便赶忙站起身,身上的痛感仍然刺激着她,令她吃疼。 她抬眼望去的一瞬,浓郁的血腥气率先霸占五感,冲天腥气在鼻腔扩开,灰黑色的衣袍上有新鲜的暗红血渍。 一把铁剑铮铮发出凶光,还在滴血! 男人长身玉立,肩宽腰瘦,腰间配着黑穗白玉,玉沾血,人亦沾血。 他脸上戴着只露出眼睛的恶鬼面具,亦如世人暗评他“厉鬼”似的,站在那儿,盯着你,一双眼睛深邃幽暗,冷得像在看死人一样。 仅仅一眼,姜轻鱼便险些站不住,背后下意识的绷紧起来。 好浓的血气……她认得这个味道,在前世被全家抄斩时……家人们一个接一个被砍头时,一模一样的味道。 这位丞相,刚杀过人!! 姜轻鱼一时头皮发麻,但硬生生挺过这种感觉挤出笑脸:“姜轻鱼,见过相爷。” 谢沉渊沉吟片刻,声音低沉冰冷:“姜汇姜侍郎的女儿?” 姜轻鱼:“是。” 谢沉渊许久没出声,在得他开口前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低着头。 面对这位“厉鬼”,姜轻鱼只能极尽小心,在心底不断给自己继续巩固堡垒。 而就在这时,谢沉渊的声音传来:“把人带上来吧。” 姜轻鱼愕然。 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小姐?!小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方才他们一下就把我抓起来了……还把我关着!” 两个家丁押着怡翠,强迫怡翠在谢沉渊姜轻鱼二人面前跪下。 怡翠吃疼的叫喊一声。 转而她瞪向周围所有人,没有一丁点小女子模样,反而像是一头嗜血的狼崽子。 姜轻鱼下意识想上前,可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死死盯着自己,让她全身定住。 谢沉渊问:“这是你的人?” 姜轻鱼一拱手:“回相爷,怡翠是我的贴身丫鬟,跟我五年了,轻鱼斗胆问相爷……怡翠可有哪里得罪了相爷?” 谢沉渊面具下的双眼露出戏谑之意,而后轻吐二字: “口忌。” 姜轻鱼一愣,口忌?! 她大脑不断复盘,怡翠从进门到现在也就说了一句含糊不清的埋怨话。 没给她多想的时间,谢沉渊便开口解惑: “你的人在本相府前三番五次骂本相厉鬼,虽算不得有祸,但本相听得心烦……你说本相该如何?” 唰——! 他虽嘴上问她该当如何,可话说完的一瞬间便迅速挥剑指着怡翠。 其意根本不是询问,而是要姜轻鱼亲口给怡翠下死令! 饶是姜轻鱼再强装淡定,此刻也忍不住的攥紧手心,竟只是一句话的时间……她手心后背全是汗水。 怡翠也愣了,那剑已经刺破她脖颈上的皮肉流出血水。 她倒吸一口气的一瞬间也彻底意识到了。 这人不是开玩笑,他真要因为一句话杀她! 这般放纵狂妄,随意杀戮……若是连累了小姐怎么办?! 怡翠意识到这点,赶紧求饶:“相爷!奴婢错了!” 可谢沉渊刺得更深。 怡翠才知求饶无用,今日她横竖都是死,不如破罐子破摔的赌一把,将这杀神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 “相爷自然是只手遮天的权贵之人,奴婢不过一粒尘埃,相爷想杀也不过抬手之间的事,奴婢又能反抗得了什么?” “你要杀杀了就是,话是奴婢说的,你容不得你就赶紧杀了奴婢,杀了奴婢就行,杀了奴婢一身清净,杀了奴婢一了百了。” “心胸狭隘,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难怪世人骂你厉鬼煞神!” 她的怒骂并未唤起对方的良知,而是一道冷如寒渊冷笑。 “呵——” “我便是心胸狭隘,眼底容不得沙子又如何?” “生当末微,我便是随意加罪于你,杀了你,你跟你小姐又能如何?” “不过一介粗民罢了。” 下一秒,谢沉渊便抬剑要刺向怡翠。 姜轻鱼的脑袋一片空白,紧绷的同时又迅速开口阻止: “相爷且慢!” 谢沉渊并未施舍回应,剑已砍上怡翠后颈,再一使劲便能砍死。 刹那间。 啪——! 一阵响亮的巴掌声传出,将一切静止。 所有人都诧异的看向姜轻鱼,姜轻鱼白净的脸蛋上迅速浮现起红掌印,或许是这一巴掌太过用力,又或许是她实在娇嫩,这一巴掌竟令她嘴边渗血。 她嘴角露出愧歉的笑意,赔罪似的半蹲: “怡翠不过一介粗民,哪里懂得礼义廉耻?她若口无遮拦得罪了人,那是小女管教不严,是姜家家教不足,与其让相爷杀她让府上徒增污秽,不如罚我这管教不严的主子。” “扰了相爷府上清净,是轻鱼的错。” 姜轻鱼说完,谢沉渊的剑果然从婢女身上移开,转而锋芒对准姜轻鱼的唇缝。 他只要稍微往前一推,姜轻鱼下一秒就会口绽肉花。 “姜小姐,杀你跟杀她,对我而言都没有任何的区别。” 杀谁,谁都奈何不了他。 第三章:我握得住 剑指自己,姜轻鱼眼底迅速闪过一抹恐惧,但很快就被淡然二字取而代之。 她落落大方,双眼微微合上,而后开口: “小女当然明白,相爷杀谁都有陛下御赐的金笔庇护,无需担责,因此轻鱼也并非阻止,只是小女觉得,如果相爷专门放小女进来只是为了杀一个举无轻重的丫鬟,那也太过贬低自家门槛了。” “相爷家的门,不应这般好进。” 她每个字都说得极为清晰,腔调端正不卑不亢,一瞥一笑也都尽显落落大方,叫人挑不出毛病。 这并非是她心理素质好。 而是她脑子里一直记得徐公带她来见谢沉渊前的几句话。 ——“我家相爷脾气古怪,你千万别与他较劲,与他动怒。” ——“你来此求见,也应该知道他的本事。” ——“可要好好爱护自己这颗美人脑袋,还有这张讨人欢喜的慧心妙嘴呀。” 徐公当时明显就是在点她! 她承认她现在内心慌得一批,但是……绝对不能表现在脸上。 若她猜的不错,谢沉渊是在试探她。否则也不会放她进来。 若真是为了怪罪怡翠口忌,他大可当街把人杀了。 当然……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猜测。 “姜小姐悟性不错。” 男人的声音不冷不淡的传来,下一秒便使力一挑,那锋利的剑迅速划了几下,少女墨黑的发丝有一部分在空中舞了片刻,而后如黑天鹅的羽绒絮絮落下。 姜轻鱼已经全身都在发抖了,她刚刚感觉到了杀意……并且还感觉到对方已经刺了过来! 可她不敢动,不敢逃,也不敢叫! 因为她知道……她但凡动一下就真的会死在这! 男人收了剑,连着剑鞘一起随意一丢,而后步调轻缓的走上主位坐下。 “来人,备茶。” 他话音落下,一旁的徐有福便笑着脸走到姜轻鱼的身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以削发代人命,方才过错便算过去了,请姜小姐入座。” 这一刻,姜轻鱼差点直接飙出眼泪,嘴里含着的那一口气她自己都不知道憋了多久,此时终于能够舒缓下来。 一旁的怡翠又是感动,又是激动的看着她,心底深处尘封整整五年的那一抹崇拜之情,如今更多了几分。 姜轻鱼落座后仍不能轻举妄动,而是小心的打量着谢沉渊。 对方带着面具,还充斥着血气,看不见表情,但她还是能够很直观的感觉到一种死里得生的庆幸。 这位相爷……一定能帮到她。 只是等茶水上来的每分每秒都让她觉得无比煎熬。 很快,丞相府里的下人端上一壶茶水,只送到了谢沉渊桌上。 茶具刚好碰在桌面上发出声响,沉默了许久的谢沉渊终于舍得开那金口: “你求什么?” 姜轻鱼有些恍惚:“嗯?” 她抬头,谢沉渊面具下的眼睛正好与她对视,这好像是一座翻不出的囚笼,让姜轻鱼浑身都传来一股不自在,不自由的囚禁感。 她硬着头皮开口:“相爷此话何意。” 谢沉渊道:“凡求见者,必有相求之事,求生,求死,求财,求权……我可不记得何曾与姜侍郎有任何旧交。” “姜小姐愿意跪府三日,所求必然高于代价,姜小姐……你求的是什么?” 一阵鸦雀无声。 姜轻鱼轻咬嘴唇,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回相爷,我求权!” 谢沉渊眯了眯眼,打量着问:“如今令尊姜侍郎位居三品,也算得上是朝廷命官,这权不够?” 姜轻鱼果断道:“不够!” 谢沉渊笑得戏谑,捧起旁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那我再请陛下晋他一品够不够?” “不够!” “二品的权还不够?姜小姐……恐怕这府上没有你要的东西。” “有的……若相爷府上没有,我便不会过来。” “是吗?” 那好听的声音戛然而止,步步引诱着姜轻鱼成为那条愿者上钩的鱼。 姜轻鱼深吸一口气,而后嗓音坚定的喊: “相爷,我想借您一手权势!” 说完,她“啪”的一声就往下连磕了三个响头。 借丞相府一手权势,这般荒谬的言论说出去得让所有人都瑟瑟发抖,担心姜轻鱼这条命够不够用。 那可是连圣上都要忌惮的权势啊! 然而,此刻的谢沉渊却无比平静。 “借我的权势?”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握了握,好似握着一团虚无之物,又好似握着坚不可摧的一方世界,而后这世界在他手掌微蜷的一瞬……化为糜粉。 他眼眸,眼底尽是戏谑与审视。 “你要如何证明你能握得住这份权势呢?” 姜轻鱼被这个问题问得怔神,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凭什么? 她一介女流,家父也不过三品官员,她凭什么能握住这遮天权势? 姜轻鱼在来之前想过许多谈判方案,到现在竟被谢沉渊一句话问住。 他若有所求,她必然舍弃一切的给……可偏偏只是问了她能否握住这份权势。 握住……她握得住吗? 谢沉渊眼底暗沉下去:“若姜小姐还未想好,那便请回吧,丞相府的权势你借不走。” “我握得住——” 姜轻鱼几乎是一瞬间抬头正视这位丞相,而后毫不犹豫的从自己头上拔出一根簪子,朝着自己的手腕上狠狠一扎! “凭我这份狠!!” 一瞬间,所有人都惊住了,唯独谢沉渊眼中闪过一抹兴奋。 绿玛瑙的簪子穿过整个手臂,姜轻鱼却感觉肉体麻木不痛,她慢慢的站了起来,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谢沉渊。 她笑着,即使战栗也不敢再露出半分胆怯。 “小女姜轻鱼,求相爷开恩,求相爷指教。” “凡相爷有所需求,有所命令,轻鱼愿搭上一切,愿付出所有,只求相爷能借轻鱼这一手遮天,滔天的权势!” “我握得住!” 握不住,也必须握住! 第四章:曾见过一面 “小姐!!” 一旁的怡翠急疯了,徐有福忍不住的瞥了自家相爷一眼。 这一簪子下去,姜轻鱼的手多半得废,她一介女流到底想做什么竟不惜如此代价前来求权。 一双巨手裹挟着所谓的权势,随时都能将姜轻鱼淹没捏碎。 直至那位煞神厉鬼一声意味深长的笑。 “一身狠劲,不值钱的筹码。” “偏缝本相近来无事可做,无聊的很,你这不值钱的筹码倒也算得上有趣。” 面具之下,那双眼染上了几分谐谑投来目光。 谢沉渊这是……同意了? 姜轻鱼煞白的小脸抑制不住喜悦,灿星似的眸子专注的盯着谢沉渊,不给对方后悔的余地赶紧再磕一头。 “谢相爷恢廓大度!” 谢沉渊扫了她一眼,开口问:“可会琴棋书画?” “略懂。”姜轻鱼愕然,但也不敢怠慢。 谢沉渊抬眸:“略懂是几分?” 姜轻鱼抿了抿唇,知道谢沉渊这是探她虚实,于是也不含蓄了:“琴棋不足,但也能与几位哥哥过上几十回合,书画有几分天赋……曾随哥哥们去过宫宴,自诩技艺不输宫中技师。” 说到这里她心里头也庆幸。 她前世虽天真愚钝,但并非蠢笨,只是被家里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心如白纸,容易做出不符合年龄的幼稚行为。 好在家里人宠爱十分,从小便尽全力的给她搜罗了最好的师傅为她传道授艺,再加上她天赋不错,叫她称不上不学无术,也是有绝技傍身,否则此时面对相爷的提问还真说不出口了。 不过前世姜家灭的早,她还来不及大放异彩就是了。 谢沉渊听完,笑了笑,而后他道: “你可知不败侯?” 姜轻鱼点点头:“知道。” 不败候霍毅可是大幽人尽皆知的传奇,草莽出身,十四岁从军,杀敌无数战功赫赫,二十岁成将,成将后屡战屡胜无一败绩,二十七岁便封了“不败候”。 不仅事业成功,他还有一部分传奇色彩便是他的爱情。 霍毅成将之后第一战大获全胜,陛下赏他财权他不要,他要陛下给他写一封婚书,他求娶了年幼时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二人浓情蜜意,直至两年后这位将军夫人生下小侯爷后不久因风寒一命呜呼。夫人死时,不败侯还在战场,得知消息后带着一支千人队伍杀进敌方敌营,毫不犹豫取下敌方将领首级。 回来时他在夫人坟前哭得瞎了一只眼,直至现在,年近四十的不败侯也没有再娶。 强大,钟情,悲惨……又是草莽出身,这话本似的故事令不败侯成为京城人尽皆知的大英雄。 姜轻鱼看向谢沉渊:“相爷想让轻鱼做什么?” 谢沉渊道:“不败侯七日前凯旋回京,设了一场庆功宴,只邀请了一些相熟老友,以及部分京中才子才女于三日后,我想让你参加这次宴会。” 姜轻鱼愕然,不败侯设宴了? 前世的时候没有啊! 邀请了相熟老友可以理解,邀请才子才女…… 姜轻鱼忽然记起来一个事。 不败侯之子十五岁时骑着西域烈马在京城最热闹的集市逛,结果这马临时发了疯四处乱撞闹出了人命! 翌日,不败侯付出了巨大的财力物力与人力安抚好死者家属,亲自负荆请罪在皇宫门口下跪求情,最后才保住了这个独子,将其一脚踹入军营。 这小侯爷入军营后果真老实了,还表现出不输不败侯当年的潜力,人人都说不败候后继有人,结果后来……后来姜家被满门抄斩,姜轻鱼也不知道后来咋样了。 她也被砍头了来着。 如果相爷信息不错,那这位不败侯的宴会多半是为了这位小侯爷办的,只是小侯爷闯了大祸,这宴会才取消。 姜轻鱼明眸潋着斟酌,抬头看谢沉渊:“相爷是想让我先攀上不败侯这条线?” 谢沉渊笑而不语。 不败侯这条线,确实稳妥。 姜轻鱼眼神坚定:“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罢她便起身要离开,背后谢沉渊的手指放在桌子上敲了敲,徐有福便赶紧开口: “姜小姐且慢!你手上有伤,这几日的折腾估计也受了寒气,相府内有医师,还是先处理一下再回去吧,免得家人担心。” 姜轻鱼抿了抿唇,点点头。 “那便麻烦了。” 姜轻鱼很快就被相府的仆从带到客房,怡翠哭哭啼啼的跟上照顾。 正厅便只剩下了谢沉渊与徐有福二人。 徐有福笑呵呵的看着几人离去的方向: “这姜小姐的确是一个有意思的妙人,不仅不似传言那般天真愚钝,反而聪慧敏锐,还有一种……笨拙的精明。” “如此可爱,难怪能得到相爷的垂青。” 谢沉渊眯了眯眼,声音中听不出他的喜怒哀乐:“垂青?徐老的措辞还是让人不敢恭维。” 徐有福无情拆穿:“若非相爷垂青,令我卖出消息……恐怕这姜小姐即使是跪到身消玉殒也跪不到相府开门的那日吧?” 其他人不清楚,他可是明明白白。 相府根本没有那跪三天三夜的求见规矩,那是相爷故意透露编纂的! 三日前,他听闻有人在天机楼买拜访相府的消息,转而告知相爷,相爷本兴致不高要随便糊弄过去,结果一听是姜家姜轻鱼在打听,还沉下心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令人回了这个消息。 这不明摆着是给姜轻鱼机会吗? 话说到这里,谢沉渊也没有再继续狡辩,而是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我曾见过她一面。” 徐有福瞬间起兴致了:“噢?” 谢沉渊看向他,嘴角勾起: “想打听什么?” 徐有福:“相爷莫不是铁树开花?” 谢沉渊:“不过是好奇罢了。” 徐有福:“好奇可不会说得那般暧昧。” 谢沉渊没有马上回复,只是拿起手中的剑,用手帕缓缓擦干上面的血迹,而后抬起剑身。 烈光照射,已经干净剑身仍然冷寒。 只是手帕被随手丢开,缓缓飘落。 “姜家早已深陷漩涡,最早发现端倪的却只有一位天真的小鱼,这何不令人好奇?” “不过发现了也无济于事,一条小鱼也能兴风浪,逆天流?我赏她一条路,她能游则游,不能……那也不过只是我无聊的消遣罢了。” “即使万死,也不值一提。” 第五章:成分复杂的姜家 姜轻鱼得到谢沉渊的认可之后她才终于敢稍微放松,这一放松下来就感觉到了手上的疼痛与膝盖处阵阵刺骨的冷寒。 三日的长跪于雨水的入侵,令她体内渗了太多湿寒,很有可能留下隐疾——老寒腿。 丞相府的医师看见给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好在她以前身子养得不错,年纪又小,从现在起开始调理还来得及。 医师给她处理完手上的伤,又给她腿上扎了几针,她感觉好多了。对方最后开了几副药,又叮嘱她一些注意事项才离开。 两人走出相府好几条街了,怡翠才敢小声自责:“小姐……都怪我,若非我乱说话,你也不用遭这种罪。” 怡翠是姜轻鱼五年前在山匪手底下救下来的,那时山匪屠了她们整个村子,老的男的全杀了,只留下村里有姿色的女孩关起来一个一个折磨。 其他女孩有的被折磨到死,有的受不了自尽……最后只剩下怡翠一个人还活着。 若非与家人一起出游的姜轻鱼发现并求姜侍郎救人,她指不定早就死了无数次。 小姐不仅没有嫌弃她脏,还把她留在身边,两人表面虽是主仆关系,实际上比姐妹还亲。 何况……她早已把小姐视为比生命还重要的人,如今小姐却因她受伤,她心里一万个过不去。 姜轻鱼摇摇头道:“即使你没犯错,谢沉渊也有无数个理由试探我。” 怡翠愕然:“试探?可您不是已经跪了三日吗?” 姜轻鱼眼中一眯,将徐有福的提醒告诉了怡翠,也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最后得出结论: “长跪三日谁都能做,从入丞相府开始才是真正的试探,徐公字字句句都在说……相爷不与蠢货商量。” 怡翠这才倒吸一口冷气,还好她当时没有冲动把那些押她的家仆全打了,不然真拖累了! 不过…… 怡翠看向姜轻鱼,明明小姐脸上什么都没变,还是那样美丽。 但她总感觉小姐有哪里不一样了。 好像一夜之间变得又聪慧,又缜密,变得更加让她崇拜了。 这时,姜轻鱼小脸紧绷,语气凝重: “怡翠,从今往后的每一步,我们都要步步小心……或许很多事情我没办法跟你们说清楚,但是请你们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保护大家……保护我们这个小家。” “是,小姐,无论小姐做什么……怡翠永远愿意为您赴汤蹈火。” 一主一仆走在青苔石路上,雨声仍然淅淅沥沥,借着万家灯火的照明,渐渐向着回家的路走去。 走错一步,万劫不复。 两人回到姜府时夜幕降临,姜府府邸不小,从入门到花园再到各个房间,不说华丽但都被照顾的极为温馨漂亮,很多地方还有她跟几位哥哥童年留下的痕迹。 姜府是京城里为数不多有着烟火气的府邸。 这一切都多亏了姜家独一无二的内部构造。 家主姜汇,朝廷正三品的礼部侍郎不必多说。 主母杨罄,嫁给姜汇之前便是隔壁县城有名的官家小姐,美商极高,即使嫁人之后也活得十分精致,府内各方各面都打理的不错。 长子经商,老二当兵,老三不学无术整日整日的下落不明,家里的三个男丁没有一个能子承父业,对做官更是没有半点兴趣,气得姜汇这个当爹的好几次闹上吊。 上吊吧,但因为长的矮,跳不上圈子里,所以几次都没成,反而摔了骨折。 姜轻鱼合理怀疑当时其实就是她爹找借口不去上朝,罢工摆烂两天。 反正,姜家的内部构造说好听点是百花齐放,说难听点就是——成分复杂,啥都沾点。 但就是这样复杂的内部构造,才促成了姜家如今啥都不缺,人人满足,家里人互相依偎,互相帮扶。 姜轻鱼是在有爱的环境下长大的,这样的爱让她犹如白纸。 因此……这一世,她必须居安思危,用尽全力救回姜家! 姜轻鱼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侍女惊差点昏过去了。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您跪了那么久,我们还以为您真的再也不回来了,您快去看看老爷夫人他们,他们……他们——” 话说到一半,侍女真倒下了。 这话惹得姜轻鱼一下就急了。 “我爹我娘怎么了?!” 其他家仆全都面露怪色。 “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姜轻鱼二话不说,再也不顾什么淑女形象,迈开腿大步流星正厅走。 还没进去就能听见里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不不不!这不行,这真不行,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相公……听话,咱们没得选了,虽然妾身也怕,可如果是和相公一起的话……妾身不怕!” “爹,娘……孩儿愿意身先士卒!” 姜轻鱼背后一紧,迅速推开门:“爹!娘!你们莫怕!” 一股浓烈的药香极为冲鼻,那气味简直不是常人能够忍受。 屋内三人坐在椅子上,脚边是泡着药材的木桶,沸腾的蒸汽不断往上,一看水温就不低。 他们这三日轮番劝姜轻鱼回府,轮番在那丞相府外跪了一日,年纪上去了不抗造,回来就发现腿寒难忍,找了家里的医师开药材治疗。 这药材极为珍贵,还必须在高温下才能发挥作用,最主要的是……臭气冲天。 三个人本还在犹豫,姜轻鱼一个激灵推开门,三人直接被吓得赶紧把脚放了下去。 放下脚的一瞬间,他们皮肤肉眼可见的发红,血气直冲脸上,最后三个人不约而同的跳了起来,发出凄惨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水温怎么这么烫!!!” 最后三人齐齐焉了似的躺在椅子上,一副活着也行死了更好的模样。 刚跟上来的怡翠看见里面的场景傻眼了:“这三个小红人是……老爷夫人和三少?” 姜轻鱼沉默了片刻,嘴角抽搐了一下:“表的。” 她亲爱的家人们以前有这么活宝吗?! “不好意思打扰了各位的雅兴,我好像敲错家门了。” 姜轻鱼默默后退半步,关上房门。 而就在她关上房门的一瞬间,里面三道声音不约而同的朝着她大喊一声: “姜轻鱼,你给我回来!!!” 第六章:我们家,被人盯上了 “寒夜飘逸洒满我的脸~” “吾女叛逆伤透我的心~” “你讲的话像是冰锥刺入我心底,为娘真的很受伤~” 杨罄红着身子一上一下的啜泣,手帕不断为自己擦拭眼泪,而后又责怪又心疼的瞪向姜轻鱼: “你不知道心疼自己,你就不能心疼心疼你爹你娘?你知不知道,你跪那三日……我跟你爹都患上老寒腿了!还有你哥……” 姜轻鱼看过去:“三哥也老寒腿了?” 这年纪轻轻的,她跪满三天都没老寒腿诶。 接收到自家小妹的目光,姜承佑赶紧为自己解释:“我可没老寒腿,是这药实在太折腾人,爹娘怕疼硬拉着我陪他们!你哥我身强力壮,身体好的很!” “不过话说回来,你前几日到底抽的什么疯一定要拜那丞相府?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今日又怎的晓得回来了?”姜承佑年十八,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时候,身上少年气未退,赶紧跳下椅子。 这不跳还好,一跳那被烫伤的皮肤又遭受刺激,他猴似的惨叫一声,又想着在妹妹面前不能出丑,赶紧笑呵呵的减弱了声音假装自己一点事也没。 他强颜欢笑的贴上来,小声蛐蛐:“你从小脑瓜子就不灵光,我还以为你要跪到晕过去等我喊人扛着你回来呢!” “我脑子不灵光?”姜轻鱼笑了,下一秒便蹲下身赶紧按住了姜老三的腿。 姜老三当即痛出杀出叫:“姜轻鱼你不做人啊!!” 下一秒他倒了,全身都在抖,疼得要命,抱着腿左翻右滚。 “姜轻鱼,你什么时候力气那么大了?痛痛痛!” 姜轻鱼眼睛微眯:“我没用力。” 这会儿所有人都看出来不对劲了。 虽然那药浴烫,可不至于让姜承佑疼成这个模样。 姜承佑这孩子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挨打多啊!耐打! 能让他疼成这样…… “是药有问题!”姜轻鱼果断道。 几人纷纷诧异起来:“药有问题?” 姜汇和杨罄异口同声:“可我俩还好好的啊。” 姜轻鱼看了他们一眼:“你们用手按一下脚上的穴位就不好了。” 看着姜承佑疼得现在还在打滚喊“救命”,两人身体一抖就不打算尝试了。 姜轻鱼沉声道:“我先给你们治疗。” 姜汇:“你会医术?” 姜轻鱼:“不会,是丞相府府上的医师给我开的药。” “怡翠,去打温水来。” 怡翠点头:“是!” 姜轻鱼冷静下来思考这一切的因果由来。 姜汇三人全都呆住了。 “你……你你你,你真见到谢沉渊了?!” 姜轻鱼点头,开口道: “是,只是情况有些复杂,待会我再与你们细说。包括我为何去跪丞相府,我都会一一告诉你们。” “爹,娘无论我说了什么,请你们一定相信我……我都有逼不得已的苦衷。” 房间里的氛围瞬间严肃了起来。 几人全都不由盯着姜轻鱼的脸看,有人夺舍了他们最宠爱的小鱼儿了?! 原本的小鱼儿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眼底写满了清澈的愚蠢,如今……怎么感觉聪明了? 竟然还能有逼不得已的苦衷了?! 他们寻思最近一个月也没在菜里放核桃啊! 姜承佑嘴贱的先说:“你……你当真是我那笨笨的小鱼儿?” 姜轻鱼:“不然呢,除了我谁还会知道你姜承佑六岁了还尿床,七岁跑去山里摘桃子被猴子扇屁股,十二岁给隔壁文小姐写书被人家批评文词不通,文盲一个?” 姜承佑的猛料被抖出来,脸上挂不住的显现出害臊的红。 “停停停!我信了!我信了还不成?” 姜父姜母眯着眼,满脸意味深长:“原来你是这样的姜老三。” 姜老三:“……” 毁灭吧,他死守的秘密就这么被抖出来了。 很快,怡翠带着两名丫鬟端了温水进来。 姜轻鱼将药包放了进去,那是她回府之前医师给她的,说是她一定能用上。 起初她不以为然,如今再看家里这个情况…… 看来一切都在那位相爷的掌控之中。 当真是一位可怕的人。 姜轻鱼泡好药之后,让三人将腿放下。 三人照做,而后姜轻鱼把手放到了父亲的盆里。 姜汇:“小鱼儿你这是做甚?” 姜轻鱼笑了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的杨罄:“只是忽然间想到……我还从没给爹娘按过脚呢。” 姜汇:“??!” 杨罄:“??!” 这真的是他们女儿吗?! 杨罄又开始拿出手帕哭:“小鱼儿长大了……比你三个哥哥还懂事!” 一旁的姜汇也忍不住,捏着手帕的另一端:“呜呜呜呜呜呜!” 男儿有泪不轻弹,除非女儿懂孝顺。 姜老三:“我也有份吗?” 姜轻鱼:“你没有被邀请。” 姜老三:“……真是无情的妹妹。” 姜轻鱼用这药水给他们泡上之后,情况果然好多了。 她给爹娘按脚时没忍住掉了两滴眼泪。 爹娘以为是她受委屈,赶紧紧张询问。 姜轻鱼摇摇头:“没委屈,只是觉得……孩儿懂事太晚了,让爹娘操心太久了。” 这话说的,姜父姜母心里又感动了,一张手帕都要被他们哭湿透了。 而当洗完脚之后,姜轻鱼又提出要给他们扎针。 那针法是她向丞相府里的医师求的,治疗老寒腿有奇效,扎个几天就能好。 对方顺便还给她丢了一本医书,内附图文。 姜轻鱼虽手法生疏,但有医术辅佐,也没扎错穴位。 烛光下,少女的小脸极为认真,偶尔有汗珠凝在额头。 几人不再说话了,只是目光始终盯着姜轻鱼。 一次两次的懂事固然令人感动,可这都三番五次了……他们断定,小鱼儿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可他们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们的内心也很抓狂,于是等姜轻鱼扎针结束之后,驱赶了丫鬟们迅速找回话题。 “小鱼儿,你刚才说那药有问题是怎么回事?” 姜轻鱼眼中闪过一抹寒冷,而后语气笃定道: “我们家……被人盯上了!” 第七章:神秘的姜老三 “被人盯上了?!” 这话听得几人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的往周围地方看。 姜轻鱼眸光一淡,点点头,转而直勾勾的盯着姜汇:“父亲,现在我说的话可能有些难以置信,可姜家确确实实早已成为了他人的垫脚石,一但有风吹草动……我们姜家一定是第一个被牺牲的。” “对方一直没有动作,是因为你还在掌控之中……可这次却开始从药物下手,估计是我长跪丞相府的事情已经传开,对方在做警告,又或许……要将用这药物对我姜家进行控制。” 三人脸色当即煞白。 “怎……怎么可能呢?到底是谁会这么做,又是谁能做到这种地步?” “我马上叫人去查到底怎么回事!” 姜轻鱼抿着唇,目光扫向一旁并未倒走的药水:“莫要打草惊蛇,否则只会起反作用,我明日让怡翠去丞相府找那儿的医师验验就知道了。” 姜轻鱼语气凝重起来对姜汇说:“不过……父亲你在朝廷之上还是多加小心才是。” 姜汇沉吟片刻:“可我姜家不说行善积德,却也从未做出害人之事,怎会……” 姜轻鱼:“有时候人家害你,并非你的问题……人善被人欺,市井矛盾便足够复杂,朝廷上的纷争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 “否则……父亲,您扪心自问,以你的能力……如何能在短短十五年的时间走上这正三品礼部侍郎的位置?” “有人能看透人心,有人能随手提拔,还有人能够在千里之外就决定一个家族的生死,这世上……从来不缺手眼通天之人。” 杨罄捏紧手中的手帕,姜汇也沉默不语。 姜家并非什么大家族,能用的关系不多,姜汇虽说有些文采,但入官十五年就走上正三品的位置还是太快,太过匪夷所思。 具体到底是因为能力出众,还是运气斐然,或者是……站队了某一方,也只有姜汇自己清楚了。 姜汇沉下脸来:“我……我会更加谨慎小心。” 其他人看他,心里担忧。 “相公……”杨罄捏紧手帕抿着唇,悄悄的靠上他的手臂。 姜汇没有明说什么,可他这无言中认可姜轻鱼的态度就能说明很多事情了。 他现在没有明说,是因为事情还没有落实,很多事情祸从口出,千万不能明目张胆。 今日留个心眼,也需要用时间去证明心里头的怀疑。 “不过……” 几人又看向姜汇。 姜汇忍不住的掉眼泪,揉了揉眼睛开始:“我这个官当的真的这么差劲吗,竟然连小鱼儿都直接让我扪心自问自己的能力了,好伤人心啊,嘤嘤嘤嘤嘤!” 一个五十多岁的圆胖男人搁这儿哭得像孩子,几人不可置否的一起扯了扯嘴角。 姜汇能力不差,但也仅限于不差了……若一定要说独特的地方,那就是他为人正直廉洁,从不贪图不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在某些地方,姜汇这位礼部侍郎也是小有名气。 几人没有就着这个敏感的话题继续说下去,在异样爆发之前最好的防守就是按兵不动。 姜轻鱼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她不需要明着说太多,眼下只需要给家人们留个心眼就是,留个心眼……以免变故横生。 至于丞相府的事情。 姜轻鱼直言:“我跪丞相府……是我想寻求丞相府的帮助,给姜家多一张底牌,也给我自己多一张底牌,风云肆动时,唯一能够保持不动的,也只有丞相府了。” 谢沉渊的人品如何所有人都不好评价,可他的手段与能耐,那是人尽皆知的。 几人沉默好一阵之后,姜汇侧着眸子看向姜轻鱼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只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端起姜轻鱼的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 “小鱼儿……无论如何,保全自己是最重要的,家里有爹,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就是,需要什么尽管跟爹提。” “爹虽然能力不行,可爹每次做事都有直觉,爹就是靠这种直觉一路走过来的……而这一次,爹直觉你是对的。” “小鱼儿,你尽管做就是。” 几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各自心里都揣着事儿的讪讪回房。 回房路上,姜轻鱼经过院子时,有风动。 她眺望远边,紧紧握拳。 一年的时间,她必然不能让姜家重蹈覆辙。 夜晚更深时,姜轻鱼走到姜承佑门前敲响了门。 “哐哐哐。” 没人应。 “哐哐哐。” 还没人应。 可姜轻鱼知道,姜承佑一定在里面。 只是姜承佑在生她气。 三个哥哥之中,她与姜承佑年龄最为接近,因此关系也最好。 今日离席时,姜承佑明显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可到最后也没说出口,正好她找他也有要事,于是她便自己上门来了。 虽然不多,但她却是知道一点点的苗头——姜承佑这小子表面看上去是姜家三男儿中最不靠谱,最无所事事的一个,实际上……他才是最不简单的那一个。 当然,姜轻鱼不知道到底怎么个不简单法……只是前世,姜承佑活生生让他们姜家满门抄斩的时间缓了整整一个月! 她也是不小心听到的,给她当时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震撼。 她们姜家当时可是顶着叛国通敌的大罪啊!能缓一个月! 她三哥,可能不是普通人。 姜轻鱼见姜老三迟迟没有开门,于是一屁股直接坐在了房前的小台阶上,开始酝酿情绪。 片刻后,少女又甜又娇又可怜的声音传来: “我是小白菜,没人疼也没人爱。” “露水侵,太阳晒,我是弱不禁风的小白菜。” 这是她跟她三哥幼年时闹矛盾编的一首打油诗。 那会儿八岁的姜承佑喜欢的小枣糕被五岁姜轻鱼偷吃掉了,气得姜承佑整整两日没理姜轻鱼。 姜轻鱼急了,求爹爹告奶奶,最后跑姜承佑房门口哭着道歉。 小轻鱼从小就可爱,奶团子一哭,软糯糯的求放过,能忍的就不是人! 姜承佑出来之后,姜轻鱼哭得停不下来,还一边哭一边责怪姜承佑这个哥哥太狠心了,都不理她。 于是,姜承佑没办法的没办法之下,反而安慰起姜轻鱼,编了这首打油诗给姜轻鱼,说如果下次他再不理她,就唱这首打油诗。 果然,下一秒“咔”的一声,背后的门开了。 男人站在逆光处,傲娇又别扭道。 “啰啰嗦嗦的,你不是挺能藏事吗?若非你今日舍得开口,我都不知道你姜轻鱼还有那么大能耐,都能发现有人要搞姜家了,现在又来找我干嘛?” 第八章:谁都有秘密不是吗 姜承佑穿着一身深紫绣金花的衣裳,这种颜色本难以驾驭,而他吊儿郎当的气质却意外贴合,身高而体瘦,体瘦而不薄,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双丹凤眼醋意十分的打量着姜轻鱼。 好像画里的傲娇少年走了出来似的。 可现在,这位傲娇心里头极为不爽! 虽然不知道姜轻鱼最近到底遭遇了什么,可能够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那么大的事情竟然不跟他这个哥哥说,她如果自己一个人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姜轻鱼可别想轻而易举哄好他! 他瞥姜轻鱼一眼,姜轻鱼却双手背在身后一语不发,扭扭捏捏的偏过头,有时候还小心翼翼的朝着他看。 那眼神跟犯错的小猫小狗似的,看的人心痒痒,好像在说“哥哥你真的这么狠心不理人家吗?”。 姜承佑果断没忍住:“姜轻鱼,你又是半夜敲我门,又是半天不开口,你到底想怎样?” 见姜承佑率先开口,姜轻鱼就知道自己又把他给拿捏了,简直易如反掌! 她今天必须拿下三哥,不管三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都将成为她们姜家最强大的自保能力! 如果能让姜老三与她统一战线,她也算是多了一份属于自己的倚仗。 所以,她装! 姜轻鱼与方才那般智慧强势的模样截然不同,人软声娇的辩解:“我这不是看你生气嘛……不敢开口,随便你骂。” 完蛋了,这真是完天下之大蛋了! 此刻的姜承佑表面看着正常,实际上人已经抱着自己脑袋疯狂敲地了。 姜轻鱼竟然说“不敢开口,随便你骂”,她以前可是一点儿也说不得,说一句怼十句的! 如今竟然找骂?他那蠢蛋似的小可爱妹妹到底去哪里了! 可……这反而让姜承佑骂不出口了,心里头更憋屈了。 他想拿假装扇姜轻鱼一下,结果巴掌刚刚抬起,结果下一秒那口口声声说着“任打任骂”的妹妹竟缩着脖子俏皮的对他眨眨眼,而后迅速伸手,手里端着一份香香软软的小糕点。 “别生气,看小枣糕!我亲手做的呢。” 那香香软软的小枣糕还弹了一下,看上去极为美味。 姜承佑看了看小枣糕,又扫了姜轻鱼一眼,瞬间像泄了气的球,抿着焉巴了:“姜轻鱼,你用小枣糕收买我,怎么这么狡猾?” 他是真拿姜轻鱼这个妹妹一点办法也没有! 姜轻鱼笑呵呵的回应:“晓得你不舍得打骂我,故意做戏给你看呢。” 说话时那漂亮眼睛还眨巴眨,吃准了姜承佑的心软。 姜轻鱼跟姜承佑一起生活了十几年,那骨血都是亲密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如何拿捏姜老三? 姜老三心里惦记着他瞒她,可始终不会狠下心放下她,心里闹着别扭,却只要一枚小枣糕就能哄好。 以前姜轻鱼不觉得难能可贵,后来才晓得哥哥的爱是天底下独一份的。 离了哥哥,没人把她当小孩。 两人进了屋子,姜承佑倒了茶水,三下五除二的吃掉小枣糕,吃完后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不错,手艺见长啊。”他一边擦嘴一边赞美,擦完嘴后看向姜轻鱼:“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现在小枣糕已经吃完了,你得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知道没?” 姜轻鱼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知道啦,本来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我还要找你帮忙呢。” 姜承佑后知后觉,一拍腿:“好你个小鱼儿,果然是有事才知道献殷勤!” “那怎么办呢,你要我吃白食也行?”姜轻鱼摇头晃脑,那明媚漂亮的脸蛋儿显得格外可爱。 姜承佑轻哼一声:“你先讲讲到底怎么回事我再决定要不要帮你。” 姜轻鱼点点头,说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我前些日子不断做同一个梦,梦里……我们姜家被人盯上,不,准确来说是整个大幽都陷入一场风暴旋涡之中,大幽格局四分五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我们姜家被构陷通敌外族,意图谋反,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而其他世家也各有损伤,” “这个梦实在太真,每每醒来我都会感觉到怅然若失的痛苦……我不能等那一天到来,因此必须有所行动!” 姜承佑并没有完全把姜轻鱼的话当做玩笑,因为发生在姜轻鱼身上的变化实在太大。 但他自己却又觉得这太过浮夸。 “可这只是一个梦。” “可若是梦中的事情真实发生了呢?”姜轻鱼定睛,直勾勾的盯着姜承佑:“我梦中……是你面见陛下之后让陛下将抄斩延迟,延迟了足足一个月。” “三哥,谁都有秘密不是吗?” 姜轻鱼语气清淡,意有所指,说完后便拿起一旁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表示自己没有要深入调查的意思。 姜承佑的脸色果真发生了变化,出现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沉稳冷静,同时又有一滴冷汗迅速冒出额头。 于是姜承佑也抿了一口茶,两人不言而喻将话题别过。 “小鱼儿,真是我小看了你。”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句话就能让他完全相信姜轻鱼的这个“梦”或许会真实发生。 “可这些话你为何不告诉爹娘?” 姜轻鱼摇摇头:“告诉爹爹爹心有余而力不足,告诉娘也不过是给娘徒增烦恼,还得亲力亲为才是。” 姜承佑认可的点点头:“的确,爹能力不太行。” 姜轻鱼:“……” 好直接啊,爹那个老哭包听见不得又假装上吊? 姜承佑:“所以你就去丞相府前跪了三日?” 姜轻鱼“嗯”了一声:“是,丞相府……当时那么大的动荡,各方各面唯有丞相府安然无恙。” 姜承佑沉默片刻,并不质疑这个说法,因为他比绝大部分人都清楚丞相府里住着的那位“煞神厉鬼”谢沉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通天手段,鬼神避舍。 姜承佑:“那你可从他那儿获知什么?” 姜轻鱼:“知晓了他有能力助我,也知晓了姜家……已经深陷漩涡。” 她手指握紧茶杯,双眸愤怒微微颤动。 “我长跪三日的消息出去,就马上有人慌了神想试探虚实,可见我姜家入人眼线已久,对方才能对症下药。” “如今去查那药铺不但打草惊蛇,还很有可能一无所获,与其如此……倒不如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装疯卖傻松人警惕才好。” 姜承佑:“可你丞相府前长跪三日的事情已经传开。” 姜轻鱼笑了笑,眼眸里神采奕奕,流转着几分精明: “这好解决,我已经吩咐下去让让怡翠去散播消息了。” “就说我长跪三日,是我仰慕谢相已久,已经到了思念成疾的地步,才跪门求见解思疾。” “大家一定把我当作神经病。” 第九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姜轻鱼话音落下之际,姜老三便一直眯着眼盯着她。 姜轻鱼有些不自在:“你这么盯着我干嘛?” 姜承佑双手抱在胸前哼哼:“这些谣言你自己传传就得了,可别真对谢沉渊有想法。” 他一边提醒,眼神一边变得凝重起来,好似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事。 “他不是寻常人能染指的。” 虽然他得到的消息也不多,但总比姜轻鱼晓得的多。 之前陛下想要将公主许配给谢沉渊,他一口拒绝,陛下当场就怒了要下圣旨强迫,却不料谢沉渊竟开口威胁陛下。 “若陛下不想在公主新婚之夜时见到公主的尸体,那最好不要这么做。” 他竟然敢用公主的命威胁皇帝!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陛下会大发雷霆重惩谢沉渊时,陛下却退步了,甩甩手让谢沉渊离开,从长计议。 只是后来再也没有人提过这件事,只是据说那位公主事后哭得肝肠寸断。 当今圣上不是好惹的,谢沉渊能在他面前频频触其眉头还能全身而退,就能知晓其手中握着的筹码到底有多么恐怖。 起码能让皇帝都忌惮他。 姜轻鱼听完这个故事也不禁心里唏嘘,这位丞相的故事可真是传奇。 当然,她肯定相信此事是真……她可是亲身体验过一次那位相爷的可怕了,现在想起都会心悸后怕。 若非只有谢沉渊能够救姜家,她是万万不愿意再与其碰头,也不知道三哥哪儿来的想法觉得她会对谢沉渊有念头。 不过姜轻鱼还是给他服了一剂定心散: “三哥,家事尚未安定,我又怎会去想儿女情长?真不晓得你一天天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还是说……追求隔壁文姐姐不成,你现在看啥都是情情爱爱?” 姜老三显然被说破,俊脸瞬间染上红晕,二话不说就用手背敲姜轻鱼的脑袋:“胡说什么,你三哥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我还不是担心你,话本里就属你们这些不谙世事女孩最容易被情情爱爱的事情耽搁!” 姜轻鱼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幽怨的盯着姜老三一语不发。 我就静静的看着你编。 “咳咳。”姜老三干咳一声,而后赶紧把话题岔开:“你不是说需要我帮忙嘛,说说看……需要我帮什么?” 姜轻鱼嘴角一勾。 “我想你教我学一些技艺,比如……骑马!” “骑马?!”姜承佑有些匪夷所思,“你一个人女孩子学骑马做甚?” 姜轻鱼:“我要学自然有我的道理和用处,你教就是了。” 姜承佑:“那我可提前告诉你了,学骑马可不轻松,一不小心还会摔,你要学到什么程度?” 姜轻鱼:“两日之内,我要做到能够策马奔腾。” 姜承佑惊了:“两日?时间这么紧?你认真的?” 姜轻鱼眼神无比真挚:“是,能行吗?我不怕吃苦,只要能做到……我做什么都可以。” 姜承佑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 “两日要学得那种程度,一方面要看你天资,另一方面……这两日你得多吃苦了,今天时候不早了,你明早再来找我。” 姜轻鱼脸上的表情瞬间明媚绽放。 “好!谢三哥,我明日再来!” 姜承佑看着姜轻鱼离去的方向,心里头有些别扭,又有些怅然若失。 妹妹变得聪明懂事固然是好事,可他这做哥哥的难免还是会心疼,会想念以前那个什么事都需要他的傻妹妹。 可雏鸟总会学会飞翔,幼鱼终有跨越龙门的那日,他不能总把姜轻鱼当小孩一般守着宠着。 风云骤变,他也得加快脚步了。 姜承佑确认院内没人之后才对着门外冷冷开口:“查清楚,到底是谁对姜家动手,但不要过早暴露……这背后一定牵扯着更多。” 一直平静的外面,冷飕飕的传来一道回复: “是,大人。” …… 翌日一早,姜轻鱼便找上了姜承佑。 姜承佑带着她找了一片练习马术的空地,带了两匹马。 姜承佑教她基本马术。 姜轻鱼悟性不错,姜承佑给她选的马也是极为温良的那种,姜轻鱼很快就能独自骑着马兜圈。 两日的时间,虽说中途姜轻鱼无数次从马背上摔落,身上擦伤无数,但她也不娇气,凭借着一股摔不死就往死里摔,摔得快死就能学会的倔强,终于也是勉强能够短距离的策马奔腾。 这一切都被姜承佑看在眼里,姜承佑心里感慨……他这妹妹,还真是有决心有毅力,一般人可吃不了这种强度的苦! 第二晚回去时,姜轻鱼身上带着各种摔伤看得爹娘心疼的要命,一问才知道是姜承佑带姜轻鱼学骑马。 爹娘都不懂这些,只知道学个骑马哥哥都保护不好妹妹,给姜承佑骂了个狗血淋头。 姜父擦眼泪:“我就这么一个娇娇女儿,被你折腾成这样,你这哥哥当得可真是太不称职了!” 姜母也擦眼泪:“我那苦命的女儿啊!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残忍的哥哥!” 姜承佑:“她就是擦破了皮而已啊!” 夫妻二人:“闭嘴!让你说话了?!” 姜承佑百口莫辩,最后气呼呼的还被姜轻鱼一块小枣糕轻易哄好。 姜承佑这会儿才觉得,他才是那个傻傻没人爱的小白菜吧! 这个家还有他容身之地吗?! 气得想吐血,可吐出去的血还要花钱补回来,想了想还是不敢吐。 夜晚,怡翠那边带来丞相府医师的消息。 怡翠转述医师的话:“小姐,您的猜测果然没错……有人已经盯上姜家了,那天开的药短时间内确实能对寒气进行治疗,但期间疼痛难忍,并且日后随时都有可能引起更严重寒气爆发。” “待寒气爆发时,那边可能会开一些会产生依赖性的丹药,想借此控制姜家。消息已经让相爷知道了,相爷告诉我……让我们无需担忧太多,认真解决他安排的事就好,听话,姜家就能安然无恙。” 相爷的话让姜轻鱼紧绷起来的情绪瞬间得到了安抚。 相爷可怕是真,可他厉害也是实实在在的,这话的言下之意便是——他短期的帮忙解决了姜家的麻烦,不用她再费功夫。 姜轻鱼抿着唇,眼里涌动着几分暗光: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能让相爷失望了。” “不败侯侯府的宴会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让那位传说中的小侯爷亲自送来好了。” 第十章:口碑逆转 京城集市。 姜轻鱼穿着一件深绿色的衣裳,相较于之前的端庄大气,今日这一身较为紧致简单,去掉了金银珠宝的点缀,更适合进行运动。 她一头长发仅用墨色花绳束成马尾捆在脑后,颇有几分英姿飒爽,又因其眉眼实在太过灵气漂亮,在这英气之内还裹着几分温婉。 她牵着一匹马,缓慢的走在集市中。 当时这一身行头出来,可把怡翠激动坏了。 身为姜轻鱼的资深小迷妹,怡翠尖叫了好几声,还说这样的小姐去哪儿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现在也果不然的应验了。 “那女孩生得也太美了些,她是哪家的小姐?我头一回看见这样式的,可真是一眼过去就挪不开目光!” “看上去有点像姜家的那位?” “姜家那位?别开玩笑了……她会骑马?她能有这气质?我可看见过姜家的小姐,她虽然生得是可爱,可眼神里没有东西!哪儿能跟这位小姐比!” “就是,何况那位姜家小姐最近还被丞相府那位迷的神魂颠倒,哪儿有空来集市溜马!” 人们夸着夸着,就有变味了。 谁让姜轻鱼最近在城里的笑话实在是太多了呢? 怡翠听不得自家小姐被说不好,马上就要张开口怼回去,然而姜轻鱼却赶紧阻止了她: “别急,他们说的都是实话,何必乱了自己阵脚?” 怡翠委屈巴巴:“小姐……你明明是很好的人,怡翠听不得说你的话。” 姜轻鱼笑了笑,一双眸子里多了几分精明与坏笑。 “我可没说要忍着别人说,瞧好了怡翠。” 她说完便牵着马走到集市的一家菜摊子,摊主是一个中年男人,看见这么一位大美人朝着自己走来,那心跳一上一下的。 “这位小姐,你……你要买些什么?” 姜轻鱼语气温温的,声音却是能让很多人都听见:“我不买什么,只是我牵着这一匹马实在不方便,能否借你这地放放马?” 男人愕然,面露难色:“可这地……我说了不算话的。” 姜轻鱼笑了笑:“如果是钱的问题,我今日没带出门,不过我家就在附近……你回头去姜家喊我的名字,府里会有人给你发放报酬的。” “姜家?你的名字?”男人懵了,而后猛地一回神:“你……你你你,你莫非就是传闻中姜府那位愚笨小姐姜轻鱼?!” 男人心直口快,话说完的一瞬间才意识到说错话赶紧把嘴捂住。 姜轻鱼的口碑可不算好啊,虽然长得漂亮,但因为其脑瓜子不太灵光,时常做出一些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 譬如遛狗时不小心让自家狗咬了人,咬完道了歉就跑了,钱都不给。 又譬如大半夜穿着一身红衣裳跑街上唱一些恐怖的歌谣,吓死一大群居民。 倒不是说她干这些事有多过分,而是这些事完全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把京城当自己家似的,想一出是一出! 要不是她是姜侍郎的女儿,早就被人打了! 而现在,男人直接贴人脸上,指不定姜轻鱼又要干出什么事来。 结果…… 下一秒,姜轻鱼声音温温柔柔的说:“之前是轻鱼不懂事了些,还请各位不要放在心上,如果各位有什么对轻鱼不满的都可以说出来,不必忌讳。” “官民本一体,何况我只是一个小官的女儿罢了,大家都是街坊邻居……都是看着轻鱼长大的,不必拘谨。” “只有各位说出来了,我才知晓自己哪里需要改正,才能更好的与各位和睦相处。” 众人全都傻眼了。 他们在做梦吗?朝廷正三品官员的女儿,曾经那个愚笨无脑的小姑娘,如今竟然和声和气的跟他们说这些话! 关键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身上好像在发光啊! 相较之下……一些品级还不如姜侍郎的官员的孩子们,不是给他们冷眼就是嘲笑他们贱民,对他们的东西全都嗤之以鼻! 官民一体……道理是如此,可有几个上位者愿意把他们当人看? 姜轻鱼一番话下来收获好感与感动无数。 菜摊子的摊主更是直接递上一颗大白菜:“姜小姐这话说得,咱们可都是看着你长大的,这……这白菜是我地里长的最好的,你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姜轻鱼眼前一亮:“好啊,我要了,你回头记姜府账上就好了。” 男人受宠若惊,脸红道:“没……这是我送你的。” 姜轻鱼见状摇摇头:“你们做点小生意不容易,该收下的还是收下,不过可以给我优惠一些,算我八成价怎样?” “若我们家里人尝了不错,日后都到你这儿来。” 男人大喜:“成!成!日后姜家的人来,我都按八成价算!” 其他人看见男人这一出,那心里也是羡慕得很啊! 姜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按八成价算,但一个家族的供应量可不小,何况他们这些官家隔三差五办席请酒,七七八八的算下来,可比他们摆摊稳定多了! 其他官员瞧不上他们本地种的,吃个玉米都要吃什么沙漠地里长出来的稀罕货,可沙漠地又怎么能长出玉米?一听就知道那些蠢官不懂种地,被人骗了。 眼下姜小姐平易近人,若是能成为稳定的客源……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于是周围许多摊子都开始主动毛遂自荐。 “姜小姐看看这儿,我这儿萝卜也不错!” “姜小姐,您喜欢草药吗?我这草药也是上山采摘的,保真啊!我送你了!” “姜小姐——!” 几句话的时间,姜轻鱼口碑大逆转,甚至成了街坊邻居们的团宠,争先恐后要给她送东西。 姜轻鱼全都应允下来,只要好用,那就全都能够长期收购。 摊子里卖的东西都是日用品,也不贵,八成价下来他们姜府稳赚不亏,何况……这些东西囤着可是有天大的用处的。 一旁的怡翠完全看呆了。 她眼底的崇拜快要溢出来,小心脏也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小姐实在是太厉害了,高位者放低身段拉近距离,再用利益抛出橄榄枝,一瞬间就能收获大家的认可! 这市井小摊很多人看不起,可她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可是一清二楚……就是这市井小摊最为八卦,摆摊没事干,什么事他们都要唠叨唠叨。 传播消息那是一绝! 小姐今日这一遭,估计过不久就能彻底把那“愚笨痴傻”的名头给摘下来! 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一举多得,这还是她家小姐吗?太厉害了!!! 就在这时,市集中爆发出来喧闹惊慌声。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更是贯彻整个市集: “快跑啊各位!我的马发疯了!!!” 第十一章:小侯爷一见钟情 “嘚儿!!!” 正午太阳极为热烈,红黑色练功服的少年驾着一匹棕黑烈马犹如疾影,烈马失控的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中横冲乱撞,踏坏了摊位,惊得人们慌乱逃窜,没有任何章法可言。 这马浑身矫健,力大无穷,若非马上之人马术卓绝,恐怕此刻已经要闹出大麻烦……当然,眼下的麻烦也不小就是了。 “该死!” 霍不弃也不知道这匹马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今日一大早,为了躲避父亲让他去学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四书五经,赶紧就逃了。 路过马场时有几个老对头搁那儿嘲讽他,他们便以这匹刚到的西域烈马为赌注比试了一番,他毫无疑问的胜利了。 他喜得好马忍不住的试了几圈,确定没问题才敢走进人群中炫耀一番。 可刚到集市边缘,这马就跟发了疯似的不受控制,四处乱撞! 他本可以直接跳马离开,保全自己安危,可这马实在是太厉害,他若是跳下去更没人能控制,最后搞不好要闹出人命来! 因此他绝对不能对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坐视不管,明哲保身。 “各位快散开!这马我控制不住!” “往两边散!别往中间跑!往我的方向错过了就行!” 他极力牵扯着缰绳,从小练武令他的力道足以给这烈马的脖子勒出重痕,可这马仍不停止,完全发疯,甚至要把他抖下去。 他也尝试过用内力一掌拍在马脑袋上直接弄死这匹马……可他内力还没强到那种程度,又起了反效果。 如今他是无计可施,只希望不会闹出人命! 苍天呐,他只是骑个马而已啊!骑个马怎么能捅出那么大的篓子? 要是让他父将知道,他少不了藤鞭炒肉加狱友会面啊! 前方猛的出现一声尖叫。 “别过来啊!! ” 一看才知,一位八旬老奶扛着自己的箩筐在路中央摔倒了,箩筐里的果子全都散了,距离不远就要被烈马撞。 这个年纪,这个情况……若是被撞上,绝无生还可能! 霍不弃几乎是本能的甩手大喊:“快闪开!” 老奶双腿发软,别说闪开……连起来都难! 霍不弃脑子彻底乱了,用尽全力再一次对烈马脑袋一拍。 “嘚儿——” 烈马疼得发昏,可脚步不停。 完了! 就在这时,少女的声音铿锵吼道:“朝我这尽可能的转向!” 霍不弃一愣,顺着声音看去。 烈阳高照,光线几乎有了形状,一道黑影恍若天狗吞日,踏空而来。 黑影之上,少女一身深色衣裳,咬牙切齿,一双眼坚定而又凌厉,好似锁定了猎物的捕食者,拉着缰绳控制着马匹一个飞撞。 “啪!” 霍不弃一时看呆了,竟恍神到连自己的马被撞翻都忘记了。 “嘚儿嘚儿!” 两匹马侧翻倒地,马上的两个人竟直接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姜轻鱼吃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两日她习惯了坠马,没想到如今这一撞还是让她脑子一片震荡,一时半会回不过神,疼得发昏。 还是身上被磨破皮的痛苦才让她回过神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第一眼就朝着一旁的老奶看。 马没撞上去,但她一大把年纪还是被吓得昏了过去。 姜轻鱼赶紧爬过去,确认呼吸正常才敢把紧握着的手松开。 “我成功了……” 她心里头又是庆幸,又是喜悦,后知后觉才引上来一股惧怕。 若是她失败了,那该如何收场? 可她别无选择,她家没有被邀请,她要参加不败侯侯府的宴会就必须冒这个险。 此招虽险,胜算却大。 就算是落得一身遍体鳞伤也没事,只要能成,她愿意不惜一切! 转头,他看向霍不弃。 十六七岁的少年生得一副好皮囊,肌肤麦黄均匀,英气与硬朗两种感觉完美的融合在五官与轮廓上,剑眉星眸,穿着一身黑红色的练功服,肌肉极硬却不夸张,恰到好处雕刻出一副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模样。 这外形,这背景,再加上他本身也有一些值得一提的传闻。 难怪京城上下许多贵女都对这位小侯爷芳心暗许。 可惜了,还是一个不省心的货。 姜轻鱼心里默默嘴了一句,马上跪姿靠近:“你没事吧?事态紧急,我不得不出此下策,还望小侯爷莫要责怪。” 其实霍不弃清醒已经好一会儿了,只是他刚一睁眼就看到那位骑着马把他撞下来的女孩的脸,忍不住的发呆。 原来她长这样?好可爱好漂亮……一介女子竟然有勇气骑马救他,好勇敢好厉害! 看着看着,霍不弃那麦色的脸就红了起来。 “小侯爷你伤着了?你这脸色有些怪异。”姜轻鱼愣了愣,用手背要贴上去。 霍不弃心里兵荒马乱,赶紧躲开,结巴到不会说话: “没……没没没没……没事!我……我没事!谢……谢谢姑娘出……出手相救!救……救救救命之恩,定……定当十倍奉还,敢……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姜轻鱼愕然,不敢置信的歪了歪头重复道:“十倍奉还?” 霍不弃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啊!不……不是,我说错了,是……十……十什么来着?” 姜轻鱼忍俊不禁:“是涌泉相报吧?” 霍不弃:“啊对,涌泉相报!” 姜轻鱼没说话,好笑的盯着他发出银铃似的娇俏笑声。 霍不弃耳根瞬间红炸了。 苍天呐!他突然好后悔自己没有听父将的话好好读书,现在竟然闹出那么大的丑! 不过……她笑得可真好听啊。 跟他平时听见的笑声一点儿也不一样,简直比宫廷里最棒的乐师演奏出来的曲子还要好听! 霍不弃悄悄抬头看姜轻鱼。 生得也好看……比他在皇宫见到的姨姨们都好看。 还那么勇敢。 霍不弃不敢抬头了。 姜轻鱼有些迷茫:“是脑子受伤了吗,还是脖子受伤了,为何始终垂着头呢?” 霍不弃一激灵赶紧扬起脖子,“咔嚓”一声疼得满地打滚。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脖子!我的脖子!” 姜轻鱼想笑,但是觉得这个时候笑了好像不太好。 她一只手按住霍不弃: “小侯爷别动,我帮你处理一下。” “乖乖听话,我就告诉你我名字。” 第十二章:厚着脸皮舔到底 姜轻鱼这几日除了练习马术之外,还趁着空闲时不时就拿出医师给的那本医书去看。 她前世虽说不喜思考,更不爱学习繁琐事物,但记忆力确实一顶一的好,看过的东西能够形成图片一样储存在脑海里,虽不至于过目不忘,但也算是超乎常人。 两日时间下来,她不仅将此前带回来的那一本医书背下,还让怡翠额外借了几本来看。 疑难杂症肯定没有办法,但简单的一些伤后处理她绝对没有问题。 片刻时间,姜轻鱼便给霍不弃拧到脖子给压住疼痛,也将他身上的伤简单包扎。 她偷偷拿怡翠练了几次包扎术,包得极为漂亮。 周围的人看得那叫一个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惊艳之色。 一个比一个震惊。 这还是他们记忆里那个不是白痴胜似白痴的姜家小姐吗?!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是万万不能相信的! “搞定了。”姜轻鱼扎上最后一个结,这才抬头看霍不弃,询问伤者:“还疼吗?” 霍不弃已经看呆了,眼里几乎闪着不灭的光,整张脸红得不成样子。 反应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神,磕磕绊绊回应:“不……不不不疼了,谢谢姑娘,姑……姑娘你叫什么?” 姜轻鱼语轻而气不弱,非常自豪的说出自己的身份:“我叫姜轻鱼,礼部侍郎姜汇之女。” 原来是礼部侍郎的女儿? “姜轻鱼……这名字可真好听。” 他从小就被父将放在乡下野养,这两年进京后也只对战斗与玩乐感兴趣,谁家有什么小姐他一概不知。 虽然见过不少世家贵女,宫里公主,父亲还说喜欢谁可以提,他拿战功去帮忙提亲。 但她们美则美矣,少了几分灵气与野性,霍不弃根本没感觉。 直至今日,他看见了这位姜小姐。 生得美,性格温,关键时还那么勇敢,还会医术! 简直就是他的真命天女! “咳咳。” 姜轻鱼:“小侯爷,你一直往我脸上看,是我生得不太体面吗?” 霍不弃这才意识过来自己冒昧,人都快要炸了,直接跳了起来九十度鞠躬。 “对……对不起姜小姐,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是我不体面了!” 下一秒,一道清脆的“啪!”声,看得周围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霍小侯爷怎么突然扇自己耳光?! 姜轻鱼也愣了愣,看向他:“你……” 霍不弃:“姜……姜小姐,我父将说了,我人没什么脑子容易得罪人,若是说错话做错事,先给自己扇一耳光,以免对方心生不快!” “姜小姐你原谅我吗?” 他眼巴巴的看着姜轻鱼,像小狗儿似的。 姜轻鱼人都傻了,侯府的人这么有个性的吗? 而周围了解霍不弃的人更是无语。 你家有这规矩?他们怎么不知道?谁不知道你这个小霸王仗着自己本事不错,有个好父将就经常干一些得罪人的蠢事。 大家拿你没办法,你还很得意的炫耀你爹,什么时候见过你这么懂事了? 差别对待?孩子,这并不好笑。 见姜轻鱼没回应,霍不弃又果断给自己来了一耳光。 姜轻鱼这才拦下:“别扇了别扇了,我并没有在意。” 霍不弃声音有些委屈:“那你说原谅我。” 姜轻鱼哽咽,然后才回:“原谅你。” 霍不弃脸上表情瞬间阴转晴,除了左右脸各一道自己扇出来的红掌印以外,似乎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姜轻鱼心里都不由感慨。 好强大的心理素质,好厚的脸皮啊! 霍不弃揉了揉鼻子“嘿嘿”一声:“今……今日可真多亏了你呀,若不是你把我马撞开,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姜轻鱼笑了笑:“我等官家子女,应以维护百姓为先,这都是我应做的。” 霍不弃肃然起敬:优点又多了! 百姓们偷偷抹泪:感动啊! 霍不弃抓住姜轻鱼的双手捂住:“你……你有这份心很好!我很敬佩!但是事关人命,无论如何还是要谢的,金银财宝,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只要我有,你大胆开口,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说完他又后悔,怎么能用金银财宝这些粗鄙的黄白之物来侮辱姜小姐呢? 姜轻鱼心里其实很想应下,金银财宝和其他的东西她能都要吗? 为了今天这个局,她又是买良马又是买药,虽说爹娘对她向来大方,可成本实在也是高。 只是,为了大局着想,小侯爷的好感度至关重要,她不能要啊! 姜轻鱼含泪装清高,推辞好几次。 霍不弃有些急了:“你若是什么都不要,你就是看不起我霍不弃!你……你必须收下些什么!” 姜轻鱼这才故作犹豫姿态,眼神几番扭捏,一张娇美的脸蛋露出几分羞: “好吧,若是你执意报答,那我确实有件事想拜托你。” “我听闻不败侯侯府今晚举办了一场宴会,广招有才有艺的文人雅士。轻鱼素来喜文墨,爱琴棋,早就想见识一番广袤天地,奈何家父官职不高,轻鱼才能又不足,此愿始终不得解,若小侯爷想报答,可否请小侯爷给一张邀请函?” 姜轻鱼突然转换成文艺模式,腹无点墨的霍不弃脑袋宕机了好一会儿才翻译意思。 他:“啊?我家有宴会,我怎么不知道?” 姜轻鱼傻眼了:“你……你不知道?” 霍不弃认真的点点头:“闻所未闻啊!” 姜轻鱼:“???” 难道她走错棋了?不对啊……谢沉渊不可能给她假消息啊。 这可怎么办…… 就在这时,霍不弃开口: “不过我突然想起来,我前几日在太学逃课被国子监的夫子告状,父将一边追着我打,一边说要找人治一治我,你说这宴会邀请那些破读书……不对,文……文人雅士,确实有可能是我父将的招。” “要不你随我一起回府看看?有我陪同,肯定没人拦着你!” “若有宴会,我陪着你,若没宴会……我让父将给你办一个!” “你信我,我父将肯定也会很喜欢你的!” 霍不弃一双眼就差把“求求你了”直接写脸上了。 他绝对不能放走了姜小姐,不然下次见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父将教过他追人秘诀——厚着脸皮舔到底! 第十三章:小侯爷赠玉 在小侯爷炙热的目光下,姜轻鱼轻轻摇头拒绝: “小侯爷的热切我十分感激,不过眼下不太适合直接同行前往。” 霍不弃心头失落:“为什么?” “既然要造访侯府,定要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为侯府各位留下好印象才是。何况……”姜轻鱼手掌轻轻抚摸在自己的胸口,说完后又转头走了两步,在那一匹失控的西域烈马的脑袋边蹲下。 这匹马本就被霍不弃拍了两掌脑袋,最后的发疯已是强弩之末,如今又遭她一撞,赫然奄奄一息,没有任何动弹反抗的余地了。 姜轻鱼的手覆在那双悲伤的眼睛上,为这匹马合眼。 沉静片刻后,姜轻鱼眼神带着几分严肃:“这匹马的发疯实在异常,竟舍命也不肯停下,小侯爷最好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免得有小人在背后作威作福,不慎让自己伤了元气。” 姜轻鱼这番话让霍不弃瞬间冷静下来,立刻判断:“你说有人害我?” “不能确定,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姜轻鱼对前世小侯爷疯马事件的了解也不算多,只是听闻小侯爷被踹进军营后,不败侯查到了一些苗头,知晓此次疯马事件并非纯粹意外。 但至于详细……因为查到苗头时距离事件爆发时过了一段时间,错过了时机,许多证据销声匿迹,最终也不能为小侯爷申冤。 这件事影响极大,即使日后小侯爷战功赫赫,也始终有此污名在坊间作祟。 此招极为阴狠,几乎断了小侯爷与整个侯府的光荣路。 霍不弃不喜文人风流,但不代表他蠢……其中利害关系他一听就懂,眼神中瞬间多了愤怒与思考。 “多谢姜小姐提醒,我马上去查,若是让我查到真是有人要害我,我定不忘姜小姐今日提点。” 霍不弃握紧拳头,而后又看了一眼姜轻鱼,抿了抿唇果断扯下自己腰间的虎纹玉递过去: “这……这个给你。” 他递过来时,脸又红了。 姜轻鱼愕然:“这是?” 霍不弃道:“这是我出生时母亲为我留下的虎纹玉,此玉我自小佩戴,侯府上下全都认识。” “既然我二人各有要事,那么我暂时陪不了姜小姐了,你可凭此玉佩自由进入侯府,除了宴会以外……日后姜小姐你拿着这块玉佩,随时都……都可以来侯府找我。” 姜轻鱼心中动摇,而后嘴角勾起,双手接过玉佩,爱惜的在上面擦了擦。 “我会保管好这枚玉佩的,小侯爷若是需要,随时可以要回去。” “不,不用!既然送给了你,那这玉佩此后就是你的了,你好好养着就是!” 霍不弃耳朵都要滴血。 这枚玉佩……象征意义可太大了,只有他和他爹,以及侯府里最心腹的家臣才知道。 送出去,就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姜轻鱼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那便多谢小侯爷了。” “不用谢!那……那我走咯?”霍不弃问。 姜轻鱼点头。 霍不弃转身走了好几步,又转过头问:“真走咯?” 姜轻鱼:“去吧。” 霍不弃又往前走了几步,大声喊:“我真的走咯!” 姜轻鱼有些迷惑,但也还是放大声给足了面子:“去吧!!” 霍不弃再一次往前几步,刚转过头便不小心摔了一个狗啃泥。 姜轻鱼刚想上前,霍不弃直接一个鲤鱼打挺迅速起身,头也不回的加快脚步,一溜烟儿的人跑没了。 速度快得吓人! 姜轻鱼:“……?” 跑那么快?她还以为你还要跟她嚎两声,她都准备好嚎回去了呢。 霍不弃前脚一走,躲在暗处的怡翠后脚便跳了出来,激动带崇拜的对姜轻鱼压着嗓子尖叫:“啊啊啊啊!小姐你太棒了,竟然这么容易就搞到了比邀请函还厉害的东西!” 她家小姐果然是最棒的! 姜轻鱼笑了笑,将玉佩好好收到自己的荷包里。 她也没想到小侯爷竟然会直接把贴身玉佩给出,这可比邀请函有用多了。 小侯爷这条线算是稳住了,接下来……就要进一步看看那位不败侯的态度。 “走吧怡翠,回去挑一件体面的衣裳。” “好嘞!” 走着走着,怡翠忽然道:“话说回来小姐,你有没有感觉那位小侯爷对你的态度怪怪的?” “有吗?” “有啊,他看见你都结巴了,还献殷勤,我感觉他对你有意思。” 姜轻鱼哭笑不得,弹了一下怡翠的脑袋: “脑瓜子里想什么呢,或许只是人家小侯爷天生是个热心肠的小结巴呢?” 怡翠眯着眼,怡翠觉得事情不太对,怡翠最终决定嘴上认可。 反正在她看来,无论如何这小侯爷都比那丞相府里的煞神厉鬼好无数倍! 姜轻鱼今日这一遭算是在京城打出名头了,宣扬官民一体,为百姓们谋福利,英勇上马救霍侯,桩桩事情都让城里百姓对她刮目相看。 并且,城里出现了不少赞美她的声音,百姓们连带着对姜侍郎的口碑与喜爱都多了几分。 此事看似简单,但在未来的某一日,姜轻鱼却实实在在的因此得到无数好处,甚至许多人都嫉妒姜轻鱼今日的“天时地利人和”。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 当晚,怡翠嚎着全姜府的丫鬟们给姜轻鱼打扮,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最终定下来一件低调而又不失精心的白纱银线碧萝衣,耳配珍珠坠,头戴白花簪。 清新脱俗,一双凤眸颜色清浅,既有少女的灵动之美,亦有世家小姐的那几份柔和,眉眼之中透着的几分精明与坚毅更是锦上添花。 多种气质完美交融,姜府上下男女老少一同拍案叫绝。 姜老三更是夸张的发出赞美: “这一身行头出去,谁不叫一声倾国倾城?!” “不愧是我妹,有我几分姿色!” 所有人都选择了无视。 姜老三尴尬:“你们怎么不说话?你们说话呀!” 姜母杨罄抿唇:“恕为娘难以评价。” 姜父姜汇锐评:“小妹招人,你招笑。” 姜轻鱼乐的不可开支,对着姜老三做鬼脸说姜老三他不要脸。 而后,怡翠忽的凑上耳朵: “小姐,相爷来信了。” 第十四章:怡翠,揍他! 姜轻鱼从主厅离开,两人走到外边之后才让怡翠给信。 “刚刚有一只极为漂亮的黑金色的小雀儿飞来,手里抓着的便是这信筒,我见是相爷送来的便赶紧给你送来了。”怡翠一看就是小跑过来,脸上红扑扑的,汗水还挂在脸颊处。 相爷自从那日主仆二人离府之后便再没联系,这个时候用黑雀送信,想必应当是有很要紧的事情。 姜轻鱼打开那小信筒,从中抽出信件。 ——“侯府宴上,一举夺魁。” 姜轻鱼手指一软。 怡翠大字不识,好奇问:“小姐,相爷写了什么?” 姜轻鱼道:“相爷要我在今晚侯府的宴会上一举夺魁。” 看来今晚确有宴会,这宴会也符合他们的猜测,是为了小侯爷选的。 怡翠心头一惊:“相爷已经知道我们拿到玉佩的事情了?” 姜轻鱼捏着信件的指尖发白,又是无力又是庆幸。 “是啊……完全瞒不住他。” 这是何等的手眼,她前脚刚拿到入宴信物,后脚谢沉渊便传信给她发布新任务。 怕是她所做所动全都在他掌控之下。 真是越接触越发觉得厉害。 “不过……”姜轻鱼斟酌间咬住自己的拇指指甲:“这一举夺魁,到底要夺的是什么魁?” 罢了,想那么多不如直接去侯府。 就在她要出发时,一颗小圆枣砸在她背后。 姜轻鱼回头看去,姜老三半个身子倚在墙壁:“这就要走了?” 姜轻鱼点点头。 姜老三从怀里拿出一本谱子递了过来。 “这是?”姜轻鱼略有疑惑。 姜承佑道:“偶然得到的一本乐谱,如若比拼琴棋书画,你能将这曲子好好弹出来的话就必将技惊四座。” “为兄只能帮你帮到这儿了。” 乐谱名为《忠骨曲》,姜轻鱼翻了两页便眼前一亮。 她琴棋书画,琴棋是弱项,但也不差,一眼就能看得出这曲谱不凡,而且能够肯定此曲从未面世。 姜轻鱼激动不已,揣着谱子甜腻的喊出: “谢谢哥哥!” 姜轻鱼离开后,姜承佑才别扭的轻哼一声:“这会儿知道谢谢哥哥了。” 暗中,一道声音极为好奇的问:“大人,你……你怎给她曲谱?你明知道今日那不败侯的标准,曲谱不是扰了她的思路?” 姜承佑眼眸一低,沉吟许久才开口: “我知道,曲谱无用。可她若有那个夺魁的能耐,这曲谱将会给她莫大的帮助,若没那个能耐……我只希望她老老实实在姜府待着。” “愚笨也好,无用也罢……我不希望她卷进这无止境的暗流之中。” “我虽护不住姜家,但护住一个妹妹……我还是能做到的。” 他字里行间带着爱惜,犹豫,而后转头又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与家里人逗乐。 …… 姜轻鱼坐着马车到不败侯侯府。 素白墙壁灰黑瓦,红棕大门敞迎客。 一张御赐的“不败侯府”金牌匾在门上悬挂,院里的红梅细枝压墙,几根落在入门处,一眼就能看见。 不比丞相府的金碧辉煌,也不似姜府温馨,这不败侯府可谓低调冷清到了极点。 没有女主人的精心打理,侯府的冷清扮相似是应了不败侯心里头的缺失。 门口处停着好几架富贵马车,除了姜轻鱼……后边也有几辆正在靠近。 证明姜轻鱼并没有迟到。 “小姐,我们到了。” 怡翠盯着这侯府率先下车,而后迎着姜轻鱼缓缓走下。 姜轻鱼的落地让周围人不由眼前一亮。 “好标致的世家小姐,以前怎么从未见过?这是哪家的小姐?” 周围一些陆续下马的男男女女都忍不住赞叹,眼睛盯着她始终没挪过。 很快,一位手拿折扇,身穿白袍满身富气的男人凑了上来邀请: “这位小姐也是去侯府赴宴的?在下上届文状元之子何恭,我们顺路,我对侯府也熟悉,不如一同前往?晚点我们还能一起快活快活。” 何恭? 姜轻鱼对此人倒是有点印象,但不是什么好印象。 大幽朝崇尚能力至上,因此科举并不多做限制。 何状元年近五十,于两年前夺得状元。或许是年纪太大,入官后并未做出出色功绩,从翰林院离开后便一直留在陛下身边当侍读,官居从六品。 这官职不高不低,但何恭却仗着他爹作威作福,经常出入风月场所不说,背地里还做出不少玷污民女的肮脏事。 是个好色缺德之人。 “不了,我已与他人有约。” 姜轻鱼对他的邀约置若罔闻,随意找了个幌子婉拒。 “你拒绝我?” 何恭愣住了,他是状元之子,自己还是举人,如今又被侯爷邀请,前途无可限量从没有人敢这么直接的拒绝他! 匆忙间,他迅速抓上了姜轻鱼的衣服。 “你不准走!你今天必须答应与我一起!” 这一声爆发出来,所有人都不由摇了摇头,心里头可惜这么一位漂亮女孩又要被何恭糟蹋了。 姜轻鱼给一旁的怡翠使了个眼神,怡翠当即把男人推开。 她可是从生死间走出来的女孩,一身力气大的可怕,何恭直接被推得一屁股坐了下去,不敢置信的瞪着二人。 “我……我被一个女人给推了?” 怡翠朝着他呸了一声:“一口一个女人,就你这癞蛤蟆模样,穿着件衣裳就把自己当人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也敢骚扰我家小姐,再靠近一次,我打死你!” 姜轻鱼并不想惹是生非,落了一句“走吧”便转身。 可何恭却看了一眼周围人,周围的人竟然用嘲笑的目光看他! 连个丫鬟都敢这么羞辱他? 何恭咬紧牙关站起身,朝着姜轻鱼身上靠近:“我今天绝对不会放过你们两个,我要你们主仆二人一同服侍我!” 下一秒,姜轻鱼转身果断朝着何恭脸上重重的扇了一巴掌。 “啪!” 那声音清脆,紧接着姜轻鱼双眼倨傲不屑,嗓音放大: “放肆!” “你这蠢货,不过是区区侍读之子,竟敢在侯府门前如此侮辱本小姐!何恭,我念你身上有功名才不与你计较,当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 “我父亲乃当朝礼部侍郎,位居正三品,你若再敢无礼,这事儿可就不是一巴掌能解决得了!但你此前三番五次骚扰我我也不能这么算了……” “怡翠,揍他!” 第十五章:这块玉,够不够我入府? “礼……礼部侍郎的女儿?!” 饶是何恭再蠢也明白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何况正三品那可是实实在在有权利的官! 明明这回受邀者他全都调查清楚,确定了谁能得罪,怎么会偏偏漏了三品大官的女儿?还那么快就被他碰上? 还没等何恭进一步思考,怡翠的脚就已经送了过去,一脚把男人踹翻,然后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怡翠出身特殊,幼时更是在山贼窝里死里得生,除了鲁莽冲动以外,她的一身力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更可怕的是她拳拳到头,脚脚避开致命伤! 不仅打得他疼,而且就算是何恭后面要耍无赖也构不成证据! “放过我吧!我知错了!哎哟疼死了!” 众人就看着光天化日之下,那道德败坏的何恭被一个丫鬟打得落花流水,鼻青脸肿。 他们心里那叫一个爽啊! 这何恭向来看人下碟,头一回有人能这么治他! 这时,人群里又有人思考起来: “礼部侍郎的女儿,礼部侍郎何时又多了一个女儿,他家不是独女吗?” “就不能是那位独女吗?你看人家这气质,这举止,能像是骗人的吗?” “不是……正是因为这位小姐气质举止太好,才不可能是那位姜家独女啊,那姜家独女名为姜轻鱼……出了名的天真愚笨,哪儿能有这身贵气?!” “对哦,我还记着她前几日还跪在丞相府前跪了好几日,那般愚蠢的行为,这位小姐怎么可能干的出来?” 众人愣住了。 姜轻鱼这名字他们还是听过的,跟传闻里所说的一对比,眼下这位身穿碧萝裙的少女完全对不上号! 这么美丽,这么聪慧,从头到脚都写满了贵女模范的人怎么可能是姜轻鱼那个笨货?! 下一秒,姜轻鱼一抬手。 怡翠立马停手,大拇指一撇鼻尖意犹未尽的哼哼一声:“感谢我家小姐大恩大德吧,否则我非得打死你不可!” 她能当姜轻鱼的贴身丫鬟,那可是实打实打出来的! 当年她被姜家救下来之后便一心要跟姜轻鱼,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学了一通不说,最后还靠武力取胜,发誓只要她还活着,绝对不可能让小姐受到一丁点伤害! 姜轻鱼哭笑不得,拍了拍怡翠的肩膀安抚,而后转身看向门外驻足的一群小姐少爷们。 刚刚教训人的那一股骄傲一散而空,脸上露出温雅的笑容,仪态大方的微微对众人行礼: “让各位见笑了,实在不好意思。” “若各位有什么话想对轻鱼说,今日之后尽管来姜家找我便是,轻鱼有暇时定与各位再叙,不过今日是侯府的主场,还请各位不要过多在意轻鱼。” 姜轻鱼一番话下来,不亚于往人群里投放了一枚炸药,惊得众人好一会儿没回过神,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这位贵女真是姜轻鱼?!! 真是传闻中那位愚笨儿?! 这人哪儿笨了?这人绝了啊! “传闻果然只能是传闻,百闻不如一见……还愚笨儿?我看这姜小姐的各方各面比起京中四大贵女都不逊色!” “是啊,华娇进去刚不久,我远远瞥过,两人真算是平分秋色!” “定是哪位嫉妒姜小姐的造谣,这谣言还能传那么久!” 姜轻鱼听这些话可害臊,毕竟她比谁都清楚自己以前干的那些蠢事,也不敢自比京城四大贵女。 四大贵女各个容貌倾城,身怀绝技,名满全京,而众人口中的华娇便是其中一位。 华娇,兵部侍郎之女,擅剑舞……传闻她曾一舞引百鸟,没想到她竟然也来了,看来此次她想夺魁首真不容易。 姜轻鱼略感压力增大,心说这不败侯为了小侯爷真是下了血本。 姜轻鱼深呼吸,紧紧攥着掌心又缓缓松开。 “既来之则安之,我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废人,尚有一争之力。” 就在这时,倒在地下被怡翠揍得短暂昏厥的何恭又清醒了,冷笑一声: “姜轻鱼……姜小姐,若我记忆没错,你今日应该是没有被侯府邀请的吧?” 说罢,何恭拿出手里的邀请函。 他眼神带着几分阴狠的盯着姜轻鱼,被对方的丫鬟当众打成这样他岂会甘心? 他咬紧牙关:“我明明白白的记着,今日宴会唯有受邀者才可入会,否则别说是你一个礼部侍郎之女,就算礼部侍郎他亲自来了也无济于事!” “我也不是什么心胸狭隘之人,姜小姐……只要你愿意在这儿给我道个歉,我可以把我的邀请函给你,反正今日我脸已经丢光……倒不如承你一个人情。” “怎么样?只要道个歉,你就能进去……否则你试试,你靠你爹那名头能不能进入这侯府?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今你已自报家门,前几日你长跪三日丞相府被拒,若是今日入候府还被拒,这说出去可不好听啊!” 何恭一副局势在握的自信,握紧了拳头等着姜轻鱼给他道歉。 到时候,他就假装手滑,将这邀请函踩在脚下。 侮辱他的人,他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 其他人也被何恭无耻到了。 “你一个男人,怎么能小心眼到这种地步?” “闭嘴!这是我跟姜小姐的事,轮不到你们这些人插嘴!” 在场不是没有比何恭尊贵的,甚至不少。 可他们凭什么帮姜轻鱼呢?没有那个情分也没有那个立场。 可姜轻鱼只是一笑置之,柳眉轻抬,缓缓走近,一把夺过那张邀请函。 “何举人好大的脾气,当着侯府门前,侯府的邀请函说送就送!还真是不把侯府放在眼里。” “既然何举人不稀罕这张邀请函,那轻鱼便替你解决好了。” 下一秒,姜轻鱼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张邀请函撕碎慢慢的从中间撕开。 “撕拉”的声音格外清脆。 何恭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展开,愤怒心梗到语无伦次:“你!你——!” 然而姜轻鱼仍是淡笑,慢慢走到侯府侍卫面前。 “至于我为何没有被邀请……那是因为我是最特殊的。” 说罢,姜轻鱼将腰间虎纹玉高高提起。 “这块玉,够不够我入侯府赴宴!” 第十六章:小侯爷一怒为红颜 日月交替间,光射在虎纹玉上,那剔透的白玉似乎射出了珍珠壳上的魔幻色彩,威猛的巨虎口含银珠,宛若要将皎月吞噬。 不败侯府门口安置查验邀请函的两位侍卫一眼就认出此虎纹玉佩。 “这……这是小侯爷身上的那块白虎玉?!” “那白虎玉可是堪比小侯爷性命的宝贝,见此玉犹见侯爷,自小侯爷出生起从未离身过……这这这,姜小姐,你这玉从何而来?!” 众人听着两个侍卫说话震惊到无以言喻,心中卷起汹涌波涛。 今晚能够前来赴宴的或多或少都对侯府了解一二,其中各家都提醒过一句话——千万注意小侯爷以及他身上的玉佩。 候府夫人离世已久,小侯爷是她送给不败侯最后的礼物。 而小侯爷身上的玉佩,则是候府夫人送给小侯爷的礼物。 传闻曾有小偷觊觎这枚玉佩,不败侯将其夺回后极少见的暴怒,率侯府家卫抄了整个贼窝,而后握着玉佩扬言——见此玉犹见不败侯,谁人不敬,谁便是不败侯府的敌人。 而今姜轻鱼竟然握着这枚玉佩?!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目下,姜轻鱼淡定自若,仪态大方:“各位不必紧张,这枚虎纹玉是小侯爷亲自赠予我的,真假如何……各位随时可以求证。” 听完这话才更紧张吧? 小侯爷竟然是把玉赠给你的?! 一旁的何恭站不住了:“我不信!这玉堪比侯府镇府之宝,小侯爷怎会亲自送你?!” 就在这时,府内传来声音,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冷冽与傲慢。 “轮得到你不信?莫非本侯赠玉还要经过你同意不成!”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霍不弃身着玄色长袍,头发高束,轮廓分明的脸上不怒自威,一双眼傲慢视众生为蝼蚁,即便尚未成熟,也已隐隐透着几分兵者的杀意。 何恭双腿瞬间就软了。 “小……小侯爷……” 霍不弃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撕我侯府请帖,在我门口闹事,何恭……今日侯府在你手头折损的颜面,就用你的手来赔吧!” 何恭脸上血色瞬间退去,赶紧跪下,颤抖着指向姜轻鱼为自己辩解:“请帖是她撕的,小侯爷明鉴!” 霍不弃嘴角咧起一抹恶劣的笑。 “真相如何不重要,本侯说什么就是什么。” 话音落下,霍不弃抽出腰间盘着的长剑,干净利落的一划。 “啊啊——!” 惨叫声格外凄厉,所有人都被吓得冷汗直冒。 何恭的左手手掌,直接被砍了下来! 虎父无犬子,霍不弃身为能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将军之子又岂会是心软纠结之徒? 霍不弃收剑入鞘,冷着眼看了一眼发出警告:“今日是非,在场者都能作证,不要让我再花功夫到你爹头上。” “你爹若是不会教人,我连着你俩一起教。” “记住了,你的手是因为手脚不干净,玩花弄草自己折断的,没人砍你。” 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威胁。 何恭已经彻底恐惧,颤抖着说:“是……是……我的手是我自己不干净造成的,跟……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霍不弃:“知道了还不快滚?!” “谢侯爷开恩!” 何恭屁滚尿流的赶紧跑了。 霍不弃这才冷哼一声,而后一把手搂在姜轻鱼的肩膀上,带着人走进侯府里头。 处理事情行云流水,一步到位。 若非容貌容貌声音不变,根本没人能把他和今早看见的那位骑疯马的小结巴联系在一起。 周围人也是吓得血液都冷了下来。 后知后觉间,人们意识到一个极为关键的点。 “小侯爷是在为姜轻鱼出头?这……不敢置信!闻所未闻!” “小侯爷连贴身玉佩都送了过去,这一切又有何不可置信?” “这姜小姐还真是潜龙在渊,多年骂名不羞不怒,一出家门便闹出如此大动静,也是个不简单的厉害人呐!” 入府之后,搂着姜轻鱼的霍不弃身体瞬间僵硬了起来,赶紧放开姜轻鱼。 姜轻鱼眨了眨眼看他:“怎么了?” 小侯爷又是红了脸,低下头,又是小心又是紧张的支支吾吾道:“抱……抱抱抱歉,要不是我来晚了,你肯定遇不到这种事。” “对了,你……你刚刚,刚刚没被吓着吧?你……你千万别怕我啊,我……我就是学我爹的模样装模作样而已,我平时不那样的!” “乱砍人手什么的……都怪那人动手动脚,我,我平时真不那样的……” 霍不弃其实紧张的想死,他晓得姜小姐这样的世家小姐看不得血腥,他刚刚还控制不住发了那么大脾气,把人手都砍下来了。 姜小姐会不会觉得他太凶了?会不会觉得他太残暴了?啊啊啊啊啊!都怪那该死的何恭,要是姜小姐因为这件事跟他疏远,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何恭的! 霍不弃纠结得不行,在心里不断薅自己头发。 然而姜轻鱼只是一只手轻轻挡在嘴边,忍不住的“噗嗤”一声:“我没被吓到。” 霍不弃眨眨眼睛:“真的?” 姜轻鱼点点头:“小侯爷是为我出头,我为何会被吓到,我应是与有荣焉,感谢小侯爷出手相助才对。” “小侯爷真是世间难得的真性情。” 姜……姜小姐夸我真性情?! 岩浆喷发直冲云霄,天上竟开始往下洒糖果雨,噢……原来不是糖果雨,是太幸福了! 他就知道,姜小姐是有见识的女人! 姜轻鱼看着他这模样,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了。 环境造英雄,这小侯爷看似天真,但手段也不稚嫩,玩权弄术这方面……他比她更为熟练,方才那几个举动,够她逐字分析学习许久。 她一定好好学! 至于残忍,血腥?她见识过亲人身首分离,更是亲身体验那种感受。 说实话,铡刀一落,人还没来得及感受那种痛苦就死了,只是在那刀落下之前……心里盘着的无尽恐惧叫人生不如死。 纯善与同情属实难得,如今的她才不会心疼任何人。 唯有带着家庭好好活下去,才最是至关重要。 姜轻鱼偏头看向霍不弃。 “小侯爷,你介意我从你这儿作个弊吗?” “作弊?作什么弊?不管了,你直说!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帮忙!” 姜轻鱼美眸精亮,而后轻扬绯唇: “我想你能给我去找一些东西……” 第十七章:来自侯爷的注视 厢房之中。 装潢华贵的屋内点着安神的香,男人身着一身红褐色的衣袍,风轻云淡般坐在桌前品着茶。 他戴着恶鬼面具,眉眼不动,深邃如渊,不靠任何金银宝物的修饰,坐在那儿便是生人勿近的清冷,再凑近看才能品出一抹被安神香压着的戾气。 徐有福喜滋滋的将侯府门外方才发生的趣事一五一十说给男人听,绘声绘色,比唱戏的还精彩。 男人始终不动声色,直至在徐有福最后说完感叹一声:“这姜小姐还真是个妙人,我原以为她走的太过谨慎,没想到是仁者见仁,步步算计!” “我敢笃定,她铁是看见了那小侯爷在门内走来才掐着时间拿出白虎玉!” “妙啊,真是妙,谁曾想前几日她还只是一个只会傻跪伤害自己的人呢?” 姜轻鱼的一举一动全都被丞相府收入眼底,徐有福更是看着她这一步步怎么走进侯府的。 起初两天见她学医骑马,对侯府事不为所动,他都要以为姜轻鱼自暴自弃了。 没想到往后的一桩桩事件,一件比一件让人惊喜。 谢沉渊终于是舍得赏一抹反应,压着嘴角品完一口茶道:“这侯府的茶还是稍劣,如他门槛一般。” 徐有福闻言,老头怪哼:“什么门槛低了?不就是不肯承认姜小姐优秀?论折腾人谁能比得上你丞相府?” 谢沉渊瞥了他一眼,“你倒是会赏识人才,认识不到三日便忘记了自己也是丞相府的人。” 徐有福:“哪儿的话相爷,老头我心永远跟着丞相府呢。” 谢沉渊不跟徐有福多作计较,只是垂眸攥紧手中的茶水。 环境并不明朗,茶水映着一双桃花眼,幽幽间,桃花潭深不见底,反似明镜般能够幻化万物。 一只翠色的青鱼游荡其中,忽的踩着水中白虎一跃而上,溅出水花,也露出翅膀上的锋芒。 谢沉渊忽的暗笑一声,他起身道: “走吧,入场的时间比原先料想的更早,我们也得动身了。” 徐有福斜眼看他,捂着嘴小声的笑: “还说不在意人家。” …… 黄昏映照着山河,侯府大院内杂七杂八的东西全已撤走,周围点亮了金黄色的纸灯,左右各二十设满了座,珍秀美酒应有尽有。 主座男子身形宽厚,不动如山,金色虎纹袍快要困不住其下壮实的肌肉,四五十的年纪仍威风凛凛,粗眉压眼,远远一望便让人心里头生出敬畏。 这位便是盛名大幽的不败侯本尊,霍毅。 今日举办这场宴会,不是为了庆祝凯旋,更不是为了传言里所说为霍不弃铺路,真实原因简单到极点。 只是……有些羞于启齿。 因此,他早在一柱香前便早已落座,让各位才子才女尽情在府上各显神通。 尽管一头雾水,但在场受邀者还是尽所能及的献上自己最拿手的才艺。 有人弹琴,有人写诗作词,更有人显露武术,舞姿,此刻在中央表演的人便是其中一位。 在跳舞。 可自始至终霍毅都没看上一眼。 霍毅的目光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华娇。 京城四大贵女,传闻精通琴棋书画,他之前早有耳闻,在见识过场上已经开始表演的众人之后,更觉得她会是最好的人选…… 身后的家臣有些按捺不住了,轻声问:“侯爷,为何不直接将此次设宴的真实目的说出,看了一柱香这些少爷小姐的表演,您不恼怒,小的见了都心窝火啊。” 不是说这些才子佳人表演的不好,而是没有一个能对上他们所需求的! 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全军覆没啊! 他们侯府虽然不缺钱,可这次特意找了最好的酒楼,做的最上等的菜。其余各种阵仗拉下来,经费在燃烧啊! 霍毅其实深有同感,心疼那些钱,又觉得这些才子才女确实跑题。 但这宴会的根本原因实在是难以启齿,尤其还跟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挂钩,他更说不出来了。 于是他只能故作镇定,一脸聪明: “你难道不觉得本侯聪明绝顶吗?” 家臣:“?” “何以见得?” 霍毅:“本侯曾从陛下那儿学得一手,最难的考题不是考题,而是没有考题,让考生依据时势猜测出卷者的想法本身就是一个考验,只有聪明人才能答出!” “本侯这番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他一边捋着自己的胡子,一边在心里感叹自己真的太机智太聪明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他霍毅这么聪明的人呢?这么尴尬的问题都被他轻易化解了。 一旁的家臣沉默了。 他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再听这个说法有点破防。 侯爷你是聪明了,可这近四十位才子佳人要全军覆没了啊! 不败侯:“不急,那位名叫华娇的贵女不是还未作答吗?” 华娇坐在右侧一座,兵部侍郎之女,生得娇美,眉眼之中却不乏英气,今日穿着红色的练功裙,身板挺直,气若傲梅。 见不败侯注目过来,她也是泰然回了一个沉首礼。 霍毅越看越满意:“她定能交出好答卷。” 就在这时,霍毅视野里出现了一位身穿青衣的少女,她静悄悄的靠近,不动声色的落座右侧最末端的位置,旁边的丫鬟赶紧向一旁的记录官上报。 这可把霍毅的好奇心赚足了,竟有人赴宴迟到?而且还从未见过。 他问一旁的家臣:“那位刚落座于二十的青衣姑娘是谁?我怎从未见过。” 家臣也懵了:“我也从未见过,一时竟想不起来给这人送过请帖?莫非是偷溜进来的?我去问问门侍怎么回事。” 表演者过了一人,霍毅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姜轻鱼,看她一举一动,教养极好。 片刻后,家臣回来了,脸上还带着匆忙与震惊。 霍毅问:“问清楚了?” 家臣连连点头,才赶紧说出: “那女子来头不一般,小侯爷把白虎玉曾给她了,还为她砍了何恭的一只手掌!” 霍毅愣住了。 不是???? 信息量这么大?! 家臣:“还没完,我仔细跟您说……” 家臣把门口发生的事物全都说给霍毅听,包括姜轻鱼曾经不太好的名声,以及姜轻鱼今日作为与谈吐。 说完,家臣还问:“要不要把玉要回来?把她赶走?” 霍毅却抬起手阻止,盯着姜轻鱼的眼神好似要把她拆骨入腹。 “好一个礼部侍郎之女!不必赶走,也不必急着要把玉要回,我倒要拿我这火眼金睛,打起十倍的精神好好看看,这姜轻鱼到底是有怎样的三头六臂,竟让霍不弃那蠢小子能心甘情愿把她娘送的玉佩给送上去!” 第十八章:明里暗里风起云涌 姜轻鱼落座便观察起周围,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将视线挪到了她身上,像是要吃人似的。 怡翠有些紧张:“小姐,他们为何都盯着我们?” 姜轻鱼用仅彼此能听见的声音回应:“你看侯爷目光就晓得了。” 所有人来参宴都是为了侯府的权,可如今这机会明显只有少部分人,在座的没有朋友,全都是竞争者。 她一出现就被侯爷盯着,到现在也没任何要移开的表示,落在他人眼里不就是“重视”? 无声的硝烟悄悄弥漫,而战火中央便是姜轻鱼。 除了华娇之外,突然出现的姜轻鱼成了最大的竞争对手。 姜轻鱼面对这些目光也是不冷不淡,从容自得的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该饮茶饮茶,该赏舞赏舞,也不与其他人交头接耳。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清楚方才门外发生的事情,许多人都发出困惑。 “这位从未见过的小姐是谁,侯爷似乎对她很上心?” 就连华娇都忍不住侧目打量。 她问自己的侍女:“这位是谁?” 侍女也茫然,反倒旁边的鹅黄衣女子凑了上来。 此女名为黄银乔,是正五品国子监博士黄仲的嫡长女,因父亲学问不错,自己耳濡目染也是能作诗写词,有几首诗还算出名,尚且算是才女。 她貌美肤白,一双眼含着媚,娇笑着:“华娇小姐有所不知,这位是礼部侍郎姜汇之女姜轻鱼,这姜小姐今日可是出尽了风头呢。” 华娇侧目看去,微微抬眸:“黄小姐可细说。” 黄银乔入府时正巧看见了今日热闹,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说给了华娇听。 说到最后还故作感叹:“今日我们可都是为了小侯爷而来,哪儿知道人小侯爷早已有心系的佳人,若是早晓得,我们也不必来此献丑凑数了,华姐姐你说是不是?” 华娇与小侯爷两人都是武将之后,华娇的父亲原先是不败侯的副将,因受了重伤才不得不迁职兵部侍郎。 尽管如今事从两头,但两家关系摆在那儿,华娇与小侯爷算是青梅竹马,谁都晓得华娇在意小侯爷。 结果小侯爷无视了名列四大贵女的华娇,转头把那意义特殊的白虎玉送给了一个此前满是臭名的愚笨儿,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都让华娇丢得精光。 黄银乔看姜轻鱼可不顺眼,此番若是能让华娇和姜轻鱼对上,那可真是一箭双雕。 黄银乔心里暗恻恻的笑着。 然而,华娇却笑道:“黄小姐似乎搞错了什么?” 黄银乔愣了愣。 华娇道:“我华娇来此可不是为了男人,而是为了权利,小侯爷爱慕谁与我无关,我华娇只是要借侯府的风为我华家崛起造势罢了。” “你若是想祸水东引,借我手去除掉谁,那你找错人了。” 黄银乔咬牙:“姐姐多虑了,我万无此意,我只是觉得……既然小侯爷已经有了人选,今日这宴会已经毫无意义。” 华娇没再看她。 “权利这条大鱼放在这儿,今日落座者谁都能争,她若是能靠小侯爷扶摇直上,那也是她的本事。” 黄银乔悄悄握紧拳头:“姐姐,我没有贬低谁的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这样的手段不干净。” 华娇这会儿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侧目看她:“权力之争谈何干净?不过都是能者得之,你若觉得她不妥,那你前段时间哄骗小侯爷前往花楼为他写花词就妥当了?” “争不到,那是能力不行,与其拐弯抹角说三道四,不如好好看看自己什么模样。” 这直截了当的话语说出口,彻底让黄银乔的脸色苍白了,一时竟一个字都不敢说。 她对不过华娇,只能恶狠狠的瞪向姜轻鱼,迁怒于此。 她心里骂:“谁知道这狐狸精卖弄了什么风骚勾引到了小侯爷!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正好此时献技者表演结束,黄银乔迅速抓准时机,朝着霍毅的方向提出: “侯爷,看来今日还没出现让您满意的人呢,银乔自知没有机会,但银乔这儿有个好人选推荐您,您看如何?” 霍毅回过神看她:“好人选?说说看。” 黄银乔笑颜如花,起身小碎步的赶紧走到了姜轻鱼身侧,直接扶起姜轻鱼的肩膀: “我说的好人选就是这位姜小姐,各位可有所不知,姜小姐虽平日不显山露水,但本事可大着呢,无数男子都为他倾心,就连小侯爷都割爱将那一枚白虎玉送给了她。” “想必姜小姐一定是才学过人,有非凡技艺,才能有这番魅力吧?不如姜小姐来为我等露一手,也让我等瞻仰瞻仰?” 怡翠愣住了,这女人干什么?! 姜轻鱼眉眼微垂,一张还未长开的脸蛋已有倾城之姿,她看了一眼黄银乔,对方笑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 她倒是有准备自己的表演,但不是现在想,在那位最强的对手出手之前,她不可茫然展露。 可…… 不败侯一看黄银乔拉着的是姜轻鱼就立马来了兴致,他也想看看这姜轻鱼有什么本事能让他儿子赠玉! “好!本侯也对姜小姐颇为好奇,既然有人推荐……姜小姐,你意下如何?” 嘴上是询问,可那声音却带着几分压迫感,换作寻常人已经要喘不过气。 姜轻鱼抬眸,不卑不亢的与霍毅对视,语速平缓道:“回侯爷,小女今日确有表现想法,但因为时间紧迫,还未准备完全,不知侯爷能否准许小女再等一段时间?” 霍毅走上前靠近姜轻鱼,上下打量。 不错。 很少有人能在他面前能这么流利自若的对话。 不愧是他儿子看上的女人,这心性可以。 不过……只是如此还不够。 霍毅站在了姜轻鱼的面前,那魁梧的身姿几乎压倒性的产生威严,他声音中带着不可忤逆的严苛: “前往侯府却不早早准备,姜小姐莫非是觉得今日本侯侯府的宴会是配不上你精心准备?” “本侯偏要现在见你表现,你当如何?” 第十九章:人微言轻,鱼弱鲸吞 霍毅的话语让在场人惧意涌上,有些更是缩了缩脖子。 黄银乔心中暗喜,果然侯爷也很在意玉佩的事情,看这姜轻鱼怎么办。 她的娇笑落入姜轻鱼耳中,姜轻鱼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她,而后看向霍毅: “侯爷若真是想让小女现在表现,小女自然也能展露几分,不过侯爷有一点说的不对。” 霍毅眯了眯眼:“本侯有何说的不对?本侯在侯府便是威严,还会有什么不对?” 说完,霍毅就有些后悔。 他这样说话会不会太咄咄逼人了啊?要是吓到姜小姐让姜小姐疏离了那个小崽子怎么办? 那小崽子要是怪他,他可老遭罪了。 希望这位姜小姐可千万别被吓着,只要能够圆回来这番对话,他肯定随便就给姜轻鱼放水了! 然而姜轻鱼浅笑嫣然,一双眼眸直勾勾的盯着霍毅的眼睛。 “天下人人皆有瑕疵,圣贤如此,侯爷亦非异常,为何没有不对?” “今日小女匆匆来府造访,并非不够重视,而是心念侯爷威严不敢疏漏才再三检查,如今准备尚未完全也并非不够上心,而是生怕不过精彩,薄了侯府的面子。” “侯爷若是想要小女表演,小女自是能够做到,只是小女怕交出残缺的答卷,让侯爷错失今晚最大的惊喜。” “相信侯爷不会对残缺的表演感兴趣吧?” 这番话可让所有人都不得不对姜轻鱼本尊重视起来。 这女子,是真不简单! 就连华娇都忍不住心生赞意:“这姜轻鱼还真是生了一张慧嘴,既坚持了自己的想法,又将侯爷提到与圣贤一个位置,顺势还拉起侯爷兴致,侯爷即使是想动怒也无从下手。” “看来今晚的宴会,总算是来了一位有真本事的人了。” 霍毅也是眼前一亮,这姜小姐比他想象中要聪明! 他压着心里头的激动,面上仍是一副严肃的模样: “你倒是会说话,不过本侯未曾邀请过你,不知你的名号,那犯了错的本侯可否有幸知晓姜小姐的姓名呐?” 姜轻鱼微微一后退,双手一向前一拱,声音柔中带着韧,介绍声人尽可闻: “人微言轻,鱼弱鲸吞,小女名唤姜轻鱼,当朝礼部侍郎姜汇之女,谢侯爷宽容大量。” 少女一句自我介绍,彻底封了不败侯的进攻路。 部分人心里对姜轻鱼的重视瞬间再次上升一个等级。 “好!好一个人微言轻,鱼弱鲸吞的姜轻鱼……” “你有这番心思,那本侯就等,等着看你所谓的惊喜,能不能配得上你的野心!” 人微言轻,鱼弱鲸吞,看似自嘲薄弱,实则字字句句中都藏着这瘦弱身影里的几欲喷薄的野心。 此刻,霍毅才真正的觉得,这位姜轻鱼是有本事拿下那一枚白虎玉的女人! 他们侯府,喜欢这样有野心的女人! 黄银乔见着霍毅对姜轻鱼肉眼可见的喜欢,心里瞬间就急了: “侯爷,可眼下已经没几人了,各位来此都是费了不少功夫,难道……难道都要等着她准备好吗?时间是金呐!” 她刚开口,背后便有一道不闻喜怒的声音打断: “黄小姐如此捉急,为何不先行离去?莫非是要请人送你不成?” 声音实在冰冷,叫人背脊发凉众人顺声看去,红褐色长袍的男子步调稳重,头戴白银鬼面,一双眼睛冷漠幽暗。 他出现的那一刻,整个侯府都冷了好几个度,有诧异,有惊恐,就连霍毅都不由眯了眯眼,心道不速之客。 “相……相爷……” 看清来者何人时,黄银乔吓得魂都要飞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位煞神厉鬼会出现在这儿! 谢沉渊面具下那双无法捉摸的双眼带着几分戏谑,饶有趣味的问黄银乔: “黄小姐如此珍惜时间,是有什么比侯爷与本相还重要的急事去做?” 此时的黄银乔心都在抖,早闻这位谢相心思神鬼难测,手段狠厉无情,没想到偏偏被她撞在这节骨眼上了。 惹了侯爷尚能求情,惹了这位相爷……说不准哪一秒就真死了! 她说不出话,好像有某种神秘的气压压迫着她,让她喉咙堵住了。 谢沉渊居高临下盯着她,声音刺骨: “说话。” 两个字,黄银乔后背如刺冰锥,她快吓傻了。 “不……不敢!不是……银乔没有急事!” 谢沉渊:“你在跟谁说话?” 黄银乔眼泪已经流出:“相爷……我……我回相爷,银乔没有急事!” 谢沉渊冷哼一声,讥讽又轻蔑。 “既然没有急事,为何催得如此要紧?我看黄小姐还是有要事在身吧?否则也不至于不知天高地厚,在不败侯侯府反客为主!” 黄银乔彻底醒悟,相爷这是为侯府教训她! 她赶紧下跪磕头。 “相爷!侯爷!银乔万无此意啊!银乔只是……” “只是什么?” 黄银乔脑袋一片白,竟一点解释的话都想不出来。 谢沉渊冷嗤一声:“如此愚钝,莫非一定要本相开口直言那个滚字?本相向来喜善,有些字可说不出来。” 姜轻鱼本来一直低着头降低存在感,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偷偷看了谢沉渊一眼。 您儿这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 不过这个字对于此时的黄银乔来说,那可是赏赐。 黄银乔几乎是怀着感恩之心收下这个字,一边喊着“谢相爷开恩”一边屁滚尿流的跑了。 周围人心里头一阵唏嘘,全都低着头,愣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侯爷的气势已经足以让他们恐惧了,没想到这位相爷更加可怕。 完全让人不敢说话。 解决了黄银乔之后,谢沉渊才随意的拍了拍袍子上不存在的灰。 “低劣的东西,连空气都变得肮脏起来了。” 转而,他抬头对视上霍毅: “不败侯,贵府请来的人还真是鱼龙混杂,有时间的话重修门槛如何?” 霍毅看向谢沉渊的眼神也变得不善。 两个人关系本就不好,他一直觉得谢沉渊是个祸害,碍于面子他才给谢沉渊发了请帖,没想到谢沉渊还真来了。 他道:“谢相在厢房休息那么久,本侯还以为你早已离开,没想到是放着丞相府的事儿,等着现在在我侯府来替我伸张威严。” 谢沉渊风轻云淡:“侯爷哪里话?你我二人分居大幽文武百官之首,共事一君,理应一心,你侯府的事处理不干净,不也是我的事?” 这话气得霍毅差点当场发飙! 什么叫他侯府处理不干净的事情就是你的事? 你装你马呢?! 霍毅说又说不过,打?他倒是想冲上去给谢沉渊框框两耳光扇飞,奈何两人身份特殊,现下场合也特殊,能打才怪! 霍毅只能吃了这个闷亏,硬着头皮皮笑肉不笑的应下: “有劳谢相操心了,不过这种琐事……我侯府还是能够解决的,以后就不劳您费心了!” “不过您来得突然,恕本侯招待不周没做准备,您随意坐。” 说完,霍毅便气冲冲的大步流星走回自己位置。 所有人都心惊肉跳,然后心照不宣的偷看谢沉渊。 下一秒,谢沉渊在姜轻鱼的位置上直接坐下。 刚在位置上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拉起来一边撕逼一边看大佬互撕,最后还被抢了位置的姜轻鱼一脸懵逼。 莫?? 那她坐哪儿啊!! 第二十章:二女合演 姜轻鱼扫视一圈,现在似乎只剩下华娇身旁那个位置。 原本属于黄银乔的位置。 姜轻鱼正打算走过去,背后一道无情无欲的声音灌入耳内: “姜小姐莫非是觉得在本相身旁席地而坐上不得台面?” 姜轻鱼愣住,看鬼似的看向谢沉渊。 这是做甚? 谢沉渊白银面具森寒恐怖,乌黑的双眼玩味未散。 姜轻鱼道:“轻鱼是怕扰了相爷清净。” 谢沉渊道:“扰不扰都清净不了,何况我也想近距离看看能被小侯爷赠玉的女子是如何奇特美丽。” 这话就差把挖侯府墙角几个字说在明面上了,刚坐下的霍毅又是瞪大眼睛,怒目而视。 “轻鱼小姐不必害怕,谢相虽说手眼通天,但也没那个本事在侯府撒野,你想坐哪儿便坐哪儿!” 来自文官第一和武将第一的眼神直勾勾的对冲着,姜轻鱼好死不死卡在中间,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办。 最后她轻扯嘴角,缓缓在谢沉渊身旁跪坐下来。 “轻鱼坐这极好,二位大人不必为我费心。” 谢沉渊满意不少,略有几分嚣张的瞥向侯爷:“侯爷不舍得赐座不成?” 霍毅杀人的心都有了,但也理解姜轻鱼的处境,讨好一边便会得罪另一边,不如保持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谢沉渊真是有病。 莫非有曹贼爱好?就喜欢别人看上的? 他对着旁边的家臣命令道:“还不快给轻鱼小姐赐坐?” 姜轻鱼最后还是得到了一把椅子,只是身旁坐着她如今的大老板,远近闻名的煞神厉鬼,浑身上下还是有种如坐针毡的不自在感。 她偷偷品了一口茶。 一旁的男人压着声音说道:“今日事情解决得不错。” “?!!” 姜轻鱼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受宠若惊! 这位相爷竟然还会夸人?! 姜轻鱼这几日听到的赞美已经不少,可这话从谢沉渊嘴里说出,听到心里的滋味却如糖浸一般。 来自大老板的赞美! 姜轻鱼嘴角微微扬起,低着头回应:“多亏了相爷的提点与相助才是。” 谢沉渊眼眸淡然:“我何时助过?不过是不喜蠢货在耳边蝇闹罢了。” 姜轻鱼“哦”了一声。 周围安静了好一会儿,谢沉渊才又开口: “今日你胜券几成?” 姜轻鱼立马反应过来对方在问什么,目光讪讪的投到华娇身上,华娇身体不动,如天鹅一般浑身骄傲。 她自信道:“华娇之前,我胜券三成,华娇之后……我稳操胜券。” 其实她所有的准备已经完毕,只是需要借华娇的一道风罢了。 华娇不出手,她的表现效果便无法做到极致。 谢沉渊眯了眯眼,没有过问任何缘由,直接抬头看向霍毅: “是我来的太晚,今日的晚宴莫非已经彻底安静了?” 霍毅开口冷哼一声:“还算有自知之明。” 谢沉渊有了这个台阶,目光直勾勾的锁向华娇: “传闻京中有四大贵女,其中华娇能一舞引百鸟,不知谢某是否能有幸一睹芳华?” 华娇愕然,而后翘起嘴角。 她道:“相爷自然有这个资格,不过今晚是侯爷的主场,侯爷不发话……娇不敢随意班门弄斧。” “当然,若是相爷不允,娇也会找时间亲自拜访相府,为相爷献上一舞。” 姜轻鱼闻言眼前一亮。 不愧是四大贵女,厉害啊! 化谢沉渊的压力,转变为自己拉侯府好感的动力。 这话的潜台词不就是问不败侯,若是她表现的好,彰显了侯府的面子,她能否直接成为今晚的赢家? 厉害,真厉害!姜轻鱼品着这番话逐字分析! 霍毅自然能听出来这话里的意思,笑道:“娇娇与我侯府有些渊源,说声贤侄也不为过,你我亲如一家,又何必客气?你若是想,直接上去就是。” 华娇似乎早已做了准备,一身轻功飘移,如若火焰仙女似的出现在场中央,朝着霍毅单膝跪地,双手摊开: “娇擅剑舞,请侯爷赐剑!” 霍毅随手将自己腰间的佩剑抽出,说道:“此剑随本侯征战多年,剑刃上压着无数敌人的血气与亡魂,能不能驾驭起这柄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华娇握紧剑柄,双眼妖而不媚,表情更是根正苗红! 她扫向陪同自己前来的侍女:“红柿,奏乐!” 红柿点点头,背后拿出一把古琴。 也就是在这时,姜轻鱼嘴角微翘,芙蓉似的小脸赫然变得昂扬起来。 她道:“既然华姐姐有如此兴致,不如由我来为你奏乐,共创一场?” 所有人都愣住了。 华娇也是万万没想到。 姜轻鱼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红柿有些犹豫,而华娇则是在犹豫片刻后果断扬眉:“红柿,琴给姜小姐,我也好奇姜小姐的本事!” 姜轻鱼明显是等着她出手,但是为什么呢?如今众目睽睽,她也做不得手脚。 既然要光明正大的比拼一番,那她便奉陪到底! 正好——她也喜欢硬碰硬! 姜轻鱼上前接过古琴,而后走上场中央。 这是她与华娇的第一次对视,两人笑而不语。 姜轻鱼将古琴放下,端正自己的姿态,而后将那一双细嫩素手从衣袖间抖出,扶着琴弦一刷,音色震荡。 这琴自然是极品,音色极为美丽。 姜轻鱼看向华娇: “华姐姐,准备好了?” 华娇:“放马过来!” 下一秒,姜轻鱼眼神一变,犹如一位女将,坚定而忠诚。 手指于琴上起舞,绝美的声调传出。 她手法绝对算不上顶尖,甚至能够听出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碰琴,有种生涩感。 但演奏的调子却是非凡,起调便极高,律动格外强。 是从未听过的调子,竟能牵动人心! 华娇眼底一闪惊艳。 这姜小姐果然有点本事在身上! 可惜演奏技巧跟不上,否则就连她都要畏惧三分。 只可惜,没有如果,姜轻鱼仅凭如今的表现力,想胜过她还是不够格! 下一秒,华娇终于开始动了。 场间瞬间萦绕一股异香——! 第二十一章:一舞引百鸟 琴音流转,华娇一身红衣如凤凰浴火一般盘旋起舞,银光一闪,剑带肃杀之气惊射四方! 转腰,起跳,华娇轻盈若飞的游走在场上各个角落,看得人心振奋! 人们目不转睛:“华娇不愧是武将之后,虽是舞蹈,可这每一剑刺出都有力量之美,能杀人!” “姜轻鱼的曲子极好,曲中带有鼓舞人心的调子,可惜她琴技似乎略逊一筹,如此下去……可是完全比不得华娇啊!” 不败侯审视二人,目光落在姜轻鱼身上时难免显现失望……不是不好,而是与他期待的差距太远。 就在这时,琴音猛地一转。 原本高昂的调子忽而显出失意,巨大的落差竟让人瞬间共情,心里好像缺了一块。 这旋律实在凄美,好像能够看见一位壮志凌云的少年遭受现实挫败,曾经意气风发皆被权势一扫而空。 青衣少女眉目流转悲伤,这一幕竟让人心中颤动。 还未等众人继续反应,曲调变得细致而轻缓,似有人劝说,一股暖流正悄然填补众人心中失落。 “我……我好像出现幻觉了,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失意少年!” “我也是……我还仿佛听见有人以身教诲,那教诲声不仅不让人讨厌,还……还让我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 曲调有情,情动众人。 这曲子里……有故事。 姜轻鱼虽技艺稍逊,但她演奏中却富有强烈的情感,人曲合一,竟完完全全将曲中意展露了出来。 “天呐……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莫非这就是那些大人口中所说的天赋……我们小瞧姜小姐了!” 霍毅也是眼前一亮,开始更加用心去听……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这位轻鱼小姐弹奏的曲子,还别有深意啊。 不得不说华娇舞技超然,此曲如此多变还能跟上节奏与曲调变化舞姿。 她一剑挥过姜轻鱼的头上三寸,金鸟独立的只脚站着画圈,而就在她的脸距离姜轻鱼咫尺之间时,她道: “你很不错,比我想象中更要厉害,接下来我要用真本事了。” 姜轻鱼抬眸与其完成瞬息的对视。 “华姐姐放马过来。” 当她开口时,华娇赫然开始旋转,如火焰的旋涡开始越转越快。 而让人无比惊讶的事情是,那一抹红竟随着她的转动,范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一时间,整个场中竟被那红色的薄纱卷起,一抹异香扑入鼻端。 竟是华娇用剑规律的割开了身上那件轻盈的红裙,红纱飞出! 恍惚间,众人魂牵梦萦,耳边传来难得的鸟雀啼鸣。 “鸟声……有鸟雀被引来了!” 众人一抬头,天空中竟有无数鸟雀出现,有的停在侯府内的树枝上,屋檐上,来客们的桌子上。 更有些,它们竟随着华娇的旋转跟着一起雀跃舞蹈,旋转。 一时间,场面美得心惊动魄,令人难以言喻! “是……是传闻中的一舞引百鸟!竟然重现了!华娇的舞姿果然能够引百鸟观望!” “这简直不可思议,这真是人能做到的吗?人与人之间差距就那么大?!” “太美了……虽然姜轻鱼的琴声有共鸣之能,可这一舞引百鸟的神技一出就显得黯然无光了!” 霍毅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心中震撼:“华娇不愧为四大贵女,如此技艺……堪称绝世。” 底下徐有福有些紧张,小声在谢沉渊耳边咕哝:“恐怕此局,胜负已定,即使姜小姐还有招……也无济于事了。” 没办法,一舞引百鸟,这简直太夸张了。 即使他们已经看出其中端倪也没办法,能做到这一点,不管是怎样的方式,那都是一场视觉上的盛大演出。 谢沉渊一双眸子漆黑深邃,直勾勾的盯着抚琴的姜轻鱼。 姜轻鱼在藏着笑。 谢沉渊平静道:“百鸟争鸣,底下的鱼儿不仅没有半分恐慌,反而兴奋的摆起了尾巴。” “徐老,此局怕是胜负未分。” 徐有福愣了愣:“怎会……她还能有什么招能比过这一舞?” 一旁的怡翠开口:“小姐不会输。” 二人看向怡翠。 徐有福茫然:“小怡翠,你这话怎讲,莫非你家小姐真憋了一招厉害的?” 吃过上一次的亏,饶是怡翠也不得不对丞相府发怵,她小心打量了一眼徐有福与谢沉渊,而后才道: “二位等着就是。” 她抬头,眼里心里满是姜轻鱼: “我家小姐从不会让任何人失望,她是无所不能的。” 谢沉渊默然,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已经结束了表演的姜轻鱼。 无所不能吗? 那就让他看看你这一条小鱼,能够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才能抵过这一舞。 曲终,舞落。 一场近乎完美的二人合演让两人都对对方无比惊喜。 华娇走到姜轻鱼面前,伸出手将姜轻鱼拉起:“你的曲子很不错,若非这次是在名利场上见,我们会是很好的闺友。” 姜轻鱼站稳身子之后颔首:“华姐姐的舞姿也惊为天人。” 华娇:“看来你是心服口服?” 姜轻鱼微微颔首:“自然,任何人输给华姐姐都只能心服口服,不过今日胜负还未落定。” 华娇觉得有意思:“你不觉得自己输了?” 姜轻鱼摇头,一双眼带着狡猾: “华姐姐也说了,这是名利场……我有不得不胜利的原因,还请宽恕轻鱼不是那般光明磊落的人利用了姐姐,今日这一曲……就当是用来赔偿了。” 华娇有些发懵,甚至一头雾水。 利用? 怎么利用了? 而且她不觉得自己会输啊!她这一舞可是拿出了自己十成功力,还在你那曲子的加持下变得更加完美! 其他人没有听到二人的对话,而就在霍毅心中要有定夺,众人觉得尘埃落定的一瞬间。 姜轻鱼忽的站了出来,明灯之下,身影被映照出一片渺小,如蓄势火焰一般晃动不停。 姜轻鱼朝着霍毅的方向轻轻一拱手: “侯爷,轻鱼现在全都准备妥善了。” “还请侯爷赐轻鱼一次展露身手的机会。” “轻鱼绝不让各位失望。” 第二十二章:求训狗教程 宴中众人大惊,纷纷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就连身后的华娇都傻眼了。 “方才的姜轻鱼没有拿出全部本事?她还有后手?!” “可每人都只有一次表现机会,姜轻鱼方才……不是已经用过了吗?” 这时华娇猛地反应过来一件事,她背后微缩,双眼压着两分怒意,但更多的是赏识与认可。 她嘴角翘起,开口道: “不,她方才并未用掉自己的机会,她方才……是辅助我完成剑舞。” 同时,借助她的剑舞来相辅相成她的琴。 借力打力……还说这一曲是她给的赔偿,要她收下这份人情! 这妹子真不如面上看得那般纯良无害,简直就是温柔刀……刀刀精准! 霍毅眯了眯眼,他心底也愿意给姜轻鱼这个钻空子的机会。 “姜小姐,你方才那一曲子不算?” 姜轻鱼笑着摇头:“那曲子只算一半,算作赠礼。” 霍毅眼前闪过光芒,感兴趣起来:“噢?赠礼都如此精彩,那我可期待你要给本侯送上什么正餐了。” “可要想清楚了,本侯的期待,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期待的同时,也是要求。 若姜轻鱼满足不了他的期待,那便是失望,他不会对姜轻鱼做什么,但什么都不做才是对求权者的最大惩戒。 姜轻鱼语调轻轻:“轻鱼晓得。” 而后,她转头看向门外。 众人也随之看去。 “小侯爷?” 霍不弃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他手里夹着画卷,手里大袋小袋提着东西。 当目光对上姜轻鱼的一瞬间,他眼神肉眼可见的明亮起来,加快脚步迅速跑到姜轻鱼跟前。 跟自家似的,也不和侯爷打招呼,眼里只剩下姜轻鱼。 当然,这本来就是他家。 霍不弃道:“姜……姜小姐,你要的东西我全都给你找来了,还及时吗?” 他跟找到宝贝急着向主人献宝的小宠物似的,若有尾巴,恐怕得是摇上天了。 姜轻鱼打开底下看了一眼:“足够了,麻烦小侯爷了。” 霍不弃连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我还望着你让我做事儿呢,你帮我的事情我欠着,我……我回报你都来不及。” 在场众人:“????!” 上赶着帮人家忙,这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京城小霸王?! 霍毅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阴沉沉的甚至带着颤抖。 丢人……丢人现眼!他怎么会有这么丢人的儿子! 你俩私下怎么个互动模式他不清楚也不关心更不干涉。 可现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人看着,你堂堂不败侯之子,未来继承爵位的小侯爷,竟显现出如此殷勤的姿态! 何况人家跟你八字还没一撇! 他怎么从没见过你这么孝顺他,上赶着给他分忧呢?! 霍毅压着嗓子:“霍不弃,你给我过来!” 霍不弃看了一眼亲爹,无视掉然后继续眼巴巴的盯着姜轻鱼。 姜小姐今日可真美啊。 “姜小姐你别着急……我说过,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爹不会为难你的。” 霍毅彻底怒了,一拍桌子“啪”得一声给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霍不弃!!!” 霍不弃这才发怵,赶紧嘿嘿笑得走过去:“父将你别着急嘛,儿子只是跟姜小姐叙叙旧而已,这不是来了嘛。” 还没走两步他又转头眼巴巴的看向姜轻鱼。 “我……我走咯,待会儿见,我会去我父将旁边吹耳边风的,你放心!” 姜轻鱼笑着挥挥手。 其他人汗颜:“……” 小侯爷您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众人再看姜轻鱼,一时间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反而肃然起敬。 求训狗教程,求把小侯爷训成狗教程。 霍不弃最终落座在自家亲爹身旁,他亲爹扫了他一眼,才压着嗓子悄悄问:“你把你娘送你的玉佩给她了?” 霍不弃:“昂。” 霍毅:“说说吧,怎么回事。” 霍不弃一想到早上两人的初见,心里就忍不住美滋滋起来。 他将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了自家父将。 霍毅傻眼:“然后你就把玉佩给她了?” 霍不弃:“对啊,您不觉得她特真诚,特善良,特美丽,还特有智慧特勇敢,简直集齐天下女子之精妙!” 霍毅用震惊且不敢置信,尊重但不太理解的目光看他:“你小子傻了吧?哪儿看出来的。” 霍不弃见霍毅不认可,转而生闷气哼了一声:“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你没眼光我可有。” “反正我不管你今日选什么,最后必须让姜小姐得偿所愿,不然我回头就告诉我娘!” 霍毅人都麻了。 他最怕的就是这一招。 “你可别老拿你娘说事儿,你娘要知道你把玉佩随便送人了,指不定怪谁。” “今日这事儿我能给她一个机会,但能不能拿下……全凭她个人本事了。” 老实说,他虽有暗示华娇可以,但没明说就是可以耍赖。 再说了,前提是华娇要胜利他,如今胜负未分呢。 今晚……到现在也没人能看出他设宴的真正目的。 若是姜轻鱼真表现出色,霍不弃这小子又这么稀罕,那他偏心也无妨。 霍不弃则是不然,咕哝道:“你当年对娘不也是一见钟情,她能怪我?” “滚蛋,我跟你娘哪儿能一样?”霍毅脸上一红,一个肘击差点给小侯爷干碎了。 将军的力气岂能是凡人可以理解?好在霍不弃从小习惯了,皮糙厚肉的,否则这一肘击但凡换一个人都得断掉两根肋骨。 霍不弃倒下的那一刻嘴里骂骂咧咧。 “你真是我亲爹。” 也就是父子俩打闹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姜轻鱼也终于将自己准备的东西全都安置好了。 可当他们看清姜轻鱼安置的东西时,却都一个个傻眼了,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玩意儿! “一卷……画纸?一团水墨?” “这是要写书法?书法的话……怎能比得过华娇小姐那一舞?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吧。” “姜小姐这是要做甚啊?” 姜轻鱼忽的一声笑: “各位何必早下结论,等我作完也不算晚?” “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相信各位将会对这画卷刮目相看。” 第二十三章:提笔引百鸟,姜轻鱼艳惊四座! 姜轻鱼没有多说废话,水墨一道她极有天赋,在她犯蠢时期时唯一干过一件还算让大家满意的事情就是——她曾给姜府大半墙壁全都画了图画。 爹娘本想训她,可她画得实在漂亮,又有几分稚童天真的意境,最后她不仅免了一顿训,那些墙画至今还保留了下来。 一眨眼的功夫,砚台上便多了几种彩墨,那是大幽最新技术提炼而出的天然颜料,珍贵又独特。 姜轻鱼开始在画卷上作图,众人见她笔走流畅,也不由诧异了一番。 “这姜小姐……书画一道颇让人意外啊。”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姜轻鱼不仅动作流畅,而且两三笔就画出一个基础的轮廓。 一壮一少,壮者坐,少者垂头。 从形来看,壮者背负荆棘,胸前写忠,乃一代大将。而少者背负书篓,垂头忍气,但那双眼却在姜轻鱼的勾勒之下有了光彩。 那光彩名为“希望”。 那轮廓所有人都能一眼认出。 “这……这是,刚刚她弹琴时我们看见的场景?!” “她竟然如此精确的绘了出来,而且……这才多久,如此画技……可谓神乎其技啊!” 不败侯与小侯爷二人也都不淡定了。 小侯爷满眼星星:“父将,姜小姐果然好厉害啊,这画技……比您请来的那位书画夫师傅厉害啊!我甚至能看出来他画的那人是我!” 天呐,姜小姐画他了……莫非,莫非姜小姐其实也对他有好感?! 小侯爷的脸瞬间就被一股羞涩填红了,快冒烟。 可他还没准备好呢! 一旁的霍毅泼他冷水:“瞧你那傻样,人家画的能是你?你能老老实实背着书篓听我训话?还能一副听进去了的样子?!” 是的,霍毅也看出来了……那位背负荆棘的壮者是他。 姜轻鱼的画技太好了,那五官,神采……都过意明显。 只是这样的事情明明从未发生过,姜轻鱼为何能画的如此惟妙惟肖? 而且……无中生有的这一场景未免太过碰巧,难道姜轻鱼已经猜出来他本次设宴的目的? 霍毅斟酌着,看得越发认真。 很快,姜轻鱼完成了画。 那画技实在超然,众人无不感慨。 “没想到姜小姐竟有这一手,真是深藏不露啊!” “不过……就算画的很好,也无法跟华娇小姐的剑舞去比吧?” “他画的好像是侯爷与小侯爷,只是这场面……侯爷为何背负荆棘?” 谢沉渊喉结滚动,眼底有几分暗色,深深的凝望着姜轻鱼。 “看来此局我们不必为她铺路了。” 他语气淡到了极点,好像在说一件无有轻重的事情。 徐有福好奇:“你的意思是,姜小姐赢了?可……这远远不够吧。” 谢沉渊道:“她的曲子,以及这幅画,很明显她已经摸透了霍毅今日设宴的目的。” 徐有福遭此提点,也是恍然大悟。 “不过一幅画还不足以扭转局势,令人心服口服吧?” 谢沉渊道:“你我都能看出的事,她作为局中人岂能不知道?就看她如何破局了。” 徐有福笑呵呵看向姜轻鱼。 看来还是他小瞧人了。 那他就拭目以待吧。 霍毅身居主座,盯着画看了许久才道:“轻鱼小姐,若本侯看得不错,这画上二人是本侯与犬子吧?” 姜轻鱼点点头:“不错,正是二位。” 霍毅扬起眉毛:“本侯为何会背负荆棘?” 姜轻鱼道:“这一切……待轻鱼真正完成这幅半成品,侯爷自会勘破。” 霍毅愣了愣,没想到。 “半成品?” 姜轻鱼道:“是,书画书画,有了画……怎么会没有书呢?” 霍毅有些意外,但双眼明显更亮了几分“你还会作诗?” 姜轻鱼道:“曾读过一些书。” 霍毅大手一挥:“请!” 姜轻鱼转过身继续面对画卷,一旁的怡翠已磨好了墨,那墨汁带着一股淡香,周围驻足的鸟雀迅速注意了过来。 下一秒,姜轻鱼抚笔沾墨。 她素手白皙,手里捏着的笔身红而发亮,轻轻一动,墨黑锋利如剑客之刃于画卷勾勒。 一行隽秀的好字显现出来,呈现出一首词。 “塞悬日,沙涂血,廉将威武行如虎:献国泰,送民安,英雄白鬓忧饭否。” “石不琢,不成灵,岳母忍痛心似铁:刺忠肝,留义胆,少年意发终成功。” 当这一句词写完的一瞬,所有人都惊讶于姜轻鱼的文采,这分明就是一首赞美词,并且还有劝慰之意。 此时的霍毅已经不太淡定。 这位轻鱼小姐果然看出来他今日设宴的用意了! 场中人神态皆收入姜轻鱼眼底,而姜轻鱼不急不躁,嘴角扬起: “还未结束呢。” “一首词,怎能没有名?” 姜轻鱼再一次沾墨,而这一次的墨水……散发着一股异香! 她迅速在画卷的一小册题上词名。 《忠骨曲·传承》。 当她题词完毕的一瞬间,一声声鸟鸣出现,周围驻足的无数鸟雀全都被吸引了过来! 它们绕着姜轻鱼的这一幅字画激动的盘旋,啼鸣。 一瞬间,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嘶——!” “这是……提笔引百鸟?!” “仅仅是笔墨,就引起了与华娇小姐同样的效果?简直不可思议!” “天呐……忠骨曲,那曲名竟是忠骨曲,而这词语更是完美的贴合了曲调,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含义!我……我突然醍醐灌顶,我突然明白了姜小姐的意思!” “绝了……琴,书,画……姜小姐竟样样精通,还有如此文采进行作词……若是让人知道是年仅十五岁的姜小姐所作,那得引起无数宗师争抢!” “关键……关键她也做到了,提笔引百鸟……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此刻曲,画,书,三者合一……谁能理解我此刻浑身震撼发麻的心情?!” 就连华娇也不敢置信。 利用特殊的香引诱鸟雀,她引以为傲的妙技竟然被姜轻鱼一眼看破……不,不是一眼看破,在她们合演之前姜轻鱼就已经开始准备。 姜轻鱼的香效果绝对没那么好,引不出太远的鸟儿,可等她把鸟儿全都吸引过来,姜轻鱼的香就能起效果了。 难怪说利用了她…… 而且……这书画内容,怕是贴了侯爷今日真正的心意。 姜轻鱼啊姜轻鱼,你可真是让人兴奋啊! 华娇眼底炙热,怡翠心脏加速跳动,谢沉渊压着嘴角品了一口茶,唯独小侯爷不在状态的一脸懵。 发生了啥,怎么大家都这样的表情? 是不是姜小姐这首诗做的太厉害了?果然姜小姐就是完美的! 此刻,所有人都朝着侯爷的方向看去。 姜轻鱼朝着侯爷微微一鞠躬,那清纯秀丽的脸蛋上神采飞扬: “侯爷,小女准备的这份表现,可算惊艳?” ——作者的话—— 词自己写的,怕大家觉得文抄公,引用了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和岳母刺字的典故,文中大家震惊全是剧情需要,大家不要太纠结。 虽然引用了典故,但这本书是架空哈,只是怕再编新的典故又要水字数去介绍典故,还是整点大家耳熟能详的。(不愧是我) 第二十四章:意料之外的奖励 “好!好得很!” 霍毅的兴奋早已按耐不住,从未想过姜轻鱼能给他如此惊喜。 曲是铺垫,画是立意,而真正的灵魂是那一首词! 第一可见姜轻鱼文采,第二又能看出姜轻鱼已彻底揣测到他的设宴举动,第三……提笔引百鸟,姜轻鱼这是把华娇的能耐化为己用! 他今日设宴的目的不是其他,正是为了他那打死不爱学习的儿子! 大幽太学,乃大幽最高学府,能进入里面学习的除了皇子公主,便只剩下天才神子,从里头学成者未来无一不是国之栋梁,甚至更有些在学习期间都能做出造福国家百姓的功劳。 更重要的一点是——太学是一条捷径。 能在太学完成所有考核的人,无论男女,都能有功名加身,出太学便进朝堂! 更何况太学本就是一个结交权势的圣地。 霍毅此次凯旋而归,陛下行赏时,他拒绝了所有赏赐,只向陛下讨要了一个太学名额。 他老了,年近五十的将军还能拿的动几年刀剑?等他握不住刀了,侯府的光荣就只能依靠不弃那小子了。 只是……他经历战场太多,见识了人间最残酷的炼狱,那是一场肉体与灵魂的双重折磨,是一场对死亡无止境的等待。 他实在不想让霍不弃重蹈覆辙,即使侯府落寞也罢……他只有霍不弃这一个孩子了。 奈何霍不弃心性太过飘忽不定,稍微管不着他,他便在太学中打架,逃学……他被请了无数次家长! 可他是一国之将,三天两头得率兵打仗,哪儿有时间天天看孩子? 那太学的祭酒1实在有病,连他前阵子在前线打仗都要给他传信,说霍不弃又逃课给人打了。 他实在受不了了,这样下去他这个当家长的会疯的! 于是,才有了今天的晚宴。 他要找一个能代替他看孩子的人! 霍毅此刻再看姜轻鱼,脸上的笑已经藏不住,双眼发光,如狼似虎。 他靠近道:“轻鱼小姐,看来今日晚宴只有你猜中了本侯的心思,这实在是本侯之幸!敢问姜小姐对太学感不感兴趣?愿不愿意暂时成为我家犬子的伴读书童?” 此话一出,包括霍不弃在内的所有人都瞬间傻眼了。 “去给小侯爷去太学当伴读?!” 虽是伴读,可伴读也是读啊!那可是太学啊!集齐全天下权贵子弟,堪称大幽最快的一条捷径! 华娇肉疼得咬牙,谁让她输得心服口服,可那可是太学啊!比侯府还要权威的名利场!不行了……不能再听下去了,她真的肉疼! 小侯爷直接一脸懵逼,看了一眼自家父将,又扫了一眼姜轻鱼,颇有一种老爹把自己缺点一口气全告诉给喜欢的女孩的羞愤。 他站起来怒斥:“难怪你从未告诉我!” 霍毅扫了一眼霍不弃:“告诉你谁知道你能同意?而现在嘛,你可要想清楚了……本侯邀请的可是轻鱼小姐。” 霍不弃迅速冷静下来。 对哦,若是姜小姐成为了他的伴读的话……那他日后岂不是日日都能看见姜小姐? 如此一来……这样好像也不太坏? 霍毅心里得意,小样,他不轻易拿捏你? 轻鱼小姐无异于是最适合的人选,比他预先想象的还要顺利。 才情足够,落落大方,本身又是懂规矩的世家小姐,最主要的是……她是真能制得住霍不弃那个小霸王! 霍毅极力压着自己心里的激动:“怎么样?轻鱼小姐意下如何?莫非是对本侯开出的条件不满意?你还要什么?只要你能同意,本侯能给俸禄,也能保你与不弃享受同等待遇,不弃那小子也随你使唤。” 姜轻鱼愣了愣:“这……这不太好吧?轻鱼哪能使唤小侯爷?不符规矩。” 霍毅疑惑:“哪儿不能?本侯看你训得挺好,使唤得挺熟练的。” 姜轻鱼尴尬的干咳一声,一时解释不上来。 霍毅一手掌拍在她肩膀上:“那你告诉本侯你要什么,本侯一定尽自己所能的满足你!” 姜轻鱼摇摇头:“能入太学对轻鱼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条件了,轻鱼方才发呆……只是没想到能成为伴读书童。” 她是真没想到,因为前世“车祸”事件让小侯爷被一脚踹进军营,哪儿能知道此时的小侯爷已入太学? 难怪相爷要她来参加本次晚宴,并要她一举夺得魁首。 若是能够进入太学,那她就能够直接接触到整个大幽最核心的王侯之后,而她也能迅速建立属于自己的“功名”。 如此一来,她未来的成长速度势必远超其他任何路子,没准……没准一年后她真能有保全家人的力量! 姜轻鱼心里激动带颤抖,甚至眼周都在泛红,随时可能落泪。 那位相爷……是真的在帮她! 姜轻鱼下意识的朝着谢沉渊的方向看去,哪知谢沉渊已经起身离去,徐有福临走时塞了一封信件给怡翠。 她抿了抿唇,又回神看向霍毅:“侯爷,这次的机会我会好好珍惜,您放心……我一定不负您的期望,让小侯爷好好学习。” 霍毅笑道,越看姜轻鱼越满意。 这丫头,长得也漂亮,家世也不错,才情也足够,确实如那臭小子所说的处处完美。 儿子啊儿子,你爹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可千万要抓准这个机会把轻鱼小姐变成他儿媳妇啊! 等等……他好像不是来选儿媳妇的。 算了没差,变成一家人更好! 既然重头戏结束,那么今日的晚宴很快就散了,霍不弃本想送送姜轻鱼,奈何霍毅一把提住了他的后颈把他拉走。 他可不能让这小子犯蠢,得好好教这小子怎么追人。 姜轻鱼心里激动未散,她想见相爷……想当面感谢相爷的提点。 可就在她要行动之际,背后传来了一道极为明朗的女音: “姜小姐请留步!” 姜轻鱼停步,有些恍惚的转过身看。 女子重新换上了一件新衣裳,一身素红,简约而紧致,衬的她身材窈窕,面色红润。 “华姐姐?” ——注解—— 祭酒:理解为太学的校长。 第二十五章:姜轻鱼,你是本相的人 “我们的大赢家,利用完姐姐就想走?”华娇双手抱在胸前,嘴边挂着极深的笑意。 姜轻鱼十分尊重的行了一个礼,秀丽的脸蛋上露出了得意的浅笑:“姐姐言重了,轻鱼不过是侥幸窃取胜利果实的窃贼罢了,上不得台面,既然果实到手,轻鱼自然也想悄无声息的离开。” “毕竟轻鱼也是胜之不武。” 华娇一只手放在嘴边,挡住自己的下半脸。 虽然刚刚跳舞时已经近距离看过这张脸了,可现在更加仔细一看,才发现…… 果然好可爱啊! 明明有勇有谋,敢踩着她上位还能猜出侯爷的心思,却句句谦逊,句句真诚! 与她此前认识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样! 忍住……这时候不能流鼻血。 华娇身为将门之女,所有人都认为她应当有英勇将女之风,可她有一个秘密……她对所有可爱的东西都没有抵抗力! 华娇从第一眼看到姜轻鱼时就觉得姜轻鱼模样可爱,只是碍于场合不方便表现。 而刚刚姜轻鱼的表现,却又让她对姜轻鱼的可爱有了更深的了解。 她一定要认识姜轻鱼! 华娇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才道:“输赢便是输赢,哪有什么胜之不武可言,何况只有你看破了侯爷的心思……不过我能知道你是如何看破的吗?” 并非她们太蠢,而是侯爷藏得太好,一点风声也没有。 姜轻鱼抿着唇笑:“不过是偶然间听见小侯爷抱怨学业罢了。” 华娇:“就这样?” 姜轻鱼顿了顿,歪歪头迟疑开口:“或许还有我的胡乱猜测?” 姜轻鱼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糊弄过去,但她不可能将真相告诉她的。 她是结合了前世今生侯府不同的命运,再结合了小侯爷的牢骚才联系出来的。她本还困惑于要如何惊艳的拿下胜利,是三哥给的《忠骨曲》给了她灵感。 虽然华娇人不错,但她也不能随意将重生之事透露出去。 透露给三哥也只是因为,三哥是值得信任的家人。 以及,她手里也有制衡三哥的筹码。 若是华娇糊弄不过去的话,那就只能装傻了。 然而……华娇见到姜轻鱼歪头那一下,直接控制不住的流了鼻血。 姜轻鱼愕然,伸出手指指了指:“华姐姐,你的鼻子……” 华娇瞪大眼,心道不好! 可千万不能让姜轻鱼误解她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华娇捂住自己的鼻子,假笑着给自己打圆场。 “哈哈哈,真是让你见笑了,不用担心……这是我的老毛病了,我只要一兴奋就容易流鼻血。” 姜轻鱼:“兴奋?” 华娇:“是……是啊!没想到你仅凭小侯爷的一面之言就能猜出那么多,这次我输得心服口服,我华娇愿意交你姜轻鱼这个朋友,不知你赏不赏我面子?” 姜轻鱼嘴角微微翘起,行礼:“能得华姐姐的赏识,那是轻鱼的荣幸。” 姜轻鱼行礼时往下一蹲,表情乖巧。 华娇彻底忍不住了,流鼻血更加厉害了,甚至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出现了眩晕症状。 一旁的丫鬟红柿见状,迅速前来救场: “小姐!小姐您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吗?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回去!姜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下次再见。” 红柿迅速扛起自家小姐就跑,跑远之后,远方传来了华娇的声音: “轻鱼妹妹,咱们太学见!!!” 姜轻鱼在原地已经呆傻了。 “啊?” 她怎么有点搞不清楚现在发生了什么状况呢? 怡翠看了也懵逼,默默走上来:“这位华娇小姐也好奇怪……” 姜轻鱼:“是啊,希望华姐姐没事,回头你送点枸杞去华府吧。” 怡翠点点头,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张信件。 “对了小姐,这是相爷临走前留给我的信件,说里面是你想知道的消息。” 听到相爷,姜轻鱼便迅速接过信件,轻轻一扫,她脸上很快就露出笑容。 “走吧怡翠,今日事情还得当面感谢相爷才是。” 信件上的内容很简单,写得单纯是一个地址,并且就在侯府。 姜轻鱼一眼就能看出那是相爷所在之处。 今晚之前,她一直只是单纯的以为相爷要让她搭上侯府这条线,今晚之后……她才发现相爷的神通广大。 于是心里对相爷的恐惧也缩减了一些,更多则是敬佩。 主仆二人跟着信件所写地址很快就找到了侯府的厢房,姜轻鱼敲了敲门。 “相爷,是我。” 半响,里面才传来了徐有福的声音:“姜小姐请进,侯爷已经等待多时了。” 姜轻鱼这才推开门。 门内,身着长袍的男子坐在床榻之上,头戴面具,长发轻垂在肩膀,他低着头看着面前的茶杯,流出来的一双眼忧郁,冰冷。 姜轻鱼进门的那一刻,他眸子轻抬,嘴巴微张: “来了?” 怡翠合上门,姜轻鱼才默默走到谢沉渊跟前拱手行礼:“多谢相爷指点之恩!” 谢沉渊面具下的嘴角微微翘起:“坐下吧,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你的表现也出乎我的意料。” “多……多谢相爷赞美。” 姜轻鱼老实坐下,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虽然刚刚很想见到相爷进行感谢,可现在谢也谢完了…… 相爷的气场十分强大,只是坐在他的面前还未有任何动作便有种手足无措的尴尬与紧张。 有种见到严厉的师傅的感觉,又有一种怕自己下一秒又要拿簪子扎自己手的担忧。 她上次扎的现在创口还很严重,这几日又是骑马又是弹琴,她全是忍着疼撑过来的! 总而言之,她想走。 尤其她坐下之后,房内就没人说话了。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刚刚想着要送上门啊! 忽然,谢沉渊盯着她:“害怕?” 姜轻鱼摇头:“没有。” 谢沉渊沉吟片刻,才开口:“手伸上来。” 姜轻鱼不明所以,但把自己右手放到了桌面上。 谢沉渊:“另一只。” 姜轻鱼“哦”了一声,这才把另一只手伸了出来放在桌面上。 左手被丞相府的医师处理过,伤口已经缝上,再加上她在手上画了一些艳丽的花纹,任谁都看不出来她手被簪子刺穿过。 谢沉渊盯着伤口看了好一会儿,又抬头与她对视:“疼?” 姜轻鱼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谢沉渊伸出手,那一只微凉的手指触碰在伤口旁边。 “我是说,伤口疼为什么不敷药?还是说需要本相帮你?” 姜轻鱼懵逼:“???!” 怡翠惊恐出颜艺:“???!” 徐有福一脸意料之中,而后默默的送上药盘。 姜轻鱼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赶紧开口说“不用”。 可还未等她把手收回来,谢沉渊便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他说: “姜轻鱼,你是本相的人。” 第二十六章:他步步引诱,她自投罗网 房内,谢沉渊低着头为姜轻鱼擦药,他的动作极为仔细,明明有些刺激的药物却没让姜轻鱼感觉到一点疼。 谢沉渊一边擦药一边说:“既然已经允诺以后是丞相府的人,那便要时刻记得你还从未为丞相府奉献过什么。” “今日你表现不错,我能从你身上看见更高的价值,所以……在丞相府用尽你所有价值之前,也请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虽句句是教诲,但姜轻鱼反而心里羞涩激动。 她抬头问:“相爷是在夸我?” 谢沉渊眼神没给一个,理所应当问:“难道夸不得?” 姜轻鱼忽然放松了些,也玩笑似的回应:“只是没想到相爷这般刻薄的人竟如此直白。” 谢沉渊沉吟片刻,这才放下姜轻鱼的手,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涂好了。” 姜轻鱼:“多谢相爷。” 然而谢沉渊没有给她继续放松的时间。 他话锋一转,道:“入了太学之后,切莫放松警惕,这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若挂念着今日的胜果,沾沾自喜,小心还未垒起的城墙轰然倒塌。” 姜轻鱼愕然,硬着头皮应了声“是”。 谢沉渊似是不满意这个回复。 “当真准备好了?” 姜轻鱼愣了一会儿,但还是又回了一声“是”。 谢沉渊忽然站起来了,房间里的气压也同时降低,让人不禁屏息凝神。 姜轻鱼抬头,却看见男人一只手指放在那张恶鬼面具的嘴唇上。 嘘。 姜轻鱼不明所以,只见谢沉渊随意的抽出一旁放在床榻上的剑,那剑卷着灯火光芒却阴冷生寒。 姜轻鱼全身神经都猛地紧绷起来,她大脑极速运转,甚至额间开始冒冷汗。 她说错话了?还是因为那句打趣犯了口忌? 可方才的场合说那句话明明不会有任何歧义……不,她不能用揣测常人的心理去揣测这位有着“煞神厉鬼”之称的相爷。 此刻,谢沉渊举起手臂抬起剑,姜轻鱼看不到他瞄准方向,只是抿着唇。 就在这时,她听见上面男人传来冷硬的质问声: “既然准备好了,为何连跟着自己的老鼠都迟迟无法发现?” 刹那,谢沉渊将手中剑抛出,那一柄沾染过无数人性命的剑撕破空气,犹如彗星一般化作白光,刺破了房门,又瞬间传来一声少女的惨叫。 “啊!!!!” 这一秒,姜轻鱼瞪大眼睛,背后冒出大量汗水,就连瞳孔都在颤抖。 门外有人? 什么时候! 那她方才与相爷发生的对话岂不是全都被人听了去?! 一想到这里,姜轻鱼便差点血水逆流,紧张到全身脱了力。 “相……相爷,我……” 谢沉渊低下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便又抬头让徐有福开门。 开门之后,门口身穿粗衣的丫鬟看着不过十七八岁,一柄剑穿过她的小腿中央,将她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当发现门开时,她迅速遮住了自己的脸大喊:“不……不要杀奴婢!奴婢只是路过而已……奴婢不知道房间里有人?!” 谢沉渊语气里没有感情:“手挪开。” 粗衣丫鬟没有听话。 “你挡什么?相爷让你手挪开!” 下一秒,怡翠果敢上前,一张小脸绷得厉害,如有神力的一双手二话不说拆开了那双挡脸的手。 虽然并没有小姐与相爷并没有说什么,但有人跟踪偷听她们却没被发现,这简直太疏忽了! 更何况相爷不是正常人,现在明显是有责怪小姐的意思了,小姐自己也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她一定要补上这份差错,给小姐争取反应的时间。 而当她看清面前丫鬟的脸时,她也愣住了:“是你?!” 谢沉渊瞥向有些宕机的姜轻鱼:“可认识此人?” 姜轻鱼这会儿已经回神,看了一眼那人的脸之后点点头:“是……是方才宴会故意为难我的黄银乔的丫鬟。” 她不会记错。 黄银乔明明已经被相爷驱赶出去了,为何她的丫鬟会在这里? 可她从未与黄银乔结怨,莫非是觉得被赶出去都是因为她,所以故意让丫鬟蹲她跟她? 她太大意了……她太得意忘形了! 姜轻鱼握紧拳头,咬紧了牙关忍不住自责。 可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她站了起来:“相爷,是我太过放松警惕才让这条漏网之鱼有有机可乘,我……” 还未等她说完,谢沉渊眼底潋着平静将她打断:“既然知道犯错,为何不率先弥补?” 姜轻鱼小脸绷紧,顷刻看向门外:“怡翠,把她拉进房绑起来,关上门。” 怡翠干活相当麻利,不一会儿这粗衣丫鬟便被五花大绑在房间的椅子上。 姜轻鱼走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想活命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你在房外偷听多久了?都听到了些什么?” 粗衣丫鬟:“奴……奴婢只是路过,并未听见什么。” “说谎!” 啪! 姜轻鱼说话时一巴掌便挥过去了,将那丫鬟打得脸都要歪了。 “你家小姐早就被赶出,你如此仔细的蹲点到这儿,必是早有打算!” 粗衣丫鬟眼泪直流:“姜小姐放过奴婢吧!奴婢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姜轻鱼冷哼一声,而后从怀里取出一副药粉。 她的脸色冰冷:“把这副药吃下去我就放过你。” “吃下去之后,你便终生不能开口。” 粗衣丫鬟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如今只要能活下来,她做什么都可以! “我吃!我吃!” 姜轻鱼掰开丫鬟的嘴,将药粉灌了进去,很快……一阵撕心裂肺的姿态之后,那丫鬟再也说不出话了。 姜轻鱼抿了抿唇,转头试探似的看向谢沉渊。 “相爷。” 谢沉渊冷着眸子,手背抵着面具的一边静静的看姜轻鱼。 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的声音似要将人骨血冻结: “姜小姐,这就是你的处理结果?” 姜轻鱼后背发凉,所有寒气都在告诉她一个态度。 相爷很不满意! 可……可她没办法,她知道这样的处罚太轻了,但……但…… 就在这个时候,谢沉渊又一次站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径直朝着门外走。 “徐老,该回府了。” 徐有福也失望的看了姜轻鱼一眼才转头跟上谢沉渊。 谢沉渊在门前停下,半侧身的对姜轻鱼说: “无趣的把戏,希望下次见到姜小姐不会是以对立的立场重逢。” 这一瞬间,姜轻鱼急了。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谢沉渊冷笑一声:“再一次机会?是要毒傻她的脑子,还是毒软她的筋骨?” “姜小姐,本相沾染了太多罪孽,稍不注意便是万劫不复,可没时间陪你玩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游戏。” “先前的承诺我们一笔勾销,本相不需要你的命,也没资格借你权势。” 相爷这是铁了心要放弃她?不行……不可以! 姜轻鱼咬紧牙关,红着眼睛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迅速冲向谢沉渊,然后将他腰间的剑拔了出来。 她眼里流着泪,极端的情绪让她表情也根本不受控制,她声音颤抖带着哽咽: “相爷……轻鱼从没杀过人,也从未真正的害过人,但是……请……请相信轻鱼,再给轻鱼一次机会。” “轻鱼求您,轻鱼真的求您……轻鱼会做到的。” 她说话时全身都发着抖。 也是这一瞬间她才意识到,所有的温柔都是假的。 从她入这屋里的一瞬间,她便走进了谢沉渊的局。 而这个局,从她晚宴得胜的那一刻,谢沉渊便已早早布下。 他步步引诱,她自投罗网。 第二十七章:他教她杀人 谢沉渊那么快就反应过来隔墙有耳,又岂能是突然发觉? 恐怕他离席的那一刻起,便是知晓了黄银乔要找人跟踪她,所以才故意留下地址给怡翠让她来此会面,做戏给这丫鬟看。 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的就是这一刻让她去杀人吗? 为了让她证明给他看,她会不会连累相府吗? 她从重生,决定跪在相府前求助谢沉渊道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她姜轻鱼哪里会杀人? 她是姜家唯一的女儿,是父亲母亲,哥哥们恨不得倾尽所有去宠爱的掌上明珠,她自小被家人的爱浸溺,因此从来都不需要去看世界的阴暗,残暴,尔虞我诈。 所以她上辈子天真愚钝,直至家人人头落地时才堪堪醒悟。 姜轻鱼握着剑,她连剑都拿不稳,摇摇欲坠的朝着椅子上的那丫鬟一步步走去。 她面色痛苦狰狞,那丫鬟眼底也写满了惊恐,全身挣扎,连带椅子都在动弹。 “呜呜呜呜呜——”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不是已经说好了,只要我吞下那一副药就不会杀我吗?! 噗——! 姜轻鱼生涩的朝着丫鬟身上一刺,丫鬟痛苦皱缩,痛苦不堪,反应无比激烈,而后像是脱了水,被放在案板上炙烤的鱼儿一样。 渐渐的失去力气,认了必死的命。 “对不起……” 姜轻鱼这一声对不起明明用尽了力气,但还是那么微弱无力。 她不是在给这丫鬟道歉,而是给过去的姜轻鱼与家人道歉。 如果她早能醒悟,或许能够为家人们分担很多麻烦。 “小姐……”怡翠担心的想要上前,却被徐有福拉住衣袖摇摇头阻止了。 怡翠心里也同样痛苦,但这是小姐自己的决定。 她自己就是从生死之间逃出来的,她杀过人,她也知道有些路必须用无数人的鲜血堆砌才能活着走下去。 只是……她害怕小姐会因此痛苦。 姜轻鱼始终用双手握住剑柄,她低下头一句话也没说。 忽然,一只大手从后面覆上了她的手背,温暖打破了血液停转的冰凉,那声音几乎听不出任何感情。 似神佛,似妖魔,偏偏不像人。 他说: “你做的很好。” “不过刺的地方不对,他们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在死之前会一直经历生不如死的痛苦,你若真可怜你剑下的亡魂,就更应该学会如何杀人。” 他握紧姜轻鱼的手,带着她的手捏紧了这把剑,操控着这把剑指在了丫鬟尸体的头顶。 “这里,刺进去,大脑会被瞬间破坏,他们会在一瞬间死去,永无痛苦。” 剑尖往下又指到脖子。 “这里,你可以刺,也可以划,但一定要足够深,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一剑封喉,他们死后还能尸体完整的穿上寿衣。” 而后,剑又往下,指在了尸体的胸口。 “这里,心脏,人体血液的中枢,心脏是最容易刺中,却也最可怕的致命点,人们被刺中心脏后会窒息,会剧痛无比,直至彻底死亡。” “但一定要记住,若是刺了一边,千万不要侥幸心理的放过另一边,因为……有一部分人的心脏长在右边。” 姜轻鱼脑袋一片空白,却如千军万马踏过的战场平静而又激荡,她不曾转过头,任由谢沉渊捏着她的手,教她如何杀人。 哪里能瞬间致命,哪里能让人痛苦不已。 明明是那么残忍的事情,可姜轻鱼却油然而生一种温暖与委屈。 不是因为她心里的痛苦,而是…… 她感觉到相爷靠在她手背的脉搏——在悲鸣。 相爷在痛苦? 姜轻鱼的睫毛沾了一些泪花,眨眼时有微小的水珠滚落。 她没有说话,只是偷偷自己握紧了手里的这一柄剑。 直到相爷教她所有杀人的技巧。 谢沉渊的手还没放下,他的声音几乎是直入耳中:“可都记住了?” 姜轻鱼回:“记住了,谢相爷教诲。” 谢沉渊这才放开了手,他道:“那就早日回去休息吧,这里的尸体我会处理。” 姜轻鱼苍白着一张小脸扯起嘴角勉强的笑了一下。 “我明白了,麻烦相爷了。” 她看了一眼怡翠:“怡翠,回府吧。” 怡翠上前搀扶姜轻鱼,主仆二人一步一步,轻缓小心,待她一只脚跨过门槛的一瞬间。 背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他说: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权势这一路没有台阶,万丈尸骸是唯一的台阶,想走上至高,掌握权利……你必将踩着无数人的尸体,一步一步,无法回头。” “再往前走,万劫不复。” 姜轻鱼低头沉吟许久,最后低低的笑了一声:“万劫不复吗?我早就万劫不复了。” “多谢相爷指点,轻鱼……必能牺牲一切去成就这条路,即使再苦,再痛,即使需要牺牲我自己!” “所以……还望相爷不计轻鱼幼稚,继续教我。” 说完,姜轻鱼大步一跨,走出门外,走出侯府。 成为那一条游入尸山血海的鱼。 她走后,徐有福才抬头去看谢沉渊:“相爷,今日是不是做的太狠了些?” “姜小姐身上明明具备了一切潜质,只需要有足够的时间——” 谢沉渊眼底潋着迷雾,谁也看不到他面具底下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他无情的打断了徐有福的话:“我们没有时间给她成长。” 徐有福咬了咬牙,最后丧气的又松开。 谢沉渊又道: “她也不需要时间。” “谁都不敢多等。” …… 姜轻鱼回府之后就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关了整整三天,除了送来的食物以外,就连姜老三都进不去。 一家人担心得不得了,期间姜汇更是在她门口表演了一番上吊。 结果还是一样,跳不上去,摔了。 他们原以为是姜轻鱼侯府之行失败了,可偏偏这今日来他们姜府的人都要踏破门槛了,都说他们姜府出了个好女儿,要飞黄腾达了。 可他们哪儿知道,好女儿现在谁也不应! 杨罄哭得手帕都换了七八条,上面的眼泪拧出来还能给人洗把脸了。 “我们不用小鱼儿飞黄腾达,我们只要女儿能开心就好了啊!” 直至三日后一天夜里,负责哄姜轻鱼的姜老三还在睡大觉,“啪”得一声听见开门声。 “小鱼儿,你终于舍得出门了?你——” 还未等姜老三责怪,姜轻鱼小脸异常认真的盯着他来了一句: “三哥,有钱吗?给我钱。” 第二十八章:姑娘你是贵人 姜老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从着急变成意外,从意外变成沉默,从沉默变成怀疑人生。 你姜轻鱼把自己关了整整三天,出来第一句话竟然是要钱?! 报平安呢?对不起呢?! 算了算了,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姜承佑从自己的兜里掏出来一掌碎银,另一只手指在碎银上点了点:“你要多少?” 姜轻鱼伸出手比了一个五:“这个数。” 姜承佑沉吟片刻,分了五块碎银过去。 姜轻鱼摇摇头:“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姜承佑震惊:“你要五十两?!” 姜轻鱼又摇了摇头,震了一下手上的五。 姜承佑:“五……五百两?姜轻鱼你疯啦?!” 他的脸瞬间黑了下来,转身就要走。 姜轻鱼果断上前抱住他的手臂:“三哥,我是真有要事去做!你也不想看见我以后左一块伤,右一块疤,就算你想看……爹娘看了又会这么想?” 姜承佑深吸一口气:“好你个小鱼儿,你敢威胁我了?” 姜轻鱼无辜又可怜的眨眨眼。 “三哥,你有那么多钱的对吧?” 姜承佑真觉得自己疯了。 “你就使劲逮着我一个人薅吧!” 不过一会儿,姜承佑便给姜轻鱼送来了银票,顺道碎银也给了她。 姜轻鱼当即就喊上怡翠要出发。 姜承佑诧异:“这么晚了你要走?你这是要去……” 这都快子时了! 姜轻鱼抢先回答: “鬼市。” “三哥,我有一定要去鬼市的理由。” 姜承佑迟疑:“爹娘那边怎么办?” 姜轻鱼露出娇弱无辜又可怜巴巴的眼神:“有哥哥在的话,一定能解决的吧?” 姜承佑:“……” 操。 自从小鱼儿变聪明之后,他好像就一直在被小鱼儿疯狂利用,但偏偏他明知是请君入瓮,却还每次都甘愿当那瓮中之鳖! 不对,他怎么能说自己是乌龟王八蛋? 姜承佑没辙的甩了她一眼,摆摆手:“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于是姜轻鱼给自己和怡翠添了一身易于伪装自己身份的扮相迅速出发,还带上了一柄剑。 …… 鬼市,位于京城东郊的森林空地,每当子时之后才会开启。 传闻此地曾经是一片密林,是鬼市的主人荡平千里,跳出官衙限制一手开创。 因为不被限制,所以常有一些非正当渠道来源的物件,灰色产品就会出现在鬼市。 鬼市有着许多平日里见不着的东西。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位神通广大的鬼市主人到底是谁。 与城内夜晚的荒凉不同,鬼市热闹无比,商铺小摊应有尽有,域外产物,墓地古物,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所有人都默认戴上了面具隐藏身份。 主仆二人穿着斗篷,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面具行走在鬼市之中。 怡翠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极感兴趣。 “小姐,这里的宝贝好多,我从未见过那么多宝贝,我们来这儿是要买什么?” 姜轻鱼此时正捏着下巴思考,抽空回了一句:“人。” 怡翠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人???” 她记得小姐可是带了足足五百两出门,就为了买一个人? 要知道,按照现在大幽的物价,五银子就足够三口之家一年的开销,而买一个普通的奴隶也只需要三两到十两。 可小姐准备了五百两……是要买上百个奴隶?! 怡翠危机感猛地上升:“小姐,是怡翠哪里不够好吗?怡翠改……你你别不要怡翠啊!” 姜轻鱼不禁笑出声,扫了她一眼道:“你怎么想的?我确实会多置办几个人手,但具体要看我买下那人之后还剩多少钱了。” 怡翠愣了愣,“买一个人剩下多少?是……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姜轻鱼点点头,双眼放光:“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他会出现在今晚拍卖的压轴场。” 怡翠倒吸一口冷气:“拍卖压轴?!” 不是她大惊小怪,而是已经很久没有需要以拍卖出手的奴隶了。 拍卖价格贵,奴隶干的事几乎谁都能做,除非是美若天仙……可美若天仙的奴隶早就被有钱有权的商人们提前掳走,压根没有拍卖的机会。 不说拍卖的人会有多么特别,单单就一个点……小姐为何会知道今晚会拍卖奴隶,更何况……还是压轴! 她确实从进入鬼市时就听见鬼市今晚有拍卖,可……谁都不知道拍品,小姐又怎么知道的? 姜轻鱼还在思索,咬紧牙关:“不知道五百两能不能拍下来,如果拿不下来的话……” 怡翠更惊恐了:“??!” 五百两还拿不下一个奴隶。 小姐你买的是奴隶不是皇帝啊!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姜轻鱼今晚要买下的人,还真跟“皇帝”沾点关系,只不过不是他们国家的,更不是现在的,而且……也不能完全称之为人。 她今晚要拿下的这个“人”,可是非同一般的。 姜轻鱼拉着怡翠:“我们到了。” 怡翠左右一扫,压根没人,空的让人感觉害怕。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已经走出鬼市,到了一片荒郊野岭。 怡翠懵逼:“小姐,我们到哪儿了?” 姜轻鱼:“拍卖场。” 怡翠疑惑间,周围突然有一个穿着斗篷戴着面具的老人出现。 “欢迎二位来到拍卖场,出示证明。” 进入拍卖场需要证明财产,证明财产后就能得到一张允可证,此后凭借允可证便能自由出入拍卖场。 姜轻鱼将五张银票全都抽了出来。 一共五百两。 老者接过银票验真时,忽的扫了一眼姜轻鱼左手上的疤。 他指尖一顿,抿了抿唇,偷偷的勾起嘴唇。 没想到姜小姐竟然这么快就走出来了,还来了鬼市,这倒是出了相爷意料。 他果断掏出一张玉牌: “原来是贵人来此,这是你们允可证。” “可要妥善保管。” 姜轻鱼接过玉牌和银票,眼底一惊。 “老先生,您发错允可证了,我出示的财物只有银牌才对。” 允可证会因为主人的可自由支配的财产量不同,而有不同的级别。 铁,铜,银,金,玉。 铁十两,铜百两,银百两,金千两,玉万两。 拥有玉牌的人,整个大幽都屈指可数,身份无比尊贵。 然而,这位老先生只是“呵呵呵”的笑着。 他神秘兮兮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姑娘您是贵人。” 第二十九章:谢沉渊的秘密 此时,另一边。 男子戴着白银面具,穿着梵塔黑的夜行衣,几乎要与暗夜融为一体,只能借着皎洁的月光刺入才能看见依稀轮廓。 他手持银刃,轻盈快速的飞纵在林间,四面八方都有无数穿着蒙面夜行衣的人将他重重包围,接连不绝的意图追杀他。 面具男子双眼锐利无比,速度越来越快,尽管他身上已经伤口无数,血腥气甚至吸引了森林里的一些野兽。 尤其是左边胸口,更是有一道肉眼可见的血淋淋的刀口。 他的体能持续在下降,再这样下去……他会被追上的,面具男子咬咬牙爆发更高潜力,速度更快! 追他的人都懵了,这都还能加速! 该死啊!这个人怎么这么棘手! 他们好不容易抓到了那位古都的殿下,想借那位殿下的死与古都进行联手,可万万没想到……临门一脚时被这个男人插了手,直接掳走了古都王子! 他们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找到机会对这人下手,结果剑都刺进了心脏,来回磨了好几下,这人转头还能活! 不仅能活,还生龙活虎的搁这儿在林里与他们兜了近一柱香的时间! 好在…… 此人重伤,他们人又多! 他们在前面有伏兵! 就在此时,伏击者们从前方跳出,令面具男子不得不停下来。 这一停下来,四面八方皆来人,将面具男子层层包围。 “放弃吧,你是逃不掉的,得罪了那位大人……能逼得我们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你的荣幸了。” “交出古都王子,我们能给你一个好看点的死法。” 面具男子不予理会,竟默默的跳下树,直接躺在树旁坐下了。 众刺客:“?” 面具男子抬眼看他们:“不是要杀我?莫非还要我请你们下来?” 刺客们一时羞愤,谁知道你会突然停下来啊! 刺客头子握紧拳头:“我们下去。” 一旁的刺客警惕道:“小心有诈。” 刺客头子摇摇头:“底下我都提前打探过了,不会有事。” 刺客们迅速跳了下去,将男人包围住。 刺客头子笑着靠近:“能把我们逼到这种程度,全世界估计也就只有你一人了,鬼市的主人鬼王,哦不……或许我们该喊你另外一个称呼。” “相爷。” “谁能想到,鬼市中人人好奇的鬼王,竟真是人尽皆知的那位厉鬼呢?” 谢沉渊不语,笑道:“莫非鬼市这个称呼还不够明显,择日我倒是能给他改个名字,方便蠢货也能看懂。” “想法不错,可惜你活不到择日了。” 刺客头子也不恼,他们可都是有着超高职业素养的人,才不会因为这三言两语的讥讽而耽误正事。 下一秒,耳边又传来声音谢沉渊的嘲讽声:“你们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也都这么说,不过好像都没什么用?这业务水准……那位还真是心大,竟然把我交给你们处理,怕是这辈子等不到佳音报门了。” 被嘲讽业务能力的一瞬间,刺客们瞬间破防。 “谁特么能想到相爷连被刺中了心脏都能活下来?不过……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很快就要死了吧?” 谢沉渊低低一笑:“不会哦,我不会因为被刺中心脏就死掉呢,想知道原因吗?” 众人心头一惊,谁不知道心脏就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被刺中心脏怎么可能不死? 但看相爷如今这模样,确实不像将死之人那般虚弱。 这……莫非是修了某种厉害的功法,还是说传闻这位相爷真是“那一族”的漏网之鱼,那拥有着连帝王都艳羡忌惮的神秘力量的血脉。 不可能,那一族已经彻底被灭掉了,不可能有任何漏网之鱼。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他们都必须知道其中关系。 谢沉渊道:“你们靠近些,我就告诉你们。” 刺客头子:“你……你别想耍诈!” 谢沉渊笑呵呵道:“如你们所说,我已是强弩之末,耍诈也毫无意义了。” 这点说的有点道理。 众人纷纷走到距离谢沉渊三米之外,到这儿刺客头子便不能再靠近了。 “这是最大的让步了,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好吧,到这儿就够了。”谢沉渊抬起头,面具下的那双漆黑的眼正投射出无边的愤怒与恨意,渐渐的转变为红色。 周围落在地上的血水仿佛有生命一般燃烧起来,谢沉渊猛地暴起,生命力旺盛而又强大。 他手里握着刀,剑身瞬息爆射出利刃,直接将十几位刺客一击必杀。 刺客头子反应过来时用匕首挡住剑光,大喊一声: “快跑,不然都得死!!” 他眼底恐惧颤抖,可下一秒银光带着火焰刺穿他的胸膛,强烈的疼痛让他嘶吼惨叫起来。 男人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怕穿心吗?很简单,因为我的心脏……长在右边。” 这一刻,刺客头子瞳孔骤然缩张。 “谢沉渊,你当真是那一族的后裔!” “快,快逃!把谢沉渊的消息全部都散播出去,他必须死!他必须死啊!!!” 谢沉渊的剑从男人胸口拔出,而后瞬息消失在原地。 “一个都逃不掉。” 紧接着,整个森林里充满了人们的惨叫声与求饶声,谢沉渊如炼狱里走出的煞神厉鬼,一边数着人数,一边让森林被血气沾满。 直至杀死最后一个人,他才完全脱力的放下了剑。 他满身血污,抬着头望向月亮。 那皎月好像被贪食的天狗吞了一个缺口。 “强行使用那种力量,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又要变成那个形态了…… 低头,他能够看见自己的头发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银灰色。 …… 黑市拍卖场内。 姜轻鱼和怡翠被安排在了最前方的位置,这绝对是最黄金最完美的位置。 但此刻的姜轻鱼有些坐立难安,甚至汗流浃背起来了。 因为她在这个拍卖行看见了不得了人。 准确来说……是一群不得了的人! 而且……现在这群不得了的人,正好被她坐在中间分割开来! 此刻,左侧绑着马尾的英气少年一脸兴奋的伸过脑袋怼着她被面具遮住一半的脸: “皇甫兄,灵儿妹妹,这人下半脸跟我那位心心念念的人儿长的一模一样,怎么样?是不是倾国倾城?!” 所以为什么小侯爷你会出现在这里,还那么大大方方的连面具都不戴! 最重要的是——您能有点边界感吗?!!! ——作者的话—— 谢沉渊的秘密其实就是——他是小魔仙,会变身。 对了,再次给大家说一下,这个世界观不是纯粹的古代,有武功,也有一些超自然的设定(但是并不魔幻并不夸张哈) 第三十章:姜轻鱼沦陷修罗场 姜轻鱼如坐针毡,故作镇定,一语不发的坐在两边人中间。 左边有小侯爷和华娇,右边便是那位皇甫兄和灵儿妹妹。 说人不紧张肯定是假的,因为…… 皇甫乃当朝国姓,能让小侯爷这位小霸王喊“兄”的,十有八九是那几位皇子。 只是不知道是几皇子了。 至于灵儿妹妹……传闻大幽有一位公主出生时天生异象,百花盛开,不仅身带奇香,更是天资过人,因此陛下在她出生时就给了她封了一个“灵”字。 传闻她曾伪装男子参加科考,结果乡试,会试双双一甲,若非最后让陛下发现,恐怕会连中三元。 乃当朝赫赫有名的神童,人人可惜她是女子身,否则将是最有力的皇位继承人。 华娇斥责小侯爷:“霍不弃你能不能有些自知之明,就这么逮着人家女孩脸上戳,人家认识你么你这么不要脸?” “何况你自己不隐藏身份就算了,能不能别把我们身份全都一股脑曝出来?” 人人都传她喜欢霍不弃,真是够了……她怎么可能喜欢这种蠢货? 霍不弃瞪了一眼华娇:“我这不给你们看我心上人的模样嘛?何况……姐姐你不介意吧?” 姜轻鱼扯着嘴角尬笑:“不介意。” 你信吗? 你真信。 那位皇甫兄开口了:“这位姐姐莫要放在心上,只是或许你真的长得太像他那位心上人,他才会一时失了分寸。” 男人的声音尊贵又平静,极有素养。 姜轻鱼硬着头皮点点头。 然后就听见身旁的这位皇甫兄继续说:“不过,近日你们说得那位姜小姐可是沸沸扬扬,据说她不仅拿到了不弃亲赠的玉佩,还在侯府上提笔引百鸟?” 小侯爷:“对啊,我把玉佩给她了,她当真厉害又漂亮,温柔又坚强。” 华娇:“这点我赞成,虽说她是利用了我才做到提笔引百鸟的,但……我在她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恶意,我们是同类人,而且……她真的很可爱,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她发现我早就入了太学时的模样了。” “话说回来……早知道侯府那日是给霍不弃选陪读,我就主动弃权算了,还让我白准备那么多!” 说到这里怪谁呢? 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盯着小侯爷,不是就怪这位小侯爷不好好读书! 小侯爷蛮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这哪儿能怪我,太学太无聊了,其他那几个蠢货三天两头来烦,夫子还爱告状,不过以后就好啦……以后姜小姐会陪我一起,想想就开心。” 以小侯爷为中心,四周都快百花盛开了。 众人:“……” 坐在他旁边的当事人偷偷握紧拳头,脚趾扣地,浑身鸡皮疙瘩都在挣扎难受。 求求你小侯爷,你别说话了,她也愿意在你府上长跪三日,她不求你别的,您以后少说话就行。 谁懂她现在的尴尬想死! 就算她隐藏了身份,但那种羞耻感还是快让她炸开。 一旁的皇甫兄“呵呵”一笑: “能得你们二位那么高的评价,看来这位姜小姐确实是个妙人,我也想见见她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和能耐。” 华娇看人极准,眼光也高,看中的人自然不会差。 小侯爷……看上去有些脑子不正常,实际上粗中有细,还真没几个人能从他身上占到便宜。 他们二人能看上的人,确实让他好奇。 他道:“待她来太学时,你们可介意测试她一番?” 姜轻鱼震惊,测试?啥玩意儿?! 她人还没去你们就想好怎么搞她了?不要啊! 小侯爷果断:“不介意!你那点招对姜小姐来说不在话下!” 姜轻鱼内心:不!在话下! 华娇:“就是,她肯定随随便便就能解决了。” 姜轻鱼:谁给你们对她的自信!! 三人就着如何测试姜轻鱼开始了激烈的讨论,就当姜轻鱼这个人不在场似的。 虽然,确实,他们不知道姜轻鱼在场。 但是能不能不要每次说话都把头偏向她看,然后说一些要对她做的莫名其妙的话啊! 姜轻鱼感觉这简直是酷刑,这才真正是对一个花季少女的测试。 而她也注意到了,在场只有那位灵儿妹妹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是不合群吗?还是天生不爱讲话? 除了那些传奇事件,其他的其实对这位名为皇甫灵的描述都极少,只是有些传闻说她性格冷淡,傲气冲天,看不起人。 但姜轻鱼从面具中窥见对方的眼神,明显没有倨傲,平静……甚至带着一丢丢的向往。 向往什么呢? 向往跟大家说话? 姜轻鱼抿着唇,还是不多作猜测了。 皇甫灵其实注意到了姜轻鱼的窥视打量,甚至两人还对视过,但她从不表态。 不是因为她高冷不喜言辞,更不是因为她傲气冲天,而是……而是……背后另有难以启齿的原因。 其他人还在讨论要如何考验姜轻鱼。 姜轻鱼从一开始的羞耻也渐渐的平静下来。 是她成长了吗?是她麻木了吗? 都不是。 是她不要脸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吧,大家随便说吧,无论你们说什么她都不会介意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正前方传出: “让各位久等了,今日的拍卖开始,保证,各位会无比满意今日的拍品!” 这一瞬间,姜轻鱼感觉灵魂好像被洗涤了。 她大吸一口气,身心愉悦到快要飞起来。 啊!是解脱的味道。 拍卖很快就开始,黑市的地下拍卖宝物众多,稀缺资源也是不少,甚至还有卖信息的。 大家出价也是极为大方,随随便便两个拍品都能让几十户上百户荣华富贵一段时间。 就连一旁的小侯爷,华娇,皇甫兄妹都各自拍了一些想要的东西。 他们身上全都带着金牌。 姜轻鱼看得羡慕,都是有钱人啊! 她这穷苦老百姓来个拍卖场还要借哥哥的钱……她回头也得想想赚钱的法子才行,不能老是薅姜老三羊毛。 虽然姜老三羊毛多,她又握着姜老三把柄,姜老三还宠她,薅起来特别爽。 但做做人还是要有点良知。 很快,拍品只剩下最后一场压轴。 “最后,今晚的压轴拍品是——” “传闻中拥有野兽血统,天生的战士,古都异人男子一位!” 第三十一章:异人王子 拍卖场的正中央,人们拖来一只巨大的笼子,铁链铐铐住了男人的双手双脚。 男人全身上下仅穿着亵裤,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模样,全身上下都是各种触目惊心的伤痕,皮肤呈现黑色带有浅浅的金色色泽,披头散发十分混乱,五官轮廓凶狠凌厉,好似一匹蓄势待发的野兽。 当然,他本身就是野兽……他头上那一对黑灰色耳朵,以及尾椎出现的尾巴便是最好的证明。 古都人。 “你们……放我出去,异人绝不为奴!待我出去后,我会把你们全都杀光,该死的大幽人!” 这个世界上并非大幽一个国家,种族更是多样,不过大幽的确是目前实力最强,发展最繁荣的人类国家。 除去大幽,周边还有几个中小型国家,譬如以拥有野兽姿态的异人而闻名的古都就是其中之一。 异人是天生的战士,骁勇善战,有着野兽般的爆发力。 因此,古都战力在世界上一直不可小觑,即使是大幽也有几分忌惮,双方签订了各种条约之后才得到如今和平的假象。 即使是假象也够了,对百姓来说和平就是最好的一切。 而面前这位古都异人,更是特殊到了极点。 姜轻鱼双眼放光,紧紧盯着这位异人,握紧了拳头。 后方的怡翠也愣了,还真被小姐说中了,今日拍卖的压轴是一个“人”。 可小姐要一位异人干什么? 一旁的小侯爷也是兴奋起来了:“他身上的肌肉可真漂亮,真想跟他打一场啊!” 华娇开口:“异人可不是你平日里见到的那种泛泛之辈,当年你爹可是差点惜败于异人之手。” 皇甫兄也点头:“是啊,大幽这么多年最忌惮的周边势力,异人天生残暴,野性未散,全古都都崇尚武力,强者为尊,可没那么容易。” 姜轻鱼越听越心动,越听越想要。 因为大家只知道异人厉害,却不知道眼前这位异人是谁。 他可是当今古都的王储之一,货真价实的古都皇子——萨落逵斯。 虽然不晓得这位王储为何被抓了起来拍卖,可在一年之后,在她前世被砍头之前就被公开了身份回到古都。 他的故事说来离奇也惹人心疼,传闻他被抓来拍卖之前就被人虐待一度快要死去,被拍卖之后更是落到了一位有钱的富商手里。 这富商本就有断袖之癖,对精壮俊美的萨落逵斯做了无数有违人伦的事情。 因此,萨落逵斯回到古都继任王位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进攻大幽。 而那时……大幽边境几个王侯也全都集体谋反,一时内忧外患,很难不相信觉得这是早有预谋。 一查,诶嘿—— 你猜查到谁头上了? 查到了姜轻鱼她那负责与古都外交的礼部侍郎的亲爹头上! 于是她姜家被污蔑叛国,满朝文武无一人为姜家辩解,才让姜家落得了满门抄斩这样一个凄惨结局! 所以姜轻鱼才肯定……从他爹被晋升礼部侍郎的那一刻,姜家就早已深陷漩涡了。 即使让他爹罢官也没用。 而她为什么断定自家亲爹无辜?那肯定是因为他爹的能力品行值得信赖! 他爹就算有谋反的心思,也没有谋反的能力! 所以她必须拍下这位异人。 一方面,经历前几天的杀人事件,她肯定了一件事——不能完全依靠相府的提点,她必须自己也要培养出自己的势力,才能应对万变,异人无疑是一把好刀。 另一方面,如果她在这期间能够控制住萨落逵斯的话,没准也能稍微缓解古都的进攻决定。 当然,她心里明白——一个人是无法影响一个国家的,尽管是皇子,甚至是帝王。 谁都不能。 姜轻鱼捏着下巴:“可现在场上如此沸腾,想要抢这异人的人不在少数,我这五百两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 上辈子拍下萨落逵斯的那位商人最终出价,好像在八百两…… 嘶。 要不把他给杀了吧? 不行,就算没有这商人,也会有其他人争。 随意杀人只会给自己招来祸端。 姜轻鱼沉思间,拍卖已经开始。 “起拍价一百两,每次加价不得低于十两,现在开始出价!” 拍卖师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姜轻鱼第一个出价:“一百五十两!” 左右两边的人全都惊讶的看向她。 小侯爷哽咽了一下:“没想到这位小姐看上去文文静静的,结果那么狂野吗……” 他们一起唠叨了那么久,这位小姐除了一句“不介意”之外什么都没说,即使知道他是不败侯府的小侯爷也没有谄媚。 结果……一遇到拍卖古都异人,那么快就叫价了,看上去很着急啊。 华娇赶紧给小侯爷来一个锁喉:“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一旁的皇甫兄也是笑呵呵道:“实在是冒昧,不过为表歉意,如果你想要这异人的话……我们可以帮你拍下来。” 一直没反应的皇甫灵也点头。 姜轻鱼:“……”有种掉进黄河洗不清的感觉。 她只是一个两世都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啊! 她不是那种人! 姜轻鱼欲哭无泪:“不必几位劳心了,我自己可以。” 皇甫兄这才没继续往下说。 他方才注意到了,这位小姐明显认出来他们几人的身份,不仅没有谄媚,反而落落大方的坐在那。 他这一问也是试探,这女子……怕是不一般。 凭他阅览话本无数的经验来看,这女子定有身份! 安排这场拍卖的负责人认识他们,能跟他们坐一排的,绝对不一般。 能有这般气质,这般沉稳,更不一般了。 虽然不知道结交来有没有用,先结交再说……万一是什么武林里不得了的大人物,那他果断拜师学艺,从此逍遥武林! 等生米煮成熟饭,他父皇也阻碍不了! 等着,他的武侠梦! “两百两!” 姜轻鱼的再一次加价,瞬间打破了这位皇子的武侠梦。 他做个梦的时间就加价到两百两了?也太快了吧…… 但是只要他暴露身份,就不会有人敢加价。 “三百两!” 皇甫兄:…… 姜轻鱼握紧拳头,目光锁定在一位一直与她叫价的胖男人身上。 找到了……就是你! 三百两的价格买一个奴隶,任谁都会觉得冤枉。 那商户率先坐不住了,站了起来瞪大眼睛: “这位姑娘,我乃南洲商行副行长,给个薄面……你抢不过我的,不要让事情闹得太难看!” 第三十二章:一口气装逼 “公平买卖竟以权势压人,这南洲商行副行长了不起啊!看我怎么弄他!” 小侯爷最见不得这种事情了,要站起来跟人怼,但被一旁的皇甫兄喊住了:“霍不弃,别急……这位小姐自己肯定也有办法。” 这位皇子一脸十分信任姜轻鱼的模样,俨然真把姜轻鱼当大佬了。 小侯爷:“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先看看这位小姐能不能解决吧。” 姜轻鱼扯了扯嘴角,您哪儿来的自信啊,她自己还没说话呢! 而且你们交头接耳有没有考虑到她处在中间听得一清二楚啊! 不过……她确实有办法了。 还愁着没办法跟人比财力,没想到这人自报家门了。 你早说你是南洲商行的副行长啊,说完她不就有办法解决了吗? 姜轻鱼很配合的故作耳聋听不见两位的交头接耳,直接对顶上的副行长开口: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南洲商行副行长钱金。” 钱金十分自傲的拍拍胸脯:“看来本行长已经威名远扬了,既然如此,那就该识趣些,再加价……我有的是办法知道你的身份。” 他就这么明摆着威胁了。 姜轻鱼莞尔一笑:“是啊,确实威名远扬,一般人可干不出来挪用商行公款进行私用这种彪悍事,莫非是因为南洲商行的行长是你姐夫?所以可以为所欲为?” 全场哗然,不敢置信的将目光集中在姜轻鱼与钱金的身上。 钱金直接被绷紧了后背:“你……你胡说八道!” 就连一旁的几位都坐不住了。 小侯爷:“挪用公款,真的假的?” 华娇也沉着脸:“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情,大幽对这方面极为谨慎,更何况是商行……如果金额过大,那可是要牵连家人的死罪啊!” 皇甫兄也眯了眯眼: “姑娘你别怕,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我乃当今圣上膝下三皇子皇甫青桓,有我在你大胆说,没人敢动你!” 说罢,皇甫青桓便拿出一块证明自己身份的宫印。 在场众人全都傻眼。 “三……三皇子殿下!没想到皇子殿下竟也出现在了拍卖场内!” “还有我呢。”一旁的霍不弃也邪邪的笑了一下:“不败侯独子霍不弃,贪污受贿挪用公款这可是大罪,疏忽不得!” 华娇:“我没什么身份,兵部侍郎之女华娇。” 皇甫灵犹豫片刻,淡淡开口:“皇甫灵。” 这一刻,所有人脑子都要炸开了。 他们是谁,他们在哪儿,他们要干什么? “大幽皇子,大幽公主,小侯爷,还有兵部侍郎之女,天呐……这些权二代怎么回事,一辈子不一定能见上的人物,我竟在这儿一口气见了四个?!” “这这这,扇我一巴掌,看我有没有做梦,怎么那姑娘只是说了一句话,这几位便全都爆身份了。” “那可是皇子公主啊!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会一五一十全都落入陛下耳中的,现在就看哪一方是真的了……” 此时钱金面具下的脸已经憋红,紧张到了极点,全身都开始往外冒虚汗。 他只是为了少花一点钱买到那奴隶才暴露身份,结果人家不仅知道自己挪用公款,身边还都是一些皇子公主。 但也没关系,只要他咬死不认……他们早就做好了假账,谁都看不出来。 “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挪用公款?” 姜轻鱼笑了笑,证据? 前世你在她之前被砍头,大家做过一段时间狱友算不算证据? 都是被满门抄斩的人,这不不是冤家不聚头嘛! 姜轻鱼开口: “若我猜的没错,腰间挂着的那一枚价值千两的玉佩是南洲前些日子被抄家的王家的传家宝玉吧?本应被充公,却被你一己私欲贪下,只可惜你太过愚蠢,竟光明正大将赃污拿出来招摇。” “你凭什么——” “想借口说这是赝品,可别了,那块宝玉能价值千两,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当今圣上曾在玉上用金墨提了一个王字,周围人看看不就知道了?至于你做假账的事情……你与你姐夫联合,做了近三年的假账,但在你回去上报今日拍卖用额之前查账,就会发现账务出错。” 钱金听到这些话脑子都快炸了,全身都在发麻。 她……她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钱金身边的人一把夺过玉佩,将玉佩高高举起来展示给众人看: “这玉佩上真有金墨写的王字!” 一时间,所有人都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姜轻鱼,内心那叫一个排山倒海般的震惊。 太厉害了! 这人到底是谁,仿佛有通天之能一般……那么细节的事情都瞒不过她?! 姜轻鱼站在那,嘴角微微勾着,她逻辑清晰从玉佩入手,品格上击垮了所有人对钱金的印象。 都贪了那么重要的东西,挪用公款这事儿还不可能吗? 就算有假,现在把这人扣下来,去南洲商行查账就知道真相了。 即使是没做假账,也没挪用公款,那他贪下公物的事情也是事实。 钱金根本没有任何狡辩的资格! “你……我,冤枉啊!” “你闭嘴!来人把他扣下来放去官衙,晚点本皇子亲自审问!” 此时的皇甫青桓已经从震撼中走出,但还是忍不住对着姜轻鱼吞了一口唾沫。 钱金马上就被人带走了,场上所有人都盯着姜轻鱼。 尤其是皇甫青桓,他眼光炙热无比。 现在,他更加确定了自己心里对姜轻鱼的判断。 他问:“这位大人,您是怎么知晓这一切的?” 姜轻鱼愣了愣,没想到竟然真有人问。 她总不能说是狱友见面会的时候人家亲口说的吧? 她抿了抿唇,故作高深道:“殿下可曾听过读心术?” 众人:“!!!” 三皇子:“!!!!” 果然! 她果然是深藏不露的武林大佬! 三皇子激动无比,心想一定要把这人给拉拢过来做他师父! 他也要学读心术! 姜轻鱼看见对方越发疯狂的眼神,有些怀疑人生了。 不是,你真信?你这脑子真是大幽皇子?! 救命,大幽要完啊! 就在这时,三皇子继续开口:“大人,您今天可是帮了我大忙,你想要这个异人是吧?我帮你拿下!” 姜轻鱼口比心快:“不必!” 要是真让这位皇子帮她拿下,她不得还要跟这几人再交流一段时间?到时候暴露了她就是姜轻鱼本尊的事情那多尴尬? 姜轻鱼从未感觉姜轻鱼这个名字如此丢人过。 为了大家以后在太学有个友好交流的环境,姜轻鱼深吸一口气: “我自有办法拿下。” 而后,她拿出兜里的一块玉牌。 “相信各位对此玉牌都不陌生,今日这位异人我要定了,各位若是执意要与我比财力……大可以试试。” “我的最终价格是……三百两!” 第三十三章:我想跟你做一场交易 一时间,全场沸腾不已,如热锅之蚁。 “玉牌,天呐……我没有眼花吧,竟是地下拍卖场的玉牌?我在鬼市游荡那么久,还是第一次真正见到玉牌持有者!” “持有玉牌,岂不是证明她手上能够随意调用的银两起码超过万两?即使是王侯也不可能拥有如此恐怖的数量啊,她到底是谁?!” 就连皇甫青桓与小侯爷几人也全都不敢置信,瞳孔颤动。 自小出身高贵对大场面司空见惯的他们一时仿佛被人握住了心脏,激动到无以复加,看着姜轻鱼手里那块玉牌。 皇甫青桓:“还想着帮她……看来人家根本不需要我们帮助,玉牌持有者……除了父皇以外,只是我见到的第二位!” 华娇:“也就是说,她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力?” 小侯爷:“起码比我父将有钱。” 皇甫灵沉着脸,打量着姜轻鱼。 从显露在外边的皮肤来看,此人年纪跟她们相仿才是,没想到身份竟如此厉害。 玉牌持有是要证明自己有万两白银的自由支配,而其实际绝对不止万两。 自由支配银两与财产总量不同,万两的财产总量王侯将相几乎都有,但那是算上名下产业,以及产业维系的必要资金的。 每一环节资金的调动都极为重要,麻烦。 而自由支配银两则不是,自由支配银两是她可以随时拿出来用的,相当于她随手就能拿出来。 就连父皇想做到这一点都极为困难。 此人……有大来头! 震惊之后,再也没有人几乎开口叫价了。 “跟玉牌持有者竞争,岂不是班门弄斧?即使能把价格往高了喊,那不也得罪人家?得不偿失!” 来鬼市买东西的,能有几个像钱金那样的蠢货。 何况花几百两买个奴隶,那也太冤大头了。 再说……异人向来难驯,野性未除,一不小心死于异人奴隶手中的人不在少数,买下来本身也具备风险。 姜轻鱼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在此时拿出玉牌以“财力”镇压。 不过这也多亏了钱金作死在先,否则她还真不好证明自己有资格拥有玉牌。 毕竟……她真拿不出来钱。 无人继续喊价,很快这名异人男子就被姜轻鱼以三百两的价格拿下。 拍卖结束,穿着斗篷的老者,也就是给予姜轻鱼玉牌的那位走了过来。 他朝着姜轻鱼拱了拱手:“恭喜姑娘拿下心仪之物,交了银子之后由我亲自带你去领取您的拍品。” 姜轻鱼笑了笑:“也多谢了大人您相助才是。” 面具底下的徐有福心里忍不住的对姜轻鱼产生赏识,真是每次见面都有不一样的惊喜,一次比一次更让人觉得——这姜小姐真如一份密藏。 越是深挖,越是惊喜。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不清楚姜轻鱼是如何知晓那位钱金贪污的事情,但……每个人都有秘密。 从她长跪丞相府开始时,他与相爷就发现了……姜轻鱼的秘密定是比任何人都更要有趣的。 一旁,小侯爷跑来了:“姑娘你可真厉害,玉牌,我还是头一次见……而且不知怎的,我感觉你让我特别熟悉。” 姜轻鱼:“?!” 你咋还没走?不会认出来了吧! 姜轻鱼大脑飞速运转,而后轻描淡写的反问:“小侯爷莫非对谁家女子都这般说话?” 小侯爷:“啊?” 姜轻鱼轻“呵”一声:“我此刻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 说罢,她就迅速脱身。 留下小侯爷一个人呆呆的站在眼底:“啊嘞?” 皇甫青桓赶上来的时候人都麻了。 “霍不弃,你招人家做甚?讨嫌!” 他还没来得及拜师呢! 小侯爷:“???” 他干啥了啊他,他这不上来跟人套近乎吗?! …… 怡翠交钱之际,姜轻鱼便已经被徐有福带到了一处暗房,暗房中间便是装着那位异人的铁笼。 萨落眼神宛如恶狼,似乎要将姜轻鱼千刀万剐一般,一双利齿已经龇起,似乎只要可以……他下一秒就会将姜轻鱼一口撕碎! 他方才就在拍卖场上看得一清二楚,他堂堂古都王子,如今竟像商品一样被人拍卖,价高者得。 每一次出价对他而言都是羞辱! 该死的大幽人! 而眼前的女子,就是最终以三百两价格将他拍下的得主! 同样是可恶的大幽人! 他不晓得这些大幽人将他抓住之后会做什么,但曾经他看见过……一些古都异人幼崽被大幽人抓住,当成商品贩卖之后的结局。 断肢,摧残,性,结局好一点的是早死了,结局差一点的……是被救回古都之后,终生无法忘记那段记忆,日日夜夜被噩梦缠绕,不敢与人说话,更不敢走出房间。 完全失去了生存的能力。 他们古都人,对大幽人……是深仇大恨! 而他……为了成为古都储君,前往大幽与古都中间地带收复土地,却没想到被大幽人偷袭。 之后他被虐待了好一段时间,又被人劫走,再一睁眼就成为了拍品。 如今他又一次落到了大幽人手中,他会遭受什么样的结局? 萨落握紧了拳头,恨不得手撕了所有大幽人! 都说他们古都人野性未除。 可大幽人才是一群残暴,泯灭人性的野兽……不过只是披了一层人皮而已。 姜轻鱼看向一旁的老者:“您走吧,钥匙交给我,这里有我一个人就行。” 徐有福愕然:“姑娘,容我提醒你一句……这异人极为暴戾,曾伤过不少人,最好不要轻易解开他身上的枷锁,否则……您应该清楚后果。” 姜轻鱼点点头,盯着眼前这位异人。 “我明白,一切后果我自行承担。” 徐有福没有再多劝,将钥匙留下之后便自己离开了房间。 姜轻鱼拿着钥匙,一步步靠近了囚笼里的萨落。 萨落警惕性极强的开始发出威胁的嘶哈声,狼吼。 一般人肯定会被吓倒,可姜轻鱼却不痛不痒,面无表情。 这还没有相爷吓人呢。 当然,她完全不害怕也是假的,只是她越是表现出惧怕,对方才越会得寸进尺。 面对强大的最好方式,是让对方觉得你更强大。 姜轻鱼将囚笼打开,走进囚笼。 而这,已经是危险区域。 萨落发出的声音也变得极具威慑,如视猎物: “大幽人,你想做什么?!” 姜轻鱼不惧不怕,一双眼紧紧盯着他,沉吟片刻道: “我想跟你做一场交易。” 第三十四章:训狗大师姜轻鱼 交易? 萨落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差点笑出了声:“我身上可没有能给你的东西,我也不会跟一个狡诈的大幽人做交易,我只会找到机会,然后杀了你!让你后悔今日的一切作为!” 他握紧拳头,只要姜轻鱼再上前一步,他就能一拳砸死这个瘦弱的女人。 姜轻鱼还真就走上来一步,眼中丝毫没有任何畏惧:“现在这个距离你已经能够一拳将我砸死,砸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对古都异人来说并不是难事吧?” 萨落瞪大眼睛,他的想法被看透了? 莫非她真有读心术? 姜轻鱼笑道:“我没有什么读心术,只是你把所有心思都写在了脸上罢了,你当然可以杀死我,可同时你也会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 “这是大幽的土地,你杀死了你的买主,大幽的律法会让你为我陪葬,这对你来说是一个赔本买卖,不是吗?” 萨落被一语说中,只觉面前这个女人实在是聪明得有些可怕。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只靠他的表情将他的想法分析得淋漓尽致。 他咬紧牙关道:“你想要什么?” 姜轻鱼:“我说了,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旋即,她没有要把话题锁在一个旋涡狡辩两国矛盾,而是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现在给你两条路选择。” “第一条,我放你走。” 萨落身躯一震:“你说什么?!” 姜轻鱼言语中带着一抹暗暗的笑意:“你没听错,我放你走,就现在,无条件。” 萨落果断道:“我选第一条!” 放他走,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诱惑。 姜轻鱼:“不听听第二个选择?” 萨落冷哼一声:“放我走已经是最好的选择,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要与你们大幽人可说的。” “行。”姜轻鱼也不跟他婆婆妈妈,掏出钥匙直接就把禁锢着萨落的锁链给解开了,“你自由了。” 萨落身上的所有铁铐都被解开,一时难以回神,如置梦幻一般。 束缚了快整整一个月的镣铐,如今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被解开了? 他直立站起来,身材魁梧,长发散乱,野兽般极具威胁性,他冷声道: “你就不怕我现在直接杀了你然后逃走?” 姜轻鱼面不改色,只是微抿嘴唇笑了起来:“古都异人虽与大幽有深仇大恨,可你们信仰古托女神,原则上不杀无辜的女人与小孩,你们认为女人与小孩是令生命生生不息的泉水,何况……我现在怎么着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不对我动手,是你最大的容忍。” 她竟然能全部说中,还对他们古都的信仰如此了解。 萨落心中震惊,感觉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好像是一具森森白骨,被看得一览无余,藏不住半点心思。 大幽人难道全都这般可怕? 若是如此……当年他们古都惨败大幽,也情有可原。 萨落咬咬牙,心有不甘:“收起你的小聪明,下次见面我会要了你的命。” 说完,他便要裸着身子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尾巴也心虚的开始疯狂摇晃。 可当他即将走出大门的那一瞬间,背后传来女人不清不淡的提醒: “你大可以走出这道门,不过请容我提醒你一句。” “这位异人先生,你真的要就这样顶着你的耳朵与尾巴离开这里吗?你离开后又要如何逃出其他人的眼线?京城与古都期间差了十万八千里,你又要如何在毫无任何人脉,交通的情况下掩人耳目的回到古都?” “你住哪儿?你吃什么?你怎么离开?你如何确保自己不会再一次被抓住?被抓住后会不会再一次遇到像我这样的买主?” “亦或者说……异人先生,你真的觉得这门外面要比我这里更加安全?” 姜轻鱼的一番话让萨落如遭雷击一般浑身麻痹,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所有的动作在一瞬间静止了下来。 他僵硬的转过身,那位身着黑衣,戴着面具的少女此时正眼神狡猾的笑着。 她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面具上,缓缓摘下,露出那张半熟而又绝世清纯的面庞。 她笑意深邃,语气笃定: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姜轻鱼,大幽当朝正三品礼部侍郎之女,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了吗?” …… 萨落万万没有想到,能在今晚拍卖场大放异彩,还把自己压的死死地的这个女人竟然这么年轻! 她成年了吗?十五岁?十六岁? 越想,萨落越觉得难以置信,后背发凉。 他堂堂古都的王子,竟然被一个小女孩给压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若非亲眼所见,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萨落咬紧牙关,扫了一眼姜轻鱼:“说吧,你到底想跟我谈什么,不用再跟我绕弯子了!” 狡猾的大幽人。 说是放走他,其实就是让他看清局势,他别无选择! 姜轻鱼笑呵呵道:“语气不要这么凶嘛,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培养感情。” 萨落牙齿咬的更紧,谁要跟你这个狡诈的大幽女子培养感情。 姜轻鱼问:“既然我已经自报家门了,那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萨落脸色木然:“我叫小黑。” 姜轻鱼:“……” 假名字要不要这么敷衍? 一口一个狡猾的大幽人,结果自己不也是搁这儿装? 看来他并不打算透露自己的身份,也是……古都王子的身份透露出去,说不准要被怎么利用,确实要有基本的谨慎心。 不透露也好,免得把她目的搞得太明显,到时候反而容易起反效果。 她现在可用不着利用古都王子的身份。 她要的,只是尽所能及的保护自己的家人。 姜轻鱼道:“小黑,真像我们这边给小狗起的名。” 萨落当场炸毛,脸色羞愤不已:“大言不惭,你想死吗?!” 姜轻鱼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想好好活着走出去就乖一点,坐下。” 萨落沉默片刻还是坐下。 “站起来。” 萨落:“你训狗吗?!” 姜轻鱼:“昂,站不站?” 萨落气得发抖,他以古都最骁勇善战的勇士之名发誓,等他安全之后,他一定要把这个女人给宰了! 姜轻鱼面无表情,冷漠似冰: “站起来,坐下去,站起来,坐下去。” 如此反复好几遍,萨落终于受不了了:“你在戏弄我吗?你到底想谈什么?我杀了你!” 姜轻鱼:“别急嘛,这准备的东西不是刚到嘛?” 姜轻鱼说着,目光便看向了刚刚出现在门口,目光呆滞的怡翠。 怡翠的豆豆眼眨了眨。 小姐这是在……训狗? 第三十五章:世界第一饭桶 她其实看了一小会儿,大概内容就是小姐让那异人站那异人就站,小姐让那异人坐那异人就坐。 怡翠不敢问,怡翠不敢看,怡翠默默对小姐竖起大拇指。 大家说得对,小姐确实是训狗大师。 姜轻鱼招了招手,示意怡翠过来:“事情都办妥了?” 怡翠点点头:“是,一切已经妥当。” 姜轻鱼抿了抿唇笑,而后开口:“将纱布与药全都交给我吧。” 怡翠找好需要的东西,一股脑全给了姜轻鱼。 一旁的萨落,也就是小黑,他眯着眼:“你拿这些东西做甚?” 姜轻鱼将一切准备妥当。 “你身上受了伤,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会感染发炎,情况会更加糟糕,既然我现在已经将你买下,那便需要对你负责。” 萨落愕然,这药是给他准备的?用来给他包扎伤口? 萨落:“你一个三品官员的女儿,你懂医术?” “不懂,但是对付你身上这些皮外伤绰绰有余。”姜轻鱼用牙扯着绷带,将提前准备好的药物直接涂在了萨落的伤口上,快速又精准:“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 “嘶,你话说晚了。” 萨落现在除了认命以外别无选择,这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世家小姐已经把他逼到了只有一条路——她还未说出口的第二条路。 除了信任这个女人,他确实无处可去了。 萨落身上的伤口混乱繁杂,烧伤刀口应有尽有,估计是受过一段时间的非人对待。 好在他皮糙肉厚,否则换正常人去经历这些的话恐怕早已坚持不住。 姜轻鱼在为他包扎伤口时便开始说出自己给他的第二个选择。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我们的谈判了。” “第一,我会给予你住处,正常吃食,甚至足够你生活的财物。” “第二,我保证你的身份安全,不会被人认出来你是异人。” “第三,你如果找到机会想要离开,随时可以离开,我不会用任何事情威胁你。” “这是我给你开出的筹码,你可以考虑看看。” 说完,姜轻鱼也咬断绷带的一端,完成了包扎。 萨落本就肌肉壮厚,被绷带缠了半个身子更有一种战损的野性之美,他在姜轻鱼为他包扎时便一直盯着姜轻鱼的眼睛。 对方的眼睛没有半分邪念,真诚犹如他们古都最珍贵的宝石一般漂亮。 这让他很难不相信这番话。 可同时,他又不得不为自己多设防一层心眼。 因为姜轻鱼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无可挑剔了。 明明是她买下了他,名义上他是她的奴隶,她可以主宰他的生死,何况他还是古都异人。 可她第一个条件给了他生存,第二个条件给了他安全,第三个条件给了他自由。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姜轻鱼总不能有钱没地花才花三百两银子把他买下来的吧? 除非……她所图极大,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萨落一直盯着姜轻鱼,试图从对方表情里找出破绽。 可对方除了温柔的笑意以外,什么都没有。 于是萨落开口: “那我需要给你什么?” 姜轻鱼抿了抿唇,而后笑了起来: “忠诚,在你我表面上还是主仆关系这期间,你要给我绝对的忠诚。”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我也有我一定要争取的东西,可我要争取的这条路,路上有太多危险与绊脚石,我需要有一个足够强大的战士在暗处,为我扫平一切。” “是的,我需要一个暗卫,或者……一群暗卫。” “而你,古都的异人,你们是天生的战士,拥有野兽一般的战斗能力,你是最好的人选。” 姜轻鱼说得极为认真,她并没有说假话,只是隐藏了一半的真相。 她想要权势,前提就是需要拥有自己的势力。 大幽女子不能做官,她只能另辟蹊径……除了相府,她必须还要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倚仗。 这是她这几日闷在房内想清楚的东西。 “咕噜噜……” 一阵诡异的声音传出。 姜轻鱼愣了愣,面前黑皮大狗似的男人忍不住的红了耳根:“你说的这些我……我没问题,但是你能不能先带我吃点东西?” 而后,他低着头抬着眼试探性的看姜轻鱼: “这是你的第一条筹码,不是吗?” 姜轻鱼笑了起来:“当然,不过在离开这里之前,我有见面礼要送给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怡翠带来的东西里找出一身男士衣袍,一副做工中规中矩的布帽。 “这是我亲手为你而制的布帽与衣服,你换上吧,毕竟……你也不想暴露自己的异人身份不是吗?” 萨落内心震惊,因为那布帽与衣服都是特制的,能够完全隐藏住他异人的最大两个特征。 姜轻鱼亲手制作了这些,她莫非早就知道今天会发生的事情。 一瞬间,萨落头皮发麻。 好痒,不想了,脑袋要炸了。 …… “小姐,他真的是人类吗?” “异人……应该算吧?” “所有异人都跟他一样饭桶吗?” “啊这,虽说这话不太中听,但眼下……” 萨落穿上了姜轻鱼为他特制的黑衣黑帽,本身又是大黑皮,差点融入黑暗。 但那光芒仍依稀可见他俊美的五官,以及……旁边那叠了十几份的碗。 姜轻鱼为了履行诺言,将这位饿了好几天的异人王子带到了鬼市的小吃摊上,结果这位异人王子一口气连吃了十七碗炒饭。 旁边的摊主:“震撼,我极少用震撼来形容一个人的饭量,一人吃下十七碗炒饭,我从未见过如此如此饭桶的男人!” “这简直就是对我厨艺的认可!洒家这辈子值了!” 摊主落泪。 姜轻鱼扯了扯嘴角,上前问:“你饱了吗?” 萨落:“七分饱,不过也足够了。” 姜轻鱼心里咯噔一下。 这饭量,她果然得想办法赚钱了,否则到时候她连人家饭钱都付不起啊! 或许她今日来这儿买下“小黑”就是一个错误吧。 怡翠付了钱,走到姜轻鱼身旁轻轻问:“小姐,时候不早了……要启程去那里看两眼吗?” 提到“那里”,姜轻鱼就忍不住的勾起嘴唇。 “当然要看看,反正天也快亮了,不如先去看看,明日再回府。” ——作者的话—— 一个小改动,因为“萨落·逵斯”的名字是萨落,逵斯是姓,所以文内一般直接用萨落称呼,当然,他现在叫小黑。 第三十六章:巫族 鬼市回京城的一条小道上。 一位斗篷盖住全身的男子摇摇晃晃的扶着一棵树,他从密林之中走出来几乎耗尽了剩余的所有力气,此时已是头晕眼花,脸色惨白得不像话。 “没想到我也有失算的一天。” 他们派出的人手比他想象中还要多,这一次以身入局一网打尽,虽能给对方造成不小的创伤,让他们安静一段时间,但对他自己的消耗也极大。 但,这也是将所有不稳定因素收缩到最小的方式。 他的身份,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动用了那种力量,如今身体已经完全支撑不下去,只能祈祷这里能够让我安全休息片刻。” 可就在这时,脚步声靠近。 “还好那位大人让我晚些时候过来验查一番,否则还真让你逃掉了。” 谢沉渊手指一顿,抬眸看去,对方握着一柄刀走来。 是个略有名气的江湖人士,但也只不过是一个小角色,若谢沉渊此时身体无恙,杀他无异于杀鸡。 谢沉渊冷笑一声:“他们就派你这种货色过来,未免太看不起我……还是说,这次伏杀已经动了他们太多元气?” 上百名高手追杀,财力物力的消耗都不是开玩笑的。 “这就是不是我需要考虑的事情了,我只需要提着你的人头前去领最后一笔赏金即可。” 说罢,持刀男子手背青筋暴起,迅速朝着谢沉渊的方向斩去。 谢沉渊自是不甘这样狼狈的死去,可现在他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了,几个招架下来连连败退,他想脱身,却被对方一刀砍在了腰腹。 鲜血爆出,谢沉渊眼底闪过血色的暗光,握紧拳头,飞洒的血水在面前男子身上燃烧起来。 火焰瞬间爆起。 谢沉渊也随之昏厥过去。 该死……要死在这里了吗?真可笑。 希望徐老能在他死之前收到黑金雀的传信。 …… 尽管已经给萨落穿上了遮蔽耳尾的衣物,姜轻鱼一行人回京还是选择了走小道。 萨落鼻子忽然一动:“有血腥和烧焦的气息,我去看看。” 十七碗炒饭下来,萨落已经完全认命,在大幽的这段时间他老老实实给姜轻鱼做事,等有了合适的机会,他就立刻脱身。 比如过段时间就是大幽皇帝的诞辰,届时万国来访,古都的队伍也肯定会来,他能乘着古都车马离开。 很快,萨落回来了。 姜轻鱼问:“怎么样。” 萨落脸色微沉:“似乎是不久之前发生了争斗,不过现在安全了。有一具尸体,还有一个将死之人……只不过,那将死之人有些奇怪。” 姜轻鱼:“如何个奇怪法?” 萨落道:“他是银发。” “银发?”姜轻鱼沉思片刻:“难道……带我过去看看。” 三人迅速跑去。 树下,一位男子背靠巨木,他银发犹如皎月光辉,面庞俊美犹如九天之月上的神祇亲临,此时他浑身是伤,英气带温柔的长眉拧着痛苦,胸口有个细剑刺入的窟窿,腰腹处更是挨了一刀大的,到现在血都没止住。 他好像真是上天的宠儿,一路过来都有萤火虫为他们引路,在漆黑的密林之中发出微光。 破碎的,清冷的,凄美的。 怡翠提着夜灯不由感慨:“他长得可真好看,怎么会被人伤成这样?” 姜轻鱼也赞同怡翠所说,此人相貌清绝,确实是她前世今生见过最好看的人。 即使是被誉为京都第一美男子的那位,也比不上眼前这人分毫。 而这人会被伤成这样,或许跟他那一头银发有关。 “他可能是巫族人。” 怡翠与萨落都不由心头一惊:“巫族?!” 巫族,百年前大幽边陲地域极为活跃的一个族群,相传巫族人人俊美,一头皎月一般的银色头发,血液中藏着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曾是大幽开国时期的最重要的一支战力。 然而突然某一天,巫族却隐匿起来不再现世。 时间久到世人已经快要遗忘这个族群,更多人则是将巫族的存在当做虚构。 没想到……今日竟真看到了一头银发,俊美如神的男子。 姜轻鱼眼底斟酌,脑内思考:“不管是不是巫族人,直觉告诉我……此人不能死,就当作是卖巫族一个人情,怡翠你把药物与绷带给我。” “他必须马上止血。” 怡翠点点头,赶紧把东西送上去。 好在今日为了处理萨落的伤,她带了能够用上的药物与绷带,否则此人再流一会儿血,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姜轻鱼蹲下,动作熟练的要给人处理。 然而就在她靠近的一瞬间,一只手迅速抓住了她的手腕。 姜轻鱼对上了一双瞳色极淡的银灰色眼睛,那双眼中看见她的一瞬间明显颤了一下。 姜轻鱼镇定道:“别紧张,我是来救你的,待我将你伤口简单处理之后,我会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男人沉默片刻,而后放开了手,又继续闭上了眼睛。 男人受伤太过严重,最可怕的伤口不是胸口那一刺,反而是腰腹那一刀,几乎砍进去三指宽,换作其他人可能早就死了。 因为这男人的心脏……长在右边。 姜轻鱼心里“咯噔”一下。 没想到相爷刚教她刺心要补刀,就遇到了心脏长在右边的人。 包扎的过程中男人就彻底晕了过去,好像紧绷的神经突然放下心一样。 姜轻鱼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多大的心,他是不知道自己这一头银发价值多少钱吗? 如果萨落逵斯前世值八百两,那么这一头象征着巫族身份的银发,就值万两。 这可是对她这个快要付不起手下餐费的女人的道德考验。 不过最终姜轻鱼还是完成了基础的止血与包扎。 “只是这样远远不够,这伤受的太严重了,需要医术更加高明的,真正的医师及时治疗才能完全脱离危险。” 姜轻鱼喃喃自语似的,而后眯了眯眼转过头看萨落: “小黑,你背着他,随我们一起去一个地方,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不仅能救活他,还能保住他。” 转头,她安抚患者: “不用担心,你不会有事,请再坚持一下。” 男人又睁开眼,定定的看着姜轻鱼。 最终是一句话也没说。 临危不乱,有条不紊。 倒是成长的很快。 不过也太过于放心了,得再教她些东西才是。 第三十七章:你果然有私心(二合一章节) 姜轻鱼带走银发男子之后不久,徐有福才姗姗来迟带着人赶到。 “快点快点,若是耽误了大事,你们全都别想活了!” 徐有福手里攥着信纸,上面是用血写出来的字,触目惊心的写着几个大字。 “小道遇难,若死则退。” 他看到这信纸的时候人都要吓飞了,没想到相爷竟然连遗嘱都立好了,他赶紧吆喝了一大群人,连带医师一起过来救人。 可当他赶到现场时,现场只有一具被烧焦的尸体。 徐有福:“……” 他呆愣的站在原地,眼睛瞪的像铜铃。 “完蛋了!找!掘地三尺都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相爷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十几年的策划,全都将化作一江水付之东流! …… 当看到陛下御赐的,写着“丞相府”的金牌匾时,躺在萨落后背精神萎靡的谢沉渊内心沉默了许久。 有种回家的感觉。 哦,不对,确实是回家了。 只是这是他作为“谢沉渊”的家罢了。 他其实有过猜测姜轻鱼会把他带到哪里去,可怎么想都没想过会把他带来丞相府。 怡翠也愣住了:“小姐……您,您不会是要把他送到丞相府吧?” 她本想说送到那“煞神厉鬼”的手里,可突然想到某些事情赶紧改口,已老实求放过。 萨落也凝着眸子看了好一会儿。 大幽丞相谢沉渊,此人阴毒狠辣,狡诈无情,据说当年古都与大幽的战争,就是谢沉渊凭空出现扭转乾坤。 否则……当年古都也不至于输得那么惨。 如果说古都人憎恨大幽,那么对这位大幽丞相的情绪便是十倍憎恨,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你是丞相府的人?” 姜轻鱼上前敲门:“算是,也不算……里面那位丞相算是我半个师父,有实无名。” “我所求之事太大,必须借助一方手握权势的巨擘,所以我选择了他,他帮助了我。” “我晓得古都憎恨他,但你记住现在你是我的人……在我这做事期间,你暂时得放下一些个人情绪,以我为主。” “若他真是巫族人,或许我也能向相爷换些什么。” 萨落沉默片刻,才略显烦躁的说:“知道了,磨磨唧唧的,我又没说我要做什么。” “不过……等我有机会,我定会让那位丞相遭受千刀万剐的痛苦,以其血肉祭奠同胞亡魂!” 背后,他背了一路的某位丞相干咳了一声。 姜轻鱼:“你醒了?” 谢沉渊故作迷糊虚弱,脸皮不红:“这是哪儿?” 姜轻鱼:“这是丞相府,里面有最好的医师,能救你命。” 谢沉渊抿了抿唇道:“多谢姑娘相助。” 也就是这时,丞相府的门开了。 一位身着白衣,慵懒又娇小的漂亮姑娘站在门内,她对待一切都淡淡的,看到姜轻鱼的那一刻也是没好气道: “姜小姐,今日相爷和徐老不在,半夜我也不传授医术,等我回屋拿两本医书丢给你你自己看。” 这位就是丞相府里的医师,白姑娘。 姜轻鱼道:“白姑娘,我今日是有要事前来,求你救个人,或许对相府有用,而且你也会很感兴趣。” 白姑娘最喜欢的就是看各种疑难杂症,对医学富有极强的探索精神。 “噢?”白姑娘兴致来了,双眼放光的扫了一圈,直到看见一位大块头背后背着一个银发男子。 那一刻,白姑娘跟谢沉渊对视了。 白姑娘:“……” 谢沉渊:“……” 沉默,一种美好的品质。 草,一种植物。 姜轻鱼愕然,两人认识?还是白姑娘激动坏了? 这可是巫族,传说中的族群,对研究精神拉满的白姑娘来说那可是绝对的吸引拉满才对。 姜轻鱼:“白姑娘怎么了?” 背后的谢沉渊干咳了一声。 白姑娘这才扯着嘴皮子尬笑起来,赶紧圆场:“没事没事,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那么特别的患者,带他进府吧,我马上为他治疗。” 姜轻鱼摇摇头:“有白姑娘在我们就放心了,天色已经不早,我们就不进府了,只是需要白姑娘帮我一个事。” 白姑娘恍惚:“啊?要医书吗,还是要学什么医术?” 姜轻鱼温婉一笑,眼底却赤裸的写着目的:“是想请白姑娘转告相爷今日发生之事,虽说今晚只是举手之劳,但毕竟是为相府带来了一位巫族男子,不知价值如何,却也想要邀功一番。” 众人:“……” 合着你是带着这个目的来的。 白姑娘意味深长看了一眼谢沉渊。 看你教的,人家好好一个世家小姐被你整成啥样了? 现在咋办,人家挟天子令诸侯了! 谢沉渊也沉默了,他没教这一手,人家无师自通。 白姑娘替他开口:“那你想求什么功劳?” 姜轻鱼道:“求相府为我挑几个利索的下人,以及二十位武者。” 白姑娘没想到竟然要那么少,又看了一眼谢沉渊。 你平时给人家说什么了?拿你性命提要求都那么畏畏缩缩的,相府在人家眼里那么穷? 谢沉渊没眼看的闭上眼睛,然后不带任何感情的说: “各位再不救人,在下的伤口都要愈合了。” 白姑娘:“……” 她扫了一眼姜轻鱼道:“这些事情我都会如实转告,姜小姐留个地址等着好消息就是。” 姜轻鱼报了一个地址。 “那便多谢白姑娘与相爷了,我等告辞。” 姜轻鱼几人离开了。 白姑娘叫人把谢沉渊带进相府里她的专属病房,一边给人家疗伤一边无语道: “真没想到你竟然会伤成这样,还被姜小姐给救了下来。” 谢沉渊也沉着脸:“他们临时加派了一倍以上的人力,为了除掉我还真是下了血本。” 白姑娘:“谁让你把他们好不容易抓来的异人王子给盗走了?府里来来回回闹了一整个月的刺客杀手,整的我都心神不宁了。” 谢沉渊默然,而后眼神冰冷。 “现在还不是发动战争的时候,起码现在不行。” 他们想借异人王子,内外一举击垮大幽。 这会破坏他的计划。 白姑娘懒得管:“你们这些人脑子里想的东西我是不明白,也不关心,我只是一个医师,我更好奇的是……那位姜小姐。” “方才她后边背着你的那个异人,就是今晚拿去拍卖的那位异人王子吧?还有……你竟然以这样的形态被她看见了,莫非这一切都是巧合?天底下真有那么巧的事情?” 谢沉渊此时脑子很乱,但提起姜轻鱼,那深邃的眼还是忍不住的暗了几分: “或许天底下真有如此巧合吧,又或许她比我们想象中更具手段。” “但无论如何……她没有说谎,她只想保护她的家人,对我们不是威胁,是助力。” 白姑娘笑呵呵:“是嘛,我怎么感觉你对她格外宽容怜惜呢?” 她跟着谢沉渊有一段时间了,很清楚谢沉渊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被仇恨裹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复仇傀儡罢了。 他对所有人都只是利用,不应有爱也不应有情,可偏偏……他好像对那位姜小姐动了私心,虽然不多,但已足够。 周围的气息忽的冷了下来,谢沉渊的眸子宛若冰霜,流出的血液也在结冰,他道:“白芷,收起你的好奇心。” “好啦好啦,我不说啦,你们的那些乱七八糟事情我才不管,我从一开始愿意跟着你也只是单纯为了研究你们巫族的医用价值罢了。” “燃烧,冻结,以及……给人不老的能力。” “难怪当年巫族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这血液实在是太神奇了,连我都忍不住想抽干你的血水深入研究呢。” 谢沉渊闭上眼睛:“……” 忽然,白芷又忍不住好奇:“那她刚刚提出的那两个条件,你看如何?某人明明就在那儿,却不肯直接表态,还要我帮忙开口,唉,我这医师越做越赔本啊!” 谢沉渊懒得搭理她发闹骚,双眸微微一眯: “看来她这几日闭门不出也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既然想要培养自己的权势,那我也助她一把吧,就当还了今日这救命之恩。” “叫人将我屋内柜子左边第三格的名单给我吧,我亲自选人。” 很快,谢沉渊拿到名单。 那是经过他们层层培训,挑选出来的,可用之才。 谢沉渊似乎是早有打算,很快就圈定了几个名字:“回头让徐老把人送过去。” 白芷好奇的看了一眼名单,看到其中一个名字时忍不住的瞪大眼惊呼: “谢沉渊,你连那人你都送过去了?!” “不行?” 白芷沉默了好一会儿,直接下定论:“你果然有私心。” 谢沉渊闭上眼睛没说话,而后缓缓睁开眼,低头看着自己被包扎的地方: “不过是想看看这条鱼儿究竟能游至何方罢了。” ——作者的话—— 八万字验证期了!希望大家千万不要囤书啊!评论区也活跃一点!咱们小鱼儿能不能火就看这八万字到十五万字了!求求你们让我火! 第三十八章:姜轻鱼的势力 由于天色确实太晚,姜轻鱼又用那位银发的巫族人向相府换了一批人,于是晚上紧张的时间瞬间放宽,姜轻鱼没有执着于要先去“那个地方”看一眼,而是打道回府休息了一晚。 翌日一早又带着怡翠和萨落出门。 而晚上就察觉姜轻鱼悄悄回家,被爹娘训斥一整日连妹妹都看不好的姜承佑早就打算好要大清早起床找姜轻鱼麻烦。 他容易吗他?不维护妹妹要被妹妹伤,维护了妹妹要被爹娘伤!他的家庭地位连阿猫阿狗都不如! 可当他来到姜轻鱼房门前连续敲了好几下,见没动静之后,他直接推开了门。 门内空无一人,桌子上放了一张纸。 【三哥,今日依旧是忙碌的一天,麻烦三哥继续替我打掩护了。】 姜老三握紧了这张纸,怒不可遏的要喷火。 如果他会喷火的话。 …… 姜轻鱼口中的“那个地方”指的是她让怡翠拿着剩余的两百多两在集市与太学中间位置置办的房产,云烟阁。 鬼市里应有尽有,相应的二手房产也一样,只要能够付得起钱。 至于为什么现在这个地方? 一方面,她很快就要前往太学陪读。另一方面,她培养自己的势力也需要一个伪装的住处。 最重要的,她需要钱。 既然那么大的房屋都置办下来了,不如顺便让下人们做点生意,掌握了时间信息的她可是很清楚眼下做什么生意最赚钱。 主仆三人逛了一圈,把云烟阁内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小姐,这房子如何?” 姜轻鱼道:“还不错,应有尽有,主要是地方够大,位置够好……看来上一任主人是急着出手,否则两百两可拿不下这套。” 就在这个时候,背后传来熟悉的老者声音: “二位都在呢,来这么早?” 姜轻鱼看去,微微一笑,行了一个叉手礼:“徐公。” 徐有福现在看姜轻鱼,真是一天一个变化。 不仅以最好的结局收了那位异人王子,还救了相爷一命。 谁能想到他找了大半座山头的相爷早已回府,还是被面前这位姜小姐给送回去的。 也是姜小姐送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相爷死了,他们多年的准备与谋划也就一无所有了。 不过……他也确实没有想到,姜小姐立了那么大的功劳竟只是要了几个人手,尽管她并没有认出来那人就是相爷。 不过相爷也真是慷慨,竟然把他视为接班人培养的人都送了过来。 不过肥水不流外人田,姜小姐也算是自己人,他弟子去哪儿都一样。 何况……姜轻鱼能不能让这群心高气傲的少年少女心服口服还是另一回事呢。 这些人虽然都是个顶个的好人手,可自身有能力的人总带一些傲气,即使是相府管教也费了好一些功夫。 还是那句话——某位相爷还说自己不上心! 徐公越想越喜滋滋,他道:“姜小姐要的人,我都给您带来了,要不要现在看看?相爷说你立了大功,可是亲自挑选了最优秀的一批送给你呢。” 姜轻鱼心里期待,面上功夫还是没落下:“那便请徐公回头替我谢过相爷。” 徐有福转过头,朝着外面喊了一声:“都进来吧!” 他话音落下,外边陆陆续续走来一批人。 除去前面穿着民服的一男二女,背后还跟了十位身强力壮的男人,五位身姿矫健漂亮的女人。 十位男子穿黑衣,五位女子穿白衣。 徐有福指挥道:“从今往后,你们就是这位姜小姐的人了,好好做……姜小姐身上有大智慧,是个能从她身上学得许多的妙人。” “跟了姜小姐之后,便要好好听她的话,可知道了?” “明白!” 姜轻鱼忽然开口:“徐公,我的话语权在他们眼中与相爷相比如何?” 徐有福愕然,笑道:“他们既然已经是你的人,那么日后也只有你能使唤他们,还请姜小姐放心。” 姜轻鱼嘴角勾起,没有继续发问,而是朝着一旁十八位男女开口: “既然各位从今以后便是同伴了,那我也带各位熟悉一下,你们需要记住的人与事。” “这位是怡翠,云烟阁的二把手,除了我以外,各位也要时刻记得她与我享有同样的权利。” 她转头看向那十五位武者: “而这位,小黑……日后便是你们的老大,无论是日常训练还是出行任务,一切都以他为首。” 众武者齐刷刷看向姜轻鱼身旁高大魁梧的英俊男人,萨落逵斯金褐色的眼睛微微一瞥,高傲又不屑。 这些武者身上算是有点功夫,但是在他眼里完全不够看。 教这些人,还不如让他多刨两碗饭。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道抗议声从武者间传来。 “我不服!” 说话的是一位黑衣男子。 萨落眯着眼,一双野兽似的金褐色瞳孔开始打量起来:“你有什么资格不服?” 黑衣男子一拍胸脯上前:“我等都是经受过严格训练的武者,如今仅凭姜小姐三言两语就让一位陌生不知深浅的男人成为指挥,训练我们的人,我们自然不服!” 萨落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没资格?” 黑衣男子瞪着他,眼底有怒意:“这是我们的意思。” 他们可都是从小经历了地狱一般的训练,被一重又一重严格的筛选出来的,本以为马上就能为相府做事,却没想到突然被送给了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世家小姐! 这谁能甘心? 姜轻鱼笑了笑,她侧目看了眼一旁徐有福的表情。 看样子一切都在徐公意料之中啊。 不过也好,也顺便让她看看萨落和这些送来的武者的深浅好了。 “既然不服,不如打一场?” “各位日后首要任务便是保护我的安全,保证云烟阁的秩序,三言两语确实决定不了任何事,武者之间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打一场。” 她看向怡翠:“怡翠,为我与徐公备茶。” 当机立断,没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 黑衣男子:“多谢姜小姐体谅成全。” 萨落冷笑一声,眼底尽是狂傲:“我没意见,就怕……你们撑不过我三招。” 积怨已久野兽,缓缓露出了獠牙。 片刻后,十五位男男女女整齐的被丢在了一个地方叠叠高,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他们再抬头看过去,眼神竟多了一份恐惧。 萨落拧着手腕,獠牙露出,眼底流转暗金色的光芒: “这就是相府最优秀的一批武者?也不怎么样嘛,我看保护姜小姐这种事情我一个人就够了。” 第三十九章:姜轻鱼的用人之法 太可怕了,这真的是人吗? 他们好歹也是从相爷手底下的势力培训出来的最优秀的一批预备役,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那个黑皮男人身上撑过一招! 就算是全部一起上也无济于事,人家一掌拍飞一个,力量悬殊好似成人与蝇虫,相隔天堑。 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那残暴的战斗姿态,眼前这位正不屑一顾的萨落都到了极致。 怕是相爷手底下直系掌控的高手都没有几人能这么能打吧? 姜轻鱼用盖子在杯子上划了划,才缓缓端起茶抿了一口,双眼温柔精明的看过去:“如何,各位现在心服口服了?” 一群武者屁话不吭,显然自闭了。 这个结果是姜轻鱼早已料想到的。 异人本就是天生的战士,萨落好歹也是异人王子,参加过战争,一等一的高手,能打赢他的人全世界都找不出几个来。 何况这些十几岁,只是经受过一些训练的毛头小子呢? 不听话的孩子,打一顿就好。 姜轻鱼笑呵呵道:“既然各位没有任何异议,那么从今以后就好好跟着小黑学吧。 “你来这儿并非淘汰,而是机会。跟我做事,我保证各位的前途不比在相府差劲。” 她看似柔弱人畜无害,字里行间却直击人心。 她能看出这些人不爽的原因,无非是觉得自己是被“淘汰”的,担忧前途。 而她现在,用萨落挫败他们的锐气之后,就有了激励他们的合理证据。 突然,一旁有少年的声音传来:“不比相府差劲,姜小姐这口气还真大。” 姜轻鱼瞥了过去,她方才就注意到这位身着深蓝色衣服的娃娃脸少年,对方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与她同龄,应是这些人里年纪最小的一位。 她有死亡经历,她重生过,可对方没有。 对方脸上是实打实的流露出超出这个年纪的成熟。 如果说那黑白衣的十五位男女是武者,那么他与另外两个女孩,应该就是对应着“智囊”,“管理”,“应急”。 如此一来,一个势力的基础型才能打好。 对方可是相爷,相爷岂能随意给她挑来几个小家伙糊弄她? 当然,相爷可以。 可姜轻鱼觉得相爷不会这么做,因为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利益,永远是权势场上驱人行动的唯一燃料。 而面前这个沉着冷静又带了些孩子气的少年,很有可能对应的便是智囊位置。 她很好奇这个孩子会有什么样的特殊才能。 姜轻鱼道:“我允许你提出任何异议,但首先你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少年开口:“我叫高河。” 姜轻鱼微眯眼眸:“山高水长,河清海晏?” 高河回应:“正是。”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一股灼热的视线快要把自己烧焦。 仔细一感觉,不是错觉。 是那位姜小姐正双眼放光的看着他,好像燃烧着熊熊烈火。 高河:“……” 他们是初见吧?此前不认识吧? 莫非这位姜小姐看见他可爱的外表一见钟情了? 以后姜小姐就是他老板了,不会以权势压他,要求他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吧? 他高河卖艺不卖身! 姜轻鱼握紧拳头,语气里戏谑调侃:“高河,你不信我所说的话?” 高河板着一张娃娃脸,点头:“是,相府的权威如何人尽皆知我不必多说,而您不过只是一位正三品的礼部侍郎之女,二者差距实在太大,您说在您这儿的前途远比丞相府要好,此话夸大犹如坐井观天,自诩井中月是天上月!” 非要他直言说出,这世家小姐果真是没吃过苦头,异想天开。 一旁的徐有福也看向姜轻鱼,脸上幸灾乐祸,抚着自己的胡子笑。 高河可是令人头疼的角色,但如果能够收服……那可是比给出百千人都要管用。 姜小姐这要怎办呢? 只见姜轻鱼呵呵轻笑,不忙不乱的走到高河身前,女孩发育要更早些,尤其姜轻鱼身高在女子中本就突出。 此时的高河还不及她高。 她问:“请问这位高河先生,丞相府而今手头掌握一等高手多少?” 高河坦言:“不下百人。” 姜轻鱼:“那么丞相府中谁人智慧能比相爷与徐公?” 高河:“无人能比。” 姜轻鱼一只手摊开,五指指向远方被叠叠高的十五位武者:“与你一同来的这十五位武者可都是丞相府精心挑选来的好手?” 高河抿着唇,有些羞耻,但事实确实如此。 “是。” “可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轻鱼沉吟片刻,那笑好似引诱人靠近,却在靠近时一口将人吞下的食人花一般。 美丽,诱惑,同时暗藏锋芒。 她且只是反问:“我只想说,既然丞相府一流高手过百,相爷智勇无双,你们留在丞相府……当真会有用武之地?” “我承认各位都是璀璨珠宝一般的好手,可如你们这般的好手在丞相府如过江之鲫,你们留在丞相府……是大放异彩,还是被埋没于黄土之中,至死无人在意?” 姜轻鱼一番话下来,所有人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握紧拳头连身体都在发颤。 他们瞪着姜轻鱼,这是他们留在丞相府中最担心的一点。 是,他们都是天才,可丞相府不缺天才! 即使是璀璨夺目的珠宝,可若是放在一堆……谁也认不出来谁。 何况他们还没那么夺目。 此时,姜轻鱼又勾着唇,一手指向萨落: “各位武者也看见了,我这云烟阁虽连后起之秀都算不上,甚至今日才有了落点,但我这府内不缺顶尖高手。” “你们扪心自问,即使是丞相府,武术上能比得上小黑的能有几人?” 众人心头一沉,即使是丞相府里那些一流高手,也没有几个能把他们打得那么惨。 姜轻鱼继续说: “你们现在是璞玉没错,可璞玉要成为珍宝,也需有人打磨。” “各位武者可以想想,若是在小黑手里练个两三年,会成为什么样的高手?” “你们需要机会,丞相府给不了那么机会。” “而我姜轻鱼……有的是机会给你们,让你们在我这云烟阁大放异彩。” “我将允诺你们机会,舞台,生存,以及自由。” “而我只需要四个字,忠诚,回报。” 第四十章:人民的好老板 姜轻鱼句句掷地有声,将所有利弊益害说得明明白白,让人难以反驳。 俗话说得好,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如今这位姜小姐的云烟阁确实是一切刚刚开始,未知明日如何,前途如何。 可若是他们真的留在丞相府,他们真的会得到丞相府的赏识吗? 他们的确都是金子,可丞相府遍地都是金子。 何况,那位“小黑”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面前这位姜小姐的判断力也精明到了极点。 高河是徐有福视为接班人来培养的人,他的天资自然堪称凤毛麟角,也是因为这样的天资,他在训练中往往能够夺得头魁。 因此,他的背脊是由傲气挺起的。 可眼下看见同龄的姜轻鱼,却不由产生一抹落差……此人真的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世家小姐?十五岁怎会有那么强的决策力。 众人面面相觑,握了握拳,最终十五位武者纷纷单膝下跪:“请姜小姐,小黑师父赐教!” 高河也呼出一口气,开口:“以后多多指教,我们三人主要负责管理与策划,会全力以赴替你做事。” 姜轻鱼心里激动,她方才说那些话显然是有赌的成分,毕竟云烟阁此时除了一块地确实是一无所有。 可高河既然同意了,那她也就更有信心了! 在前世,时间从此往后推两个月,一位天才少年在京城横空出世,传闻他眼光独到,决策果断,仅半年时间就发掘了无数全新商机,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占市场打出口碑。 短短半年时间,一个籍籍无名的甚至临近倒闭的小铺子起死回生,甚至在京城商圈中打响名头。 姜轻鱼当时就听闻了那人的名字——高河! 现在想来,高河是丞相府培养起来的人才,确实合情合理了。 既然服了人心,姜轻鱼便让萨落好好留在此处教武者们规矩,而自己则是带着高河三人走到房内,徐有福也跟了上来。 怡翠被她吩咐到准备其他东西了。 管理在一方经营中占据着不可忽视的重要地位,姜轻鱼无法时时刻刻分神监督,索性放权。 “从今以后,云烟阁的运营你们可以全权执行,这里是两百两的启动资金,你们随意支配。” 姜轻鱼随手就把一个厚重的袋子送到了高河面前。 高河三人瞪大眼睛:“??!” 上来就送两百两?!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即使是要做生意要运营势力,这两百两随手给出来也未免太放心他们了吧?! “你……你当真直接给我们两百两?” 姜轻鱼面上风轻云淡:“怎么,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两百两不成?” 高河赶紧抱住那一袋子:“配得上,配得上!” 这可是两百两啊! 要知道,即使是丞相府给他测试,也只打算在一个月后给他五十两银子,没想到这姜小姐上来就给他两百两! 他高河这辈子都对钱感兴趣,此刻他再看姜轻鱼,已经有了一种崇拜,尊敬。 姜小姐说的没错,云烟阁处处都是机会! 一口气给两百两,这才是人民的好老板啊! 姜轻鱼接收到这灼热的目光,有些心虚的笑了一下。 “突然想爹做官能多贪点……” 这两百两可是姜轻鱼自己存了十几年的压箱底了。 姜汇虽算朝廷命官,但做官不贪,仅靠俸禄的话手上钱没几个的,偏偏姜汇此人在做官时正的发邪,宁死不贪一枚铜板,还要养那么大一家子。 所以姜家经济比起其他大官家庭一直都不太富裕。 好在她受尽家里人宠爱,没事就给她丢个一二两,积少成多……也就慢慢有了这么些存款。 她现在是把全身家当都压在上面了,赔了就没了。 高河拿到两百两的心情还未平复,眼神精亮:“虽然这钱已到手,可……老板,您还没告诉我们云烟阁主要经营什么呢?” 姜轻鱼和徐有福全都怪异的看了高河一眼。 这就喊上老板了? 变脸是不是太快了! 姜轻鱼干咳一声,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计划说了出来: “主营酒楼,客栈。” 高河用怀疑的眼光看她:“您确定?” 姜轻鱼笑了笑:“怎么,觉得现在京城已经不缺酒楼客栈了?” 高河没说话,但确实就是这么个意思。 京城从来不会缺酒楼客栈,譬如大名鼎鼎的“雨露客栈”与“酒池肉林”,无论是口碑还是品质都有保障,人们提到酒楼客栈就只会想到这两家。 此后再开小客栈,小酒楼就毫无优势,很快就会在京城销声匿迹,这个行业默认已经不再需要新血液 。 妥妥的亏本生意。 姜轻鱼:“我清楚你的顾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可我既然提出这个想法就自然有我的道理。” 外面,怡翠敲门的声音传来。 “小姐,该用膳了。” 姜轻鱼扫了一眼几人,笑道:“一起用个膳再继续吧。” 几人各怀心思,唯独徐有福饶有兴趣的盯着姜轻鱼。 恐怕……不是一顿饭那么简单的事吧。 姜小姐可不是蠢人,她做酒楼客栈必然有她的道理。 比如这些地方最容易打听消息。 又比如……她真的有让这个行业起死回生的能力,可要怎么做呢? 他今日过来一方面是为了送人手,另一方面……就是要看看这位姜小姐是否拥有成为一名合格的掌权者的能力。 很快,怡翠端着刚出锅的热菜走了进来。 刚一进门,一股浓烈的辛辣香气便扑鼻而来,大幽饮食向来清淡,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对所有人的冲击力都不小。 还未看到菜品如何,他们便忍不住的分泌起了口水。 而当怡翠把那几盘红气冲天,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上桌时,众人更是看呆了。 “好浓烈的香气,从未见过的菜系。” 姜轻鱼双眼一眯:“配上米饭更香,各位试试吧,徐公看上去已经迫不及待?动筷吧。” 徐有福爱好不多,美食就是其中之一,对拥有如此香气又如此诱人的新鲜食物,他早就忍不住了,再差一点就失态。 “那老头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夹起一份菜,放进嘴边。 起先,是皮肤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其次,徐有福双眼放光,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姜轻鱼: “你在这菜里放了什么?!” 第四十一章:相爷的半个弟子 姜轻鱼没说话,慢慢的吃着。 徐有福又是好奇又是心痒痒,忍不住的失态加快了动筷子的速度,如同饕餮进食一般失了以往的得体。 一旁几人,尤其是高河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当真要如此美味? 他们也开始动筷,入口的一瞬间,辛辣香气瞬间充盈整个口腔,美味的油脂在嘴里爆炸开来,那一瞬间的香气几乎要夺走他们所有的喜怒哀乐。 美味!太美味了! 而且……配上饭吃,不仅中和了那种辛辣,还让米饭融合了其中的味道,越吃越香! 即使满头大汗,即使斯哈斯哈,他们也没有停下筷子。 “你们几个吃那么快干什么,晓不得晓得孝敬老头?” “这是我老板请的饭菜,师父你年纪大了不适合吃这么刺激的味道,我来替你承受!” 很快,几盘饭菜一扫而空,几人回过神来再看姜轻鱼意味深长的微笑,才觉得自己失礼了,一时羞愧低头。 徐有福用手帕擦了擦嘴,“我明白你为何如此自信要开酒楼客栈了。” 有这样的菜品,只要尝过一次就会觉得其他山珍海味全都索然无味,对其回味无穷。 姜轻鱼开酒楼客栈,绝对大赚特赚。 可徐有福还是好奇:“这里面到底加了什么东西,竟能让人如此欲罢不能?” 这些菜品能够卖出高昂的价格,可能让菜品变得如此美味,这些东西理应成本极高,若是可以……他愿意以个人的身份出资投入。 姜轻鱼不再卖关子: “是香料,一些胡椒辣椒等香料。”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众人全都傻眼了:“香料?!” 大幽人爱香,可胡椒辣椒这些刺鼻的味道却让人难以忍受,几乎是放着没人要的东西, 万万没想到,融进食物里竟能让食物变得如此美味。 姜轻鱼:“这下,你们能明白我为何要做酒楼客栈了吧?” “如今这些食用香料市场还未被人发掘,而我们能够抢占先机率先打出口碑,待一两个月后其他店家发现之后,我们已经拥有了足够在这京城站稳脚跟的能力。” 说起来,率先发现这些香料的食用价值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此时一同坐在这张桌子上的高河。 也算是阴差阳错,只是不能为他解释,把这份功劳名正言顺的还给他。 但……她也有自己的法子去回报高河。 高河此时双眼放光,面上出现好奇斟酌的表情:“可这些香料多半都是外国进贡而来,大幽本土根本没有,这供货问题……” 姜轻鱼扬眉:“各位可是忘记了我爹的官职?” 高河小孩般兴奋,一下就想明白了:“礼部侍郎!若是有礼部侍郎从中插手的话,那我们确实独占鳌头,并且未来三年都无人能够对我们造成威胁。” 姜轻鱼心里尴尬的笑了一下。 小朋友想的可真长远,三年……她家一年后就会被满门抄斩了,哪儿有三年啊。 不过高河这小子确实不一般,一提点就能想明白。 高河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可礼部侍郎大人他不是做官正的发邪?从不给人开后门,他会帮我们吗?不过我们也只是要借助他的手购入一些香料而已……” 姜轻鱼果断打断:“不会。” 高河:“……” 老板您这是亲爹吗? 姜轻鱼:“不过有人能帮我们。” 高河:“谁?” 姜轻鱼:“我大哥,姜行澈。” 高河立马在脑子里搜索姜行澈这个名字。 姜行澈,三年前开始行商,走南闯北许多年,凭借着自己精明的头脑以及大胆的性格,大肆帮亲爹礼部侍郎卖人情,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小型商会。 也算是商圈里小有名气的商人了,不过就是太坑爹。 姜轻鱼道:“我大哥早在一年前就借助我爹的名头打开了外贸,他手里可是有不少香料库存,我们可以大批量全部买入,就用这个价格。” 她比了一个数,让众人全都惊了。 这价格比目前市场价低了整整一倍啊! 饶是励志赚钱,成为奸商的高河都有点看不下去:“这价格会不会太坑你兄长了?” 姜轻鱼振振有词:“兄长不就是用来坑的?而且大家都是一家人,咱们刚起头没什么钱,我没让大哥资助点已经很好了。” 只要她开口,她大哥绝对给钱。 这就是姜家宠女的底气! 而且,现在的大哥应该也焦头烂额前几个月大批量收购的香料要如何脱手了吧。 他两个月前购入一大批以为能够大卖,却没想到无人问津,香料这东西干燥情况下可以储存许久,但若是现在的梅雨季,空气湿润,那么很快就会开始坏掉。 前世,姜行澈就是因为这批香料坏掉,商行亏了不少,好几位合伙人接连跑路,商行瞬间垮掉。 大哥也因此失去了往日的冲劲,整日酗酒度日,大嫂看他如此颓废,一气之下留了张休书回了娘家。 既然现在她知道了这些,那就必然不能让这些事情发生。 她会好好守护好这个家的! 姜轻鱼看向高河:“日后我不会常来云烟阁,一切就交给你处理,云烟阁对外也是宣称你是老板,可明白了?” 高河受宠若惊:“这……这怎么能行,我虽是天才没错,可我从未真正做过这些,万一……” “没有万一!”姜轻鱼眼底炙热,一把抓住高河的手:“因为我相信你,我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全都交给你,难道你不相信自己吗?” 看着姜轻鱼坚定的眼神,高河一时恍惚,心里种下了一枚难以言喻的信念。 天呐,不仅随手给了他两百两,还把云烟阁的管理权都交给了他,仅仅是因为信任? 相府是个薄凉的地方,以前他在相府无论多么努力,做出多么厉害的业绩,都无人说信任,只是告诉他还可以做得更好。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信任! 关键还是那么厉害的人! 他激动的落泪。 “小姐!” “小高!” “小姐——!” “小高——!” 呜呜呜呜。 高河感动的像个孩子。 一旁的怡翠眯眯眼睛,发现事情不对,危机感瞬间升起,然后插入二人的手,上演三人爱恨。 “小姐!” “怡翠!” “小姐——!” “怡翠——!” 更一旁的徐有福沉默了老半天,这就是姜小姐文化吗?好尴尬啊……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闻着香味想过来干饭的萨落看到此情此景,锐评道:“神经病。” 然后他果断关上大门,转头去厨房干饭了。 …… 既然完成了观察,徐有福也没有多留,回到丞相府将今日发生之事全都上报给相爷了。 他把姜轻鱼夸上了天:“没想到姜小姐不仅品性极佳,这眼光与手段也不弱,短短一个时辰就让所有人心服口服,就连高河那小子都对她崇拜不已。” “不过,她似乎不想让你插手云烟阁的事情?” 姜轻鱼从头到尾最大的目的就是确认话语权,直到确认相爷对他们再无控制的权利才肯罢手。 谢沉渊此刻又戴上了面具,开口道:“她并非蠢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她才肯放心。” 徐有福:“这点跟你倒是很像。” 谢沉渊瞥了他一眼:“是吗?” 徐有福震惊:“你今日竟不反驳我?!” 杠精不抬杠了?! 谢沉渊面具下的嘴角无人可见的勾了一下。 “好歹自称是我半个弟子,自然也该有我半道影子。” 不过这一抹笑很快就消失了。 徐有福道:“话说回来,太学明日要开课了吧,姜小姐似乎还没做好准备?需不需要提醒她?” 谢沉渊:“不必,若她连太学的事情都解决不了,那也不过只是一枚无用的弃子罢了。” 徐有福盯着谢沉渊,眯眼,审视。 “当真一点也不在意?” 谢沉渊道:“已有贵客造访姜府,又何须我们操心?” 徐有福:“谁?” 谢沉渊:“不败侯。” 第四十二章:要不要给他俩定个亲 今日姜府的气氛难得的紧张了一会儿。 姜汇放值后便兴冲冲的回府了,他向来不喜欢官员们互相做一些毫无意义的吹捧,只想赶紧回家跟自己的美美媳妇一起说说情话,聊聊趣事。 没办法,人到中年就越来越佛系,再苟个几年他年过六十,就可以安心退休在家里等着孩子们给他养老了。 想想就开心。 一路迈着个小跳步,人到中年也显得俏皮。 结果刚进门就看见自家媳妇恭恭敬敬的对一个魁梧男子又笑又是邀请。 “!” 姜汇当时看见天都塌了。 被偷家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他年老色衰,媳妇开始嫌弃他不中看也不中用了吗? 那男狐狸精看着背影有些眼熟,但他确信自己不认识,而且因为他个性问题,在官场上就没几个友人,更别说有人造访了。 这男人身材魁梧,穿着随性,的确比他更要生龙活虎,可他怎么能忍受这个男狐狸精勾引他的美美媳妇! 一时崩溃的姜汇抄起旁边的扫帚冲了过去。 “男狐狸精,勾引我妻,速速受死!” 杨罄发现时为时已晚,“相公停手”还没喊完,那一扫帚就砸人脑袋上了。 男人不痛不痒的转过身,低头看矮了自己一个半头的姜汇。 你看我我看你,俩男人就这样对视上了。 姜汇突然觉得脸熟:“等等……您是……不败侯?” 霍毅笑了一下:“姜大人还真是生龙活虎啊。” 他打了不败侯?! 姜汇白眼向上一翻,二话没说就昏死过去。 再一冷静下来,几人已经坐在堂屋的桌椅上,丫鬟们泡好了茶水端了上来。 “哒哒哒哒哒哒……” 姜汇两只手端着茶杯想喝,但忍不住的手抖,好似身体已经不是自己操控一般僵硬,表情也保持着强装镇定。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打了不败候,不败候要怎么整他们姜家,现在跪地求饶还来得及吗,要索就索他的命,别索他媳妇和孩子的命啊! 杨罄则是一巴掌拍在姜汇背上,那手劲儿差点把姜汇刚喝进去的茶给打喷出来。 “侯爷面前像什么样子,你也是,没事上来给人侯爷来一棒槌什么意思?” 姜汇委屈可怜:“我这不是没认出来,以为侯爷是男狐狸精来勾引你的嘛……” 杨罄无语:“我都能当奶奶的年纪了,我还找男狐狸精?你看我像不像男狐狸精!” “真是个子也不长,脑子也不长。” 姜汇除了为官正的发邪,为人窝囊招笑以外,还有一个出了名的耙耳朵称号。 人家都是媳妇唯唯诺诺,到他这就是媳妇当着人面大声骂他他都唯唯诺诺,还觉得自己可委屈。 媳妇一点也不懂他,他可是怕媳妇嫌弃他老,都开始保养自己的脸了! 还每天都会绕着姜府跑一圈! 夫妻二人的打闹尽收入霍毅眼里,他微不可察的显现出一抹艳羡,而后苦笑一声才喝茶。 “二位不必紧张,我没有要追责的意思,姜大人也只不过是爱妻心切,二位感情如此和睦,也难怪轻鱼能如此聪颖讨喜。” 听到这里,夫妻二人松了一口气,同时又紧张了起来。 因为侯爷提到了小鱼儿。 小鱼儿前几日去了侯府之后便一直把自己锁在房内没再见过,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让她们极为担心。 杨罄眼神变得有些警惕起来:“侯爷今日是为了轻鱼而来?” 霍毅没有隐瞒:“正是。” 杨罄手放在大腿上握了握,然后迅速在霍毅面前下跪,拉着一旁的姜汇也一起。 杨罄道: “侯爷,无论我家轻鱼做出了何事,如果给您和侯府造成了麻烦,我都率先替轻鱼给您道歉,她年纪小不懂事,还请侯爷能够网开一面。” “轻鱼这几日在家也反省过了,若要怪罪……还请怪罪我们管教不当,太过溺爱。” 侯爷:“?” 啥玩意儿? 他有点不知所措了,赶紧把人扶起来: “二位不必如此拘谨,我都有些不知所措了,莫非轻鱼什么都没给你们说?” 夫妻二人一脸懵逼:“说什么?” 侯爷:“……” 还真没说啊,那就由他自己来说吧。 “姜小姐并未在侯府做出得罪人的事情,相反……他在侯府的宴会上大放异彩,让所有人全都刮目相看。” “另外,姜小姐已经同意了与犬子不弃伴读,一起进入太学学习。” “你们姜家能够培养出来一位如此优秀的女儿属实不易,我也能理解你们做父母的欣慰,若不弃也能同轻鱼那般懂事,我也爱护无微不至。” 夫妻二人二脸懵逼:“啊?” “侯爷,您说的是我家女儿吗?” 见这二位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样子,霍毅只好将当日发生的事情尽数说出。 于是…… “什么!我家轻鱼竟骑马救了小侯爷一命?!” “什么!一曲见景,题词引百鸟?!” “什么!给小侯爷当伴读?还是去太学?!” 夫妻二人不断震惊,那是他们女儿吗? 虽说小鱼儿自从开始跪丞相府之后就聪明了许多,可这未免也太厉害了些! 霍毅肯定道:“二位莫非以为我唬你们不成?当时可有几十人全都看着呢。” 姜汇与杨罄对视一眼,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那小鱼儿在侯府大放异彩之后,回来咋还自闭了几天呢? 他们脑子乱乱的。 不过眼下还是要先专心应付侯爷才是。 姜汇开口询问:“那……那侯爷今日前来找小鱼儿是要做甚呢?” 霍毅想了想才开口:“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我希望轻易莫要再拖,明日太学开课务必尽早前往侯府,侯府已为她准备好了一切行头。” 姜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原来如此,那第二件事呢?” 霍毅意味深长的看向姜汇与杨罄二人。 “这第二件事嘛……跟我们几人都有关系。” 夫妻二人更好奇了。 霍毅道:“轻鱼与不弃年纪都不小了,也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虽说还未到时候,可我总想着提前准备好才是。” “何况我家犬子爱慕轻鱼,我这做父亲的,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战场上活多少年,有生之年也希望能看见孩子成家立业。” “二位……你们觉得要不要先给他俩定个亲?” 第四十三章:霍叔叔你把刀放下说话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 姜汇杨罄默契的“噗”出一口茶,直接喷在了霍毅脸上。 “您说什么?!” 霍毅尴尬的擦了擦自己的脸,一国大将此时仍是和颜悦色:“正如我所说,两个孩子年纪也不小了,他们情投意合,不弃连手里那一枚他娘留下的白虎玉都送给了轻鱼,两人甚是般配。” “我也十分喜欢轻鱼这个孩子,如果可以的话,二位可愿成为我侯府的亲家?” 他说的极为诚恳,可谓把这辈子最谦逊有礼的姿态拿了出来。 “侯爷万万不可啊!” 一声落下,这回是姜汇拉着自家媳妇一起又给侯爷跪下了。 霍毅见状眯着眼:“姜大人这是何意?莫非是不同意这门婚事?还是觉得我家霍不弃配不上你们姜家的小姐?” 他的语气变得危险起来,显然无法认同姜汇的这一举动。 他堂堂不败侯,正一品的武将,他就算是对陛下索求婚约,陛下也不敢如此果断直白的拒绝! 结果到了这姜府,不仅挨了一扫帚,被喷了一脸口水,最后还被拒绝的如此直接! 当真以为他没脾气的吗? 姜汇夫妻二人都吓得瑟瑟发抖了,可姜汇还是努力挺着自己的腰杆,正视不败侯:“侯爷,这是孩子的终身大事,我们不能做主啊!” 霍毅板着脸颇具威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何不能做主?” 姜汇道:“话虽如此,可我们姜家归根结底也只是普通人家,我运气好成了官,我大儿一门心思从商,二儿热血留下一纸离别信便入了军营,三儿无所事事整日游手好闲,小鱼儿又年纪尚浅不知未来如何。” “他们虽都不合我意,可始终都是我的孩子,我虽只是一个不上不下的小官,可也有一己之力能保他们一世平安喜乐。” “我姜家的孩子,我这个做爹的不求他们大富大贵,也不求他们造就名门望族,我只希望他们能平安喜乐,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下去。” “因此……我希望小鱼儿的未来,小鱼儿的婚姻,都由她自己来决定。” “我们虽是父母,却没有替他决定幸福的权利,还请侯爷谅解。” 这字字句句全都是姜汇和杨罄的肺腑之言。 他们当真是没有野心,只要能吃饱喝足全家健康便是最满足,否则他们早就把姜老三赶出家门去历练了。 他们看得很开,孩子嘛……开心就好,混不下去了大不了回家,他俩养的起! 霍毅听到这些眯了眯眼,咬紧牙关气势汹汹:“可若我不谅解呢?” 夫妻二人傻眼了。 这不败侯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啊! 怎么办怎么办。 姜汇咬咬牙,最后硬着头皮就上了:“若侯爷不原谅,那侯爷也敲我一棍,把我敲晕过去,敲死过去,届时就不会有人再阻止侯爷了!” 杨罄吓得半死,赶紧抱住姜汇后背:“你说什么胡话呢。” 不败侯这时还真拿起一只棍子,夫妻二人双双闭眼。 安静片刻之后…… 两人睁眼,看见的是霍毅的笑脸。 “两位还真是通情达理之人,我说轻鱼这姑娘怎会这般优秀厉害,如今能够见到作为她父母的二位,心中也是有了答案。” 姜轻鱼聪慧懂事,是因为家里给了很多很多的爱。 姜汇:“您……您不杀我们了?” 霍毅:“我只是想知道你们这些话是否当真罢了。” 姜汇沉吟片刻:“既然如此,那您为何还拿着那把菜刀?” 菜刀? 霍毅看向手里的棒子,原来棒子的顶端还有一把连在上面的刀! 不是,谁好人家在堂屋放这么一把刀啊! 此时门被推开。 一身素衣的姜轻鱼出现在门口,她看了看正跪着显然已经被吓坏的爹娘,又看了看霍毅,最终目光缓缓向上,看见了菜刀。 姜轻鱼本就白嫩的小脸瞬间又白了一个度。 她对着霍毅拱了拱手:“侯爷,刀下留人。” 霍毅:“能听我解释一下吗?” 姜轻鱼:“那请侯爷先把刀放下再解释吧。” 霍毅闭上了眼睛,毁灭吧。 姜家这地儿指定有点说法,这么凑巧的事情都能被她碰上。 片刻后,姜轻鱼安抚好家里两位受惊吓人士之后便带着霍毅走了出去,经过多方解释她也总算是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姜轻鱼也不是傻子,看得出来小侯爷对她有感情,但她眼下根本没时间考虑男女之情。 在确保姜家安全之前,她根本没有闲余时间! 于是姜轻鱼果断将自己腰间的白虎玉摘了下来,双手递给霍毅:“侯爷,轻鱼目前年纪尚浅,不懂男女之情,也怕担负不起这个责任。我深思熟虑了一会儿,我收下这枚玉佩确实会让大家误会,我给不了你们承诺,也回应不了你们的期待,所以请还是将玉佩还给小侯爷吧。” 霍毅看到这模样人都快吓飞了。 你这还的这是玉佩吗?还的是炸药啊! 要是霍不弃那小子看见他带着玉佩回去,不得把他这个当爹的给活吞了?然后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玉佩他不能收啊!这比战场上敌人给的炸药还可怕! 霍毅脸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极为和善:“既然他把玉佩送给你,这就是你的东西,即使你不稀罕那小子也不必送回,否则他可得闹我好一阵,你留着,换你霍叔叔我一个人情。” “当然,若是你日后回心转意,欢迎你随时带着白虎玉到我侯府上提出需求,我侯府定全力相助。” 姜轻鱼也没矫情,笑了笑道:“那便多谢霍叔叔了。” 这可是不败侯府的一个人情,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若她再不点头,那就是她不懂事了。 谁说这小姑娘不懂事的?小姑娘可太懂事了! 霍毅心里感动,又阴恻恻的骂自家儿子。 霍不弃啊霍不弃,为了你这姻缘,你爹的老脸都豁出去了,你可得争气早日俘获姜小姐的心啊! 痛定思痛之后,霍毅又道:“我今日突然造访呢,也并非是专程过来提亲,而是……” “叔叔有事求你。” 第四十四章:只有强者才配成为您的孩子 翌日,不败侯侯府。 侯爷一向是万般从简,侯府从内到外最显眼的便是门口处一棵巨大的歪梅树,枝头倾斜在大门处,那枝干强韧有力,似能挺过世间一切磨难。 比如,此时大名鼎鼎的霍小侯爷就宛如一只树懒,死劲的用四肢抓住树枝,底下他爹拿着棍棒狠狠抽打他的屁股,他也秉承着“百折不挠”的精神。 “我打死也不放!” “我不要去太学!我不要上学啊!” 他喊着,给不败侯气得脸都红了,人也炸了,一边怒吼一边秉承着“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原则加大功力。 霍不弃在梅花树枝上不断摇晃,这枝头死活没断。 是的,比起常识中树木最怕的严冬,侯府这棵梅花树最大的苦难来自于侯府的这位小侯爷。 你又猜对了,这棵梅花树不是先天歪的,是从小就承担起了小侯爷的重量,被他活生生压歪的。 如果梅花树会说话,他一定会把霍不弃骂的狗血淋头。 可惜梅花树不会骂人,只会开花。 没准霍小侯爷还觉着自己扒拉在人家树上特有魅力。 他瘪着嘴,狠狠道: “爹!你别劝我了,我不去上学,你今天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去!每次夫子在上面讲,我就在,我小小的自尊心受到了开天辟地一般的打击!” “还有那些同学也是,每次小测成绩很好明明很好,都得了甲,还一天天的跟我装自己成绩不行,说考的差,我拿个丙下我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啊!” “他们还在背后蛐蛐我,说我蠢蛋,你也不想我一拳头砸过去,晚点人家带着夫子和爹娘找上门来哭丧吧?” 他越说,霍毅的脸越黑。 是错觉吗,他不但没有从儿子的这些话语里听到惭悔,反而还听出来一种骄傲,一种炫耀? 他握紧棒子,语重心长:“霍不弃你当真是不识好歹,但凡你爹当年有你这个条件,你爹现在哪里需要去战场上拿命去拼?你爹我早就成文状元,当上文官,每日吹吹牛逼就能拿赏赐了!” 霍不弃才不信,因为他爹比他还文盲。 他们霍家才没那个脑子,整个不败侯侯府都凑不出来一个举人来。 突然,霍毅把棍子直接丢了:“算了,你爱抱着那棵树你抱着吧。” 霍不弃:“?” 不对。 这很不对,他这样抱树挣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爹就算是把他屁股打烂也会继续打下去的,绝不会轻易放弃。 把他打下来,然后扛着他丢进太学这种事情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今日他爹实在太奇怪了。 霍不弃眯着眼:“爹,你不会在酝酿什么阴招吧?” 霍毅摇摇头:“你爹我只是看明白了,不爱上学就不上吧,随你了。” “或许人各有命,你确实没那个读书的命,只可惜……人家姜小姐还心心念念要去太学与你一同上课,坐在同一排作为同窗,看来……我不必再喊姜小姐了。” 霍不弃一激灵,但也不会上当。 这招对他没用,姜小姐要是要来早来了,肯定是姜小姐也不想上学了。 而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少女好听的声音:“霍叔叔,小侯爷,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霍不弃心里头一咯噔,这声音……也太像了吧? 不对,肯定是他爹的阴谋! 姜轻鱼一双清澈的眼眸此时充满了困惑:“小侯爷,你抱在树上是做甚,不是约好一同前去太学上课?” 霍不弃实在没忍住,偷偷往下一看。 姜轻鱼今日穿着十分简朴,一身青色长裙,薄纱披帛,长发也仅用了一根低调的桃木簪给挂住,可谓出水芙蓉,一眼清新,越看越美。 “姜小姐?!” 一时间,霍不弃看呆了,忘记了需要使劲扒着那巨大的树枝。 等他回过神时,手已脱离树枝。 霍不弃:“??” 他手足无措的开始疯狂乱抓,最后还是不可抗力的直接摔了下去。 霍毅一抬手把自己眼睛捂住,“丢人”二字从嘴里小声的挤了出来。 这儿子真的是亲生的么?表的吧。 霍不弃也想死了,干脆不要起来吧? 他爹太歹毒了! 难怪态度突然转变,绝对是因为看到了姜小姐过来,故意让姜小姐看见他的丑态! 这是亲爹吗?! 姜小姐会不会笑话他?会不会觉得他是一个傻子?会不会觉得他不爱上学是个地痞流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不干脆把他摔死! 小侯爷内心发疯咆哮,姜轻鱼仍然平静温婉,缓步走了过来蹲下:“是伤着了吗,需要我看看吗?” 霍不弃双眼一亮,他可以装伤让姜小姐给他包扎,话本里感情都是这么出来的! 他马上坐了起来,而后被霍毅一拳头打在脑袋上又倒了下去:“不必姜小姐费心,这小子皮糙肉厚,搁这儿装死呢。” 姜轻鱼被这一拳震惊到了。 没死也会被这一拳砸死的吧! 过了好一会儿,霍不弃面无表情的起身,一把拉住姜轻鱼的手掌。 姜轻鱼力气比不过他,被他带走到门外。 走到门外之后,霍不弃才敢偷偷用余光扫姜轻鱼。 话说回来……今日的姜小姐也依旧美丽动人呢。 手也小小的,嫩嫩的,好软。 等等……他拉到姜小姐的手了! 霍不弃后知后觉,赶紧甩开姜轻鱼的手,整张脸肉眼可见的从耳根开始红了起来: “姜……姜姜姜……姜小姐,我不是故意拉你的手的,让……让你见笑了,而且……我……我我我我,我平时也不是不爱学习,我就是不想一个人去太学,我在等你……” 说到一半的时候,又可怜巴巴的看着姜轻鱼。 “我今日起来跑到门外等了一个时辰没见到你,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姜轻鱼一愣。 现在才卯时初,你等了一个时辰? 合着你没睡等了一整晚?! 姜轻鱼都无奈苦笑了,这小侯爷还真是傻得可爱。 她道:“既然已经答应,我就不会爽约……倒是小侯爷,日后莫要再起那么早,身体重要。” 霍不弃看着她的脸,始终没挪开目光。 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心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原来姜小姐这么关心他啊。 姜轻鱼:“?” 就在这时,侯爷又走过来给自家这丢人的花痴儿子一暴栗,再把霍不弃的书箧砸在他身上。 “赶紧滚,别耽误了姜小姐报道!” 姜轻鱼都看傻了。 这就是你们将门文化吗?侯爷,不是强者不配成为您的儿子吗? 小侯爷能活那么大真不是容易的事情,可能……脑子也是这么被打傻的吧? 她魂飞天外时,霍毅的声音又带着些怪异的打趣声传来: “轻鱼呐,今日去太学可千万要留个心眼,别忘了我昨日提醒你的话。” “太学,是非之地。” 第四十五章:二世祖们的计划 太学,国子监名下,全大幽最权威的学府。 能够来到这里的只有两种人。 第一种,是参加并且通过太学那难度堪比科举的考核,凭借自身过人的能力拿到太学的金花帖子的国家栋梁们。 第二种则是皇室子弟,或者依靠父辈立下大功向陛下寻求机会,进入太学的特设的“麒麟堂”。 美其名曰麒麟堂,说得难听就是关系户。 太学的祭酒是一位十分古板严肃的老者,据说曾因小侯爷学术态度不端正,发了一封加急信件给正在战场上打仗的不败侯进行举报。 如此态度,某种意义上也是正的发邪。 若非是上一任皇帝下圣旨,这样的人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开设麒麟堂。 因此,他对麒麟堂的态度直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平时不管,但对几位扰乱秩序的学子会给出特别关心。 而这几位,那可是太学出了名的“恶霸”,让人闻风丧胆的那种。 此时,太学夫子还未到,学生们却已几乎到齐。 皇甫青桓身着黑金袍,五官继承了他母后的秀美精致,眉心一颗红色的美人痣,即使是女子也少有比他更加貌美的人。 此时他坏笑着走上讲席,干咳两声: “各位,你们可知今日又要来一位新同窗?” 三皇子一开口,所有人都得打起十二倍精神看他。 这太学有两位“恶霸”。 一位是靠蛮力出名,拳打脚踢无数同窗的霍小侯爷霍不弃。 另一位便是这位三皇子。 相比于小侯爷的痛打,三皇子此人玩心更重,并且因为带有一定的脑子,他整蛊手段可谓精神攻击。 这两位恶霸一人主内,一人主外,关键关系还很好,权势又很大,一旦染上就沾上狗屁膏药似的,麻烦且痛苦。 皇甫青桓这会儿走上讲席,赫然是想出来了整人的法子,至于要整的是谁……就得听他说了。 “新同窗,谁呀?是哪家的漂亮小姐?” 皇甫青桓道:“还真是一位美人,各位可知近日京城有一位闹得沸沸扬扬的姜小姐?” 同窗甲愕然:“姜小姐?” 同窗乙举手:“殿下,我知道!您说的是礼部侍郎的那位女儿姜轻鱼吧?” 同窗丙:“姜轻鱼?那不是京城出了名的傻人吗,前几日还发癫似的去跪了丞相府整整三日,听说是因为对那位相爷相思成疾?” 其他同窗全都被吓住了。 “对那位相爷相思成疾?她脑子莫非真有什么隐疾不成?!” “不早说过了,人家是出了名的傻人吗?” 这时,一位同窗开口了: “诶诶诶,你们这听得版本太落后了!” “这姜小姐早就不傻了,她不但跪了丞相府,她还成功进了丞相府,不仅如此……她还意外结缘了霍小侯爷,霍小侯爷对她那是一见钟情,连那一枚从小带着的白虎玉都送了给了人家,可谓用情至深呐!” “不仅如此,前几日她还在侯府大放异彩,与华娇一同曲舞,而后一词引百鸟,连侯爷都对他啧啧称奇呢!” “据说……因为那一晚晚宴,侯爷还让她当了霍小侯爷的伴读,她也要来咱们麒麟堂呢!” 众人闻言,心里不由对这位姜小姐产生了极强烈的好奇心。 “天下竟有如此奇人?她是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一旁的皇甫青桓开口一锤定音:“当然有,不仅你们好奇,本皇子也好奇……本皇子已经打听到了她的消息,她已到达太学,正在接收夫子们的摸底测试,测试结束便会过来熟悉环境。” “作为不弃的好兄弟,我皇甫青桓可不能对此人置之不理,理应替不弃考验考验这位姜小姐,看她是否真那么有本事,还是用了什么诡计才让霍不弃鬼迷心窍!” “当然,为防止不弃干扰,我已经偷偷喊人乘机把他敲晕了!” 众人:“敲晕了?殿下英明!” 干得漂亮啊!这种事情还得三皇子来干。 三皇子脸上在笑,心里却已经咬牙切齿。 简直太可恶了。 他看了那么多年的话本,自诩情话技能点满,可始终没能遇上让自己心动,还能同他一起逍遥江湖的真命天女。 而他的好兄弟霍不弃却只是旷个课的时间就遇上了那位姜小姐,他不服啊! 自己的失败固然难受,可兄弟的成功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按照话本剧情来看,此刻他该黑化才是。 他倒要看看,那位姜小姐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 就在这时,一位同样是新来的女人站了起来,走近皇甫青桓悄悄说:“三皇子殿下,若是您对那姜轻鱼感兴趣,我倒是有办法整治她。”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在侯府冒头的黄银乔。 那日她被赶出侯府,派出去跟踪姜轻鱼的丫鬟还下落不明,结果罪魁祸首姜轻鱼竟然还得到了那么多大人的赏识与赞美。 她早就不甘心了! 本想偷偷报复,可现在……既然三皇子殿下对那女人有如此强烈的恶意,不正好能够顺水推舟,借三皇子之手除掉她? 然而,皇甫青桓冷冷的睨了她一眼:“不过是借着你爹国子监博士的名头抢走关系进来的货色,这里有轮到你说话的份?” 黄银乔的脸色瞬间煞白了:“殿……殿下。” 皇甫青桓道:“本皇子没告诉过你,本皇子不喜欢说话时被人打断?何况还是你这蠢货。” 黄银乔赶紧下跪磕头:“殿下我错了,我……我这就走!一定安分……” 她灰头土脸的回去,内心却是恨得咬牙。 其他人全都发出嗤笑。 因为……她没能成功通过这些二世祖的“测试”。 她为了能够来太学,可是足足求了她爹国子监博士走了无数关系与金钱,才买到了一人伴读的位置。 而那姜轻鱼不过是投机取巧…… 她绝对不会让姜轻鱼在太学好过的! 迟早有一天,她会比这些人都更有权势! 等她成了侯府夫人,她一定会让今日所受的屈辱全都加倍奉还! 她突然感觉背后发冷。 顺着目光看去,是皇甫雪正幽幽的盯着她。 黄银乔咬紧牙关。 说起来,他们的“测试”还跟这位诡异的公主殿下有关系,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够通过的测试,太恐怖,也太过分了! 不过……那种测试她无法通过,姜轻鱼就更不可能通过了! 正好……她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姜轻鱼一个教训! 一直没说话的华娇开口了: “你们要玩,那是你们的规矩我理解,但也请不要太过分了。” “若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带走姜小姐。” “尤其是某些人,与其在心里面打一些不三不四的小算盘,不如多注重自己。” 这话明显就是给黄银乔说得。 黄银乔握紧了拳头,更加不服! 所有人都不喜欢她,所有人都在逼她……就是因为那些破事! 如今姜轻鱼要来,她不能再让姜轻鱼踩在她头上了,只要姜轻鱼比她当时还狼狈,她就能从这个压抑的位置脱身。 姜轻鱼,你等着吧! 此刻,姜轻鱼还真在等着。 第四十六章:绝世天才姜轻鱼?! 姜轻鱼在等考核盖章。 入太学之后,即使是走关系的伴读,也是需要走一个流程,那便是进行摸底测试,看看能否适应太学的学习强度。 若是无法适应,那便会作劝退处理。 当然,麒麟堂的人来只是走个流程,就算最后写得一坨狗屎也不会被劝退,算是特权了。 特权归特权,还是要写那么一份记录下来放在档案里才能完成入学的手续。 法令,算术,书法,文才,政论。 这五样便是考核的主要内容,对方发了考题之后便坐着,甚至打瞌睡,模样显然是没把姜轻鱼放在心上。 麒麟堂的人能写出什么好东西来?有什么可看的? 何况写不写还是一回事呢,很多麒麟堂的学子一字不写就单纯走个流程。 虽然这位姜小姐貌似写得很认真? 一晃,三个时辰过去了,太学已经放课,而姜轻鱼也总算是完成了自己的所有考题。 她将答卷交给了考官:“真是麻烦您一直在这陪着我,现在我能离开了吗?” 考官见她答卷写得满满当当,好几题一看就是错的,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甩甩手说:“去盖章吧,盖完章你便是太学的学子了,规矩方才都跟你说过了不用强调。” 寻常情况下太学没有那么轻松,会严谨许多,可谁让这位姜小姐是跟着那位小霸王来的呢? 跟着那位小霸王,除了完蛋没什么好说的,只期待不要比小霸王还能闹事。 姜轻鱼浅笑,也没有多说便离开,前去盖章。 外面怡翠女扮男装扮作书童模样,替姜轻鱼与霍不弃背着书,她眼底期待:“小姐,您考的怎么样?” 姜轻鱼笑了笑没有多说:“应当还行。” 在太学,要低调。 同时她不能太低调。 太低调,就不会有人重视她,那她来太学就毫无意义了,太高调的话又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扰乱她的计划。 所以她干了一个很投机取巧的事儿,如果太学能有一位“眼光独到”的人发现她的话。 不过…… “小侯爷呢?” 怡翠也愣住了:“自你进去之后就没见到他,或许去哪儿玩去了吧?” 姜轻鱼笑了笑:“那我们自己熟悉一下太学好了。” “是!” 怡翠笑得更开心了,她最近都没有好好享受到跟小姐的二人时光,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会出现,搞得小姐都没那么在意她了。 她刚刚在小姐考测时就把太学逛明白了,绝对让小姐重拾对她的期望! …… 太学明德阁。 此地专门记录着考生们的成绩记录等,所有考生的每一场考核答卷都会被记录带回其中单独存放。 考官带着姜轻鱼的答卷过来时,遇到了一位白胡须浓密的地中海老人。 考官看到老人的一瞬间,眼神瞬间就尊敬了不少:“大人。” 老人慈眉善目,笑呵呵的看了他一眼:“又有新生考核了?” 考官有些头疼,叹气一声:“是啊,说是特意给那位小侯爷找的陪读,那小侯爷已经彻底没救了,找来的这位陪读还是一个女子,不过挺有礼貌,做题也极为认真,只是……似乎也只是天资平平,不是我们要等的人。” 老人先是用教条轻轻抽了考官的肩膀一下,打得教官吃疼委屈,而后又瞪圆了眼睛: “每个孩子都是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是大幽的种子,大幽的未来,怎么能说没救?我们只是暂时没有找到呵护这个孩子的方法罢了,是我们的失职。” 考官脸上一红,低头答道:“是,是小的肤浅了。” 老者扫了一眼考官手上的答卷:“那答卷给我看看?既然是侯爷亲自选出来的人,我怎么着也得把关把关才是。” 见字如见人,在还未接触一个人之前,认识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看她写的东西。 她的思想都会融入里面。 六张答卷,老者全都一一看完。 考官本以为老者只是随便看看,却没想到对方眼神竟越来越认真,甚至开始闪烁异样的光芒。 考官都懵逼了啊。 这答卷他全部都看过了啊,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怎么这位能够看得眼睛都亮了呢? 考官没忍住道:“大人,您是看到了什么?这不就是五份普通到了极点的答卷吗?” 老者笑了起来,反问他:“这五份答卷分开放出来看,确实十分普通……可你有没有发现,这五份答卷全是丙上的水准?” 考官:“那……那有什么奇怪的?不是刚好合格吗?” 老者笑得更加明显:“可……你再看看她这几份答卷错题的顺序呢?” 考官一愣,而后翻开答卷再看,着重注意错题顺序,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细思极恐道:“全都是偶数题号出错,奇数题号一道没错……您……您是说,这人是在故意控制考测成绩?!” 老者也激动了,又指了指政论的一道主观题。 “你再仔细看看这道题她的回答,虽用词平平无奇,可言语精炼到了极点,每个字都是信息点,最重要的是……” “她对《商户法》的看法与意见,跟今日陛下在朝堂上的提议一模一样!这提议……将在一个月后正式公开实行!” 讲到这里,考官才觉得大脑快要爆炸。 “您……您是说,她在答卷上写上了还未公开,被满朝文武认可了的政论提议?” “您的意思是……她是绝世天才?!” 老者明显也极为激动,红光满面,连手指都在颤动,他道: “很有可能!不……不是很有可能,而是一定是!她叫什么名字,我们必须重点观察她,看看她虚实如何,待我确认是她之后,立马把她转到天字堂,千万不能让麒麟堂那群蠢货染指了她的灵性!” 考官愣住:“?” 您不刚刚还说麒麟堂的那些人是种子是未来是栋梁吗? 怎么现在又蠢货上了。 当然,他不敢骂,因为今日这事儿事关重大。 尤其对这位大人来说,无比重要! “这位新生是礼部侍郎的女儿,她的名字好像叫……” “姜轻鱼。” …… 姜轻鱼现在发生了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怡翠一时尿急去了茅厕,她百无聊赖间找到了麒麟堂,想要熟悉熟悉未来的学习环境时,结果前脚刚一进门,后脚便有人把门关上锁上,连窗户都都被全都锁死。 对于这件事她其实早有预料,因为她当时在黑市处在几人中间时就听得一清二楚,那位三皇子要测试她。 只是没想到,这都放课时间了,他们竟然还在蹲! 她不知道测试的内容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不过应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否则华娇和小侯爷都会出面帮她拦下。 那……到底会是什么呢? 猛地,幽暗的室内出现了光源。 紧接着……一张女人的脸冷不丁出现在了姜轻鱼面前。 姜轻鱼绷着表情愣了愣,旋即放松了下来试探性的喊道: “公主殿下?” ——作者的话—— 十万字啦!正式推荐啦! 求五星好评!求礼物!什么都求!求求你们让我火! 不要囤文!请你们看《姜轻鱼训狗传》! 第四十七章:征服公主倒计时 眼前女子肌肤如雪,一双浅褐色的瞳孔映着烛光,她好似待开的花苞,稚嫩而又可爱,短圆的眉毛宛如林间跳出的花鹿妖精,堪称世间无双的灵动可爱。 姜轻鱼见过无数美人,可在这位十四岁的公主面前都会黯然失色,不敢想象她成年后会是多么的艳绝。 此时,这位名为皇甫灵的大幽公主正认真的盯着姜轻鱼,琉璃般眸子平静无波,似乎毫不意外姜轻鱼认出了她。 “嗯……” 皇甫灵双眼直勾勾的盯了姜轻鱼好一会儿。 早闻这位公主殿下性子冰冷孤傲,谁的面子都不给,一天说的出话不超过十个字。 人们说这是她天才的倨傲。 是的,天才……皇甫灵的才华人尽皆知,只可惜大幽的女人无法在朝堂一展宏图,即使是有着“大幽第一天才”之称的公主殿下也不例外。 冰冷,怪异。 无论是上次在拍卖行意外碰见,还是今日正式见面,这些有关于皇甫灵的传闻都得到了印证。 姜轻鱼不慌不乱,轻轻下蹲,对视上这位怪异的公主。 她手指轻轻拂过脸颊,温柔且好奇问:“轻鱼脸上可有脏污?” 皇甫灵像个木头人,没有情绪的摇摇头。 姜轻鱼哄孩子似的语气:“那公主殿下为何如此贴近的盯着我看?” 皇甫灵闻言,这才赶紧挪开目光,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被姜轻鱼迅速捕捉。 她没有回答姜轻鱼,而是三两步坐到旁边的位置上,端正的拿出一本书翻阅。 姜轻鱼感觉不可思议,同时又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这位公主殿下好像和传闻不太一样? 看她的反应,与其说是冰冷倨傲,倒不如说是害怕,闪躲。 跟小动物似的。 姜轻鱼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于是也缓缓坐了下来,扫了一眼皇甫灵手上的书:“公主殿下也喜欢李雅大人的《万民论》?” 皇甫灵捏在书两边的手更加用力。 换作其他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到冷漠,肯定会有情绪。 可姜轻鱼此时却十分淡然,自言自语似的继续自己的话题: “李雅大人的《万民论》推崇众生平等,无论男子或是女子都拥有同样的选择权利,性别,出身,背景,一切差异都不能分出高低贵贱,天下事能者得之……” 姜轻鱼说到这里时,才发现刚刚还在假装看书的皇甫灵已经在双眼放光的盯着她。 皇甫灵终于有了动静,她没说话,是使用手语。 姜轻鱼被要求学过手语,对手语也有一知半解,再配合皇甫灵的表情,很快就解读出对方想说的话。 【你也喜欢李雅大人的《万民论》?】 姜轻鱼点点头:“万民论的论点与思想都十分高明,超前,她几乎将一切公平化,讲究能者得之。” “当下大幽有许多能人异士,却因性别,出身,背景,被卡死在某一环节,这对人才的流失无异于是巨大的。” “人尽有能之,而无人处处能之,若一以否全,上失良马,下失机缘,于国于民都是一处伤痛。” 听到姜轻鱼个人的想法之后,皇甫灵更激动了。 这证明姜轻鱼是真的看过万民论,并且有深入思考万民论! 她终于舍得开口,语气带着娇憨与激动:“你是从何处看到万民论的?” 万民论的作者李雅是一位读过书的女性,她写过不少书,思想精华全在万民论中。 当年万民论出世时引出不小风波,因为这种思想威胁到了某些人的利益,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将李雅冠上煽动暴乱的名头,对其使用了惨无人道的折磨。 李雅因此丧命,而万民论也被部分人禁止,能看到万民论的人不多,赞同万民论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就连她也是从皇家独有的书库找到的。 令她更激动的是,姜轻鱼还跟她想法一模一样! 这位姜小姐果然非同一般! 姜轻鱼笑了笑:“我三哥平日悠闲,时不时就喜欢去鬼市淘一些古旧玩意儿,我偶然在他房间见到罢了。” 皇甫灵点点头,若有所思后小脸认真起来:“你也喜欢去鬼市。” 姜轻鱼一愣,而后微笑。 “看来传闻说得没错,公主殿下的确冰雪聪明。” 皇甫灵脸颊微红,有些磕巴道:“你叫我灵儿就好,我会替你保密的。” 姜小姐喜欢万民论,那姜小姐绝对不是坏人! 姜轻鱼莞尔:“既然灵儿都如此说了,我也不客气了,你很喜欢万民论和李雅大人?” 皇甫灵认真的点头。 姜轻鱼道:“那你想不想要万民论的续篇,以及李雅大人其他作品?” 皇甫灵不敢置信的站起身子:“你……你有?!” 这可是连她费尽心思都搞不到的东西! 若此时有人看见两人如此流利的对话,必然会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顺便能把地都拖干净。 姜轻鱼与皇甫灵独处的这一小会儿时间,皇甫灵几乎说了自己一整年说的话。 甚至,她还有些失态。 皇甫灵平日最大的表情就是女鬼一样盯着人看,像是被抽了魂一般格外瘆人。 可现在,她激动的情绪与普通女孩无异。 姜轻鱼几乎敢断定,她已经吃透了皇甫灵的性子,以及皇甫灵平日里为何是那怪异模样的原因! 她眯着眼笑,“你别激动,若你想要的话,我明日拿来给你便是,不过……” 皇甫灵已经彻底失去表情管理了,一脸的迫不及待:“不过什么?” 姜轻鱼扫了一眼她,又故作矫情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李雅的作品无比珍贵,我也十分喜欢她,即使是给你,轻鱼这心里也无异于是割肉……” 皇甫灵是聪明人,一张小脸认真起来,学着大人模样进行谈判:“那……你想要什么?只要不太过分都可以。” 只要不是让她偷家里的传国玉玺,或是烧掉父皇的寝宫,掠走后宫里的妃子,她都能干! 毕竟那可是李雅的作品集! 公主在心里拉高了阈值,而姜轻鱼却只是用那双干净剔透到极致的眼睛看她,饶有趣味说: “我想同你玩个游戏。” “一个……能治疗你心病的游戏。” 第四十八章:鱼姐姐 姜轻鱼话音落下之际,皇甫灵极为意外的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她,刚刚还有些激动的情绪此时又转为谨慎小心。 她双手轻轻的拢在胸前:“你……你知道这种病?” 姜轻鱼颔首:“曾在一位姓白的医师给的医书中看到过。” 皇甫灵手指一颤,双眼瞬间红润,险些直接哭了出来。 她并非是倨傲冷漠,相反……她还很想与大家成为朋友,只是……她做不到。 所有人都说她是天性如此,不讨欢喜,没有人能够理解她内心的痛苦。 她自小受其困扰,痛苦不已,也问过太医这是不是病,可太医却说她身体健康无恙,如今……这位博识的姜小姐却告诉了她——这是心病,能治。 她岂能不激动感动? 皇甫灵小声询问:“我该怎么做?” 姜轻鱼道:“接下来,我会问你几个问题,你无需直接回答我,点头摇头即可,可以吗?” 皇甫灵觉得姜轻鱼很亲切,让她难得的放松下来,于是也点点头。 姜轻鱼第一个问题:“他们给我的考验,就是与你独处对吗?” 皇甫灵愕然,但还是点点头。 果然,这群熊孩子真是幼稚又可爱。 他们不知道皇甫灵的心病,所以很容易误解皇甫灵的本意,若是长时间与她独处,恐怕会觉得挫败又自闭。 毕竟公主殿下坐在那儿一语不发,高冷的小脸给解读出来的只有一句话。 ——“你什么身份,也配让我说话?” 皇甫灵脸上显露抱歉。 姜轻鱼道:“第二个问题,你是自愿留下来的吗?” 皇甫灵木然,同时点点头。 姜轻鱼:“是因为你想跟他们交朋友,与他们融入一片?” 皇甫灵这次点头的速度明显更快了。 姜轻鱼:“你无法与人正常沟通,是因为见到人就容易紧张?” 皇甫灵瞪大眼睛,激动的握紧小拳头,连连点头。 姜小姐果然没骗她,说得全中! 她每次一见到人,就算是见到父皇,都会忍不住的紧张起来,这种情绪她完全无法控制,才导致后来有那么多的误会。 她绝对不是不喜欢大家! 姜轻鱼笑了笑:“那你愿意主动去与人交好吗?” 皇甫灵点头。 这时,姜轻鱼伸出左手,世家小姐的手大多白净素美,婴儿一般嫩滑。 姜轻鱼的手同样细长好看,可掌心确有一些磨破,生出新茧的痕迹,仍然漂亮,只是不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模样。 姜轻鱼道:“灵儿愿意把手搭上来吗?” 皇甫灵点头,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姜轻鱼的手上。 下一秒,姜轻鱼轻轻握住温皇甫灵的手,尽可能的将其包裹住。 皇甫灵当即大惊,整张脸都肉眼可见的受惊羞涩了起来,她有些慌张,想抽出手,却被姜轻鱼握得更紧。 姜轻鱼身上一股淡淡的药香飘来,让她激动的情绪逐渐稳定,竟让她忘记了挣扎。 姜轻鱼浅笑看她:“感觉怎么样?” 皇甫灵愕然,而后下意识的开口:“很温暖,血液像是有一条淌着热的河流,很舒服。” 她说出来这话的一瞬间,自己都惊了。 她……她竟然完完整整的把自己内心所想全都表达出来了! 简直不可思议! 她抬眼看向姜轻鱼。 姜轻鱼正襟危坐,她脸上表情总是淡淡的,温柔的,有种让人放松下来,岁月静好的力量。 这是独属于女性的力量,润物细无声的力量。 她说:“灵儿真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呢。” 好……好温柔。 如同阳春三月送花暖,明明阴暗的房间却让她感觉到无比的舒适通畅,皇甫灵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全身心都在放松。 她自出生那日起便是大幽除了太后与母后以外最尊贵的女人,可太后常居清净,与佛教为伴,母后又将所有的心思都投入在了哥哥弟弟们身上,对她视若无物。 其他接触到她的人,无不是热情似火,要将她灼烧融化。 从没有人敢对她说如此亲切的赞美,像是夸赞小孩。 可面前这位鱼姐姐不一样。 鱼姐姐同样热情,可她身上只有一股令人惬意的温暖,没有让她害怕的过分火热。 尽管鱼姐姐是第一位敢这么直接抓住她手的人,可她不但没有讨厌,反而……她很喜欢那种被握住的感觉。 犹如月光拥抱。 这一瞬间,皇甫灵涌然而出一股浓浓的委屈,化作颗颗泪水大滴大滴的流出。 她深吸鼻子,酸胀又难受。 姜轻鱼见状连忙站起来与她坐到同一边,搂着她的肩膀轻声问:“怎么了?” 皇甫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在姜轻鱼坐过来的那一刹那,她想靠在姜轻鱼的身上。 她不怕姜轻鱼。 “鱼姐姐,我难受……” 姜轻鱼闻言,忙的捧上她的脸为她擦眼泪:“没事,难受的话就哭一会儿,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替你保密。” 皇甫灵再也忍不住,扑进姜轻鱼怀里小声地啜泣起来,泪水打湿了姜轻鱼的衣襟。 她哭了好一会儿,姜轻鱼一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直到皇甫灵抬起头,一双红润干净的大眼睛盯着姜轻鱼小声问: “我是不是很狼狈,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但是,鱼姐姐,我怕很多人……唯独不怕你。”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坚信,鱼姐姐有治好她的方法,鱼姐姐一定能够让她成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因为只是这么一会儿,鱼姐姐已经让她感觉到不再害怕了。 姜轻鱼捧着她的脸为她擦眼泪,开口道:“放心,你没事的,这只是一种极为常见的心病,并非疑难杂症,只是治疗的话需要一定的时间,让你开始适应并且接受其他人。” “你愿意让我陪着你一起治疗吗?” 皇甫灵在姜轻鱼怀里连连点头:“愿意的。” 姜轻鱼道:“那你想知道这种心病的名字吗?” 皇甫灵犹豫片刻,以前她又想又怕,怕不治之症,她一辈子都无法成功交到朋友,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道:“想的。” 姜轻鱼沉吟片刻,回应她: “此病,名为羞怯。” ——作者的话—— 俗称社恐。 喜提新称呼,相爷情敌+1,那没办法,谁让姜轻鱼这更是妈妈级的。 求五星好评呀,最近在上升期,所有数据都很重要的! 第四十九章:野狗袭击 羞怯病并不是什么大病,甚至许多人都会有,但皇甫灵身上的症状明显严重许多,不过好在她本人内心并不封闭,因此治疗也不算麻烦,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陪伴与认可。 温柔与包容,就是羞怯病最好的良药。 二人聊了好一会儿之后,姜轻鱼才道:“眼下天色也已经不早,他们何时能把门打开?” 皇甫灵有些不舍:“鱼姐姐想走了吗?他们估计要等饭后才会回来,之前便是如此。” 姜轻鱼恍惚:“他们经常这样做?” 这群熊孩子未免也太熊了吧? 皇甫灵本就羞怯,将她与生人关在同一地方,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皇甫灵摇摇头:“是我提议这么做的,那日在鬼市见过你,听闻你也要来之后我才如此提议的。” 姜轻鱼:“为什么?” 皇甫灵一张漂亮的脸蛋露出不好意思:“因为我对你很好奇,我想与你一同待会儿,没想到……你比我想的还要好。” “他们平时虽然有些傻,可毕竟三哥是皇室子弟,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还是能够区分的……传闻他们打人,那也是有原因的,他们并不是坏人。” 她说的时候真诚又略显局促,害怕姜轻鱼认为她的做法太过自私。 姜轻鱼松了一口气,笑了笑,真觉得这位公主殿下简直太可爱了,怎么会有这么真诚乖巧的孩子! “下次不必如此麻烦,有任何事情可以直说,这样的方式太过危险,万一遇上些不轨之徒……恐怕会令你自己置身险境。” “目前应当只有我一人有此待遇吧?” 她这话刚一开口,皇甫灵的后背就僵硬起来了。 姜轻鱼:“……还有其他人?” 皇甫灵的脸色有点难看:“昨……昨日有一个。” …… 麒麟堂外。 恶作剧的学生们无人发现少了一人,黄银乔已经算好了时间偷偷离开。 她站在太学一处废弃的院舍前,内心冷笑。 姜轻鱼,很快你也会跟她一样被排挤在外了。 那位公主简直就不像人类,他们把人与那位公主关在一处地方,直至他们回来,但凡你有任何不妥,你就会被他们排挤! 她昨日便是遭到如此对待,一开始还能强颜欢笑主动与那位公主沟通,可公主却完全不待见,甚至不搭理你。 她就用那双眼睛幽幽的盯着你,或者做自己的事情,无论你做什么她都把你当做空气。 绝对密闭的环境,再加上这样的同行者,对人的精神折磨是巨大的。 她到最后心态崩盘,开始想着砸门砸窗离开,皇甫灵不仅不帮她,还冷不丁的靠近,把她吓得没忍住推了一把。 而正好……那些人回来了,她推人的画面被所有人看见。 从那一刻起,她被彻底排挤在外。 那位公主就是城府深,故意的! 公主她报复不起,还报复不起你吗? 很快,你就会因为设计陷害公主的罪名而被冠上死罪了…… 姜轻鱼,你等着。 黄银乔眼中闪过阴毒,轻轻的推开房门,里面传来恶犬的狗吠: “宝贝们,养了你们那么久,总算能够派上用场了。” …… 怡翠拿起一把斧子,不断靠近麒麟堂。 她方才上个厕所的时间发现小姐不见了,找了一圈发现二人被关在里面,两人似乎被困已久,这才在附近找了一把斧子过来要把门锁砸掉。 她体力活干得得心应手,两下子就把锁砸掉了。 里面二人走出麒麟堂后,她才担忧的打量自家小姐: “小姐,你们没事吧?” “还有公主殿下。” 皇甫灵羞怯病并未治疗完全,姜轻鱼能够借着她的喜好快速打开她的心扉与话阀,可有其他人在场时还是会变回原来的模样。 她手指偷偷的轻捏姜轻鱼的衣角,冷冰冰的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几个大字。 ——生人勿近,熟人滚开。 怡翠紧张起来。 公主殿下不会因为她一时心急的忽略,把她的名字放在了小姐后面而来一句“口忌”吧? 不要啊! 怡翠灵机一动,迅速下跪,认错态度无比神速: “公主殿下息怒,奴婢一时心急才忘了规矩,请殿下宽恩,饶恕怡翠的口忌。” 皇甫灵被这举动吓了一跳,更加紧张的捏住姜轻鱼的衣角,不敢说话。 皇甫灵:QAQ。 她没生气啊。 怡翠是鱼姐姐最信任的贴身丫鬟,竟然如此怕她,她是不是又把事情搞砸了。 姜轻鱼夹在中间哭笑不得。 相爷啊相爷,你一句口忌把人逼成啥样了都,怡翠怕是这辈子过不去“口忌”二字了。 姜轻鱼实在憋不住,莞尔轻笑一声才解释:“不必紧张,公主只是羞怯罢了,并未责怪,只是羞怯罢了,她很喜欢你,说你慌慌张张的模样很可爱。” 怡翠震惊:“真的?” 可公主没说话啊! 姜轻鱼看穿她的疑惑,为其解惑道:“公主不善言辞,但她方才看见你之后表情便多了几分认可,那便是赞美的意思。” 怡翠茫然抬头,对上了皇甫灵那张完全没有任何变化,多看一眼就能把人骨头都给冻住的脸陷入沉默。 这……表情有变化吗? 皇甫灵饶有其事的点点头。 怡翠的小心灵受到了万点暴击,简直不可思议。 莫非小姐真如她自己所说会读心术? 不过小姐自去了丞相府之后确实大不一样,变得格外厉害,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就与传闻中冷漠倨傲的公主殿下交好关系,会读心术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稀奇的事情了。 皇甫灵也觉得鱼姐姐厉害,能把她想说的事情一下子就解读出来了。 连她父皇都做不到呢! 怡翠也没再纠结自家小姐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了,而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你们没有什么意外就好,否则我以后再也不敢如厕了,我方才如厕时出来听说太学这两日时常会有野狗叫唤,我生怕小姐被野狗叼走了。” 可就在怡翠说完这话的一瞬间,背后传来一阵又一阵犬类哈气,哼哧哼哧的声音。 当即,三人全身紧绷。 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麒麟堂周围出现了好几条凶神恶煞的黑犬,膘肥体壮,獠牙闪着尖锐的银光。 “野……野狗?!” 一瞬间,三人脸上血色尽退,姜轻鱼突然发现了什么,临危不乱的将公主迅速送回房间里:“灵儿,在这儿待着,不必担心,我有办法。” 皇甫灵还想说什么,却被姜轻鱼迅速关上门抵住。 姜轻鱼转过身,这些野狗已经扑了上来,怡翠拎着斧子挡在前面,姜轻鱼在背后冷声下令道: “只留一只活口,我要用。” 一道黑影手持巨刃出现在她面前。 “遵命,小姐。” 第五十章:皇兄,演一出戏 只见萨落整个人黑色幻影闪动,扑来的恶犬全都被尽数腰斩,那残暴的画面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就连握着斧头的怡翠都愣了一下。 “嗷——!” 一条凶狗竟从后背处偷袭,萨落逵斯一时无法顾及,那狗直接冲上了姜轻鱼。 姜轻鱼咬紧牙关,眼神分毫不显慌张,两只手护住自己的脸,恶狗抓破她的衣服,手臂处渗出鲜血,她吃疼,但没有任何迟疑便抽出腰间时刻准备的匕首朝着狗脖子一刺! “嗷嗷……” 那条狗毙命当场,刚从姜轻鱼身上滑落,背后竟又袭来一张血盆大口,锋利的牙齿像是要直接撕碎姜轻鱼。 旁边一斧头砸了过来,斧刃将半空中的恶犬肚子剖开,带着躯体直接滚落到地上,翻滚好几圈。 怡翠眼底愤怒无比,挡在姜轻鱼面前:“小姐,我护着你。” 姜轻鱼没有矫情,点点头握紧匕首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边。 一会儿的功夫,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恶狗尸体,只剩下最后一条已经开始畏惧试图逃离的。 可它刚转身,萨落便靠到姜轻鱼身旁:“借匕首一用。” 姜轻鱼把匕首给了他,他神色轻蔑的朝着那条狗抛出,“咻”的一下刺中狗后腿,逃跑的恶狗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叫声。 萨落逵斯冲上前一掌拍在它脑袋上,给它打得不知东南西北。 “安静点。” 危机解除,怡翠心疼的看向姜轻鱼:“小姐,你手上的伤……” 姜轻鱼凝着神边走边说:“没什么大碍,没想到后面竟然也有,不知道这群狗是谁放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怡翠茫然:“你是说,有人故意的?” 姜轻鱼指着地上的黑狗尸体理智分析:“这狗虽说口齿锐利,凶神恶煞,但其身上骠肥肉厚,显然不是需要自行捕猎的野犬,而且出现的时间又太过凑巧,恐怕就是麒麟堂的学子,专门冲着我或者公主来的。” 若是早在几天前,她遇上这种事情她还真没办法,还会慌乱失措。 可眼下……她已经是脱胎换骨。 相爷调教的方式虽说过于残忍,但也正是那一次的残忍,让她内心对各种事情的接受度都上升了一个层面。 不过是杀几条狗,她只嫌狗血脏。 怡翠忧心:“莫非这也是他们测试的一环?” 姜轻鱼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测试是三皇子为主导,小侯爷不知情,但还有华姐姐把关,他们不会那么过分。” “恐怕……是有人想借刀杀人,是冲着我来的。” 怡翠瞪大眼:“怎会?” 姜轻鱼道:“动灵儿,怕是不想要脑袋。” 怡翠:“可你们二人不是一直被锁在一起?若是冲着小姐来,肯定也会误伤公主呀。” 姜轻鱼眯了眯眼,很快得出一个猜测: “小黑的存在极少有人知晓,若是今日没有小黑,我们所有人都会凶多吉少,若是我二人都遇害,又找不出疯狗主人的话……” “我来则狗来,此前从未发生过类似事情,无人能够作证这狗不是我自己带来的,随意安上恶犬反噬的名头就能将所有罪责转于我身,我若死了,则更加死无对证。” 怡翠倒吸一口冷气:“这么阴毒?!” 这罪要是真落了下来,那可是要砍头的! 她家小姐也没得罪人吧? 然而,姜轻鱼却冷着脸笑了一下: “我或许知道是谁要对付我了,还真是不罢休。” “既然她下此毒招,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以免日后碍眼。” 不过眼下,还缺了一些铁证。 就在这时,一旁的萨落走了过来:“你们在这边叽叽歪歪什么呢?有什么猜测直接问我不就得了?” 姜轻鱼错愕:“你知道?” 萨落指了指那条被留下来的狗说:“我可以问他。” 姜轻鱼:“……?” 萨落看她这副表情,立马猜出姜轻鱼脑子里或许已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于是果断打断: “我们古都有极少部分异人,拥有与野兽沟通的能力。” 姜轻鱼恍惚,这事可从未听说。 不过……古都打仗时确实会有几支独特的野兽队伍助阵,这些野兽在战场上极为凶猛,无数国家甚至大幽都有效仿,可无一例外的全部失败,没想到真实原因竟然是这个。 一部分异人拥有沟通野兽的能力。 姜轻鱼眼前明亮,买萨落逵斯这三百两花的可真是太值了! 姜轻鱼:“那他们能听你话?” 萨落摇头:“不能。” 姜轻鱼:“……” 萨落:“但是可以打到它们听话为止。” 萨落这话刚说出来,底下那条装死的恶犬便瞪大眼睛开始激动的叫起来。 萨落低头看了一眼,又看向姜轻鱼:“它说它已经听话了。” 狗又安心的躺下了。 有些狗活着,但他已经死掉了,他可不想被杀死。 做狗嘛,重要的是学会看脸色! 姜轻鱼:“……” 好朴实无华的方式啊。 不过也好。 她勾起嘴唇:“侯爷说的没错,这太学确实是是非之地,从学生到夫子……这第一天来就给我们这么大的礼物,看来我们需要演一出戏,杀鸡儆猴一番。” 后面,皇甫灵推开门,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与冰冷。 她道:“需要我帮忙吗?” 不愧是皇家儿女,十四岁就能有这样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可小觑啊。 “那最好不过了。” …… 刚刚还在饭堂有说有笑的二世祖们全都跑着回来,最前面的皇甫青桓更是眼底通红,兜着愤怒与悔恨。 当他们赶回来时。 地上躺着三个人,无数条狗尸体。 整个画面触目惊心。 皇甫青桓几乎是一瞬间慌了神,迅速找到皇甫灵的“尸体”。 尸体还是热的,心跳也是正常的。 再往上看,皇甫灵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连续眨了眨。 皇甫青桓所有的愤怒与悔恨都化作了懵逼。 “?” 不对。 他打开的方式有问题。 他闭眼,再睁眼。 皇甫灵怕他没看清,破天荒的开了口:“皇兄,一起演一出戏。” 啊?? 这剧情不对吧? 这一瞬间,皇甫青桓脑子炸了。 这怎么跟那一则“谋杀密文”写的不一样?! 第五十一章:诈尸了? 皇甫青桓会那么着急的赶过来,是因为他们刚走出饭堂时,一只送信的白鸽倒在了饭堂门口。 他们没忍住好奇心打开了信件,却发现那是一则谋杀密文。 “我已与她独处麒麟堂,定要把她性命留下。”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如遭雷击。 此时麒麟堂只有两个人。 皇甫灵与姜轻鱼。 他们断定这封信是由姜轻鱼所写,她要谋害公主,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要用什么样的手段,可……如果霍不弃透露了一些信息,姜轻鱼完全有时间和机会准备这场谋杀! 那一瞬间,皇甫青桓甚至无法原谅自己,他就不该同意灵儿这荒唐的请求,明明灵儿昨天已经因此受伤过一次。 他更没想到,那位姜轻鱼竟然藏了如此歹毒的心思! 所以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麒麟堂,看见这满地尸血,他连抄了姜轻鱼满门,让姜家所有人的脑袋都掉下来的想法都有了。 可现在……皇甫灵不仅好好的,还眨眼了,还说话了。 ——皇兄,一起演一出戏。 八个字,这可是整整八个字啊! 他好久没见到灵儿一口气说那么多字了,还叫了他皇兄! 他这辈子值了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演! “灵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众人就看着皇甫青桓从激动抱尸,再到气愤抖肩,最后痛哭流涕发神经似的大喊。 忽的,皇甫青桓捡起掉在一旁的匕首,走到了姜轻鱼的面前。 姜轻鱼躺在地上,双眼闭得格外安详。 皇甫青桓咬紧牙关,匕首对准姜轻鱼:“灵儿,皇兄不会让你死不瞑目……皇兄帮你复仇……该死的杀人凶手,就算自食恶果也万死不够!” 他的后背挡着众人视野,而后朝着姜轻鱼开始往下狠狠地刺。 “刺死你!刺死你!刺死你!” 其他人看得懵逼又恍惚,觉得皇甫青桓多半是悲痛欲绝,已经气疯了。 有人上前安慰:“殿下,我们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是……但是也请你稍微冷静一些,眼下查明真相才是最重要的。” 快要走近时,皇甫青桓迅速伸手挡住:“都别过来!不必安慰我……我会查明真相。” 就在这个时候,黄银乔走了出来。 “殿下,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与这位姜小姐打过几次照面,我这里有一些线索……” 她刚出声,华娇便厉声打断了她:“放肆,你有几斤几两,也配办理此案?” “若凶手真是姜轻鱼,为何姜轻鱼与她的丫鬟自己也惨遭毒手?!” 她虽然与姜轻鱼接触不多,可她看得出姜轻鱼是什么样的人,反正无论如何……姜轻鱼都不可能谋杀公主。 她不是蠢货。 皇甫青桓愣住,心说不要啊,华娇你这样让他的戏怎么演? 于是他灵机一动,冷着声音命令道:“此案我会亲自督察,这狗来历不明,你们去把祭酒喊来,封锁太学……谁都不准离开!” “我必严查此案!” 黄银乔灵机一动,主动道:“我去喊夫子他们。” 正好,她可以把她爹叫来,告诉她爹这些事情,让她爹国子监博士帮助她成为人证。 只要能够借助此事,辅助查清公主被杀的案子,那么她也算是在皇室面前混了一个脸熟。 不仅不会再被排挤,没准还能借此为她爹仕途添砖加瓦。 真没想到事情会那么顺利, 黄银乔前脚刚走,后面的皇甫青桓便又是踮着脚往远处看,又是弯下腰看她走没走远。 众人:“?” 皇子殿下这是在干嘛? 皇子殿下为何这样奇奇怪怪? 确定人已经走远之后,皇甫青桓才松了一口气道:“总算是把这人忽悠走了。” 众人:“啊???” 下一秒,倒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的姜轻鱼,皇甫灵和怡翠同时坐了起来。 众人目瞪口呆,颤抖着手指着三人:“你……你你你你……你们诈尸了啊!!!” 皇甫灵默默的靠近姜轻鱼,手指轻捏在姜轻鱼的衣角处。 三皇子:“?” 大伙:“?” 不是,公主殿下竟然主动去抓人家衣服? 这是发生了什么?这还是他们高冷倨傲的公主殿下吗?这一副“姐姐我怕”的姿态是怎么回事?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样啊?她俩刚刚在麒麟堂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儿,他们怎么看不懂这个世界了啊! 皇甫灵感受到大家震惊的目光,于是凑到姜轻鱼的耳边小声道:“鱼姐姐……我有点紧张。” 姜轻鱼笑着捧起皇甫灵的脸颊揉了揉:“没事,我来。” 皇甫灵依赖的蹭了蹭姜轻鱼的手。 众人:“??!!!” 这才多久的功夫,你这是把他们公主殿下调成啥样了啊! 三皇子更是目瞪口呆,世界崩塌。 皇妹连他都不给摸脸的,现在竟然……竟然主动去凑到那姜轻鱼的手上? 不……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接受不了,他要变坏,他要黑化! 三皇子:“你到底对我皇妹做了什么?!” 姜轻鱼眨了眨眼,想到今日被捉弄有一大部分原因都是怪这位幼稚的三皇子,她温婉一笑:“你猜?” 三皇子:“。” 什么?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说这两个字。 “你……信不信我直接定你死罪?!” 他刚说这话,华娇和皇甫灵便同时站了出来瞪着他。 不允许! 三皇子:QAQ 不儿,大家不是他朋友吗,他妹妹吗,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姜轻鱼:“你怎么能定一个死人的死罪呢?何况……” 她一步步靠近皇甫青桓,让皇甫青桓不由后退两步,但最终仍然没躲过,听见她悄悄话说了一句: “难道殿下不想知道如何讨公主欢心?难道殿下不想知道如何让公主粘着你喊皇兄?殿下若是真定了我死罪,那就无人知晓方法了。” 一瞬间,皇甫青桓耳朵立了起来,甚至使出了动耳神功。 三皇子:“当真?” 姜轻鱼:“你认为呢?” 三皇子想起刚刚自家妹妹那不值钱的行为,痛定思痛。 “成交!只要你能说到做到,今日你想怎么解决都成!” 第五十二章:和那些狗一样 听闻麒麟堂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几乎整个太学都轰动了。 这可是谋杀公主,是要砍头的罪行! 路上,他们就几乎全都听见了黄银乔的谗言,明白了凶手是一位叫做姜轻鱼的新生。 唯独两个人在怀疑。 一位是今日刚考测了姜轻鱼是考官,另一位白发老者则是国子监祭酒。 传闻这位国子监祭酒并不只是像表面上那般只是个从三品的官,他其实大有来头。 考官侧目问:“大人,你怎么看待此事。” 老者抚着自己的胡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凶手另有其人。” 考官:“怎么说?” 老者:“能够预测还未发布的新决策的人才,说明她对政事极为敏感,又岂能做出如此大不逆的蠢事?何况她如此数量的恶犬,她如何瞒天过海送进太学呢?” 太学就算再怎么宽松,但也需要提供身份证明才能进入,姜轻鱼在今日才拿到盖章,又如何能够做到这一切呢? 他怀着这样的揣测抵达了麒麟堂,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却出现了。 地上能见到狗尸,却看不到人的尸体。 所有人都抽出一张椅子,坐在麒麟堂之外,整整齐齐的坐在门外等待。 正中央的皇甫青桓笑得桀骜诡异,一旁的华娇也煞有其事的打量着最前方领着大伙过来的黄银乔。 “哟,来了?” 被黄银乔喊来这里的人有许多,上至祭酒下至其他学堂的学生,此时所有人都懵了:“这……”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走错地方了? 黄银乔面露尴尬:“殿……殿下,你们这是?” 皇甫青桓:“守株待兔。” 黄银乔脸色瞬间白了下去,心虚的同时又失笑:“你们说什么呢……我,我不太懂你们的意思。” 华娇冷笑一声:“不要再狡辩了,真以为你那些下九流的手段别人看不出来?黄银乔,想过你蠢,却没想过你能蠢到要谋害公主的命。” “这些狗,都是你的吧?” 黄银乔被这当头一棒打得措手不及,不知所措间她父亲黄仲站了出来冷声呵斥: “华娇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知晓你不喜银乔,可这人命关天的大事你竟敢也栽赃于她,苏大人平日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苏大人苏有为,同样是国子监博士,麒麟堂的夫子,讲师。 此时苏有为也在场,他冷着眸子睨了一眼黄仲:“我只教了我们麒麟堂的孩子要坦然,包括你的女儿我也这么教的,并没有因为她来路不明而揶揄,至于学生做不做那是学生个人的事,我说了不算。” 黄仲被怼得牙痒痒。 老者走了上来,面上皆是风轻云淡:“不要把话题扯远了,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是。” “三皇子与华娇所言自然有他们的道理,至于这最后的真凶到底是谁,可不是谁空口无凭说了就算。” “既然各位聚集在此,那么目的都是一致的,所以……谁指认,谁讲证据。” “若是老夫的面子不够,那老夫也只能请陛下亲自审理了。” 且不说这位老者确实有请陛下的位份,单就说此事事关公主性命,只要事情传到陛下耳中,陛下必然过来亲自审理。 要他老人家真过来了,今日这事在场者都免不了这一场无妄之灾。 黄仲率先打破寂静:“我黄仲发誓,今日这事与我女儿黄银乔绝无半分瓜葛,若有违背,我黄家天打五雷轰!” 黄银乔反应了一会儿,也赶紧发誓:“我黄银乔绝非如此恶毒之人,若我真与此事有关,我天打五雷轰!我根本没有做这种事情的必要!” 皇甫青桓冷笑了一声:“虚无缥缈的誓言,没有一丁点实质性的证据,也值得在那么多人面前喧闹?当真可笑。” “证据?我们最不缺的就是证据。” 他话音落下间,背后的房间走出一位身着素衣的姑娘,她仪态端庄大方,嘴角挂着一抹笑。 “各位对此事极为关心,我也不多赘述自己身份了,事到如今大家都应该都知道我的名字,我叫姜轻鱼。” 她出现的一瞬间,一群人直接疑惑了。 黄银乔和黄仲更是不可置信的瞳孔皱缩。 黄银乔失声:“怎么会?” 姜轻鱼浅笑:“很意外?我没死,公主也没事。” “我……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黄银乔险些破功,可那一瞬间的表情还是被大家看见。 姜轻鱼:“真的好?你不是还指望指证我是凶手,替你的罪,让你协助破案建功?我和公主还活着你应该很遗憾才对吧?” 黄银乔贝齿紧咬:“你说什么?我从没这么想过!” 姜轻鱼没搭理他,自顾自看向地上那些狗的尸体,走了两步。 “可惜了你养出来的这些狗全死了,很心疼吧?” 黄银乔握紧拳头:“姜小姐,我很高兴你没事,可你也不能就这样血口喷人!” 姜轻鱼笑呵呵道:“血口喷人?或许吧,在麒麟堂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下午只有我与公主在此时,那些恶犬如此针对性的攻击麒麟堂,此事究竟是凑巧还是麒麟堂内有内讧?” 黄银乔咬紧下唇红着眼:“那为何偏偏是我,我昨日才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轻鱼莞尔一笑,十分舒畅:“很简单,因为你记恨我啊。” 黄银乔刚想开口这是什么狗屁话时,姜轻鱼冷着眼抬头睥睨: “你派来丫鬟可还在我手里呢。” 黄银乔瞬间涨红了脸:“她果然在你那,你把她怎么了?!” 姜轻鱼笑了笑没回她,反而瞥了她一眼:“跟这些狗一样。” 黄银乔恍惚:“什么?” 姜轻鱼嘴角挂起一抹极富深意的笑,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黄银乔: “我说,她跟这些狗一样。” “那这些狗,应该也会和她一样对你十分亲昵吧,黄银乔小姐。” 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背后房门打开,犬吠声随之传出。 第五十三章:所以,你还是自食恶果吧 麒麟堂门内走出来一只黑色的,四肢矫健并且极具攻击性的狗,那姿态穷凶恶极,叫人脊背都潜意识的打直了。 “恶……恶狗?” 一群人紧张了起来,下一秒那黑狗朝着黄银乔奋力扑了上去! 黄银乔吓得一尖叫,但这狗速度实在太快,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扑倒在地。 “孽畜,你——” 黄仲刚骂出口,想将那黑狗推开,便听姜轻鱼的声音警告:“黄大人不必心急,这狗的样子可不像是要伤害您女儿。” 众人这才又定睛朝着那边看去。 那凶恶的黑犬已经换了一副面孔,“哼哧哼哧”的吐着舌头,讨好般疯狂摇晃尾巴。 见黄银乔好像被吓傻了没有动静,这狗直接伸出散发着恶臭的舌头舔在黄银乔脸上。 这模样哪儿像恶狗扑食?这分明是宠物犬见到自家主人的兴奋,上赶着与主人玩闹! 看到这一幕,而其他人则后知后觉愤怒了起来,纷纷朝着黄家父女二人看去,黄仲脸上的血色彻底沉了下去。 皇甫青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黄大人,这狗看上去与黄小姐甚是亲密呐。” 白发老者眯着眼,也把眼神定在黄仲身上。 黄仲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下一秒黄银乔身上的狗就跑掉了。 “狗跑了!” 姜轻鱼不慌不忙的笑了起来:“跑了,跟上去就是……没准会有意外收获呢?” 众人看她从容淡然的模样,颇有一种一切尽在她掌握的诧异,鬼使神差的也就安静下来听她的话,跟着那黑狗一起走去。 黄银乔回过神来,发现众人离去,再看方向她瞬间恐惧了起来。 那个方向……不,那些证据她还没来得及销毁! 她……她现在跑还来得及。 姜轻鱼还站在一旁,笑道:“想跑吗?我看黄小姐还是不必费这个心思了,您方才让祭酒大人他们知晓这件事时,太学就已经全面封锁,谁都出不去。” 黄银乔脑中一阵恍惚,哦对……她作茧自缚了。 此时再瞥向姜轻鱼。 那张素静漂亮的脸明明一直是笑着的,可她偏偏能从中看出一抹轻蔑与戏谑。 黄银乔背后发凉,她好像真的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了,她们……根本不是一个段数。 黄银乔握紧拳头哀求:“求……求您放过我姜小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为难您,我一定夹着尾巴做人。” 姜轻鱼蹲下身,一只手指挑起黄银乔的下巴强迫黄银乔与自己对视,她神色仍然温婉: “有人教过我一个道理,要成事,就不能只做一些小孩子胡闹一般的游戏,发现坏事的苗头,就必须扼杀在摇篮当中。” “既然黄小姐三番五次对我动手,那必然是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准备。” “我要做的事很多,我不允许任何人阻碍我,也绝容不下任何隐患,所以……黄小姐你还是好好自食恶果吧,毕竟这不就是你为我准备的结局吗?” 黄银乔瞪大眼,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她突然感觉自己哑巴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人们跟着那条黑狗的踪迹寻到一处废弃的院舍,这曾是太学用于安置部分学子的住宿,但不久前有了新院舍,这边还未改建,也就暂时保留了下来。 还未靠近太多,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恶臭,往里一探就能轻松察觉到这里有一群狗生活过,并且还能发现喂养它们的食物。 以及…… 一些黄银乔的私人物品。 此案迅速被侦破,早已知道真相并且做好准备的三皇子还是演绎了一场勃然大怒的戏码,要对黄家从严处理。 即使黄仲当众跪下磕头磕得头破血流,也无法说动半点,被叫人押了下去进一步审问。 至于黄银乔本人。 等众人回去的时候,黄银乔已经用粗绳上吊在麒麟堂的门口,底下还有一封求陛下原谅的血书。 不得不说,这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选择。谋杀公主,不管动机如何,那都是要牵连家族的死罪。 黄银乔作为本案主凶,她这一上吊,再加上公主安然无恙,黄家虽不能免去责罚,但好在能保住性命。 只是后面等着黄家的事情那便是生不如死了。 黄家永无翻身之日。 怡翠知道这个结果之后不由惊颤了一下,轻靠在姜轻鱼身旁。 她不敢想,若是小姐没有买下小黑,她们真死在这群恶犬口下,姜家会怎么办。 姜轻鱼神色不动,仍然温柔:“害怕了?” 怡翠点点头又摇头:“怕……这才一日之间,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是啊……”姜轻鱼抬起头,她看向远方,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一步错步步错,一错再错,万劫不复……谁都不能幸免于难。” 所以她能接受更多的残忍,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她爱的人。 今日这事所有人都被下令封了口,不得声张,否则影响会很大,受到波及的不止是太学。 能入太学的人大多还是聪明,利弊益害还是能够自我权衡。 而就当大家以为没事了的时候,那位祭酒大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念出姜轻鱼的名字。 “你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姜轻鱼身上,姜轻鱼没太理解老者的意思,不过还是不失仪态的走上前,认真的行了礼。 “轻鱼见过祭酒大人。” 祭酒大人也打量着姜轻鱼,眼神中涌动欣赏与好奇,他不吝赞美道:“今日这瓮中捉鳖的局是你做的?” “是,轻鱼仅是为了自救,不曾敢有歹意。” 这事想看出来是谁做的局实在太过轻松,姜轻鱼并未打算隐瞒,甚至……她就是故意让这太学当中真正有实权的人注意到她。 尤其是这位祭酒大人,陈书世。 这位祭酒大人远不止看上去那么简单,这是她在前世就知道的事情……他掌握了连陛下都需要尊敬的权势。 因此,姜轻鱼在知晓侯府奖励是为小侯爷伴读,入太学时,她就猜测过了——相爷要她攀附上这位祭酒大人。 这位祭酒大人,估计还有更深的秘密。 也就是她思考完抬头时,也正好发现那位祭酒大人正在饶有趣味的盯着她。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已经足以让很多人听见: “现在,老夫终于相信你的那份考测答卷是真正属于你的了。” “你很不错,那份答卷是老夫在这国子监教学的十年来最优秀的一份。” 第五十四章:祭酒大人追着杀 完了。 在侯府被侯爷步步紧逼时,姜轻鱼没慌。 在太学被黄银乔做局陷害时,她也没慌。 但是现在,姜轻鱼慌了。 她从一开始控分有两个原因。 其一,因为自己确实一些题不太会做,只是刚好是偶数……她就算重生加超强记忆力再加上前世记忆疯狂恶补了几天,她也没办法一朝一夕成为学神。 学习是需要大量积累的,她只是在投机取巧,临时做了最有利于自己的提升,并不代表她真的那么有能力。 其二,太学许多人自小学习读书写字,都是未来栋梁,他们许多人身上都有傲骨,比起名利,更多人看重的是学识。 可能这么说有点冒昧,但专心搞学习的人多少都有点心理问题,就算三皇子身份尊贵,他们也顶多出于身份打个招呼,心里不一定关注三皇子。 可对上一位突然出现的学术天才,那就不一样了……他们会盲目的跟风,结交,甚至是骚扰。 尤其是这群还未走进真正的名利场,正意气风发,还不知外边天高地厚,只以为自己学有所成日后必成大器的天之骄子们。 若她表现太过出众,必然引起他们的关注……这是完全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一开始就不打算让自己引起关注。 可现在,祭酒大人的一句话就把她的所有努力全都击溃。 一句“十年来看过最优秀的一份答卷”,让在场所有太学学子全都将目光挪到了姜轻鱼身上。 那目光如炬,快要把姜轻鱼身上盯出无数个大洞。 关键……这一切好像都是祭酒大人故意而为。 她那份答卷的含金量祭酒大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说是十年来最优秀绝对是夸张了,不说远的,就说她身后的皇甫灵,那才是真正的一代天骄,足以傲世此世所有读书人。 而祭酒大人如此行为,目的只有一个——他看出了她的避讳,故意要让她落入众矢之的。 姜轻鱼心里苦笑,表面上也不能薄了祭酒大人的面子:“祭酒大人谬赞,轻鱼那份答卷普普通通,不过刚刚及格的标准罢了,又怎能称得上十年来最优秀?” 说完她就后悔了,果然,陈书世迅速抓住她的小辫子:“刚刚及格?老夫可什么都没说,替你审卷的夫子也未给你批改,你又怎知自己刚好及格,莫非早已算好?” 姜轻鱼这是被他挖坑往下跳了。 背后的众学子们听到这话目光更加具有杀伤力。 “大人,您就放过轻鱼吧,轻鱼不过只会一些投机取巧的歪门邪道,算不得什么。”她不敢装了,再装下去真要玩崩。 陈书世瞥了她一眼,笑道:“若连未公开的实政都能预测也算是投机取巧的歪门邪道,恐怕我们这些老东西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无能货,让您一人辅佐陛下即可。” 噗——! 姜轻鱼果断下跪俯首求饶:“轻鱼不敢。” 这祭酒大人段位太高了,最可怕的是她退一步他进十步,这完全是追着杀啊。 她真怕自己再多说两句就直接玩完了。 陈书世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相反……他很看重姜轻鱼,他只是想试探试探姜轻鱼的态度罢了。 显然,他现在对姜轻鱼的态度很不满意。 明明有能力,为何要躲躲藏藏?咱们是金子就直接亮出来,闪瞎大伙的眼!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真是把那丞相府里阴阳怪气的本事学得一套又一套。 他不喜欢,他喜欢正直的人才。 看在姜轻鱼天资身份都足够的份上,陈书世勉强愿意直接给她指路:“姜小姐,您有多少本事,要让大家全都见过了才知道,既想要老夫重视,又不肯让大家知晓你的本事,莫非要让大家知道老夫收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弟子,受人口角你才乐意不成?” “你心里那点小九九瞒过别人还行,想瞒过老夫?那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老夫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老老实实的在这太学整出点真本事,让老夫觉得你实在是个可塑之才,二是现在收拾好你的东西麻溜点滚蛋,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谁让你来你跟谁去学就行。” 陈书世一番话彻底把姜轻鱼推上风口浪尖的位置,这会儿所有人都震惊带嫉羡的死死盯着姜轻鱼。 凭什么?! 这姜轻鱼到底凭什么?! 祭酒大人这番话摆明了是有意收姜轻鱼为弟子的态度,这姜轻鱼来太学不过半日,结果引起祭酒大人如此重视,凭什么?! 就凭那谁都没见过的一次入学考测? 就凭她今日为了自救做的一场局? 这谁能服气?! 姜轻鱼自然也明白这位祭酒大人的顾忌,但万万没想到祭酒大人起了收徒的心思。 若祭酒大人真收她为徒,她就万万不能低调了。 可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她是真没多少真本事啊! 姜轻鱼犹豫间,祭酒大人又开口了: “姜轻鱼,老夫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不给个准话?在场恐怕已经是有许多人不服你,是不是?” “天字堂的,地字堂的,还有其他学堂的,你们服不服啊?” 很快,背后的学生们就给了更准的准话:“报祭酒大人,我等不服!” 陈书世:“你看,他们都不服,你要是今日不走,日后在太学也不得安宁,老夫也不是缺你这么一个人才,你这若是不给个准话让老夫等你消息,那老夫可等不得,老夫得走。” 说完,这位祭酒大人就要转身走了两步。 这摆明了是激将法,可激将法确实有效,在他走了没两步时,姜轻鱼便放大了声音开口: “轻鱼谢过祭酒大人提点,今后,轻鱼会拿出自己所有本事,全力以赴!” “轻鱼绝不辜负大人期望!” ——作者的话—— 姜轻鱼:我要干活,我要低调。 陈书世:低调就滚。 求五星好评~咱们冲冲评分呀。 第五十五章:谢沉渊与陈书世 姜轻鱼表态之后,陈书世也算是满意,招呼着人群就赶紧散了。 可饶是如此,今日的姜轻鱼也是出尽了风头,日后再想在太学里低调做人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甚至不用日后,就在陈书世离开后没多久,几位其他学堂的学子就走了过来:“姜小姐且慢。” 姜轻鱼心里明白这些人这会儿找她做甚,但还是没有失掉半分礼貌,尽显大家小姐的端正仪态。 为首的学生开口:“:我叫林玉,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来意,我们也想知道……能让祭酒如此赏识的人,到底有怎样的本事。” 姜轻鱼还未回答,华娇便挡在了她面前,冷眼扫过:“今日天色不早,轻鱼受到了不小惊吓,我奉劝你们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找事,与其关心别人如何,不妨想想自己为何没被看上。” 林玉等人脸色难看,刚要说什么,皇甫青桓与皇甫灵也走上前来。 皇甫灵冷脸下令:“离开。” 皇甫青桓更是高傲的扬起下巴:“再不走是打算让我们留你们一块儿吃饭不成?” 林玉等人彻底放弃,只是没想到连三皇子和公主都对姜轻鱼如此重视,将她庇佑在身后。 在麒麟堂同窗们的拥簇下,姜轻鱼周围密不透风,她走了几步转过身看向林玉等人: “一个月后太学月测,各位自然会见分晓。” “在此之前,我希望各位都不要叨扰我,我没有义务接受你们的质疑,你们也没有那个资格来质疑我。” 她眼神难得的带上几分攻击性。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既然现在已经彻底无法低调,那就提前解决掉影响的麻烦,让他们在一个月后见分晓即可。 她不会输。 …… 陈书世还未走回自己房门,便在院子里瞥见了两匹骏马。 “看来有不速之客来了,你们先回去吧。”他把周围跟过来的人打发走,自己则进了房间里面。 房间里,谢沉渊戴着一只白银恶鬼面具,自己沏好了茶,独自坐在房间的上座品茗。 “你倒是自来熟。”陈书世朝他旁边的空位坐下,谢沉渊给他倒上一杯茶,他喝了一口才说:“老夫可没有请你来这儿。” 谢沉渊置若罔闻,“怎么样?” 陈书世:“你指的什么?” 谢沉渊:“她。” 陈书世眯了眯眼,完全不吝啬自己的讽刺:“苗子是不错的苗子,甚至有些你的影子……不过败也败在太过像你,尽学得一些偷鸡摸狗自以为聪明的手段,鱼行于渊,自以为轻松自在,却不料底下的大鱼看得一清二楚,随时能在她下一个落脚点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陈书世一直不太喜欢谢沉渊,同时他又很欣赏谢沉渊,谢沉渊刚出现在朝廷时他便想过收谢沉渊作为弟子。 可谢沉渊冥顽不化,固执又极端,他身上的邪性太重,又酝酿着谁都不知道的阴谋,才让他打消了想法。 久而久之,谢沉渊已经爬到比他还高的位置了。 而他……早已远离了斗争,不再介入任何国家大事,只想挂个国子监祭酒的名头在这太学教教学生,安度晚年。 只是……他也有自己的困扰,他这命撑不了太久了,满腹学识竟无一人能够继承。 他想在最后的几年时光里,找到一位合适的,有天赋的弟子,为他的学术进行传承,延伸。 这么久没联系,前几日他突然收到谢沉渊的信,要给他介绍一个弟子。 他向来是拒绝这种事情的,可谢沉渊极为笃定的告诉他。 “只要你见过她,你就明白她会是合适的人选。” 因此,他这几日才会在明德阁守着。 谢沉渊说的没错,她那份答卷足以说明太多,最重要的是……今日她能有如此厉害的临场反应,短时间布下一个局,也叫人眼前一亮。 除开那些在丞相府里学来的态度,他都很中意。 谢沉渊却道:“毕竟是我教出来的,自然有我的影子,陈大人若是觉得不妥,收了徒再重新教她也不迟。” “呸。”陈书世只觉得谢沉渊不要脸,他能教这些才怪,“我就算再急迫,也不是盲目收人,老夫宁可带着那些东西一起下葬,老夫也不会随意传授。” “你将她推来老夫这,你想要什么老夫一清二楚。” 谢沉渊怡然自得:“你随时可以将她赶走。” 陈书世冷哼一声:“如今老夫已无斗争之心,是非对错关老夫何事,老夫为什么要赶走她?你不是第一个往这儿送人的人,谁能从老夫这拿走那些东西,各凭本事。” 谢沉渊笑了笑没说话,似乎志在必得,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内。 陈书世看着他的模样,又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老夫劝你一句,你也别嫌老夫啰嗦。” “莫造杀孽,回头是岸。” 谢沉渊沉默片刻,站起了身走向门外。 “陈大人,我身后空无一人,早已没有回头路了。” “近日我会在太学住下,麻烦陈大人多多关照了。” 他的反应都在陈书世意料之中,因此老人家也并未多说什么,眼不见心不烦,甩甩手:“去吧去吧,那本就是你的地方。” 谢沉渊曾遭追杀时,无奈之下求了陈书世一份人情,让陈书世支了一处住处给他,躲避追杀。 作为交换,他让陈书世知道了他的秘密。 陈书世是中立派,他早年斗得厉害,晚年忽然顿悟,便再也没管过什么事了。 太多,也太复杂,最后他本想告老还乡,却被陛下以国子监祭酒的身份留在了京城。 也是,近两年大幽不太平,那位陛下也不太平,他谁都怀疑。 …… 姜轻鱼应付完同窗们的热情之后总算有了喘息的余地,悄悄带着怡翠溜走了。 半途,他们看见一只白鸽在半空中盘旋,引导她们似的转了好几圈。 姜轻鱼思索片刻决定跟上去,他来到了太学内部一处静谧的花园,面前一座清澈飘着花与叶的小湖隔开,中间有一座拱桥。 桥上,姜轻鱼看见了熟人。 第五十六章:又见巫族男人 桥边有桃树,树上有桃花,花压着枝头半遮半掩在男人的身侧,他银白色的头发在夕阳光下被染了些金黄,眉眼低垂正撒着手里的鱼食喂养湖中鱼。 男人穿着简单,只是一件月白锦缎袍,身上几乎没有其他饰品点缀,但长身玉立,那近乎完美的身姿叫人一眼难忘。 似乎是注意到有人,他朝着姜轻鱼的方向看去。 他眉目平静,岁月被抚慰了一切喧嚣。 姜轻鱼恍惚:“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上次在路边捡到的巫族男人。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她,走了过来,解释道: “这是我的住处,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姜小姐,姜小姐是在太学念书?” 姜轻鱼愕然,点点头,而后关心问:“你身上的伤怎样了?” 男人抬手将手放在胸口处:“多亏了姜小姐将我带去相府治疗,那位白姑娘医术高明,我已无大碍,本想挑个日子去姜府登门感谢,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 “我见姜小姐脸上许多忧愁,不妨来我这儿坐坐?或许我能有办法。” 姜轻鱼确实思绪混乱。 虽然已经应下了其他学堂的挑战,并且主动定下下次月测见分晓,但想要一个学成,考过这些有着真才实学,万里挑一的学生们,难如登天。 月测的题目和范围她不知道,她的记忆力与前世经验都不够用。 再者,她学习的确有几分天赋没错,可绝算不上一眼就会的那种,很多时候她也需要理解一段时间才能吸收。 她心里不太有底,只能努力拼一把。 男人说自己叫“席林”,姜轻鱼并不对他抱有期待,但还是跟随对方进了房间。 倒不是说想与他继续接触,事实情况其实恰恰相反。 席林十有八九是巫族人,他注定不会太平,但对方确实想要感谢她,若是她这次拒绝,就还会有下次。 与其如此往下拖,不如早早解决,没了下次才好。 他的房间很干净,入屋就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木香,房间各处都放着许多藏书,并且多有翻阅的痕迹。 见姜轻鱼似乎感兴趣,谢沉渊主动开口:“我身份有些特殊,不能经常出门,偶尔会拜托太学的小童们送来一些书打发闲暇,姜小姐若是感兴趣的话我给你挑一批适用的叫人给你送去。” 姜轻鱼愕然,没有马上拒绝。 她发现这些书都是精挑细选的佳品,并且涉猎广泛。 正好,除了朋友们推荐的一些夫子需要的用书以外,她还缺一些阅读量。 她问:“我能看看吗?” 谢沉渊:“姜小姐随意。” 姜轻鱼拿出一本看,发现里面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写着各式各样的笔记。 这笔记字迹俊秀,书法功底绝不薄弱,内容解析更是清楚明白,解释得恰到好处,还将一些相关的,有权威的作品,理论联系到一起。 这妥妥的就是学神笔记! 这席林绝不像他自己口述那般只是随意看看打发时间,他把里面的每本书都吃透了! 再看谢沉渊,男人一双浅色的瞳孔正紧紧的注视着她。 “姜小姐意下如何?” 他明显知道些什么,没有直说。 看来今日的相遇并非偶然。 如果有席林的帮助,那她学习速度必然会比现在更快更有效。 索性姜轻鱼也不再装模作样:“席公子问得是什么?” 谢沉渊开口:“姜小姐如今处境极为极端,一个月的时间也十分紧迫,若是姜小姐有需求,席某认为你每日放课后可以来这儿两个时辰,席某乐意为你答疑解惑。” 姜轻鱼很心动,可她还是拒绝了。 “无功不受禄,席公子的心意我收下了,那日救你我亦有私心,实在无法理所应当的接受如此回报。” 谢沉渊则不以为然:“人人都有私心,论迹不论心,何况……席某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有私心。” 能把话说开是最好的,对方有求于她她也能心安理得:“席公子请直说。” 谢沉渊道:“实不相瞒,虽席某已经接受过相府的治疗,可每日仍有隐隐作痛,那位估计是那日受了寒气。” “相府是是非之地,席某不能久留,白姑娘曾告诉我姜小姐也有治疗寒气的本事,我希望……姜小姐每日能为我解决寒气之痛。” 姜轻鱼还在犹豫,可下一秒就听见了谢沉渊声音带着些惧怕:“何况相府的那位,实在骇人,席某惶恐。” 听到这话,姜轻鱼对他的信任直线上升。 又是一个怕相爷的。 只要你怕相爷,那大家就是一路的朋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轻鱼再拒绝就不礼貌了,欣然接受了这次的交易。 何况……这巫族男人生得实在貌美,她看着也觉得养眼,能让心情变好。 没有人不爱美人,姜轻鱼也不能免俗。 但今日天色实在太晚,她也就没有继续叨扰,随意喝了一壶茶姜轻鱼便与怡翠离开了。 谢沉渊盯着姜轻鱼远去,嘴角不由轻轻的勾了一下。 “现在倒是小心谨慎。” 而后,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 一转身,徐有福一双看破一切的眼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但是谢沉渊看出来了他想说什么。 他道:“不过推她一把罢了,她若真成了陈书世的弟子,那就能够拿到那个东西了。” 徐有福继续盯,望眼欲穿的那种。 谢沉渊:“……” “相府的恩是相府,“席林”总得报恩才是。” 徐有福盯得更厉害了。 谢沉渊声音冷了下来:“徐老,你啰嗦了。” 徐有福无语:“我可一句话也没说,你怎么想的无人在意哈。” 谢沉渊没有说话,黏着手上残存的鱼食,轻轻碾碎。 夜晚。 太学寂静无人。 幽暗的角落,一位被遗忘的少年猛地起身。 他左看看,右看看,随手一抓抓到一只苍蝇。 霍不弃:“?” 他脑子反应了一下,但没什么用。 他又倒了下去。 “今天的床真硬啊。” 片刻…… 他一个诈尸,惊恐瞪大眼: “不对,这特么是哪儿啊?!” 第五十七章:小鱼儿初显卷王特质 小侯爷当晚回到家还确认了一下姜轻鱼道安危,听见姜轻鱼没事才舒了一口气,苦思冥想到底是有谁要跟自己动手。 想了半天,脑子实在是跟不上,最后索性啥都不想了。 不过他上次疯马事件是谁害他他已经调查清楚了,只是普通的“同窗间”的小矛盾,他已经找人解决了,以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同窗”了。 姜轻鱼回到家之后便开始猛猛温习。 翌日,她一早便与小侯爷一同前去太学,看见自己的桌子上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滚。 姜轻鱼可以视而不见,觉得这只是小孩子无聊的把戏,但小侯爷不会就此罢休。 “他们简直太过分了!” 太学除了麒麟堂外还有四大学堂,他直接拿着这张纸条跑去其他四个学堂,站在人家学堂最前端朝着众人喊:“谁写的?没人承认我就随便挑一个打!” 前三个学堂没人承认,小侯爷按照自己的承诺挑了班上最“结实”的同学一人赏一脚,到了最后一个黄字堂才有人被推了出来。 小侯爷也不管,连着踹了三脚,险些直接给人干废了。 他拿着这张纸条扬言: “你们不服姜小姐可以,当面说!再玩这种:不三不四的把戏试试!你们以为你们招惹的是谁?都给我记好了!姜轻鱼我护着的!” 其他四个学堂这回彻底老实了,因为他们发现……招惹姜轻鱼这一回,比平时招惹小侯爷自己更让小侯爷动怒。 而后来夫子们要责怪霍不弃时,姜轻鱼挺身而出拿着那张被写了一个“滚”字的纸,三言两语就让小侯爷幸免于难,还让夫子们反省自己的管理制度,加强对此类事件的管理。 搞得其他四个学堂回去又被夫子训了一顿。 其他三个学堂那是气得想骂娘,这事儿关他们什么事啊,他们连看戏都没看上,还被小侯爷挑了一位幸运观众过去踹了一脚。 小侯爷那一脚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夫子们:“你们不知道咱们大幽有个制度叫连坐?不知道就给我抄一百遍!” 学堂学子们:“不要啊!!!” 霍不弃在太学的小霸王名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了这一个小插曲之后,想必这些人会彻底老实下来,不再敢轻易招惹姜轻鱼。 姜轻鱼也是看明白了霍不弃这粗中有细的解决方案,看上去是在祸及无辜,可实际上只有这样才能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 不愧是将门之后,这雷霆一般的处理手段确实有军中手段的影子。 但因为似乎是自姜轻鱼来太学连连两天都不安宁,又或者是正儿八经对姜轻鱼感兴趣,夫子似乎盯上了姜轻鱼。 麒麟堂的总夫子名叫苏有为,三十出头的年纪就能混到这个位置属实厉害,昨日他回怼黄仲的表现也十分出彩。 早课的时间是从卯时上到午时,每每有什么问题时,苏夫子:“这个问题请姜轻鱼回答一下。” 一个早课下来,三十道问题,姜轻鱼被问了二十五道,其中有两道还是小侯爷站起来打岔:“夫子,姜小姐她才刚来太学,她还不熟练呢。” 苏夫子:“那你替她来。” 最后小侯爷果断答不上来,美美被罚出去外面站着。 小侯爷:QAQ。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姜轻鱼被为难了,可姜轻鱼自己什么都没说,不仅没说……还听得格外认真。 明明是世家小姐,还是在其他人都无所事事做自己的事情的麒麟堂,姜轻鱼却自始至终都挺直腰板。 该听时眼里满满写着“求知若渴”,该记时她笔不停下,甚至还会主动反问一些比较独到的问题,即使是休息时间,姜轻鱼也会追着苏有为不放,不断问问题,提出苏有为能不能在做笔记的阶段时多给一些时间,她有时候时间不够。 其他学生看在眼里,一方面是觉得恐怖,另一方面他们竟然诡异的涌上来一股忏悔! 以前整个麒麟堂听课的有几人? 一个华娇,一个皇甫灵。 皇甫灵什么样他们就不多说了,华娇偶尔也会跟她们开小差,或者犯困趴下来休息一会儿。 可姜轻鱼不一样啊! 姜轻鱼她纯学习机器,完全不会困一样! 人家来太学像是被知识抽走了灵魂,她不,她不要命似的榨干知识,完事儿后还感觉她更精神了,更通畅了! 以三皇子为例,他在后排跟人聊天,看话本都不起劲,一抬头发现姜轻鱼活力四射的在学习,他颇有一种天都塌了的感觉。 三皇子:“莫非……这就是让皇妹如此接近她的原因?因为她与皇妹都爱学习?” 其他人纷纷开始自我攻略。 可他们还是狠不下心去学习! 午休时刻,三皇子做局拉着熟悉的几位小伙伴一起去饭堂,他请客。 姜轻鱼赫然在列。 那么最让他们感觉天都塌了的是什么? 是姜轻鱼,华娇,皇甫灵三人始终在后面嘀嘀咕咕。 皇甫青桓:不是,为什么灵儿也参与进去了啊! 皇甫青桓:“你们在聊什么?我也要一起聊!” 霍不弃:“我也是我也是。” 俩男的凑上去,一听—— 听不懂。 聊的全是什么学习上的内容,并且三个人聊的还很起劲! 皇甫青桓实在没忍住,拉着华娇的衣服就问:“华娇,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你以前没那么爱学习的啊!怎么现在课后了还讨论学习?” 曾经的山盟海誓,曾经的沧海桑田,难道你都忘了吗! 说好大家一起浪,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华娇言简意赅:“以前我不是不爱学,而是没得聊,跟你们聊你们听得懂?” 三皇子和小侯爷好像被一把刀扎进了胸口。 华娇:“况且,轻鱼她真的很厉害,想东西的思路跟我们完全不一样,本来无聊的话题都被她说得特别有趣。” 又是一刀。 华娇:“还有,我要继续听轻鱼聊知识了,我以前就是跟你们玩学坏了,荒废了,别打扰我!” 终结一刀。 俩男丁:QAQ。 他们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然而,更恐怖的事情还在后头。 ——作者的话—— 感冒有点头疼,今天就一章哈。 第五十八章:麒麟堂大改造 吃饭时,皇甫青桓和小侯爷姜轻鱼的吃饭速度吓到了。 几乎刚打完饭过来,姜轻鱼便开始埋头苦吃。 你说她吃得少吧,她饭量隐约比其他两个女孩要更多些。 你说她舍弃了吃相吧,可她一举一动都自带从小矜贵养着的温雅,随便抬头看她一眼,她吃饭的模样都美得不像话,每个动作都像是被精心设计过。 可偏偏,几人餐盒里的东西还剩下大半时,姜轻鱼已经吃完了。 他们不可思议的看向姜轻鱼:“你……你吃那么快?” 姜轻鱼笑了笑,点点头,似乎在走神,只是身体本能的回了他们一下。 小侯爷担心的不得了:“轻鱼,你不会是有什么心事吧?你有心事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能帮的上忙的。” 一路上大家都是直接喊她“轻鱼”,索性小侯爷也改口了,他还为此窃喜自己跟轻鱼的关系又近了一步,差点被喜悦冲昏头脑,搁那儿自燃了半天。 其他人不明白他在燃什么,可能他是易燃型人格吧。不理解但尊重。 其他人对姜轻鱼的状态也十分关心,以为姜轻鱼是还在因为早上纸条事件而感到难受。 在几人灼热的目光之下,姜轻鱼终于回过神,轻轻的笑了一下:“不用担心,我没事。” 小侯爷感觉心都被揪了一下:“怎么会没事呢?你吃饭吃那么快,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姜轻鱼哭笑不得:“我只是觉得月测在即,既然我已经应下了他们的挑战,那就必须全力以赴才行……否则到时候不仅给自己丢脸,还会薄了祭酒大人的面子。” “我的底子要逊于诸位,因此我才觉得,快点把饭吃完,将时间腾出来加倍努力才行。” 众人听到这话一时有些目瞪口呆。 华娇:“你……你不必这样啊,你基础很好,也很聪明,这样……我们拖慢你,我们反而不好意思了。” 姜轻鱼摇摇头:“没事,你们慢慢吃,你们吃时我会在脑子里去背一些早上学到的,巩固加深一下记忆,顺道模拟一些可能会考某个知识点的题目进行自我出卷答卷。” “你们不必在意我。” 众人:“???!” 这回不是目瞪口呆了,而是呆若木鸡,一个二个全变成豆豆眼,不敢置信的张着嘴看姜轻鱼。 不是,你在这个时间你都要学?你还在脑内自行模拟出卷答卷? 三皇子都没忍住的来了一句:“不是,轻鱼,你这未免也太走火入魔了吧?” 人类真的可以好学成这样吗? 这么好学,搞得他们有点不自在啊! 姜轻鱼笑道:“只是暂时的,等我进度跟上来之后,我会放松的。” 三皇子:“进度跟上来是指……” 姜轻鱼:“三个月内拿下月测魁首。” 除了皇甫灵,众人差点一口米饭全都喷出来了。 太学集中了全国上下所有少年天才,目前的月测魁首保持者是皇甫灵,而后麒麟堂就没有人能进前十了,就连华娇都排不进前三十。 皇甫灵是天才中的天才,这不必多说,她五门学科全是甲上,大幽掌管考测的神。 除她之外,几乎人人都有成为科举状元的潜力。 三个月内考过他们……这何异于天方夜谭啊! 可姜轻鱼是祭酒大人看上的人,她肯定本身也是不凡。 众人心里头震撼到再低头看碗里的米饭……各怀心事。 华娇:轻鱼目标明确,又肯为了目标拼命,她有这份劲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反观我自己……口口声声说想要争权夺势,却还让吃喝玩乐占据我的时间,不行……我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霍不弃:轻鱼这么好学,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她,轻鱼这样的好学生都不喜欢像温这样不学无术的废材,再这样下去我连轻鱼的尾巴都看不见,为了轻鱼,我要发奋图强! 皇甫灵:鱼姐姐想要夺得魁首的话就必须胜过我,我相信鱼姐姐可以,我也愿意为鱼姐姐放水,可其他人放不了水,我必须也查缺补漏起来,方便为鱼姐姐答疑解惑! 忽然之间,空气中燃起了一道无形的火。 皇甫青桓不可思议的侧目看着所有人,他不解的同时还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不是,你们到底在燃什么啊!!!” 他隐隐感觉麒麟堂要变天了,以往轻松的麒麟堂要变成一处十分可怕的地方了。 果不其然。 从下午的课开始,麒麟堂的氛围就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姜轻鱼几人挺胸抬头,精神盎然,脸上写满求知若渴,他们的课桌全在前排,显得格外刺眼。 同窗们感觉怪怪的,但也没搭理。 直到…… 他们觉得自己该找三皇子和小侯爷聊聊天斗斗蛐蛐了。 同窗甲:“三皇子,小侯爷,我这儿抓来俩蛐蛐,来不来玩一场紧张又刺激的斗蛐蛐?” 一转头,两个人竟然也打直了身子。 小侯爷瞪大眼睛,目眦欲裂,明明听不进去,困的要死,可还是求三皇子在他犯困时掐他大腿,往死里掐,他要学习! 三皇子与他情况一致。 两个人此时精神状态都极差。 他们死也不要让轻鱼和皇妹失望看不起,他们绝对不能落后! 再看见还有心思玩斗蛐蛐的同窗们,两个人咬紧牙关,声音带着威胁。 “距离月测只剩下二十九天的时间,秋闱只剩下四百多天的时间,你们竟然还有心思在这儿斗蛐蛐?你们不听课我们还要听!” “不行……我们听课你们也必须听,放课后我要抽查你们听课情况,谁答不上来……你们等着!” 众人:“???” 不是,这是发什么神经啊! 可这三皇子和小侯爷都发话了,其他人可是知道得罪这两位的下场,于是纷纷紧绷起来不敢不听,比夫子的话还管用。 一时之间,麒麟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几天就连换着来上课的夫子们,看着学生们一副痛苦到快要死去,但还是要挺直腰板拼了命的学习的模样,全都恍惚了,以为自己走错学堂了。 不是,你们被人夺舍了吗?! 你们的斗蛐蛐呢?你们的说小话呢! 可孩子们愿意改变,那他们这些当夫子的当然欣慰,好几位夫子甚至直接在课上表扬,表扬着表扬着还哭了起来。 “你们终于明白了为师的良苦用心!你们……你们让为师觉得自己是很成功的夫子!” 于是,夫子们为了孩子们能够更多的得到知识,加大了课后作业量。 “开心吗孩子们?” 孩子内笑不出来,心快崩溃了,但迫于压力,他们只能咬咬牙:“开心,太开心了,谢谢夫子!” 过了大概十日,麒麟堂的学生们逐渐进入状态。 然而,一件事的发生又让他们迎来了全新一次崩溃。 第五十九章:姜轻鱼幽会穷书生?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麒麟堂一如既往的按时放了课。 人们注意到,姜轻鱼每次放课后都会带着怡翠快速离开现场,一下课放课就消失,一放课就找不到人。 有一次小侯爷跑去姜府,发现放课后两个时辰了姜轻鱼都还没回府! 他想直接问轻鱼,可又怕轻鱼觉得他啰嗦,多管闲事,不像男子汉大丈夫会做的事情。 可他实在担心。 于是,除了姜轻鱼本人之外,麒麟堂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事儿。 皇甫青桓以自己看话本多年的经验来判定: “放课后还迟迟不回家,就连姜大人和姜夫人都不知道,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姜轻鱼她在太学有了意中人,可这位意中人与她门不当户不对,两人每日都在放课后幽会!!” 一番判断,霍不弃如遭雷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轻鱼她从未说过有这样一位男子!” 皇甫青桓:“她怎么可能告诉你?你对她的心思人尽皆知,她肯定是怕你知道后插足她们之间的感情,从中作梗,让她们的感情不得善终!” 这话说来荒唐却合理,让小侯爷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小侯爷一双眼委屈的都快掉眼泪了:“那……那怎么办,我没机会了?” 皇甫青桓恨铁不成钢:“什么没机会?你甘心就这么输给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你这样的在话本里就是不被爱的男二,你就应该横刀夺爱,男二上位!” 小侯爷肯定不甘心啊,于是咬紧牙关愤愤而起:“你给我支招,我该怎么办!” 皇甫青桓双眼透射出一股睿智的光芒: “很简单,我们……跟踪她。” …… “喂,我说,跟踪需要那么多人吗?” 看着背后密密麻麻的人,饶是霍不弃都有点无语了。 华娇义正言辞:“事关小鱼儿的姻缘,我们做姐妹的一定要把关把关,否则让她遇上那种又丑又装又没本事的穷酸书生怎么办?你们男人话本整日就爱写一些穷酸书生和世家小姐的故事,哄骗世家小姐……实际上全是你们男人的诡计!” “对,我要替鱼姐姐把关。”皇甫灵经过这些日子的治疗,她已经逐渐愿意开口了,她认同华娇的说法。 皇甫青桓两根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朝着前方怼去:“我是军师,我必须来。” 霍不弃:“……那其他人呢?” 这全部同窗加起来三四十个人,大家搁这儿是跟踪还是开会啊! 其他人:“我们看热闹啊,要到时候对方那男的不识好歹的话,咱们还能一起打群架呢。” 他们也很好奇姜轻鱼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好不好! 这几日接触下来,姜轻鱼在麒麟堂的威望那叫一个蒸蒸日上。 不仅长的美丽,而且性格温柔,无论问她多蠢的问题,她都不会嫌弃,每次都会十分仔细的帮忙答疑解惑。 关键她身上香香的!有一股浓浓的药清香,让人提神醒脑! 若不是有某位小侯爷在,他们早跑去追求姜轻鱼了。 现在听见有其他学堂的人勾引姜轻鱼,他们怎么能坐视不管? 霍不弃:“……” 好崩溃,早知道他就不说了。 轻鱼怎么那么多人喜欢啊! 不对,轻鱼那么好,大家都喜欢她是应该的。 “诶诶诶,别说话了,怡翠来了。”霍不弃内心纠结间,怡翠提着餐盒走到姜轻鱼面前。 看到那三层餐盒,那绝对不是姜轻鱼和怡翠两个人的饭量。 同窗甲:“看来果然是幽会啊!那餐盒好像是近期沸沸扬扬的云烟阁的辣菜?那可是排队才能买到的,我爹前几日托关系才买到一份,老好吃了!” 同窗乙:“对对对,我就说怎么那么眼熟,云烟阁的辣菜我吃过一次也是念念不忘,上回排了一个半时辰才排队买到,这……姜小姐果然是请人吧?” 云烟阁在一周前便正式开业了,辣菜香味引来不少新客,而后靠着高服务与硬实力打出口碑,如日中天。 高河前两日还向姜轻鱼提议要把周围的铺子盘下来用来扩大店面。 可见云烟阁在商业上有多么成功。 不过高河没有隐瞒自己是小老板的事实,所有人都知道他背后还有个大老板,只是谁都不晓得大老板真实身份就是了。 小侯爷也知道云烟阁的饭菜多么难买,看到那三盒辣菜的一瞬间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不仅勾引轻鱼,还让轻鱼花钱买饭菜……无论对方是谁,我都绝不会同意!” 他纯破防。 他现在已经能脑补出来姜轻鱼指着那个还未出现的男人说“他才不是什么穷酸书生呢”。 越想越破防,牙都要咬碎了。 姜轻鱼和怡翠很快就有了动作,朝着太学深处的花园走去…… 小侯爷:“走,跟上去!” 一群人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 时不时还有一些其他学堂的同学看见他们,没看懂他们在干什么,要打招呼的时候险些被众人暗杀。 终于,跟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他们总算跟到了一处花园。 姜轻鱼走过那一座桥,他们心跳紧张起来。 “太学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隐秘又漂亮,还那么多花,果然是幽会啊……”皇甫青桓看穿了一切。 小侯爷已经开始兜不住眼泪:“还……还没落实呢,万一轻鱼只是喜欢这里呢?她特意跟怡翠来这儿吃饭。”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再不弹出来点,他怕待会心态爆炸。 就在这个时候。 华娇:“咦,这儿还有人住?有一个小屋子。” 灵儿警惕:“里面有人。” 皇甫青桓激动:“那人过来了!” 第六十章: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众人恨不得把眼睛挖出来像抛绣球一样给抛出去,瞅瞅那人到底什么模样。 “看到了看到了!别挤!” 皇甫青桓是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第一个看见对方,而她看见的一瞬间,整个表情直接呆滞了。 “咋样啊?长啥样啊?” 人们拉着皇甫青桓问,但皇甫青桓就好像被定身了似的一动不动,连表情都不带变的。 “不是,怎么这个时候人傻了。” 于是皇甫灵挤了过去,下一秒……皇甫灵也傻了。 华娇:“?” “这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啊。” 连公主都会露出这种表情,未免太夸张了吧,长得三头六臂不成? 华娇费尽心思,使出浑身解数挤了过去,最终她也定住了。 所有人都宛若一座座冰雕,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僵硬,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东西。 每次都能被精准挤到后面,唯一一个什么都没看见的小侯爷:“所以你们还记得一开始是为了我才来这儿的吗?” 下一秒。 华娇开口:“霍不弃,你放弃吧。” 小侯爷:“?” 其他人也不约而同:“是啊,你放弃吧,没得比。” 小侯爷:“???” 不儿,怎么就没得比了!你们不是说好永远都站在他这边的吗? 他倒要看看到底怎么个事儿! 小侯爷赶紧支开前面众人,终于看见了那位神秘人的真容。 他有着一头月光般清冷的银白色头发,温润犹如诗经里走出来的淇澳公子,身着月白锦缎长袍,腰间挂着几乎透明的玉髓,一举一动,一瞥一笑,皆入人心。 好看的简直不像真人,任何人与他同站都会成为陪衬。 此刻,他正带着谦和的微笑,替怡翠揽过餐盒,还十分体贴的送上手帕,让怡翠为姜轻鱼擦擦汗水。 姜轻鱼饶有兴趣的对对方在说什么,他们从未见过姜轻鱼如此激动的模样。 华娇:“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如此俊美的男人,还有那一头银白色的头发,难怪能讨小鱼儿都忍不住与他悄悄私会。” 皇甫青桓:“他腰间那块白玉髓,我父皇的私库里也有一件类似的,是我父皇最珍惜也最喜欢的一块玉,他腰间挂着的……似乎不比我父皇那块质地差。” 灵儿:“感觉很体贴。” “相较之下……” 所有人看向霍不弃,忍不住的开始对比起来。 比外型,小侯爷虽然年轻些,长得也俊,可跟对方比还是差了一大截,对方长得简直太过违规。 比财力,侯府虽军功赫赫,在朝廷上也有足够的份量,但侯爷向来廉洁,几乎没有存下太多财物,家当勉强能抵得上对方腰间的一块玉佩。 再比体贴,那更没的说,小侯爷真跟个猴似的,既不成熟也没什么太好的口碑。 似乎除了一些没啥实际用处的拳脚功夫,小侯爷被全方面完虐呢。 众人异口同声:“唉!” 小侯爷彻底破防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你们叹气是什么意思?你们说清楚啊!” 众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吗?答案显而易见了,小侯爷……你跟人家比,你没有优势啊。” 小侯爷咬紧牙关,极不甘心的冷哼一声: “他有什么好的?不过是生了一副好皮囊,稍微有那么一点钱而已,体贴我也会啊,我还帮着轻鱼打人呢!” 华娇:“好皮囊就已经足够吸引人了,你打人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小侯爷红着脸,深吸一口气: “我不管,总而言之……我不同意,我绝不罢休!” …… 姜轻鱼为了能够早点时候回家,每日一下课就会迅速过来找席林,不得不说席林十分博学,无论问他什么问题他都能从十分新颖的角度完成解释。 这个时间恰好是饭点,一开始席林会在姜轻鱼看书的时候做好饭菜,但姜轻鱼实在觉得不好意思,于是每天就让怡翠从云烟阁带些食物过来。 除此之外,两个人几乎没有过多的接触与交流。 他们的聊天范围只有学习。 昨天席林给她留下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姜轻鱼想了一晚上才想出来答案,所以一上来十分激动的讲出自己的想法。 谢沉渊微笑:“很不错的答案,你的进步很快,已经有了很不错的思维,按照这个进度下去,这次月测你会有个好成绩的。” 姜轻鱼有些不好意思:“这还是多亏了席公子,你挑的书都十分的精品,而且上下链接的极为完美。” 她能在这十日有如此快的进步,席林绝对功不可没,在此之前她从未觉得选书有那么大的讲究。 谢沉渊开口:“不过,今日会比平时更加重要一些,我有事情想告诉你……” 而就在这个时候。 背后猛地传来一道声音: “不行!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第六十一章:对小侯爷有想法? 大门被推开,身着红褐色长袍的少年一双眼满是执拗与不妥协,他卯足了勇气才最终决定冲上来,以一种只要我不死,谁都别想抢走姜轻鱼的姿态大声阻拦。 这一声算是把房间里的几人全都吓得一激灵,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注视着霍不弃。 硬生生没人说一句话。 霍不弃秉承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其他人的态度,朝着姜轻鱼径直走去,一把抓住姜轻鱼的手,恶狠狠的瞪向谢沉渊: “你们之间的婚事,我不同意,你不用说你那重要的事情了!” 转头他又看向姜轻鱼,小狗被抛弃似的满眼都是委屈:“轻鱼,这男的没安好心,他就是见色起意,哪儿有人认识不到一个月就要求婚的?好歹也要正式的三聘六礼吧?你千万不要被他迷惑了啊!” 姜轻鱼不敢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求……求婚?小侯爷,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霍不弃见姜轻鱼还要替他解释,心都要碎了,他嗓音带着几分挽回似的哽咽:“我全都听见了,你俩私会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今日还说要有重要的事告诉你。” “轻鱼,我知道你喜欢学习好的少年郎,我……我虽然现在不行,可我有在努力,我真的有很努力,我愿意为了你好好学……你别跟别人在一起好不好?我接受不了。” 少年的心思犹如他所行之路,光明正大,瞒不住也不打算瞒,他现在脑子里一片乱麻,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单纯的觉得轻鱼要被抢走了,他不愿意看见那个画面,光是想一想就难受得好像心脏里面被人塞了一大片醋,让他心又酸又软,疼得厉害。 他想把自己的心意全部告诉姜轻鱼,让她不要跟其他人好,只跟他好。 一旁的谢沉渊见状,忍俊不禁:“小侯爷,我想你一定是听错,也想错了,我并不是打算求婚。” 小侯爷根本听不进去,冷声道:“这有你说话的份?!” “你不要以为自己长得一副花皮囊就可以为所欲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纪了,好意思追求人轻鱼?” 谢沉渊不恼也不怒,只是随性的继续往下说: “我只是要告诉姜小姐,近几日我会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期间没办法辅导她,她若是觉得在此处学习舒坦,随时可以来这边。” 听到要离开,小侯爷瞬间清醒了。 “你……你此话当真?你不是要求婚?” 谢沉渊道:“姜小姐是我救命恩人,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正好我学术上颇有研究,才助她一臂之力,我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霍不弃僵硬的转过头看向姜轻鱼。 姜轻鱼尴尬的笑了笑:“他说的没错……小侯爷你确实误会他了。” 霍不弃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干了多么荒唐的事情,他现在反悔,回到他闯进门前还来得及吗? 小侯爷一时崩溃,直接抱着脑袋蹲下了: “我,我对不起,我只是刚刚太慌张了,我不是喜欢干这种蠢事的人!” 他快碎了。 谢沉渊极为大方的宽恕了他,而后开口:“没关系,既然来都来了,门外的各位也别光站着了,进来坐坐吧。” 他们被发现了?! 门外的人一激灵,直接刹不住的全都倒在了一团,蛮不好意思的对着屋内人笑着招了招手。 姜轻鱼都惊了,她虽然意识到有人跟了过来,可途中发现是小侯爷也就没管了,结果……同窗们全都来了?! 她看向霍不弃:“小侯爷,这是怎么回事?” 霍不弃想死的心都有了,内心已经开始崩溃尖叫。 最后只能用可怜巴巴的表情试图蒙混过关。 “我……我不知道他们也来了。” 结果…… 华娇举手:“报告,他说谎,咱们一路一起的!” 皇甫灵猛猛点头,她们才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三皇子见状,深深地看了一眼霍不弃。 好兄弟,对不住了,自己的名声和皇妹比较重要。 于是三皇子果断变脸,指着霍不弃就是一个出卖兄弟:“是他说你最近奇奇怪怪,我们担心你才一起过来的,现在看见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不愧是轻鱼,连放课都在学习,看得我有点热血沸腾了,我也要回去做一组题!” 说完他光速溜了。 皇甫灵眼睛一眯,悄悄溜走。 华娇举手:“我要回去练舞了!” 其他人也是迅速找理由开溜,最离谱的连要帮自家母猪做产后护理都说出来了。 一时之间,房间里又只剩下四个人。 姜轻鱼,怡翠,谢沉渊,以及目瞪口呆的小侯爷。 小侯爷语无伦次的指着人们离开的方向,咬紧牙关大喊:“你们……你们是不是人呐!” 说好同甘共苦,看热闹打群架呢? 结果现在闹了乌龙,让他丢了脸,你们一个二个竟然全都跑了?! 谢沉渊自然而然的坐下:“小侯爷要喝茶吗?我为你倒一壶?” 他脸上笑眯眯的,看不出来任何情绪,包括挽留。 他的冷静淡然衬得霍不弃觉得自己是一个疯子,而这样明显的对比竟然被姜轻鱼看得一清二楚! 他有点不想活了。 霍不弃咬紧牙关:“我……我不用喝了,既然你们没事的话,我……我在外面等轻鱼,以后……以后轻鱼来这儿我都会亲自接送,不管你有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我都会盯着你的!” 说完,他大步流星跑了出去。 片刻他又探出头补充:“千万别以为轻鱼年纪小好骗!你敢对她有任何不敬,你就完蛋了!” 这下,房间里才真正的安静下来。 谢沉渊瞥了一眼姜轻鱼,这会儿的姜轻鱼已经脸皮发烫,脑袋晕乎到找不到东南西北。 明显也是没想到能这么丢人。 他发出低低的笑声:“姜小姐还真是有很多关心你的好朋友呢。” 都说人越是懂事,脸皮越薄。 这样的事情放在前世,姜轻鱼或许还觉得自豪,而现在……她是又自豪又有些羞耻,一张漂亮的脸红色要滴血。 “给你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 谢沉渊摇摇头:“算不上什么麻烦,他们挺可爱的,尤其是小侯爷……没想到这么活泼。” 姜轻鱼点点头,认同道:“他平时很好。” 谢沉渊泡茶的手指一顿,眼神缓缓抬高对上姜轻鱼: “那姜小姐是与小侯爷有想法?” 第六十二章:谁都可以,相爷不行 姜轻鱼对感情并不迟钝,能够感觉到别人对她有着什么样的情感,只是没想到席林会这么问。 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姜轻鱼与席林几乎都是围绕着学习的话题聊天,其他的家常根本没有多提,更别说感情这方面的了。 被突然问到自己对小侯爷的感情,姜轻鱼自己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前世今生都没有要和谁成亲的想法,这一世更是根本没时间谈情说爱。 她讨厌小侯爷吗?倒没有。 不仅没有,她也无法说出对小侯爷完全没有好感的话。 于是姜轻鱼如心里所想那般直接说了出来:“我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忙碌,暂时应该是不会考虑男欢女爱这方面的事情,不过对小侯爷的话……从家世上看,我无疑是高攀,从个人上看,小侯爷他率真勇敢,重情重义,也帮过我许多……” 一边说,她一边也有了想法。 “等我一切安定下来之后,若真有哪天到了需要成亲的时候,小侯爷若是还喜欢我,我也会认真考虑他的。” 她倒不是吊着小侯爷,说没好感肯定是骗人的,但只是没有那么强烈的想法罢了。 成亲是人生大事,马虎不得。 听到姜轻鱼的这个说法,谢沉渊眯着眼追问:“感情一事不可马虎,姜小姐还是多多考虑才行,若是对一个人没有那般强烈的爱慕,或许只是因为对方并非良人。” 姜轻鱼摇摇头:“于我来说,其实成不成亲都没有区别,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谢沉渊听到这话后表情才稍微放松了一些,他食指轻轻的抵在桌上,似有意又似无意的问:“那我姜小姐觉得我如何?” 姜轻鱼以为他在开玩笑,于是自己也是带着玩笑话的态度开口:“席公子无论是样貌还是文才都是一等一的,又哪儿轮得到我来选择?” 谢沉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那那位呢?” “哪位?”姜轻鱼没听懂。 谢沉渊低垂着眼,他那比常人更加浓密的银白色睫毛微微遮住了神情:“此前我受伤,你带我去的相府里的那位,那种时候……只会寻求信任的人帮助才是吧?” 姜轻鱼这下听出来了,但还是有点不敢置信的吞了一口唾沫:“你说相爷?” 谢沉渊点点头:“他如何呢?” 其实这话问出口,他都能猜到答案。 他“席林”都是没法选了,对相爷肯定更是要说什么权势滔天,无法肖想,或者是戴着面具之类的话。 姜轻鱼似乎还挺看重容貌的,意料之外的肤浅。 结果,下一秒姜轻鱼果断开口:“相爷不行,谁都可以,唯独相爷不行。” 谢沉渊:“???” 看着姜轻鱼那一脸正义,绝不容任何反驳的表情,谢沉渊一时有些恍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笑问:“相爷为何不行?你想要的东西,他应当都给你吧?” 姜轻鱼看了看怡翠,又看了看自己左手上现在还没养好的伤口,她道: “相爷权势滔天没错,可他不可远观也不可亵玩,与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心惊胆战不敢多说多做,生怕犯了禁忌,惹他不快。” “和你一样,我也惧他。” 一旁的怡翠也连连点头:“就是说啊,相爷那样的人只适合孤独终老,谁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犯了口忌就要命,我家小姐性子弱,可不能跟相爷那样的男人在一起,要吃亏的!” 谢沉渊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用力了一些,脸上露出牵强的笑脸。 他这会儿都声音几乎是强挤出来的:“是吗,原来如此啊。” 姜轻鱼点头:“我们还是不要说相爷了,他神通广大,手眼更是厉害的不得了,我每次做点什么说点什么都瞒不住他。” “不过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今日给你添了麻烦实在抱歉。” 谢沉渊没说话,心里冷笑一声。 姜轻鱼与怡翠离开之后,房间背后才传来一阵弱幽幽的唏嘘: “我也惧他~” “哎哟,谁都可以,就连席林也可以,唯独相爷不行~” “为什么不行呢?还不是因为相爷太凶了~” “相爷啊相爷,不在意人家,又怎么会突然问人家感情问题呢?” “现在好了,问了,完了~” 徐有福轻飘飘的几句话,让谢沉渊手里握着的茶杯直接碎了,碎片隔开他的掌心,流出鲜血。 谢沉渊微笑着看向徐有福:“我何时说过在意?” 徐有福直接上嘴脸:“是噢,相爷没说过,可相爷每每为人家降低底线,降低标准可比说了还管用啊!” “哦不对,现在不该叫相爷,应该叫席公子才对。” 面对这样的阴阳怪气,谢沉渊的脸色迅速冷了下来,解释道:“我问她,也不过只是不希望她一时糊涂被情绪左右,无所谓的感情只会拖累她自己,拖累我们。” 徐有福“啧啧”一声:“是的是的,都是对她的测试,考验~” 谢沉渊没说话了,只是重新给自己带上了面具,头发逐渐变黑,回到了原本的模样。 他道:“别再说那些无所谓的话了,东西准备好了?” 徐有福也迅速转变状态。 “全都准备好了,绝对万无一失。” “那就走吧。” 走到一半,他忽的顿了顿,开口道:“对了,想办法限制霍不弃几天,别让他打扰了她的月测,这次月测的意义非同凡响,陈书世一直在盯着。” 徐有福:“……人小侯爷怎么你了?没见他能打扰到姜小姐啊。” 谢沉渊道:“照做就是。” 徐有福:“……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可怜的小侯爷啊,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一个卑鄙小人啊! …… 过了这个小插曲之后,姜轻鱼的生活便回到了家,太学,席林的屋子这三点一线的生活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麒麟堂的其他人也逐渐适应起来,但看到她还是不由感叹“这人疯了”。 朋友们都极为担心姜轻鱼的身体。 果不其然,月测前一日……姜轻鱼病倒了。 ——作者的话—— 这几天出来玩了,截止到周日一天一更噢。 第六十三章:张嘴 突然的病倒让姜轻鱼一时有些恍惚,炙热的体温被闷在被子里捂出了汗水,怡翠一边给她擦汗,一边心疼的眼泪都要哭出来。 可她不敢发出声音,因为白芷正在帮姜轻鱼进行诊断。 白芷道:“不是什么严重的大病,只是很寻常的过劳热罢了,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姜轻鱼人很好,也好学,虽说她自己是个绝不想加班的打工人,但姜轻鱼每次上门都会给她带一些云烟阁的辣菜。 久而久之,她跟姜轻鱼的关系也好了起来。 相府里没几个女孩,能说上话的更是不存在,听到怡翠急匆匆跑来相府求医,她第一时间就赶来了。 落实不是什么大病之后才放心了下来。 而姜轻鱼一听要休息几天,那双本就没什么攻击性的眼睛更显可怜:“几天?可我明日要月测,白姑娘难道没有能够迅速见效的法子?” 白芷有些不争气的看她:“你自己也学了一些皮毛,医术能做到什么程度你自己也应当清楚才是。” 姜轻鱼自然明白,医术不是法术,只是为了辅助生物本身自我痊愈的外力罢了。 她握了握拳头,却没力气。 她拼命了那么久,没想到竟然会倒在这里。 姜轻鱼嘴唇煞白,手指都在颤抖。 她不甘心。 看到这个模样,怡翠 “都怪我不好,我应该劝小姐早些休息的。” 小姐的辛苦她都看在眼里,她竟然不阻止。 姜轻鱼摇摇头,浅浅道:“不怪你,命里有时终须有。” 一旁的白芷看着主仆二人的态度,沉默了小一会儿才说:“其实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姜轻鱼瞬间捕捉到这句话,双眼期待的看向白芷。 白芷也不打算隐瞒,甚至还有点想说,开口道: “近期远邦来使,不少异国人进贡了不少宝贝,其中不乏一些拥有奇妙作用的天材地宝,而其中,有一株名为紫玉的果实极为稀。” “根据我门派文献记载,这紫玉果拥有极大的修复作用,吃完不仅能够解决基础的疑难杂症,还能提升食用者体质。” “据说……吃过之后,几乎不会再患上一些常见的小病。” 姜轻鱼听到这话之后,双眼便不由失落了起来,那可是外邦进贡的宝贝,皇子公主都不一定有机会得到,更何况是她? 就在这个时候,白芷笑着补充道:“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去找谢沉渊问问。” 姜轻鱼愕然:“相爷?” 白芷开口:“是啊,他最近似乎干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据说是让所有远邦使臣都表态成为大幽的联盟国,并且大幽在联盟中占据主导地位。” “陛下为此龙颜大悦,如果让相爷借助这个功劳去邀功,区区一枚紫玉果,陛下应当是说赏就赏了吧?” 姜轻鱼闻言,心念一动,可很快又陷入犹豫当中:“我与相爷不过只是口头契约的关系,又该用什么立场让他用如此珍贵的功劳去为我换紫玉果?他帮助我的已经够多了。” 何况问了人家也不一定给。 虽然……她真的很需要那一枚紫玉果。 白芷扫了她一眼:“你不问我去帮你问?” 她说完就作势正要离开。 姜轻鱼脸皮薄,尤其是在人情世故这方面。 见她要行动帮她要果子,姜轻鱼直接从床上坐了下来:“白姑娘请慢,还是我自己亲自上门一趟吧。” 白芷这才停下脚步,看向她:“你现在的身体没问题吗?” 姜轻鱼脸上并无太多血色,点点头道:“没问题的。” 就这血色好! 以白芷的经验来看,如果现在姜轻鱼去问谢沉渊要紫玉果,谢沉渊绝对会给。 一方面是谢沉渊需要让姜轻鱼在这一场月测中拔得头筹,成为陈书世的弟子。 另一方面……谢沉渊那闷骚货绝对对姜轻鱼有私心。 她跟随谢沉渊五六年了,第一次见谢沉渊为一个女子放弃底线,而且她还跟徐老吃过瓜了。 谢沉渊与姜轻鱼有一面之缘。 记得那么清楚,这一面之缘肯定不一般。 路上,白芷没忍住的问了一嘴:“据说你与谢沉渊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你可曾记得?” 姜轻鱼愕然。 她与相爷有过一面之缘? 很快她就摇头否定:“我不曾记得,我记性好,相爷又十分好认,若是我曾经见过相爷的话,一定不会忘记。” 白芷将信将疑,但谢沉渊完全没必要对徐有福说这个谎。 还是说……当年那一面之缘,谢沉渊是用其他身份? 看来只有谢沉渊自己知道这些事情到底什么情况了。 可恶,真让人好奇啊! 等几人来到丞相府前时,姜轻鱼已经摇摇欲坠。 好难受,感觉脑袋都要炸了。 白芷刚敲门,姜轻鱼便直接晕倒了过去,最后听见的声音是怡翠火急火燎的呼唤声: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 “她情况如何了?” “没什么大碍,就是过度劳累而已。” “既然知道过度劳累,还让她跑来这里?” “我是医师,我知道分寸,若是不让她亲自过来一趟,你这紫玉果的价值可就没那么高了。” “……” 是相爷和白姑娘,他们在说什么? 听不太清。 眼睛也睁不开,她现在是躺在哪里?怡翠呢?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月测还来得及吗? 姜轻鱼使出自己身上最后的一丁点力气想要,结果连动一下都成困难。 难道是梦?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沉稳的男人声音传来,这声音比平时要有温度得多,可吐出来的话仍然有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感觉。 “竟然能把自己累到这个程度,你也算是这个世界上的独一份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个人才。” “张嘴。” 她下意识想张嘴,可动不了,也张不开嘴。 果然是梦吗? 也对,只有梦里相爷话才会多起来吧,说那么长没有一句好听的。 忽然,一根手指按在了她的嘴唇,男人再一次强调了那两个字,命令她: “张嘴。” 第六十四章:不解风情 谢沉渊用手指轻轻掰开了姜轻鱼的嘴唇,冰凉的触感抵着她的唇口,而后清甜的汁水就这样顺着被打开的小口给送了进去。 姜轻鱼无法吞咽,但听见男人一声沉沉的叹气之后,他温热的手指便按住了她下颚旁的穴位,轻轻为她按压。 她的口腔开始慢慢吞咽那些神秘的汁水,冰凉,甘甜,仿佛一股含着夏日清新的空气,不留任何痕迹的就划过她的喉咙,入她腹中。 男人的声音又从顶上传来,他声音薄凉:“放进嘴里都喝不下去,真难伺候。” 姜轻鱼心里郁闷,是她难伺候吗?是她有心无力啊。 相爷也真是,就连梦里也不饶人,难怪大家都那么怕他,骂他煞神厉鬼。 她现在这算是鬼压床吗? 当果汁入腹之后,那甘甜化作丝丝凉意,将她身上的体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了下去,姜轻鱼才神奇般的感知到自己重新拥有了身体的掌控权。 她能睁开眼睛了,面前的男人戴着鬼面,果然就是那位熟悉的相爷。 只是那双露在外面的眼……总感觉有些熟悉,似乎在哪看见过。 姜轻鱼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缓缓起身。 谢沉渊见她要起身,便也是用手轻轻扶着她开口,“能起身了?” 他的语气总是这样,随意一句普通的话语都能让他说出一种苦大仇深的感觉。 姜轻鱼现在的脑子还是有些混乱,险些又昏倒下去,还好谢沉渊扶着她。 她顺势手就捧在了那张冰冷的恶鬼面具上。 青面獠牙,有巨嘴,似能吞人。 她捧着这张面具,没忍住的摸索,不由升上来一抹委屈:“你别那么凶好不好?” 谢沉渊神色一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他开口:“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吗?” 姜轻鱼:“相爷。” 谢沉渊抿唇:“我很凶?” 姜轻鱼若有其事的点头:“很凶,大家都怕你。” 谢沉渊:“有多怕?” 姜轻鱼:“如临虎狼,不对……更甚虎狼。” 谢沉渊注视着她,他的眼神如深渊,底下住着无数人的亡魂,亡魂们伸出手将她拉近,一不注意就要沉沦。 过了良久他才开口:“那你希望我如何?” 姜轻鱼抿着唇,已经搞不清这是真实还是梦幻,似请求又似商议道:“我希望,你能稍微温柔些。” 谢沉渊没看她了,低着眼睛问:“何为温柔。” 姜轻鱼道:“语轻,言善,不随意伤人。” 谢沉渊问:“我在你眼中是语重,言恶,随意伤人之人?” 姜轻鱼没说话了,即使是在梦中她也明白分寸,知晓自己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何况很多话说到这里已经明白,不必要说得一清二楚,显得蠢。 谢沉渊声音略有几分不满:“本相费尽心思为你取来紫玉果,没想到到头来还成了比虎狼还要凶狠的存在,姜轻鱼你当真不识情义。” 一句紫玉果让姜轻鱼如遭当头一棒,恍惚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费尽心思取来紫玉果? 姜轻鱼惊了许久才后知后觉……这不是梦啊。 这是真相爷! 想起自己刚才说出的心里话,姜轻鱼一时有些脑热。 她咬紧牙关,此时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何况相爷到现在还算是“温柔”? 姜轻鱼:“相爷能够愿意救轻鱼,轻鱼心中十分感激,只是一码归一码……相爷凶也是真,但……并非有恶。” “古人有说,野兽凶狠也并非全是为了侵略,还有一部分是为了保护自我,轻鱼私以为相爷是后者。” 可谢沉渊不卖她面子。 他迅速拆穿:“现在脑子清醒了知道找补了?” 姜轻鱼尴尬,但还是笑眯眯的回应:“我不太懂相爷这是什么意思。” 谢沉渊微微抬眸看她:“真不懂?” 姜轻鱼点头,咬死就是一个“不懂”。 谢沉渊也懒得多跟她废话。 “你已经睡了一整晚了,太学月测将在半个时辰后开始,既然现在状态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那就好好完成你该做的事情,不要让我白费一枚紫玉果。” 姜轻鱼:“好。” 回太学的马车是徐有福亲自驾驶的,他坐在前面心情好像很好,姜轻鱼则是与怡翠在车内进行考前回顾。 过了一会儿徐有福开口:“姜小姐可真命好。” 姜轻鱼诧异:“命好?” 此话怎讲。 徐有福道:“相爷前脚刚回相府,后脚听闻了你病倒的事情,那可是马不停蹄的又回了朝堂,去求陛下要了一枚紫玉果,能让相爷如此上心,姜小姐可是头一人呐!” 姜轻鱼会想到早上尴尬的事情,在徐老面前才敢放下心来,一叹气:“徐老你可别打趣我了,相爷是为了让我能够在考测中夺得魁首才愿意为我求这紫玉果,我若是失败了……都得还回去。” 徐有福眼睛一眯。 他直击心灵道:“相爷若是想找人,大有比你更加合适的人选,为何他不找其他人?” 姜轻鱼思索片刻:“因为我足够听话?” 徐有福:“其他人不听话吗?” 姜轻鱼:“那就可能是我确实运气好吧……” 徐有福一时失语,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冷漠了起来,颇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不解风情,一个二个全是无趣的事业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懂,那谁能懂呢? 生活不易,徐有福叹气。 他有点想辞退自己,回老家种田了。 感觉再继续待在相府,迟早有一日会变成老古董的。 “时间好像有些来不及了。” …… 麒麟堂。 为了追求公平,不同的学堂之间夫子们交换做考官。 考官清点名单之后,发现漏了姜轻鱼。 过了考试时间后的十分之一柱香之后,就视为缺考,视为弃考。 而现在,考试时间已经过去了。 考官问:“姜轻鱼还没来吗?按照规定,我需要在她的名字上画上缺考了。” 就在这时,小侯爷挺身而出。 他站起身来:“夫子,请再给轻鱼一点时间,她一定会来的!” 第六十五章:及时赶上 继小侯爷后,华娇,皇甫灵,皇甫青桓纷纷表态。 考官面露为难:“可这是规矩,换作平时还行,这一次的月测不一样,祭酒大人很是重视这次的月测。” 因为这一次月测含义很不同,不仅仅是为了测试学生们,还有一定的原因跟朝廷上发生的事情有关。 因此马虎不得。 然而随着他这一句话落下,其他麒麟堂的学子们也纷纷站了起来。 “夫子,轻鱼她这个月的表现如何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她就是为了能够在这一次的月测上取得好成绩,您可千万不要剥夺她考试的权利啊!算我们求您了!” 听得考官又懵又怕:“你……你们可别胡说,这可不是剥夺她考试权利,我可没这么干!”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给他都要整不会了。 不过他们说的的确是,姜轻鱼入学后的学习态度与努力程度,在整个太学史上都少之又少,能够与之媲美的那些人还多半是指望着走这条路翻身的寒门子弟。 像姜轻鱼这样的大家小姐,可是头一遭。 她们生来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即使什么都不做就能拥有寻常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东西,根本无需努力。 而这些日子,她追着夫子们问题,苏有为不在就问其他夫子,让所有太学的夫子们都记住了她。 她不仅自己努力,还感染了麒麟堂其他人,她进来之后,麒麟堂简直换了一副模样,就连如今的天字堂那些天之骄子都没他们那么拼,于是带动其他学堂一起拼命学习起来。 整个太学的风气史无前例的好。 这些,姜轻鱼都功不可没。 考官开口:“那就再等她十分之一柱香的时间,不过这件事情我们自己知晓就好,别让其他人抓住了辫子,明白吗?” 所有人都十分感激,夸夸夫子,夸得考官都要飘起来了。 谁说这麒麟堂的学子坏的?这麒麟堂的学子可太好了! 眼见香火又快燃去了十分之一柱香的时间,考官已经发卷,小侯爷终于是忍不住,念叨了一句“她不可能缺考,一定是出事了,我去找她”便迅速冲出学堂。 其他人都愣了愣,考官都来不及拉他。 小侯爷刚冲出去没多久,迎面便撞上了快步跑来的姜轻鱼和怡翠,她此刻满头大汗,看见小侯爷的一瞬间也十分诧异:“小侯爷,你怎么在这儿?” 霍不弃眼中一红,心里沉着的那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去,他想冲过去抱她,可还是忍住了,只是声音有些委屈:“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我特意跑出来找你。” 姜轻鱼隐瞒了她在相府的事情,将发热等情况都告诉了他。 小侯爷听得心惊动魄,比发热的是他自己还要着急:“那……那你现在情况怎么样,还难受吗?” 姜轻鱼摇摇头:“已经没事了,我们赶紧回学堂参加月测。” 霍不弃点头,与她一同跑去。 两个人卡在最后极限的时候回到麒麟堂,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太学的月测一共五门,法令,算数,书法,文才,政论。 一门考一个时辰,两日考完。 姜轻鱼坐到位置上之后就看了一眼题目,心不由还是紧张。 她旁座的霍不弃压着声音开口:“别怕,随便考,无论考的怎么样都不会有人敢说你什么,谁说你我帮你解决。” 姜轻鱼因为这句话放松不少。 “谢谢你啊小侯爷。” 霍不弃红着脸点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自从上一次见到席林之后,小侯爷对姜轻鱼的态度也就越来越好,因为他意识到轻鱼实在太好,好到很多人都会觊觎她。 所以他一定要加倍对轻鱼好,这样才能让轻鱼始终能念着他。 一场考试下来,其他学堂的所有人都好像被考卷吸干了精气似的,脸上写满了惊魂未定。 饭堂,他们鬼哭狼嚎。 “这次的考测怎么会那么难?” “就是说啊,我连最后三道题题目长啥样都还不知道,竟然就交卷了……我完了,这次难度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完了,我刚刚跟林玉对答案,我前面几个题目全错了!” “对了,林玉怎么样,都写完了吗?” 林玉是天字堂成绩最优秀的那一批,于上一次科考会试中拔得头筹,甚至有希望一举成为状元。 但他却主动放弃了殿试机会,要来太学进修,备战下一次。 他的学习天赋极高,除了心气较傲以外总体来说是个很不错的人。 林玉的脸色也不太好,他道: “没答完。” 众人惊了:“连你都没答完?” 林玉:“法令最后一题考的是外交法,以往从没有出过类似的考题,外交法几乎是从未考过……我也无从下手。” 众人听完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感叹这次太难了。 松在林玉也没答完,平时林玉成绩仅次于皇甫灵,紧张在……这次要是一个人都没答出来,势必要让夫子们失望。 这可是太学,大幽的顶尖学府啊! 就在这个时候,麒麟堂的学子们笑盈盈的路过。 林玉看向皇甫灵:“公主殿下,您这次法令考的如何?” 皇甫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来这人之前不服过鱼姐姐,于是开口道:“鱼姐姐应当考的不错。” 林玉不敢置信的看向姜轻鱼:“你做完了?” 姜轻鱼谦和的笑了笑:“侥幸而已。” 林玉震惊不已,没想到这姜轻鱼竟然真的能做。 霍不弃开口:“听你们说这次考测很难?” 天字堂的人回:“对啊,怎么了?” 霍不弃突然露出来嚣张的笑容:“你们天字堂也就那样,还得练!” 天字堂的人怒了:“你什么意思?!” 他们这次考的再差,也绝对轮不上霍不弃这个笨蛋鄙视他们吧! 谁曾想,霍不弃竟然一脸自豪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大大方方的喊着: “我这次可是考的很好!之前我一道题也答不上来,这次我可是整整答出来了三道题,可谓光宗耀祖!” 众人:“……?” 不是,三道题是什么很值得自豪的事情吗? 然而,他们低估了麒麟堂。 第六十六章:阴阳怪气,句句暴击 麒麟堂以前是什么存在? 那可是月测搁桌子上斗蛐蛐的存在! 是他们不想考吗?不是,是不会啊!太学作为大幽最顶尖的学府,考测难度堪比科举。 某种方面上来看,科举甚至还没太学考测难。 而今天,他们可谓是白痴翻身把歌唱! “这次月测简直太简单了,我竟然还能看懂好几道题,根本没什么难度嘛!” “我都不知道这次月测有什么难的,天字班的人到底在难什么……第一题连我都能看懂,以前我可都看不懂第一题的。” “太简单了!丙下!这次我绝对能考到丙下!我绝对能及格!” “呜呜呜呜呜,爹!娘!我出息了,我感觉我这次考得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好,果然好好读书是有用的啊!” 一个二个比谁都激动,简直能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一团熊熊烈火。 天子堂的人不理解,极为不理解。 “你们到底在燃什么啊……” 尤其是林玉,简直觉得这个画面不堪入目。 明明只是看懂了一两道根本不算难的题目,这到底有什么可高兴的?这是一群傻子吗? 可为什么?为什么看到他们这个模样,他内心反而有点羡慕,他感觉到自己很痛苦…… 羡慕这群麒麟堂的人? 明明他就算考的再烂,也不可能比这群麒麟堂的人考得更差,到底是为什么? 姜轻鱼注视着他,眼神里好像透露着几分可怜。 林玉有些不自在:“你……你看我做什么?” 姜轻鱼摇了摇头:“没什么。” 林玉咬咬牙,心里面更加升起一股无名火。 “这才考了一门而已,接下来还有四门,我不可能输给你的。” 这一次月测,他绝对不可能输给姜轻鱼。 天字堂的人很快就走了。 一旁的皇甫雪走了上来,靠近姜轻鱼,不太理解的开口:“鱼姐姐,他怎么了?” 她不太明白,林玉明明很厉害了,为什么要因为麒麟堂的大家生气。 她能够感觉到林玉那是生气。 姜轻鱼道:“或许他只是单纯的羡慕麒麟堂的大家吧?” 皇甫灵更茫然了:“羡慕?” 姜轻鱼开口:“有一类人,他们早年缺失太多,某一天发现自己是天才,在一声声赞美中失去了自我,认为自己一无所有,只有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才会得到安全感,满足感。可在上升到某一个高平台之后,他们发现周围都是像他一样的,甚至比他更厉害的天才,他们就会开始焦虑,痛苦。” “这不是物质上的差距,而是心境不再匹配物质……他进步太快了也太早了,所以……他应该很久没有感觉到进步带来的快乐了。” 可麒麟堂的众人不一样。 他们是第一次从学习上得到快感。 天才们从来不是被外力所击溃,他们只是很难面对自己的“平庸”。 就看林玉能不能挺过这一次吧。 两天的时间,其他四门考试也全都陆续结束。 这一次的考测难度的确史无前例的难,不止天字班的天才们,就连其他学堂也开始陆续感觉到了压力倍增。 有人甚至忍不住直接在考场上哭了起来。 唯独麒麟堂。 麒麟堂的大伙考一门开心一门。 其他人是考完了没食欲。 麒麟堂是考完了要跑去饭堂多点几个菜,庆祝这次大成功。 看得其他学堂心里都不是滋味。 终于,其他学堂的人忍不住了。 好几个人过来,对着麒麟堂的众人冷嘲热讽: “看来平时不学也有好处,随便答两道题,都不一定能够拿到丙级就能开心成这副模样,搞不懂你们在开心什么。” 小侯爷当即就要忍不住的一拳砸过去。 然而姜轻鱼阻止了他,并且笑着看他们:“圣人有云,知足常乐,我们麒麟堂本就是一群二世祖来此镀金,意外之下能做多几个题目自然开心,你们看上去也很开心,那么开心,此次月测一定是全都拿了甲上吧?一定对家里人有交代了吧?” 几人迅速愣了,内心最在意的东西全都被戳中。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姜轻鱼眨眨眼继续输出:“你们怎么不说话?莫非各位……失误了?” 几人当即脸上一红。 姜轻鱼故作抱歉的神态,委婉道:“原来如此啊……那……那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要说这些话的,我只是觉得毕竟是太学,你们天字堂地字堂的人都很优秀,都是凭本事考上来的,不像我们麒麟堂都是些家里有人有权有势,借着权势与关系才进来的。” “实在不好意思,我以前没了解过太学的天字班和地字班,我以为……你们都是随随便便都能考出甲级的呢。” 这一套小连招下来,几个跑来挑衅的人全都脸红到快要滴血,想怼回去,可人家姜轻鱼说话温温柔柔的,一点都不像攻击。 阴阳怪气比直接骂还让人破防。 几人指着姜轻鱼,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最后只能软绵绵来了一声:“你……你等着,我们再怎么样也不会比你考的差,放榜之后祭酒大人一定会对你失望的!” 姜轻鱼无辜道:“可失望的前提是有希望吧?你们有吗?” 众人差点“噗”的一声吐出血来。 这是绝杀啊! 麒麟堂的众人也看傻了。 没想到轻鱼平时温温柔柔的一个人气起人来那么厉害,他们都替这几个人心疼啊! 这完全是戳着他们的胸口,每一下都直击心灵,句句暴击。 索性他们也学会了姜轻鱼一样的高招,麒麟堂同窗们一句接着一句,一改往日直白,大声阴阳怪气,整的饭堂其他没上来的同窗全都破防吃不下饭了。 众人:我们没惹! 于是,炮火转向那几位惹事的。 “张词,你们少说点吧?人家考的再差也有家里兜着底,你这样找人家麻烦不觉得是自取其辱吗?” 最终,麒麟堂以碾压的姿态大获全胜,这还是他们极少数光靠嘴上功夫就赢了的时候,大伙为功臣姜轻鱼又点了两个菜。 终于,过了三日,月测放榜。 第六十七章:甲榜只有两人 放榜日,一共会放出四个榜,分别为甲乙丙丁,是综合了学生们五门课考试的全部成绩,最后为学生们本次月测定级的榜单。 甲榜需要五门全甲,其他榜单以此类推。 而这太学五门课全甲的含金量,那就是一定能在科考取得功名的程度。 目前能够稳定在甲榜的只有两个人,一是皇甫灵,二是林玉,其他人上上下下算不上稳定,每次平均下来甲榜也就五个人左右。 三日的时间并没有让学生们放心下来,反而等放榜时所有人都心惊胆战。 “完蛋了,这回真的完蛋了,本来就在乙榜吊车尾,这次月测下来我估计乙榜都进不去,我会不会被天字堂踢出去?不要啊!我这怎么和大家交代!” “别慌,这次月测难度超乎想象,大家考的都不太行,肯定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到底是谁出的那么难的月测?科考都不考这些!” 一群人抱头崩溃。 麒麟堂的众人也陆续过来,一人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对着他们不断嚼嚼嚼。 霍不弃嚼嚼嚼:“你说他们有啥好崩溃的呢,没见过世面,要掉乙榜都大呼小叫,就不能像我一样平常心,丁榜我都能接受。” 皇甫青桓嚼嚼嚼:“谁知道,考上状元也不一定能当上三品以内的大官,反而有些科考止步于举人的人能有出息,我当皇帝的话绝对不要这些人,心态太差了。” 华娇嚼嚼嚼:“这话是可以说的吗?我们会被砍头吗?” 皇甫青桓嚼嚼嚼:“这不是没别人知道?” 皇甫灵一边嚼嚼嚼一边点头。 有些话说出去了没事,被有心者听进去才会出事。 何况她皇兄若真有当皇帝的想法,她父皇反而更省心。 她这皇兄不务正业,整日就老想着相忘江湖,好几次离家出走都是被父皇的暗卫抓回去的。 姜轻鱼也嗑着瓜子嚼嚼嚼,觉得真好。 大家只听一边的瓜,她这儿能听两边的瓜。 老有意思了。 她看了一圈,敏锐的发现:“今日怎的不见林玉?” 林玉那么在乎成绩,应当比谁都着急放榜吧? 霍不弃玩心重,消息也快,他道:“据说这两天他都没来太学,最后一门答完之后他就沉着脸回家了,天字班的人说他去看郎中去了。” 华娇愕然:“这么严重?” 霍不弃点头:“那可不。” 皇甫青桓忽的开口:“没有吧,他人不就在那儿?” 众人朝着皇甫青桓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真看见了林玉,不过今日的林玉情况似乎十分糟糕。 他黑眼圈极深,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脸色差得不像话,如真遭了妖魔鬼怪吸食精气,原本还算清秀的一张脸肉眼可见比前两天看见时更瘦了,就连面颊都凹陷了下去。 跟鬼似的。 小侯爷:“我去?他这是被虐待了吗?怎么会难看成这样?!” 姜轻鱼却立马发现了不对。 其实她也知道林玉考完最后一门的事情,还是萨落告诉她的。 萨落说,他当时无聊在太学的几个学堂上玩跳房顶的游戏,不小心窥见了一切。 林玉考政论时,直接中途呕吐了起来,答卷没写完便交了上去,跑的时候情绪十分不对。 现在看来…… 林玉的心病问题比她想的更加严重。 很快,太学的侍卫们走了出来。 他们手里握着四张巨大的书纸,被保护的很好。 一位童子扯着声音喊: “放榜了——!” 一瞬间,所有人不由提心吊胆起来,心脏砰砰直跳。 一位侍卫道: “丁榜,五十七人!” 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空耳了,五十七人?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数字啊!就连麒麟堂的人加起来也不过只有三十几人。 天地玄黄四大学堂,每个学堂大概五十人。 丁榜就是不及格,意味着这次五十七人都没有及格! 这个数字简直惊到了所有人。 太学从没考那么差过! 很快,丁榜放出,令人无比惊讶的是,上面麒麟堂的名字竟然不超过二十人! 而且多半是一两个丁级,差一点都能及格! 黄字班的超过一半人崩溃了:“我靠,我竟然不及格!啊啊啊!我爹我娘会杀了我的!” 麒麟堂的人开心起飞:“我天!我差一点就及格了!啊啊啊啊啊啊!我下一次一定能及格!” “小侯爷竟然没在榜内,小侯爷莫非考进了丙榜?” “连小侯爷都在丙榜,我下回一定更努力!不过我有这样的进步已经很好了,我爹娘得带我去云烟阁吃辣菜庆祝一顿啊!” 小侯爷:“你们什么意思?我看上去不能及格吗?我丙榜小菜一碟好吗?!” 很快,丙榜放榜。 一百七十人,小侯爷与皇甫青桓赫然在列。 到最后,甲榜与乙榜会同时放榜。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了起来。 放榜人开口: “我先告诉你们,这次考进甲榜的,只有两人。” 所有人都傻了。 “才两人?!” 姜轻鱼下意识捏住自己的手指,双眸炯炯有神的盯着甲榜。 虽说有两人,可实际上只有一个名额。 灵儿肯定会预订另一个名额。 所有人,此刻全都将视线集中在了甲榜上。 那除了公主殿下的另一位甲榜,到底是谁! “放榜——!” ——作者的话—— 在外面和朋友玩,今天就一章。 第六十八章:甲榜第一!包揽前三! 甲榜乙榜双双放榜,然而所有人只关心甲榜情况如何。 所有人都能看到。 榜上,赫然只有两个人的名字! 姜轻鱼从下往上看,还未等她自己反应过来,周围便一片惊呼,雀跃,喧闹声将她的世界轰炸。 人们恭喜她,贺喜她,让她听见了各式各样的震惊,如置繁华里的最中央,在看见“皇甫灵”名字之上的“姜轻鱼”时,鱼跃出水,金光化龙! 那一刻,姜轻鱼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滴落了下来,直接润湿了地面。 姜轻鱼,五门甲上,太学第一! 她做到了!!! “太厉害了轻鱼,五门甲上!你怎么做到的?!” “这种成绩竟然是真实存在的?第一次除了灵儿公主以外有人能拿下五门甲上!” 天才如林玉,他都从未拿过五门甲上! 何况此次的考测难度极高。 就在这个时候,人们关注起乙榜。 令人震惊的是,华娇竟位列乙榜第一! 仅差一门政论就能上甲榜,文才更是甲上。 华娇也不由握紧胸口,激动不已。 麒麟堂三女,位列前三! 太学建立至今,平生所见,此举可谓创造历史! 所有人都惊到不能再惊,一时只觉如梦似幻,好似银针穿脑点穴,让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 此一刻,麒麟堂三位女子站在一起,享尽了荣光。 皇甫灵与华娇全都转身,脸上满满的都是替姜轻鱼高兴: “鱼姐姐,你做到了!” “轻鱼,我下次可会努力赶上甲榜的!” 其他人从恍惚中走出。 “姜轻鱼甲榜第一,五门甲上……继皇甫灵公主之后第二位五门甲上?!” “怎么可能……前三全被麒麟堂拿下了?林玉连前十都没上?!” “不对,林玉不止没上前十,林玉甚至没上乙榜,他在丙榜中间位置!” “什么?!林玉怎么会沦落到丙榜,还是丙榜中?” 所有人都看向了林玉,此时的林玉犹如妖魔鬼怪一般,眼窝面颊凹陷下去一点血色都没有,所有的血丝好像全都集中在了眼睛处。 他嘴里不断念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来太学不过一个月,又怎能做到这种程度?” “五门甲上,甲榜第一,怎么可能有人超越公主殿下?!” 林玉这几日本就倍受折磨,如今看见放榜更是心如刀割不敢置信。 虽说两人都是五门甲上,理应算作并列,但夫子们排榜遇到并列情况,就会再审他们的“政论”主观,将政论优胜者排列在先。 姜轻鱼她不过是一介女流,又怎能写出比从小浸泡在皇宫里的公主殿下更加优秀的政论?! 林玉红着眼,精神失控的喊着:“我要求公开审卷,审姜轻鱼的卷!” 一声呼唤引起无数人的热闹,破窗效应的让所有人都开始提出“审卷”要求。 “姜轻鱼来太学不过一个月,她入学考测也不过刚刚丙等,又怎么可能进步神速如此?” “公开审卷!必须公开审卷!此次排榜我们不服!” 天字堂,地字堂,玄字堂,黄字堂。 四大学堂,齐声呼唤。 在背后一直观察着的夫子们的脸色全部都黑了又黑,万万没想到这些孩子竟然能如此胡闹! 他们根本不知道……姜轻鱼此次的政论与法令考测,到底写了什么惊为天人的东西! 公开审卷,那不是打击他们?! 夫子们齐齐看向一旁的陈书世,陈书世手里还握着姜轻鱼的答卷,眼里满满的都是兴奋与满意。 “祭酒大人,您可不能跟着那群孩子胡闹啊……若是他们看见了这份答卷,他们必然……道心受损啊!” 他们全都看过姜轻鱼的答卷,这份答卷是太学所有夫子一起审的,所有人一致认同的甲上,甲榜第一。 他们很清楚,姜轻鱼的考卷,那就是降维打击! 然而,陈书世却冷哼一声道:“太学学子,日后多半是朝堂官员,若是连这点打击都受不了,无法认同这个世界有真正一力压所有的天才,那么与废人来说又有何异?!” “既然他们要看,那便给他们看,正好……如此一来老夫也能名正言顺将她收为弟子,让所有人都能明白老夫为何选她!” 姜轻鱼交卷之后,他便找到了姜轻鱼的答卷,全看过了一遍。 他发现姜轻鱼的表现超乎想象! 本来早在三天前拿到答卷时他就该找姜轻鱼收为弟子,一直等到现在,就是要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场子! 陈书世拿着姜轻鱼的答卷就往外走。 人们看到他出来的那一刻,全都敬畏的低下头:“祭酒大人。” 陈书世道:“一个二个,当真没规没矩!” 林玉此刻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随便任何打击都有可能让他彻底化作一摊烂泥,他铁了心思,咬紧牙关:“祭酒大人,我只是不服——” “你有何不服,跟你有何关系?” 林玉失神:“我……我只是此次考测失误……” 陈书世冷哼一声:“你可不只失误,你只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自甘堕落!” 林玉被这句话直接噎得说不出其他字句,吸着鼻子握紧拳头。 陈书世开口:“你们想看答卷,那就先请问考生自己是否愿意展示。”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在暗示姜轻鱼了。 姜轻鱼明白陈书世的性子,知晓对方喜欢什么样的,她站出身来,声音不绵不重:“回祭酒大人,学生愿意展示,学生既然能得甲上,便也有一份甲上之心,若同窗不服,学生愿让他们心服口服!” 陈书世对这回答无比满意,伸手豪迈一喊:“好!既然姜生都表明态度,那老夫也不再矫情,来人——将姜生的答卷展示于甲榜空位,人人皆能一睹风采!” 几个童子迅速上前将姜轻鱼的五张答卷带走,张贴在甲榜空位。 很快,人们便凑了上去,首当其冲的便是林玉。 他们一定要看看,姜轻鱼这太学第一,甲榜第一,到底是否名副其实! 第六十九章:姜轻鱼的答卷 很快,姜轻鱼的答卷就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姜轻鱼本就擅长书法,她的书法虽算不上大师级别,但已经初见灵性,写得十分漂亮且独具个人特色,让人第一眼就觉得这份答卷让人心情舒畅。 不仅如此,所有客观题都完全不出错,主观题更是每一题都答得缜密不透风,圆滑而又能够看出些许个人意向。 像是温和的太极,容纳一切的同时又能不经意打出会心一击。 而真正令人震惊的是她在法令压轴题《外交法》的回答,以及其在政论压轴题《治民论》的回答。 姜轻鱼对待外交的态度与大多同学所写的闭关锁国,或者臣服于我不同,而是建立外交之路,从农工商三大经贸与他国产生良性交往,从小线捆绑关系,从而建立大关系。 这样的想法且别说是新奇,简直是前所未有! 关键……这种法子大胆的同时,似乎真能应用,真能让大幽外交突飞猛进!若能成……那必然是一道千古功绩! 而治民论中,姜轻鱼却给出一个极为极限,疯狂的理论:“治国之本乃治民,天子受任于天,而国以民为天,民心所向则为天之所选,得民心者则得天下,天下成者民亦成!而今大幽大成有缺,若重民生多其一,则万世圣贤。” 将以往以国为先的想法,直接转变为以民为先。 这样的说法可谓大胆至极,稍有不慎甚至会引来杀身之祸! 但她又十分聪明,赞美了当今是盛世,陛下正是她所说的民心所向。 别说将这样的论点写在答卷上,就是让他们想,他们也不敢想啊! 都说一个人的回答能够反映一个人的真实,如此铤而走险又极端的回答,竟然是出自于姜轻鱼那般温婉柔和的世家小姐之手?! 所有人都被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份答卷含金量如何?能不能算作甲上? 他们有眼人都看得出来。 甲上已经不足以定级这份答卷。 这份答卷的真实级别,甚至能成为奏疏! 姜轻鱼与他们早就不在同一个级别了! 唯独姜轻鱼仍然保持着势在必得的微笑,“各位为何全都一语不发,难道是觉得轻鱼这份答卷不配不成?” 她瞥向林玉,林玉看着那份答卷,眼睛发红,失魂落魄一般的呢喃着上面姜轻鱼的字迹。 最终,他内心的防线被彻底攻破,泪如雨下。 “难怪……难怪……”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难怪祭酒大人会收你为徒……难怪……难怪啊!” 强烈的对比与自卑吞噬他的内心,让他完完全全的崩溃,心服口服的同时也意识到了所谓的差距。 看到这份答卷,所有人都能明白祭酒大人选择姜轻鱼的原因。 与她温和的表象不同,她的内心有着惊涛骇浪般的汹涌与疯狂,可她偏偏颇具头脑与想法,她是真正的天才,真正的可用之才! 忽的,林玉朝着姜轻鱼跪下了,朝着她突然一拜: “姜小姐,是我此前冒犯了……请你原谅我的所作所为,我也斗胆……斗胆请你帮帮我。” “我现在该怎么办?” 曾经的骄傲与荣耀化作糜粉,被碾压得一无是处,被风吹散四方,他已经完全找不到学下去的动力了。 姜轻鱼叹息,这林玉其实脑子好使,就是眼界不足,若是加以培养,确实也算是一个栋梁。 她道:“你若是有这份心,来麒麟堂待上一个月即可。” 林玉恍惚:“在麒麟堂待上一个月?” 姜轻鱼道:“麒麟堂现已今非昔比,你信我便来,不信便算。” 麒麟堂的改变是有目共睹的。 前三被麒麟堂包揽了不说,整体成绩也全都上去了一个级别。 一个月变化便能如此之大,麒麟堂内部的改变一定比他们所看见的更加夸张。 可天字堂是太学的骄傲,林玉又岂能轻而易举从天字堂走出?他会心甘情愿? 众人疑惑间,林玉握紧拳头看向陈书世,朝着陈书世一推拳:“祭酒大人,学生想申请转学堂!” “实不相瞒,学生从半个月前就很难进入状态,无论怎样都无法静下来,这次的月测更是让学生意识到了这样的问题再不解决,我日后可能很难走上仕途!学生想自救!” 陈书世见状,面上也是露出来欣慰表情,甩甩手道:“老夫准了,东西自己收拾好,麒麟堂那多的是空位。” “是!” 他刚想转身往外走,小侯爷便冲上来跟他勾肩搭背。 林玉吓了一跳:“小侯爷你……” 霍不弃皮笑肉不笑道:“既然你要来我们麒麟堂,那我可得给你科普科普规矩了。” 林玉:“规矩?” 霍不弃道:“首先!你得乖乖听话!其次——” 他猛地一个贴脸杀,脸上满满的全是威胁与恐怖。 “你不准接近轻鱼!要是让我发现了,你等着瞧!” 其他人:“……” 还以为什么大事。 姜轻鱼的答卷被公开之后并没有收回,陈书世有意将她的这份答卷永远的张贴在这,谁来都能看见他们太学有一位多么优秀的学子。 而这位学子,还是他陈书世的弟子! 人群散了之后,陈书世将姜轻鱼喊去他的房间,不带任何人。 姜轻鱼老老实实的去了。 陈书世正泡着茶,这茶是他最为喜爱,也一直珍藏着的茶叶,今日能够大方的泡出来,也仅仅是因为……今日是最特殊的。 他抬眼重新打量了一番姜轻鱼,少女仪态端庄,根本看不出答卷能够如此狂野有力。 他道:“你可知我今日找你来是为何?” 姜轻鱼点点头,这件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而她今日的表现又太过于突出,绝对是超过了陈书世一开始看她的标准。 陈书世道:“我已将你这两张答卷的政论与法令交给了圣上,若是能成,那你也能混个脸熟。” “当然……我明白你想要什么,只是这些远远不够。” “我能承诺给你那些你想要的,所以现在——” “跪下,敬茶!” 第七十章:帝师 姜轻鱼迅速端起桌上的茶,没有半分犹豫便跪了下去,茶碗里的茶水没有漏掉半分,少女双眸坚毅明媚,朝着面前的老者一敬茶。 “请师父饮茶!” 陈书世笑着抚着自己的胡子,对姜轻鱼这个徒弟无比满意。 他将姜轻鱼手里的茶端起来,缓缓吞入,而后手里多了一枚令牌。 那是一枚散发着异香的御用龙延木所制成的,上面用黄金融液画着极为美丽的图纹,勾勒着一个“师”字。 姜轻鱼愣了愣,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令牌?莫非师父他老人家是—— 还未等姜轻鱼自己脑补那个答案,陈书世便开口: “从今以后,你便是老夫陈书世的弟子,有些事情也就该告诉了你,你与谢相关系不错,那你也该知道老夫并非只是国子监祭酒这般简单。” “老夫在成为国子监祭酒之前,还收了一位弟子,而那人也就是你的师兄,当今圣上!” “他们称老夫为——帝师陈书世。” 姜轻鱼闻言,整张脸都写满了不敢置信,同时也在这一瞬间就明白了相爷为何要让她成为这位的弟子。 帝师——帝王之师。 其才学,其地位,都称得上是当世之最,顶尖中的顶尖! 尽管此时看上去只是一位从三品的国子监祭酒,可他的人脉,他的话语权,绝不弱于谢沉渊! 姜轻鱼心里激动,险些眼泪落下。 若是有这位帝师帮助,那她在九个月后救下家人的事情,就更加有机会了! 而且……她的政论与法令都是帝师亲自上奏给陛下的,那么也就意味着……短期之内,陛下有可能会召见她,她有可能有一个面圣的机会。 一时间,姜轻鱼完全热泪盈眶,眼泪迅速滴落了下去,她发自内心朝着面前陈书世一拜: “多谢师父!徒儿姜轻鱼,定谨记师父恩情!” 陈书世心里得意,脸上却装作没什么的样子。 如今朝廷大乱,陛下猜忌,他调查过后便知道了很多事情,姜家已经处于无比被动的状态,随时都有可能被推翻。 姜汇自己无法脱身,尽可能减轻负担,可仍然只是杯水车薪……直到姜轻鱼求到了谢沉渊面前。 谁又能想到,姜家出了这么一个聪慧过人的女儿,说不准……她还真能力挽狂澜。 陈书世道: “既然已是师徒相称,那便不必讲究那些无用的繁文缛节,日后你也不必常去学堂,每日来我这儿两个时辰我亲自教你,但是……这一切仅限于你能保持在太学甲榜这个前提,若你有朝一日出了甲榜之外,那便别怪为师责难,为师收徒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以及……” “你今日情绪激动为师理解,你且先回去,明日来太学时……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事关……你背后那位丞相想要的东西。” 姜轻鱼闻言,心里也不敢马虎了。 “徒儿知晓了。” 没想到她的一举一动,竟然被师父看得如此透彻,连她背后的人是谁都能晓得。 不过,她当时跪的也不算低调就是了。 她自诩有些小聪明,可到了这些真正有本事的人面前,她的那些小聪明就完全不够用了。 与其隐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 “我想先去太学花园,感谢一位友人。” 陈书世的脸瞬间板正去了:“是吗?为何感谢他?” 姜轻鱼道:“他课后辅导我,若非有他,我此次月测还真不一定能拿下甲榜,他是一位极富学识的人。” 陈书世眯着眼:“只有学习?” 姜轻鱼有些茫然:“还……还需要有其他的吗?” 陈书世贴脸眯眼审视:“真的什么都没有?” 姜轻鱼面露难堪:“师父不妨直说。” 陈书世冷哼一声才道:“罢了,没什么。” 姜轻鱼一脸懵逼:“?” 陈书世:“你去吧,女孩子记得保护好自己。” 姜轻鱼更加不解了,但还是乖乖离开了。 她走到花园,那位银发男子正在花园的正中央独自下棋,他温润如玉,身上似乎包裹着全世界最招人的特质,让人挪不开目光。 远远一见,就能让人不由感慨。 怡翠:“小姐,席林公子长得可真好看,你说他若不是巫族人,得有多少世家小姐喜欢他啊。” 姜轻鱼不否认怡翠的这番话,席林的容貌与气质放眼整个大幽都是独一无二的,如皎月上仙一般,清冷温和。 怡翠又道:“你说这席林公子会不会对你有意思?我看他每次对你都很温柔。” 姜轻鱼哭笑不得:“哪儿有那么多男欢女爱,席公子对谁都很温柔,这是他的教养,他对你也很温柔。” 怡翠:“不一样!” “哪儿不同意?”姜轻鱼反问。 怡翠目光坚定:“就是不一样。” 姜轻鱼懒得搭理这种没理由的话,若这世上真有那么多喜欢与不喜欢,那人与人之间的接触可就太简单了。 她自我认知无比精确:“我与席公子就是救命与报恩的关系,充其量也不过是朋友,你不要再多想了。” 怡翠眯着眼没有说话,逐渐徐有福化。 两人上前,席林似乎是看见了她们到来,没有抬头便开了口。 “陪我下一会儿棋?” 姜轻鱼没有拒绝,整理了自己的裙子便蹲了下来,她今日难得穿了一件红色的衣裳,与平时的简素不同,但别有一番美丽。 两人坐在一起下棋,俊男美女,画面极为赏心悦目,看得怡翠都觉得此生无憾了。 徐老真没眼光,竟然站小姐和那煞神厉鬼,小姐这样美好的人就该跟席公子这样同样美好的人一起啊! 她宣布这是林鱼党的胜利! 姜轻鱼让了一处死穴,谢沉渊便放下了棋子没有再下,他问:“据说你是此次月测的甲榜第一?” 他声音说的很轻。 姜轻鱼点头:“是的,多亏了席公子的帮助我才能完成这一切,我是特意来跟你道谢的。” 席林没有说话, 沉默了小一会儿之后忽的抬头,定睛注视姜轻鱼,开口道: “那你以后还来吗?” 第七十一章:只有你一人 姜轻鱼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自己,朋友之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她也如实开口: “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我的帮助很多,已经完全能够还上我们之前的一切恩怨,作为朋友我心知肚明如此频繁的叨扰可能会对你产生麻烦,正巧师父他老人家提出亲自教导,日后就不必常来给你添麻烦了。” 即使是朋友,也不能长时间的一直待在一起,像她之前天天造访,还要每天耽误席林一个时辰,这一个月下来已经让她自己内心十分愧疚了。 若是再这么继续消耗这份友情,那么她也太不懂事了。 谢沉渊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原来如此啊……可若是我说我希望你来呢?” 姜轻鱼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脑子里忽的想起怡翠所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以及席林之前问她的感情问题。 她一时有些难以开口,毕竟…… 她方才所说也只是原因之一,并非全部。 她道:“在我回答之前,我可否请问席公子为何想让我来呢?” 谢沉渊低着眼不看姜轻鱼,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我身份特殊不便抛头露面,也只能每日待在这一隅之地,常年见不得几人,好不容易有了能够说上话的姜小姐在才能排忧解闷,若是姜小姐日后不来,席某或许又会过上那般循环往复的生活。” 姜轻鱼错愕,心里忍不住开始心疼起来。 “席公子没有其他朋友?” 闻言,谢沉渊那一双浅色的瞳孔便抬起,对视上了姜轻鱼: “没有,只有你一人。” “从来都只有你一人。” 他那双眼似能摄魂夺魄,似乎说的不是“朋友”,更有深意。 姜轻鱼心中动荡片刻,但还是闭上眼开口: “我明白了,若是席公子不嫌弃,我日后会挑一些时间来造访,跟以前一样在你这儿学习。” “可也请席公子原谅轻鱼身上还有其他必须要做的事情,无法常来。” “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我会给你一个新的答复。” 谢沉渊沉默了许久才道:“姜小姐还真圆滑,那就当席某方才所说都不过是玩笑话,席某只是舍不得姜小姐带来的辣菜而已。” 姜轻鱼脸上的表情放松许多,笑了笑:“那我日后每日都差怡翠来给席公子送辣菜。” 怡翠在旁边心都要碎开了。 还辣菜呢小姐?! 她磕的林鱼党这是要走向坏结局的节奏啊! 她要碎了好吗。 可怡翠能说什么?小姐的感情问题她又不能插手,只能乖巧回复:“我会每日按时给席公子送上辣菜的。” 席林吐出一口气,低着眼道:“我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想要休息了。” 这是下逐客令了。 看来席公子真的生气了。 姜轻鱼抿着唇道:“那我们便不打扰了,愿席公子一切安好。” 说罢,姜轻鱼转身离开。 出了门之后,怡翠便小心凑近姜轻鱼:“小姐……你为什么拒绝席公子啊,他不是哪儿哪儿都很好吗?” 姜轻鱼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万万没想到今日过来感谢竟真被怡翠猜中了。 她开口道:“怡翠,并非是我要拒绝谁。” “我说过,我们没时间浪费,一分一秒都必须争……在这一切能够得到我想要的结局之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成为我的绊脚石!” 她双眼带着决绝,让怡翠这才大梦初醒。 小姐难道走得还不够高吗? 她如今已经是帝师之徒,只待身份全面揭开,她就能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难道这还不够吗? 小姐想要的结局到底是什么。 怡翠不懂,可怡翠明白……她只需要无条件的支持小姐就好。 而且,既然小姐这么说了,那就是说她站的林鱼党还没结局,还有机会! 于是怡翠很快又打起精神:“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姜轻鱼道: “去找相爷,将消息告诉他。” …… “哎哟哟~” “怎么苦着一张脸啊~” “人家只不过是拒绝了席公子而已,又不是拒绝了你~” “我的相爷啊,怎么脸色那么差啊!” “只有你~从来只有你一人~” 马车上,徐有福坐在前面骑马,看都没看一眼谢沉渊便开始阴阳怪气。 谢沉渊戴着面具,额头青筋直冒:“我何时苦着一张脸?” 徐有福:“把你面具摘下来说话。” 谢沉渊声音更冷了些:“徐公,你最近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徐有福道:“那没办法,我再过两年就能退职了,难得有那么有趣的事情,怎么能错过?错过可就没了。” 谢沉渊不跟他计较,只是心中确实不爽。 “她倒是会权衡利弊,分明是本相帮了她许多,得到结果后却率先感谢席林?” “莫非她觉得真是席林那每日一个时辰的辅导有了作用不成?!” 徐有福:“……相爷,您没事吧?” “这席林跟您,不是同一人吗?您骗骗姜小姐可以,别把自己骗进去了啊。” 这是吃自己的醋?这不神经病吗。 谢沉渊冷嗤一声:“不过是觉得养了一条白眼狼罢了。” 徐有福:“冷静啊,冷静,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谢沉渊又冷笑: “好在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明白自己没有闲下来谈情说爱的功夫,否则这次我怎么着也要把她弃了。” 徐有福无语:“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谢沉渊道:“你说什么?” 徐有福:“……” 一位老头彻底封心锁爱,双眼麻木的看向前方。 “没什么,我说您识人有术,教导有方,您真棒。” “您有气就好好撒,别待会儿露馅了给人看出来端倪。” 谢沉渊没继续开口,只是闭上眼睛。 生气? 他可没生气,他从一开始……最早最早的一开始,他就没了任何生气的权利。 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生气? 那简直不符合规矩! 他今天真是疯了才会说出那些话。 谢沉渊近几日几乎没有休息过,此时开始思考起自己来,不由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 一件,他与一个忘记了他的微不足道的人女孩的事情。 ——作者的话—— 后天开始恢复两更(这个月没全勤。) 第七十二章:白银恶鬼面具 六年前,姜府全府上下举办了一场升官宴,庆祝姜汇姜大人荣升正三品礼部侍郎的位置。 毕竟到了正三品,那可就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大幽向来有这么一个习俗。 这场宴会几乎默认了需要宴请所有未来要见到的“大人物”,表面上是为新官员充面子,实际上这只不过是权势场上的老人对新官立场的询问与掌控。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任何人都没得选,一心为民的清正廉洁的官员上任不会超过三个月,同时害死的还往往会有他的妻儿。 即使如今这个朝廷,背后没人扶着基本上是无法走上三品以上的位置,这个老传统仍然不能掉。 当时姜汇坐上正三品这个位置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已经是一只牵线木偶了,早已深陷泥潭。 可姜汇天生神经就比人慢半拍,自己没意识到,还乐滋滋的给所有人发了请帖。 其中就包括了丞相府。 因其恐怖的手段与才能,还有那一股子为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当时刚坐上丞相之位不久谢沉渊可谓处于众矢之的。 陛下不放心他,官员排挤他,更有几位蠢蠢欲动的野心家一心要除掉他。 他手腕硬,可时刻保持着高度紧张的人距离疯魔也不远了,他连前一日母亲的忌日都休息不了,在灵堂中杀了人。 他低着头跪在灵堂中没有落下一滴眼泪,只是轻轻擦拭着母亲的灵牌: “抱歉,连你们死后我都无法为你们博得安宁,不过很快了……很快所有人都会安静下来的。” “母亲,你要等着我。” “你们都要等着我。” 他抬起头,面前整整一千四百三十七张灵牌。 底下没有供奉任何一粒骨灰,甚至没有一张令牌写上了字。 可谢沉渊认得每一张灵牌,那是他用无数个日夜抚摸,拥抱的结果。 他用手指记下它们每一道不同的纹理。 那是巫族一夜之间死去的上千无辜百姓,亦是谢沉渊此生血脉相连的最后一千四百三十七位亲人。 是他的每个噩梦夜晚里的守护神。 人们说,他是煞神厉鬼。 可梦里,他梦见了真正的煞神厉鬼。 他恐惧,他害怕,他无法闭眼……他怯懦的不敢再看见任何有关那一晚的场景,崩溃的睡不着。 只有拥抱这些无字的灵牌,他才能安心的睡下。 可他终究微不足道,连死后的安宁都无法带给他们。 那是谢沉渊最失魂落魄的时候,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破天荒的应下了新官的请帖。 只是谁都不知道他来过。 因为那晚他摘下了面具,独坐在姜府最不起眼的角落,独自给自己灌了一壶又一壶。 没人理会他,谁会理会一个年纪不过双十的小年轻呢? 他喝得烂醉,终究是忍不住趴在石桌上落泪,只是他咬着牙不敢出声,不能让人听见。 是的,不能出声,就像那一晚一样。 ——“不要出声,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躲进去……就算是他们烧了屋子,就算是他们砍了我的脑袋,也不能让人发现你。” 后来,屋子被烧了。 是被上千位巫族百姓那特殊的,可燃烧的血液点燃的。 烈火灼烧了整个部族,将一切燃烧殆尽,唯独放过了他们心爱的独子。 遗落在这世上最后的巫族血脉。 他站在烈火的废墟中,不能出声。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稚嫩的喊着:“小哥哥,你哭了?” 谢沉渊从恍惚中回过神,一位身穿粉色衣裳的小女童蹲坐在了石桌底下,仰着头与他对视。 她生得明眸皓齿,小小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你为什么哭呀?” 谢沉渊想起来她是谁,传闻这位新上任的姜侍郎儿女双全,有个心智不全,天资愚钝的女儿。 他本不该搭理这小姑娘,甚至他第一反应是要不要杀了对方。 可看见对方那双眼睛,他又冷静了下来。 谢沉渊,你真的疯了吗? 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也要杀? 小姑娘见对方不回答自己,也不恼,只是继续问:“我娘说今天来了很多大人物,你也是大人物吗?” 或许是出于愧疚,谢沉渊回应了她:“嗯。” 小姑娘又问:“大人物也会哭吗?连我爹我娘都怕大人物。” 谢沉渊沉默片刻:“你爹娘怕,就不能哭?” 小姑娘若有所思,在她的世界里,爹娘就是最厉害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到,比如姜老三欺负她,她就可以让爹娘出面惩罚姜老三,看见欺负自己让自己哭的坏人被惩罚了,她就不会哭了。 她爹娘都怕的大人物,那就是更厉害的人。 她说:“可是谁让你哭,你可以惩罚那个让你哭的坏人,然后就不会哭了。” 谢沉渊说:“我不能惩罚他们。” 小姑娘不敢置信的倒吸一口冷气:“大人物还有不能惩罚的人?” 她还以为只有她那么窝囊,这儿不能那儿不能的呢。 谢沉渊默然,看得小姑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大人物都打不过,那她爹娘更打不过了。 这个认知狠狠地创击了小姑娘的世界观,她开始绞尽脑汁想办法。 最后她一脸正义的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她就赶紧朝着院子里跑进去。 谢沉渊在她离开后并没有如约等她,而是打算悄无声息的离开。 可就在他走出姜府大门没有多远的时候,后面又传来哼哧哼哧的声音。 “小哥哥!你等等我!” 谢沉渊不敢置信的转过头,那小姑娘正喘着气红着脸,一脸责怪的开口: “我让你等我了,你怎么不等我?” 说着,她又快速的走到了发愣的谢沉渊的面前。 她人小鬼大,硬气的命令他:“摊手。” 她把一张比她脑袋还大的面具交给了谢沉渊。 她说: “你要是不能惩罚他们的话,你就戴着面具偷偷打他们一顿!” “一顿不够就打两顿,多打几顿,反正他们也不知道你是谁,打得他们以后再也不敢随便欺负人!” 背后,一位少年跑了出来:“姜轻鱼!” 这声音吓得小姑娘浑身一激灵,赶紧把面具硬塞到谢沉渊手中,推着他让他快点走。 “你带着面具赶紧走,让我三哥发现就完了,他最小心眼了!我给你垫后。” 说完她自己迎了上去,笑呵呵的卖萌求情。 姜承佑说:“说好捉迷藏,结果偷了我的面具?你卖乖也没有用,那可是古物,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钱才搞到的?你赶紧还我!” 姜轻鱼装傻:“什么面具?没有面具呀~” 姜承佑指着她身后:“你刚刚明明——” 可往后一看,空无一人。 姜承佑:“诶,人呢?” …… 谢沉渊跳上了一棵树。 他一直看着兄妹二人一路打闹着回去,姜轻鱼一直哄着姜承佑,直到消失在视野,他才渐渐回神。 他瞥向了她偷来送他的面具。 他沉默了许久,尝试着将面具戴在脸上。 他有些恍惚的喃喃自语: “尺寸刚好啊……” 那是一张,白银恶鬼面具。 是他日后无数张面具中,最能代表着“谢沉渊”的一张面具。 第七十三章:替相爷梳头 姜轻鱼抵达相府之前谢沉渊便已经到了,姜轻鱼悄悄进府之后便到从徐有福那儿得知了相爷正在自己的房间里。 跟相府接触了那么久,她从未去过相爷的房间,因为中途她被府里的侍卫提醒过,那里是相府的禁区,谁都不能靠近。 得了徐公的肯定之后她这次才敢靠近。 敲门前,姜轻鱼给自己先深呼吸了一口气。 怡翠压低声音问:“小姐不舒服吗?” 姜轻鱼摇摇头:“只是有些紧张。” 虽说这次任务完成了,甚至可以说完成的很好,但她不敢跟相爷邀功。 相爷帮助了她许多,她想将这份喜悦分享给相爷,又怕相爷觉得她沾沾自喜。 毕竟她看的透许多人,唯独看不透相爷。 就在她思考的同时,里面传来相爷低沉无情的嗓音: “站在门外做甚,还是需要本相请你进来?” 姜轻鱼一愣,听上相爷的语气,似乎他心情不太好? “怡翠,你在外面等着吧,我自己进去。”她轻轻对怡翠说,而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前脚刚走进去,便看见屋子里的相爷穿着轻薄简单,沾着些许湿气,头发沾着些许水汽,未梳理的披散在脑后。 平时相爷穿着宽大,什么都看不出来,没想到身材竟然如此之好,宽肩窄腰,结实得把皮肤撑了起来,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有着浑然天成的性感。 据说相爷从不显露自己的容貌是因为生得骇人……可仅仅是那双眼睛分明就已经惊为天人。 好美之心人皆有之,姜轻鱼也不能免俗,可她这会儿竟对相爷的容貌产生了遐想,实属不该。 还没等她张口,面前的男人便问:“手上有伤?” 姜轻鱼愕然,相爷为何会这么问? “没有,轻鱼一切无恙。” 谢沉渊冷着声音道:“是吗,既然没伤,那为何不敲门,基础的礼数都忘了?” 姜轻鱼一时发窘:“抱歉。” 谢沉渊:“出去。” 姜轻鱼沉默,但还是老老实实的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这位相爷今日发的什么癫,但最好还是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触怒他才是。 姜轻鱼退了回去,顺便把门带上,静了两秒才敲门。 “相爷,轻鱼有事找您。” 谢沉渊:“进。” 姜轻鱼这次推开门的时候已经面无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相爷好像是在玩她。 相爷是生她气? 她有做什么吗? 姜轻鱼思考近期发生的事情,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做出会让相爷生气的事情,可相爷实在捉摸不透,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好。 姜轻鱼老实道:“相爷,我已成功登顶甲榜,被帝师收为弟子。” 谢沉渊道:“嗯。” 姜轻鱼:“……” 似乎冷场了,有些尴尬,她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可相爷现在在生她的气,她胡乱说话会不会不慎犯了口忌? 还是说她该先告退…… 姜轻鱼思考再三,决定缓兵之计:“若是相爷没有另外的吩咐,轻鱼便先行离开,随时等待相爷发落。” 结果谢沉渊开口:“你很着急走?” 先去席林那儿也就罢了,回头来了相府话也没说两句就走。 倒是真长本事。 姜轻鱼左右为难,于是只好打直球:“轻鱼是觉得相爷今日心情似乎不太好,可能不大想见到我,轻鱼不敢妄加揣测,只好以退为进。” “容轻鱼斗胆一问,轻鱼是做了什么招惹了相爷?” 谢沉渊良久无言,最后开口。 “并没有生气,本相心情极好。” 都“本相”了还没生气,姜轻鱼能说什么呢。 相爷向来都是直来直往,心思也十分成熟缜密。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得哄着这位相爷。 姜轻鱼有些不知所措,她道:“相爷心情好,那是再好不过了,可有什么事情能让轻鱼为相爷分担?” 谢沉渊也没有再为难她,他瞥向窗外,眼神深邃而又幽静。 他开口: “可替人梳过头?” 姜轻鱼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谢沉渊道:“本相刚沐浴,难道你能本相就这么披头散发的出门?” 姜轻鱼这下听明白了,有些苦闷:“相爷是想让我来为您梳头吗?” 谢沉渊:“这儿还有第三个人?” 姜轻鱼:“……好的。” 她实在是没搞懂,但是相爷本身就不是一般人能搞懂的,乖乖听话就是了。 谢沉渊的发质极好,放在手里宛如顶级绸缎般丝滑,牛角梳能够一梳到底,让姜轻鱼都不由心生艳羡。 想问相爷怎么保养的,可问不出口。 姜轻鱼只好心里赞叹,露出羡慕的表情。 铜镜前,戴着面具的男人闭着眼,身着红衣的少女替他梳头,两人无言,只是他偶尔会睁开眼,借着镜面隐藏他的心照不宣,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偷偷注视着她。 直至她为他编好头发,戴好帽子。 姜轻鱼道:“我手笨拙,相爷觉得如何?” 谢沉渊没看自己,脱口而出:“挺好。” 姜轻鱼心里笑了笑,好在她以前会经常给与怡翠互相梳头,让她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吃瘪。 她道:“比起相爷府上的人,我的手艺还是差远了。” 哪知谢沉渊说: “我府上无人替我梳头。” 姜轻鱼愣住:“啊……” 回过神便看见那双居高临下的眼注视着自己。 他说:“以往都是我自己亲手梳理。” 这眼神似能摄人心魄,语气里又带着几分隐约的伤感,让姜轻鱼都有些茫然无措,一时找不准自己魂魄置于何处。 姜轻鱼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覆上了谢沉渊的白银面具。 “我是第一个为相爷梳头的人?” 谢沉渊没有责怪她,而是解释: “除母亲外,你是唯一一人。” 姜轻鱼受宠若惊,心里头的感觉难以言喻。 这双眼睛,好熟悉……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她眼神与谢沉渊对视,竟失了分寸的让她踮起脚尖,想要拆下他脸上的面具,一睹其容。 事实上,姜轻鱼也确实这么做了。 她突然很想看看,这张面具底下到底藏了一张什么样的脸。 是煞神厉鬼也好。 这个男人到底长什么样? 第七十四章:当街闹事 姜轻鱼还未来得及将他面具摘下,一只宽大的手将她手腕握住,将她拉回清醒。 姜轻鱼不由一个深呼吸,忙不迭的往后退了两步差点倒下。 她道:“请恕轻鱼无礼,轻鱼只是一时恍神。”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她真想回到五秒前给自己扇一耳光。 知道这是谁吗就摘人家面具! 上次犯口忌这次犯手忌是吧?一次没完还有第二次? 一定是她上次发热还没完全好,所以才会做出如此荒谬的事情。 然而谢沉渊似乎并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好奇为什么戴面具?” 姜轻鱼悄悄抬眼,小声道:“可以好奇吗?” 谢沉渊沉吟片刻才道:“你本该知道的。” 姜轻鱼一脸懵逼。 她本该知道?她为什么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你戴面具的原因? 莫名其妙。 可是自己冒犯在先,姜轻鱼现在心里蛐蛐人都显得没底气。 谢沉渊道:“走吧,好好休息两日,留着你的小聪明准备应付好皇帝,那是你最重要的一次机会,看你能不能把握住。” 说完,谢沉渊便独自离开。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轻鱼总觉得相爷走时,心情似乎不错? 搞不懂。 不过按相爷所说,陛下召她应当是板上钉钉了。 她确实得好好准备。 那毕竟是一国之君。 前世,她在刑场远远的看过一眼……那是她两辈子加起来看过最可怕的人,在他面前绝对不能有半分失误。 同时,他也是她最大的机会,若是她能得到陛下的青睐……她将平步青云。 即使不能入朝为官,她也能掌握一定的话语权。 姜轻鱼没再思考其他,匆匆离开了房间。 门外,怡翠偷偷探出头来。 “小姐,你们在里面做了什么?相爷他有没有为难你?” 她刚刚快担心死了,相爷看上去心情就不好,小姐正好撞上这枪口,还没进门就被为难,不知道进门之后又要被那位厉鬼煞神折腾成什么样。 姜轻鱼摇摇头道:“相爷并没有为难我,只是……让我替他梳了头。” 怡翠一副看了鬼的表情:“让你为他梳头?”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帮人家梳头? 关键这孤男是相爷啊! 这能对吗? 走着走着,姜轻鱼忽的说起: “相爷说,我是除了他母亲之外,唯一一个替他梳过头的人。” 怡翠震惊,但是关注点极为猎奇:“相爷还有母亲?” 姜轻鱼赶紧捂住她的嘴。 怡翠也是连忙给自己嘴巴扇了两下,急忙解释:“我……我只是好奇,我从没听人提起过。” 姜轻鱼心虽疑惑,但还是善解人意道:“这毕竟是相爷私事,旁人又怎么晓得。” 怡翠:“所以相爷为何会对你说私事?” 姜轻鱼也意识过来。 怡翠想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猜测。 相爷该不会对小姐…… 不可能吧?! 不行!绝对不行啊! 谁都可以,唯独相爷不行!这煞神厉鬼放在外面她都不想多看,怎么还能带回家?那不是引狼入室? 要是小姐真跟相爷在一起,那她后半辈子还有好日子过?! 还没等怡翠开口。 姜轻鱼道:“可能相爷想她母亲了吧。” 怡翠:“……” 果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小姐的上进心和事业心会比任何人都先阻止这一段孽缘。 忽然,姜轻鱼又好奇起来:“不过……相爷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能在身无功名时入朝后短短五年就成了丞相呢?” 那可是正一品的大官,陛下的左膀右臂,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何况……据说相爷还有好几次让陛下被他牵着鼻子走。 怡翠搞不懂这些,也只能附和: “估计是做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吧?” 两人离开相府之后,姜轻鱼去了云烟阁一趟。 云烟阁自开业之后,生意便如日中天,一天比一天红火。 仅仅第一个月,净利润便破了千两银子,有望成为酒池肉林与雨露客栈之后第三家京城最具代表性的客栈。 高河的经商能力又极强,姜轻鱼把决策权交给他,他每次做决定都又快又准,让云烟阁的扩张速度无比可怕。 除去上一次在京城盘下了周围几家铺子,这一次他的手已经伸向了京城周遭的其他几个城市,分店也即将开启。 如此一来……应该能赶上那件事。 姜轻鱼抵达云烟阁时,店铺正沸沸扬扬。 “把你们店管事叫出来!赔偿!必须赔偿!” “我弟弟吃了你们云烟阁的辣菜之后便一直拉肚子,到现在人都快死了,你们云烟阁的辣菜不干净!” “我昨晚也是,早闻云烟阁辣菜美味,我慕名而来排队买到,结果吃完就一直拉肚子,你们云烟阁赔钱!不准再卖辣菜!” 有人在店门口闹事。 几个店小二全都面露为难之色,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周围其他人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云烟阁的辣菜有问题?这……我这才吃啊!” 这样下去,一定会对云烟阁造成名誉危机。 就在这个时候,姜轻鱼默默走了过来。 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情绪十分稳定。 “不好意思,可否仔细说说辣菜卫生一事?” 有认识姜轻鱼的店员工瞬间找到救星一般。 几个大汉看向姜轻鱼,“你谁啊?” 姜轻鱼道:“家父礼部侍郎,我名姜轻鱼,是云烟阁的常客。” “家父素来喜爱云烟阁的辣菜,可如今辣菜出了问题,我做女儿的得替父亲着想,若是真出了问题……家父会替各位伸张。” 众人一听,这是官家女儿啊? 礼部侍郎那可是正三品的大官! 大汉心中窃喜,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收获,若是能让官员出手,那他可就能超额完成任务,进一步的邀功了。 他道: “我也不忽悠你们,我弟弟昨日吃了云烟阁的招牌辣菜,结果回去之后就一直拉肚子,郎中说是食物中毒!” “这儿是消费的单子,还有郎中开的单子,就是吃云烟阁的辣菜吃的!” “官老爷可得给我们做主,那么多人排队来这云烟阁,云烟阁就给我们老百姓吃这个?!” “必须让云烟阁关店,禁止再对外售卖辣菜!” 第七十五章:同行竞争 姜轻鱼闻言轻笑,仪态十分得体,并没有任何高高在上,也没有任何的苦闷与纠结。 她从容不迫,朝着背后的云烟阁的人问:“云烟阁食材不干净,此事可属实?” 那店小二连连摇头,演技出神入化的开始哭喊: “青天大老爷可得给我们做主啊!我们云烟阁的食材那可都是每日清晨天还未亮时就去集市采购,还与集市上的农人达成了协议,每日要他们第一批最新鲜的肉菜。” “云烟阁开业虽不久,可也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了,期间从未听闻有人拉肚子!” “何况辣菜本就刺激肠胃,我云烟阁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还为所有食客送上了一份药草,食物中毒?这万万不可能!” “我怀疑……此人是故意来找云烟阁麻烦,故意败坏云烟阁名誉,姜小姐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闹事男子大惊:“你……你血口喷人,恶人先告状!我弟弟拉肚子的事情板上钉钉!” 姜轻鱼一抬手:“各位安静,事情我已经大致明白了,且听我说。” 姜轻鱼说话还是管用,两边各执一词但都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姜轻鱼朝着周围的食客走去:“我此前几次来云烟阁都有见过你们,你们是常客?” 食客点头:“是啊……我们每次休沐时都会来云烟阁一趟,这儿辣菜太好吃了!” 姜轻鱼道:“那你们可曾有类似拉肚子的情况?” 食客们纷纷摇头:“从未。” 姜轻鱼点点头,又放大声音对客栈内所有人问:“那其他人可有类似情况?”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新客不知道,老客全都十分笃定道: “我们吃完辣菜虽说肠胃刺激,但从未拉过肚子。” 姜轻鱼走到闹事男子面前,“你也都听见了,为何别人没事,偏偏你家弟弟有事?” 闹事男子脸色无比难看。 他道:“可我弟就是出事了!这事怎么解决?” 姜轻鱼不吃对方转移注意力这一套,理中客道: “这样吧,我相信你,可是你也要证明你弟真是因为云烟阁的辣菜才食物中毒。” “你在这儿坐下,吃辣菜,我们观察一晚上,若是你真拉了肚子,我便将所有事情如实告诉我父亲,至于这钱……我替你出了,店家让他插个队没问题吧?” 店小二:“没问题,一切听姜小姐安排,我们云烟阁经得起考验。” 背后的闹事男子明显心虚了起来,赶紧怒声开口:“凭什么?这云烟阁的辣菜有问题,我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落下病根了怎么办?谁能负担起这个责任!” 姜轻鱼一摊手,一旁的怡翠给她递上一份包裹。 包裹拆开,里面是银针与医书。 她道:“我是医师,我能负责,若你出现了任何问题,我都能马上现场为你解决。” 周围人皆大惊不已,没想到这位姜小姐还是一名医师! 所有的目光此时全都集中在了闹事男子身上。 闹事男子气急败坏,指着姜轻鱼怒而大吼:“准备那么充分?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吧?!” 他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休想拿我开刀!” 他想跑,可姜轻鱼温声细语,苦恼开口:“看来这位朋友的配合度不高呢,但做事总得有始有终吧?” “拦住他吧。” 她声音落下,一道黑影瞬间出现在男人面前。 “滚开!” 闹事男人暴喝,怀里掏出来一只匕首要刺过去! 萨落逵斯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匕首拍开,毫不费力的将那五大三粗的男人当场制服,丢了回来。 萨落逵斯眼神如巨狼,透着几分暗红。 “老实点。” 姜轻鱼低头看着男人: “真不好意思,麻烦请好好配合,在这里待着吧。” 男人不敢置信,其他人看双方态度,也总算是知道什么情况了。 剩下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就行,姜轻鱼问了一嘴高河,便朝着高河的方向走去。 背后,人们盯着这位淡然如水的世家小姐,心中不禁升起一抹异样的情愫。 “这就是最近沸沸扬扬的姜小姐吗?真从容真厉害啊,竟然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姜小姐就已经把所有事情理清了,而且说话做事都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太厉害了!” “不愧是能让集市里的大家都称赞的人。” 姜轻鱼上次在集市做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今时不同往日,她曾经那些恶名有人无形中烟消云散,无人提及。 姜轻鱼找到高河时,高河正焦头烂额的在桌上抱着脑袋发愁。 看到姜轻鱼进门,才叹了一口气:“小姐。” 姜轻鱼:“怎么愁眉苦脸的,遇到问题了?” 高河:“你也都看见了,最近老有人找我们云烟阁的麻烦,虽然不痛不痒,但再这样继续下去……我怕他们正在酝酿什么大的。” 姜轻鱼问:“最近这样的事情很多?” 高河面色沉重的点点头,如实将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姜轻鱼听完道:“虽然目前发生的事情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问题,可这样的事情积累多了的话,对方很有可能在某个瞬间彻底击垮云烟阁。” 单看一个不痛不痒,可各方面都有这样不痛不痒的东西,就会给顾客带来十分糟糕的感观,久而久之,云烟阁就会衰败下去。 很典型的商业竞争。 姜轻鱼问:“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吗?” 高河:“我怀疑是酒池肉林……” 京城两大客栈的酒池肉林,但目前掌握的证据太少无法确定。 酒池肉林各方面都没得说,但打压过许多酒楼客栈,可总不能单凭借着这样空口无凭的“过去”就说人家是幕后黑手吧。 高河叹气。 “一点风声也没有,就算是把人抓到进行盘问也问不出来,对方应该是给了足够多的封口费。” “虽然我有能力应付,可老有蚊子在耳边聒噪实在烦人。” 姜轻鱼却开口: “既然不想他们老来烦人,不如主动出击,让他们再也没有来烦人的条件如何?” 高河眯着眼:“你想怎么做?” 姜轻鱼道:“只是给他们制造一些难解决的小麻烦而已。”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七十六章:手段越来越像他 夜幕降临。 闹事男子名叫张三,姜轻鱼让人把他留了下来观察,还给他安排了自己的房间,他本以为自己只要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就行,却没想到中途有人把他给绑了起来。 屋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清,嗓子也嚎干了,再也嚎不出任何声音。 萨落逵斯站在门外看守着,很快姜轻鱼来到了这里。 她推开门,对着张三开口:“让你久等了,辛苦坏了吧?” 张三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中了对方的圈套! “你果然是和他们一伙的!” 姜轻鱼让怡翠点上灯,火光葳蕤,映照她本就漂亮的容貌更是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特别,让人注目。 她道:“世事无常,就像谁又能知晓我们这些本分的生意人,竟然也会被人又争又抢呢?” 张三咬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要是说漏嘴了,他可就拿不到钱了! 姜轻鱼也并不打算用强硬的手段让他开口,而是手中多了一份卷宗: “张三,京城以北的小河村村人,世代为农,十五岁娶妻同村杨氏女,次年诞下一子,结果不慎染上了赌,将家产与农田赌光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刘氏女带着儿子离开,并且闹着要和离,险些落得一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可就在三天前,你却离奇的还上了债款,并且前来我这儿闹事,你这信息做的未免也太不严谨?” “你的妻儿应该还不知道你做了犯法的勾当吧?” 姜轻鱼面色如常,语气如常的说着这些话,似自言自语,但每一句话都是说给张三听的。 张三当即变了脸色:“你……你想说什么?你要对她们做什么!她们都是无辜的!” 姜轻鱼莞莞一笑,“你放心,妻儿无辜,我不会对你的妻儿动手,只是我想告诉你……类似的卷宗我想拿可以拿到任何人的。” “妻儿没事,可你做的这份勾当却有事,若是入了狱,判了罪,十年二十年出来之后……只怕你们的妻儿认不得人才是。” 姜轻鱼话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彻底明牌了,她是官家子弟,怎么着也会有关系,虽然没办法直接对幕后的人动手,但想捕捉到它们身上的蛛丝马迹轻而易举。 他们这些拿钱办事的,又能有几个干过好事? 简而言之,让人出钱找你办事,那能是什么好差事? 姜轻鱼的话让张三紧绷起来,“你……你要上衙门告我?!” 姜轻鱼道:“可能,但需要看你表现了。” 张三立刻发誓:“我发誓我张三以后再也不会针对云烟阁!” 姜轻鱼双眼写满了悲悯:“你认为你以后还有机会?”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张三心慌了,万万没想到这位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竟然如此有压迫感,步步紧逼,又提前封了他的后路,让他无路可退。 他咬紧牙关:“你……你想让我怎么做?” 姜轻鱼安慰他:“别紧张,我来找你并不是为了威胁你的,而是给你一个机会。” 张三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 “机会?” 姜轻鱼道:“对方出的价格,我同样的数字给你,并且……我保证你不会被任何人抓住把柄,也会销毁手上这份卷宗。” “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将他们让你做的一切,全都想办法扩散开来,公之于众。” “只要你能办到,一切好说。” 张三倒吸一口冷气:“你要我背叛他们?我们走江湖的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义气!” 姜轻鱼:“即使妻儿不认,有家不可回?” 张三握紧拳头。 姜轻鱼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起来: “将赚钱的机会介绍给你的兄弟们,这也是一种义气,不是吗?” 此一刻,张三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清醒过来。 对啊,姜小姐如果想要扩散这些消息,那就不可能只找他一个人! 如果他把这个消息先告诉兄弟们,他们就能挣两份钱,这也是一种义气! “你……你真能让我们不被人抓住把柄?” 姜轻鱼道:“别忘了我爹是谁。” 张三果断回答:“我答应你!” 很快,张三被姜轻鱼放走了。 “事成之后,找我领钱即可。” 萨落逵斯好奇的问:“需要我跟着吗?” 姜轻鱼道:“不用。” 萨落逵斯:“你就不怕他去了那边又变卦?还给他们又出一份钱,真是有钱没处花。” 姜轻鱼将卷宗攥紧,微笑: “我说过给他们钱,就一定会给?” 萨落逵斯不敢置信:“你……他们真反咬一口怎么办。” 姜轻鱼道: “那能怎么办呢?等他们来领赏时,我就会记住所有人的身份,届时……所有人的把柄都会掌握在我手中。” “人都有软肋,只要死捏他们的把柄在手里,他们敢怒不敢言。” “何况他们只要一公开自己知道的信息,对方就能晓得是谁出卖了消息,轮不着我来对付,自然有人找他们麻烦。” “不过狗咬狗罢了。” 萨落逵斯倒吸一口冷气。 你不要用一副很温柔的表情说出那么可怕的话好不好! 就连怡翠也心惊胆战了一下,不由打了一个冷颤,怎么感觉小姐的手段……越来越成熟,越来越狠辣了。 简直越来越像相爷了。 三天时间,酒池肉林被一大群江湖人士铺天盖地的曝光了黑料。 恶意打压其他店铺,打人,造谣,甚至还有更过分的一些黑色产业链的事情。 酒林肉池的人拼了命想要盖住消息,奈何消息传播速度太快,对方公开的还有许多证据。 一时间,酒池肉林陷入名誉危机,甚至还有百姓游街唾骂。 酒池肉林忙的不可开交,又去找那些泄密者的麻烦。 泄密者求助到了云烟阁这边。 云烟阁拒绝接收,并且将所有人的卷宗都丢了出去。 那一瞬间,他们才后知后觉自己被耍了。 而酒池肉林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即使幕后算是有权势的人,也无力回天,甚至不能自爆。 一旦自爆,还要影响到自己的仕途。 只能吃这个哑巴亏,甚至放弃酒池肉林。 而除此之外,收获最大的还是云烟阁。 高河在不久后盘下了酒池肉林的铺子,所有业内人士都传—— 云烟阁幕后有一位深不可测的主人,那位主人的手段极为可怕,不可轻易招惹。 为云烟阁省去了不少麻烦。 直至又过了好几天。 姜轻鱼在家中收到了面圣的圣旨。 第七十七章:皇后娘娘 皇帝是一个怎样的人? 姜轻鱼曾在刑场上,一家人被架在虎头铡上时看见过,那是大幽最尊贵的人,拥有着世间所有人都无法忤逆的权势,举手投足便能随意主宰任何人的生死。 “杀。” 他嘴里吐出这么一个字,手中的令旗随手一扔,随之悬在他们脖子上的铡刀陆续落下。 她亲眼看着父亲,母亲,哥哥们的脑袋被砍下,滚落在地上。 然后轮到自己。 她之后还有许多念的出名字,念不出名字的亲戚。 叛国,通敌,都是灭九族的大罪。 其实那不太疼,因为还来不及意识到疼痛,人就死了。 只是刑场上亲人们的哭喊求饶,底下人的唾骂羞辱,以及那足以烙印在所有人脑海里的残忍画面。 让姜轻鱼反复陷入梦魇。 让她畏惧那个只见过一面就能足以主宰她们全家生死的男人。 每每想起,她都能从灵魂深处感觉到颤栗。 而现在,姜轻鱼坐着觐见的行车,车里摇摇晃晃,父亲又是紧张又是恐慌:“你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因为你在太学表现优异,陛下就召你前来觐见?” 他们全家都快吓死了。 吃完下午饭本该好好休息准备入睡,结果屋外传来一太监搁那儿扯着嗓子喊: “圣旨到——!” 吓得上一秒还悠哉悠哉逗媳妇的姜汇一个紧张,差点把整个拳头都塞进媳妇嘴里了。 他以为自己犯什么事了,还是说死期到的那么快。 结果是陛下要召见轻鱼。 那这不更可怕?! 他家女儿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儿跑跑那儿跳跳的,家里人都见不着几次面,莫名其妙被召见。 吓得全家都心惊肉跳。 他不放心才顺路陪同。 姜轻鱼摸着他手安慰他:“爹!我都已经说了十次了,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我没犯事儿。” “若真还要挑一个原因……或许是因为我写的法令与政论实在太出色,一个不慎让祭酒收我为徒,祭酒大人又恰恰是帝师,帝师对我的想法极为欣赏,才把我的法令与政论送到了陛 “此次陛下召见我来,大抵也是为了这件事。” 这些话说出来,姜汇已经开始呆滞起来了。 “等等等等——” “你说什么?帝师收你为徒?!” “陛下是因为你在太学考测里写的政论与法令太出色才召你来?!” 姜轻鱼重重点头:“嗯呢!” 姜汇整个人如遭雷击,许久都没说一句话,就连眼睛都忘记了眨。 而后,他反射弧极长的在一段时间之后一惊一乍。 “啊?!” “你……你你你……那你现在岂……岂不是陛下的师妹?” 姜轻鱼一笑置之。 姜汇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的躺了下去,不敢置信的喃喃起来。 这对吗? 这能对吗? 他女儿才十五岁,十六岁的生日都还未过。 结果凭借着太学中一次出色的月测就成了帝师的弟子,陛下的师妹…… 这还是他女儿吗? 虽说轻鱼近些日子变化翻天覆地,可这未免也太过令人难以置信,前不久还有些愚钝的姑娘……怎的摇身一变,成了……如此厉害的人? 外面的侍卫开口。 “姜大人,姜小姐,接下来的路就必须自己走了。” 他们已经入皇宫了。 二人下车,皇宫内朱墙青路,各种奇珍异植散发着清新香气,建筑庄严大气,一丝不苟,极为恢宏。 宫内婢女公公皆各自忙碌,不敢有任何轻声私语,来往偶有一些官员,神色各异的朝着他们这边的地方注视。 忽的,有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 “轻鱼,姜大人,这儿!” 是小侯爷。 小侯爷,华娇,灵儿,皇甫青桓,他们听闻姜轻鱼今日要入宫,早早的就在这边候着了。 怕姜轻鱼人生地不熟,在这儿受到欺负。 皇宫不是随意就可以进来的,有严格的身份要求。 小侯爷,灵儿,三皇子身份够格。 华娇则是自己在宫内闯出了一些名头,得到了一些特殊待遇。 前世今生,这还是姜轻鱼第一次来皇宫。 几个好友脸上都带着几分喜悦。 小侯爷更是脸皮厚的凑了上来:“轻鱼,你不要紧张,你的那份政论和法令,我已经让我爹看过了,他说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夸你厉害呢。” “陛下这次定不会为难你,没准还会大大赏赐呢。” 姜轻鱼淡淡的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 一旁的皇甫青桓也开口:“你放心吧,我父皇虽说极为威严,但他是天下闻名的明君,对后辈们也是极为喜爱,何况他已经知道了你治好灵儿羞怯的事情,早就对你感兴趣了。” 灵儿重重点头。 “鱼姐姐无需紧张,我们陪着你。” 就在姜轻鱼准备回话时,一道温柔和气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便是轻鱼?” 声音来源于几人身后,那是一位穿着极为淡雅的美妇人,妆容精致而不夺目,举手投足皆有着一副包容万物的柔和,她嘴角时刻挂着微笑,身上配饰极为华贵,外袍上绣着凤凰的图案。 姜轻鱼立马行礼:“皇后娘娘。” 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也来了。 皇后娘娘笑着:“早就听闻青桓与灵儿说起过你的事情,今日一见,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 “你是灵儿的恩人,侯府的贵客,私下见面不必行如此大礼,更何况你还让青桓上进了起来。” 姜轻鱼今日穿着一身青衣,简素大气,耳戴玉珠,妆容十分精致,能让人赏心悦目的同时又不觉得夸张,更不会觉得受到怠慢。 她仍是低着头道: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我大幽是礼仪之邦,轻鱼所做之事皆是应做之事,无所谓恩怨,行礼一事不可马虎,可……” “轻鱼也愿与皇后建立更加亲密的关系。” 她话里给自己留足了余地,进退有度,让皇后都不由眼前一亮。 她勾起嘴唇,眼神中多了几分深藏的用意。 知尊卑,懂尺度,晓礼仪,明事理。 没借着她给的梯子往上爬,反而自己重新发出如此直白的交好信号。 她道:“难怪他们那么喜欢你,还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姜大人,你可真生了一个好女儿。” 第七十八章:面圣 姜汇走上前行了一个官礼,才虚心道:“谢皇后娘娘赞美,说来惭愧,轻鱼能有今日都是靠她自己,我们从未为她做过什么。” 皇后扫了一眼姜轻鱼,姜轻鱼仍然带着浅笑。 她上前拍了拍姜轻鱼的肩膀开口: “去吧,陛下等着你呢,早去早回,不用紧张……他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君主。” 姜轻鱼颔首:“轻鱼先告退了。” 她朝着内部走去,由一位公公带路,觉得自己到了较为安全的地方之后才敢松一口气。 能当上皇后的人果然不简单,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也神不知鬼不觉的试探到了她。 免去她私下见面的礼? 就是皇后真正的好友也不可忽视了这礼。 这是规矩。 皇后看她懂不懂规矩。 若她真是一个空有几分才学却无人情世故的人,方才她就应下了,可应下之后,怕是皇后从今往后再也不会给她任何好消息。 这位皇后的故事她也曾听说过。 前代丞相林国公的嫡长女,自少年时就成了太子妃,陛下登基后顺其自然做了皇后。 可宫中事情哪有顺风顺水的? 怀孕五次,掉了两个,第三胎是双胞胎被视为厄运,她毅然决然亲手杀了其中一个气息较弱的孩子,剩下的另一个为如今的大皇子,她想辅佐其登上太子之位。 嫡长子自然是顺位第一人,此事本该顺水推舟般不费力,可双胞胎的事情终究没能瞒住陛下,有人挖出了另一位皇子的尸体送到了陛冷宫。 可几个月后,皇后却又被看出怀有身孕,借此出了冷宫。 出冷宫后,皇后生下了三皇子皇甫青桓,听信宫内僧人说皇甫青桓命中与权势无关,她于一年半后又生下了公主皇甫灵。 前世,在叛军谋反,内忧外患之时,这位皇后不惜偷偷将自己的儿子送上战场,为国立功,想以军功立太子。 可几天后便传来噩耗,皇子战死沙场,被敌人分尸,大卸八块悬于军旗之上以彰军威。 皇帝这时才知道皇子被送入军营中的事情,勃然大怒要废后,就连林国公求情也无用,连带着还被削了一级爵位。 至于皇后和灵儿的结局,她就不得而知了。 还是那句话,被砍头了,不知道。 可眼下情况来看,这位皇后野心勃勃,势必要扶子上位,至于那位送去军营,被敌人大卸八块挂在军旗上的皇子…… 十有八九便是皇甫青桓。 姜轻鱼抿着唇,皇甫青桓是她的朋友,也帮了她不少,她绝不可能眼眼睁睁就看着朋友如此死去。 若有机会,她势必也要救下皇甫青桓。 只是……一切都必须以姜家为先。 谁都不能动摇。 “姜小姐,到了,陛下就在里面,我等便在门口等着。” 姜轻鱼笑了笑,手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这位公公。 她道:“我有些紧张,这荷包有些重,我想卸下来,麻烦公公替我收着了。” 公公眯着眼盯着姜轻鱼,而后笑着收下了荷包。 “陛下此次召见心情极好,不过姜小姐也要注意了……再是和善,陛下终究是陛下,奉命于天,与我等凡夫俗子皆不同。” “祝姜小姐好运。” 姜轻鱼笑了笑:“谢公公。” 她敲了敲门,自报家门。 “陛下,轻鱼求见。” 里面的人开口:“进。” 姜轻鱼走了进去,顺其自然的跪在了地上,五体投地的行了最大的礼仪。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苍劲有力的声音开了口:“免礼。” 姜轻鱼这才站了起来,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 龙袍是上朝才用的,他此时只是穿了一件极为华贵,面料是姜轻鱼前所未有的黄色长袍。 陛下年岁五十又五,可操心事多,看上去要在这个基础上更加苍老十岁,头上更是有了许多白发丝。 那双眼威严不可冒犯,双手背在身后,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姜轻鱼。 这一瞬间,姜轻鱼好似看见了刑场上的皇上,主宰她们一家人命运的九五至尊,发自灵魂的颤栗了一下。 很快恢复如初,但还是被面前男人捕捉到了这一抹情绪。 “你怕朕?” 姜轻鱼点头:“怕,陛下乃九五至尊,乃百姓之君,君威外溢,无人不惧,无人不怕,而民女年幼不识泰山山高,龙颜严肃,今日首次见陛下真容,自然惧怕。” 姜轻鱼这话说得极为虚浮漂亮,若是其他人说出口像是阴阳怪气,可她语气表情都太过真诚,年幼又是最好的保护色,只会让陛下欣赏她的果决。 皇帝笑了好几声。 “你与朕师出同门,也算是朕的师妹,又何须太过拘谨?今日召你过来,一是为了看一看帝师为朕找的这位师妹到底是何方神圣,二则是……你的法令与政论,朕全都看过了。” 难怪你跟皇后是夫妻呢。 两个人的话术都异曲同工。 姜轻鱼开口道:“能得陛下过目,是轻鱼的荣幸。” 皇帝又开口:“帝师送上这政论与法令时,可是赞不绝口,就连当年朕也没有这待遇。” 姜轻鱼又道:“陛下所学重治民,御人之术,轻鱼不过看了几本书,随手胡诌被帝师修润,轻鱼并未出力多少。” 先把锅甩给师父,在摸清陛下的目的与想法之前,她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结果,下一秒…… 皇帝开口:“师妹这是说,帝师为你开了后门,公然替你在月测上作弊?” 姜轻鱼:“……” “帝师所呈现给陛下的才是修润版……” 皇帝:“朕看过张贴在甲榜上的原版。” 姜轻鱼:“???!” 您不是日理万机,这您也看?! 皇帝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 “师妹这一身文采真是好生厉害,丝毫不比朕朝上的官员差。” “帝师能看中你,朕也觉得是合乎情理。” “不过……听说你与那位谢相关系极好?” 第七十九章:轻鱼,不愿成为牺牲品 姜轻鱼此时陷入了头脑风暴之中。 要怎么回答?是还是不是? 传闻相爷与陛下关系并不好,他成为丞相几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情,这放在历朝历代都是荒谬至极的一件事情。 无数官员上谏请求罢免谢沉渊时,陛下却一人为他排除万难,扬言给他一个月时间,只要他能做到足够的功绩,便让所有人都不得对他丞相之位继续抱有异议。 结果谢沉渊在那一个月,在治国与征战方面都取得了巨大成就。 治国一事,当时天时地利正缝南边水涝,洪水淹没了大幽的两座城,大幽又正巧碰上了周边一名为“大易”的国家侵犯,被攻下一城,若是撤掉军资,恐怕引起无法回逆的灾难,根本抽不开资源赈灾。 内忧外患之际,相爷一掷千金又手握百官把柄,以百官之软肋让他们集资赈灾,又恳求陛下亲身下灾地,抚平民心。 民心稳定后不过一周的时间,他想出了几乎不可能的南水北调法,让工匠制造出至今都在使用的“水牛车”,完成了这一被誉为不可能的壮举。 同时,半个月后,数千辆水牛车驮着万吨水加入军区,他瞒着当时征战的主将不败侯霍毅,用他八千兵马于死坑中诱敌深入。 敌军赶来围剿之际,他们在坑外放水,而后上演了一出瓮中捉鳖反转局势,不仅守住城池,夺回一城,还又从大易手中割下一城,令大幽绝地逢生,大获全胜,堪称奇迹中的奇迹。 可那样的方法太冒险,损失也太大,大幽那作为诱饵的八千兵马,最后死了过半。 也是因为这个事情,后来的霍毅才始终对谢沉渊喜欢不起来。 可他又深知,若非谢沉渊这一自损四千的做法,恐怕大幽会因为那场战争沦陷,结局更加不堪设想。 谢沉渊立下的功劳,可谓大幽史诗……也是因为这些功劳,尽管他是人尽皆知的“煞神厉鬼”,也有无数人将他视为信仰,视为英雄。 言归正传。 陛下对谢沉渊这样的人才无比满意,可偏偏谢沉渊此人来去不定,行为令人无法捉摸。 这种人,不好控制。 有能力又不好控制,这于陛下而言也是一种威胁,如今大幽局势表面十分稳定,他自然想除掉谢沉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何况是谢沉渊这般拥有逆天之能的人? 如今陛下问姜轻鱼,她无法完全摸透陛下的态度,可若是回答了不熟悉,那就是欺君之罪。 她与谢沉渊的关系,想要细查……并不难查。 姜轻鱼此时大气不敢喘一口,手上小动作也不敢有。 皇帝走近一步,居高临下睥睨着她:“师妹怎么不说话?” 姜轻鱼咬咬牙,而后开口: “是,我与那位丞相极为相熟,我两个月前长跪丞相府三日的事情已不是秘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倾慕这位拥有世间最顶尖才干的人,想要一睹其容。” “相爷宅心仁厚,最后为我开了门,从此我便偶尔能够见他一面……我……我心悦他。” 皇帝盯着姜轻鱼,那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后他笑了一声: “面见谢相原来需要长跪三日,面见朕却只需一纸法令与政论?姜轻鱼,你是在轻蔑皇威吗?” 姜轻鱼心脏都颤了一下,一张小脸彻底失去了血色:“陛……陛下,轻鱼万无此意!” 然而皇帝只是用那双含笑的,仁慈的双眼看着她。 “不必紧张。” “他当年可连朕的永和公主都拒绝了,如今却为你敞开大门,没准他对你也有恻隐之心?” “你若是心悦于他……朕将你许配给他如何?” 姜轻鱼瞳孔一缩,骨中生寒。 陛下这意思是…… 要让她成为他控制相爷的眼线?! 为陛下做事,这是无上荣光……可一但她应下,此后怕是再无颜面面对相爷,日后更是成为案板上的鱼,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姜轻鱼迅速下跪:“请陛下三思!” 皇帝眯着眼:“你倾慕他,他又偏私于你,朕将你许配给他有何不妥?姜轻鱼,你是聪明人。” 姜轻鱼汗流浃背,眼泪都快被逼出来。 可她咬住自己的舌头,咬得舌头开始渗血,那铁锈的气味扩散到整个口腔,这样的疼痛再让她足够清醒。 她道: “陛下,轻鱼……不愿成为牺牲品。” “轻鱼想要的,只是一个……能够在疲惫时可以回去的家,轻鱼不想置身于乱流之中,也不愿索求更多。” “平安,团圆,便是轻鱼心里的一切。” 皇帝冷笑一声,似乎是听见了这世间最大的笑话。 “不愿成为牺牲品?你已入局,局内局外,这天下这苍生!谁又不是牺牲品?!” “姜轻鱼,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朕,你可明白朕是谁?!” 姜轻鱼瞪大眼睛,对视他,深呼吸开口: “陛下是九五至尊,是天下之父,是大幽百姓的明君!” “你拥有一句话就能让所有人掉脑袋的权势,同时你也拥有一颗海纳百川的心脏,你爱着百姓,百姓也将将你捧起。” “百官,亦是百姓,陛下无需忌惮任何人,这大幽的家和万事兴,便是陛下的江山,谁也夺不走!” “陛下,家和万事兴……国亦是家,大家。” 姜轻鱼的一番话让陛下沉默了许久,他盯着姜轻鱼:“你可知你这话说出来,是要砍头的?” 姜轻鱼道:“而陛下也是因为此话,才召轻鱼入宫的。” 一时间,这位皇帝竟大笑起来。 “姜轻鱼啊姜轻鱼,好你一个姜轻鱼!” “帝师的眼光没错,谢沉渊的眼光更是没错……是朕错了!” 姜轻鱼不敢吱声,一双手突然紧紧捏住她的下巴,快要把她下巴捏碎。 “你放心,你是帝师的徒弟,又是丞相府上的亲故,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朕不会为难你。” “婚书朕已拟下,朕随时等你回心转意的那一日,不过,顶撞君主的罪名……” “你就在这长跪三日来还吧。” 第八十章:露锋,藏锋 皇帝走出门的那一刻,姜轻鱼眼泪根本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 同时她又松了一口气,一个大喘息竟感觉自己死里逃生了一次。 若是陛下有一念之差,恐怕她今天真的就要死在这里。 还好,还好。 还好所有人告诉她,陛下是明君。 陛下走出门之后,陈书世从一旁走了出来,他开口:“别太为难人家了。” 皇帝道:“难得你老人家也会为人求情。” 陈书世道:“她并无野心……不要把她逼成第二个你。” 皇帝沉默许久:“朕是一国之君。” 陈书世:“可她只是一只争取一线生机的……垂死挣扎的鱼。” 皇帝冷嘲一声。 “这世间没有任何人能逃过,就连九五至尊的朕……也不过是被天下裹挟着的牺牲品罢了。” 说罢,他便远去。 陈书世看着他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所以他才早早想要告老还乡。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这天下,人人为己,又有何人为你? 若苦心追求,被欲望与野心吞没……人人尽是野兽,人人尽是人吃人。 …… 姜轻鱼在房间里跪了整整三日。 三日未出门,外面的姜汇与朋友们全都着急的不行,可头上有皇威压着,谁都不会让他们进去。 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霍不弃去求了霍毅,霍毅叹气摇头。 皇甫灵与皇甫青桓去求了陛下,而陛下也只是开口:“她在里面有事,马上就会出来,你们无需替她求情。” 怡翠甚至跪在谢沉渊面前,求谢沉渊救人,谢沉渊也只能无能为力的开口: “我若现在去为她开口,她必死无疑,我不去……她方能无恙。” 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年少的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好在姜轻鱼进屋子之前打赏了一位公公一锭黄金,那可是实打实的黄金。 而那位公公,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念着这一锭黄金的打赏,这三日有偷偷给姜轻鱼送上一些吃食。 当然,一切都需要陛下默许。 三日过去,一道脚步声传入耳中。 “你冷静的如何了?” 姜轻鱼轻抿着嘴唇,声音比之前虚弱了许多,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谨记着礼仪尊卑,五体投地的跪了下去。 长跪让她膝盖无比敏感,只是这么轻微的一动就颇有一种要碎掉的痛感。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回陛下的话,轻鱼……自始至终都很冷静。” 皇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比朕想象的还要厉害,不败侯为你求情,皇后也为你求情,就连朕那从不开口的女儿……也为你求情。” “我拿婚约给你,你收下,日后随时可用。” 姜轻鱼瞪大眼睛:“陛下……” 皇帝:“不用想拒绝的话语了,朕给你这婚约,不止是想要控制谢相,他那般天人之姿又岂能是一纸婚书能够控住的?” “当年他驳回朕给他与永和公主的婚书,朕能同意,便是清楚这件事,否则你当真以为他能违抗皇命?” “朕想要控制的不止有他,还有你。” “你的法令和政论,朕都看过了……你才十五,你的才华是不可衡量的,即使是拥有满朝文武的朕,也不得不对你的未来产生好奇。” “姜轻鱼……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你没有野心,你只是想要有个随时可以回去的家,你最好最好记住这句话。” “否则……野心越大,吞噬掉你的那一条鲸,也就越大。” 姜轻鱼双手一抱,狠狠朝着皇帝的方向又是一拜:“谢陛下隆恩!” 皇帝沉默了许久,坐在了位置上:“起身吧。” 姜轻鱼想起身,可一时半会竟起不来。 她的双腿跪相府那次便受了十分严重的风寒,即使后续有一直在治愈,也只是慢慢调理,两个月的时间绝对不够,她这次又如此长跪。 只怕膝盖骨也有了缝。 “罢了,站不起便坐下吧。” 姜轻鱼:“谢陛下。” 她端正了自己的坐姿,乖巧疲惫。 皇帝盯着她,想了想开口:“说说正事吧,你的政论与法令我很感兴趣,可士农工商,投资如此大财力物力修建商路,此举需要考虑的事情有许多,商人地位若因此路起,你又要如何控制局面?” 控制商人地位,是必须做的事情。 虽说很多人提起士农工商都会不屑一顾,认为商人享有最多。 可正是因为商人拥有最多,也更容易拥有波动整个国家的可能性,才必须抑制他们的地位,给他们的手脚上锁。 商路一旦建成,那么商人必然是从中获利最多,保不齐引起一些难以估量的后果。 姜轻鱼开口:“陛下只需再发布商路令。” 皇帝感兴趣起来:“商路令?” 姜轻鱼开口:“商路的建设是为了让各国之间加强联系,时刻跟紧各国动向,其次才是为了贸易经商。” “虽表面为商路,实际则是外交之路,事关政治,应当将一切权益牢牢把控在各国核心,因此……可以查验安危的理由建设驿站,每过一座城,便设一道驿站,唯有通过查核才可获得商路令,持有商路令才可通往下一城池。” “一方面,可以限制货物,另外一方面……还可以限制商路使用权。” “如此一来,商路情况便尽在掌握,有任何蛛丝马迹便可提前扼制。” 姜轻鱼在面圣前几天就已经预设了许多问题,想了完整的解决方案。 果不其然,皇帝听完之后眼前一亮,难得的扬起嘴角: “此举可行,那你认为……何时建起这商路,又由谁来负责这条商路最为合适?” 过刚易折的道理姜轻鱼懂,尤其她刚刚承诺自己没有野心,那她就必须对朝廷上的事情“一无所知”。 对这个问题,她收起锋芒开口: “轻鱼不熟朝廷,此举应当陛下亲自审理才最放心。” 皇帝饶有趣味的笑了笑: “既然是外交之路,那就……让礼部的姜侍郎来管如何?” 第八十一章:步步为营 姜轻鱼抿了抿唇,思考片刻后问:“为什么是家父,这也是陛下的驭人之术吗?” 皇帝沉吟片刻道:“女子不得为官,可姜大人的官职确是许久没有升迁过,再者原礼部尚书年事已高,不过几年便要告老还乡,你这功绩不可白白浪费,转至姜侍郎身上岂不是最好?” 姜轻鱼能从中听出来陛下留给了她左右的余地,于是她也深吸一口气道: “小女以为,仅凭能力来看,家父如今官职已是足够,若是再高,只怕太过惹人注目。” “家父并无太大野心,兄长们也都并无走上仕途之意,机会虽好,可无人把握,若是陛下垂怜轻鱼女子之身,倒不如将这等记于百姓身上。” 皇帝万万没想到姜轻鱼竟然是这样的回复,一时对眼前人兴趣更浓几分: “如何算作记于百姓?” 姜轻鱼猛地抬起头,对视上皇帝:“轻鱼可否说实话?” 皇帝挑眉:“你讲。” 姜轻鱼道:“体恤百姓,爱民如子,这些陛下都已经做到,陛下只需保持如此即可。” 皇帝眯了眯眼:“朕何时有不保持过?” 姜轻鱼道:“轻鱼只是回答心中所想。” 再过八九个月后,一场谁也无法阻止的战争将会拉开帷幕,多邻国由大易国主导向大幽发起进攻,届时大幽死伤惨重,内忧外患之际,边陲城池受一位亲王主导当场叛变。 天下大乱,大幽面临必死之局,民不聊生。 大幽国力强盛,不该被如此轻易攻克。 一番细查,却发现朝堂之上早就生满了蛀虫,决疣溃痈,六部早有无数细作出卖大幽信息,令大幽处于敌暗我明的水深火热之地步。 为了平息民众愤怒,也为了平息自己的愤怒,陛下大开杀戒。 其中,主管外交的礼部侍郎之位应最先被拔除,这个位置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彻底烂掉了,谁都不敢坐……这也是为何姜汇会被推上这个位置的原因。 谁在这几年成为礼部侍郎,谁就将成为最完美的替罪羔羊。 所以从一开始起,姜家……便早就在漩涡中心。 或许所有人都明里暗里的知道一些事情,只是无人戳破罢了。 姜汇出身卑微,手段普通,身无底牌,朝中亦无有力好友。 他是最适合的人。 所以,他被推上了这个位置。 而现在,姜轻鱼能做的并不多……最好的手段就是,想办法拖延战争的发生。 她一人之力无法阻止,谁都无法阻止,但只要能再拖一段时间,她就有更加宽裕的时间去保住姜家。 她深呼吸,开口: “若是陛下相信轻鱼,最好能将目光多多注意到朝堂之内。” 皇帝闻言一眯眼,开口:“为何?” 姜轻鱼点头,开口道:“轻鱼虽不明朝事,但作为平民百姓,却也能够感知近些年来生活压力增重。” “税收虽未拔高,可各地城池却多了各式各样的门槛,想要生活就必须用钱跨过这些门槛,门槛多了……百姓手中能够握着的也变少了。” “可有意思的事情是,轻鱼从未听说过有类似的法令颁布,甚至像轻鱼这样的官家儿女根本不曾见过这些门槛,这些门槛……似乎只为平民百姓而设。” “于是乎,百姓过门费用越来越高,门槛越来越多,而国家财政却不见涨……轻鱼年幼,很难明白其中事理,但轻鱼明白……大幽的民生正变得十分奇怪。” 姜轻鱼用的比喻十分委婉,皇帝一听就能听出问题。 朝中,出现了蛀虫,瞒天过海开始贪污百姓手里的钱财,或许不止百姓手里的,还有本该在国库里面的。 他声音猛地严肃起来:“此事当真?” 姜轻鱼道:“轻鱼一介女流的话,又怎能当真?所以……得请陛下暗查。” 她加重了暗查二字。 她要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以免引来不必要的杀身之祸。 她原本是想让陛下率先查明亲王谋反的事情,可她怕弄巧成拙,反而加快了战争,将事情全都提前。 目前最好的转移之策,便是让陛下将目光放在朝中。 虽说此举可能让礼部侍郎这个位置一时间变得更加危险,可……若是她主动开口,陛下或许也会先起疑心。 当然,陛下是聪明人,是一代明君。 官员们知晓礼部侍郎这个位置危险,他又何尝不是?只是当时……谁都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能够证明姜家是清白的。 她此举是在赌,赌陛下的态度。 她别无选择,只能在更加危险的选择中,追寻那最有希望的一线生机。 若是陛下率先察觉朝中问题,提前解决,或许一切都将迎来转机。 皇帝缄默,而后站起了身。 “朕明白了。” 他用一种怪异的目光审视姜轻鱼: “你似乎知道很多。” 姜轻鱼紧绷起来,不敢说话。 皇帝抿了抿唇:“不必紧张,只要你继续守着你的规矩,谁也奈何不了你,你也说了,朕是一代明君。” 明君。 多美好的词语,数代君王求的就是一个“明君”。 可当他们真正成为了“明君”之时,也就彻底失去了成为“帝王”的资格,更是没有了任何失误的机会。 君王之位,九五至尊。 人人渴望的皇位啊! 那张龙椅被万人捧起,万人之上! 同时…… 万人又随时能将其摧毁。 君王一动天下惊,因此……君王最不可随心而动。 他深吸一口气: “朕答应你,此事朕会好好查,但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朕这次召你前来,还有一件事需要让你帮忙。” 姜轻鱼愕然。 “若是有轻鱼能帮得上的事情,轻鱼愿意抓住每一个机会报答大幽。” 皇帝深呼吸,而后转身从身后拿了一个纸卷宗,还未给姜轻鱼,他便先问:“你可知最近万国来朝?” 姜轻鱼一怔,点点头。 前几天她在云烟阁忙活的时候,高河跟她讲过这些事。 近期来了许多异国人。 陛下的诞辰就要到了。 作为大国,多邻国,附属国,皆要来访,赠礼,以及试探。 姜轻鱼道:“陛下希望轻鱼做什么?” 第八十二章:远邦的不速之客 太学。 一队少年走了进来,为首的男人拥有一头金黄色的卷发,轮廓挺拔精美,一双透蓝色的瞳孔略带几分傲慢扫视周围。 “前方学业重地,请各位止步,出示相关证件后即可入场。” 金发男子微微瞥了一眼过去,而后随手丢了一张金帖过去,那是大幽皇帝御赐的,可让他们在大幽内出行无阻。 侍卫闻言这下一眼就知道了这些人是什么身份,拿出礼仪之邦的态度: “原来是维恩殿下,欢迎来到太学,可否需要在下引路?” 维恩,来自远邦一位名为“日不落城”的王子,传闻他拥有着这世间最耀眼的金发,亦拥有着最绝世的才学。 据说他会成为为“日不落城”的下一位城主。 近期万国来朝,他带着人四处打转的事情已经被通知了下来,陛下要求任何人不要阻拦他们,让他们看看大幽各方各面的强盛。 维恩忽开口:“听闻你们大幽向来注重才学,不知是否求教一番,你们大幽的甲榜第一是谁,让我见识见识。” 侍卫沉眸:“今日休沐,学生们都不在。” 维恩走了过去,傲慢的双手抱在胸前,颐指气使道:“我们身为贵客,难道连见一面你们太学的天才的资格都没有?” 一旁的一个鼻子下留着一小撮胡子的倭岛人开口: “这难道就是你们大幽的待客之道滴干活?你这样的小杂鱼不配接待我们滴干活!把你们祭酒叫出来的滴干活!” 说完,这倭岛人竟直接抽出一把武士刀,抵着侍卫的腹部: “不想死就听话滴干活!我们的时间很宝贵滴干活!” 侍卫脸色一变,没想到这群异国人竟然如此嚣张。 就在这个时候,重新找回心态,留在太学生活的林玉走了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 他挺身而出用书本拍开了那把武士刀,瞪大眼睛看向维恩:“这里是太学,大幽学子的圣地,这里不欢迎你们这些异邦暴徒,请你们离开!” 然而,维恩只是扬起下巴,趾高气昂问:“你是太学的甲榜第一?” 林玉握紧拳头,率先试探:“你们想做什么。” 维恩走了出来,脸上挂着邪恶的笑。 “没什么,我们只是想跟你们切磋切磋,见识见识传闻中大幽的太学天才有多厉害。” “不过提前说好,我们那边的一对一比试都有一个规矩……” …… 姜轻鱼从皇宫中走了出来。 门外候着的所有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他们寒暄,姜轻鱼便开口: “给我找一匹最快的马,回太学,就现在,稍后我会为你们在路上解释!” 看见姜轻鱼如此匆忙,其他人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完全相信她的任何决定。 小侯爷最是积极:“你等着,马园就在旁边,我给你牵一匹来。” 姜轻鱼十分着急,“我跟你一起过去。” 陛下给了她两个任务,以及一个承诺。 任务一,陛下告诉她,此刻那群远邦的“客人”已经赶到了太学。 大幽的太学世界闻名,而这次的来使有一位号称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他去太学一定会做一番比较,陛下希望她作为太学当下的甲榜第一,守住太学的荣誉。 同时,异邦那边的一对一比试有一个规矩,一场正规的比试,胜者可以随意主宰败方的性命。 那边就是观察了一些日子之后,打算从太学开始开刀,在这个重要的时候羞辱大幽! 姜轻鱼前世没太注意到此事,但也略有耳闻……据说,前世这个时候,万国来使,他们杀了一位太学的学子,将其脑袋割下之后挂回了自家最高学府的旗帜之上。 这种手段残忍而又侮辱,因此还引出了一场学生间的集体起义,暴动。 而此时陛下说那些人已经到达太学,也就意味着……那个太学学子已经有遇难的危险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可她必须马上赶到! 不仅仅是陛下的任务。 还因为她是太学如今的甲榜第一,祭酒的弟子! 很快,姜轻鱼与小侯爷骑上了马。 姜轻鱼前段时间学得骑马如今越来越熟练,上马之后便化作一道青色流光一般飞奔而去。 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 两个时辰过去了。 一群学生愤恨的围在这边,瞪向中间拿着武士刀的男人。 此时武士刀已经沾了血,而这位景村奇却挂着一抹阴毒的笑。 “怎么,你们想违反规矩不成滴干活?” 一旁的学生护住林玉。 “你们这群远邦的暴徒,这里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 “如此公然在太学对学子进行杀戮,这就是你们远邦的做客之道?!” 景村奇大笑起来:“你们搞清楚滴干活,我们在比试之前就已经讲明白了滴干活,他输了就必须承担滴干活!” 武士刀指向林玉。 “我留着他一条命,就是要看你们那位甲榜第一到底出不出来!不出来,每数十,我就砍一刀滴干活!” “我们来这里,是受到了大幽皇帝的同意滴干活!” 所有人都咬紧牙关。 他们去找过侍卫赶人,侍卫却说上头有命令,他们不能随意出手,必须尊重游戏的玩法。 因为一旦失败,这件事就会很快传出去。 百姓会因为太学学子输给异国人而愤怒,这个时候……他们根本不关心自家学子的安全,只关心自家学子能不能赢。 胜利,荣誉,这才是百姓想要的东西。 如果不想连累到大幽学子的名誉,那么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胜,要么愿赌服输,出一个牺牲者,同时在未来几年承受此次事件带来的恶性影响。 林玉此时全身受了四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身上全是血迹,正瞪着这些该死的暴徒。 姜轻鱼与公主不在,为了驱逐这群不速之客,林玉果断挺身而出,即使他已经清楚了所谓的代价是什么。 因为他知道,他如果不出面,那么这些远邦的不速之客就会更加变本加厉的将魔爪伸向其他学生,直到“甲榜第一”的姜轻鱼出现。 于是他称自己太学前三,应付他们绰绰有余,毫无半分怯懦的走了出来。 可很快……他发现对面这位维恩王子才学极为不俗。 他输了。 他此时站了出来。 他说: “多谢各位同窗,林某感激不尽。” 这场比试没有任何观众,却早已暗中上升到了国家的高度。 他作为失败者,如果不想让大幽学子未来五年背负骂名,就必须站出来成为牺牲品。 用一条命,堵住百姓的嘴。 因此—— “我愿赌服输,不会退却。” 第八十三章:这一轮,我来定规矩 倭岛武士嘴角翘起阴狠的弧度,一步步走了过来,手里的武士刀在地上摩擦起响声。 他道: “看来你们大幽人还是明白大局滴干活,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了滴干活!” “十秒,一刀,直到那位姜轻鱼出现滴干活。” 甲榜已经张贴了出来,他们自然而然也晓得了甲榜第一是谁。 本来今天杀一个人就足够达成目的了,再过分估计大幽的皇帝也不会再坐视不管。 大幽皇帝能够同意他们,他们也就知道最狠能做到哪一步,虽说近些年来大幽外交薄弱,国情日益下滑,可大幽是一块巨大的蛋糕,真把那皇帝惹怒了谁都得不到好结果。 可维恩看过太学甲榜上的文章之后,便一口咬定要见一面这姜轻鱼,要比试一番。 他只是一个打手,武者,愿意出手也只是因为他讨厌大幽人。 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反正最后都是由维恩这位主使来承担责任。 他走到了林玉面前,抬起手中的武士刀,开始倒数: “十,九,八,七,六,五……” “四,三,二……” “一。” 景村奇嘴角猛地一咧开,“看来还是没人呢。” 他这次要刺烂林玉的胃! 这种虐杀大幽人的感觉,太痛快了! 林玉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一位少年的声音带着愤怒爆喝:“住手!” 景村奇听见了,可他没有停下来,反而故意做给他们看似的变本加厉,转而朝着林玉的脖子斩去。 就在这个时间,霍不弃手中一根长枪破空而出,撕裂风浪直将武士刀打飞。 景村奇脸色一变,大幽少年竟有如此功力的人?! 所有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马踏声停止,五位少年少女出现在众人眼中。 霍不弃眼底满是冷漠与不屑,嘲笑道:“你们倭岛还真是承袭至今的阴险卑鄙,怎么,被我爹打废了现在做了日不落城的狗,借着人家得来的机会撒气?真是窝囊废。” 景村奇被一语戳中暴怒无比,并且马上就从这句话里认出来霍不弃是谁: “不败侯之子?你可知今日我等前来是得了大幽皇帝的默许?你难道想掉脑袋吗!” 他情绪明显激动了起来,因为倭岛前些年入侵大幽,却被大幽的不败侯打得落花流水,甚至连首都都迁移了。 现在的倭岛已经名存实亡,跟在日不落城后面做狗。 每一句话,都能让他破防。 霍不弃冷笑: “我看需要担心掉脑袋的人是你!” 他直接冲了上去,一拳砸在了景村奇的脸上,把对方牙齿直接打掉了两颗。 紧接着,景村奇开始反击,可无论他怎么反击,都像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一样,完全被霍不弃全方位碾压。 怎么可能?他怎么也算是倭国年轻一代最强的武士,竟然在这位不败侯之子面前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很快,景村奇鼻青脸肿,背后的日不落城王子见状走了上前。 他还算保持风度:“小侯爷还请手下留情,这次比试事关两国较量,陛下默许我们过来,他也只是遵守了规矩替我们做事。” “比较,大幽今日在本场,皇帝诞辰惨败日不落城之事若是传开,大幽百姓必然会说三道四,若是没有愿赌服输毁了规矩,那更是容易落人舌根,恐怕日后大幽学子举步维艰,太学这天下第一学府的名头更是岌岌可危。” “何况我们并无杀人之意,我们只是想借此找出甲榜第一的那位姜轻鱼罢了。” 他说完,小侯爷背后便传来清亮的女音。 “我便是姜轻鱼。” 维恩看过去,姜轻鱼一身青衣,乘着一匹黑马上前,英姿飒爽。 少女眼中相较平时的温和,更多了几分不大明显的冷漠与怒意。 维恩眼底一颤,有些不可思议的偏离了话题:“你……你是女子?!” 姜轻鱼没有理会,居高临下的审视着维恩,继续追责道: “既然我已来此,他理应停手,可他非但不停,还违反你们话术试图将人抹脖,此举也是你们的安排?还是说方才你们所说为我大幽学子着想的话都是狗屁!” 所有人都懵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姜轻鱼竟然还会骂脏! 可这一刻,他们突然觉得姜轻鱼好帅! 一旁的景村奇咬牙:“我没有要杀人,你污蔑!” 小侯爷二话不说又给他来一拳:“主人说话奴仆不许插嘴!懂不懂规矩?不懂规矩我教你规矩!” 维恩脸上也难看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学的甲榜第一竟然是一位女子。 他问:“那甲榜上的法令与政论,都是你写的?” 姜轻鱼:“是。” 维恩开口:“我明白了,我们会离开……” 就在他转身要走时,皇甫青桓与华娇骑着马堵住了他的去路。 “如此公然挑衅完我大幽学子,伤害我太学同窗,这么轻易就想走?” 背后的姜轻鱼下马,开口道: “你也说了,这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不是儿戏,可现在……这场比试还没有结束。” 她眼神坚定而又满是侵略性,一根手指指向一旁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景村奇: “你们想走也可以,但是他的命得留下来。” 远邦的队伍开始愤怒起来。 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戴着斗篷,眼底酝酿着杀意,明显是这群人的护卫。 “姜小姐,人命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何况我们已经赢了一局。” “王子殿下想走是念你女流之辈,给你们留足面子,你若是执意阻拦,我们也只能使用我们的手段离开了。” 姜轻鱼却微笑:“谁给谁留面子?看来你们尚未分清楚自己的位置。” 她说话间,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人是谁?怎么突然出现的! 萨落看向那高大男子,一掌直接带着人脑袋一起砸了下去: “你靠的太近了。” 这下双方都愣住了。 姜轻鱼身边竟然有如此高手?他们的侍卫可是媲美大幽顶级高手的存在! 就在这个时候,姜轻鱼开口: “维恩王子,坐下吧,新一轮的较量开始了。” “你的对手是我,大幽学子姜轻鱼。” “这一轮,我来定规矩。” ——作者的话—— 求五星好评呀,好不容易上了8.0,怎么又给我掉了0.1! 第八十四章:从一开始,就不在同一层面 姜轻鱼提的比试,是一局棋,一局定胜负。 太学作为第一学府,自然少不了琴棋书画,君子六艺方向的培养,力求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棋桌很快就被安排好,一旁的林玉也被带去及时治疗,临走之前林玉还提醒姜轻鱼: “一定要赢,这是我们大幽的颜面。” 姜轻鱼自然明白,并且……她既然愿意出战,那就势必想出了必胜之法。 比试开始前,金发碧眼的维恩王子还犹豫的看了姜轻鱼一眼:“这是你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了,如果你执意比试,那么就必须承担起后果。” “我不愿意欺负女子,只是如今我坐在这里,代表的是日不落城,日不落城曾被大幽吞下一口城池,与大幽常年保持僵硬的外交关系,此次来使也是为了要回那座城池,并且折你大幽于我日不落城的多年屈辱。” “所以率先告诉你,我自小便精通黑白棋一道,师从当世棋圣,便是顶级大师也难以在我手中撑过两百手。” “姜小姐,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我们今日前来的目的已成。” 维恩从出生那一刻起便是日不落城的王子,幼年展现出极高的学习天赋,被国师收为弟子,而后十七岁便上了战场,为日不落城开疆扩土做出极大贡献,成人礼上更是被授封“太阳之子”的称呼。 他的傲气并非与生俱来,而是他拥有的一切支撑他,让他拥有足够的傲气。 同时他也明白礼义廉耻。 本来看见甲榜上的政论与法令时,他还十分激动,无比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写下这样的东西,毕竟大幽近些年来极为封闭,外交一方面早已落后,此举无异于是能够打破僵局甚至超越过去的完美之法。 可偏偏……写下这东西的竟然是一位女子。 他抬眼看姜轻鱼,对方表情温和无害,脸上始终保持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姜轻鱼道:“既然各自代表的是国家,难道日不落城有习俗,还为国家分性别?” 维恩吃了一个哑巴亏,没想到对方说话如此锐利。 “那我便遵从姜小姐的意思了。” 姜轻鱼中指与无名指,捏起白子。 “我执白子。” 维恩心头一惊,连着太学这边的人都懵了。 “轻鱼她……她怎么想的?!” 黑白棋规则,黑子先下,由于占据先手权,可更快掌控到边四角,营造出更加有利的局势。 结果姜轻鱼竟然主动放弃了这份优势,选择了白子?! 维恩:“姜小姐,黑子有优势,女士优先。” 姜轻鱼看他,漂亮的脸蛋此刻带着几分威胁,反问:“维恩王子,难道局内说教也是你们日不落城的风格吗?” “请尊重我,也请尊重大幽。” 维恩一时感觉有些头皮发麻,然而更让他费解的事情在后面。 姜轻鱼下在了天元位,也就是最容易被包围,最弱势的中央位。 可他没再提醒,只是继续下着。 下棋即布局,他不能随意掉以轻心,或者这是对方的战术也说不定,能写出那样政论与法令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不懂下棋的白痴呢? 随着棋局越来越往后推,姜轻鱼越来越处于劣势。 太学众人紧张无比,有些甚至要忍不住上去提醒姜轻鱼再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可华娇站了出来:“请相信轻鱼,她从没让人失望过。” 紧接着皇甫灵也开口:“鱼姐姐不是冲动行事的人,这局棋……她在引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到第一百手时,姜轻鱼已经被收了将近七十子。 维恩占尽了优势,同时也开始笃定姜轻鱼确实不会下棋。 背后的远邦人笑: “这就是大幽的甲榜第一?分明就是一个蠢才!” “还以为她信誓旦旦能有什么厉害之处,没想到竟然是个花架子都称不上的。” 大幽这边也是紧张到不行。 “轻鱼这是一直在送子吗?这样下去对方很快就会完全控制局面了!” 皇甫灵忽的开口: “这局棋……胜负不在棋面。” “这局棋的胜负,在另一个高度。” “鱼姐姐赢了。” 她已经完全看懂了这局棋。 而此时,维恩也察觉到了不对。 不对……不对,对方不是不懂棋,而是一直故意在送子! 她为何故意送子?是故意想输? 所有人都不太明白。 直到过了一百手之后,姜轻鱼才开口道:“维恩王子,大幽要开始追赶了。” “你拿过去的子,我们会尽数赢回。”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姜轻鱼的棋风变得格外凌厉,突飞猛进,无比大胆跳跃。 看上去局面上全都是黑子,维恩一方占据了优势,而姜轻鱼的几十颗白子显得弱小可怜。 可到了一百一十手,姜轻鱼完成了第一波收割。 她棋下一处,瞬间收去二十黑子! 所有人心头一惊: “怎么可能?!” “那是……那一处堡垒竟然被以这种方式攻破?!” 那是维恩此前百手之前为了截杀姜轻鱼而堵死的位置,本来他已经做好了防护,却没想到自己的防护竟被姜轻鱼利用起来,形成了一柄攻击自己的长矛! 这时维恩才意识到……方才姜轻鱼散漫的攻击看似无力,实则将他存留下来的黑子全都化作堵住自己的利器! 一百四十手,姜轻鱼又吃下十七子,维恩开始由进攻转向防御。 一百八十手,姜轻鱼完全追上,场上黑白子数量持平。 这期间,维恩已经彻底看明白了姜轻鱼的战术。 她让尽了优势,让他进攻变得猛烈,即使他再是防御,最终也会将优势暴露为破绽,一旦破绽暴露,姜轻鱼便会咬死这些引诱而来的破绽。 最可怕的是…… 维恩看懂了姜轻鱼此局棋的意思。 如今大幽看似势微,外交薄弱,被多国觊觎,试探。 可当伸过来的手多了起来,谁又能保证所有的手都是一个方向?! 远邦团虽在此次来使占尽了优势,可实际上最重要的都是自己的国家。 他们即使现在志同道合要拿下大幽,可等真撕下大幽一块肉,僧多肉少,那么这块肉要如何分配?又要如何取舍? 最终……自相矛盾,内战爆发。 人多眼杂,手忙脚乱,而大幽则顺其自然被摘出视野,渔翁得利。 大幽被咬下一块肉是必然的,可紧接着的……是大幽更加猛烈的反击与索取,从每个国家身上都撕下一块肉。 这局棋下得不是棋。 她在用棋给他讲局势! 她从一开始就这么打算,而他事过一半才意识到!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在同一层面思考! 大幽……真的落寞了吗? 不,如这局请君入瓮的棋局一样。 这是大幽的诱饵,伪装! 第一百九十九手。 姜轻鱼一子落定,嘴角挂着一抹微笑。 “维恩王子,承让了。” ——作者的话—— 黑白棋是黑白棋,围棋是围棋,规则不一样,因为我要按剧情编,我要吹牛逼,但我不会下围棋(大家将就看吧。) 第八十五章:真正的姜轻鱼 姜轻鱼下的地方十分微妙,可以说是个弱点也不为过。 这一弱点,只要维恩朝着最后一个方向一下,就能直接拿下这局比试。 同时,只要维恩朝着另一个点位下,他又会输掉这局比试。 如今的局面,是姜轻鱼将输赢的选择交给了他。 可他却迟疑了,迟迟没动。 比棋艺,他绝对在姜轻鱼之上。 可姜轻鱼这局下的根本不是棋,而是局势,眼前这个被他轻视的女人,竟然明明白白的用一局棋告诉他,此刻多国之间的局势。 他大可以拿下这局比试的胜利,而后做出胜利者的模样完成自己的目的。 可若他真拿下了这样的胜利,那就是他胜之不武,他不要脸皮。 事后姜轻鱼随时可以拿出棋局,懂棋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情况,反将一军。 这看似是选择,实则是给他留最后一分面子,以免让他输的太过难看。 这局比试,他输的彻底。 他咬紧牙关,握紧拳头:“我输了。”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这个结果。 远邦的那几个看热闹的当即变了脸色。 “维恩王子,你在跟我没开玩笑吗?只要你下在三四格,那就必然胜利,如今你却告诉我们你输了?!” 维恩王子冷色扫了一眼过去:“你是在教我做事?你莫非看不出来这一局下的到底是棋还是其他东西?!” “维恩王子,这事可不是儿戏,事关国家颜面啊!” 维恩冷笑。 这些人虽然来自不同国家,但他们不可能看不懂这局棋的意思,言下之意是想让他做这个出头鸟,成为牺牲品? 还真是如姜轻鱼棋局所展示的一样,一群虎豹豺狼,等着吮吸他的血肉呢?! 维恩转头看向姜轻鱼:“多谢姜小姐今日的指教,也请恕我现在心绪混乱,先走一步。” 维恩站起身来,姜轻鱼则是不紧不慢的开口:“既然胜负已定,那么按照你们的规矩……我可以随意主宰你的性命对吧?” 维恩还没说话,姜轻鱼便笑了笑。 “不过今日战局实则一胜一负,我们双方本该两清,维恩王子自然也不需要留下什么。” “只是……” 她看向了一旁被霍不弃紧紧压在地下的景村奇:“这倭岛人在胜负未分之前动了手,伤了我们大幽同胞,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大幽也不能随意放人,落人舌根。” “把他留下,没有问题吧?” 景村奇惊恐的瞪大眼睛:“我呸,你们大幽大大滴不要脸,方才明明维恩王子已经赢了一局!” 姜轻鱼嘴角翘起,笑得格外温和:“可我才是甲榜第一,不是吗?” 远邦人全都压力倍增,不占理。 维恩盯着姜轻鱼,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你可以随意处置他。” 姜轻鱼微微一行礼,“那轻鱼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忽然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转交给旁边的萨落。 她道:“把他脑袋割下来。” 闻言,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看上去如此人畜无害的少女,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说出把人脑袋割下来的话?! 萨落方才的身手他们看见过,这里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 景村奇全身都颤抖了起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我只是伤了他,你们却要割我脑袋?!” 姜轻鱼靠近,笑了笑:“你不是只是伤了他,你是想要虐杀他,只是没来得及而已。” “既然动了要人性命的念头,也就该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现在……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的语气平和,甚至带着温柔的笑意,可此刻……所有人眼中的她却犹如最邪恶的魔鬼,最妖艳的荆棘之花一般。 美丽,狠毒,同时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杀。” 姜轻鱼掷地有声。 随着一声惨叫,萨落当着所有人的面割下了那倭岛武士的脑袋。 让人觉得大快人心的同时,又不寒而栗。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姜轻鱼如此模样。 姜轻鱼站起身来,她身上不沾染半分血迹,自始至终都干干净净。 她朝着远邦的客人们走近一些,笑容淡淡的。 “既然各位今日来这的事情已经办妥,那轻鱼也就不再留人,余下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请恕我们招待不周,不送远客。” 她摊开手掌,指向出口。 “请。” 远邦众人脸色各异,同时也彻底记下了眼前这个奇女子。 姜轻鱼。 他们很快就离开,而姜轻鱼则是告诉萨落:“将他脑袋收好,装进匣子里封存起来,日后或许有用。” 萨落逵斯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收下这个脑袋,但他照做就是。 姜轻鱼又命令人将棋局记录下来,要以各种形式保存许多份,千万不可遗失。 其他人现在犹在梦中,现在才算清醒过来。 尤其是小侯爷,已经彻底目瞪口呆。 他呆呆的看向姜轻鱼,脸上的血色都薄了几分。 “轻鱼……” 姜轻鱼看向他:“小侯爷怕了吗?” 小侯爷没说话。 姜轻鱼表情带着几分复杂与低沉:“很抱歉吓到各位了,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我,又或许不是……我自己也无法理清,但起码未来一小段时间我会一直保持这样,所以我需要提前告诉各位。” “各位若是无法接受,轻鱼也不会执意改变,只希望各位能尽早适应,理清未来如何待我。” 然而小侯爷却赶紧跳起来,脸红着开口: “说……说说说,说什么傻话呢!” “无论你是什么样,我都不在乎,因为我晓得你对我是怎样的,你对大家是怎样的。” “会反抗,会进攻,会杀人,那都不是缺陷,那是你厉害的证明!何况你还是为了我们,为了大幽?” 小侯爷越说越生气,最后走到姜轻鱼面前义正言辞道:“你得道歉。” 姜轻鱼:“道歉?” 小侯爷重重点头:“对!为你对我们的误解道歉!” “我不知道你说的真正的模样是什么,可我知道你对我们是怎样的,我们不是草木,能感觉到好坏。” “你必须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讨厌你,更不会害怕你。” “你怎么能认为我们会因为你的强大而惧怕你呢?” “所以,这是你的不对,你快道歉。” 华娇几人也都看着她。 姜轻鱼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只是笑了笑,带着一些羞怯与腼腆开口: “对不起。” 小侯爷瞬间喜笑颜开,乐滋滋的小声回她:“没关系,原谅你,怎样都原谅你。” 其他人也全都围了上来。 姜轻鱼笑了一下,然后晕倒了。 第八十六章:转变 姜轻鱼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身处家中了。 屋内的设施都极为熟悉,双腿仍在隐隐作痛,其实就算是没人告诉她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也能猜中许多。 本身膝盖就因为跪丞相府受了寒气尚未痊愈,又在陛下那儿跪了三日,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却在第一时间又奔向了太学。 如此高强度的负荷,她一直都是保持着十分极限的状态,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才能持续维持。 只是没想到,她稍微松懈了一些便直接晕倒了过去。 还好最后被送回了家里,也算是让人安心。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男音传来:“醒了?” 这是……相爷的声音? 姜轻鱼几乎是身体自主反应的扫了过去,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男子坐在床边的板凳上,他穿着宽大的朝服,上面绣着仙鹤补子,一身行头极为板正,显得后背更为宽阔。 他脖颈修长,玉冠束发,白银面具映射出锐利冰冷的光,面具底下那双瞳色极淡的眼又潋着几分神秘。 姜轻鱼愣了愣,眼珠子朝着周围扫了一圈,又扫了这人一眼。 这是她家没错吧? 她有些迷糊了,还是说犹在梦中? 忽然,面前谢沉渊问她:“需不需要水?” 姜轻鱼惊奇的发现她嘴唇是湿的,于是摇摇头。 “我睡了多久?” “两日。” 姜轻鱼瞳孔一缩,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那么久! 她拳头紧握:“那……那那些异国来使如何了?” 谢沉渊道:“他们近几日安分了下来,你占了极大的功劳,做的很好。” 姜轻鱼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任务完成的不错。 她突然又觉得好累好困,再次睡下了。 重新醒来的时候,似乎又过了好几个时辰,太阳已经垂下西山。 坐在边上的人从谢沉渊变成了姜承佑。 姜承佑沉着一张脸,似乎在思考许多事情。 果然是梦吗方才? 也是,相爷怎么会出现在她家中。 “三哥。” 她轻声开口,姜承佑的思绪被拉了过来。 她想起身,姜承佑扶着她:“你慢些,你这身体还没养好。” 他现在内心也是十分烦躁,一下子接收到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 他万万没有想到,小鱼儿竟然背着他们一家干了那么多危险的事情。 待姜轻鱼坐直之后,他本想说些什么,却没想到姜轻鱼率先问:“我是怎么回来的?” 姜承佑的眼神更加复杂了,似乎思考了许久才做出肯定回应: “看来你一点印象也没有。” 姜轻鱼点点头:“在太学与日不落城的王子对峙之后我便晕了过去,已经不记得了。” 多半是怡翠,或者萨落,又或者是小侯爷他们把他送回来的吧。 然当他这么想时,姜承佑开口: “是那位谢相送你回来的。” 姜轻鱼身体一顿:“相爷?” 姜承佑开口:“你晕倒之后,小侯爷率先扶着你,而后谢相突然出现走了出来,不由分说的将你带走。” “不仅如此,他还是一路抱着你从太学走到姜府,这一路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姜轻鱼吓得直接清醒了过来:“你是说真的?!” 姜承佑盯着她:“你以为这两日救助你的医师是谁?丞相府中人尽皆知的江湖第一神医白芷,若非是她医术卓绝……恐怕你这辈子,这双腿都再也走不了了。” 说罢,他又握紧了拳头,眼里噙着泪水,紧紧的瞪着姜轻鱼: “姜轻鱼,你可真长本事。” “你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家里怎么办?你就闷声一个人做了那么多事?你眼里到底有没有爹和娘?有没有我们这些哥哥?难道在你眼中……我们便是如此不值得信任的?” 姜轻鱼难得的慌乱了起来,却没想到被姜承佑一把抱住。 “你无需解释,我明白,我们都明白……” “三哥也只是……发发牢骚罢了。” 他虽是唯一一个清楚小鱼儿事情的人,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她竟然能做那么多事。 被陛下召见时他就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只是没想到……曾经还需要人无微不至保护的妹妹,如今竟然已经可以这般独当一面。 厉害到让他觉得陌生,厉害到让他开始惭愧。 若是他再厉害一些,是不是就不需要妹妹受这些苦了? 姜轻鱼与姜承佑抱了许久。 而后姜承佑才缓缓将其推开,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姜轻鱼,欲言又止:“或许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吧,既然你能做到这一切,那么我们也将义无反顾的支持你,因为我们是家人。” “但你必须向我保证,下次回来……不能如此狼狈了,你千万要记得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姜轻鱼点头:“我明白的。” 姜承佑这才叹了一口气,说道:“马车已为你备好,虽说我不太想让你过去……可现在,既然你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那便必须一走到底,无法回头。” “去吧,车上无需多想,好好休息。” 姜轻鱼愕然,但还是点点头。 她明白自己这个时候必须要去相府一趟。 此前相爷与她一直默认两人关系不可暴露,如今相爷如此兴师动众,似乎是要向所有人公开她是他的人,势必发生了一些难以预料的动荡。 如今她虽说不上是最前线,可还是有许多事情需要让她去办,自然不能休息。 一旦慢下脚步,那等待的便是无尽深渊。 姜轻鱼离开后,姜承佑一直注视着他。 他握了握拳头,又叹了一口气。 “万万没有想到,这位人人敬畏的相爷,竟然是多年前拿走面具的那位。” “更没有想到……我如今能站在这个位置,竟有一大部分原因是承了小鱼儿的福,承了那面具的福……” “只希望那位相爷能够按照他说的那样,能够护得好她……” 说罢,他开口喊:“黑一。” 一道身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大人。” 姜承佑攥紧腰间的玉佩,开口道: “告诉师父,我要进行最后一轮测试。” 第八十七章:一条船上的人 马车上,怡翠绘声绘色的讲起了那天之后发生的事情。 她说:“我突然觉得相爷也不是那么坏的人了。” 她又说:“当时小侯爷死活不肯把你交给相爷,结果直接被相爷一掌拍开……把小侯爷推翻了,小侯爷的功夫都已经那么厉害了,你说相爷有多厉害?” 她又手舞足蹈的模仿起来: “相爷说,现在太学门外全是诸国埋伏的杀手,你护不住她。” “关键这几日,相爷每日都来看你。” 最后,怡翠感慨:“相爷这人还是有点人性的嘛!” 姜轻鱼哭笑不得:“哪儿有那么夸张?” 不过…… 她确实没想到当时太学外很有可能布满了诸国杀手的事情。 她非皇亲国戚,更不是什么名闻天下的人,就算是把她杀了也不会引来太大的惩罚,何况都不一定能查清楚杀手的背景。 这个时间点,来使的国家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二三十个,且不说范围广,单就说大幽内部有他们的细作,或是他们培养出来的人一点,就足够让她的死亡变得模糊起来。 一旦沉陷旋涡,那么伴随着的危机就不止是某一方向那么简单了,而是来自四面八方。 小侯爷华娇威望不足,灵儿青桓性命又太过重要。 相爷确实是唯一在那个时候能够护住她的人,只是…… 相爷和帝师,甚至是陛下,他们莫非早已猜测到这一切的发展? 既然如此,为何上一世还能有他国悬挂大幽学子头颅的事情发生? 敌暗我明,确实不能贸然出手。 可拦住对方带走尸体这件事,还是能做到的吧? 姜轻鱼本就不太清醒,如此一思考过来感觉脑袋都要爆炸。 权势……权势,这一条路还真是坎坷且残忍。 因为无论如何……都会有人成为其中的牺牲品。 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要自己不成为牺牲品,自己家人生命能够得到保全,那便足够了。 很快,她们到达了相府。 徐有福笑呵呵的接应:“姜小姐身体如何了?” 姜轻鱼道:“已无大碍,多谢相府出手相救。” 徐有福自己拎得清,打趣道:“哪儿能,这本就是相爷把你身体折腾成这样的,我们总得负责不是?何况……从今以后,我们便是真真正正一条船上的人了。” 姜轻鱼笑了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了。 是的,相爷将她从太学一路抱着回了姜府,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她,另一方面,也彻底将她和相爷绑死了。 谁都会知道她为丞相府做事。 她的名字会在那一夜之间,被所有朝廷上的人知晓,未来再也不能随意,必须时刻考虑到自身立场问题。 她问:“相爷可在?” 徐有福道:“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姜轻鱼:“我去求见,麻烦徐公照顾好怡翠了。” 徐有福点头应下。 姜轻鱼独自前往相府正厅。 谢沉渊已经把朝服换了下来,泡着一壶茶,面具被擦拭的十分干净,但身上还是染了一些血腥味。 姜轻鱼:“相爷。” 谢沉渊开口:“坐下吧。” 姜轻鱼坐在了他的对面,而后两人相顾无言。 最后是谢沉渊率先打破了这份尴尬的宁静:“你……可怪我?” 姜轻鱼低着眸子,浓密的睫毛微微往下倾:“相爷指的是什么?” 谢沉渊:“长跪的事情。” 姜轻鱼:“哪一次?” 谢沉渊不说话了,他默默低头饮下了一杯茶,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如此心虚。 他竟然对一个如此卑微的女孩心虚,比她还要卑微? 他很想否认这一切。 可他无法否认自己在太学暗中观察时,看见她昏过去的一瞬间短暂的慌了神。 他不知道如何去说这些事情。 第一次长跪,她在梅雨季节,在丞相府前求他开门,被寒气入侵了身体。 第二次长跪,他明知道陛下会拿他为难她,却仍然让她一人承担。 他很清楚自己这两次都是有自己的理由,可当他看见她在睡梦中呢喃时,他却还是忍不住的动了恻隐之心。 她念:“爹,娘……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全你们都。” 她念:“很快这一切就能结束了,我会解决好一切的。” 她念:“三哥,我会让你为我筹办一个完美的及笄礼的。” 女子十六方及笄。 那时他才清楚的感知到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她尚是个孩子。 忽然,姜轻鱼开口了:“无论哪一次我都不怪相爷。” 谢沉渊抬头,两人对视。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既选择走上这条路,也当承担起其中风险。” “即便是此次出手,也需要付出不小代价吧?我不能总让你们替我承担这些。” 她眼里坚定不移,其实早就理清了一切。 谢沉渊沉默片刻,点点头:“从今往后,你便与我绑定在了一起,我无法给你过多的承诺,但起码能保你周全。” 结果姜轻鱼又摇头。 她道:“我无需任何人保护我,相爷……我不明白你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但我能看出来,你也有自己的顾忌。” “有顾及,证明有软肋,更证明你也有自己需要完成的事情,我不清楚自己未来到底会不会给予你帮助,或是成为你的阻碍,但我希望你明白——” “我是将我自己与家人放在首位的,我也希望相爷不要因为我耽误了自己的事情,我的周全……我会自己保证。” 谢沉渊手指一动,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始终不移的盯着姜轻鱼,仿佛对方身上有着什么样致命的吸引力一般。 而后他为姜轻鱼倒茶,他朝着那茶碗一碰杯,最后将自己碗里茶水一饮而尽。 他道:“你成长了许多。” 姜轻鱼笑了笑,也拿起茶碗一饮而尽。 她很清楚她现在有着什么样的底气。 即使是相爷也不能随意动她,只是外人眼中身份的转变,让两人的大方向始终捆绑,她也才能将这些话说出。 她不需要相爷为她牺牲,更不需要他为她迁就,更不想她成为他新的一块软肋。 说完这些之后,她才能放心将一张金黄色的圣旨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谢沉渊微微眯眼:“这是?” 姜轻鱼道:“你我的婚约。” 第八十八章:他和她,是一类人 谢沉渊瞳孔微微一缩,连呼吸都微不可察的紧了一些,心脏牵动着身体的每一根神经,令他下意识的用力握住手中的茶碗。 茶碗中剩余的茶水正在抖动,他眼神紧紧盯着姜轻鱼手中的婚书。 “皇甫永淳,还真是卑鄙!” 谢沉渊这段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见其怒火之盛。 就连姜轻鱼都下意识的紧张了起来,开口解释道:“相爷于我有恩,我不会成为陛下的眼线,也不会背叛相爷。” 谢沉渊手里粘着茶碗的内壁,闭上眼睛开始陈述: “我并非不放心你,否则也不会公然护你,我正是考虑到他会用我为难你,才会将你立场与我绑定。” “何况,现在你也有了一席之地,满朝文武,前朝后宫……都知道了你的存在,是机会,也是危难。” “若你身后再无倚仗,仅靠已经退出前线的帝师,姜侍郎,那会令你深陷漩涡中心。” “你能倚仗的,只有我。” 他的眼神有威胁,有警告,亦有复杂。 他握紧拳头:“我只是……” 话到一半,他便不开口了。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拒绝这张婚书轻而易举,他拥有着能够制衡皇权的底牌,但…… 他若是拒绝了这张婚书,姜轻鱼势必被皇甫永淳视为弃子,他作为皇帝,他杀她,他不得有任何怨言。 姜轻鱼于他来说不过一个门客,他愿意帮她她才能有往上爬的杆子,他不愿意她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挣扎。 可…… 他却狠不下心了。 见谢沉渊迟迟没开口,姜轻鱼心下一沉道:“我会时刻记得自己的立场。” 她把婚书推到了谢沉渊的面前。 “有相爷才有轻鱼的今日,这也是我将婚书交给相爷的原因……不仅是为了相爷,更是为了我,我不会成为陛下制衡相爷的牺牲品,因此……婚书去留由相爷定夺。” 如果她想救下姜家,那她被推上台前的这一天是必然的,相爷说的没错……他是她眼下唯一的倚仗。 她必须抓好这根倚仗。 谢沉渊看着推来的这婚书,许久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向姜轻鱼,那一双令人猜不透的幽深眼眸,能令所有人为之失神。 他握紧手中的婚书,紧紧盯着姜轻鱼: “你要知道,婚书拿到我手中,我便成为了主权的掌握者,能够随时制衡你。” “即使从此以后,你会永远失去选择自己婚姻的权利?” “即使从此以后,无论你爬的有多高,你都无法反悔今天的决定?” “你也仍然愿意将这婚书交给我处理?!” 谢沉渊一直记得姜轻鱼曾说过。 ——谁都可以,唯独相爷不行。 却没想过,短短的时间内,她竟选择牺牲自己,委屈于他。 姜轻鱼从未见过谢沉渊这个模样,像是克制着疯狂。 她抿了抿唇,说:“是。” 当然,这一切也仅仅是嘴上的答应。 她早就舍弃了自己的立场与选择的权利,她要做的事情自始至终只有一件——保住姜家。 若是涉及到了她的底线,她也会毫不犹豫抛弃掉相爷。 不是她残忍,而是她拎得清。 君臣矛盾自古存在,她拒绝了相爷的庇佑,同时也是给自己留下了选择余地,她只能保证自己能够在保住底线的情况下力所能及帮助相爷。 她不可能舍弃一切去报恩。 她本就是为了自己,为了家人,才会与相爷产生关系。 最然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想成为牺牲品。 可权势场中,谁不是牺牲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要加入这场无休止的争端,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牺牲给谢沉渊,性命,选择,全都倚靠于他。 这是皇帝给她设下的门槛。 谢沉渊眼眸一沉,他哪里看不出姜轻鱼的心思,可如此……便足够。 他的气势弱了下来。 “我明白了,婚书你拿回去吧,或许日后会有用。” “我信你。” 而后,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抓住了姜轻鱼的手腕,将她手腕拉近,用匕首划破她的手掌,让其流出鲜血。 白皙的手掌上,那一抹红格外刺眼。 谢沉渊又在自己的手掌上划破一道口。 那一刻,他与她十指相扣,血乳交融。 他说: “可若是有朝一日你背叛了我的信任,我也必让你万劫不复!!” 他眼底泛着仇恨的红。 姜轻鱼有底线,他亦有,自己必须完成的事情。 一千四百三十七位族人的魂魄尚未得到安息。 他的梦魇始终都在徘徊。 他不会让任何人成为自己软肋。 姜轻鱼无法形容这种感觉,看两人掌心的血液随着缝隙缓缓往下滴落。 最后,她好像能够感觉到相爷在愤怒,在悲伤。 他在愤怒什么? 又在悲伤什么? 她无法理清……可她能够明白,相爷身上也有自己的使命。 他和她,是一类人。 谢沉渊放开了姜轻鱼的手掌,姜轻鱼惊奇的发现她手上的伤口竟然消失了,完好如初。 她诧异的看向谢沉渊:“相爷……” 谢沉渊沉着眸子:“你先出去,稍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姜轻鱼抿了抿唇,点点头离开了。 就在她离开之时,她看见徐有福正在外面带着满满的笑意走了过来。 “姜小姐,看来和相爷谈的很愉快?” 姜轻鱼颔首:“相爷让步了许多。” 徐有福道:“相爷从不轻易让步,他与你缔结契约了吧?” 姜轻鱼好奇:“契约?” 方才那个? 徐有福没有细说,只是换了一副面孔。 那慈祥的表情,此刻正变得严肃,令人背后发寒。 他说: “姜小姐只需知道,那是恩赐,亦是诅咒。” 恩赐?诅咒? 姜轻鱼不太懂,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徐有福换回平时的模样,笑呵呵的走了进去:“去外边候着吧,让白姑娘再给你看看,别落了隐疾。” 姜轻鱼点点头:“轻鱼先告退了。” 徐有福转头走了进去,谢沉渊正闭着眼睛。 他看向徐有福。 两人沉默了许久,他才开口: “徐老,我大抵是病了。” 徐有福叹气:“记得留一份心就好。” 谢沉渊低着眸子,轻轻点头。 ——作者的话—— 写到这里真的太想说一句歌词了。 “我和你,最天生一对~”——《牵丝戏》。 第八十九章:坏猫与鱼儿 白芷完成了诊断,收拾好医具之后拍拍姜轻鱼的大腿:“你从今以后就无需再找我了,本来服用紫玉果之后就你现在的身体比常人要好许多,如今谢沉渊给你进行契约之后,一般情况下你不会再生病,而且寿命会比常人更长。” 姜轻鱼心中一惊,万万没想到那么厉害,她从未听过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契约”。 “这契约……究竟是什么?” 白芷刚想开口解释,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诧异的反问:“你不知道?” 姜轻鱼点点头。 白芷脸上显露出一些无语来,不会谢沉渊到现在还没坦白自己就是那位席林吧? 合着上赶着给人家当牛做马,完事儿后做好事不留名? 白芷坐了下来,撑起自己的脸蛋,而后开口:“谢沉渊的血液比较特殊,能够与人进行某种特殊的契约,增加受契约者的寿命以及体质,当然你要问我原理,我说不出来。”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这样的能力还真是让姜轻鱼大开眼界了一回。 姜轻鱼开口:“你与徐公也是为了这契约才来这相府的?” 她从姜承佑那儿知道了,面前这位白姑娘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神医。 医师医术高超,连皇帝动人之前都要斟酌。 她与白姑娘交情不错,看得出来白姑娘并无名利之心,如此厉害的人能心甘情愿留在相府,她想不出其他原因。 白芷沉默片刻才开口:“算是吧。” 巫族的血源契约是独一份的,谢沉渊给了姜轻鱼就给不了其他人,因此……血源契约的对象对于巫族人来说至关重要,不亚于人生大事。 现在让姜轻鱼知道没意思,谢沉渊自己开口才好玩。 不过她也没说谎就是了,她是为了研究巫族的血液才留在相府当牛做马的。 至于徐老……徐老从一开始就跟着谢沉渊了。 不过根据他的猜测,徐老的目的应该与谢沉渊相一致,并且两人关系并不是表面上众人所见的主仆——毕竟谢沉渊对徐老还是挺尊敬的。 这时,怡翠跑了过来。 “小姐,相爷传你过去,说该出发了。” 姜轻鱼点点头。 白芷笑着甩手:“去吧去吧,我打瞌睡。” 姜轻鱼离开,走到了正门。 谢沉渊换了一身衣裳,玄色长袍,白虎披挂,衬得他极为贵气,举手投足竟带着英武。 唯独没有摘 不知道为何相爷为何执着于戴面具,还说她应该知晓的。 难道真是因为相貌丑陋? 可相爷无论是从轮廓,还是露出来的眼睛来看,实在不像丑陋的样子。 谢沉渊站在门口的马车前候着,为她撑开车帘:“进去。” 姜轻鱼惊奇的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座位。 她好奇:“相爷不去?” 谢沉渊道:“我驭马。” 姜轻鱼:“就我二人?” 谢沉渊:“是,你还想有谁?” 姜轻鱼:“怡翠从不离开我身……” 谢沉渊:“现在离开了。” 怡翠心都要碎了,好不容易觉得相爷初具人性,没想到一切都是幻觉,还是那么混账! 可她话到嘴边还是笑着开口:“小姐你不必担心,有相爷在你身边我很放心,我会自己回家的。” 姜轻鱼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让相爷给她驭马……还真是有些大胆呢。 马车缓慢的行驶着,整整半个时辰两个人竟然没有说上一句话。 鉴于对方马术极好,车上难得的没有颠簸,姜轻鱼中途便睡了过去。 醒过来之后,她才带着惺忪气问:“还没到吗,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已经到了,只是还需要再行一段路。” 姜轻鱼没再多说,她想要往外看,结果刚拉开帘子就被谢沉渊呵斥:“回去,不准看。” 姜轻鱼搞不懂,但是乖乖听话就好了。 但她刚刚好像看见…… 相爷摘 她依稀能够看见一点相爷的后侧脸,她能肯定没戴面具,并且……她发现相爷皮肤极白极透,鼻梁也是格外高挺。 嘴唇也没有凸起来。 眼睛好看,皮肤好,鼻梁高挺,不凸嘴。 这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相貌丑陋啊! 可是相爷为什么不让她看呢? 姜轻鱼此刻心里像是有小猫抓一样直挠痒痒,又好奇又不敢,最终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她悄悄靠着马车的边角,试图从缝隙里看见谢沉渊的真容。 然而平稳的马车一个颠簸。 姜轻鱼险些被甩出去。 她惊的撑起自己身体,连忙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结果外面的男人却说:“没什么,外面有一只鱼跳了出来,吓了我一跳。” 吓了相爷一跳?!! 姜轻鱼先是诧异,而后后知后觉过来相爷是在调侃自己,她脸上迅速一红,握紧拳头拍拍窗户表示抗议。 “哪儿有鱼?我只看见了一只坏猫,相爷恐怕是把坏猫看错成了鱼才是。” 谢沉渊沉默许久:“是吗?” 而后他一只手戴上面具,五指压着面具直接进了帘子,“哪儿有坏猫?给本相指一指?” 姜轻鱼被吓了一跳,他靠的太近了。 那双眼睛实在好看,睫毛也很长……快比她睫毛还长。 她眼神想要闪躲,可距离实在太近,她根本看不了其他地方! 她心乱如麻,最后有些气急败坏的往后一靠,瞪着谢沉渊: “相爷请自重,我现在也算是有功在身,相爷不念我苦劳,自有陛下念我功劳。” 谢沉渊:“是吗?” “那我在此将你杀了,陛下会不会怪罪?怪罪了又能如何?他能杀我不成?” 姜轻鱼没法反驳,自己真是想不开才跟相爷计较。 谢沉渊没再为难她,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她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极为好听的低笑。 姜轻鱼有些不敢置信:“相爷你在笑?!” 谢沉渊声音冷了下来:“你听错了。” 此时气氛轻松,姜轻鱼有些得寸进尺起来。 “你肯定笑了,还不承认。” “是不是又被鱼儿吓乐了?” 谢沉渊没有回话,姜轻鱼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两人之间那不可言喻的氛围让姜轻鱼感觉脸上有些烧烧的。 她真是得意忘形了。 就在此时,相爷开口了。 “下车,我们到了。” 姜轻鱼愕然,现在下车? 她从缝隙里看见……相爷没戴面具! 第九十章:夫人 姜轻鱼刚想出去,谢沉渊道:“闭眼。” 姜轻鱼:“……” 好吧好吧,闭眼闭眼。 姜轻鱼闭上眼睛,能听见有人进了马车里面,一条白色的纱布贴上了她的眼睛。 由于看不见,身体的其他感知都被让大,她能够轻而易举的感觉到面前人就在不远处。 她感觉很奇怪,又很好奇: “相爷明明摘下了面具,为何又不让人看?” 谢沉渊道:“进入这里,我需要以另外一个身份。” 姜轻鱼沉默一会儿后才开口:“我不会嫌弃相爷的。” 谢沉渊:“嫌弃什么?” 姜轻鱼:“丑。” 谢沉渊:“……” 姜轻鱼感觉谢沉渊好像是生气了,但不太确定,于是果断开口:“相爷常年戴着面具,遮掩真容,世人皆传相爷生得青面獠牙,罗刹鬼面,可轻鱼却不以为然,轻鱼觉得……相由心生。” 谢沉渊:“意思是我生得煞神厉鬼的模样?” 姜轻鱼:“……” 口忌,口忌。 她有些难堪的皱了皱鼻子:“轻鱼只是觉得……相爷应当生得很俊俏才是。” 谢沉渊:“是吗?” 姜轻鱼:“嗯。” 谢沉渊:“你想见?” 姜轻鱼:“相爷满身丰功伟绩,又正值年轻,我想不会有人不好奇。” 谢沉渊:“那就好奇着吧。” 姜轻鱼:“……” “相爷这脸还真是比闺门女子还要稀罕,莫非脸上生了黄金,怕被人抢了去?” 下一秒,她脑袋被谢沉渊轻弹了一下,有点疼。 她能感觉到他在凑近:“想看我的脸,会付出代价的。” 姜轻鱼:“什么代价?” 谢沉渊:“命。” 不知怎的,姜轻鱼觉得相爷此话不假。 于是她也不纠结了,闭嘴了。 小命要紧。 “伸手。”谢沉渊命令道。 姜轻鱼照做。 谢沉渊把手搭在了她的手上,又命令:“握紧,在这里走丢了就没人能帮你了。” 姜轻鱼好奇:“这是哪儿?” 谢沉渊:“要人命的地方。” 姜轻鱼瞬间紧绷起来,小脸认真,悄悄加大了几分手上的力道。 谢沉渊扶着她下了马车,很快就出现了其他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男人。 “公子,您要的位置已经准备妥了。” 谢沉渊问:“今日几时开始?” 那男人答,“一柱香之后。” 谢沉渊:“带路吧。” 谢沉渊握着姜轻鱼的手,引着姜轻鱼往前走。 她不太习惯看不见光,于是走的每一步都格外小心,好在相爷正如怡翠所说已经初具人性,放慢了脚步慢慢走。 前面的男人好奇问:“还是第一次见公子带人来此,小的能斗胆请问这位姑娘是谁?” 这话本该姜轻鱼主动张口,但她不熟悉此地,更不知道情况,于是只能让谢沉渊帮忙介绍: “我们二人有婚约在身。” 姜轻鱼闻言不禁呼吸一滞,脸上发烫。 虽说这是事实,可相爷在外人面前如此说,还是让她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男人听完也是迅速祝贺:“恭喜恭喜,不过既然是带夫人过来,那需不需要将今日的演出稍微变化一些?” 谢沉渊:“不必,按照平时来就行。” 男人笑道:“看来夫人也是性情中人。” 姜轻鱼抿了抿唇,不敢说话。 夫人…… 她还未及笄呢。 谢沉渊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压着嘴角用大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撵了一下。 撵的地方像熔岩一样滚烫。 …… 很快,两人坐了下来。 谢沉渊坐在了她后面,双手扶着她的脑袋,他道:“可以摘下来了。” 姜轻鱼闻言“哦”了一声,于是将蒙着眼睛的白布摘下了下来,视野豁然明亮,有些刺眼。 谢沉渊迅速用手掌替她盖住光:“这么着急?” 他的指缝缓缓打开,姜轻鱼也逐渐适应了光源,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斗兽场他们处于包房之内,能够将所有情景尽收眼底。 巨大的场子容纳了上千人,密密麻麻,竟座无虚席。 她想转头。 结果谢沉渊的手指又放回了太阳穴的位置,把她按着。 姜轻鱼:“相爷……至于吗?” 谢沉渊盯着她的后脑:“至于。” “不准转头,不准往这边看,不准好奇。” 三个不准。 姜轻鱼:“是。” 唉! 片刻后,她问:“这是斗兽场?” 谢沉渊“嗯”了一声:“来过?” 姜轻鱼:“不曾来过,听说过……据说是放人与猛兽相争斗,十分残忍,我还是第一次真见着,有些好奇。” 谢沉渊:“不怕杀人见血了?” 姜轻鱼知道他在打趣自己,她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回去还吐了出来,如今……她就是下令让萨洛割掉人家脖子,她也能眼睛都不眨。 她道:“不能总怕。” 谢沉渊道:“那就好好看表演。” 姜轻鱼抿了抿唇:“有什么特别的深意吗?” 谢沉渊:“……有。” 于是姜轻鱼认真了起来,相爷找她一般来说没有太多好事,要么是新任务,要么纯折磨。 她得打起精神来好好看看这其中深意才是。 很快,斗兽场的小厮站在台上大喊。 “各位贵客久等了,现在马上开始今天的表演!” “今日的第一位挑战者是——大力王!” 一个健硕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巨锤走了出来,朝着观众席位打招呼,摆造型。 “而他的第一位对手是,丛林中的无冕之王,一头身长两米的巨狼!” 对面,铁牢之内,野兽戾气的双眼正散发着腾腾杀意。 “对决开始!放兽!” 铁笼打开,身困囹圄的猛兽出了笼,几乎是一瞬间,巨狼像是一道闪电般朝着男人扑了上去,那速度快得吓人,伸出的爪牙更是拥有撕裂一切的锋利。 姜轻鱼不由心下一紧,底下人开始尖叫欢呼。 大力王的体型明显不是身姿矫健的那一类,于是选择正面迎击,举起巨锤朝着那野兽砸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野兽一掌拍在巨锤上,大力王身形一震,而后借着被打飞力量转了一圈,朝着巨狼再一次砸过去! 同时,巨狼的爪子也刺入他的皮肤。 第九十一章:制服猛虎的手段 所有人心弦都因此紧迫情节而被触动,姜轻鱼也不例外的轻握拳头。 顷刻,巨狼之爪刺入男人腹部,大锤猛砸巨狼脑袋,锤落,狼落,满地的血腥让人们在沉默片刻后发出惊天的呼喊声。 男人站了起来,操起大锤朝着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巨狼脑袋一砸又一砸,砸碎了狼的颅骨,砸得头破血流。 爆开的血水叫人惊心动魄。 血腥而又残忍。 最后男人高高举起自己的手,猛吼了一声,享受荣光与赞誉。 姜轻鱼的心跳也变快了。 忽然,谢沉渊问她:“感觉如何?” 姜轻鱼道:“血腥和暴力,十分直观的感官刺激。” 谢沉渊道:“他活不久了。” 姜轻鱼一愣:“他不是赢了?” 谢沉渊:“继续往下看。” 姜轻鱼心下一沉,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听话的准备继续往下看。 主办方正在询问男人是要抱走百两银子的奖赏,还是准备挑战下一轮,有希望拿到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那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笔不匪的数字,让已经负伤的男人一口咬定要再继续战斗。 主办方:“要想好了噢,丰厚的奖励伴随着的是更可怕的危险,你的下一轮的对手将是已经杀死过上百位挑战者的猛兽,一只猛虎!” 男人只是犹豫了一会儿,观众席上的人们来此是为了看见更加精彩的比赛的,自然是喧嚣着: “战!”“战!”“战!”。 大力王不再犹豫,激情呐喊: “战!” 很快,第二轮比试开始了,一只十分凶恶的猛虎被放上台前,仅仅是从观众席远观,便能感觉到眼前猛虎的凶狠厉害。 肩膀高达一米五,抬起头来满是霸气与凶狠,那虎口还含着上一位挑战者的血液一样,令人发怵。 台上的人们都紧张了起来。 大力王握住了自己的锤子。 决斗开始。 仅仅一个回合,负伤的大力王便被虎王一掌按在了身下。 此时大力王已经后悔,求饶,挣扎。 可这一切都是没用的。 虎王咆哮,张牙舞爪的宣扬自己的轻松胜利。 即刻,他大吼一声! 一口咬在了大力王的脖子上,大力王一命呜呼,无人上前阻止猛虎享受自己的战利品,一个壮年男人就这样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他们心悸不敢看的同时,也深深地被其吸引。 姜轻鱼手指一颤。 她倒不觉得有多么残忍,只是……这画面实在太具冲击力。 只是一念之差,竟落得如此结果。 一百两已经很多,负伤拿下也算不亏。 可得知一千两的奖励之后,义无反顾的进行了下一轮挑战,白白送命。 谢沉渊开口:“如何?” 姜轻鱼道:“……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想要的更多,危机也就更多。 正如如今入局的她。 入局之前,她已经得了不少……在整个大幽都能称得上一句贵女骄子。 可她想要的远不止此,她需要能够改变人生死的权势,而这份权势又与国家安危挂钩。 伴君如伴虎,她陷入其中的同时……也变得更加危险。 不,君王比猛虎更可怕。 猛虎之下尚且能够挣扎。 君王之令,那是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谢沉渊道:“那么……就真的没有办法对抗这只猛虎了吗?” “只能随意让他主宰生死,让他掌握生杀予夺的权利?让你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其使用,任其宰割?” 姜轻鱼心头一惊。 她想转头,可男人仍然捧住她的脑袋,强迫她看向前方。 “继续看,想好答案回答我。” 姜轻鱼抿唇。 如何制约皇帝?如何不沦为皇帝的掌中鱼肉? 那可是皇帝,是整个大幽最尊贵的人,九五至尊! 姜轻鱼思考间,背后的人站了起来。 她转过头一看:“你要去哪儿?” 谢沉渊已经戴上了面具,只不过……这一次的面具,与此前不同。 那是一张黑色的,死气沉沉的,充满了戾气的面具。 他腰间多了一把剑,一把充斥着血腥气味的一把剑。 只是乍一看,姜轻鱼便晃了神。 “相爷?” 谢沉渊道:“去告诉你,如何制约那头猛虎。” 姜轻鱼诧异间,底下的小厮已经喊了起来。 “接下来有请我们斗兽场的王者,他将终结这场猛虎的百人斩经历!” “让我们用最热烈的尖叫声,欢迎他的入场——” “鬼面人!!!” 姜轻鱼回神,迅速转头看向场内。 一位身着玄衣,戴着黑色鬼面的男人走了出来,他身材如玉树一般挺拔,气息似乎融在了整个赛场。 相爷?! 姜轻鱼呼吸随之倒吸,心脏都跟着顿了顿。 相爷所说换个身份……竟是成为挑战者! 那可是一头猛虎! 姜轻鱼忍不住为他捏一把汗,同时看观众们的反应……似乎相爷这个“鬼面人”的身份,在斗兽场中颇受欢迎?! 刚好美餐过一顿,还在饥肠辘辘的猛虎转过身来,那双压迫感极强的眸子正直勾勾的锁定新的猎物。 他舔了舔手掌,而后朝着鬼面人优雅的走去。 还未等主办方的人宣布“挑战开始”,猛虎已经冲了上去。 面对刚开过荤,杀过人的猛虎扑袭,鬼面人纹丝不动。 就在所有人为他紧张的一瞬间。 他拔出腰间的剑,那单薄的剑刃看上去连虎皮都刺不破。 下一秒,鬼面人将剑朝着地上狠狠一划! 刹那,剑身肉眼可见的点起了火,那恐怖的火焰叫人心脏为之一颤! 人们欢呼,鬼面人站在原地剑指猛虎,火焰烧的更旺! 他的眼神像是一头无人能敌的凶兽。 火焰,生物本能中最恐惧的东西。 猛虎在快要扑杀的一瞬间停止了,随之飘入的还有一阵诡异的冲天血气。 鬼面之下的谢沉渊抬高了剑,指着猛虎的脖子。 猛虎感受到了生命威胁,也不再顾及自己是否会因此受伤,他要撕碎这个男人! 可火光一闪,鬼面人竟削铁如泥一般将虎头直接砍了下来! 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鬼面人一弯腰,捡起那颗象征着胜利的虎头,高高举起。 一时间,人声鼎沸! ——作者的话—— 发错书了我嘞个豆,我赶紧去写另一本了,我服了,我还想休息一下的! 第九十二章:前路明朗,她的制衡之术 谢沉渊戴着鬼面站在场上,手里的剑已经熄火,他随手将那狰狞可怖的虎头一扔,转头看向观众席上某一个方向。 姜轻鱼的心脏跳的很快,但同时她又升起了许多的疑惑与思考。 为什么相爷的剑会突然出现火焰? 制衡野兽的手段,又是什么? 杀了他? 不,不是……制衡之术并非伤亡,杀了那头猛虎,那是弑君之罪,何况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有能力杀死陛下。 那头猛虎,在扑上来之后就出现了畏惧,因为那火焰产生畏惧,让它分神了刹那,也就是那一刹那,才让他死于非命。 很快,谢沉渊回到了包间。 他问:“想好了?” 姜轻鱼沉吟片刻才开口: “想好了。” 谢沉渊坐了下来,看着她:“说。” 姜轻鱼道:“制衡之术,亦是博弈之术,威逼,利诱,人皆有七情六欲,就算是圣人也无法完全摒弃,若有足够的危险或是足够的利益,便足够驱使人心,而把控好威逼利诱的度,便能够制衡人心,化为己用。” 谢沉渊颔首,也不枉他费尽心思来这教她。 这时,姜轻鱼问: “可那位生来便是至尊,拥有最尊贵的权势,更有数不尽的财宝,我很好奇……相爷的黑白子又是是什么?” 陛下想借她成为相爷的眼线,势必是因为相爷给出了足够的“威胁”,可他又不敢直接动手,证明相爷手中还掌握着足够的“诱惑”。 威胁她能明白,是君臣之争。 而诱惑是什么? 这时,谢沉渊笑了起来,他双眼带着几分难以看透的深意:“财宝,权势,于常人来说这些的确追求,因为他们求而不得,可于帝王而言,这些与生俱来,不过只是用于制衡之术的筹码罢了,” “这些于他如浮云般的存在,真的能成为制衡这头猛虎东西吗?” “你不妨想想……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姜轻鱼心头一惊,没想到自己竟会一时陷入误区。 欲望是求而不得,爱而不能,因此常人才会追求金银财宝,权势滔天。 可陛下不需要,陛下生在和平之世,虽不及盛世辉煌,但也远称不上落魄, 对他来说,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 陛下真正想要的是…… “明君?” 一时间,姜轻鱼头脑风暴,将所有的线索全都贯彻一点。 从一开始,所有人都告诉她陛下是明君,陛下圣明,可陛下真的称得上明君吗? 明君治理之下的国家,真的会日益衰落吗?明君坐镇的国家,真的会遭到周遭反噬,陷入内忧外患之中吗?! 明君之所以是明君,不止是因为其贤明,更是因为其圣明!能为国家百姓带来足够的利益,而后将其治理的朝代推上历史之顶。 即使千秋万代,未来仍有人提及其名,恭敬其圣! 如今的陛下,既算不上昏庸,更不至于圣明,反倒平平无奇…… 大幽衰落,便是最好的证明。 姜轻鱼瞬间肯定了自己的答案:“陛下所追求的,是千秋万代之后,人们提及大幽时还能想起还有一位永安帝!” 当朝皇帝皇甫永淳,国号永安。 谢沉渊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擦拭自己的剑,而后将剑丢在了姜轻鱼的身旁。 他道:“现在,明白未来如何去走了?” 姜轻鱼心中骇然,原来……相爷早就看出她此刻心中迷茫,特意为她指教! 她盯着那把剑,那并不是单纯的一把剑,更是制衡猛虎的威逼利透。 相爷有才能,甚至可能还有让人无法想象的底牌让陛下受制于他。 那她有什么? 姜轻鱼开始思考,自己能为陛下成为明君这一条路,贡献出什么? 谢沉渊问: “好好想想,他需要你做什么?” 陛下需要她做什么? 姜轻鱼伸手摸着自己的下巴道: “在面圣时,陛下给我抛出了两个要求,以及一个承诺。” “第一个要求,是让我在万国来使时作为太学代表,并且胜利,这点我已达成。” “第二个要求,是想要让我能够保证,永远忠于大幽。” “可……我本就忠于大幽,又如何证明自己会永远忠于大幽?” 她之前就思考过这个问题,要如何向陛下证明她的忠心。 谢沉渊道:“可他为什么需要你的忠心?” 一句话,姜轻鱼如醍醐灌顶般大彻大悟。 “因为陛下看中我!” “如今大幽外交薄弱,商路之法一旦能够完成建设,那么大幽便有八成可能打通外交壁垒!” “如此一来,大幽的弱点便少了许多,甚至商路的存在会影响到未来千秋万代……难怪,难怪陛下会召见我!” “我提出的商路之法,在他眼中,便是破局之法!” 姜轻鱼一时激动了起来,甚至底气也更足了。 只要商路一日还未建成,一日还未取得成效,那么陛下始终需要她为其在中途建设过程中出谋划策。 因为没有人比她更熟悉商路之法,更不会有人比她更明白要如何实现! 她的才能,于陛下而言……是如今最大的诱惑。 而同时,陛下需要制衡她,需要她表示出自己的忠心。 也就是说……她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主动权! 姜轻鱼深呼吸,激动的差点跳起来,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瞬间春光灿烂的朝着谢沉渊笑了起来: “多谢相爷提点!轻鱼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谢沉渊并无表露太多情绪,只是似无意般开口:“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姜轻鱼的行动力极快,在明确了前路之后就迅速有了规划。 陛下生辰,万国来使,既然陛下已经动了以外交之路博明君之位的想法,势必要彰显国力强盛。 虽然面上各国已经建立联盟,表露以大幽为首。 可实权在谁,从不看虚名,而在价值。 谁能带来价值,谁才会是朋友。 大幽最大的一处优势是——丝绸布料! 她若是要将这丝绸布料的价值展现出来,必然能够为陛下出一份力。 价值,亦是忠心。 这是最适合她这种“小女子”去做的事情了。 当日夜晚,姜轻鱼去了华府,见华娇。 第九十三章:金缕玉衣 “你是说,你想京城四大贵女全都一起配合你完成这次陛下生辰宴上的压轴大戏?” 华娇听到这话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于是重新问了一次姜轻鱼进行确认。 姜轻鱼十分认真的点头:“华姐姐,可以吗?” 哎呦小心肝! 她本就喜欢姜轻鱼,后来发生一系列事情之后对姜轻鱼的好感度直线上升,这开口的一句“华姐姐”差点没让她幸福的直接飞上天。 不过还是流鼻血了。 姜轻鱼:“华姐姐?” 华娇摇摇头,淡定自若的拿出手帕擦了擦鼻血,开口道:“别担心,老毛病了。” 姜轻鱼:“需要我帮你看看吗?” 华娇:“不必,我已经放弃治疗了。” 看见可爱的东西就想流鼻血,这是哪门子的病? 她道:“言归正传,你说的事情……我能同意,但是其他三人我不能替她们做决定。” 京城四大贵女,她们同时具备了良好的世家,出色的才艺,优秀的个人品质,被公众评选出来的。 分别是“一舞引百鸟”的华娇,“一曲惊山河”的高书书,“一步值万金”的宁妖娆,“一歌山溪止”的宋静。 她们都曾在京城坊间获得过极大名声,是京城女子的模范,是女子中的奇才。 华娇道:“但俗话说的好,奇才奇才,奇特才奇才,虽说我与三人交情确实尚可,但她们也确实都是十分奇特的人,我并不能肯定她们是否能够答应下来。” “何况陛下又岂会轻而易举的同意让我们进行压轴?虽说我们在这个年纪无论是技艺还是姿容都算得上是绝品,可人外有人,宫内的高手也不少。” 此次万国来使,陛下极为重视这次的生日宴演出,想要借此彰显“大幽盛世”,因此选拔极为严格。 姜轻鱼开口:“不出意外……此刻我应当已经拿下了压轴资格。” 她在来之前就写了一封信托怡翠带给了灵儿,灵儿若是将信件交给了陛下,那她必然拿下这次压轴的资格。 因为……她是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来保证此次演出的。 华娇诧异:“若是真已经拿到了压轴资格,她们应当也愿意。” 姜轻鱼笑了笑:“她们一定愿意。” 华娇愕然,而后也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招?” 姜轻鱼点头,开口道: “华姐姐可曾听过金缕玉衣?” 华娇的眼神瞬间变了,惊奇且期待:“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搞到了这种东西!” 金缕玉衣,大幽前时代的传奇衣料,由金线所织,但其却不因金线变得沉重,反而轻如鸿毛,薄似蝉衣,象征着绣娘的顶尖工艺。 制作方法早已失传,若是姜轻鱼真拿到了金缕玉衣,那么无异于是将传奇复刻。 姜轻鱼道:“我手头还未有成衣,不过……我晓得金缕玉衣的制作方式。” 华娇:“!!!” “真的假的?我可从未听说过你还会绣工!” 她没办法淡定下去了。 这可比金缕玉衣还厉害啊! 姜轻鱼道:“华姐姐还不信我不成?” 华娇:“信!当然信!” 轻鱼虽说人淡如水,但是做出来的事情可是一件比一件更厉害,仿佛就没有她做不成的事一样! 姜轻鱼道:“你告知她们,若是同意了参演,不仅能穿上金缕玉衣,更是能够在之后留下金缕玉衣。” 华娇眼前明亮,而后重重点头: “好!冲着金缕玉衣,她们也必然应下!” “好妹妹,你若是搞到了成衣,可先得给姐姐看看这传奇的衣裳能美成什么样!” 姜轻鱼应下了,两人各奔东西,开始忙碌起来。 姜轻鱼往云烟阁走了去,刚好看见正在桌上疯狂干饭的萨落逵斯,周围围了许多人在他身边,对他的进食速度啧啧称奇。 旁边光是摆着的碗都足足叠了十几层。 “太厉害了,世间竟有如此能吃之人,我打赌他还能再吃一碗!” “那我赌他还能再吃一碗,我出五十文!” “那我出六十文!” 姜轻鱼支开人群,自然而然坐在了他面前:“吃饱了吗?” 萨落逵斯抬头看了她一眼,赶紧吞下嘴里的东西擦了擦嘴:“饱了。” 姜轻鱼:“那就走吧。” 萨落逵斯立马站起身来,两人离开现场。 “诶诶诶!不吃了吗?我的五十文啊!” 姜轻鱼对着几人笑了笑:“各位输了多少,我替各位补上,就当是冲冲喜头了。” 几人一听,大喊:“姜小姐英明!” 他们不知道姜轻鱼是云烟阁的老板,只以为是常客,姜轻鱼时不时就往云烟阁这边跑,一来二去人们自然也就熟悉了。 熟悉之后才发现,姜小姐比传闻中说得还要好。 姜轻鱼与萨落走到了云烟阁的内院,里面传来少女愤恨不平的喊声。 “放开我!你们快放开我!你们怎么能干这种抢人的行当!” 姜轻鱼有些诧异,转头看萨落:“我不是说让你把人请来吗?” 萨落理所应当道:“我以为你是委婉表达。” 以往说请都是把人直接抢来,不择手段就行。 姜轻鱼:“……” 她捏了捏眉心,一时间竟不知道从何反驳。 “罢了,下次我会注意措辞的。” 萨落点头:“你是该注意措辞。” 姜轻鱼默然,没有回答。 只是萨落后来惊奇的发现自己的餐补竟然被砍了一半,并且谁说都不管用。 他想了许久都没想清楚他干了啥,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百思不得其解。 对,就是百思不得其解。 …… 姜轻鱼进入房间之后,迅速让里面的人放开少女,少女此刻怒气还在心头,直接气冲冲走了过来瞪着姜轻鱼: “你!就是你!你是不是他们的头子?就是你指使他们绑架我的吧?!” 姜轻鱼闻言,情绪十分淡定,她笑道:“因为我们知道,你在求医。” 少女瞪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姜轻鱼开口:“你好,我叫姜轻鱼,师从天下第一神医白芷,你父亲的坏症,我能治。” “但是我要从你那借一个东西,你们家传的宝物——金缕玉衣。” 第九十四章:王巧儿 女孩听闻“金缕玉衣”四个大字之后当即沉了沉脸色,双眸略带几分警惕:“我……我们家没有金缕玉衣这种东西。” 姜轻鱼并没有理会,因为她很清楚金缕玉衣就在面前这女孩家里。 当然,她也理解这女孩为什么会警惕与抗拒金缕玉衣。 她名王巧儿,她的祖上便是金缕玉衣的制作者,金缕玉衣这般传世的珍宝既是恩赐也是诅咒。 当他们家第一次祭出金缕玉衣时,可谓登峰造极,同时也吸引了无数心怀不轨之人的注意,无数人想要让其奶奶再次制作金缕玉衣。 王巧儿的爷爷因此被人杀害,从此金缕玉衣便不知所踪。 可实则不然,金缕玉衣其实是被王巧儿奶奶烧了,此后不久王巧儿奶奶也去世了,只留下了他爹和她自己。 没了金缕玉衣之后,家里才总算是得到了些许不容易的安宁。 可死去的人不会复生,对于见证这一切的王巧儿父亲来说,金缕玉衣就是禁忌。 可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在生下王巧儿不久之后王巧儿的母亲也去世了,她爹还在五年前感染了奇怪的坏病,只能躺在床上形如废人。 这五年下来,年仅十二岁的王巧儿只能独自承受这一切。 如果这时金缕玉衣的下落被揭穿,那无异于是灭门之祸。 姜轻鱼略带心疼的看着她。 都是可怜人。 但没办法,既然谁都可怜,那么谁都不可怜。 她知道,最核心的金线与其织法全都还保留在王巧儿的家中,只要能够知道织法与金线,就能反推出金缕玉衣的制作方式。 否则……前世金缕玉衣也不可能在半年后重现。 如今海口已夸,她已无退路。 她必须将金缕玉衣提上日程。 她道:“我明白你的顾虑,但也请你再重新考虑。” “如今金缕玉衣于你们家里来说只是灾难,你们没有能力保住金缕玉衣,但我能替你们承担下这份责任,我拿金缕玉衣是为了让其能够重新现世,成为大幽重宝,我的身后是整个大幽,以及圣上。” “何况……难道你就不想你父亲能够好起来?” “他的病情再拖延下去就没时间了,而今只有我能找人给你治。” “金缕玉衣是灾难,但只要你将其交给我,从此以后你们家也就彻底摆脱了金缕玉衣的” 王巧儿闻言,气势瞬间弱了许多。 她哪儿能不想要父亲好起来? 如果父亲能够健康,她就可以不用那么苦了,也不用看见父亲整日痛苦。 有时候……有时候她甚至会产生出一把火烧了家里,烧了剩下的一切,烧走所有的痛苦与不幸。 她沉默,姜轻鱼看着她,轻轻道:“若是不愿意,你便先回去吧,我会找人护送你,只要你能回心转意,我永远在这里等着你。” “别害怕,姐姐不是坏人。” 姜轻鱼从衣服里找出一个锦囊,递给女孩:“这里是五两银子,今日我手下办事不利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她把锦囊塞进少女的掌心,少女沉默了许久,回过神时姜轻鱼竟然要离开房间。 忽然,她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喊了一声:“你……你真的有办法能够治疗我爹的坏病?” 姜轻鱼脚步一停,点点头:“若我无法胜任,我会请白姑娘亲自过来,若她都无法医治,那么这天下恐怕也就无人能医了,无论结果好坏,都算断了你的念头不是吗?” “爱是美好的,同时也是沉重的,但我希望你明白……最折磨人的往往不是结局,而是过程迷茫。” 女孩沉默了许久,终于深吸鼻子开了口: “我……我答应你。” “你能先去我家看看我爹吗?” 姜轻鱼颔首:“这是我应做的。” 路上,马车中。 姜轻鱼将自己要做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这位十二岁的小女孩,对方虽然年纪小,但苦难令人成长,她远比同龄人更加成熟。 她也能听出姜轻鱼的身不由己,更能听出她并无邪念。 金缕玉衣是财富,但如果没有足够的权势守住财富,那么财富也只是一具毫无意义的空壳罢了。 听完这些事情,王巧儿明显对姜轻鱼的警惕心小了很多,甚至还升起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 她也终于愿意吐露自己的心声。 这么多年以来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她说话,她的心声就像是一股无休止的气,不断膨胀。 说到最后,她泪已决堤,最后抱着姜轻鱼睡着了。 姜轻鱼轻轻叹息,没有再打扰她的休息。 王巧儿的家位于京城边上的郊外,一座破草屋,又冷又潮湿,刚进里面就能看见一个男人静静的躺在床上,表情露出十分痛苦的模样。 他嘴边渗着血,都快干了。 王巧儿吓了一大跳,急了,赶紧上前:“爹!你……你是不是又严重了?!” 姜轻鱼站在旁边迅速观察起来。 皮肤瘀青,后颈紧绷,有黑血吐出…… “让我看看。” 王巧儿让开位置,姜轻鱼迅速上手开始进一步确定。 翻开眼皮,观察血管,这病…… “我曾在白姑娘的医术上见过此病。” 她转头喊了一声:“小黑,去请白姑娘过来一趟。” 萨落:“知道了。” 下一秒,他消失在了原地。 王巧儿吓了一跳。 “他他他……” 姜轻鱼开口:“他武功很厉害。” 王巧儿嘴巴长得比鸡蛋还大,没想到武功这种东西竟然是真实的,她还以为只存在于话本之中呢! 很快,白芷就被请了过来。 她下马车的时候还睡眼惺忪,看到姜轻鱼就没好气的吐槽了一下: “每次都是你给我找事,回头你得喊谢沉渊给我加工资。” 她本来不慕名利的,但一想到自己加班不加薪,那不得不慕一下了,给自己补偿。 姜轻鱼轻轻在她耳边嘀咕:“回头给你一件金缕玉衣补偿好不好?” 女人没有不爱美的,听到金缕玉衣,白芷瞬间打起精神:“当真?” 姜轻鱼笑道:“办的好就当真。” 白芷没好气的用手指戳了她脑门一下:“烦人精。” 而后她也马上进入工作状态了。 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收下工具落下两字: “能治。” 第九十五章:挖坟取衣 还没等几人高兴。 白芷便打住了他们的兴奋:“不过别高兴的太早,这种病极为罕见,需要长期攻克,大概半年时间才能痊愈。” “他血液已经堆砌了太多杂质,心脏已经开始透支,需要慢慢更换血液,不过相府不缺血,应该能找到他能用的。” “换血之法也是麻烦事,好在你们找对人了,这天下能做到换血之法的人不超过三个,我便是其中一个,还是其中技术最好的一个。” 半年…… 姜轻鱼还在思考要如何说辞的时候,一旁的王巧儿已经涕泗横流,她“呜呜呜”的绷不住情绪,压抑许久的痛苦终于宣泄出来。 “可以治就好……可以治就好!” 她跪了下来,朝着姜轻鱼和白芷疯狂磕头,声音极响。 “鱼姐姐,白姐姐……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你们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 以前她不是没想办法治过,可无论去了哪里,看了哪家的神医,对方都只是一句话告诉他们。 ——这是绝症,没法救。 还有让她赶紧准备后事的。 她早就绝望了。 如今听见能救,还听见了救治方案…… 只要能救,不管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愿意救下来! 姜轻鱼赶紧把她扶了起来:“巧儿,你别激动。” 王巧儿定睛看着姜轻鱼:“金缕玉衣我会交给你们,我相信你们。” 姜轻鱼还想说点什么,王巧儿又补充: “你们要的急,既然父亲的事情有着落了,这东西本来就该交给你们,何况……我家守不住。” 她虽然说不上有多聪明,但是遇见过的人多,也多少会看人。 她能够感觉到这位鱼姐姐不是坏人。 片刻,王巧儿将拿着一把铁铲领着二人走到一处墓地前。 “金缕玉衣就埋在底下,与我奶奶陪葬。” “我现在就挖出来交给你们。” 姜轻鱼当然不可能让她一个小女孩干这种粗活,于是喊出萨落让萨落来干。 萨落:“……” 不是说好只当护卫的吗? 怎么现在连挖坟的事情也归他来干,这卖身契签的还真是辛苦。 他堂堂古都异人的王子,竟然沦落到挖坟,要是让那些老东西看见,肯定要骂他了。 不过萨落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了,他挖的很快,很快就能看见一张棺材。 姜轻鱼在棺材前面烧了香,磕了头,才开棺。 里面是一具白骨,以及……一张残破的金色衣料。 那衣料如蝉翼一般,金黄,透亮,层层叠叠犹如黄金的海浪,虽然已经烧毁得不成样子,可落在众人眼里仍然美得不可方物。 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感慨此料之美。 更夸张的是,放在手里竟然像没有重量一般,叫人感慨工艺之厉害! “这就是传说中的金缕玉衣……” “尽管已经被烧毁得不成样子,仍然能够想象成衣是多么震撼。” 白芷见多识广,都觉得这衣料实在叫人心动。 确实是无价之宝。 王巧儿在棺材前磕头: “奶奶,孙女不孝,可如今父亲危在旦夕,这金缕玉衣留在此处也不过是带来灾祸。” “如今,我将金缕玉衣送给父亲的救命恩人,还望奶奶在天之灵谅解巧儿孤单……” “巧儿……巧儿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 “求奶奶原谅!” 泪水哭湿了地上的土壤,几人又让棺材回归原位了。 巧儿瘦成皮包骨,如今这个住处环境又实在不方便治疗,姜轻鱼给这对父女找了一个新的居处,就在相府附近。 巧儿帮了大忙,她本想包揽巧儿的生活开销,可巧儿一口拒绝,说要靠自己劳动挣钱。 姜轻鱼第一想法是给她安排到云烟阁,可云烟阁的那些活并不适合小孩子。 于是她深思熟虑之后才问:“你……愿不愿意重新拿起绣针?” 王巧儿疑惑:“鱼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姜轻鱼开口:“你奶奶既然能够制成金缕玉衣,或许你也能够继承一些她的天赋,你无需担心日后安危,只要我在一日,便能护你周全。” “你年纪尚小,又如此干瘦,我不舍得让你去做粗活累活,你既想要以劳动养活自己,不如学一门手艺,日后为我效劳?” 这个条件可以说是很好了,王巧儿没理由拒绝,但就怕王巧儿对制衣心存芥蒂。 好在,王巧儿心如明镜,没有马上拒绝:“我……我不确定,我从没拿过绣针,更别说制衣了,爸爸不让我碰那些东西,可若是鱼姐姐这么说……我愿意一试!” 翌日早上。 姜轻鱼带着王巧儿去了衣坊,而这座绣坊的主人也是个熟人。 姜轻鱼的大哥,姜行澈。 云烟阁的爆火不仅盘活了姜行澈的商行,还让他手头资金充裕了起来,一个月前便开了这家衣坊。 规模不大不小,也没什么太过出色的设计,好在定位精确,因此生意平平。 恰巧,今日姜行澈人就在这。 他乍一看几人还以为是客人,上前去打算招呼就发现是自家妹妹。 “小鱼儿?你怎么在这儿?” 姜轻鱼笑着:“给大哥送点好运。” 姜行澈是为数不多知道姜轻鱼就是云烟阁幕后老板的人,当时他知道的时候吓了一跳,不过还是接受了这种设定。 也理解了为什么云烟阁会这么帮他。 对他来说,姜轻鱼这个妹妹就是小财神。 他道:“怎么说?怎么个好运法?又要给我什么好东西?” 姜轻鱼示意他借一步说话,进店后把王巧儿想学绣工的事情告诉了姜行澈。 姜行澈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让店里的绣娘带着这小女孩先熟悉熟悉环境。 支开了所有人之后,姜轻鱼才拉着姜行澈到了一处隐秘地。 姜行澈好奇起来了:“什么事情搞得这么神秘?” 虽然知道小鱼儿如今性格谨慎了许多,可这也太谨慎了吧! 姜轻鱼重新打量四周,发现绝对隐秘之后才开口。 “大哥,我需要你帮我研究一种布料与制法。” 姜行澈:“行啊,小问题,有示例吗?” 姜轻鱼将金缕玉衣的残衣拿了出来。 姜行澈瞬间惊呆了: “这是什么料子?竟……竟如此精美?!” 姜轻鱼开口:“这是金缕玉衣。” 第九十六章:万事俱备 “什么?!” 听见金缕玉衣四个大字,姜行澈吓得直接晕倒。 不怪他大惊小怪,只是金缕玉衣这四个字的含金量在任何制衣坊相关的行业都可谓是定海神针级别的。 虽然姜行澈不算是真正的行家,但基本的门道还是明白的。 他甚至不太敢问自家小妹是怎么拿到这东西的。 连这种东西都能搞到,小妹到底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他手指颤抖偷偷摸了一把,“你……要知道,这玩意儿可不是一般人能拿的。” 姜轻鱼颔首:“我明白,但是大哥不必担忧,陛下会为我们挡灾。” “这金缕玉衣若是复刻成功,第一件我会献给陛下,此后慢慢批量化生产,逐渐开始普及起来……” 姜行澈闻言,有些不可思议道:“可你应该知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正是只有一件才能称得上至宝。” “我晓得这个道理。”姜轻鱼微笑,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大哥可知道陛下最近已经开始筹工建造通向异国的商路?” 姜行澈颔首,此事于商人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若是商路建成,商人们未来的发展与模式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对于整个商业来说都是天大的事情。 作为京城的二线商人,他自然也是听到了风声并且持续关注。 “可这跟金缕玉衣又有什么关系?这等至宝只能用于收藏,不可用于商途。” 姜轻鱼则笑:“国与国之间的商业往来,不同于国内,国与国之间的商业交往更注重以物易物,希望以一国之特色换取他国之厉害。” “而大幽,最突出的便是丝绸布料一道。” “至宝,有一件就够了,只要他仍无可代替,它就永远是至宝。” “我们制的是金缕玉衣没错,若是将金缕玉衣降低成本,减少工艺,它仍然能够代表大幽丝绸布料这一方向的顶尖水平,仍能称为金缕玉衣,并且能够大批量生产,不仅不影响那一件至宝的收藏价值,并且……商路一旦开通,作为首家推出金缕玉衣的商行,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姜行澈闻言,后知后觉的倒吸一口冷气。 商路打开之后,意味着国家市场大门大大敞开。 在异国不明大幽内部市场结构的同时,他们若是作为第一家推出金缕玉衣这等工艺的商行,那么所有人都会优先选择他们,信任他们的品质。 这将意味着绝对的市场占有! 从而,他们将借助这样的市场占有优势,从外到内的跃升大幽最前线! 这将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无可代替的机会! 姜轻鱼微笑:“而且不怕哥哥知道,近期临近陛下生辰,万国来使,而这几日轻鱼已经拿到了陛下生辰宴上的压轴演出机会,你说,若是京城四大贵女一同展示金缕玉衣之美,场面得如何震撼?” “金缕玉衣之名,会在商路建成之前,就成为大幽工艺的代表,响彻诸国!” “届时,你再推出金缕玉衣的次版,你想想其中利益如何?” 听完,姜行澈看向姜轻鱼,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他从未想过,他这小妹……竟然有如此大的野心和手段。 这一切串联一起,最后收获多么可观他想都不敢想。 姜行澈从小就有经商梦,因此放下原本已经考得举人的功名跑去经商。 商人重利,他亦如此。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推动,所有的风险都不过是情理之中的调剂罢了。 他顿了顿声,不由感慨:“小妹……你可真是把人心拿捏的死死地啊!” 他以前不是没跟小妹接触过,可这两三个月的时间下来,这变化实在是翻天覆地。 他这小妹,不得了啊! 姜轻鱼谦和的低笑了一下,手指轻轻抚在耳边发丝,将发丝挂耳上,一双眸子荡漾暗光: “哥哥说笑了,轻鱼不过只是会耍一些小聪明罢了。” 姜行澈啧啧两声,开口:“你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不过你既然要演出,能给多少时间?” 姜轻鱼道:“五日。” 姜行澈震惊:“五日?!” 这怎么能足够?! 金缕玉衣制作方式复杂,难度又高,何况成本还高,他们原本预计是起码一个月去破解金缕玉衣的复刻难题! 姜轻鱼道:“不需要完全复刻下来,只需将次版率先做出即可……事后我们拥有充裕的时间去复刻至宝交给陛下。” 姜行澈头都大了:“即使是次版,也需要时间啊……” 姜轻鱼:“我是用我的项上人头向陛下保证的。” 姜行澈的脸色瞬间紧绷了起来,他抿了抿唇不再推辞: “我明白了,我会召集我能召集的力量去完成这件事,势必在五日之内搞定。” 姜轻鱼点头:“拜托了。” …… 姜轻鱼回到家中,怡翠终于带来了陛下的密文。 姜轻鱼看了密文,果然正如她想的那样。 陛下在商路建成之前都需要她,因此不仅允诺了这个机会,并且还给了她退路。 那日她可以选择不进行演出,就当此事没发生过,可一旦上台当着各国使臣面前打了自家脸,那她必然会遭惩罚。 商路,这无异于是她的免死金牌。 但这免死金牌不足够,也不持久。 她还是必须要进行自己要做的事情。 因为陛下给的那个承诺……会有一张真正的免死金牌! 她看向怡翠:“怡翠,华姐姐那边的消息如何了?” 怡翠道:“华姑娘今日写了书信过来,说其他三人皆已同意,约您今日申时于华府见面。” 姜轻鱼颔首:“知道了。” “对了,你给我备一些纸笔来。” 怡翠应下了。 姜轻鱼脑子里疯狂开始思考,要如何才能以最完美的姿态在所有人面前展现金缕玉衣之美? 这可是她得到陛下认可的,最好的机会。 …… 五日的时间眨眼过去。 皇宫最为森严的日子来临,整个京城都张灯结彩,庆祝陛下的生辰。 皇宫上,歌舞已起,倒计时也已经开始。 第九十七章:十成把握,我占百成 生辰宴的场地是皇宫中特意为了此类活动而建造的盛安殿,足以容纳下上千人,金碧辉煌尽显华贵。 永安帝喜怒不形于色,威严自在的坐在了龙椅之上,一旁的皇后则是露出了大方的笑容,左位是以谢沉渊和霍毅为首的文武百官。 右位是以日不落城王子维恩,大易王爷萧术影为首的异国使者们。 这位王爷生得一副深情脸,据说也是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只可惜瘸了腿。 他始终保持着微笑应对一切。 谢沉渊侧着眸子,背后是穿着斗篷的姜轻鱼等人。 周围的几个小伙伴全都忍不住朝着姜轻鱼和华娇几个女孩身上瞄,她们全都戴着斗篷,整张脸都被涂得漆黑,皮肤也是,隐约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几乎看不清五官。 额头,脖子,手腕,脚踝,都佩戴着金色的饰品。 在这样顺滑的黑色之下,她们身上的金饰竟隐约投放出金色光芒映照在皮肤上,神秘,高贵。 霍不弃看了好几眼,又是好奇又是疑惑:“为何要打扮成这样?” 虽然轻鱼总有一些神奇的点子,每一次都会有出乎意料的效果,但大幽女子都吹捧着白幼瘦,从未有任何人敢做出如此大胆的装扮,竟将全身涂黑。 就连华娇与其他三位贵女都做出了一样的装扮,令人匪夷所思。 姜轻鱼神秘兮兮道:“这是秘密,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皇甫青桓开口:“据父皇说你们是今日的压轴,打扮成这样这与你们的表演有关?” 姜轻鱼颔首:“是。” 皇甫青桓感兴趣了:“从未见过这样的,不过既然是你的主意,一定很有意思。” 姜轻鱼莞尔一笑:“毕竟今日答应了陛下,要让所有人都感受到我大幽之美。” 其他几位贵女也纷纷笑了起来。 “是呐,各位静待演出就好,一定会让你们大吃一惊的。” 她们起初一开始听见姜轻鱼说要将全身涂黑,纷纷想找借口推脱。 可当姜轻鱼为她们讲解缘由,以及用一种十分简单的绘画将他们的表演概念展示出来之后,她们全都回心转意了。 那是一场美丽的盛宴。 不以女子美色为诱饵,极为纯粹的“美”。 虽然这是一次极为大胆的挑战,可她们全都相信……一定会艳惊四座的。 皇甫灵看了众人,又不忍失落。 鱼姐姐和华姐姐全都一块儿了,却不带她。 姜轻鱼很敏锐的看出她的小情绪,与小侯爷换了个座,轻轻的用手放在她后背上:“灵儿不必伤心,你是大幽的公主,是大幽的颜面,因此这种事情不适合你出面,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听到这话,皇甫灵脸上的表情瞬间阴转晴,乖巧的聆听姜轻鱼的话。 皇帝生辰宴有三个重要的环节。 第一环节,是献礼。 朝中大臣代表各个部门,各地的地方官代表各个地方,以及来使的诸国代表各国,献出庆生礼物。 第二个环节便是献艺。 每一个节目都被严格把关,用于带动整个宴会的气氛,当然……姜轻鱼特意告诉了陛下,她们此次的表演需要做一些隐瞒,才能出现惊喜。 陛下既然把这次机会当做一次试探,那么自然会同意,毕竟若是姜轻鱼真的做了出格事,他就算不杀姜轻鱼,也有办法捏住姜轻鱼的死穴。 而第三个环节,那就比较严肃了,不是姜轻鱼考虑的事情了。 那是各国与大幽之间的明争暗斗。 很快,人们纷纷献礼。 作为文官之首的谢沉渊送出去了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不算出色也不算掉面。 武官之首的不败侯霍毅送出了一具大师打造的宝剑,有传世之资,陛下当场用此剑轻松的劈开了此前的佩剑,削铁如泥,龙颜大悦,使臣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这代表着大幽的武器工艺又提升了一个门槛,是军事力量增强的代表。 最后陆陆续续送出了许多。 而后到了日不落城与大易的礼物,日不落城送来的是当地的一整套水玉棋盘与棋子,算是今晚最珍贵的宝物了。 大易则是送出了一匹战马,所有人脸色都不太好。 马是好马,可在这个时候送出战马,并且强调“战马”二字,就不太好了。 可毕竟今日场合特殊,大易国力也强,几乎能与大幽势均力敌,双方不得撕破脸皮。 这时,皇甫灵开口了:“父皇,孩儿有疑虑,何为一匹好战马?” 这在永和帝意料之外。 但他还是开了口:“日行千里,骁勇无畏,能护主那便是一匹好战马。” 皇甫灵站起身,故作疑虑:“孩儿可否试试看?” 永和帝允了。 下一秒,皇甫灵走到大殿上,向皇帝恳求:“孩儿恳求父皇赐剑。” 永和帝还是允了,所有人都不太理解这是要做什么。 只见皇甫灵走到了那匹战马面前,转头问牵马人:“这匹马可算是好马?” 那人开口:“自然!公主尽管大胆验!” 下一秒,皇甫灵竟直接握紧宝剑刺进马心! 所有人都惊了! 那烈马一哀嚎,一个蹬腿,险些将皇甫灵蹬飞! 好在皇甫灵率先一个翻滚,躲了过去。 所有人都失了态,异国使者们纷纷紧张,愤怒。 却听见皇甫灵指着那匹倒下的战马大骂: “呸!劣马!不知天高地厚竟敢与我的剑硬碰,难道不知畏强?连自己都护不住,谈何护主!” 一时间,所有人都听出了言下之意。 陛下微微惊讶的脸色多了几分喜色,而送来此马的大易使者直接青了脸。 永和帝看了过去:“你们大易便用这种不识好歹的劣马作为礼物?朕怎不知大易竟变得如此贫瘠。” 他们脸色更难看了。 还是那位王爷面不改色,抱拳回应:“是我等疏忽了,只顾此马日行千里,骁勇善战,却忘了教会它要明白危机四伏的道理,可惜大易来的匆忙没有备新一份礼物,还请陛下见谅,回头……我大易必送上豪礼致歉。” 永和帝点了头,这事才算过去。 但有了这事,所有人都知晓了大幽还有一位厉害的公主,此后本来准备了一些立场模糊的礼物的小国,也全都临时改了。 陛下看向此前一直疏漏的皇甫灵,给她在自己身边赐了座。 皇甫灵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姜轻鱼的方向。 可惜姜轻鱼脸涂黑了,她看不见对方表情。 只是心里默默的又笑了一下,被安抚好了。 第一环节便惊心动魄的过去了。 很快……到了众人献艺,君臣饮酒的时候。 姜轻鱼与几位姐妹悄然离席。 离席前,谢沉渊开了口。 “有把握吗?” 姜轻鱼自信道: “十成把握,我占百成。” 第九十八章:各显神威 谢沉渊抿了抿唇,没再多说。 姜轻鱼与华娇几人纷纷走到盛安宫外面,如今已是秋季,还有不到几天便是中秋,外边月亮只差一个细小缺口。 外面站了许多男男女女,几乎是全大幽最顶尖的乐师与舞娘,他们冷的发抖,但仍然不敢有半句怨言,更不敢有任何的不痛快。 必须打起十二份心应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因为这很有可能是他们这辈子中唯一一次能够成名的机会。 只要能在这次陛下生日宴中出色的完成表演,日后便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姜轻鱼几人站在了最末端。 前面一些人都讪讪的看着她们: “听说她们是今日的压轴,为首的那位是前两天传的沸沸扬扬能把日不落城王子都给压一头的天才少女,太学的甲榜第一姜轻鱼。” “她可真厉害啊,明明此前还是出了名的愚钝,竟突然像开了窍一般……” “哼,我看未必,不过只是徒有虚名……像她们这种命官之后,生来就有权势,想要什么都是轻而易举,就连这么重要的压轴位置都能要来,甚至不需要礼部那边过目点头!生来就含着金钥匙,要了太学甲榜的位置还不够,还要跟我们抢机会……” “你别说了……人家听得见呢。” “听得见又如何?有本事在这么大的场合把我杀了!我就是不服!” “能有几个人服气?何况她们打扮成那个样子,都看不出来谁是谁,但你不想今天也得想想明天啊?” 这些话十分尖锐,但的确能让人理解。 他们很多都是自小练出来的童子功,拼了一辈子就争这么一个机会,压轴之位更是重中之重,无论是技艺超群得到陛下的赏识,还是谁的美貌过人被收入后宫,对她们来说都是改命的事情。 何况她们只是普通百姓,虽知晓今日万国来使十分重要,但对于内在局势的分析并不到位,更别说姜轻鱼与陛下现在的较量。 也就更没办法理解姜轻鱼了。 华娇作为将门之后听不得这些闲言碎语,她是亲眼见证轻鱼是如何在短短两个月内的时间里爬上来的,刚走出一步便被人拉住。 姜轻鱼拉着她摇摇头:“无需搭理,这次也算是我们抢了她们的活路,与其多费口舌,不如等其顺其自然。” “还是说华姐姐对我没信心?” 华娇闻言也冷静了下来,她怎么可能对轻鱼没信心,她们是最清楚这次展现效果会有多么震撼。 “怎么会没信心,我已经准备好拿赏赐了。” 其他几位贵女也纷纷笑了起来。 “是啊,与其多费口舌,不如拿出真本事,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才算痛快。” “我们四人一同登台本就是极为难得,如今又有了鱼妹妹,今日我们必然满载而归。” 几人的无视与闺中密话让此前嘲讽她们的演者全都有些不是滋味,心想她们能拿出什么厉害的表演。 不过也有人听出来了一些端倪: “刚刚说话的几人,声音怎么这么像那四位贵女?” 华娇等四大贵女的名头不小,在演者们眼中更是标杆级别,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几人诧异之后,又否认了这个想法。 “应该是听错了,四大贵女各有各的傲气,据说此前还为了争排名互相争斗,怎么可能聚集一起完成演出?” “就是,可能只是声音比较像而已,若真是四大贵女,四位一起站在台上便能撑起面子,又何须将脸涂得乌漆麻黑?” 几人笑笑不说话。 里面已经开始议论一些国家方面的事情,在较量,献艺者也陆续开始表演。 能够看出礼部十分重视此次生辰宴,不算上姜轻鱼她们一共十支队伍,各式各样的都有,也不乏出现一些能人异士。 舞者,歌者,乐师。 甚至有人竟然表演了一出刀枪不入的,喷火的戏码。 看得霍不弃那叫一个跃跃欲试,竟然朕提出来自己用剑试试,结果对方竟然连他的剑都接了下来。 小侯爷为了挽尊,连忙表演了一场武功作为插曲。 不知是不是不败侯最近偷偷给他加练的原因,如今的小侯爷光论武功也算得上是一流末端的高手,最重要的是才十几岁,可见未来大幽又会有一尊大将。 陛下赏了小侯爷一把利剑,可见陛下对他也是偏好的态度。 唯独不败侯脸上笑容略显僵硬,似乎有什么心事。 这下妹妹和兄弟都出了风头,皇甫青桓自然也不肯罢休。 奈何他对朝政事务一窍不通,被贵妃生得二皇子压了一头。 好在使者们开始去发表自己对表演的感慨时,他出了风头。 大幽外交弱,对异国文化自然不太了解,官员们极少能够听懂对方话语背后的故事与态度,甚至有些藏锋露刃的话,让人不知不觉就被贬低。 谢沉渊的态度是尚在与陛下置气,懒得搭理,何况他近期立功已经足够多,得降低自己存在感。 帝师则是两眼一闭直接昏昏入睡,表示自己不再介入。 其他官员都不明所以。 这会儿皇甫青桓站了出来,他对各种偏僻文化倒是精通,滔滔如流水,不仅把人家的话打了回去,还给他们补全自家的故事。 可谓打脸至极。 陛下虽然对这个不务正业皇子平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情,可这会儿也不得不因他大开笑口,皇后高兴坏了。 今日晚宴,几小只各有各的风头, 这同时让永和帝对姜轻鱼更加期待了起来。 方才灵儿告诉了他,是姜轻鱼提醒了她,她要在不善的外人面前拿出一国公主的魄力,为国家搏面子。 也不难猜测,这几个孩子近期那么大的变化,有不少功夫都多亏了姜轻鱼。 姜轻鱼说要给他一个惊喜,就让他看看……这个惊喜到底能不能让他欢喜了。 十支队伍全都过完,不少人拿到了赏赐。 姜轻鱼五人穿着斗篷从门外处缓缓走来。 她们身上全都涂黑。 他方才看过一眼,并不理解。 就在表演开始之前,五人说了自己的祝福词,而后姜轻鱼开口: “陛下,在我等表演开始之前,能否满足小女一个小小的要求?” 第九十九章:一舞,艳惊四座! 永和帝眯了眯眼: “噢?你想提什么要求?” 姜轻鱼拱手道:“小女想让陛下令人将周围的灯火熄灭,这也是演出的一部分,小女承诺,陛下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决定。” 宫殿里亮着大约三千多盏灯,这才能将此处照亮,全都熄灭,此地也就彻底黑暗了下去,若是有歹人藏在人群之中对陛下行刺,其中后果可谓天塌。 许多人都认为姜轻鱼这要求提的不合礼数,更不合规矩。 皇后眯了眯眼。 永和帝则是看向谢沉渊:“谢相,你认为呢?” 谢沉渊的能力如何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只要谢沉渊能开口愿意承担风险,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谢沉渊道:“臣认为,熄灯只是小事。” 永和帝哈哈大笑起来,而后大手一挥下令道: “来人,熄灯!” 一队太监兵分两路,从宫外到宫内快速熄灯,偌大的宫殿很快就暗了下来,所有人都沉着一气不明所以。 日不落城的维恩王子对方才说话的那道声音极为耳熟,是太学的那位姜轻鱼? 她怎会以演者的姿态出现? 她会演出什么? 很快,只留下了皇帝面前的灯火。 姜轻鱼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中央:“那么……我等便开始了。” 斗篷被掀开的声音出现,人们什么都看不见。 渐渐的,一阵悠扬琴声传遍整个大厅。 金属叮当碰撞的声音出现。 人们好奇心达到了巅峰。 被姜轻鱼提前打点好的公公早就安排好了几位太监。 昏暗的场景突然多了几道火光,几十只孔明灯被人用线牵着冉冉升起,那火光明亮的同时,人们离奇的看见了周围的空气中出现了金色颗粒! 犹如浩瀚的金色星辰,在明亮的火光中映射出绝美的光点,在人面前如雪一般飘舞,缓缓降落。 所有人都惊了。 “这是……星辰?” 可当他们将这星辰抓住,放进手掌心时,他们才惊奇的感知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是……是金粉?!” 昂贵的金子被研磨成了粉,成千上万,如同万千星辰坠落,在火光下细软的发出光芒,将原本明度极低大殿带来光亮。 一道道金线飞舞,恍若火焰的风暴,让人们好奇的将视线重新拉回到舞台之上。 更加让他们惊艳的一幕出现了! 整个舞台都被金黄色的裙摆铺盖,如同盛放的黄金之花。 她扶着琴在正中央,弹奏出的琴音越发激昂大气了起来,如同磅礴的历史之歌。 四位少女身涂漆黑,全身都是昂贵精美的的纯金饰品,同样穿着金黄色纱衣,底下也是纯黑又紧致贴身的裙摆打着底。 漆黑的皮肤被金光笼罩,强弱分明的反射光将人体最美好的曲线突显得淋漓尽致! 她们在舞台上旋转,歌唱! 那犹金线制成的纱衣飘逸灵动,复杂的结构与花纹竟犹如一块块印刻着史诗的岁月史书! 人们彻底惊了。 那裙摆极宽极大,同时又极为灵逸,高低起伏的正将金光之气散落各处。 她们的舞姿在微光中若隐若现,开始四散,向人群中走去! 神秘,朦胧,高贵,大气,精致,震撼。 似乎一切美好都不足以形容此时现在人们的心里。 四位少女奔向大殿的四方,她们衣裙留下的影子形成了金色的笔墨。 最后各自接过一只孔明灯,将孔明灯抱在怀里又仙女飞舞一般回到中场。 他们将手里的孔明灯一压,孔明灯被点燃,火光飞散! 那一刻金缕玉衣的光芒彻底笼罩! 火焰,金光,人中央的姜轻鱼抱紧手中的长琴,开始旋转。 覆盖全场的金裙摆竟不可思议的掀起,旋转! 而后四位少女一起跳跃。 犹如盛放的黄金火焰之花。 凌空于底下所有人的头顶! 抖落金色花粉! 不需要看见五官,也不需要看见谁的美貌。 极致的黑暗碰撞极致的光明。 这种富贵神秘的美丽,是一种纯粹的美,纯粹的震撼。 最终,在姜轻鱼的一道拨弦之下,结束整场表演。 宫殿里又从内到外的被点起了火,五位少女抱住自己的肩膀跪在地上。 她们身上那复杂而又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金色衣裳终于真正的展露全貌。 所有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了不可思议,惊艳的模样。 就连永和帝和皇后都从未见过这样的表演。 谢沉渊的眼神更是直勾勾的盯着场中央的姜轻鱼。 异国的许多人全都已经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衣料,竟有着黄金一般的光泽,复杂的纹理勾勒出来的竟然一点也不繁琐,这太美了!” “真是令人震撼的演出,这些金线,金粉,就像奇迹的工艺一般,不可思议……大幽竟有如此技艺!” “她们的舞姿与琴音也绝对算是顶尖,难以置信……我有生之年竟然能够看到如此精彩的演出。” “大幽的丝绸布料还真是让人感慨,宛如神迹!” “演出方式也大胆到让人不可思议,即使不知道这几位女子的容貌,也能美得不可思议!” 维恩看着姜轻鱼已经看呆了,忍不住的吞了一口唾沫。 大易的那位王爷更是给足面子,一边鼓掌一边开口:“早闻大幽文化底蕴雄厚,竟不知藏了这样的舞蹈与衣料,难怪……大幽想要开辟商路。” 大幽的官员们都愣了。 什么舞蹈什么衣料? 他们也不知道啊! 这场演出完全是意料之外! 他们大幽什么时候推出了这般美丽的舞蹈与衣裳! 此前对姜轻鱼等人不服的演者们也看呆了。 无论是舞蹈还是琴音,还是设计与服化道,都让他们闻所未闻,平生所见的惊艳。 她们的表演很好,可不创新,更不可能达到这种令人惊艳的表现张力。 她们根本不可能在与这场表演对比时脱颖而出! 无异于以卵击石! 最激动的莫过于皇帝。 他想过姜轻鱼会带来惊喜,做出了最好与最坏的打算,可万万没想到真实发生的现在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他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有些失态道: “你,你快告诉朕,你这身上穿着的可是金缕玉衣?!” ——作者的话—— 我要五星好评! 第一百章:至宝赠至尊 金缕玉衣?! 若是只单单看,他们只能看得出台上五位女子穿着的衣裳精美绝伦,猜得出价值不菲,看得出工艺极为厉害,但真要说个所以然,那就说不出来了。 可若是金缕玉衣,那他们就清楚了,那可是前朝便广为流传的传说中的衣料。 金线所制,薄若蝉翼,轻如鸿毛,流转光华,堪称无法超越的顶级工艺。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若这真是传说中的金缕玉衣……那么此次演出就不只是演出那么简单了。 尤其……还是在万国使臣齐聚于此的时候。 所有人都能明白金缕玉衣的重现意味着什么。 尤其……近期陛下开始建设商路。 姜轻鱼看着皇帝那一脸激动的模样,声音轻缓道: “正如陛下所言,小女身上所穿着的,正是我大幽闻名天下之至宝,金缕玉衣。” “正是为了彰显金缕玉衣之美,我与四位同伴才将身体涂黑,借火光以示衣贵。” “正所谓宝剑赠英雄,那么贵衣也当赠贵人,陛下乃当朝天子,金龙化身,天下人无不天子之民,而今大幽国泰民安,小女作为天子之民,即使人言微轻,也想在诞辰这个特别的日子为陛下送上一件特别的礼物。” 说罢,底下的怡翠便端上一个精致的木匣子交给姜轻鱼。 姜轻鱼端着木匣子看向皇帝请示: “陛下可愿接受小女的礼物?” 若说方才是惊喜,那么现在的永和帝已经是喜上之喜了。 传闻金缕玉衣只有一件,而现在……算上姜轻鱼五人身上的五件,又再多木匣子这里的一件。 这证明了,姜轻鱼已经掌握了金缕玉衣的制作方式! 她复刻了传世之宝! 当着所有人的面展现了出来。 皇帝开口:“你走上御台,朕准了。” 闻言,所有人都心中感慨。 看来这才是今晚真正让陛下高兴的礼物。 御台,那是龙椅前不可逾越的阶梯,是通往无上权势的万丈高山。 今晚人们送上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可大多也只是在底下展示一番,从未有人能被允许走上御台亲自献宝。 而姜轻鱼却被允许了。 这不只是认可了礼物,更是认可了姜轻鱼的态度。 众人目不转睛看着姜轻鱼一步步走上御台,金色的拖尾勾勒出一条黄金之路。 他们知晓……从今以后,大幽之内又多了一位不可忽视的女人。 姜轻鱼跪在最后一个台阶上,双手捧起木匣: “请陛下过目。” 永和帝笑着,亲手接过木匣子将其打开。 金光闪烁,那是一件比起姜轻鱼身上的更要华贵的料子。 所有人都不由紧绷起来。 因为——那是一件黄金龙袍!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就连永和帝也凝了脸色。 他们看着仍然跪在御台上的姜轻鱼,有人失望,有人惋惜,更有人幸灾乐祸。 几位朋友捏了一把汗,开始心虚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开口: “姜轻鱼,你可知你这么做的后果如何?” 姜轻鱼声音也不弱,更不颤抖:“小女知道。” 私制龙袍,是死罪! 底下的谢沉渊已经正襟危坐起来,手里捏着酒碗掩着自己的情绪,将龙椅前发生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 但他并没有轻举妄动。 他也在等待时机。 永和帝开口:“既然知晓,为何还这么做?” 姜轻鱼道:“如陛下意料那般,小女已经完全掌握金缕玉衣的制衣之法,如今万国来使,小女想展现的不单单是至宝金缕玉衣,更是我大幽厚重浓烈的文化与工艺。” “小女知晓,陛下近期已经开始准备建造商路与诸国家加强交往,小女此时献宝,献的也不止是宝,更是献路,献文化交流之路。” “只有文化真正交流融合,天下才可太平祥和,而小女私以为其中最好的媒介便是金缕玉衣!” “可同时……金缕玉衣一旦成为文化交流的媒介与符号,那便必然普罗大众,可它又确确实实是我国目前最精绝的制衣手段。” “陛下贵为天子,一切尽应用之极致,小女制衣并非冒犯天子之意,而是要在金缕玉衣出世之前,在万国使臣面前,打造一件真正的至宝赠予陛下!” “这件黄金龙袍作为重新现世的第一件金缕玉衣,其工艺之极致,用料之大胆,此后再无任何金缕玉衣能与之媲美,尽管千秋万代,它仍是传世至宝!” “小女为的不是冒犯,而是将真正的至宝赠给至尊!” “小女自知逾矩,但还请陛下念在小女一心为国的能谅解小女用心。” 说罢,姜轻鱼直接一头磕在了皇帝脚下,头破血流,声泪俱下。 女子声音微弱,但却足以惊天下龙虎。 话到如此,这哪儿是求谅解? 这是给足了皇帝面子和里子摆给外人看呢! 至宝赠至尊。 这番惊为天人的话术竟是从一位如此年轻的女子口中说出。 所有人都低估了姜轻鱼。 她的表现,太惊艳了。 帝师也是忍不住偷偷睁开眼,悄然转头看向谢沉渊,用眼神询问。 这也是你教的? 谢沉渊不语,只是轻轻压着嘴角,低眸看向碗里的酒水。 那酒水格外清澈,一条青鱼裹着金丝,变得越来越瞩目。 这都是她自己的功劳。 他不过是指了一条路罢了。 永和帝大笑了好几声,转头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换上了那件黄金龙袍! 金光曜世,威严更甚! 那龙袍,足以令天下帝王眼红争夺。 而今,只有永和帝穿得上! “姜轻鱼啊姜轻鱼,你可真是让朕享尽了惊喜。” 他转头看向底下瑟瑟发抖,吓得眼泪汪汪的姜汇。 “姜侍郎,你可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姜汇惊魂未定,差点说不出话:“谢……谢陛下。” 永和帝没再看姜汇。 他是真没想到,姜汇如此平庸的人,竟能有这般惊艳的女儿。 他打量着姜轻鱼,开口道: “姜轻鱼,今日你表现甚好,你想要什么?你为今日的宴会锦上添花,你说……朕该如何赏赐你?” 第一百零一章:最大的赢家 姜轻鱼道:“轻鱼是天子之民,享大幽之福已是万幸,不敢再要赏赐。” 当然,这只是推脱的漂亮话。 谁都看得出来,皇帝也爱听,不过作为一国之君,赏赐也是有说法的。 那看似容易,但并不是全凭喜恶的事情,论功行赏,论错施罚,这些都是驭权之术最基本也最重要的东西。 只有做好了赏罚分明,底下风气才能得以调控。 因此陛下直接开口:“我赏你姜家再进一品如何?” 姜轻鱼愕然。 但很快就明白了陛下的良苦用心,是在借着这个机会帮她给姜家重新稳固立场。 将她此前的话重新当着所有人的面再说出来。 “家父并无追名逐利之心,何况他已是官居三品,享尽荣华富贵,陛下赐官还是赐给能为大幽添砖加瓦的更有能力者才好。” 永和帝又问:“那我赐你金银财宝?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何?” 姜轻鱼又道:“荣华富贵虽好,可轻鱼却只爱家中的小酒小菜,衣暖饭足,认为寡淡亦是一种乐趣。” 永和帝道:“你既不要名,也不要利,那朕该赏赐你什么?莫非想要权?” 姜轻鱼立马摇头,开口道: “轻鱼别无所求,轻鱼只想求一条命。” “噢?”永和帝起了兴致,开口询问:“何人要你命?” 姜轻鱼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轻鱼今日显露出来的价值于大幽而言可有可无,可于有心者来说却是诱人。” “姜家三代忠良,又不曾握有雷霆手段,父母不适合再操心,长兄成婚后自有事业,仲兄报国从军无暇管家,三子又无心操心家务,姜家上 “轻鱼生为女子,虽有心却无力,若是哪日遭有心之人陷害也无力承受,因此……轻鱼才斗胆求陛下一条命,让轻鱼拥有足够的底气。” 永和帝闻言,这话是有理有据,可他岂能不知道你姜轻鱼不仅有个帝师作为师父,身后更是有一位连他都忌惮的丞相帮忙? 现在的局面分明是忽悠这在场的国内国外人,挟诸侯令天子。 关键,他还认为合乎情理,无法拒绝。 姜轻鱼啊姜轻鱼……古往今来女子求权者无数,但能有你这样聪明的还真没几个。 他道: “据说,你即将及笄?” 姜轻鱼开口:“是,轻鱼两个月后便正式及笄。” 所有人都愣住了。 姜轻鱼做了那么多,表现的如此成熟老练,竟然还未及笄?! 这未免也太过厉害! 皇帝问她:“可想好了表字?” 姜轻鱼摇头:“未曾。” 皇帝笑了笑:“那就不必再想了,朕会替你解决此题。” 所有人心头惊诧,全都听出来了这言下之意。 陛下这是要给姜轻鱼亲自起一个表字啊! 虽说只是起一个表字,听上去平平无奇,甚至无伤大雅。 但这一切都只是基于姜轻鱼并非皇室中人,只是大臣之女。 若是皇室,这就不叫起表字了,而是封号! 只有被陛下亲自封号之后,才算掌握了真正权利的“公主”“郡主”。 姜轻鱼虽无虚名,可陛下一旦为她起了表字,就是给她身份地位的认可。 从今以后,她即使不是朝中官员,地位也能与其父亲正三品的礼部侍郎齐平! 这可比名利厉害得多! 姜轻鱼也明白其中深意,更知道这已经是陛下能给她的最多的了。 这也就是她想要的一张“免死金牌”。 起码……她拥有了保住自己的能力。 作为掌权势的开始,她明白……这已经足够了。 “谢陛下隆恩!!” “你暂且退下吧。” “是。” 姜轻鱼一步一步往后弯着腰退下御台,直至彻底走完最后一个台阶才敢挺直腰杆,转身。 转身时,她看向了右位。 维恩正一脸心绪复杂的盯着她,他身边的那位大易王爷也同样将目光注视在了她的身上。 她明白自己今日所作所为多么引人注意,于是也展现出十分良好的素养,对着他们轻轻一笑之后便与几位姐妹站好。 陛下开口: “今日这场演出实在精彩,既然赏了一人,其他人也不能落下。” “赏华娇,白银百两,金缕玉衣一匹,赐铁剑一把。” “赏高书书……” 所有人都得到了丰厚的赏赐,听得大幽许多官员都眼馋,可他们也知道……今日献舞的背后是金缕玉衣,以及其制作方式。 这些东西展现出来,天时地利人和,对大幽来说无异于是一场机遇。 起码那些使臣已经因此开始重新评估大幽的价值。 今日献艺,可谓大获全胜。 她们是今晚最大的赢家。 直至与几位姐妹们走出盛安宫,姜轻鱼才猛地舒了一口气。 华娇直接没忍住的抱住姜轻鱼哭了出来。 姜轻鱼拍着她后背:“别哭别哭。” 华娇就是忍不住,哽咽着开口:“轻鱼……这恩情,我怕是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陛下御赐的铁剑可不只是一把铁剑。 而是一个机会。 有了御赐的铁剑,那便是有了随时都能作为女兵上军营的权利。 大幽女子不能做官,但若是有了御赐铁剑便能从军,若是上阵杀敌立了功,便能成将。 这对华娇来说无异于是最渴望的。 陛下送的算是正中下怀,毕竟他也清楚华府因其父亲腿伤退居二线,日渐没落,华府只有华娇一位子嗣。 他愿意给华府这个机会。 她很清楚,她是享了姜轻鱼的福气。 姜轻鱼笑道:“没有谁欠了谁恩情一说,今日的成功是所有人一起促成的结果,华姐姐无需放在心上,只是……入军营这事还请打点好再考虑。” 华娇自然明白,“我不着急。” 其他几个姐妹也都纷纷表示感谢,她们拿到的东西虽远不如姜轻鱼那般独一无二,但那本就是意外之喜。 今日参演,最大的收获便是演了这一场《金缕玉衣》。 所有的表演都会被文官记录下来,《金缕玉衣》这场表演意义非凡,必然会流传下去,而她们的名字也会因此传世。 这才是最大的收获。 就在这时,一旁有人叫住了姜轻鱼。 第一百零二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几人看去,竟是此前阴阳怪气的演者们,此刻她们全都面带羞怯,但还是走了过来。 “姜姑娘,你们的表演我们看见了……” 她们看见了,并且也被深深折服……大胆超前的表演形式,闻所未闻的惊艳,让她们全都输的心服口服。 用这一表演作为压轴,完全是理所应当。 否则她们这些若是在这表演之后才出场,那就显得黯然无光了。 她们已经做好了被姜轻鱼教训的心理准备了。 然而,姜轻鱼只是不经意似的开口:“是吗?感觉如何?” 几人全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姜姑娘竟然没有教训他们?! 为首的,也就是此前骂的最厉害的姑娘直接冲动又冒失的脱口而出:“您……您就不想对我们说些什么?我们此前那般诋毁你。” 姜轻鱼轻轻的笑了一声:“不过一些误会与口角罢了,各位不必放在心上,再者我们的表演确实尚且有许多瑕疵,只是投机取巧了一些,与各位的真本事确实比不得。” 这话说出来,演者们全都犯了羞。 难怪人姜姑娘能把陛下都哄得那么高兴,这张嘴说话实在好听又真诚,无论说什么都不显得刻薄,阴阳怪气。 让她们全都不好意思了。 这就是贵女们的格局吗? 为首的女子道:“你……你们的表演很厉害,姜姑娘太谦虚了,也是我此前太狭隘了……我来找你,是为了向你说一声抱歉,此前多有得罪。” 姜轻鱼笑而不语,一只手指放在脸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让演者们紧张的不行,心跳砰砰砰的加速。 最后,姜轻鱼开口: “若是真的抱歉,不如将我今日的演出纳入你们的节目,日后替我传播?不过要记得,每场演出都带上我的名字,如何?” 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用一种极为不敢置信的表情纷纷看向姜轻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您的意思是,您愿意将《金缕玉衣》的演出权交给我们?!” 姜轻鱼眨眨眼:“不可以吗?我看了你们的演出,你们很厉害,交给你们的话我比较放心。” 《金缕玉衣》的故事传出去,整个大幽,乃至其他国家的人都会知晓她姜轻鱼的名字。 这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她总不能设计出这么一出表演,用过一次之后就白白浪费掉吧? 所有人受宠若惊。 面前女子更是忍不住的喊了一句:“天呐?!” “您,您说认真的?您真的愿意将《金缕玉衣》的演出权交给我们?” 姜轻鱼点头:“是的,难道你们没有信心能够发扬它吗?只出现一次的话……未免也太可惜这个设计了。” 整个戏班子都忍不住激动起来,可马上又有一种难以启齿的羞涩。 “那……那要多少银两啊?” 《金缕玉衣》的设计有多么厉害,需要的材料又有多么珍贵他们是搞得清楚的。 虽说他们是大幽有名的班底,但财力还真不一定能足够买下《金缕玉衣》与其表演服饰。 那可都是真金。 姜轻鱼道:“你们替我传播我的名号,便是千金也买不来的好事,我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何须花钱买下?我送给你们,连带五套金缕玉衣也一起送给你们。” 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已经没有任何话语能够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和震撼了。 “您……您你您,您说真的?!” 姜轻鱼点头:“只要你们能够将金缕玉衣的故事传播出去,带给我的价值远比金银财宝。” 整个演者班底不再推脱,全都跪下感谢姜轻鱼。 高书书更是开口,自己可以指导她们完成对《金缕玉衣》的练习。 姜轻鱼很清楚今日的选择是对的。 她就算在这宫内,在这京城做了再多,也没办法让自己声名远扬。 大幽太大了,十三郡,七十四县。 她作为女子不能为官,想要得到改变一切的权利就必须名利双收,她要做的事情得更加长远才行。 只有步步为营,才可掌握更多。 当然,后来此事也不出姜轻鱼所预料的那般,带给了姜轻鱼天大的好处。 整个大幽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姜轻鱼的名字。 还是美名。 不过那可都是后话了。 眼下解决妥了戏班子的事情,姜轻鱼也打算回府休息休息。 毕竟这些日子赶工赶班,就连衣服也是赶制的,还得监督制衣坊将真正的黄金龙袍赶制出来,写信给陛下解释一番。 此次能够赶制出来金缕玉衣,王巧儿立了大功,她在这方面果然天资奇高,其他人都没能看出来金缕玉衣的玄妙,就她看出来了。 如果没她,或许她今日没掉脑袋也得掉点其他什么。 然而就在和各位姐妹告别,还没走出皇宫,背后就有人喊着: “姜小姐且慢!姜小姐且慢!!” 姜轻鱼脚下一顿,回头一看,竟然是一个模样俊俏的丫鬟,看她穿着与能在这宫中如此失礼的行为方式,能判断出来对方后台是有些权利的。 姜轻鱼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那丫鬟。 丫鬟气喘吁吁,但是极高的职业素养让她很快就恢复了状态,微笑着说: “我家主子想请姜小姐一叙,不过她尚且还在宴会之中,希望您能跟我一起等候一会儿。” 姜轻鱼好奇:“你家主子是?” 丫鬟笑了笑:“姜小姐见过的。” 姜轻鱼脸上的笑容一滞,很快就猜到了是谁。 果然那句话说的好,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出了名之后麻烦事就得接二连三来,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些……那位要请她过去是为了什么。 可惜她不能现在就拒绝,不能薄了对方面子。 真是棘手。 姜轻鱼道:“带我过去吧。” 那丫鬟点点头:“麻烦姜小姐跟我来。” 姜轻鱼被带到了皇宫的后院的一处桃林之中,如今桃花已经开始衰败,宴会也还有些时候,姜轻鱼提出想要沐浴洗掉身上的妆容,换一身方便的衣裳。 丫鬟欣然同意,并且伺候着她给她洗了一次人生中最煎熬的澡。 整顿好之后,丫鬟便开口: “姜小姐,走吧,我家主子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第一百零三章:皇后夜聊 出来时已经夜深人静,能够隐约闻到一些香气,姜轻鱼被带到了桃花林里的一处立于水上的小亭子里。 亭子中坐着一位美妇人,身着凤袍,容貌端庄秀丽,上次见面便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今日正式梳妆之后更是让人心生敬畏。 “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抬眸,一盏烛光映照着姜轻鱼的脸,她满是慈爱的伸出手轻轻理了一下姜轻鱼的发梢:“不是说过将我视为闺中友人即可,无须多礼吗?” 姜轻鱼笑了笑没接这话,只是想要尽快切入正题:“不知这么晚了,皇后娘娘召我过来一叙有何要事?” 皇后明眸闪烁,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姜轻鱼:“你当真一点也不知道?” 姜轻鱼果断道:“轻鱼愚笨,还请娘娘明示。” 皇后笑了起来,那声音实在故意。 “你可不愚笨,你若是愚笨了,这天底下还有聪明人?” “商路之法我看见了,陛下极为上心,今日的表演与献礼我也见到了,姜小姐,你可非同凡响呢。” 姜轻抿着唇:“轻鱼不过有些小聪明罢了,朝堂之中与比轻鱼厉害的比比皆是。” 皇后敏锐扫了她一眼:“可他们得不到帝师的赏识,不是吗?” “做不了多久,这大幽的天下就会传出一位奇女子的称呼,姜小姐说是不是?” 姜轻鱼心里那叫一个苦啊,看来这位皇后娘娘是铁了心不想放过她了。 她道:“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皇后还是笑着,伸出手抚在了姜轻鱼的手背上:“鱼儿啊鱼儿,本宫记得……你与桓儿感情要好吧?” 姜轻鱼点头,没有否认。 皇后开口:“那……你说,若是友人坐上了皇位,你所求的一切,不就轻而易举了吗?” 姜轻鱼悬着的心终于还是随着这句话的出现落了下去。 她就知道。 皇后前世便为了让自己的子嗣能够成为储君不择手段,今生又岂有放手的道理? 如今见了她的本事,任谁都知道她即将成为陛下眼前的“红人”,拉拢她就能拉拢商路建设的功劳,是竞争储君之位的一把好手。 可姜轻鱼又偏偏很清楚,皇甫青桓根本没有继承皇位的想法。 当然她又不能直接当着皇后面前说出来,想要拒绝更是难如登天。 姜轻鱼只能找借口推脱: “皇后娘娘,我想您找错人了,轻鱼自然希望一切所得皆容易,可轻鱼只是一介平凡女子,连朝政都干涉不得,实在是爱莫能助。” “若是其他忙,轻鱼能帮得上忙,无需娘娘操心,轻鱼自会尽力而为帮助三皇子,可这涉及太大太大,轻鱼一个小女子又能做什么呢?” 皇后闻言,眼神稍微平静了许多……比起方才的热情与试探,此刻多了一抹别的味道。 她还是笑着的,可这笑容让姜轻鱼压力倍增。 她说:“寻常小女子不行,可你却有无限可能,小鱼儿呀……就当本宫再次提醒你一番,这宫中的事情,说话做事……都要一步三斟酌呀。” 姜轻鱼本身有商路之法作为底牌,再加上金缕玉衣事件,以及陛下承诺为她起表字的事情,这些事情仅仅是短短一个月内发生的。 她身上有无限潜力,谁都能看见。 何况她背后是帝师,以及那位谢相。 有她的支持,也就算拉拢了这二位在皇储之争上最有话语权的中立派。 如今几位皇子的夺嫡之争最有竞争力的莫过于年纪最大,天资聪慧的二皇子皇甫清正,以及皇后所生的三皇子皇甫青桓。 皇甫青桓无心继承大统的事情人尽皆知,二皇子又屡建奇功……朝中二皇子的支持声越来越大。 本来她已经动摇,是否要再想办法要一个孩子过来,可今日青桓的表现又让她看见了希望。 那可是至尊之位,她岂能拱手相让? 皇后拉住了姜轻鱼的手:“小鱼儿,你可要好好考虑考虑……” 这话里颇有威胁的意思。 她虽然暂时无法威胁姜轻鱼本人的姓名,可她也明白如何拿捏姜轻鱼。 姜轻鱼早就预料到这位皇后棘手,却没想到对方竟抓着不放: “娘娘,轻鱼一介女子,干涉不得皇储之位,无论是谁得到陛下认可,都不是轻鱼说了算。” “不过轻鱼保证……若是有机会,轻鱼一定向陛下力荐三皇子。” 她得把自己摘出去,表明自己不干涉皇储之争的事情。 她私心是谁都不帮。 可在皇后面前不偏心一点,她今晚怕是不能走。 姜轻鱼有些头疼。 即使自己此刻手里的筹码已经有了许多,可在真正的权势面前,还是站不住脚,谁都不能得罪。 皇后娘娘沉默了许久,她问:“小鱼儿也能理解本宫的良苦用心吧?人心都是偏的,青桓是本宫的亲骨肉,血浓于水,又怎能眼见着亲人水深火热,而自己却无动于衷呢?” 姜轻鱼抿着唇,紧绷了起来。 她想跪下先跟皇后认个错。 但皇后却眯着眼,站起身来低头看底下的一池子鱼。 她说: “水至清则无鱼,身无枷锁,又怎能安然无恙呢?” “何况,谁能笃定这枷锁是好是坏,你说呢?” 姜轻鱼撑着脸皮笑:“娘娘教训的是,可……若是枷锁太重,任人宰割,今日遇到垂钓者,明日遇到捕捞者,一条鱼又要如何分食呢?” 皇后娘娘看向姜轻鱼,一语不发。 “可我若不是愿者上钩的垂钓者呢!” “姜轻鱼,你最好好好斟酌,本宫今晚有的是时间等你想清楚。” “但是……其他人有没有那个时间,本宫就不确定了。” 背后,好几个丫鬟全都开始戒备了起来。 姜轻鱼深呼吸,指甲重重掐进了自己的掌心。 看来皇后早就准备好了后手。 若她底牌再雄厚些便好了,这样就不必如此受制于人了。 她捏着掌心一块圆形印记,紧紧抿着唇。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桃林之中响起。 “皇后半夜请了本相的门客,怎的不把本相一起请来叙旧?” 第一百零四章:相爷背背~ 几人随声音看去,男人身褐色绣着金丝仙鹤的朝服,头戴官帽,一张白银面具覆在脸上。 走来时,能看清他玉树临风,在一根根交织盘错的树枝中身影时隐时现,如同漆黑河里的恶鬼一般,走到几人身前。 谢沉渊双眸紧紧对视着皇后娘娘,微微一屈背,敬了皇后一次面: “臣,见过皇后。” 皇后脸色肉眼可见的差了起来,似乎是没想到谢沉渊竟然会这么早的脱身。 她道:“晚宴尚未完全结束,谢相不用留在盛安殿上与陛下一同商量如何压制那些外来使者?” 谢沉渊道:“皇后为后宫之人,六宫之主,前朝的事情便不劳您的费心了,何况微臣来前已经将该做之事办妥,剩余的……其他人足以解决。” 皇后还想说些什么,可下一秒谢沉渊便走到了姜轻鱼面前,手里多了一张令牌递给姜轻鱼。 那张令牌上写了一个金色的“御”字。 姜轻鱼一惊:“这是……御赐行令?” 御赐行令,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众所周知,皇宫是个围城。 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 若是在皇宫之内没有个一官半职,那就无法随意进出,需要有召见,或者提前申请层层审批才可进入。 出去?宫女太监包括妃子们都是不能随意外出的,要么是有特殊的节日,要么上了年纪,否则根本不可能出去。 有了这御赐行令则不同,持御赐行令者可自由进出皇宫。 谢沉渊道:“你今日表现极好,功劳之大人尽皆知,于是我向陛下求了这块行令予你,如此一来也不必受困于皇宫之中。” “天色不早,尽早回府吧。” 他话里有话,姜轻鱼听得懂不戳破,皇后则是一咬牙关不得不松开牢牢抓住姜轻鱼的手。 她那张雍容美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浅浅的笑意:“既然如此,本宫便不多送了。” 她看向姜轻鱼: “鱼儿若是哪天改了心思,本宫永远欢迎你来。” 姜轻鱼也回笑:“多谢娘娘抬爱,轻鱼一定会慎重考虑的。” 而后,她便与谢沉渊一同离开了。 皇后目送二人离开之后,才缓缓的坐下,深呼吸又闭上了眼睛。 “看来谢沉渊今晚又立了功,竟然连御赐行令都能拿到,莫非满朝文武莫非只有他一人不成?!” 她一双凤眸带着几分狠,可表情却没有半点狰狞,还是那般美丽动人,尊殊难掩。 一旁帮忙叫来姜轻鱼的宫女开口:“娘娘莫气,来日方长。” “生气?”皇后一瞥,而后轻轻笑了一声:“不,本宫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更加高兴。” “谢沉渊愿意为她去求御赐行令,又愿意特意为她来本宫这儿奔波一趟,就证明她谢沉渊比本宫想象中更加在意她,这样……她才刚具备本宫拉拢的价值不是吗?” “桓儿虽无称帝之心,可那都是他年纪小不懂事,等再过两年……他明白了权势的重要,便自然而然会起这份野心。” “因此本宫才要为他铺好路,令他随时都能回心转意,这姜轻鱼的事件我晓得一些,是个重情重义的姑娘,来日方长……她没道理不帮青桓。” “何况……日久方长,本宫有的是办法让她点头。” 宫女闻言也是听明白了道理,笑了起来:“娘娘聪慧。” 皇后瞥了她一眼,笑道: “回宫吧,今日陛下怕是要喝不少酒,本宫得候着。” …… 姜轻鱼抱着金缕玉衣走出了桃园之后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头疼又无奈。 “还好我想到有可能是皇后传唤,花了点银子提前叫人找了相爷,否则今日我还真不好脱身。” 一旁的谢沉渊道:“只管你自己的小聪明,不知感恩本相千里迢迢?” 哪儿千里迢迢了,哪儿有这么夸张。 不过姜轻鱼还是笑着歪歪脑袋,极为讨喜的喊了一声:“谢谢你呀相爷~” 谢沉渊没说话也没转头,只是脚下的步子突然变快了一些。 姜轻鱼金缕玉衣实在太长太长,她抱在怀里都得拖地老长远,如今谢沉渊这加快步子,她要跟上,却老是踩在自己的衣料上头。 她不怕踩坏金缕玉衣,但是实在不方便行动。 于是只能手忙脚乱的喊:“相爷你慢些,我跟不上。” 她小跑两步,不小心踩在金缕玉衣的裙摆,直接摔了一个五体投地。 谢沉渊这才赶紧停下脚步,叹气。 平时挺聪明一人,怎么放松下来就蠢了呢 他没办法,只好回头上前蹲下询问姜轻鱼的伤势。 姜轻鱼道:“没事,不过擦破了皮罢了。” 一边说,一边刚才在御台上磕出来的伤口二次受伤,血水就这么顺滑的滑溜了下来,滴落在姜轻鱼衣服上。 姜轻鱼:“好吧,可能摔坏了脑袋。” 旋即她双眼委屈,意有所指道: “或许相爷走的慢些就不会摔了。” 谢沉渊:“……” 谢沉渊:“好。” 那他走慢些。 拉着姜轻鱼起身之后,才走了两步,他便发现了姜轻鱼不对劲。 姜轻鱼走这两步一瘸一拐,脸上的表情还一边咬着牙齿瞪大眼睛,一边强颜欢笑。 可怜又滑稽。 谢沉渊拧着眉毛审视她:“扭到脚了?” 姜轻鱼点点头:“嗯。” 谢沉渊:“方才为什么不说?” 姜轻鱼道:“我是想着小伤,撑一撑回家敷药便好,想要尽快离开皇宫才是。” 谢沉渊:“看来白芷教人不精,连最基本的伤口处理也不曾提醒。” 姜轻鱼脸上一红:“白姑娘很好的……” “我只是不想麻烦相爷而已。” 谢沉渊觉得这话可笑:“莫非你觉得自己麻烦很大?” 姜轻鱼心想,不然呢?每次都要死要活的,还不大啊。 不到万不得已,她都不太想求助相爷。 忽然,就是这个时候,谢沉渊整理了自己的朝服,走在姜轻鱼身前蹲下。 他背对着姜轻鱼道: “你的麻烦于本相而言不过举手之劳,比你麻烦更麻烦的是你,如果不想继续再给本相添麻烦,别在废话,上来。” “还要本相请你不成?” 第一百零五章:哟哟哟哟~ 怡翠早早的就在皇宫门口候着了。 虽然平时老是跟着姜轻鱼全世界到处跑,时不时还会因为冲动的性格得罪人,但怡翠是个不折不扣的话唠子,多少有点那个社交牛逼症。 就这一下午时间,外边等着自家主子的一群仆从全都跟怡翠唠上了。 怡翠可是把姜轻鱼干的那些厉害事翻来覆去,添柴加火的说了一个遍,听得所有人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对这位姜轻鱼好奇的不得了。 “你家小姐可真厉害啊,一个女子都能做到甲榜第一,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的聪慧,可惜了女子不能做官,不然咱们大幽得出多少厉害人?” “是啊,此前还以为怡翠说的骗人,可方才那么多人从这皇宫里出来都聊起了姜小姐,真好奇这姜小姐莫不是有三头六臂?着实让人想见一见!” 怡翠哼哼两声:“那可不?我家小姐厉害着呢,当年我小时候全村都被山贼捉了去,如果不是小姐帮忙,我早就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我家小姐啊,是全天下最最最厉害的人,也是最最最好的人!” 所有人听得那叫一个羡慕。 他们这些人大多生来就带有奴籍,不出意外一辈子都是奴隶,自己的孩子也是下人。 摆脱奴籍那种事情太遥远,他们不敢想,唯一能想的就是找一个好主子。 有个好主子比什么都重要,能吃得饱饭,不用挨打就是好主子。 像怡翠这样不仅衣暖饭足,还能见到那么多故事的,那可太让人羡慕了。 怡翠鼻子都翘的老高了。 “待会你们就能见到我家小姐了,记得,我家小姐是生得最漂亮的那位。” “不过话说回来,你家小姐既然那么厉害,可有婚配?正好我家少爷也到了适婚的年纪,若是强强联合……” 怡翠瞬间变了脸:“呸!我家小姐是要干大事的人,感情?感情只会影响她办大事的速度!你们可别在这儿妖言惑众,我家小姐说了……她对感情一事并无兴趣!” 人们还想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朝着皇宫一指。 “咦,那二位是谁,怎的背着走了出来?” “底下那位戴着面具,不会……不会是传闻中的那位煞神厉鬼吧?!” 听到这话的怡翠瞪大眼,吓得赶紧上前捂住那人嘴巴:“嘘!嘘!口忌!口忌啊!” 真要让相爷听见,你们可就完蛋了! 众人不理解怡翠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小心谨慎。 只见怡翠转头,瞬间石化了。 相爷……还……还有小姐?! 真来了?! 等等……为什么是背着的?! 不!!! 虽然相爷初具人性,可相爷始终算不上是什么好人呐! 她是支持席公子上位的。 人们开始议论起来了。 “真是那位相爷?他背上背着的女人是谁?竟然能看见相爷背着一位女子,太稀奇了!” “那位姑娘生得也貌美,这郎才女貌,走过来竟显得如此般配!” “怡翠,你说你家小姐美,能有这位小姐美吗?” 怡翠咬碎了,你们不要再说了。 只见,谢沉渊朝着怡翠走了过来。 怡翠低着头,唯唯诺诺:“相爷,小姐……” 其他人全都震惊了,仿佛吃了一口惊世大瓜。 啊?! 姜轻鱼在谢沉渊的背上,也不显得羞涩,她略带歉意的看向怡翠:“怡翠,你今日先回去吧,我受了些伤,要去相府找白姑娘看看,可能会留宿相府。” 怡翠心更碎了:“留……留留留……留宿相府?!” “小姐你没事吧?这是多严重的伤呀?” 姜轻鱼道:“无伤大雅,只是脚踝崴着了,再者相爷也有事情要与我谈。” 怡翠:“……” 她悄咪咪的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看了看相爷。 心碎了。 她不吃这一对啊。 虽然相爷愿意背小姐是好事,证明人性增加了,可是这些事情小侯爷也能做,而且还能提供许多情绪价值呢。 可话到这份上,她一个小丫鬟能说什么呢? 只能叹息一口气。 “好吧……那小姐你明日记得早些回来,我熬汤给你喝。” 姜轻鱼笑了笑,谢沉渊便把她背着到了一架马车上安置好,两人离开了。 两人离开之后,所有人都围住了怡翠。 “方才那个姑娘就是你家小姐?你家小姐连相爷的背都敢坐?!” “相爷竟然愿意背着你家小姐?快如实交代!” “我还是头一遭看见这位相爷如此待人,还是一位姑娘……难怪你不同意你家小姐与我家少爷的事情,原来你家小姐早就有了谢相!”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真相了,纷纷上前来要吃瓜。 唯独怡翠心情低落到不行,甚至脑子都快炸了。 她自己也好奇: “相爷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性了?!” 有人回:“或许,谢相真动情了呢?毕竟 你家小姐那么优秀,可是奇女子呐!” 怡翠听完眼前一黑,因为她觉得真有这种可能性,于是只能默默祈祷。 席公子也好,小侯爷也行,再不济三皇子来,能不能有人救救场! 突然,怡翠想到了什么。 她信誓旦旦:“我家小姐说过,谁都可以,唯独相爷不行!” “你们放心吧,我家小姐一定不会自甘落入苦海的!” 她家小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怡翠信念感爆棚。 …… 另一边,马车到相府,姜轻鱼本想走两步不麻烦相爷了,谁相爷开口:“方才怎的不嫌麻烦?” 姜轻鱼:“……” 方才不是您自个儿说她的麻烦举手之劳吗。 但她也只能退一步:“如今到了相府,让其他人来即可。” 相爷声音似乎更冷了些:“本相的后背有刺不成?” 姜轻鱼:“……” 最后只能又麻烦相爷背进屋了。 她不想让相爷背有两个原因。 一是相爷位高权重,这样搞得她不像话。 另一个原因则是…… 一进府内,徐有福便一副无比稀奇的模样,视线盯着两个人一边带着奇怪的笑,一边: “哟哟哟哟哟~” “哟哟哟哟哟~” “哟哟哟哟哟~” 哟半天也不说一个字。 让姜轻鱼都不由脸上发烫,脑袋一软就靠上谢沉渊的后背。 谢沉渊的声音问: “这会儿害羞了?” 第一百零六章:愚兄姜承佑 姜轻鱼没说话,只是进了房间后推搡着谢沉渊轻声嘀咕:“放我下来吧。” 这能不害羞吗? 徐公也真是的,一大把年纪了行为怎的这么幼稚。 谢沉渊将姜轻鱼放在了客房床上,转头寻来了白芷,白芷赶忙走过来时还快速问了姜轻鱼基本的情况。 知晓发生了什么事的白芷沉默之余还是沉默,她闭上了眼睛吐出一口悠长的气,转头看向谢沉渊:“这就是你说的受伤?” 谢沉渊默认。 白芷捏了捏自己山根开口:“不过只是扭到脚了而已,甚至不严重,算上脑袋上磕破的口子充其量也就涂个药的功夫,小鱼儿自己能解决的事情你把我大半夜叫醒?” “摔的是小鱼儿还是你,你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加班就算了,从睡梦中被叫起来加班也算了,关键起来加班之后发现事情压根不需要她来。 她幽怨的盯着姜轻鱼,没忍住吐槽:“我也是你们两个人恩爱中的一环吗?” 姜轻鱼一时不知先应害臊还是苦笑,最后只能略带抱歉的回她:“我也不晓得相爷去请了你。” 白芷:“没事,不怪你,你脑子没事。” 她目的明确的扫了谢沉渊一眼。 “小鱼儿这个情况涂个药就行,你来还是我来?” 姜轻鱼:“我自己来就行……” 白芷看她:“要你自己来他还半夜叫我?” 姜轻鱼一头雾水的“啊”了一声,有点没太听懂的意思。 白芷轻嗤一声:“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自己能解决?自己自个儿闷骚又不会开药,想等我开了药之后给你擦药呢?” 姜轻鱼:“???”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谢沉渊。 谢沉渊没否认,也没点头。 很快,白芷从药房里拿了一些外敷药物,告知了谢沉渊使用方式之后就走了。 他先是给姜轻鱼脑袋上的伤口擦了油,而后才到脚腕,因为脚腕处的扭伤需要用特殊的揉搓手法,姜轻鱼实在不好意思于是开口:“还是我自己来吧。” 谢沉渊突然问:“你准备好了吗?” 姜轻鱼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相爷指的是?” 谢沉渊道:“今日你们离开之后,陛下与诸使臣着重提起了商路之法,看情况所有人都对商路之法极感兴趣。” “商路之法的价值如何其实你我都清楚,但重要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看到大幽兴盛,尤其某些势力虎视眈眈已久。” “近些日子,你最好更加小心谨慎些……有些人,能不见便不见吧。” 谢沉渊给姜轻鱼揉着脚,姜轻鱼陷入沉思。 虽然有预料到商路之法会成为今晚的主题之一,但是没想到会被重视到连相爷都需要来提醒她。 相爷提醒不是好事。 若是他不提及,那么证明一切顺利,或者即将出现的麻烦她能轻松解决。 但他提及了,也就意味着……会有棘手的事情发生。 谢沉渊这时又说: “大易的那位王爷不是简单角色,你最好事先了解他,提前做好准备。” 他言尽于此,也缓缓放下姜轻鱼的脚。 姜轻鱼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注意力被转移出去,相爷已经给她涂好了药。 她心绪复杂道:“我知道了。” 而后,她抬头盯着谢沉渊的眼睛。 那双眼睛似乎有意无意的低着,没有正视她,浓密的睫毛挡住了部分情绪。 今日,不仅仅是今日…… 应该说最近相爷的态度缓和了许多,对她也好了许多。 “相爷……你是不是……”姜轻鱼欲言又止。 谢沉渊问:“是什么?” 姜轻鱼摇摇头:“没什么。” 或许只是她的错觉吧。 谢沉渊也没有再继续留在房间的意思,说道: “明日早晨我会差人送你回去,今日时候不早,早些躺下休息吧。” 姜轻鱼“嗯”了一声,谢沉渊便替她灭了房间里的火。 姜轻鱼躺下之后也并没有胡思乱想,今日发生的一切都足以让人心累,因此她睡的很香。 …… 翌日一早,姜轻鱼就回到了姜府。 爹娘一阵担心后唯一发现姜轻鱼受到的伤只有脑袋和脚腕,心疼坏了。 “怎么会伤成这样!我可怜的女儿哟!都是爹娘无用啊!都是爹娘无用啊!” 姜轻鱼都有些无奈,爹娘这也太大惊小怪了,于是她也只好解释起这伤口的由来。 二老直接沉默了。 怎么会有人因为踩着抱在怀里的裙子而摔倒的。 他俩:“那……那你下次小心些才是。” 姜轻鱼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却没发现姜老三的影子,于是问: “三哥还未回来?” 自她开始筹备金缕玉衣起就没见到过姜老三,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姜汇:“他没回来,倒是寄回来一封信说给你,我们都留着没有拆开过呢。” 他很快就找出信件送到了姜轻鱼的面前,姜轻鱼收下后回了房间才打开。 —— 吾妹姜轻鱼: 见字如晤,兄长一切无恙,无需担忧。 自你出生,你我便是骨血至亲,彼时年幼,兄长自以为能顶天立地,为亲妹撑腰。 然,时光荏苒,风云变动,漩涡愈演愈烈,局势愈演愈乱。 吾妹啊吾妹,兄长又岂能见你一人辛苦?佑忏悔自甘堕落,决心历练,约定十月芙蓉花开前与你重逢,届时为你送上及笄佳礼。 若失约,还请吾妹莫要再寻,替佑安抚父母。佑心中千言万语,奈何纸短情长,只能书写至此。 鱼儿,好好长大,平平安安。 愚兄姜承佑 …… 姜轻鱼看完这封信的时候指腹都白了几分,她眼圈一红不敢置信的捂住自己的鼻子,控制不了情绪的抽搐起来。 眼泪瞬间就坠了下去。 三哥去做什么了?他写下的这封信……分明就是诀别书! 他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了,有可能不会回来? 那是她的三哥啊……她至亲至爱的三哥,最宠爱她的三哥。 可姜轻鱼只能憋在自己的房间里短暂的哭一会儿,绝对不能将这封信件的内容让爹娘知道,否则他们会伤心欲绝的。 可三哥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前世……根本没有这一段。 第一百零七章:翌王 前世,战乱爆发后,姜家因谋逆罪名锒铛入狱,并且宣布即日处斩。 然而在姜承佑约定一面之后,陛下硬生生将行刑日推迟到了一个月后。 她虽然一直都知道姜承佑有自己的秘密,但却不知道具体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只是她很清楚,当时姜家头上顶着的谋逆之罪是罪该万死,就算是相爷想要插手都无济于事。 能让陛下拖一个月,姜承佑的这个秘密绝对不小。 起码他绝不像表面上那般吊儿郎当。 而今,姜承佑离开,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以他的性格,若是危险不足够大,他绝不可能轻易在信中交代后事。 姜轻鱼心有不安,可她也只能替姜承佑祈祷。 她本想要将这封信给直接烧掉,可思考片刻后还是留了下来,偷偷藏起来。 三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你说好了要给她准备一场完美的及笄礼的。 前世她的及笄撞上了战争爆发,本就是那些人准备好的替罪羊的姜家临时被没收了所有财务,被收入衙门进行调查。 原本也算兴盛的姜家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姜承佑精心准备的所有及笄礼更是无法实现,到死他都在说: “抱歉啊小妹……三哥没能给你一场最完美的及笄礼,更没有保护好姜家。” “你答应哥哥,待会哥哥被砍头的时候,你不要看也不要哭好不好?” 他失约了。 姜轻鱼也失约了。 姜轻鱼目睹了他被砍头的全程,更是哭的撕心裂肺。 回想起来这些事情,她咬咬牙道: “三哥,你放心去做你要做的事情,家里交给我就好。” …… 姜轻鱼没有因为三哥的离开而停留,因为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办。 相爷告诉她要小心大易的那位王爷,最好提前了解清楚,那么言下之意就是……近期那位王爷就会找上她。 虽然不知道会以怎样的方式,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她去云烟阁询问了高河有关那位王爷的事情。 如今的云烟阁已经完全取缔了曾经的“酒林肉池”成为了京城中唯二的大酒楼。 来来往往许多人,包括本身就在扩张,更是让信息源无限放大。 在规模有了起色之后,姜轻鱼便将云烟阁升级转型,开始暗地里做起了情报生意。 不说一些太厉害的,但想要了解一位异国的传奇王爷那还是轻而易举的。 高河很快就找到了一些卷宗,拿到姜轻鱼面前时还忍不住的称赞: “这萧寻安是个角色,要不是他母亲出身低微,又身负残疾,如今的大易太子是谁还不好说!” 那大易的王爷名叫萧寻安,算是大易排行老二的皇子。 母亲是宫中爬龙床的宫女,生下他之后就难产死亡,他被过继到了其他妃子名下。 而他本人,出生起就双腿残疾,自小便不被看好,直至年少时展露出过人的才华。 十四岁开始入军营,任职军师,带领大易打出了一场又一场漂亮仗,据说主要是他带领的军队,能够以一敌十,从无败绩,为大易打下了几乎四千亩地,被封号为“翌”。 这个封号极为讽刺,也给足了面子。 翌日的翌。 也象征着第二。 意味着大易的皇位,永远与他无缘。 同时,又偏偏与大易的“易”同音,是无上的荣耀和认可。 皇帝不止是看个人能力,母妃的出身也无比重要,因为新皇登基初期是需要母族的支持,否则十分容易出现动荡。 皇室的动荡,影响到的,牵扯到的太多了。 而看了几起这位翌王领导的战争,看见了他的手段之后,姜轻鱼却改观了。 她对高河评价道:“即使他出身于皇后,没有残疾,这皇位也必然不会属于他。” 高河问:“此话怎讲,你也看了他的事迹,很清楚他有多厉害才对。” 姜轻鱼道:“他厉害是一回事,可……他不适合做皇帝。” 这人太狠了。 是的,狠,阴狠,极为纯粹的狠,不掺杂任何其他的,毫无底线狠。 这是姜轻鱼看他领导的几场战争记录,以及个人事迹之后最大的感想。 他可以做到不惜荼毒一整座城的百姓,在水源中投毒,废掉一整座城。 也可以做到将战场上的尸体作为“炸弹”,利用投石车投出去,然后在敌军中央爆炸。 他做过最让姜轻鱼无法接受的事情是,在两军交战之际,为了让敌军将领投降,绑架城中妇老百姓,并且在对方城门进行凌迟。 姜轻鱼昨日在陛下的生辰宴上与这位翌王对视过,他温文尔雅,举止优雅,如果不是这卷宗上写的是事实,她见到的也是真人,她万万不能相信她看见的与书中写的是同一人。 “帝者,无情。” “不能不狠,更不能太狠,他这般不惜代价,不惜底线……最终只会引起人民的反抗与暴动,会令整个国家陷入阴云之中。” “一条毒蛇,是无法成为真龙的。” 高河闻言,也觉得说的十分有理。 如果这位翌王真当上了皇帝,大易怕是每天都会处于一个水深火热的统治之中……他的性格太扭曲了。 姜轻鱼了解完这位翌王之后心中才开始唏嘘…… 若是她当时她没有重生,也没有被砍头,以这位翌王的手段,以及当时大易与大幽的国力差距,会不会有一日……他们姜家颠沛流离,她成为翌王威胁大幽的一枚完全不重要的棋子。 他这样的人的确是个传奇,足以令人闻风丧胆的传奇。 就在这个时候,怡翠从外面敲门: “小姐,底下有人找您。” 姜轻鱼愕然,怎么会有人找她找到了云烟阁……她是云烟阁幕后之人的事情已经暴露了吗? 姜轻鱼心下一沉看向高河。 高河也懵逼的摇摇头。 姜轻鱼吐出一口气:“没事,到底什么情况一见便知。” 姜轻鱼跟着怡翠走了出去,下了楼,楼下有两位极为熟悉的人穿着昂贵的异国服饰出现在桌子边上。 姜轻鱼微微一愣: “维恩王子,还有……翌王?” 第一百零八章:烧圣旨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然而姜轻鱼并不想那么快见到曹操,准确来说……如果可以不见到,她一辈子也不想去见。 翌王跟她此前遇到的那些人不一样,虽然大家都挺狠的,但还不至于像他那般没底线。 人一旦没了底线,便失去了许多弱点,也更容易成为威胁。 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姜轻鱼也只能让高河将店内其他客人打发走,以免有些话被人听了去。 毕竟……如果只是单纯的挪个地方,这二位恐怕不一定配合。 云烟阁人气火爆,高河承诺了不收费,并且提供补偿之后人们才渐渐散去。 姜轻鱼见状,也才放心的朝着二人走去:“二位贵客到访不提前打声招呼?轻鱼有失远迎,还望二位莫要在意,小二,上些辣菜来招待贵客。” 她走到两人面前坐下,好奇道:“不知二位大驾光临,是找我何事?” 两位身份确实高贵,但她如今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拿捏的身份,有了陛下亲赐的表字,与御赐行令,即使还没正式落实,她的地位也仍然等同于朝廷正三品的官员。 她如今已经无需再对任何人都保持低眉顺眼,何况……作为生辰宴上表现最亮眼,最受人瞩目的人,商路之法的提出者,建设者。 姜轻鱼如今也算是小有名气,也掌握着一定的实权,在某些时候还是能代表大幽的面子的。 两位高贵,但在大幽的地界,她足以与二位平视。 萧寻安仍然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声音也十分轻稳:“没想到传闻中以辣菜出名,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便成为大幽京城两大酒楼之一的云烟阁,背后的人竟然是姜小姐,还真是令人吃惊。” “姜小姐经营着这样厉害的酒楼,可有什么诀窍传授?” 维恩看了一眼萧寻安,又赶紧朝着姜轻鱼看去,本想解释什么,可看姜轻鱼不痛不痒的微笑脸也就没有开口。 姜轻鱼道:“哪儿有什么诀窍,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 萧寻安双眼一眯:“是吗?仅是运气好?我可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有间酒楼名为酒林肉池,如今却不见踪影,云烟阁能以小博大,吞下如此规模的酒楼,姜小姐的才能属实让人惊讶。” 姜轻鱼闻言一愣,立马就听出来了其中的不对。 不仅知道她是云烟阁背后真正的主人,还如此清楚酒林肉池的事情。 这位翌王…… 姜轻鱼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但还是说出了口试探:“我说那酒林肉池为何如此厉害,原来是翌王殿下的产业,翌王能在皇城脚下办出如此风风火火的酒楼,也属实厉害,难怪天下人都说您是一个传奇。” “的确让人佩服。” 旁边的小二送上来一壶茶水,萧寻安看向姜轻鱼,那双眼笑得很深:“姜小姐就以茶水招待客人?” 姜轻鱼道:“酒水太烈,配合辣菜太伤脾胃。” “原来如此。”萧寻安低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开口道:“偶尔清淡些饮茶,也是极为不错。” 他晃了晃杯子,翘起嘴角: “算不得什么产业,因此也就当做一份见面礼送给了姜小姐,姜小姐可还喜欢?” 翌王承认了自己就是酒林肉池背后的人。 姜轻鱼还真没有想到她这么早就与这位翌王打过交道,而且……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吞并酒林肉池的事情如此顺利。 明明是那么大一家酒楼,却被她轻而易举拿了下来,此前她就猜测过会不会是对方故意而为,只是没想到…… 或许自己早就落入了人家的圈套。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姜轻鱼的气息凝了凝:“翌王为何赠送如此大礼?你我素不相识,这实在令轻鱼惶恐。” 萧寻安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与谢相有一些故交罢了,听闻他府上多了一位上心的女门客稍微打听了一番,故友难得对人上心,我自然也得献出薄礼表示一番。” 姜轻鱼惊诧。 翌王同相爷是故交?怎么从未听相爷提起过! 姜轻鱼道:“翌王不妨直说来此找我的目的?” 萧寻安笑了笑,开口道:“姜小姐无需紧张,萧某也只是看中了姜小姐的才华,认为这大幽并非能够令你安心的立足之地。” “商路之法,大易也很感兴趣,如今大易势头正猛,广纳人才,自然也就不能错过了像姜小姐这般有能之士。” “何况……姜小姐应当也明白令尊处境如何。” “姜小姐却一把手,将姜家拉出深渊的一把手,而萧某愿意成为这一把手,将姜小姐,姜家,推上无上的荣华富贵。” 说完,萧寻安便拿出一份卷轴,放在桌上打开,那是大易的圣旨,分明承诺着姜轻鱼若是前往大易,不仅保证姜轻鱼全家的安全,还能让姜轻鱼成为大易历史上第一位女官! 这个条件可以说无比诱人。 姜轻鱼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都忍不住胸口颤了一下,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撵了一下上面的玺印。 “我竟不知我有如此价值,能让大易开出这么诱人的价格。” 维恩王子抬头看向姜轻鱼,开口劝她:“姜小姐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你不会后悔这个决定的。” 翌王更是直接询问:“还是说姜小姐觉得这里给的不足够?若是姜小姐还有其他需求,我们随时可以补上。” “不。”姜轻鱼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条件很诱人。” 她站起身来,将面前的圣旨握住。 萧寻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下一秒,姜轻鱼将圣旨放在了烛火之上,她看着二位,那灵动的双眼清澈透亮,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那眼中的坚定与不屑。 “只不过,二位以生命与权利做诱饵来诱捕我这条无伤大雅的鱼,未免也太过大材小用?” “我姜家历来弱小卑微,能做的事情不多,能碰的事情也不多,因而学得知足常乐四个字。” “以叛国作为我生命与权利的龙门,我做不到……二位这是羞辱我。” 大易的圣旨被点燃。 燃至姜轻鱼手指都被灼烧到了,她才将那燃烧着的圣旨往天上一扔。 化作灰烬瞬间被吹去。 第一百零九章:你不过是他一枚棋子 似乎是没想到姜轻鱼会直接烧掉圣旨,在场几人脸上表情各异,维恩王子直接瞪大眼睛站了起来:“姜小姐你——” “你可知那是圣旨?!” 姜轻鱼仍然保持微笑:“那是大易的圣旨,而我是大幽的人,烧掉了也就烧掉了,莫非要等二位继续拿着这张大易圣旨折辱我不成?” “大幽即使目前势弱,那也是一等一的大国,而我大幽的子民,又岂能去大易做事?二位,若无其他事情的话,请恕轻鱼不再招待。” 姜轻鱼下了逐客令。 维恩脑子里一片混乱。 萧寻安丝毫没有恼怒,反而露出了极为感兴趣的眼神,他脸上的笑容要比此前幅度更大,明显能够感觉出来他在兴奋。 “姜小姐果然没有让人失望,不过……姜小姐很有信心能在大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姜轻鱼道:“天下芸芸众生,千香百面,各有同道者,唯独一种人为世人所不耻,那便是背叛者。” “连国家都背叛的人,那还有什么底线?今日人家求你利益从而引诱,你为此叛国,来日你利益耗尽,他人忌惮你毫无底线,又无同胞之情,杀你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从一个活坑跳进一个死坑,轻鱼还不至于愚蠢至此!” 姜轻鱼是愤怒的,也是清醒的。 敌人给出的一切诱饵,那都只是诱饵,算不得龙门。 一旦接手,等待你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背信弃义者人人唾弃,叛国乱党者更应受尽凌迟之苦! 萧寻安笑了,他笑得格外放肆,嘴角更是露出一抹令人难以寻味的弧度: “姜小姐果真聪慧,难怪大家都那么喜欢你,就连那位谢相都如此偏宠于你,不过姜小姐说错了一点。” “你所立足的,从来都不是一个活坑。” “你自以为背靠大山就能屹立不倒,奈何……你却从未想过自己背靠的那座山究竟立场如何,听萧某一句劝,你别靠太紧……小心山崩地裂,死无葬身之地!” “无论是大幽还是那位谢沉渊,你甚至连深层都难以看见,你根本不了解其中沾染了多少的因果。” “你可见过谢沉渊的真容?你可知他筹谋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你又可知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如果你知道他曾经做过比本王更加疯狂的事情,你就不会如此坚定自己脚下站着的是活坑了。” “你不过只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甚至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姜小姐,你只是一个谁都可以的牺牲品罢了。” “姜小姐,跟你的这次谈话很愉快,希望我们会有合作的那一日,我很期待。” 没有给姜轻鱼反应的时间,维恩便推着萧寻安离开了。 姜轻鱼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脑海里全都是方才翌王说的那些话。 什么叫大山的立场如何,什么叫她连相爷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姜轻鱼一时恍惚了,看向门外二人。 维恩将轮椅停靠,其他人接走了萧寻安。 维恩匆匆跑了回来,他一头金发,模样俊俏,此时也不由凝神认真的提醒姜轻鱼: “姜小姐,那相府是是非之地,你最好早些离开,我言尽于此……若你日后没有去处,日不落城随时欢迎你来。” 姜轻鱼沉默片刻,点点头道:“多谢。” 维恩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而后也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姜轻鱼,高河以及怡翠。 姜轻鱼坐在了椅子上,情绪十分复杂。 冷静,冷静姜轻鱼,这一切都是那位翌王的离间计罢了,扰乱你前路的花言巧语罢了。 你从一开始走到今天,你现在已经无限接近于目标,很快就能救下家人了。 相爷如何,相府如何,你都是知道的。 他们一直在帮你,不是吗? 可……真的会有人无私帮助吗? 旁边的高河见姜轻鱼如此,赶紧坐下解释:“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他们就是刻意离间你与相爷罢了,相爷姓甚名谁你不是一清二楚?哪儿有他们说的那么玄乎。” 姜轻鱼抿唇:“可我……确实从未见过相爷真容。” 高河:“哎呀你别想那么多,相爷就是丑了些才戴面具,年纪大了总有一些怪癖,你管他长啥样呢!” 不,不是真容,而是真心。 她知道,相爷面貌丑陋不过只是幌子,她隐约见到的那部分便足以称之为美男。 她还十分眼熟,极有可能见过。 她与相爷相识已久,只知相爷不断在忙碌,游走在最前端做了不少了不起的事情。 可……她确实连相爷所求何物都不知道。 相爷又为何不肯对她坦诚相待……明明,明明她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 真的会有人无欲无求,却能为其他人奉献那么多? 姜轻鱼不信。 姜轻鱼抿着唇,闭上眼,牙齿咬住自己的嘴唇。 “我会亲口去问相爷。” 但在去找相爷之前,她还需要去拿到自己必须要拿的东西。 相爷曾经告诉过她,帝师手中有他需要的东西,而帝师这些日子的相处里,也隐隐透露出她需要完成陛下的指示。 如今一切都已经初步完成,帝师也要兑现她的承诺。 她要先去相府拿到那个东西,明白那个东西……或许,就能明白相爷到底需要她做什么了。 或许,这是她唯一能够反制相爷的机会。 只有拥有反制相爷的机会,她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相爷面前,询问相爷到底想要什么。 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更不能摔下去。 她没有退路。 没有人值得完全信任,只有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真实的。 姜轻鱼下定决心后,转头看向怡翠:“怡翠,备车,我们去一趟太学,拜访帝师。” …… 到达太学。 帝师正在与贵客交谈,门童转告给了姜轻鱼,让她一个时辰之后再过来。 姜轻鱼焦急的心也不得不稍微冷静下来一些,正好一旁的怡翠鬼使神差的提出去找席公子。 姜轻鱼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 两人来到了席林的住处。 第一百一十章:熟悉的眼睛 敲门好几次,里面并没有人回应。 “看来他并不在家。”姜轻鱼道,同时又疑惑了起来。 席公子是巫族人,他居住在太学之中是为了藏身,他若是不在这里,那又能去哪里呢? 姜轻鱼疑惑间,又从窗边发现异样。 桌面上的书卷还是她上次放着的,未曾动过,桌面上甚至蒙了一层薄薄的灰。 席公子不是不在,而是好几日都没回来过? 席公子莫非出事了? 姜轻鱼心下一沉,看向怡翠:“近日坊市上有没有关于席公子的传闻?” 怡翠摇摇头。 若是席公子走出去,他那一头醒目的银发必然会受议论,可如今却没有半点动静,只怕十之八九是出了什么意外!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听见了背后传来声音: “姜小姐今日怎的有空造访?” 姜轻鱼愕然,抬头看去。 那人穿着白衣,容貌极为亮眼,温润而又平和。 似乎只要看到他,一切的不平静不平和都能被抚平。 “席公子?” 谢沉渊笑了笑:“前几日有些私事出了趟门,今日才回来,不曾想竟能遇上姜小姐,真是好巧。” 他走了上来,将门锁打开: “里边请,只是几日没有打扫了,可能有些脏乱。” 姜轻鱼也没多说什么,顺其自然往里面坐了下来。 她招呼怡翠将茶碗好好洗一翻,怡翠很雀跃的的就答应了下来,让席林把东西给她,她去洗。 要洗茶碗,就是要喝茶。 要喝茶,就是要在这里待好一会儿! 那可是难得的好事! 自从小姐上次告别席公子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见过,可席公子无论是品性还是文化,甚至是容貌都是极上等的。 她能看出来席公子对小姐有意思,也支持席公子上位。 尤其席公子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相爷尾巴那都快翘上天了! 小姐昨日是留宿,再过两日是不是就要成婚? 那可万万使不得! 她原本想着小姐独美就好,嫁不嫁人的无所谓,可现在她有危机感了。 谁都可以,唯独相爷不行! 小姐你无法坚守的话,让怡翠来替你稳固道心! 她会努力洗碗,你们两个人就好好的培养感情吧! 谢沉渊如今用着“席林”的这个身份,双眼微微垂着,激动又不敢表露出自己的喜悦,他说:“没想到这么快还能见到姜小姐,我还以为姜小姐再也不会来此地了。” 姜轻鱼其实真没计划要来,只是帝师正在与贵客交谈,怡翠提起,她既然时间空了出,那么找席林一叙也是好事。 毕竟席林确实帮了她许多。 只是介于他对她的感情,她给不了回应,确实不太好找他。 姜轻鱼没有隐瞒拜访的原因。 谢沉渊听完,那张俊脸忍不住露出几分可怜与苦涩:“无碍,无论姜小姐是以什么理由找席某的,席某都觉得十分荣幸,并不会为伤心。”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心。 席林越是表示弱势,姜轻鱼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她不该来拜访席公子才是。 唉! 就在这个时候,席林主动岔开了话题:“姜小姐今日心情似乎不大好,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姜轻鱼愕然,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 “也不算是麻烦,只是……心中多了一些疑惑罢了。” 席林:“不妨与我说说?你放心,除你之外,席某并无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姜轻鱼听完心情更复杂了。 这本该是她和相爷的事情,怎么能告诉席林呢? 可又听见那句“除你之外没有别的朋友”,姜轻鱼又狠不下心了,若是再拒绝席林,真是显得她太过绝情。 姜轻鱼叹气道:“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将一位……朋友,视为依靠,视为依赖,他曾说过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也的确帮助了我许多。” “只是最近……我突然发觉,他可能有事情瞒着我,我当然不必知道他的事情,但我没有败北的底气,我必须要清楚他是否只是将我当做一枚棋子。” “就算是作为一枚棋子我倒也心甘情愿,温,让我付出代价也是理所应当,这天底下本就没有免费的午餐,可令我纠结的是……我究竟还能不能继续与他保持这段关系。” “我想要提前去问他,这个代价是否是我能够承受的。” “何况……我也想明白他究竟是如何想我的。” 她自己无所谓,可她不想自己费尽心思那么久,到最后还是没办法拯救姜家。 若是相爷这条路没法继续往前走,那她今日将东西献给相爷之后换条路,也算两不相欠,日后与相爷再见时还能保持体面。 可若是到最后真有无法收场的局面。 她不想恨相爷。 相爷虽然从未说过自己所求如何,可她能够肯定,他一直在谋划一场大事。 相爷是有故事的人。 谢沉渊听完没有马上吭声。 他很清楚姜轻鱼在惧怕什么,更晓得姜轻鱼的解决方案会是什么。 当他知道翌王找上了姜轻鱼,发现姜轻鱼赶往太学这边时,他就知道了姜轻鱼想做什么。 只是这些话从她嘴里亲口说出时,他的情绪远比预计的更加复杂。 他让帝师暂时给他一些时间,就是为了先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姜轻鱼如今已经不是一无所有,她真的有能力离开,可当她选择离开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们有朝一日会兵戎相见。 他所谋划的事情……的确太大了。 大到足以颠覆整个大幽,成为罪人。 他轻轻一叹气,开口道: “那你这位朋友,待你如何?可曾亏待过你?” 姜轻鱼道:“他……他待我尚可,也不曾亏待过我,教会了我许多周旋之法,令我能在任何场合都留有一丝余地。” 谢沉渊又问: “既然他已经教会了你,让你任何场合都留有余地,那么势必也会给你二人的这段关系之中留下一丝余地。” “席某认为,与其猜忌,不如直面或者释怀,待暴风雨来之前你自有感觉,是去是留,你再做定夺。” “何况……如今局势混乱,你一定要分清眼前一切,是真是假都需要自己定夺。” “你是聪明人,你能明白什么是最好的选择。” 说到这,谢沉渊的声音顿了顿,而后抬起头注视姜轻鱼。 “以及……问问你自己,你最真实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姜轻鱼一恍惚。 这双眼睛……好熟悉。 相爷? 第一百一十一章:天下奇藏黄金墓 姜轻鱼感觉自己真是恍惚了,竟然会把席林认成相爷,可他们二人的眼睛真的太像了。 这么仔细一看…… 无论是侧脸轮廓,还是既视感,都与她当时在斗兽场看见的十分相似。 不过姜轻鱼很快就否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席林与相爷的性格声音完全不同,发色也完全不一样,席林是巫族人,相爷又怎么会是席林呢? 何况,相爷完全没必要伪装成席林帮她,他自己也有许多事情需要完成。 真是自己吓自己。 姜轻鱼看向席林,莞尔一笑:“还好告诉了你,说了出来,说出来之后果然就好受多了,谢谢席公子为我排忧解难。” “遵从自己的本心吗?席公子说得对,就算他要利用我,也会提前给我留有余地,不至于到最后东窗事发才意识到无可挽救。” “我会小心的。” 姜轻鱼是发自内心感谢席林的。 席林也笑了笑,而后看向窗外,有一位童子走了过来。 他轻轻叹了一声气,意有所指道:“美好的事物果真留不住,看来你得走了。” 姜轻鱼也明白,她点点头:“来日我还会拜访的,席公子若是有任何需求尽管与我提。” 席林愕然,似乎是没想到一般,小小的惊喜了一下。 而后他笑道: “你只要愿意来便是最好的了。” 这让姜轻鱼更加不好意思,真是应了那句越是得到越害怕失去,曾经她都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如今得到了一部分权利之后,怎么反而变得畏首畏尾了。 当真是对不住朋友们,还有……相爷。 她道:“我会常来的。” 而后就离开了。 更洗好杯子的怡翠看见姜轻鱼出门,诧异了一下。 “小姐,咱们这就走了?!” 见姜轻鱼点头,怡翠那叫一个万念俱灰。 苍天呐!她那么努力的洗杯子,洗得一点灰尘都看不见,就是为了让你们能够有更多的时间相处。 结果她杯子刚洗完就要走?! 怡翠挣扎了一下:“要不咱喝口茶再走?” 姜轻鱼沉吟片刻,有些担心问:“你很口渴吗?” 怡翠:“……” 她是真觉得小姐是问她口渴不渴。 小姐啊!难怪大家恨你是木头呢! 怡翠还能说什么呢?不就只能苦兮兮的说: “没事没事,我不口渴,咱们走吧。” 留下来的话,她是真怕小姐就眼巴巴的等着她把茶喝完。 还了茶碗之后二人便离开了此处,小童领着他们走到帝师的住处,小童说:“祭酒大人已经等候您许久了,未曾想你前几日都不来,他还以为你不晓得他的良苦用心,打算过两日亲自上门拜访呢。” 姜轻鱼听到这话都觉得有些害臊,真让帝师拜访她,到时候整个姜家都要被拉出来唠。 她这个徒弟当的确实太失职了。 只是她事情实在太多,需要一件一件的办。 到了陈书世的门前,小童拉着怡翠便走了。 怡翠还想说些什么。 姜轻鱼道:“不必担心,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这件事的份量应当非同小可,否则帝师不会连怡翠都要避着。 姜轻鱼敲了敲门:“师父,是我。” 陈书世:“进来。” 姜轻鱼进去把门关好,陈书世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摇晃着茶水,有些不满的看向了姜轻鱼。 他道:“哼,亏你还知道过来,你可知为师都准备好八抬大轿请你来了?” “真是孩子不急急死父母,下次再这样,我可要罚你再也不准掺和朝堂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姜轻鱼赶紧上前,给陈书世敬茶: “轻鱼不是有意耽搁,实在是这几日太多人拦着轻鱼,让轻鱼实在是分身乏术。” 陈书世一抬眉毛:“有人拦着你,谁啊?拦着你做甚?” 姜轻鱼道:“皇后,还有那位大易的翌王。” 闻言,陈书世果然冷静下来了。 他眼神认真起来,问道:“他们找你有何事?” 姜轻鱼将昨晚的事情全都告诉了陈书世,陈书世越听越是气愤,最后忍不住直接“呸”一声破口大骂: “当真是年纪大了糊涂了,现在连孩子都不放过,你尚未及笄她们却要强拉着你站好立场,当真一个二个脸都不要了!” “谁家能这么折腾孩子?谁家能让孩子年纪轻轻就上战场的?一个二个当真是不成气候!” “我告诉你,你别怕,如今你是老头我的弟子,虽说我已退出前线,可终究是有几分实权在身上的,他们若是为难你,你直接拒绝了便是,翌王更不用说,你无需忌惮任何人!” 姜轻鱼小声说:“我把那翌王给的圣旨当着他面给烧了。” 陈书世先是一愣,而后大笑起来。 “好!好好好!好得很!不愧是为师的弟子,烧的好!” “那翌王表面上不在乎,内心肯定气恼你,不过……你不能将他当做常人,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做的太绝,他……”陈书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十分生动的来了一句:“这里有问题。” “你烧圣旨,他虽不满意,但更多估计是已经盯上了你,日后你最好避着他,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真做出点什么事情,让你有个什么好歹,为师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语气逐渐活泼起来,姜轻鱼知道自己已经哄好了。 还好还好,比起相爷那种阴阳怪气让你猜心思的,她倒确实是更喜欢师父这样更加直白的人。 好哄。 见时机成熟,于是姜轻鱼单刀直入:“师父你放心,我虽没什么大本事,可自保之力还是有的,只是不知道……师父到底是有什么东西想给我?” 陈书世闻言,心里也道这姑娘实在精,挑时间挑情绪挑那么准,难怪连那谢沉渊都要被哄得服服帖帖的。 他道:“你可知谢沉渊当年是如何成为我大幽丞相的?” 姜轻鱼愕然,因为她还真不知道。 相爷是如何坐实丞相之位的故事她晓得,并且是大幽人尽皆知的传奇故事。 可他怎么成为丞相的,确实是从未听闻过。 一个人要如何,才能一夜之间成为一国丞相呢? 就在姜轻鱼思考之际,陈书世开了口: “因为天下奇藏,黄金墓。” 第一百一十二章:巫族与黄金墓 “黄金墓?” 姜轻鱼疑惑万分,因为她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对这个名词都极为陌生,可谓闻所未闻。 但若是从字面上来说,她倒也明白是某种极为不得了的宝藏。 否则也不会被称之为天下奇藏了。 物华天宝,物散弥新,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要何等的宝藏才会被人们称为天下奇藏? 陈书世笑意越发越深,而后他站起身朝着一旁的书架走去,双手背在背后,他道:“将我说的书全都抽出来。” 姜轻鱼走过去,陈书世一连念了十几册书名,她一一抽走。 就在最后一本书被她抽出来的瞬间,巨大的书架开始晃动起来。 惊奇的一幕出现了,书架中间的缝隙逐渐向两边拉开,里面竟出现了一个向下走的楼梯! 姜轻鱼心头一惊:“暗道?!” 陈书世点了一盏灯,提在手上,侧过身微笑看她:“跟我来吧,从现在起……你才算真正了解到了一丁点儿真相。” 姜轻鱼跟了上去,进入暗道之后,书架便又合上了,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这阶梯不断回转往下,数不尽一般。 陈书世提着灯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 “你可听说过巫族?” 姜轻鱼沉了沉声,说自己略有耳闻。 陈书世介绍道:“巫族,隐藏于大幽与大易之间的一个神奇的人类族群,相传几百年前一场战乱爆发,巫族人向上天祈求获得平安的力量,上天回应了他们,从此之后……他们便收到了恩赐。” “巫族最大的象征便是那一头皎月一般的白发,传闻他们受到恩赐之后便成为了天神的代理人,几乎人人都拥有着奇妙的能力。” “他们的血液能够制造烈火,同时也能令万物冻结,因此,他们解决了战争,得到了和平。” “可似乎印证了阴阳学说中的万物皆平衡,巫族拥有了神赐一般的力量,也带来了足以吸引天下灾难的诅咒。”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他看向正在思考的姜轻鱼,让姜轻鱼心头微微颤了一下。 姜轻鱼好奇:“诅咒?” 陈书世道:“巫族人死后,血液会化作黄金。” 闻言,姜轻鱼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滞。 她听见自己心脏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跳动着。 “死后,血液化作黄金?这……这简直……” “很不可思议对吧?可这就是真实的。”陈书世笑了一下,而后又继续往下,也继续往下说:“因为这个传闻后续被证实了。” “无数人寻找巫族的踪迹,许多年都没有消息……直到,人们看见了一位银发的男孩。” “巫族人虽说聪颖,拥有不可想象的智慧,可常年避世,他们几乎不懂得太多的尔虞我诈。” “于是,巫族的男孩被哄骗,将人们带到了巫族内,人们发现……巫族拥有着极为可怕的黄金存储量,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最让人难以拒绝的是……巫族的黄金拥有与巫族相似的特殊能力。” “燃烧,冻结……轻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姜轻鱼吞咽了一口唾沫,即使认知不深,也很明白其中的价值。 无论是黄金本身的价值,还是燃烧与冻结的特殊能力。 这巫族的黄金无异于是世间最不得了的宝藏。 取之不尽的能源,堪比神兵利器的战场杀器。 任何一个国家掌握,都将拥有绝对的控制权利,那简直太诱人了。 姜轻鱼:“没人能够拒绝这种诱惑。” 陈书世道:“是,没人能够拒绝那种诱惑。” “因此,人们回去之后,将巫族的踪迹散播了出去,有黄金为证,很快……吸引了大幽,大易,日不落城,世界版图中最强大的三大国家,联合无数个附属小国一起,带着十万兵马一起包围了巫族的部落。” “起初,人们忌惮巫族神秘的力量,只是一小队精兵悄悄潜入,偷偷掳走巫族内部的一些人。” “他们验证传说的真相,将巫族人头颅砍下。” “很快……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肉眼可见之下,那巫族人的血肉化开,成为了一地黄金,传说……被证实了。” 姜轻鱼听到这里的一瞬间整个人脸色都白了下来,强烈的窒息感让她一时说不上话,心中赤裸的猜测更是像一把刀一样反复扎入脑袋。 “所以……人们入侵了巫族?” 陈书世道:“是,仅仅一晚……巫族全族一千多人,全都被屠杀,没有一个幸存的活口。” “整个部落都流淌起巫族的血液,那满地的黄金几乎能够引起天下人争夺,大幽,大易,以及日不落城三方为争夺黄金大打出手。” “可就在他们打得热火朝天时,熊熊烈火在此地燃起,部落凹陷,几乎将十万兵马全都埋葬于此,而死在那里的人,血液也离奇的化作黄金。” “漫山遍野都是黄金,都是尸体!” “据逃出来的人说……那里葬着十万人,十万人的血液都变成了黄金,那是人们亲眼所见的画面,人们将其称为——黄金墓。” “可当人们离开后,再试图寻找黄金墓,便再也找不到了。” “于是……人们又将其称之为失落的黄金墓。” “你知道十万人有多少吗?十万人……光是站在面前,就能够填满一座城池,他们的血液全都化作黄金……谁拥有了黄金墓,谁将成为天下唯一的主宰!” “黄金墓出世的那两年,大幽连续爆发了十七场战争,伤亡惨重,大幽成为这些年来衰落速度最快的大国,而后新皇永和帝登基,取蹈光养晦之策略,为百姓争取缓气余地。” “只是前人的错误……永远将他定在平庸的死穴上,令他无法挣脱。” “直至十年前,一位戴着面具的少年出现在他的面前,拿出了一块黄金。” “那块黄金拥有着燃烧,冻结……甚至给人延年益寿的能力。” “那个少年告诉他,他知道黄金墓的下落。” “而那位少年,也就是你口中的相爷——谢沉渊。” 第一百一十三章:你是老夫最后的筹码了 虽说早已做了一些心理准备,可当她听见谢沉渊的名字时,还是不由心下一沉, 黄金墓的消息足以让谢沉渊一夜之间成为丞相吗? 毫无疑问,绝对足够。 数十万人的血肉堆砌而成的黄金之墓,天下无数奇珍异宝与之比较都显得黯然无光,那是财富的象征,是荣耀的象征,也是这个世界贪欲的象征。 拥有了黄金墓,一整个国家都能起死回生。 永和帝因前人失误不得不沦落平庸,韬光养晦。 可他内心深处野心勃勃,又岂能甘愿平凡? 她的商路之法都能令这位陛下蠢蠢欲动,何况是黄金墓? 若是一切所言非虚,那么……全部都说的通了。 姜轻鱼抿着唇,双眼带着最后一丝丝的挣扎:“可……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当年的战争真实原因也被隐瞒了下来,黄金墓更是不知所踪,陛下又岂会相信相爷的一面之词?” 陈书世没有马上回复她,而是停下了脚步开口:“我们到了。” 姜轻鱼抬头看向眼前,微弱的灯光照耀的眼前是一扇青铜门,陈书世从怀里拿出一块青铜印,朝着门上一放。 面前的青铜门被缓缓打开,里面竟透射出奇异而绝美的金色光芒,光芒照得姜轻鱼都感觉到刺眼。 陈书世终于解答了她的困惑: “因为,他是带着足足百两巫族黄金而来的。” 青铜门彻底打开,眼前存放着一块金锭,比寻常黄金更加耀眼,更加让人头一颤。 在金锭一旁,还存放着一枚沾染着血液的奇特木雕,那木雕花纹诡谲,绝对不是大幽的产物。 陈书世上前将一枚金锭握在手上,走到姜轻鱼的面前: “你握着它。” 姜轻鱼闻言,双手摊开接过金锭。 当金锭落在她手上的一瞬间,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沸腾,似乎与之产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 这种感应让姜轻鱼感觉到“诱惑”,耳边似乎还能听见某种呢喃。 她不太能听得清。 正当她打算进一步将金锭靠在耳朵边上时,猛烈的火焰从金锭上燃起,姜轻鱼心头一惊想要丢掉,可是没有这么做。 她愣住了,不可思议的观察着掌心这枚燃烧的金锭。 “明明是那么厉害的火焰,却完全没有灼伤我皮肤的感觉……怎会如此?” 简直……令人感叹。 陈书世笑了一下,他道:你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这黄金墓如此吸引人?甚至不惜让陛下做出如此荒谬的决定?” “如果你是陛下,你会拒绝谢沉渊吗?” 带着百两如此神奇的黄金,透露自己拥有黄金墓的信息,要求成为一国丞相。 如果她是皇帝?她能够拒绝吗? 难怪相爷在陛要黄金墓一日不被找到,陛下就始终不敢对相爷下太重的手。 难怪陛下如此忌惮相爷,他拥有如此底牌,即使只是一个蠢货也能够从任何人手中谋划出巨大的利益。 若他真是蠢货倒也还好,允诺他两日丞相之位,回头就能找借口将他拉下来,不给他放出实权。 可偏偏,相爷非但不是蠢货,还聪明厉害到了极点。 短短两个月时间就彻底征服了民心。 而他身上常有的血腥味…… 也是因为他掌握了这个秘密。 是恩赐,亦是诅咒。 若说她是一步走错万劫不复,那么相爷则是始终行走在万丈深渊的人,莫说一步,便是半步也不能马虎。 一旦放松半步,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他究竟在谋划什么?值得豁出去这么大的代价。 姜轻鱼心绪复杂到了极点,心里头竟开始不受控制的担忧,害怕起来。 担忧相爷处境,害怕自己成为棋子。 她看向陈书世:“师父带我来这里,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吧?” 陈书世笑道:“当然,如今你既然已经成了我的弟子,也拥有了在这片国土上存留的一席之地,那么……也就该继承为师真正的使命了。” 姜轻鱼不解:“使命?” 陈书世将石台上的那神秘的木雕拿了下来,他看向姜轻鱼说: “当年,谢沉渊明确拿出三件木雕放在陛为黄金墓的钥匙,让黄金墓重现天日。” “可他从未说过黄金墓的位置,并且给了陛下一个月的时间思考,决定。” “陛下当时是想要拼齐钥匙,然后寻找黄金墓。” “可老夫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黄金墓一旦出世,非但不会让大幽重新走向鼎盛,反而会令其走入一个无法回头的深渊,以自身退出朝堂为筹码,跪在他门前三日求得陛下三思。” “好在……陛下当年还不算糊涂,一个月后将木雕分作三份,自己保管其一,谢相保管其一,而我……保管最后的一部分。” “欲望会将人吞噬成为怪物,尤其随着时间,随着局势不断变得紧张起来,没有人能够肯定自己是否能够是那能够把控自我的圣人。” “我们约定,唯有大幽足以拥有这份力量时,才会将三块木雕拼凑起来,打开黄金墓。” “而今……为师年纪大了,有些东西为师已经爱莫能助……” “日不落城与大易蟒雀吞龙之心已经无法掩盖,陛下的内心更是日益煎熬,我们最不能猜测的便是圣意,这次宴会虽让大幽出了风头,可并没能缓解陛下的忧愁。” 说到这里,他便没有继续,有些事情只需要点到为止即可。 陛下,已经渐渐无法控制这份欲望了。 姜轻鱼似乎也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沉着声音开口: “可……我还不足以当起这个大任。” 陈书世摇摇头,他难得的笑得十分温柔,也十分欣慰。 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上姜轻鱼的后脑,他说: “黄金墓不能被打开……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经得起它的诱惑,它是恩赐,亦是诅咒。” “小鱼儿,你是老夫见过最聪明的孩子。” “也是老夫最后的筹码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帝师之死(1) 姜轻鱼不解,那一双漂亮到了极点的眼睛带着一丝丝的疑虑,重复对方最后说的那段话:“最后的筹码?” 陈书世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将那奇特纹路的木雕放到了姜轻鱼的手中。 “日后你便能明白这话的意思了。” “此后你好好保管这块木雕,老夫也算落个轻松,无需再有担心。” “你且记着一句话即可,谢沉渊……永远值得信任。” 姜轻鱼闻言,身躯一震,一时间脑内不断品味这番话。 陈书世推开姜轻鱼:“好了好了,走吧走吧,你今日在这儿耽搁的时间已经够多了,老夫也得休息了。” 姜轻鱼好奇:“那师父您不上去吗?” 陈书世摇摇头:“如今我把木雕交给你,我也就能好好休息一阵子了,老夫这一大把年纪可折腾不了了。” “我在这儿底下休息一会儿,稍后上去。” “记住,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木雕已经落入你的手里。” 姜轻鱼闻言,颔首。 既然师父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姜轻鱼也不便再继续留下。 她很快照着原路就回到了上面,怡翠在那边等了许久,一问时间没想到竟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或许是方才接收到的信息实在是太过庞大,太过不可思议,姜轻鱼有些恍惚还未完全回神。 怡翠问:“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姜轻鱼道:“去相府。” 虽说她已经承诺了木雕落于她手的事情不可让其他任何人知道,也听了师父那句可以相信相爷的话放心了许多。 但今日与翌王的对话,还是得告诉相爷才是。 翌王表面上是冲着她来的,实际上更多是为了针对相爷,不知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但还是先将事情告知过去才是。 一日之间来回波折,姜轻鱼也感觉头疼无比,身体十分疲惫,似乎有万斤重压狠狠地压在了身上,令她呼吸困难。 她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脑海里开始回盘与帝师的对话。 总感觉那番对话,师父的状态有些奇怪。 如今师父虽年岁已高,可也就六十有五,不说正是拼搏的年纪,但也不至于虚弱无力。 虽有心退出朝堂,可他心里又放不下百姓。 为何如此着急要将这么重要的木雕给她? 还有那句……她是他最后的筹码了。 姜轻鱼手指轻轻按揉在另一只手的虎口,忽然间她后知后觉过来什么,倒吸一口冷气。 她瞳孔一缩,失态到完全没了平日的端庄温柔的模样,连嗓子都带着几分哑: “快!回太学!快回去!!” 怡翠愣住,但见小姐如此着急,她二话没说赶紧让车夫换了方向。 车夫一转方向,速度还是不够。 怡翠正想问自家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可下一秒,姜轻鱼竟直接从马车中走了出来,站在了晃动剧烈的平台。 她踩着底下的平台起跳,迅速跳到了马背上,马一受惊开始乱撞,好在姜轻鱼很快就把它拉住安抚了下来,一边解开拉车绳,一边迅速说: “来不及解释了,师父可能出事了!你去把相爷叫来!” 怡翠吓得小脸一白,帝师出事了?! 刚刚还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事?! 怡翠说她知道了,此时姜轻鱼着急忙慌间却发现这辆马车上的拉车绳有问题。 被人动过手脚! 这拉车绳被人换过,很容易就会断裂,上面还带了一些奇怪的刺。 姜轻鱼呼吸一滞,几乎脑内一片空白。 若是其中刺扎进马身,马儿必然失控的全力奔跑,而这绳子也会被拉断,到那时候再发现……恐怕会有极不好的事情发生! 有人要害她?! 姜轻鱼白着一张脸,无论如何都不能动这辆马车,必须找到是谁要对她动手。 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条理清晰对着怡翠吩咐:“看住这辆马车,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动它,平叔,你去丞相府让谢相速速赶往太学。” 两人立马应了下来。 姜轻鱼拉住了马,看来此时只能走回去了?不知能不能赶得及。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轻鱼,你怎的在这里?” 姜轻鱼转头一看,那人骑着一匹棕色的骏马,穿着深色的练功服,模样清秀俊朗,眼神因发现姜轻鱼而感觉到惊喜。 姜轻鱼也惊喜了:“小侯爷?!” 小侯爷立马红了脸,还没等他进一步询问,姜轻鱼便直接从她自己的马上跳到了小侯爷身后,坐上了他的马,抱紧他的腰。 “小侯爷,去太学。”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的太突然,吓得小侯爷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他是知道姜轻鱼会马术的,没想到如此大胆着急。 他急着问:“你……你这是怎么了?” 姜轻鱼道:“有人要杀帝师!” 小侯爷脸上血色瞬间一退,虽然搞不清缘由,但还是果断开口: “坐好了,驾!” …… 路上,小侯爷一直有询问姜轻鱼为何得出这个结论,可姜轻鱼不能将事情的全貌说出,甚至不能说出帝师给了她东西,更不方便说她见过帝师。 师父见她这事儿若是被人知晓了,那么后续一定会有更多的麻烦传出,或许……连她也会引来杀身之祸。 木雕的事情越多一个人知道,这因果也就越重一分。 她只是手上抱着霍不弃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难得的有些脆弱了起来: “小侯爷,别问……” 感受到背后心上人的身体温热,霍不弃也不再犹豫: “好,你不想说,我便不问。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 姜轻鱼轻轻的“嗯”了一声。 很快,众人来到了太学边缘,还未真正的靠近就听见里面有人大喊。 “走水了,走水了!来人救救火啊!” “太学被烧了……祭酒大人还在里面啊!” 闻言,小侯爷加快马速。 两人脸上很快就被一道灼热的光芒照射,面前…… 祭酒大人所住的房屋正燃起恐怖的熊熊烈火。 无数人来回打水试图扑灭。 可火势太重,映入眼帘的只有逐渐模糊起来的泪水。 猛地一个爆鸣,宛若天地倾塌。 第一百一十五章:帝师之死(2) 屋子塌了之后,一切仿佛都归于平静,那熊熊烈火被往来人群浇灭,散去的灰烬与尘埃呛进人鼻子里竟然一点也不难受,听到的尽是难以言喻的耳鸣声,姜轻鱼心里憋着的那一口气瞬间沉入最底下。 她手指都捏的发白,眼中泪水瞬间往下大颗大颗的滴落。 浸湿的地方很快就被烈火留下的余温给蒸发。 姜轻鱼双腿有些无力:“我……” 她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霍不弃赶紧搂住她:“没事,没事……万一祭酒大人不在这里面呢?” “你在这休息片刻,我去……我过去看看。” 姜轻鱼抬起手掌抓住他的肩膀:“不,我要过去。” 霍不弃沉吟片刻,点点头把姜轻鱼带上了。 无人知晓着火的原因,一群人喊着里面有没有人。 可惜都没人回应。 姜轻鱼走过去时把全身衣服都打湿了,烟雾随之升天。 她喊着: “师父——” “师父!!!” 没有人回应。 下午,人们在那废墟之中发现了一具尸体。 姜轻鱼远远的便看见了那被烧焦的躯体,多么可怕,多么狰狞…… 有人告诉她,他到死也紧紧攥着一页纸。 打开后发现…… 是姜轻鱼亲手写下的商路之法的原卷。 “商路法”三个字,是这屋子里唯一被保存完好的。 有人说:“姜小姐不要伤心,帝师大人到死也骄傲您这位徒弟。” 姜轻鱼站在原地,看着对方递给的商路法残片。 商路法不仅仅是大幽商业的一大进步,更是世界外交的里程碑,是因为商路法,他才真正的认可了姜轻鱼。 怡翠过来时,她走到了姜轻鱼的身边: “小姐……我拉着马车回府,到府上看见了一只奇怪的野雀,野雀腿上绑着这个。” 姜轻鱼侧目一看,那是帝师留下的一封信。 她急匆匆的打开,泪水却不禁的沾了衣襟。 爱徒姜轻鱼: 见字如晤,无需悲切,人死尽自然,只是可惜老夫命近黄昏才与卿相遇。 吾生于南洲,三岁能识字,五岁赋诗词,十五岁考取举人,十六岁成了大幽状元,一入官途深似海,自此万般不由人。 为师曾为一方府尹,饥荒时建水路,通运船送衣食,造福一方百姓,百姓待吾如父母,吾亦待其如亲眷,三十岁官居二品,四十岁位太子太傅。 战争时,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为官者占据物资,为帝者歌舞升平,吾痛心疾首却无力改变,只得培养太子以成圣明,却不料……圣明二字扎根于他,令其愈发失了本我。 为师只感慨,风云变化尽无穷,人力渺茫似蝼蚁,于是淡漠官场,一心求一人,求一人将吾毕生所学传承。 奈何二十年如匆匆,竟无一人入眼,余下也无一子嗣,本以为传承无望,却不料看见了那一纸商路之法,吾心颤巍,只道天命弄人,于我残烛将灭之时才遇见如此良材! 吾恨!恨不能将毕生所学倾尽于你!可吾明白……你已入局,你有更重要的使命担在肩上,我不能将你留池中,授尽学问。 为师晓得,与你而言,为师不过只是踏板……可为师却是将你视为儿女,知晓你所做的一切。 若有朝一日你能得半份空闲,那便记得为师曾将一切学问留在了太学深阁之中,若有困惑,则问谢相,请他代我。 书至此,忍不禁潸然泪下,吾多想再陪伴,奈何……天命弄人,天命弄人! 鱼儿鱼儿,莫问前程,得之皆幸。 幸其见,更幸其你,若有来世你我平安,为师定教你成为一朝女官,造福百姓。 日后清明,若是无人替我烧纸,还请鱼儿以女儿身份,替我在阎王面前求个情。 师父陈书世。 姜轻鱼捏着这封信,哭的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她从未想过今早那匆匆一见,竟是最后一面。 师父替她铺了路,也给她留了退路,他早已预见自己的死亡,因此一直在等她拜访…… 她若是早些多敬一壶茶,是否就多得一份时光? 姜轻鱼攥紧信件,泪水打湿了一个角落。 一旁的霍不弃想要上去扶着她。 却见一位头戴白银恶鬼面具的黑衣男子走来,拉住她的肩膀将她搂入怀中,轻拍她后背让她靠紧。 姜轻鱼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字未说,只是脆弱时得到依靠,整个脑袋都扑在了谢沉渊的胸怀。 她无力的哭着。 谢沉渊安抚他: “日后还有我,我都陪着你。” 霍不弃不敢置信想上前,两人的世界仿佛不容许任何人插足一般,姜轻鱼主动拥抱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向前的力气。 他最后低下头,握紧拳头全身都在轻颤抖。 …… 帝师之死,一夜之间全城皆知。 据说他留下了遗嘱,是自觉年岁已高,疾病缠身,不忍痛苦才甘心死亡。 陛下宅心仁厚,给了他最风光的葬礼。 帝师生前做了半辈子的官,是远近闻名的贤官,送葬者自四面八方来,满城皆白。 他无儿无女,只有皇帝和姜轻鱼两位弟子,一国不可一日无君,于是姜轻鱼一人为他披麻戴孝,在墓前跪了一晚,也拜了一晚。 无数人都认识了姜轻鱼。 陛下更是在守灵的第三日,发布一张圣旨: 朕师已死,朕心甚哀,朕与帝师情同父子,与师妹亦如兄妹。 追封帝师“陈书世”为国公,赐其谥号“善贤”,师妹姜轻鱼及笄后进为大幽异姓公主,钦此。 姜轻鱼跪在棺材前,也跪在了圣旨前。 她内心没有半分喜悦,只觉这份地位沉重无比: “民女姜轻鱼,接旨。” 第四天,帝师下葬了。 来往无数人,姜轻鱼是唯一一位从头至尾从未离开过的人。 当她看见棺材被埋上,墓碑被插上的一瞬间。 她终于落下了一滴泪。 “师父……” “您不是跳板。” “每年清明,我都来看您。” 他用最后一程送她一程,她也送他最后一程。 她手里还是攥着那圣旨。 她深知,那不是恩赐,那是诅咒。 背后响起男人沉稳的声音: “回府吧,你有话对我说,不是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您爱我? 相府,姜轻鱼万万没想到来相府的第一件事不是倾诉经历,也不是倾诉情绪,而是去找白芷看看眼睛。 这几日守灵下来,姜轻鱼哭过好几场,竟活生生把眼睛给哭到胀痛了。 白芷一边给她按压穴位,一边忍不住的吐槽:“怎么能哭成这样,最近半个月内可不要再哭了,再严重些恐怕你这眼睛都要用不了了。” “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一些,知道吗?” 姜轻鱼自己也挺无奈的,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下次不会了。” 她很清楚帝师的死是怎么回事,这几日她已经彻底想明白了,所以除了悲伤之外……她什么都不能做。 只是要好好藏好那木雕,得了片刻空闲也要好学习他留在太学深阁之中毕生所学,绝不能让帝师失去传承。 很快,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谢沉渊的脚步声很有辨识度,因为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稳,似是有着某种怪癖一般的规整。 他人刚走过门槛,便开口问了:“可好些了?” 姜轻鱼唯唯诺诺的点头。 她其实对相爷还是有些心照不宣。 曾经她总觉得相爷危险而残忍,可当经历帝师死亡之后,她听见相爷的声音时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似乎一切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那种感觉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感觉到过,以至于她竟下意识的抱住了相爷,还是那般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是太过失礼。 白芷看了两人一眼,懂事的叮嘱两句便找理由离开了。 姜轻鱼还想喊住人家,结果人家一溜烟直接跑没影了。 姜轻鱼:“……” 谢沉渊走到姜轻鱼跟前,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上。 她不开口,他也不开口。 场面瞬间冷了下来。 姜轻鱼内心那叫一个哭天喊地,感觉自己真是饱受折磨。 于是她主动打破了僵局:“相爷……我有话对您说。” 谢沉渊:“说。” 姜轻鱼:“……” 怎么感觉你比她还要苦大仇深一点。 姜轻鱼吸了一口气,将此前遇上了翌王的事情告诉了谢沉渊,包括对话中所说,以及…… “他说,您只是把我当做了棋子。” “一个可有可无的,谁都可以的牺牲品。” 姜轻鱼就是这样直接说了出来,即使现在她没有制约相爷的底牌也不重要了,她愿意相信相爷,想要知道相爷的态度究竟如何。 谁知,谢沉渊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戴着那白银恶鬼面具,转头看向了姜轻鱼,对上了姜轻鱼的眼。 那双足以摄人心魄的桃花眼。 “那你自己怎么认为的?” 姜轻鱼一时忘了呼吸,竟从相爷的语气中听见了委屈? 她哽咽:“我……” 我怀疑你。 不,我怀疑的不止是你,是人心……我没有输掉的机会,也没有容错的本事,我不敢相信有人愿意无条件的付出那么多。 仅仅只是因为她曾跪过你? 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这个情况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 她肉眼可见那原本有些冰冷的眼里的期待熄灭。 “我——” 她想改口。 可谢沉渊打断了她,声音有些哑: “你确实是我的一枚棋子。” 一番沉默。 他才又开了口。 “可我不会害你,永远也不会。” “你向我求的事情,我都会替你办到……” 姜轻鱼闻言,她感觉自己心绪有些混乱,有种十分难以言喻的感觉。 听到这个结果很好,可为什么她却有种抓心挠肺的感觉?甚至会有种患得患失感。 明明相爷也没有怪她,更没有责难她,可她却反而觉得心里空了一小块,正在往外不断的抖落力气。 倒不如就让相爷怪她一些反倒好受点。 她突然就又红了眼,没忍住的说:“相爷,你就不曾怪过我?” 谢沉渊沉默,站起身要离开。 “您是在逃避吗?” 他全身怔在原地,而后转过头看向姜轻鱼,竟觉荒唐的笑了一声:“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姜轻鱼抿着唇,牙关紧咬:“你分明对我失望了……” “相爷,只要你能护住我的家人,你拿我当棋子,当牺牲品都没关系,我都愿意,我也都可以。” “只要能够护住我的家人,我做什么都愿意……” 谢沉渊冷着脸冷哼一声: “姜轻鱼,你的命很值钱吗?” 姜轻鱼摇头:“不值钱。” 谢沉渊问:“既然不值钱,那便轮不到你作为筹码。” 姜轻鱼双眼一定,直勾勾的盯着他: “相爷,您还记得您教过我杀人吗?” 谢沉渊沉默半响。 姜轻鱼道:“不要感情用事。” 事到如今,她深知自己已经深入局中,绝无脱离关系或者后退的可能。 她想明白了。 未来会发生更多事情,可能还有更多人都是护不住的,若是真到了关键时刻,只要相爷能够护住她的家人,她什么都可以接受。 千万不要因为心软,而不用她。 该是她做的事情,她都会做,即使可能命丧黄泉也在所不惜。 谁知,谢沉渊竟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抬起她的下巴: “看着我。” 姜轻鱼坚定的与他对视。 他问:“我怎的感情用事了?” 姜轻鱼:“至今并未,所以未来……相爷也要如此。” 谢沉渊:“你是在教我做事?” 姜轻鱼:“不敢,只是想要告诉相爷,既然我的命不值钱,那就不要怜惜。” “还是说,我的命根本不是不值钱,而是相爷你……舍不得?” 谢沉渊手上的力气突然就像全部失去了一般,姜轻鱼能清楚的听见他屏住呼吸。 他紧张了。 她感受到的果然是正确的。 她笑了一下,就像找到猎物弱点的毒蛇,然后穷追不舍道: “相爷,我说对了?” “您爱我,您怜惜我。” 她猛地抓住了谢沉渊的手腕,仰着头看他: “可我不要您的爱,也不要您的怜惜……我要成事,我要保护更多人……” “我要让我姜轻鱼想守护之人,皆能安康,皆能无忧。” “我要他们……都不再死于非命,死于无奈。” “所以,相爷……” “若是有我用武之地,请将我当做您的一把兵器,冷血的,尽情的,使用我。” “这也是您培养我的目的,不是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谢沉渊为情吐血 谢沉渊一只手捏着姜轻鱼的下巴,强迫她看他。 姜轻鱼也不再避讳,平日里温柔的眼睛此刻更是直勾勾的盯着谢沉渊。 她步步紧逼。 他闭上了眼,甩开姜轻鱼的下巴。 “不要自作多情。” 说罢,谢沉渊转身朝着朝着门外走去,就在他一只脚跨出门槛的一瞬间,他又开口: “世道马上就要彻底混乱起来了,帝师的死绝非终局,而是开端。” “没人能够保证一切都在计划之内,包括我……想要活命,你自己得活下来。” “没有任何人能替你护住任何。” 说罢,他离开了。 姜轻鱼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散去,开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连呼吸都更加沉重了起来。 她猜测的没错,相爷对她有恻隐之心。 可相爷仍然对她保持隐瞒。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因为相爷的承诺足够值得她赌上一切,无论相爷到最后作何决定,她都掌握了一定的主权。 她无需靠其他制约相爷,她自己便是最好的制约之物。 若是相爷因她心软,坏了她的事情…… 那她也明白要如何选择。 她是棋子,也是棋手。 在这场与相爷的博弈之中。 她亦能将相爷视为棋子。 …… 谢沉渊回到主厅,将所有人都赶走。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五指用力的将其揪住,痛苦的情绪从心脏处随血管蔓延全身,令他险些失了控。 身后,徐有福的声音传来:“相爷,你早该知道的,姜小姐心思细腻谨慎,她远比你想象中更有分寸。” 他今日也不说风凉话了,而是出来劝导。 他是最清楚相爷此刻情绪的人,也更能理解谢沉渊此时内心正在遭受什么煎熬。 巫族的血源契约不仅对受契约者是恩赐是诅咒,对发出契约的巫族人来说更是枷锁。 他们受对方的情绪影响,甚至会因为对方的冷漠,隔阂而反噬。 谢沉渊如今冷着一张脸不发表任何说辞,可实际上……契约的反噬折磨他的肉体,姜轻鱼那句“不要你的爱与怜惜”折磨着他的精神。 谢沉渊哽着身躯,僵硬而痛苦。 声音如从牙缝中逼出来: “滚——!” 他双眼覆满血丝,说完后便全身一震,血水从面具下端不断流出,巫族的血水在落到地上的那一瞬间化作火焰。 他没想到自己被姜轻鱼看出了感情。 更没想到他对她的感情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危险! 徐有福朝着谢沉渊这边走了过来,拿出玉制的瓶子接住了谢沉渊的血液。 与众人知晓的不同,他并不是谢沉渊的下人,两人的关系自始至终都是平等的。 他们都是复仇路上的罪人。 徐有福那慈和的脸此时也是显得冷静,他道:“相爷,血液珍贵,不要随意浪费了。” “我们没有资格谈情说爱,或许你当初的一时心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一次心软,次次心软。” “所幸姜小姐比你想象中更要清醒……” “只是我没想到她竟然会比你更加坚定。” “谢沉渊,切莫感情用事,你我都没有退路。” “至于姜小姐……若是你无法正视这份感情,那么徐某只能替你解决了。” 血液猛地升起灼热而又恐怖的火焰。 险些直接烧了徐有福的手臂。 谢沉渊转头看向徐有福,最后一次命令似的暗吼:“我让你滚!!!” 徐有福不紧不慢的起身,最后一声叹息。 “谢沉渊,若是你狠不下心,那我也只好自立门户了。” 说完,他便离开了。 独留谢沉渊在原地,青铜面具的下缘一边流着血,他的眼睛一边闭上。 闭上眼,眼前全是当年族人被屠戮的画面,惨叫声。 那恐怖的火焰将十万人埋葬,同时埋葬的还有他自己,真实的他。 他没有回头路。 也不想逼自己做出后悔的事情。 他知晓分寸,知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可为何当她如此残忍的说出,不要他爱她的时候。 他的心会如此之痛? 是因为血源契约? 还是因为…… 姜轻鱼比他想象中的更加重要。 可无论如何,姜轻鱼都不会是一场变数。 因为他必须完成他想做的一切。 …… 姜轻鱼夜里回府,姜家如今因为姜轻鱼已经今非昔比。 又是承诺御赐表字,又是封异姓公主,这在大幽不说绝无仅有,也是极为罕见的了。 无数人踏破门槛前来送礼,姜父姜母无比疲惫,尤其是姜父,明明吼了好几次不要送,结果还是一点用也没有。 姜轻鱼回来时,两人都还在拒绝。 姜轻鱼道:“全都收下吧。” 父母二人不理解,但姜轻鱼自己都开口了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于是打发了送礼者之后闭门谢客才问。 “小鱼儿,这些人送礼他们心思不净啊!他们是图你身子,图你名望,图你权利啊!” 生辰宴过后,姜轻鱼本就算得上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帝师之死更是将她推上巅峰。 如今整个京城,需要让她跪的都没几人。 谁能想到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孩三个月内能够做到这一步? 她如今何止是有权,简直是奇迹般的登峰造极。 求亲声自然非同小可。 姜轻鱼道:“我知晓他们想要什么,可即使是回绝了礼物,他们也仍会再来,不如全都收下……莫非我一人还能全都嫁不成?久而久之他们便晓得自知无趣。” “何况……陛下早已赐了我一段姻缘,只不过婚书在我手中,我尚未公开,他们这礼送来了我也不必理会,即使想要责难家中,也得先过陛下那一关不是?” “御赐的姻缘,他们可搅和不了。” 姜父姜母闻言吓了一大跳,“御赐的姻缘?我们怎么不知道!” 姜轻鱼苦涩的笑了笑没有多说,只是说自己有些累要回屋休息了。 为何此前没说? 因为……她以为自己用不上来着。 姜轻鱼连续几日的疲乏在躺在床上那一刻终于感觉得了一些解脱。 可惜,这份解脱没有持续太久。 翌日一早,陛下召见。 ——作者的话—— 谁说这感情线不好啊,这感情线可太好了。 相爷当面:不要自作多情。 相爷背后:滚!(吐血)(柔弱)(痛苦) 七七:其实是为了偷偷吐血才赶紧找借口跑路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无法阻止的历史 怡翠给姜轻鱼梳妆打扮一番之后,便上了马车。 途径城中街道时,听见一声声振奋声,如虎啸龙咆,浩浩然,震得人心荡荡。 “护国无忧!为国出战!” “捍我国魂!斩敌锄奸!” 这样的声音接连爆发,同时还有金属碰撞的鸣音,规整的步伐,马踏声。 姜轻鱼心中暗道不妙,赶紧让怡翠一同下车,问了前边百姓什么情况。 那百姓道:“唉,还能怎样……又要打仗了,这世道又不安定了,不过此次是不败侯挂帅,肯定能凯旋,只是苦了咱们老百姓又得省吃俭用攒着了。” 另一位百姓更苦闷,叹气道: “打仗哪有谁是轻松的,就不是好事,打赢了打输了百姓都得遭殃,我家那小子本来还差两个月便能解甲了,结果这个关头打仗了,若是他在战场上出了个什么好歹,我跟他娘可怎办啊!” 说着,那男子就掉眼泪了,深吸一口气哽咽着,嗓音更是夹杂着难受。 送军的百姓们让出一条道来,左右两侧的老百姓像他这样哭的不少,更有甚者直接是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姜轻鱼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此处为将士们默声祈祷了片刻,而后便离开了。 回到车上之后她心事重重。 她咬着牙道:“为何这一次还是会爆发战争?” “明明这次我已经改变了关键节点才对,为何战争还会爆发?” 怡翠看出了她的状态不对,有些担忧的问:“小姐……战争爆发这事情我们也无法预知,更没办法阻止,我们都只是小人物而已,您别太担心了。” “不败侯那么厉害,他肯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姜轻鱼没有回她,只是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怡翠,你让我冷静一下。” 怡翠看了好一会儿后才点点头,坐到了马车外边。 姜轻鱼手指轻轻的颤了一下,她脑子无比混乱。 前世,战争的契机是因为万国来使,维恩王子在太学拿下胜利,砍了一位学生的脑袋挂在城门上挑衅大幽。 大幽一怒之下派出八千精兵前往望北城,发起战争,要攻下日不落城的一座城池。 可如今,她已代表大幽赢下了那位维恩王子。 为何还是会爆发战争? 她近几日因为帝师的事情忙前忙后,倒是没怎么关注到国事,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轻鱼猛地想到了一种可能,虽然不太确定,可谨慎起见她还是喊了萨落。 “小黑。” 萨落逵斯鬼一般出现,跳进了马车内,那双眼带着几分凌厉,他问:“怎么了?” 姜轻鱼道:“此前我让你保留的那扶桑人的头颅,如今怎样了?” 扶桑便是倭岛的原名称,弹丸之地,此前却多次骚扰大幽,发起好几次战争。 不能造成什么太大的威胁,但始终如同一只苍蝇一般惹人烦躁,后来永和帝恼了出兵直接派人把他灭了半个国,如今不得不依靠日不落城苟延残喘。 她后来了解到,她杀的那一位景村奇还不是普通的扶桑人,而是扶桑的一位皇子。 萨落逵斯回她:“用冰匣子封着,还算完整,要带上?” 姜轻鱼颔首:“带上吧,应该用的上。” 虽然已经无法阻止战争了。 她太天真了,她怎么会以为自己做的这种小事就能逆转战争爆发这样的大事?战争的爆发绝非小事,很多时候牵扯到的东西都太过复杂。 赢下大幽砍下一个学生的脑袋作为借口,输了……也能砍下任何人的脑袋作为借口。 她所做的根本还不足够。 如今她能做的,只有尽自己所能降低战争损失。 虽说她对战况印象不深,可某些关键线索还是听了一些的。 再过不久……边缘城池就会开始谋反了。 姜轻鱼深吸一口气,经历让她越来越适应如何让自己冷静下来。 唯有冷静,步步为棋,才能成事。 …… 抵达皇宫之后,姜轻鱼很快就被太监招呼到了陛下的寝宫,金龙殿。 金龙殿内摆满了奇珍异宝,永和帝就站在殿内正中央,一身龙袍格外威严。 姜轻鱼拜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和帝:“起身吧。” 他转过身,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多少情绪,唯独那双眼睛让人感觉到了怒火。 龙颜一怒,天下不宁。 姜轻鱼率先开口:“陛下今日如此着急召见,是有何事?” 永和帝双眼直勾勾的盯在姜轻鱼身上,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和蔼一些,他率先坐在了位置上:“师妹不必心急,坐下吧。” 这声“师妹”一出口,姜轻鱼心中感觉大不妙,她小心谨慎了起来,乖巧的坐在了皇帝另一侧。 她坐下之后,陛下开了口: “师妹,如今帝师已死,你在朝中少了一份依靠,不过无须担心,虽说你我并未相识太久,可毕竟师出同门,帝师待我有再造之恩,今后你在这皇宫之中,师兄会代照拂你的。” 他绕了一大圈子,最后说了重点: “只不过,师父临终前可否给你留下些什么?” 姜轻鱼闻言心下一凝,隐约明白了许多猜测。 饶是如此,姜轻鱼面上仍然没有半分动容,只是略带疑惑反问:“留下什么?师父留了信件告诉我,太学深阁之中有他毕生所学,” 永和帝拧眉:“除此之外呢?譬如……一块木雕。” “陛下说的是怎样的木雕?有何特别之处?” 永和帝没有继续问了,只是沉默了许久才道:“无事,恐怕同那烈火一起烧了去吧。” 姜轻鱼没说话了,内心前所未有的冰凉。 看来她猜测的果然没错。 帝师在为她而留信件中多次强调了陛下的态度与转变,便是一直在暗示陛下已经按捺不住。 火焰是他自己放的,没有人杀死帝师,帝师是不得不死。 陛下如今有想法打开黄金墓,可开启黄金墓的代价太重太重,帝师若是不死,就会有人逼他死,更或者遭受更加惨痛的折磨。 那道封她为异姓公主的圣旨根本就不是什么恩赐,而是帝师用自己的死,从陛下那里换来的庇佑。 帝师不得不死。 因为君要臣死。 一国皇帝,又岂能真是良善之辈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一步登天的垫脚石 可惜,即使心里都清楚,也不敢说,更不能做些什么。 因为他是皇帝。 姜轻鱼低着眼,浓而长的睫毛压在眼中,令她神色晦暗不明,她不想再就着帝师的话题往下,于是主动岔开。 她问:“陛下……大幽又要打仗了吗?” 果然,问到事态紧急的方向,皇帝都不免叹了一口气,他捏住旁边的茶杯,浑身的怒气都难以遏制,杯中茶水不断的震动摇晃,最后归于平静。 “这不是你们该担忧的事情,朕与军队会处理好一切。” 姜轻鱼沉吟片刻,看向他:“陛下,您前几日册封我为大幽异姓公主,既为一国公主,那么也当为国分忧不是吗?何况陛下又怎能知晓我无法分忧呢?” 似乎是没想到姜轻鱼会蹬鼻子上脸,永和帝竟难得的嗤笑了一声,他有些失声道: “你可知大幽这次为何而战?” 姜轻鱼摇摇头:“轻鱼不知,可也正如陛下所说所想,人人都当轻鱼只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孩子,只当女眷不懂国事,即使轻鱼做了再多也无人告知轻鱼这些事情。” “轻鱼想分忧也无力,莫非轻鱼拿到这异姓公主的地位,就当真只是承了人情,而无力量?” 永和帝闻言,竟还真的认真斟酌了起来。 他为什么册封姜轻鱼,他自己是最清楚的。 公主虽无品阶,但地位等同于二品官员,虽无实权,但也绝非一个帝师之死的人情可以拿到的。 若是姜轻鱼真没点能耐,随意赏赐一些金银财宝也就足够,偏偏姜轻鱼近些日子的表现太过亮眼。 无论是商路法,还是金缕玉衣,都证明了她并非凡女,再加上她自身与谢沉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以及……他在她身上看见的野心。 他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给姜轻鱼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地位,一方面是帮她一把,另一方面……是她确实有这个能耐。 他私心想要把她锁住,控制住。 他没想过要给姜轻鱼实权,但……也不是不可能。 姜轻鱼的能力有目共睹,若她真能做出点成绩,他放权……也能刺激一番这死水一般的朝廷。 当然……到时候姜轻鱼会处于更加困难的位置,同时也会真正拥有一丝丝的局势主导权。 倒也挺有意思。 如今这个朝堂,除了谢沉渊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中用的臣子,让他们乱一番倒也不是不可。 他能给姜轻鱼这个机会,但她能不能抓得住,就看她自己了。 永和帝站起身来,他道:“日不落城与大幽积怨已久,当年被大幽吞下两个城池,如今找了大易合盟,试图蟒雀吞龙。” “我曾告诉过你,此次万国来使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目的是单纯的,都在试探我大幽状况如何,虽说情况并不如他们所见那想那般糟糕,但前朝发生的几场战争还是让大幽磨损许多,国力与以往不可比拟。” “前两日,日不落城的队伍回了国,不久后便在主城用军旗挂着一颗头颅,扬言那是我大幽百姓比试落败的战利品,是不是很疑惑?分明大幽赢了,他们却还能大放厥词。” 这其实跟姜轻鱼猜测的差不多,国与国之间的小消息传播的速度根本没有那么快,大幽赢没赢根本不重要,他们只是需要找一个借口打头阵,率先削弱大幽的战力罢了。 此时若是不爆发战乱,那么大幽就承认了自己的懦弱,堂堂顶级大国竟然甘愿吃下如此委屈,其他国家便会虎视眈眈,令大幽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宣兵打仗,是目前最妥善的举动,若是打赢了还好,可打输了…… 姜轻鱼知道,这场战役输了。 而且输的极为惨烈。 也是因为这场战役的败北,才让大幽加速了灭亡的速度。 如果能够改变战局……不说赢回来,起码不要输的太过惨烈,那么是否大幽的内部问题就能延缓一阵子? 不管是国家百姓,还是她的小家,都能再缓一口气。 不过这一切都还要先知道陛下的态度才对。 如今陛下已经指望起黄金墓,只怕……大幽的问题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 姜轻鱼道:“那么陛下认为,此战结果会是如何呢?” 永和帝开口:“此战,不会输。” 姜轻鱼道:“可轻鱼不这么想。” 永和帝眯了眯眼,审视的目光看向姜轻鱼,他道: “如今的大幽虽不及前朝,但始终拥有浓厚的底蕴,无论是兵马都是最为骁勇善战的,朕更是下拨了一大笔军款,敌方兵力四千,我方兵力八千,更是有从无败绩的不败侯挂帅,你又如何觉得大幽会输?” 姜轻鱼要的就是这一句话,她暗暗勾起嘴角,开口:“陛下可否将本次作战地图交给轻鱼一看?” 皇帝沉吟片刻,很快就找人将地图带了过来。 姜轻鱼一番基础分析地形与优劣之后,让皇帝有些诧异:“你真研究过?” 姜轻鱼说的虽然不是特别详细,但最直观的东西都讲出来了,这可不是女子能晓得的啊。 姜轻鱼当然不清楚,可她有一位从军的二哥! “我二哥姜北勋励志从军,曾经教过我一些。” 她这话真假参半,而是前世此战败北极为惨重,二哥也受了重伤,回来时基本上成了废人,精神也变得不正常。 他嘴边总是呢喃着这些话,记性卓然的姜轻鱼将一切全都记了下来。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这场战役必败的原因,以及……解决之法。 那是二哥,以及大幽将士们用命换来的教训,可惜那时已经用不上了。 这一世,姜轻鱼一定要阻止那场灾难发生。 不管是二哥,还是不败侯,还是千千万万父母的孩子,妻子的丈夫! 她不会上阵杀敌,但她会让敌人的阴谋成为她拿到权利的垫脚石,将其踩碎的同时——一步登天! 姜轻鱼美眸一转,沉声道: “陛下,接下来无论轻鱼说什么,你都最好相信……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但有我在……此战役定将大捷而归!” 第一百二十章:皇帝的承诺 永和帝一开始也没有太相信这话,但随着姜轻鱼在地图上连续几次指出要害问题,以及分析出来的可能性,都让他越发开始沉静下来,意识到姜轻鱼绝对不止是纸上谈兵。 无论是指出的问题还是提出的解决方案,都极为成熟老练。 让他不禁开始将注意力从地图上转移到了姜轻鱼身上。 他前阵子有特意的去了解过姜轻鱼这个人,发现姜轻鱼三个月前还是一个天真愚钝,完全成不了气候的人。 自从跪了谢沉渊之后,她的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种变化极叫人匪夷所思,基本上不会有人能相信前后两者是同一人。 如今她还能如此熟练的在作战上给出连不败侯都发现不了的隐患…… 三个月时间,真的能让人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姜轻鱼也知道,今日自己若是说出口,皇帝绝对会对她产生怀疑,甚至开始注意起她。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但眼下她没得选,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死掉的。 此战若是输了,不败侯定是没办法活下来,无论是不败侯还是小侯爷都帮助她许多,她不可能坐视不管。 很快,姜轻鱼提出:“此战,不能硬打,要以退为进,绝不能主张进攻。” 皇帝眯了眯眼:“敌弱我强,为何不能主张进攻?” 姜轻鱼在地图上圈出大易的位置。 “因为大易自始至终都还未露面,他是变数。” “日不落城目前是有刻意引诱,若不出意外,接下来他们会佯装连败,让我们拿下星城。” “而当星城城池被攻下时,我军兵力被集中在城池之内,星城中只有两个大出口,日不落城若是增派兵马,大易再乘机往后一打,双方能将我军直接困死在这城中。” “虽说大幽还能继续增援,可此时若是再增援……国内的兵力也就弱了下来。” 下一秒,姜轻鱼将笔圈在了大幽北部的一块地。 那是陛下亲兄弟,封号为“秦”的大幽亲王皇甫烈的封地。 秦王,便是当年第一个谋反的人。 也是一手扶持姜汇坐上礼部侍郎位置的人。 “据轻鱼所知秦王休养生息两年之久,秦王府的兵马可谓马肥人壮。” 言尽于此,陛下才猛地察觉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转头看向姜轻鱼:“你是说……秦王,朕的兄弟,有谋反之意?!” 姜轻鱼笑而不语,摇摇头道:“轻鱼不敢随意揣测各位大人的心思,只不过希望陛下记得,大幽从来不是您在孤军奋战。” “秦王封地距离星城也近,为何不让秦王派些兵马前去探路,此后再由中央军支援。” 永和帝都觉得荒唐:“秦王府上才多少兵马?这岂不是让那些战士去白白送命?” 姜轻鱼突然使用极为笃定的语气问:“可若是赢了呢?” 永和帝瞬间一僵。 若是真如姜轻鱼所说,目前发生的这一切都只是日不落城的“请君入瓮”的话……日不落城一定会败。 即使姜轻鱼猜测失误,那他也有办法及时止损,可若真如姜轻鱼判断那般,日不落城此战只是为了铺垫一个与大易一起的瓮中捉鳖的话,他到时候只有增援更多兵力一个选择。 到时候损失会更加惨重。 如果秦王真在这个时候做点什么,大幽怕是要遇到真正的危机。 永和帝的表情沉了沉,而后迅速喊人进屋。 “传朕旨意——!” “中央军驻扎北县,秦王派三千兵马前往试探日不落城!快!” 姜轻鱼闻言,嘴角暗暗勾了一下。 她就知道陛下会答应,因为陛下比谁都清楚她所说的可能性存不存在,而且……他绝对不可能拿大幽去赌。 他不信任秦王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所以基本不给秦王任何实权,秦王也不闹腾,反而顺其自然的休养生息暗中培养自己的军队。 陛下怕给秦王送功,不得不再一次把他抬到台前。 可他也晓得,若是姜轻鱼说的应验了,秦王只要开启谋反这个开端,那大幽就会陷入水深火热的境地。 让秦王兵马打头阵进行试探,是最好的选择。 很快,一份圣旨被复刻了三份。 一份送向秦王,一份送向不败侯,还有一份皇帝自己留下。 送出之前,他再三强调:“此次行动不能摆在明面,绝不能打草惊蛇。” 如果让日不落城与大易知道了他们的动向,那么局势又会再变上一变。 如今最好的就是将计就计,而后反将一军。 处理完最着急的这些事情之后,皇帝的目光又落回到了姜轻鱼身上:“若是此战真能如你所说那般顺利,那么……朕会给你你所想要的。” “权利,钱财,甚至是……你家人的性命,朕都能赏赐。” 姜轻鱼这一提醒太过关键,若真成了无异于救国。 但…… “若是你猜测失误,令朕寒了秦王的心,让北县的军马白白丧命,你也知晓后果如何。” 姜轻鱼:“轻鱼知道。” 皇帝沉默片刻道:“你先回去吧,朕有需求自然会找你,以及……商路法的进程需要暂且搁置了,你若有空便借着这个时候好好休息吧。” 姜轻鱼点头:“轻鱼告退。” 她离开了皇帝的寝宫。 而在离开之后,皇帝坐在了位置上闭眼思考许久。 他自言自语一般开口: “三个月时间,真的能有如此之大的改变吗?” “还是说……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谢沉渊,还是其他人?” “若是能拿到黄金墓……掌握到巫族的神奇力量的话便不用忧心这一切了。” 说罢,他猛地又咳嗽起来,吐出一口血。 旁边的宫女太监们全都吓坏了,赶紧搀扶着要给皇上吃药。 皇上拒绝了,他道:“去让谢沉渊过来!” 他患了重病,已经活不了太久了。 他必须做出一番事业来! 不管姜轻鱼手中有没有木雕,只要掌控了谢沉渊……就一定能有办法挖到! 不能急……不能急,循序渐进。 他一定可以做到的。 他可是皇帝! …… 姜轻鱼离开皇帝的寝宫之后看到了熟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五小只聚头 姜轻鱼不过转过头走几步的工夫,便看见了皇甫青桓与皇甫灵二人正苦大仇深的在一处宫殿前扎马步。 起初还以为看错了,三皇子和灵儿都不像能够干出这种蠢事的人,走近一看发现根本没错。 姜轻鱼走了过去:“三皇子,灵儿,你们二位在这儿做什么?” 皇甫青桓本来红着脸,憋着一口气,但看见了姜轻鱼之后就仿佛找到了救星似的: “还不是我们母后闹的,正巧轻鱼你在,不妨救救我们?” 姜轻鱼愕然,看向灵儿。 灵儿也若有其事的点头。 姜轻鱼哭笑不得:“这到底怎么回事?” 皇后终于还是疯了吗? 皇甫青桓道:“母后说近日要打仗了,让我好好在这边扎马步,练武,父皇一定能够看见,给父皇留个好印象。” 皇甫灵道:“我路过,他让我救他,被母后发现了,母后罚我也站着。” 姜轻鱼听得是真心想要笑一笑,上一秒还沉甸甸的心情,这会儿倒是被这俩给逗乐了。 皇后不愧是能想出把自家儿子送上战场那法子的女人。 所有后妃对自家孩子上战场这事儿拿是避之不及,只有皇后上前凑……她对皇位的执念甚至比陛下还要深。 难怪你俩是夫妻呢。 就在这时,说曹操曹操到,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我远远望着这边就有一道美人影子,我当是宫里又来了哪位美人,原来是轻鱼啊。” 姜轻鱼看过去,皇后一改往日庄重的着装,简朴了一些。 她甚至不用问就晓得,皇后定是为了讨好一下皇帝,召集后宫给此次战争募捐了一些金银财宝,现在是要做戏做全。 有时候姜轻鱼还挺佩服皇后的。 太有事业心了。 她道:“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笑呵呵道:“据说今日陛下又召见轻鱼面圣了?可是商路法又有了新进展?” 姜轻鱼道:“如今前线紧要,商路法自然得往后推迟一些,陛下请我来是因为帝师的后事。” 皇后道:“倒是想起来了,轻鱼前些阵子被封了异姓公主,荣光无限呐。” 姜轻鱼也不跟她继续兜圈子了,皇后的手伸不到前朝,更有陛下的承诺在前不必惧怕她再对姜府动手。 她道:“不过只是有名无实的外人罢了,陛下也只是挂念帝师的恩情才召轻鱼过来,话说回来……三皇子与公主殿下是受了什么责罚吗?轻鱼好些日子没见他们了,甚是想念,可否与他们同饮一杯呢?” 皇后明显不悦。 下一秒,姜轻鱼开口: “娘娘若是不愿意,那轻鱼也只能先告退了,今日与陛下商讨了一些有关前线的事情还需要轻鱼整理。” 一听这话,皇后眼前一亮:“噢?陛下与你讨论前线之事?” 姜轻鱼道:“陛下念轻鱼有些小聪明,让轻鱼随口说了两句罢了,也说不上讨论。” 她这话也不算假,反正确实是讨论了前线问题。 皇后当即就变了态度,朝着皇甫青桓与皇甫灵开口:“轻鱼还真是年少有为,青桓,灵儿,你们去吧,多与朋友接触接触,瞧瞧你们近期在宫里呆着,人都憔悴了。” 二人不可思议,没想到姜轻鱼真的三言两语就让母后放人了。 不过他们更震惊的是,父皇竟然与轻鱼讨论前线之事! 虽然搞不清楚实际情况究竟如何,但足以引起重视了。 他们内心又是惊喜又是担心。 憋了一肚子话想跟姜轻鱼说,结果一放松下来差点直接倒下。 皇后看了他们一眼,他们赶紧端正起自己的仪态。 虽然早就知道皇后的教育理念极端,但没想到这么窒息,姜轻鱼突然觉得自己被保护的太好也不是坏事。 起码她的童年是真心快乐。 三哥…… 也不知道三哥怎么样了,她有点想念三哥了。 …… 皇后放人之后,皇甫青桓偷感十足的带着姜轻鱼赶紧加快脚步离开,灵儿都忍不住吐槽:“你这么急干什么?鱼姐姐这回是立了功,母后想让她给我们说好话,只要鱼姐姐还在这儿,我们就不用回去。” 皇甫青桓也知道这个道理啊,他垂头丧气:“唉,我俩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成了皇子公主,我本应在江湖悠悠啊!” 灵儿倒是淡定,她虽活泼许多,可脸上的表情还是不多,也只是与固定几人交谈。 她面无表情,眼中隐约有着几分深思: “知足吧,比我们不幸的人多了去……这天底下一切痛苦来自于求而不得,爱而不能,我们起码有了财富与地位,人人见到都得尊称一句殿下。” “如今战争,许多人都要被送上前线,生死未卜……生在皇宫,起码永远是被人保护的那一批。” 虽然皇宫中尔虞我诈,天天堕了么,但不得不说…… 他们已经很幸运了。 姜轻鱼还挺意外,没想到灵儿竟然能说出这番话。 以前觉得灵儿只是聪慧过人,少了一些人情味……如今听这番话她却有不同的感受。 灵儿所见的不止是小情小爱,而是更加广阔的东西。 她定睛盯着灵儿。 灵儿疑惑:“鱼姐姐,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姜轻鱼笑着摇摇头:“不是,只是让我十分意外,我们灵儿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皇甫灵最喜欢的就是姜轻鱼了,这会儿被她夸奖,忍不住害羞的朝着姜轻鱼的方向靠了靠。 “鱼姐姐最近都好忙,都不来找我们了。” 姜轻鱼道:“我赔罪,今日我带你们出宫去尝尝云烟阁的辣菜,我包了。” 皇甫青桓开口:“那我去把霍不弃和华娇叫来?” 姜轻鱼一顿,点点头:“正巧……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看见姜轻鱼突然认真起来,三皇子也赶紧动身了。 灵儿问:“鱼姐姐……是关于什么的事情?” 姜轻鱼深呼吸,而后开口: “关于……我们未来的事情。” …… 几人到了云烟阁,到了一间包厢。 华娇与小侯爷脸上似乎都心事重重,两人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姜轻鱼。 酒菜上齐之后,华娇率先开口: “我……我可能是最后一次跟你们聚齐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姜承佑快死了 众人皆是一惊,唯独姜轻鱼泰然自若的低头品了一口茶,目光带着关心看过去:“看来你已经做好参军的打算了,家里都安排好了吗?” 华娇愕然,旋即点点头。 “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已经全都准备妥了。” 是的,她已经决定参军了。 其他几人想开口,但也尊重理解华娇这个选择。 华娇将那把御赐铁剑拿了出来放在了桌面上,她道:“你们都不必说什么,这是我早就想好了的决定,参军,重振华家,这是我的愿望。” “自小,周围所有人都教导我,我是华将军的女儿,是名门闺秀,需要学习琴棋书画,礼义廉耻,所有的一切都在规训我,唯独父亲不同——父亲会在母亲看不见的地方教我武术,教我杀敌之道,他告诉我……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是一定要变成什么样的,我想变成什么样,才决定我要变成什么样。” “后来,我爹在战场上受了伤,不得不由武转文,我华家也就此落魄。” “他虽嘴上总说文官好,不必奔赴前线,可我知道……他不过也只是安慰自己罢了,他总是告诉我……他的未来,是为了更多人的未来。” “女子不能参军,于是我想方设法的夺权,谋权,想方设法搞到这样一个机会……终于,承了轻鱼的恩,我终于有了这么一个机会。” “如今战事当头,正是我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若是我能立下战功,有朝一日就能成为女将……到那时,父亲保护不了的未来,就能由我这个女儿来保护了。” 华娇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壮志凌云的模样,反而眼神无比温柔的看着桌上的那把剑,轻轻的擦过那剑身,擦过她与父亲的愿望。 她想参军,不单是为了重振华家,也是为了守护前人未完成的理想抱负。 这些令她甘之如饴。 她不愿成为受人保护的雀,只会在笼中起舞。 她要化作笼外的鹰,去战斗,去翱翔,去用那万丈羽翼守护无数人的未来。 众人闻言,没说是什么,只是皇甫青桓率先开口:“我敬你一杯!” 紧接着霍不弃与灵儿也纷纷举杯。 姜轻鱼低眉一笑,抬起手中的杯子: “那便预祝华姐姐此去乘风破浪,万事顺遂。” 五人碰了今日的第一杯,姜轻鱼让怡翠去准备了书与笔。 霍不弃也道:“我倒没有华娇那么大的理想和抱负,只是我自小便习武好武,你们也清楚,我读书总是三脚猫功夫,心思不在,也没那个天赋。” “虽说我爹不愿让我登上战场,可虎父无犬子……人人称呼我为小侯爷,却极少人唤我本名,我想上阵杀敌,也想得到大家的认可。” “我希望我是霍将军,也可以是霍百夫长,更甚者我可以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名叫霍不弃的小兵,但万万不能再是小侯爷。” “那是我爹杀出来的功名,我不能一辈子在他打造出来绿荫之下乘凉,我也得闯出一番属于我的天地与事业才行。” 霍不弃说这些话的时候很认真,他不是觉得小侯爷这个身份是累赘,相反,这个身份让他得到了许多。 甚至若不是这个身份,可能轻鱼一辈子都不会认识他。 他只是……想要自身成为一个强大的人,足够夺目的人。 尤其是最近…… 他其实越是看见轻鱼厉害,心里就越发难受……难受她已飞上枝头,而他还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毛头小子。 曾经他还有喜欢她的资格……如今一切不能宣之于口的爱,都成了秘密。 他看向姜轻鱼,想要伸手去握住她的手背,却半道止步。 他说:“轻鱼,你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等我功成名就,我……我有话对你说。” 他让自己打起精神,不敢松懈,不敢让眼里流露出一点爱意。 姜轻鱼说:“好。” 于是众人饮下了今日的第二杯酒。 这时怡翠将纸笔已经带来了,姜轻鱼开始低头写书。 几人好奇:“这是?” 姜轻鱼道:“不弃与华娇一同前去军营,两人虽有个照应,但军营之内自己也有一套规矩,老是麻烦侯爷也并不现实,何况不弃大抵也是背着侯爷参军的。” 说到这话的时候她看了一眼霍不弃,霍不弃脸上一红,心虚的挠了挠自己的脸:“我爹的态度你们都知道的,我这也是没办法,要让他知道了,我可又得上树了。” 还是怕他爹。 姜轻鱼笑呵呵,而后继续写书: “军营虽简单粗暴,但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华姐姐虽有些心眼,可也会受限,让人欺负了也不行。我二哥随军多年,虽说没有太大功劳,但也谋得一官半职,庇佑你们二人不成问题……也能替不弃再多隐瞒一段时间。” “我二哥名叫姜北勋,你们去军营一问便知,也别嫌我瞎操心,觉得我此番多此一举……有个照应总是好的。” 两人才不这么想,有后门不走是傻蛋。 “轻鱼,你可真帮了大忙了!” 皇甫青桓捏着下巴:“轻鱼这家庭也太全面了些,大哥从商,二哥当兵,自己一个女子也算半只脚走上仕途,就差你三哥……” 姜轻鱼抢先道:“我三哥也是很厉害的人噢。” 皇甫青桓:“???” 姜轻鱼神秘兮兮笑了一下:“我三哥,可比我们都有本事。” 几人的八卦之魂熊熊燃起了,可姜轻鱼就是不说,好几人都打趣着姜轻鱼。 最后几人陆续散了,只留下了姜轻鱼一人在云烟阁收拾。 一旁的怡翠都忍不住的感慨:“唉,世道可真让人说不清,前几日都还好好的,如今也是要各奔东西了。” 姜轻鱼低着头,她道:“动荡之下,谁又能宛如泰山般巍峨不动呢?” 怡翠叹气:“是啊,就连三少爷都会动了。” 姜轻鱼开口:“那可不,三哥动的可厉害了。” 怡翠:“真的假的?小姐我可太好奇了!三少爷到底是去哪儿了,做什么?” 姜轻鱼沉吟片刻说:“他啊……他在做跟我一样的事情。” ……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姜老三快死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不想让她担心 阴暗的房间之中,姜承佑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他已经奄奄一息,即使经过处理还是无法完全正常呼吸。 他的手指断了三根,即使是被出神入化的医术缝合,也再也没办法正常使用了。 如同一条重伤的野犬一般,只能在房间里面呜呜咽咽的痛苦着,连呼吸都脆弱无比,似乎随时都会断气。 他嘴里兜着血,含糊不清的念着: “我还不能死……” “我还不能死……” “我不能……” “死。” 他的小妹还在家里等他,爹娘也还在家里…… 他答应过小妹要在她及笄前,芙蓉花开时回去见她,他还给她准备了礼物……一定要亲手送回去才行。 可他好痛,五脏六腑全都碎了一次,骨头也已经没办法支撑了……他是仅凭着一腔必须活着的执念,才一步步走回到这里,求助那位的…… 他如果在这里死掉的话,小妹该有多伤心啊。 三个月的时间,小妹变化好大。 以前总是神经兮兮的说不喜欢他,讨厌他,说他就是讨厌鬼,可最近大变样了。 她变得会表达爱了,会神秘兮兮的去做很多事情了,不用他再操心了。 他以为自己可以照顾一辈子的那个小鱼儿啊……怎么突然有一天变得那么厉害,都要反过来照顾他们了呢? 可他是哥哥,他是小鱼儿最喜欢的三哥。 哥哥,是为了保护妹妹而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 所以他不能死。 他死了,小鱼儿受欺负了该找谁啊? 于是他穿着斗篷,拖着残破的身子,一路流着血,来到了这里……这个唯一可以救他的地方。 他说:“救我……救我。” “小妹在等我回家。”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屋内了。 吱吱吱—— 门被人打开,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气质清冷,容貌美丽,脸上不带有过多表情,淡淡的,宛如书画中走出来的女仙一般。 她扫了一眼床上的姜承佑。 “醒了?” 姜承佑脑子还不大清醒,嘴里还是呢喃着那句“我不能死”。 白芷叹气:“看来只是半死不活而已,这个模样也彻底是毁了,正常情况下也只能保证一条命挂着了。” “不过一条命挂着也不错了,如果不是我出手,这命早就下去见阎王了。” 姜承佑的眼珠子转了过去,盯着她。 “看来还有意识,那我也算完成任务了。” 说完她就打算转身走,结果姜承佑右手唯二可动的两根手指勾住了她的衣服。 白芷拧眉看去,姜承佑一双眼睛带着恳求,卑微:“我不能,以这个样子……去见小妹。” “她会担心。” 白芷心头颤了一下,低着头不语,只是看着对方那双眼睛。 在流泪。 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哥哥。 她叹息,蹲下:“谁让你是轻鱼的哥哥呢,我这儿确实有一些法子能够让你尽可能恢复原样,但是这其中痛苦,可能会比你此前受到的伤害更加痛苦,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因为需要把你全身的皮肤全都割下来,用我特制的药物全身涂抹,这期间你每日都会感觉到烈火灼烧的痛苦,而且这个时间……要持续整整两个月。” “而且这个法子我之前从未用过,风险很大,我并不保证这个法子的成功性,甚至有可能你半途无法抗住这种疼痛,会死掉。” “只是毁容而已,我个人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命保住就行。” 两个月? 够了。 “帮我。” 这一刻,白芷从内心深处感觉到了一种震撼,她不禁有些好奇……真的能做到这一步吗? 明明只是毁容,根本不影响其他功能,甚至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为什么还要承担这个风险。 仅仅是因为怕妹妹担心? 他说: “我要完好无损的去见她。” “哥哥不可以让妹妹担心。” 白芷良久的沉默,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眼里也兜满了眼泪。 “难怪她会那么执拗。” “原来你们都是一群笨蛋。” 难怪当时姜轻鱼能为了拯救家人,在风雨里跪在相府前整整三日,家人轮番帮着跪。 如今她也都明白了。 不是所有哥哥都能把妹妹丢进满是毒药的毒谷之中当做药人。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位哥哥…… 愿意为了小妹的放心,舍弃一切。 “我会帮你的。” “多谢白姑娘。” …… 姜承佑被活生生剥了皮,可他始终没有叫过一句疼。 白芷敷药时,那药药性极强,敷上的一瞬间就让他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痒意,他也没说一句难受。 白芷的医术了得,用最快的时间给他完成了手术,并且提醒他:“刚经历过两场大手术,你现在也只能在相府里养着了,所有的饮食和起居会有人照顾你,我既然答应了你会把你安全的送到轻鱼面前,那就一定会做到。” “只是这两个月内,你就不要再想其他的事情了。” 姜承佑全身都被包住,也看清五官,只是心里头有了安慰,有了盼头,所以连带着声音也多了几分感谢与庆幸。 “多谢白姑娘了。” 白芷看了他一眼,思索好一会儿后才问:“你……有什么想去做的事情吗?” 姜承佑摇摇头:“我就想守着我小妹,看她平安快乐的度过一辈子。” 白芷又问:“除此之外呢?” 姜承佑说:“……没有了。” “无论做什么,我都会担心她。” “毕竟她太不让人省心了。” 白芷欲言又止。 姜轻鱼还不够让人省心吗? 只是太过在意了吧……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更加重要罢了。 唉,轻鱼啊轻鱼……有时候还真羡慕你。 白芷道:“你休息吧,你此前说想要见谢沉渊一面的请求我会替你去提,做好准备,他近几日……精神不大正常。” 姜承佑:“多谢。” 然而,真的到了第二日,他才意识到这位相爷的精神到底有多么不正常。 第一百二十四章:比比谁破防 翌日。 气候已入了深秋,枝头叶子开始飘落,终于转了凉,让原本受剥皮敷药之苦的姜承佑稍微好受一些。 若是气温过高过热,他的体感也会更加痛苦,也算是老天怜惜他捡回来一条命不容易了。 白芷告诉他,谢沉渊很快就会上门找他,让他好好休息。 可他根本没办法心安理得的休息,脑子里模拟了无数个场景。 谁让…… 谢沉渊与小妹之间产生了千丝万缕的关系,也让他意识到自己是承了小妹的福气才有了今天。 面对这位“恩人”,他心绪复杂得很,不知道该感谢还是该可恨。 很快,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位身高八尺的男人身着褐色仙鹤图纹的官袍出现在门口,他戴着面具,眼神凛冽,似乎心情不大好,藏了不少冰寒在里头。 身姿如玉树挺立,气势如蛟龙沉渊,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以及一份不饶人的狠劲。 阅人无数的姜承佑一看就能感觉到,此人身上沾染了不少血腥气。 一眼就能看出来,此人就是传说中的那位煞神厉鬼,谢沉渊。 他坐在椅子上开口道:“姜府三子姜承佑,见过谢相,碍于身体抱恙,不便行礼,还请相爷莫要责怪。” 谢沉渊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姜承佑:“?” 气氛有点尴尬是怎么回事,他哪里得罪谢沉渊了吗? 他作为小鱼儿的三哥,到现在可是什么都没做。 按照正常剧情,他早该斥责你诱拐无知少女,让清纯无辜又可怜的小鱼儿去各种危险的地方冒险,每次都命悬一线。 而且你还对人家似乎抱有一丝丝的异样情愫! 可他到现在,他什么都没做,你跟他生什么气?! 你这是倒反天罡啊谢沉渊! 可是俗话说得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他这儿不仅因为谢沉渊结识了他的师父,拥有了如今的身份和地位,还被相府救了一命,说是连吃带拿也不为过了。 他不占理,就算是被人莫名其妙针对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多谢谢相愿意出手相救,若非相府施恩救助,恐怕我今日已经无法与你说上话了。” 谢沉渊扫了他一眼,冷淡道:“救你的人是白芷,与我无关。与其谢我,不如好好想想自己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 姜承佑:“?” 谢沉渊一只手扶在白银面具的边缘上,冷嗤一声:“一个面具换来如此高的身份,几乎完全掌握大幽江湖势力的整体力量,这买卖还真划算。” 姜承佑:“?” 怎么听着这话有点阴阳怪气的,他自己可什么都没说啊。 得罪你了吗,他请问呢? 他的古董面具搁你那那么久,还疑似被你当做与他妹妹的“定情信物”,他从头到尾说什么了吗? 姜承佑觉得大家说的对,这谢沉渊虽然文武双全,权势滔天,各方面都极为了得,但本质上是个脑子有病的。 对他都这样刻薄,平时对他小妹该多可恨? 不行,想想就难受,比全身被剥皮敷药还难受,感觉有蚂蚁在啃食自己的身体。 他不能忍了。 为了妹妹,战斗吧!姜承佑!!! 姜承佑声音戏谑:“谢相说的在理,您如此喜欢面具,一个面具换来武林盟主的位置,这买卖让人听了去一定会让天底下无数人趋之若鹜,来访者送的面具也定能淹没相府,可为何相爷就偏偏挑了我这不值钱的白银面具?” 谢沉渊眯了眯眼,他:“面具值不值钱,取决于戴面具的人,而戴不戴这面具,取决于送面具的人。” 姜承佑一听这话就不对劲。 什么意思?说的那么暧昧干什么! 他妹妹当年送面具的时候还是一个小丫头呢! 你谢沉渊是畜牲吗?! 姜承佑道:“想不到谢相品味竟如此独特,难怪传闻有人给相府送了无数丰腴成熟的美人都吃了闭门羹,不是不喜欢美人,而是挑错了口味。” “原来咱们谢相竟对小自己近一轮的黄毛丫头感兴趣?” “令人唏嘘,实在令人唏嘘!” “不过可能要蒙了谢相这份信,咱们姜府向来无规无矩,爹娘也不干涉孩子的选择,便是给了天大的好处,也得看咱们当事人的心思才行。” 说到这里的时候,姜承佑明显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变得格外寒冷。 等等等等,大家不是说好只是打打嘴炮吗? 怎么感觉你认真了。 谢沉渊猛地阴冷的笑了一下。 “你们姜府还真是从上至下的贯彻了自作多情啊!” “这些年来本事没见长,心态倒是蛮不错?” 他朝着姜承佑走了过来,低气压的氛围甚至有些实质化的感染了周围,原本隐隐作响的秋风此时安静了,落叶也不再掉落了。 好像全都在惧怕什么似的。 姜承佑下意识觉得自己得跑,可现在他的状态怎么跑?! 姜承佑:“诶诶诶,你可别生气啊,说着玩就说着玩,面具的事情是面具,机会的事情是机会,轻鱼的事情是轻鱼,咱们一码归一码,真闹脾气可就不好玩了!” “谢沉渊,你不会真的无耻到对我家小鱼儿动心吧?虽然我家小鱼儿文武双全,貌美如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你大她整整十岁,她尚未及笄,还是个孩子啊!” 越说越错,谢沉渊直接神经质的笑着走来,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了。 谢沉渊站在姜承佑面前,居高临下,双眸带着几分胁迫: “本相何时说过对姜轻鱼动心了?” “她不过是本相的一枚棋子,本相与她完完全全的交易关系,再敢随意胡说,别怪本相不念情面,别说你此番失败了,饶是你真的继承了那位置,本相动你,也无人敢奈何本相!” “失败者。” 姜承佑要破防了。 你这人怎么净说一些让人想死的话! 他是失败了,可他拿到了一半的权利啊! 可姜承佑不知道,其实真正破防的另有其人。 谢沉渊猛地起了一个歹毒的念头,他笑道: “你说,此时若是让你妹妹来看看你现在这个模样,该当如何?” 姜承佑:“???” “谢沉渊你别太过分!!” “老子找你是跟你算账,算你这么多年耍心机为了接近我妹妹的,结果你反过来要搞我?!” “你就不怕小鱼儿从此记恨上你?!” 谢沉渊眼神一暗,里头涌动着几分不甘:“那又如何?” 很快,姜轻鱼就收到了相府的传唤。 第一百二十五章:相府新到的摆设 如今忙了完了一些正事,短暂时间内也听不到太多厉害的消息,姜轻鱼还寻思着可以忙里偷闲一阵子,一大清早便兴致勃勃的与家母一同拿起织针要给姜承佑做新个帽子过冬。 姜轻鱼虽然织工不太行,但杨罄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姜轻鱼愿意学也学得快,童趣十足的想给姜承佑织一件虎头帽。 杨罄道:“你可就记着你三哥,爹娘都没这福气。” 姜轻鱼笑呵呵的打趣回去:“那娘若是出去十天半个月不回来,我也给做一顶帽子。” 杨罄哼哼道:“我可不像你三哥那般,整日无所事事,有空有闲。我还得变着法子同你那幼稚的爹打太极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脸上也幸福。 姜轻鱼哭笑不得:“那倒是,娘可忙了,抽不开身!” 然而虎头帽还没织出一个耳朵来,怡翠便匆匆的跑了进来,念着:“小姐,徐公在门口了。” 姜轻鱼闻言,捏着织针的手指都顿住了。 看来根本没有忙里偷闲的功夫……说实话,近几日她确实没有见相爷的想法。 前段时间说了重话,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何况如今已经戳破了那一层纸,她实在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相爷。 只是徐公都亲自来了,她也不好回绝。 姜轻鱼一叹气,想和母亲说一声,结果旁边的母亲叹气声更重:“去吧去吧,你们这几个孩子各有各的忙碌,别忘了自己还有个家就是了。” 姜轻鱼没多说,离开了主屋,披了一件素色霞帔便朝着门外走去,顺手带上了一些早晨些亲手做的小枣糕。 徐有福站在门口,马车也在外头候着,看来已经完全没有拒绝空间了。 姜轻鱼与他打了声招呼之后便问:“相爷传唤何须劳驾徐公,传一封信来即可。” 徐有福一叹气:“唉,这不当下人的难做?主子有吩咐,我们哪儿有话语权?” “相爷让我过来,为的是什么,姜小姐不是最清楚了嘛?” 姜轻鱼脸上现出不好意思,将自己的小枣糕推了一份过去:“劳烦徐公了,这是轻鱼亲手做的小枣糕,你若不嫌弃可以试试,我家兄长最爱吃的便是这小枣糕。” “那徐某也就却之不恭了。” 徐有福诧异,而后也是接受了尝了一口,竖起大拇指夸赞:“姜小姐还真是心灵手巧,有什么事上车说,徐某怕有人等不及了。” 姜轻鱼赶紧上了车,怡翠也跟上。 起驾后,姜轻鱼才问:“徐公,今日到底什么事情?” 徐有福想了想,虽说谢沉渊表面上是想要捉弄一下这兄妹二人,嘴上如此,可实际上……他心思细腻着呢。 无非是想要让姜轻鱼也知道姜承佑的付出,也让姜承佑看看他家小妹到底本事如何。 压根不需要那毛头小子瞎保护了。 不过徐有福向来贯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他喜欢煽风点火,喜欢添油加醋。 他一脸苦兮兮的叹气,连叹了好几声才开口: “这哪儿有什么事情,无非是被姜小姐猜中了心思,又被姜小姐给扫了兴致,如今爱慕之心左右摇摆不定,见不到人,心里头直犯痒痒!” “这一痒痒,那可咋办?不就只能拿我们这些下人出气,可是苦了我们啊!好在他苦思冥想终于找到借口来找你了。” “姜小姐,你不为自己想想,你也得为我们想想啊!” 姜轻鱼:“……” 想反驳但是又不知从何下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她尚未及笄,很多事情也没有完成,谈何儿女情长呢? 好在旁边怡翠敏锐的察觉到,徐老似乎是对家,于是帮忙开口:“我家小姐若是应了你,那谁来替我家小姐申冤啊,这儿女情长之事哪儿是三言两语道的清的?相爷年岁大了我家小姐快一轮,若是早些成家我家小姐都能做他女儿了。” “这感情,谈不得啊!何况我家小姐一心扑在权势上,哪儿能为了这些事情驻足?” 结果徐有福直接一句话暴击过去:“我家相爷还不够有权势?” 两人就这样吵了起来。 姜轻鱼夹在中间那叫一个崩溃且尴尬。 她好想大喊一句你们不要再吵了,可想了想,还是不要把火力集中在自己身上比较好。 吵吧,吵吧,她反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行。 马车平稳的抵达相府,刚下车就看见白芷在外边左右晃悠。 看见姜轻鱼下马车,白芷才赶紧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高深莫测。 姜轻鱼:“?” “白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白芷:“……” 她看上去就那么像有事的样子吗? 她道:“无……无事啊,好巧啊,在这里碰见你。” 姜轻鱼沉默片刻道:“这是相府啊……” 目前也是你家啊。 白芷也沉默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抽的什么风,竟然想要提醒姜轻鱼暂时不要认出姜承佑来。 她竟然下意识的担心姜承佑的心血会被白费! 唉,做医师做成她这样的,如此体贴病患,也是算她有责任心了。 她可是舍弃了自己睡懒觉的时间,在听到徐有福说相爷请姜轻鱼过来的一瞬间就起床了的! 越想,白芷越是烦躁,而后直接道:“相爷屋内有个绷带人,你不要管他。” 说完,她直接转身跑了。 姜轻鱼:“……?” 绷带人? 怎么今天感觉大家全都怪怪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啊。 而且为什么在白芷开口之后,徐公脸上那种贱到让人想要掌嘴的表情变得更厉害了? 难道…… 姜轻鱼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也笑了笑。 怡翠懵逼:“白姑娘今日是怎的了?” 姜轻鱼高深莫测道:“不知,或许……白姑娘有了特别的心事呢?” 怡翠的脑子听不懂这话。 但不重要,她无需听懂。 很快,姜轻鱼就进了谢沉渊的屋子。 屋内果然有一个绷带人。 缠的死死地。 似乎还很僵硬? 姜轻鱼指着绷带人好奇问:“相爷……这是?” 谢沉渊面无表情,甚至眼神都不给姜轻鱼一个,他说: “新到的摆设。” 第一百二十六章:小枣糕 摆设你老母啊! 这谢沉渊嘴巴怎么这么毒?舔一下嘴唇要被自己毒死的吧?! 姜承佑想骂人,可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装成一个摆设总比被小妹认出来要好。 我是摆设我是摆设我是摆设。 姜承佑这么洗脑自己,让自己安心接受这个设定。 结果他眼睛一瞥,就瞥见了姜轻鱼还在看他。 不会认出来了吧? 姜承佑赶紧偷偷挪开眼睛,直视前方。 有种淡淡的尴尬呢。 谢沉渊饶有趣味,手指轻轻敲击在桌面上,他道:“这摆设如何?” 姜轻鱼这才把目光落在了谢沉渊身上,不知为何总感觉相爷今日心情似乎不错,眼神中有一种……调戏的感觉。 应该是错觉吧,相爷对她是有些许情绪不错,可他到底不是轻浮随意的人。 还是说这绷带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姜轻鱼轻声答复:“是……活人?” 谢沉渊无所谓道:“是。” 姜轻鱼心下一沉,也不知道这位相爷今日又卖了什么关子,想了什么法子要折腾她。 相爷总不至于是那种被人拒绝后就会破罐子破摔,一定要个你死我活的那种劣人吧? 不至于吧…… 于是姜轻鱼问:“那他犯了什么错,要……被制成这个模样?” 不会是试探她吧? 相爷威胁人的手段有一套的。 谢沉渊眯了眯眼开口:“他没犯错,不过是学艺不精被人打成这样,白芷费了好一些功夫才让他捡回一条命。” “可他自己并不满足,最后才促成了这个模样。” 看来不是威胁。 可若不是威胁,那会是什么呢?相爷虽说偶尔有些无理取闹,但背后都会有其一般人想象不到的深意。 他绝不是那等随意差遣人白瞎忙活的那等无聊之人。 等等…… 莫非。 姜轻鱼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不可思议的看向那绷带人。 姜承佑更加紧张了,心里头给谢沉渊骂了一个大来回,欺负他现在动弹不得,否则他想办法跟你拼命! 小鱼儿啊小鱼儿,你总不至于这样了还能把他认出来吧? 姜承佑心头紧张,那种心情令他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姜轻鱼慢慢靠了过来,她问:“轻鱼可否凑近些看?” 谢沉渊:“请便。” 姜承佑心情更加糟糕了。 他心里有一个小人,小人正对着谢沉渊拳打脚踢! 崽种! 姜轻鱼离得很近了一些,那双平时就多情的眼此时显得更加复杂了,细细的打量着姜承佑。 姜承佑如遭抓心挠肺一般,所有的想法都一散而空,心里只有对姜轻鱼的哀求。 不要认出他来。 屏住呼吸,人死不能社死! 就在这个时候,谢沉渊又添油加醋了一把:“你若是对他好奇,他能说话。” 姜承佑:“??!” 谢沉渊我日你大爷!! 你以后生儿子没屁眼,生姑娘没头发,生一个变异一个! 你以后拉屎屋里没纸,喝水没有杯子,走路被马车创死! 谢沉渊的一个揭穿,让姜承佑直接把这辈子所有最恶毒的诅咒都用上了。 可还是逃不过。 姜轻鱼关心道:“你好,不必紧张,如果可以的话……能与我说一句话吗?” 她劝人不要紧张,可她此时才是最紧张的人,心里头那等煎熬滋味令她连伸手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 下一秒。 绷带人张了张嘴,甜美虚弱的女音就自然而然的从他嘴里传出: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您认识我?我如今身体抱恙,不大方便开口与您说话,请多包涵。” 这一句女音下去给谢沉渊整的脸色不太好了。 何止是不太好,他简直有点崩溃……因为太过专注的想看姜承佑如何应对,以至于当他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东西时为时已晚。 感觉耳朵要裂开了。 他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向姜承佑,万万没想到此人还能有这一手。 姜承佑自己也庆幸自己学了这一手,休想让他如此轻易地就被小鱼儿认出来! 姜轻鱼的眼神瞬间灰了下去,她露出抱歉的神情,开口道:“实在抱歉姑娘,我将你认错成了其他人,冒犯了。” 说完,她将手上带着的一盒小枣糕放在了姜承佑的面前,她道: “这是我亲手做的小枣糕,我兄长在家时便时常念叨,很是喜欢,今日早晨做了一些,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就当是我的赔礼了。” 小妹…… 姜承佑忽的眼睛酸涩起来,喉咙处亦是干涩瘙痒,如被一根羽毛轻挠。 他差点忍不住破功,可他又不敢,他隐约能够感觉到对方可能已经将他认出。 可…… 他不能承认。 姜承佑仍然是用那女音说话:“那就多谢了,不过我此时身体不便……你能喂我一块吗?” “好。” 姜轻鱼拿起一块小枣糕,细心的将其捏成出一小块,而后送到姜承佑的嘴边。 姜承佑张开了口。 能看见绷带的边缘空出来的地方有药物,药物之下是血淋淋赤裸裸的人体组织,那般惊心动魄。 小枣糕入了嘴,姜承佑抿了一下就化了,就像小妹对他的爱,细腻的,温暖的,是轻柔拂面的微风,也是唤醒血液的暖阳。 滋润他的全身,令他血肉短暂的活了过来,掌握了他所有思想,挖空他一切挣扎。 最后只能含着泪呜咽不清的称赞:“真好吃,你哥……他真有福气。” 姜轻鱼赶紧放下了手上的小枣糕蹲了下身。 她说: “其实我才是有福之人。” 姜承佑与谢沉渊都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等她站起身来时,她仿佛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的笑了下:“方才有一块羔渣掉了。” 而后,也不等姜承佑继续说,姜轻鱼便转身看向了谢沉渊:“相爷……可否借一步说话,轻鱼有事情对你说。” 谢沉渊沉吟片刻,那眼睛宛若至臻黑曜石一般,令人猜不透底下究竟藏了怎样的一份心思。 他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到门口时,谢沉渊转头看去: “本相今日心情不佳,只给你三分钟时间,还要本相等你不成?” 第一百二十七章:那……你怎么想 谢沉渊走出门外之后,姜轻鱼不久便跟了上来,她步子轻轻的,说实话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谢沉渊正在院里折枝,从背后看,他无论是身材还是姿态都完全不输那些她看过的任何人。 相爷的仪态总是最好,最为端正的。 虽说相爷大了她快足足一轮,但……说实话,相爷身上那股子令人安心的氛围,或许也是因为如此。 有时候她自己也好奇,相爷对她的恻隐之心究竟是爱慕,还是出于年上者对年下者的怜悯。 他位高权重,又掌握着无数秘密,若说伴君如伴虎,那么伴他也不比伴虎好多少。 若是拿捏不好轻重,恐怕也是落得一个人人唏嘘的结果。 她跨过门槛后,稍微正了正自己的气。 今日来的匆忙,没有梳妆打扮,脸上也并无任何妆容,托福于这水灵的年纪,姜轻鱼即便是素面朝天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尤其如今心气稳定许多,令她时常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温婉,端丽。 眼神里的那股劲儿又格外招人。 她走过去:“今日……多谢相爷了。” 谢沉渊手里枝头一颤,他沉吟片刻问:“本相什么都没做,何来感谢?” 姜轻鱼没有马上答复,而是说: “轻鱼与家兄自小感情要好,不久前,他留下一封书信便离开,生死未卜……我替他瞒着家里人,爹娘都只以为他又是像以往那般游手好闲去了,可我却知晓……他大抵是跑去做了一些危险事情。” “近些日子因此愁闷,又遇战事,好友们各奔东西……说实话,轻鱼这心里混乱又难堪,所幸今日相爷喊我过来,让我有了些许放松的时刻。” “我在想……无论如何,只要周边人平安就好,受伤也好,受累也罢,人活着哪有自在的……留得一条命便是万幸。” 她悄悄的靠在他的身侧,低着头陪他一同折枝,一边折一边说着这些滴水不漏的话。 很多话不必宣之于口,那绷带之下的人究竟是谁她不得而知,可多年养出来的那份情,只需她踏进那屋子,看见对方眼睛一眨。 她就知道了,那人是谁。 她不会认错姜承佑的。 只是他不想让她认出来,那就假装没有认出来好了。 谢沉渊闻言许久没有说话,只是折枝时不小心往下一靠,碰到了姜轻鱼的手,两人下意识的往后一缩,而后又心照不宣的停止收回去的举动。 姜轻鱼抿了抿唇,又说: “所有人对我来说都很重要,包括相爷您,您是我的恩人,也教会了我许多,我能有今天,能有现在,都脱不开您的帮助。” “近期事情发生的太多太多,所以我才一不小心对您说了重话,您不要放在心上,于我而言……您也是极为重要的……人。” 说完,姜轻鱼自己都红脸。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界定自己与谢沉渊的关系。 对着外人,她可以说是半个师父,可她明白二人其实并无这个名分。 对着谢沉渊本人,说恩人又太过见外。 如果开口说是朋友,那么此前她揭穿谢沉渊对她的心思就又显得太过决绝,这番补充便更加得他像个笑话。 她也是蛮苦恼的,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小侯爷那边她可以直言不合适,没有谈婚论嫁的心思。 可相爷这边……相爷不肯饶人。 谢沉渊不语,只是一味的折枝。 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在外面做折枝这样无意义的动作,或许是为了分散注意力,又或许是为了…… 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他声音不大自然的“嗯”了一声。 手里折枝的速度更慢了一些。 两人就这样默默折枝。 背后偷偷观察的徐有福和白芷以及怡翠三人都无语了。 徐有福:“那可是我从西域薅来的玉枝,价值千两,这俩要说话就好好说话,净薅我枝头干嘛?!” 白芷:“也是看得人抓心挠肺了,谢沉渊这平时伶牙俐齿的,一句话就能得罪人,怎么这会儿就一个嗯字?” 怡翠咬紧牙关:“你们到底是怎么听见他们说话的,那么远!” 为什么她什么都听不见! 她要咬人了! 你俩在干什么!! 白芷和徐有福看了一眼怡翠,而后两人都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你听不到很正常,我俩又不是跟你一样是普通人。” 怡翠:“?” 这话啥意思啊,你俩神仙啊。 徐有福继续将注意力拉回前方战线,他实况转播道:“来了来了,这俩终于又有动静了,快看!” 白芷闻言,赶紧看过去。 谢沉渊终于不再折腾那些可怜的树枝了,尽管树枝已经被折断了一地,仅剩不多的跟个钢叉似的搁那立着。 看得徐有福都闭上了眼睛,心里默默骂了好几声之后才重新睁开眼。 谢沉渊转身看向姜轻鱼,他比姜轻鱼高出快两个脑袋,看她需要低着头,那面具之下的眼睛似乎是在求证什么一般。 他说: “既然你已看出我对你的命舍不得,我对你有恻隐之心,那你为何还要与我再说这些话?又为何要我不要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莫非我不放在心上,我心里就没有牵挂你?还是说我不放在心上,你就能将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尽数当做不存在?” “姜轻鱼,你很聪明,可你又太聪明了……感情不需要太聪明,因此你说的那些话会永远成为我心头的一根刺。” “还是说……于你来说,我的感情也并非只是利用的工具?” 姜轻鱼万万没想到谢沉渊会如此直白的说出这些话来,两人的距离极近,如此庞大的信息量与这压倒性的身高差,让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晓得相爷在意,却没想过竟有如此在意。 这些话令她有些恍惚,茫然,心头如折枝轻颤,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谢沉渊向前一步步步紧逼。 姜轻鱼抿着唇往后退了一些,而后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小声问了一句: “相爷说我是在利用,可相爷又何时问过我怎么想?” 谢沉渊身体一顿,所有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他语气一时失了所有上位者的底气。 此时此刻……他只是谢沉渊,眼前站着心上人的谢沉渊。 他问: “那……你怎么想?” ——作者的话—— 我不依!我写的这么好为什么我评分还是8.6!人家不依! 人家要五星好评! 第一百二十八章:沉渊之鱼,翻天覆地 她怎么想? 换作平时,姜轻鱼自然能够十分流利的回答这个问题,甚至能够十分清晰的说明两个人此刻的关系。 可现在,她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了,脑子里复杂的情绪冲昏了她的思绪,令她所有的聪明才智都在这一刻无法正常运转。 姜轻鱼轻抿嘴唇,眼神也有意无意的往下低了一些。 谢沉渊冷哼一声:“问了,而后呢?这就是你的反应吗?” “你还是走吧,本相不想看见你。” 姜轻鱼脚下一僵。 “不走?那你自便。” 谢沉渊觉得姜轻鱼实在是有病。 本来就是因她自己所说,他才决心要问出口的,却没想到他问出口后,姜轻鱼还是不说话。 莫非戏弄他很有意思不成? 罢了,他也有病,竟然会期许一个利用他的人的感情。 他转身要离开,却被姜轻鱼拉住了衣袖。 “相爷莫走。” 谢沉渊又瞬间停下脚步,但并未转身回去。 姜轻鱼脸上显露扭捏之色,她面上发烫,未施粉黛的脸颊此时竟也红润了起来,她道:“相爷为何不给我一些时间缓缓?” 谢沉渊这才有些恼怒般转过身:“姜轻鱼,是你主动戳破这层窗户纸,这会儿又斥责我不给你时间缓缓?” “到底是谁不给谁时间!” 他自己花了好大的心思才接受自己或许对姜轻鱼怀有恻隐之心的这个事实,结果还没等他自己酝酿多久,就被姜轻鱼戳破。 戳破就算了,还说出那般决绝的话! 他谢沉渊是大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是人人敬畏的煞神厉鬼,是足以拥有排山倒海之力的今世唯一的巫族人! 可同时……他也是被复仇裹挟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对人动心过一次的寻常男子。 姜轻鱼有委屈可以宣之于口,而他作为大她一轮的年上者,高位者,他又怎能轻易将委屈宣泄! 他默默付出的一切都不被认可! 到头来所有人都要逼他断掉这份感情,就连他爱慕之人都不曾给他半分缓冲的时间! 谢沉渊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红了,语气也比以往更加冲动些。 可看见姜轻鱼被吓到,他又稍微往后退了一步:“就当我从未说过这些话。” 姜轻鱼本想好的一切措辞都在这一变数之下一散而空,感情的战场谁在意,谁将兵荒马乱,双方若是都在意彼此,那么两个人的一举一动,都足以让对方溃不成军。 姜轻鱼跑上前从后面抱住了谢沉渊,用自己的脸颊贴住对方的后背。 她语气微弱,两人隔着衣料接触的地方都格外滚烫。 “相爷……你先听我说完!” “我……我想好怎么说了。” 她的声音没了底气,其实根本就想不好,尤其是相爷这一出闹得……让她感觉自己脑子都糊涂了。 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说。 只能胡言乱语一般将脑内的想法全盘托出: “我承认,当时因为师父的死,我情绪太过激动……我一时开口冒犯了相爷的所有准备。” “可如今只是不想相爷误事,我……我并不讨厌相爷,也不反感相爷对我的喜爱,与其说是讨厌反感……倒不如说是受宠若惊才是。” “我何德何能能得相爷青睐?一切于我而言都太过突然,何况……相爷也知晓我尚未及笄,婚姻大事又岂能儿戏?” “感情一事,轻鱼从未想过,轻鱼一心都扑在了如何拯救姜家一事,如今事未成,轻鱼又怎能谈情说爱?” “相爷……你我为何不给彼此才宽容一些时间呢?” “起码……等一切尘埃落定,我才能给你一个精确的答复。” “但是我能肯定……我……我真的不讨厌相爷,于大起大落时,相爷在我身边……我会感到依赖踏实。” 她话语轻轻,如清风,如细雨。 姜轻鱼两世都尚在闺中,因此说起这些话来也是格外烫嘴,不知所措。 尤其面对的人还是她敬重的相爷。 她心里的湖水渐渐下沉,被搅得天翻地覆。 两人都看不见彼此的表情。 只是她的脸侧贴在谢沉渊的后背,耳朵更好的听见了对方的心跳。 扑通,扑通。 相爷也在慌乱。 姜轻鱼耳朵也跟着发烫了。 这时,谢沉渊的声音传来:“松手。” 姜轻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抱得好像还挺紧的,赶紧撒开手后退一步。 谢沉渊这会儿也转过身来,他半命令似的开口:“抬头。” 姜轻鱼乖巧的抬头,对上了那双眼睛。 那双总让人捉迷不透的眼睛。 姜轻鱼不敢说话,谢沉渊抬手摸住她的下巴:“你不讨厌我?不厌恶我对你的所作所为?不会因为我的年纪而感觉到这份感情恶心?” 姜轻鱼轻轻的点点头。 “不讨厌。” 谢沉渊又问:“可你不是说……除了相爷,谁都可以?” 姜轻鱼有些茫然的抬头:“你……你怎会知道?” 谢沉渊道:“有人犯了口忌,而这天底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姜轻鱼脑袋有些糊涂,心里有些烦躁了。 那么私密的话,相爷又怎会知道呢? 有人犯了口忌?莫非是怡翠又胡乱四处说话了?回头一定要罚一回怡翠才行! 她赶紧解释:“因为……因为……因为我当时从未想过,相爷这般人物,会……会对我动心。” 谢沉渊冷哼一声,才不听这种糊弄人的说辞。 他再一次确认:“真的不讨厌?” “你考虑清楚了再回话,我不想听任何敷衍的句子,你敢敷衍我……日后便不必来这相府了。” 姜轻鱼果断开口:“不讨厌!” “这可是你说的。” 谢沉渊说完这段话,便加大了捧脸的力度,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 而他一俯身,白银面具的冰凉感瞬间刺激上了姜轻鱼的嘴唇,让姜轻鱼极为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 沉渊之鱼,翻天覆地。 她连呼吸都忘记了…… 隔着面具,相爷吻她了? 还没有等她回过神来,谢沉渊便抬起头,他嗓音暗哑的又一次询问: “即使这样,也不讨厌?” ——作者的话—— 写得我老激动了,就这个面具吻爽! 爽的我不定时发布,写完就给你们看! 第一百二十九章:你怎么知道我亲她了? 姜轻鱼脑内一片空白,好似一场海啸扑过城市,摧毁了精神世界中的所有房屋,最后仅剩她一人茫然无措的站在平地之上,周围已被海水彻底倾覆。 她伸出手,不可思议的按在自己的嘴唇上,面具的冰凉还有几分余下的感觉,她看着眼前吻他的人,有些说不出话来。 谢沉渊又问:“讨厌吗?” 姜轻鱼:“我……我……我不知道。” 这种感觉很奇怪,讨厌吗?其实算不上,可她现在真的一点思考能力都没有了。 背后一直偷窥的几人,尤其是徐有福和白芷,两个人之间双手合十的激动无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相爷你好样的!谢沉渊你有出息!” 白芷更是激动的念出:“谢沉渊,以前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在感情上非但不窝囊,还这么给力,好,很好!” 渊鱼党疯狂尖叫,狂欢! 渊鱼雷的怡翠直接要碎掉了,她内心也在尖叫,可她的尖叫不是因为狂喜,而是因为崩溃。 相爷,我家小姐她还是个孩子啊!!! 虽然你隔着面具,可隔着面具也是亲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你卑鄙下流无耻可恨! 相爷以后要是真跟小姐在一起了,那不就成了她的主子吗? 以后的日子,暗无天日啊!!! 谢沉渊没有继续为难姜轻鱼,作为年上者,他深知姜轻鱼此刻受到的冲击会比他更厉害无数倍,也明白感情之事不可图快,必须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于是他道:“今日你累了,不必回答我……下次见面,你再告诉我答案。” 姜轻鱼这次也没有拒绝,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同意了。 “那……那轻鱼便先行回府了。” 她转身,下一秒就同手同脚的走了。 十分笨拙。 徐有福见状不禁感慨:“年轻真好啊,这般纯粹,想我当年年轻的时候,也是风流倜傥,人见人爱啊!” 白芷拧眉:“吹什么?又不是看不出你长啥样。” 她学医的懂不懂?会看骨相懂不懂? 徐有福无语,“就你话多。” 怡翠见自家小姐走了,也赶紧去跟上,即使眼泪汪汪,也绝对不能让小姐察觉出她的心碎! 她坚信其他人还是有机会的! 两人离开相府之后,姜轻鱼才又有些茫然的抬起手触摸自己的嘴唇。 怡翠崩溃:“小姐……你不会是在意犹未尽吧?” 那只是吻了一个冰冷的面具啊! 姜轻鱼一惊:“你……你怎会知晓?你偷看!” 怡翠愣住,赶紧给自己辩护:“是白姑娘和徐公带我偷看的!” 姜轻鱼:“??!” 你们全都在偷看?! 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姜轻鱼难得的升上来浓浓的一股羞意,小脸通红的咬紧牙关道: “怡翠,你近些日子确实是越来越放肆了,我必须得好好控制控制你了,你回去之后自己去把我房间里的经书全都抄十遍!” 怡翠惊恐:“小姐!我会死的!” 姜轻鱼上手捏了捏怡翠的脸:“这次卖乖也不行了,谁让你说错话。” 怡翠懵逼:“我说错什么话了?” 姜轻鱼:“你自己心里明白。” 怡翠:“???” 完蛋了,真的完蛋了。 小姐现在不仅要跟相爷亲嘴,还变得和相爷一样无理取闹,这样下去她这个做丫鬟的还有未来吗? 这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怡翠越想越崩溃,最后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像个委屈的孩子。 最后姜轻鱼实在是拧不过她,给她的惩罚降了一大半。 怡翠这才笑呵呵的搂着自家小姐的胳膊:“我就知道小姐最好了。” 姜轻鱼摁了一下怡翠的鼻子,骂她: “古灵精。” …… 姜轻鱼回府之后,谢沉渊也回到了主屋,看见姜承佑还僵硬的坐在椅子上,眼下隐隐有流泪的痕迹,他直接坐在了姜承佑旁边。 姜承佑一看到谢沉渊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紧牙关骂道:“谢相,我从未想过你是如此无耻之人。” 谢沉渊不语,只是捏起一枚小枣糕。 姜承佑瞳孔骤缩:“你干什么!放下小枣糕,那是我妹妹送我的!” 他急得快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谢沉渊才懒得搭理他,一只手指揭开自己面具底下,将小枣糕喂进了嘴里:“她手艺倒是不错。” 姜承佑咬牙切齿:“谢沉渊,你特么有病吧!” 谢沉渊扫了他一眼,而后开口:“你怎知道我方才亲她了?” 姜承佑:“????????????????!” “谢沉渊,你他妈的是畜牲吧!” “老子要杀了你!老子要杀了你!!!” 竟然对他可爱的妹妹做这种事情,他绝对忍不了,他一定要杀了谢沉渊,把谢沉渊生吞活剥,把他四肢砍断拉去喂猪!!! 他急得直接站了起来,可这一站,没有皮肤的保护,脚下如此受力,疼得他差点当场死亡。 谢沉渊站起身来:“省省力气吧,若想早点与她相认,你最好是早些好起来。” 姜承佑坐回椅子上的时候也差点痛死,最后冷声道:“再怎样,我小妹也不会看上你这个面具怪人,我小妹喜俊。” 谢沉渊勾了勾唇,什么也没说话。 姜承佑白了一眼过去:“话说回来,你为何从不以真容示人?不会是真因为容貌丑陋吧?” 谢沉渊许久没说话,所有的喜悦到这里一扫而空。 他道: “因为……会死。” ……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转眼就是十几天,前线开始传来捷报。 北县四千兵力力压日不落城六千兵力,攻入星城,拿下星城。 而后与姜轻鱼所说一样,日不落城与大易联手瓮中捉鳖,却不料中央军开始加入战局。 又过了十几天,大幽首战告捷。 陛下预计三日后大摆筵席。 如果不出所料,陛下很快就会召见姜轻鱼了。 然而让姜轻鱼没想到的是…… 这回陛下没有召见姜轻鱼,而是亲自莅临姜府。 一大清早,门外便传来公公尖锐的声音: “皇上驾到——!” 第一百三十章:救国有功,唯一女性特权者 姜府门前,门庭若市。 陛下御用的金龙车极为富丽,无论是镶嵌的宝石还是工艺,都是而今这天下最宝贵的。 陛下还未下马车时人们便围绕着金龙车悄悄的跟着,陛下下马车之后更是所有人全都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陛下这般尊贵的人竟然真的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姜府门口。 他们还思考了好几种可能,可全都自我否定了起来,很快就排除到只剩下一种可能。 姜家这是又立了什么功劳,竟然连陛下都亲自造访! 外边陛下造访的动静实在是藏不住,姜府内部很快就有人跪了下来,从丫鬟到姜家那礼部侍郎的主子。 姜汇上一秒还在自己府上享受难得的休沐日,心想又熬过了一个周,盘算着再熬几个周就可以退休,与孩子们共享天伦之乐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主屋的屁股还没坐热,下一秒就听见了外面这声“皇上驾到”。 吓得他那叫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瞪大眼睛我就醒,麻溜的带上自家老婆出来水灵灵的跪下了。 他刚开口了一句“陛下万岁”,陛下就笑着开口:“姜卿不必如此紧张,平身,待朕如普通友人造访就行。” 姜汇嘴上说着“是”,心里来了一句神经病。 你是皇帝,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可他得卑躬屈膝啊?这把你当普通友人造访你又不乐意。 “陛下,不知您今日造访,所为何事啊?” 其他人也好奇,怎么连姜汇自己都一无所知的模样,还真是奇了怪了。 若不是姜汇立了功,这府上还有谁的功劳能让陛下这等尊殊之身亲自莅临呢? 难不成是府上那位姜轻鱼? 姜轻鱼最近确实是混出来了一些名头,可再怎么样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女子,如今正值特殊时期,她总不能从战场上立功了吧? 他们听说了华府那位华娇从了军做了女官,可从未听说过姜轻鱼也从军了啊。 正当人们百思不得其解时,永和帝也不卖关子了。 “轻鱼今日不在府上?” 姜汇头脑风暴,更紧张了:“她……她应当是没在,今一早臣就没见过轻鱼,不知陛下找她有何事情?” 永和帝传来一阵爽朗的笑意:“姜卿不必如此拘谨,今日朕并非是来兴师问罪,今日朕……是来给轻鱼封赏的,她可立了一件奇功! ” 姜汇摸不着头脑了,他女儿这个月在屋里织虎头帽,织了好几顶,哪儿有立功啊?! 可陛下这模样也不像是忽悠他。 轻鱼又干啥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啊? 老父亲难以置信,并且再次确认:“陛下此话当真?” 倒不是他谨慎,而是这个特殊时刻,他很清楚自己这个位置稍不注意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即使战事胜利也不能完全幸免,他因此好一些时间没睡好觉了。 三番五次的试探,永和帝仍然保持好态度:“自然,朕口中还有假话不成?” “即便朕说了假话,这凯旋的几千兵马,数百箱战利品,又能掺假?这王公公手里拿着的圣旨还能掺假?” “姜卿,你可真生了一个好女儿,你姜府……真是托了她的福气啊!” 人们那是越发好奇这姜轻鱼到底是做了什么了,街坊邻居都不是一般人,多是权贵。 永和帝虽说日常就是平和的人,可到底还是皇帝,能让他开心成这样……这姜轻鱼立的功得多厉害啊?总不至于战事胜利全凭她的功劳吧! 就在这个时候,姜轻鱼身着素青色的衣裳悄悄走来。 众人这才惊觉,姜府这位小姐与她们印象中不大一样了。 印象中,姜轻鱼是愚钝的,是活泼且胡闹的。 近些日子他们不是没听说过“姜轻鱼”的故事,可那些故事听得再多,也不如亲眼见她一面来的震撼。 她亭亭玉立,走路的姿态可谓平稳而端庄,丝毫没有这个年纪的浮躁,更没有他们印象中的愚钝。 一身素衣便衬得她美如画中精灵,可浅笑的表情又让人感觉到一切尽在掌握的那种自信与大气。 不止是肉眼见到的美丽,更多是一种心领神会的贵雅。 无论是京城里那些赫赫有名的贵女,还是宫内曾经见到过的妃子,都没有她的清丽秀慧。 叫人一眼就挪不开目光了。 她走到金龙车前,还没等她跪下,陛下便开了口:“欸,别跪,你可别跪,日后轻鱼见我,都不必跪。” “你如今可是咱们大幽的福气,跪不得你千金之躯。” 姜轻鱼闻言,也就欣然接受了。 “谢陛下隆恩。” 其他人则已震惊到头皮发麻了。 他们没听错吧?! 陛下这是赐了姜轻鱼“特权”?! 大幽太祖有祖训,有救国奇功者,赐特权。 见帝而不跪,见后而不屈膝。 顶世尊贵,荣华富贵,为国之重臣,与王侯将相皆平齐! 虽说那句“与王侯将相皆平齐”有夸张的成分,可特权者的尊贵与实权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大幽建国至今数百载,特权者炙手可数,当今特权者仅有一人——也就是人尽皆知的那位煞神厉鬼谢沉渊。 至于女子,那更是从未有过! 可如今,陛下竟赐了姜轻鱼“特权”,她这是做了何等厉害之事情?! 就连姜汇和杨罄都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的看向姜轻鱼。 女儿啊!你这是干嘛了啊! 姜轻鱼很清楚,这是她应得的。 陛下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一个月前与他说的那些信息,成为了今日胜利的至关重要。 至于这特权怎么封,那就要看陛下如何赏赐了。 人已到位,上百人围观。 永和帝也不再拖延,履行自己的承诺。 他眼睛一扫旁边的王公公,王公公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拿着圣旨向前走了几步小碎步,来到了姜轻鱼面前: “圣旨道——!” “请京城姜氏女,姜轻鱼前来接旨——!” “奉天承运,皇上诏曰,姜氏姜轻鱼于战火连天时提出救命战法扭转战局,令我大幽兵马大胜,救国有功。” “据太祖祖训,赐特权,赏黄金百两,封为大幽子爵!” “与大幽共承国运,普天同庆,钦此!!!” 第一百三十一章:大幽第一女爵 赐特权,赏黄金百两,还给了爵位! 这不仅仅是给姜轻鱼抬身份了,这是直接让姜轻鱼一步登上权力之巅那一列啊! 有特权不一定是有多么大的实权,可有了爵位那就是正儿八经“贵人”了,尽管只是级别最低的子爵,那也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一辈子。 姜轻鱼不似其他人那般凭家贵,凭嫁贵,而是实实在在的凭借自己成为了贵! 关键——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大幽从未有过进女子爵位的事情出现过。 也就是说,姜轻鱼是大幽史无前例的女爵! 这等殊荣……姜轻鱼救国有功,她到底做了什么啊! 迎着所有人艳羡,震惊,不可思议的表情,姜轻鱼上前单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开口: “姜氏女姜轻鱼,接旨!” 当圣旨放在姜轻鱼双手上的那一刻,沉甸甸的重量几乎让她快要热泪盈眶,可这样的场合她不能轻易示弱,她如今是大幽唯一一位女爵,某种意义上也代表着大幽的颜面。 众目睽睽之下,她忍住了自己的眼泪。 她道: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做到了……她做到了! 在一切都将翻天覆地之前,她做到了……如今的她,足以拯救她的家人,也足以在这个吃人的混乱时代中站稳脚跟! …… 皇帝送旨之后便离开了,离开前叮嘱姜轻鱼要好好准备半个月之后的及笄宴,毕竟她现在可是大幽唯一的女爵,她的宴会可不能马虎。 并且,陛下隐隐透露,如果她不好好准备,他不介意代她准备。 若他来准备,那可就不能顺了姜轻鱼的意思,稍微低调些了。 毕竟,皇室从不低调。 姜轻鱼如今是大幽的异姓公主,又是子爵,四舍五入也算是半个皇室的人了。 姜轻鱼知晓他今日高兴,也准备去筹办庆功宴,没时间跟她继续耗下去,于是也放大了一些胆子,开口道: “陛下……容臣女斗胆,将这庆功宴的筹办权留下。” 饶是皇帝也忍不住八卦了,姜轻鱼可从来不是在意这些东西的人,平时看着有礼,也只是为了利益装模作样罢了。 如今却如此重视起来。 他问:“莫非……朕的子爵是要将这重要的权利留给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 这四个字,谁听了不觉得八卦? 姜轻鱼点点头,笑道:“陛下所言极是。” 陛下眼中一喜,这可是难得的打探姜轻鱼情报的事情啊! 他正愁如今“放”了姜家人,日后没有拿捏姜轻鱼的筹码,这活脱脱送上来的筹码,他哪儿能不好奇? 永和帝:“你先别开口,让朕来猜一猜。” 姜轻鱼皮笑肉不笑:“……” “陛下开心就好。” 永和帝兴致勃勃一猜:“谢相?” 姜轻鱼一顿,哭笑不得,您老还不放弃要让她和相爷互相捆绑的事情啊! 她道:“相爷虽说于轻鱼有恩,但及笄之事,臣女早已允诺给了其他人。” 永和帝拧眉,捆绑的一箭双雕计划又一次泡汤。 但同时,他更好奇了: “莫非是那小侯爷?” 姜轻鱼摇摇头:“陛下对臣女相熟之人极为了解,不过猜测都有一些偏差。” 永和帝:“也不是小侯爷?莫非是朕的三皇子?” 姜轻鱼:“……” 您干脆把她认识的男的的名字全都念一遍呗。 您可是一国之君!难道在您眼里这种重要的事情一定要交给外人吗?! 姜轻鱼怕她再猜下去都要猜到徐老了,于是赶紧开口:“是臣女的三哥,姜承佑。” “臣女幼时便与三哥约定,三哥承诺臣女,要给臣女全天下最完美的及笄。” “臣女一直记在心里。” 永和帝愕然,但想了想也是理所应当,姜轻鱼能够为家人拼命至此,想必也是家人极为重要,和睦。 她其实早就有了自保之力,根本没必要冒险暴露自己的才能惹他怀疑,进入一个更加步步维艰的处境。 可她还是做了。 一时间,皇帝有些伤感了。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家……是没有那般和睦的,因为掌着天下的利益,因此亲人之间的往来……也是利弊益害。 你害我,我害你。 你抓我把柄,我咬你尾巴。 甚至到了最后……尔虞我诈,你死我活。 他这皇帝之位,也是踩着亲人的骨血走来的。 皇位,天下尊贵之位……都是无数皇子皇女的鲜血换来的。 可若是他不狠,那么死的就会是他。 天子之争,就是如此残酷。 近些年,他虽急功近利了许多,但他还是坚持了一件事—— 少生子嗣。 无论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以及年纪更小的五皇子。 生得越多,死的也就越多。 他知道,国家需要一位强而有力的统治者,可他更明白亲手杀死自己“过去”拥有的一切都感觉有多么痛苦。 他想……若他能让大幽更强一些,大幽也就能多撑一会儿——即使下一任皇帝难堪大任,也不至于国破家亡。 这是他作为皇帝,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如今听到姜轻鱼将及笄礼的主权留给三哥时,他竟也不知为何被触动。 他面色难得的温柔了许多。 “朕知道了,既然你有这份心,那朕也会成全。” “可朕早闻姜承佑留下一封信之后便离开家中,至今下落不明,你及笄又迫在眉睫……他……” 剩下的话没有开口,姜轻鱼却双眼坚定无比: “那臣女会一直等,等到他回来,再办这及笄礼。” 永和帝笑了。 “原来如此,你有这份心……那么朕也送你一份薄礼,若他回来……你的及笄礼的所有开支,便都从朕的私库里扣,朕替他承担费用,你这总不能拒绝了吧?” 姜轻鱼有些意外,完全没想到永和帝竟然能提出这种好事,于是也不矫情,她欣欣然的接受了。 “臣女谢陛下隆恩。” 永和帝没有再多留,离开了。 人们送走了皇帝之后,松了一口气。 而后,无数双眼睛盯上了姜轻鱼。 姜轻鱼:“……” “各位听我解释。” 连续好几天,姜轻鱼家里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这几日,姜府都害怕求见声,敲门声。 连好友来挡她都要再三确认身份。 然而…… 就在九日之后,一道熟悉敲门声传来。 那是姜轻鱼永远不会忘记的节奏。 第一百三十二章:三哥回家 听到这敲门声时,姜轻鱼正巧坐在院子里,几乎是瞬间放下了手里忙碌的东西,提着自己的裙子往外跑去。 已是入冬的日子,她戴着一件貂裘披挂,身上简单的配饰不安稳的摇晃着。 没有半分犹豫,他打开了门。 门口,男人穿着厚厚的鹅黄色的浮白锦衣,那俊逸潇洒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容,他完好无损的站在此处,熟悉的面孔,眼中多得是五味杂陈。 而再看见姜轻鱼的那一刻,所有情绪都释怀了。 他说:“小妹,我回来了。” 姜轻鱼什么都没说,几乎是直接冲上去抱住了姜承佑,眼泪决堤,大滴大滴的往下掉落。 没了平日的端庄温雅,也没了一代女爵的严肃厉害,此时此刻的姜轻鱼只是一位终于等来亲人回家的普通女孩。 如大幽各个角落的女孩一样。 脆弱,而又释放自己所有的脆弱,让这份脆弱变成一把武器,一头刺在哥哥心里,一头刺进自己心里。 姜轻鱼深吸一口气,哽咽着抓紧了姜承佑的肩膀,快要将他衣服都扯下来。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整张脸都红了,眼泪浸湿了对方的衣衫,她又哭又气,气得跺脚: “你下次不能再这样只留下一封信就不告而别了!”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姜承佑心里也痛,也高兴,嘴角是笑着的,只是突然滑落了一滴眼泪砸在了姜轻鱼的脸上。 他抹开小妹脸上那滴属于自己的眼泪,宠着溺着哄着:“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答应你,下次不会不告而别了。” “收收眼泪吧小哭包,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 姜轻鱼不爱哭,只是她这情绪憋的实在是太久太久。 她太清楚姜承佑在外面受了什么样的伤害,可这些日子每当爹娘问起的时候,她都只能佯装一无所知,反倒去安慰他们。 说姜承佑没事,说与三哥有通信,说三哥去云游了好几处。 说的越多,她自己也就越难受。 她难受,她又不能表露出自己难受,不能让爹娘跟着她一样担心。 如今见到姜承佑平安无事的归来,她根本控制不住这种情绪! 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让自己看上去不再像个委屈包一样,让自己的情绪控制在最好的时候,状态尽快回复平常。 她才开口: “我才不是哭包。” “还有……”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这四个字就好像话本故事里拥有法力的宝藏一样,吸引着所有人,也让所有人牵肠挂肚。 当人历经千辛万苦之后,一句欢迎回家,便足以抵御万千悲伤,只留一份感动与庆幸。 “嗯。” 很快,丫鬟们也都跟了上来。 怡翠第一个惊呼: “三少爷回来了!” 其他丫鬟们也都惊讶,欢喜的喊着:“三少爷回来了!” 于是,姜承佑回家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姜府。 姜汇和杨罄把他扣住,又哭又念,杨罄最后更是哭湿了一条手帕,念着: “你这性子打小就没轻没重,无拘无束,除了你妹妹谁都管不住你,可你日后从不能指望你妹妹管你一辈子啊!” “姜老三,你得长大了,就算不肯做事……也别让家里人担心。” “以后若是去了哪里,爹娘也不阻止你,可是你总得隔几日写一封信回来不是?” “一家人……哪儿有不联系的?” 在所有人眼中,姜承佑都是无所事事的。 姜父姜母也是这么想,可他们并不觉得不妥,孩子喜欢,不犯法,那便让他们随意的去了,他们姜府又不是养不起。 姜承佑向来不安分,左奔右跑,可这一次实在是失联太久太久,虽说轻鱼一直说有联系,可他们做父母的又怎么可能全然不懂? 他们只是不愿意戳破罢了。 让自己担心,也让孩子担心。 姜老三哄人向来有一套,但这一次也是结结实实的哄了好一阵子才给人哄好。 哄好之后,父母二人开始难得的催婚了。 “老三啊,你爹你娘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从来都是你们几个孩子愿意怎么过就怎么过,可……可你这性子收不住实在让人担心,你之前不是喜爱隔壁文家的小姐,要不……咱挑个好日子去提亲?” “前些日子文家也有过来与我们家求好的心思,你看多久合适?” 一听这话,姜承佑直接吓得站了起来,赶紧摆手:“别别别别,可千万别,我与文家那位小姐可什么事都没有!你可别耽误了人家。” 杨罄:“胡说!你此前还说喜欢人家呢,如今你却说什么事都没有?你们男人怎么变心那么快?!” 姜父紧张了:“???” 前些日子,有人为了拉拢他,给他床上送了一个女人,把全姜家吓得半死。 杨罄为此还拿着鸡毛掸子一边哭一边抽他 如今这话说出来,怎么听着像是指桑骂槐呢! 于是姜父果断呵斥:“就是!你这男人怎么能那么快就变心,一点也不负责任,能不能学学你爹我?!” 姜承佑:“……” 早知道被这么针对,自己就死外边得了。 他叹气,而后有些拧巴的开口: “爹,娘,不管你们怎么想,我与文小姐是不可能的。” “年少时确实对文小姐动心过,可那不过是我年少不懂事的暗恋罢了,如今……我已有了自己的一份缘。” 说到这里,姜承佑脸红了。 爹娘二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真的假的?” “当真。” 这可把姜汇和杨罄的八卦心点燃了,谁啊!这出去两个月的时间竟然让他家姜承佑动心了,而且光是提到此事就羞涩。 不可思议! 杨罄:“哪家的姑娘?咱们家配得上吗?不管了……你放心追求,彩礼爹娘会想办法。” 姜承佑:“哎呀,爹娘,你们就别操心我了,没谁!” 结果下一秒,姜轻鱼忍俊不禁,噗嗤一下抬眼看准姜承佑,眼里满满写着几个大字。 看破一切。 “是白姑娘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霍不弃的烦恼 白姑娘这三个字一出,原本还算淡定的姜承佑瞬间慌了神,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转头看向姜轻鱼。 “你,你可别胡说!” 姜轻鱼掩面轻笑,眼神高低一扫道:“看来还真是白姑娘,你俩进展如何了?” 姜承佑直接一个手足无措,赶紧推着姜轻鱼往外拉,把人拉到门外之后才逼近:“你别乱说,我……我与白姑娘什么都没有!” 姜轻鱼眯着眼,歪着脑袋,审视逼近:“是嘛,什么都没有?” 姜承佑一脸苦闷,而后才开口:“我俩目前确实什么都还没有,但……确实有些苗头,只是一切尚未肯定,你可别随处说。” 他与白姑娘的事情还真是太过因缘际会,是完全让他想象不到的发展。 一开始白姑娘就十分照顾他,他很感激,但也也没有多想,只是以为白姑对每个患者都是如此。 却没想到,过了几天之后,白姑娘在照顾他时喝了几壶酒,直接冲上来告诉他对他有喜欢。 当时姜承佑都吓懵了,还以为白姑娘认错人了。 结果白姑娘隔着那缠了好几圈的绷带吻住他,点名道姓的说: “姜承佑,我不喜欢含糊不清的表达,你最好赶紧也喜欢我,否则等你离开,我便不会再让你见我。” 可他哪儿有心思谈情说爱? 直至他这次离开,他才给了白姑娘一个答案。 他让白姑娘等他娶她。 白芷就说:“那我便等着。” 两个人的发展速度太快,时至今日他都觉得有些恍惚,不真实。 到现在他甚至不太能理解……白姑娘究竟喜欢他什么。 凭容貌?那会儿绷带之下,脸都不知道是什么牛鬼蛇神。凭能力?白姑娘作为江湖第一神医,她能够找到比他更厉害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爱会让人变得自卑。 自卑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有被她喜欢的特质。 姜轻鱼不知道两人的情况,但这些事情她也不会过分八卦,来日方长总会知道。 她只是说:“你怎么想我不管,可白姑娘于我有恩,又是我难得的好友,你可不能辜负她。” “你若是辜负她,可别怪我提着你跪在她门前。” 姜承佑自己心里本就因为感情事闷,还要被小妹这么质疑,最后摁了一下姜轻鱼的脑袋:“大人的事情,关你什么事?” 姜轻鱼:“如今我可是大幽从古至今唯一的女爵,说话可得放尊重点。” 姜承佑:“女爵也是我妹。” 姜轻鱼才懒得跟他计较,不过看情况…… 应当是白姑娘先心动的。 可白姑娘到底是怎么对一具绷带摆设心动的? 还是说……白姑娘自己有某种特殊的癖好? 咦,不可思议! 但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此时此刻,远在相府休息的白芷一咳嗽,懵逼的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但她也没当回事,重新躺下继续休息。 好不容易能偷闲,一定要把前些日子照顾姜承佑加的班全都补回来。 兄妹二人没有再就着其他人的事情继续往下说,姜承佑也反抓住姜轻鱼的辫子: “据说你谢绝了陛下为你筹办及笄礼,点名道姓一定要我来?” 姜轻鱼理所应当的抬头:“你不是说你会负责给我一个最完美的及笄礼吗?” 姜承佑捏了捏她的脸:“那肯定,我说到做到,你就好好等着吧。” 姜轻鱼还把陛下他使用皇帝私库为她筹办的事情说了。 姜承佑一愣,而后“嘿嘿嘿”一笑。 “那可太合适了。” 姜轻鱼没好气道:“人陛下说是这样说,不过你可别太过分,陛下也不是大方的人。” 姜承佑:“我办事,你可就放心吧。” 姜承佑承诺这话之后就开始忙活起来了,整日不是东奔就是西跑,早出晚归从来没见他闲下来过。 问他到底是在忙什么,他就是说忙小妹的及笄礼,可到底准备了什么就无从得知了,只能静待他真的能给出一个惊喜了。 他闲不住,姜轻鱼也没闲着。 中央军的战士们回到了京城,皇帝筹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作为本次有救国之功的姜轻鱼,那必然是被邀请入席的。 虽说她已经开始熟稔流转于人群中央,可还是折腾了许久,中途她还与自家二哥见了一面,华娇跟小侯爷赫然在列。 据说两人都在此次战场上立了功,都被表彰了,也成了军营里的小官。 这是天大的好事,可此时小侯爷愁眉苦脸,两只手撑着自己的脸:“事情全被我爹发现了。” 经历过战场之后还是不一样,虽然在姜轻鱼面前还是显得“娇气”了一些,可姜轻鱼靠近之前可是看见了小侯爷对其他人的模样,严肃又不太过死板,已经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他爹的影子了。 姜轻鱼道:“侯爷不是不讲理的人,没事的。” 霍不弃摇摇头:“唉……这次不一样,我能感觉到这次真不一样。” 华娇也点头:“这次侯爷确实是和以往不一样。” 姜轻鱼茫然。 两人很快就解释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霍不弃被表彰的那日,霍毅就在 换作平时,霍不弃以为自己要被打个半死,最后他挂在树上——不过军营驻扎地没有树,应该会省去“自挂东南枝”这一个环节。 结果和想象中不一样,霍毅没有一反往常,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发怒,只是端详着霍不弃的脸好一阵子,最后才开口: “要么,你退出军营,继续做你那潇洒的小侯爷。” “要么,从今以后你就不是我的儿子,你可以随意的留在军营里。” 当时小侯爷气炸了,要跟霍毅吵。 可霍毅直接喊人把他架了出去,不再见他。 今日庆功宴,是他与他爹那次之后唯一的见面。 姜轻鱼都有些难以捉摸了。 霍不弃抱着自己的脑袋叹气:“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爹就是不愿意让我参军?这次我可是三等功。” 其他几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直至一周后,霍毅亲自登门造访姜轻鱼。 第一百三十四章:轻鱼,我要死了 霍毅是只身前往姜府的,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带,似乎是不想有人知晓似的,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一路从远处走到姜府敲门。 敲敲门,外边的丫鬟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快就把人迎进门了。 她想带着不败侯进入主厅,却被不败侯谢绝了,他抬起头开口:“不必声张,今日我来姜府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是来找轻鱼的,她人在吗?” 丫鬟一愣,旋即摇摇头:“小姐今日一早就出门了,侯爷的事情可是着急,我马上去找小姐回府。” 不败侯摇摇头道:“不必,我在此等待她回来即可,只是尽量不要让人知晓我在。” 丫鬟应下了,带着霍毅到了府内一处偏僻的地方,回头端了一壶茶便没有多做打扰。 霍毅,这个名字在大幽向来是英雄的代名词,从年轻时功成名就,再到后来足以青史留名,草根出身,护佑百姓数载,参战无数无一败绩,名副其实的“不败侯”。 对任何大幽百姓来说都是最敬仰,最尊敬的存在,是他们所有人的守护神。 可现在,他身上却开始显现出一抹老态。 霍毅捏着杯子饮茶,轻轻一叹气,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 虽然霍毅拒绝了丫鬟,但丫鬟还是在将他安置好之后赶紧跑向云烟阁。 这两个月,姜轻鱼并没有真正的闲置下来,她将云烟阁的暗卫数量扩大到了百人,都是选的自小练武,身上有底子的好苗子。 在萨落逵斯的教导之下每个人都还算能打,一些天赋极高的甚至能算得上二流高手。 今日她一早出门,便是这些云烟阁的暗卫内部进行一次排名,以实战为准,排名越高实力越强,能够得到的月钱与福利也就越好。 解决完排名问题之后,云烟阁近些日子也开始进一步扩张,在高河操盘之下也开始向其他业务发展,一切都在往好方向发展。 姜轻鱼前脚刚忙完,后脚府里的丫鬟便跑了过来。 那丫鬟名叫春红,与怡翠关系不错,怡翠看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赶紧问她:“怎么急匆匆的?” 春红看着姜轻鱼,喘了几口粗气才道:“不……不败侯拜访小姐,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赶紧些回去吧。” 姜轻鱼诧异,“侯爷找我?” 而后她又前几日听见的侯爷家事,不会是想要让她去做说客吧? 这可是个左右为难的差事。 不过一切尚未确定,她还是先问问才是:“侯爷找我有何事?” 春红道:“他没说,只是让我尽量别让其他人晓得他来过,而且……而且我看他脸色十分憔悴。” 姜轻鱼有些疑惑,听上去不像是要让她当说客,毕竟那没什么好藏的小侯爷也不会蠢到连她成了说客都不知道。 侯爷面色憔悴? 仔细想来,前几日凯旋宴上,侯爷的脸色与情绪就一直不太好,让人能够明显感觉到他与之前不一样了。 若说只是为了小侯爷参军一事忧愁的话,他在宴会上也不应该完全一眼都没去扫过。 莫非另有更重要的事情? 姜轻鱼思索片刻后,也没有继续推脱,立马启程回府。 到府时已是午后,不败侯在姜府待了整整两个时辰,姜轻鱼被带到他跟前时,远远就看见他正目光淡漠,一直望向远方。 粗犷威武的身体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握着杯子,数月前看着还健康红润的脸,此时像是有了很重的心事,心事割开他的皱纹,让五大三粗的一位不败将军竟显得脆弱。 听见姜轻鱼的步子靠近,他才看了过去,然后站起身接她,伸出的手中途似乎是犹豫不决的缩了一下,最后才不尴不尬的半空中引着姜轻鱼过来。 “公主,许久不见了。” 姜轻鱼诧异,她这次过来特意连怡翠都没有带,担忧的想法在听到如此生疏的称呼时竟一时忘却了。 她问:“侯爷何故如此生疏,同以往那般唤我轻鱼或是鱼儿即可。” 霍毅笑了笑,看上去格外苦涩,似乎真有难言之隐在,可他还是做好了表面功夫去寒暄:“公主,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公主可是如日中天,不仅让我军大捷,还成为了大幽空前绝后的女爵,实在是让霍某佩服。” 不败侯越是如此,情况便越是糟糕,让姜轻鱼心里不断在敲响警钟。 有了上一次帝师的经验,她现在很害怕这样的对话。 尤其侯爷是个武人,向来粗中有细,不拘小格,不说有多么热情,但也算得上是自来熟,无惧一切,所向披靡。 而现在,他保持的不是距离感,而是克制,而是……有求于人。 他是大幽的英雄,像他这样的人,从来不需要为任何人任何事低头。 可现在,他却在她面前有些“低声下气”。 低声下气从来不说卑微,而是放弃自己曾经的骄傲,矜持,去做一件曾经永远不可能做的事情。 姜轻鱼为此感到紧张,惶恐不安,她抿着唇赶紧拉住霍毅: “侯爷,您有话好好说,有事也好好说,您是我这一路上走来的恩人,没有您的认可也就没有今天的轻鱼,轻鱼能在这样短暂的时间走到现在,全靠当年侯爷给了我机会。” “如今无论是你要从我这里拿到什么,或是需要我去替你做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帮您,就当是报恩。” 霍毅听完这些话,却忍不住的打量起姜轻鱼的脸,明明半年时间算不上太久,可却颇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他苦笑: “原来才过去了半年啊……” “半年。” 他眼神竟有些混沌起来,最后一叹息,眼里空洞的看着姜轻鱼,眼泪就这么直接从他的眼里涌了出来。 毫无任何征兆的,像是天河倾泄,坠落到了人间最底处,无穷无尽。 他目光定在了姜轻鱼的脸上,卑微又苦楚,最后竟只能扯着嘴皮笑一笑。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他是一国将军,一国力量的信仰。 可如今—— “轻鱼啊……” “我要死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父亲,将军 我要死了。 这四个字从霍毅口中传来无异于天塌地裂,山河颠倒,冲击力让姜轻鱼都一时难以缓和,抬手不是放手也不是,她瞳孔颤巍巍的看着霍毅,略有慌乱的往后退了一步。 可能是这个消息太过荒唐,以至于姜轻鱼短暂的干笑了一下。 战争是她们大幽打赢了,侯爷又怎么会死呢? “怎……怎么会呢侯爷,您看着这不是……挺好的?” 其实不好,肉眼可见的不好。 但远远不止于出现要死二字。 “冒昧了。” 霍毅低头,将自己的胸前的撇开,就在他宽大结实的胸膛上,有一处肉眼可见的刺穿痕迹。 虽然已经被处理过,可伤口边缘呈现出一种黑紫色,并且跟着血管的脉络呈现出狰狞的网格态,心脏每跳一下,就能肉眼可见这网格震动。 像是一只活着的蜘蛛,正不断的蚕食英雄的血液。 姜轻鱼心头一惊:“您中毒了?!” 霍毅点点头:“是,最多三个月,我就会毒发身亡。” 姜轻鱼深吸一口气,一哽:“我……我认识江湖上的神医,没准她会有办法。” 姜轻鱼虽然医术已经能够媲美一些学了好几年的郎中,即使是不知道具体如何,但有些问题一看就能明白。 比如……侯爷并没有虚张声势,不出三个月……他必然毒发身亡。 可她游走在生死一线上那么久,只要有一线机会,她都要争取。 侯爷是她的恩人,更是霍不弃的父亲,她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侯爷死去。 可霍毅只是摇摇头:“我的情况我清楚……此毒,无解。” 姜轻鱼抿唇:“若是神医有办法呢?” 霍毅拍着她的手,苦笑了一下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说了一句: “轻鱼,你以后就懂了。” 让他死的根本不是毒,而是其他的。 从他出征的那一刻起,他的结局只有两个。 要么在战场上带着荣耀战死,要么……胜利后,在一个无人的角落悄悄结束自己的一生。 这两个死法都很体面,能让他拥有足够的尊严,即使往后过了无数年,都会有人记得他的名字。 不败侯霍毅。 可他又怎么甘心就这样死掉呢? 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轻鱼,我是没有办法了我才找你的,但凡……但凡我有些别的办法,我都不会来找你!” “以前,我总是心高气傲,认为自己上阵杀敌荣耀无比,与朝廷上的尔虞我诈不同,也瞧不上那些权谋之术,勾心斗角。” “可现在……我才意识到我错了,事已至此……我竟无一人能够放心托付,无一人能够完全信任!” “我的兄弟们都死了,有得死在了这次的战场,有得死在了以前的战场,更有些死在了同胞的手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可如今,同一件衣袍,换了一人又一人,我终究是没了亲信,如今就连我也要步了他们后尘。” 说到这里,不败侯的哭声更加痛苦,像是揪心那样的疼。 一代英雄又怎能哭成这样呢? 不败的神话又怎能哭泣脆弱呢? 这会让多少人信仰崩塌? “可我不能就在这里倒下,就算是……就算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就在这里倒下,我霍毅身为大幽将军,即便是死,也该是死在战场上。” “只是……” “我夫人早亡,如今霍家嫡系只剩下了不弃这一根独苗苗。” “不弃自小便厌文喜武,即便我想方设法避离战场都无济于事,可战场岂能是儿戏?稍不注意……霍家便断子绝孙。” “可我知道,我知道他向往建功立业,知道他不想世人称呼他时只是从我身上荫下去的侯爷,更不想安分守己的过完平凡纨绔的一生……” “我不该阻他,可我又不能不阻他。” “他从来都不让我这个当爹的放心,这么多年谁的话也都没听过,可我知道……我知道他的心意,轻鱼……他听你的。” “我不求你让他远离战场,只是……只是若是等我哪一天不在了,你……你替我看着他。” “他虽勇武,可也只是与我一样,不过是个莽夫,他不像你……你聪明,即使是危机四伏的朝廷你也能游刃有余,他容易冲动,也容易不过脑子,若是哪日得罪了人,或是做错了事……” “你都替我救他一次,好不好?” “你替我照顾他三年,好不好?” “就当霍伯求你!” 说罢,这威武不可一世的大将军,竟直接在姜轻鱼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霍伯伯你这是做什么啊!” 姜轻鱼惊恐不已,拉着他起来,奈何双方力气悬殊,她一个女子又怎能拉得动霍毅呢? 他可是大幽所有人的神! 也是……一位的父亲。 父爱如山,她一只小鱼又怎能引动山河呢? 她的牵动,丝毫无用。 霍毅跪在地上,眼神坚定无比:“你若不答应我,我便不起!” 是无赖,也是无奈。 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姜轻鱼最后含着泪还是同意了。 同意了照顾小侯爷,同意了……即将迎来这位大幽守护神的死亡。 霍毅终于站起身来,他道: “新的战争马上就要卷起了,这次的胜利……并不会成功威慑太多,我会为了大幽再最后战一次。” “今日的事情,请替我保密,谁都不要告诉,谁也不要知道……尤其是霍不弃,瞒住他,就算我死之后,也要瞒住他。” 姜轻鱼手指轻轻颤动,说了一声:“好。” 同时,她也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有多么的绵软无力,战争……她终究是没能阻止。 不过好在,现在她有能力保全自己的家,有地位去保证家人的健康,这就足够了。 霍毅重新披上了斗篷,他离去的背影似乎是释放了某种负担,又像是临终前的回光返照。 他仍是大幽的那一尊神话。 是将军,是父亲。 他忽的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姜轻鱼: “鱼儿,小心秦王。” “霍伯只能做到这儿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女子骄傲姜轻鱼 霍毅离开之后,姜轻鱼失魂落魄了许久,她一人独坐在那原石石桌前,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泪水宛若流星,滑落,只留下一条弥长的尾巴,而后消失不见。 她已经阻止了此次战争的失败,却还是无法阻止侯爷的死亡。 就像她明明已经在陛下的生辰宴上展示了国力的强大,却还是没办法成功逆转战争爆发一样。 现实的发展好像一场无法阻止的霸道海啸,吞没一切,即便去铸造了无数铜墙铁壁,仍然会在海水堆积后,成为一股巨大爆发力的灾厄。 这巨浪的背后是无数双手。 他们名为:资源,利益,权利,生存。 该毁灭的仍然会会毁灭,这是一个时代的必然,是她一个重生过的小小人类无法改变的事情。 她只是这个时代最渺小不过的个体。 她做不到翻天倒海,也做不到改天换地…… 可她还有能做的事。 她保护不了所有人,那她就保护好自己的家人,保护好自己的友人就足够了。 即使还是会有人死亡…… 只要比前世好,怎样都行。 姜轻鱼咬紧牙关,内心下了很大的决心。 相爷说的没错,她站在了这个位置,拥有了权势与地位,但她看见的东西,接触到的东西,即将面临的东西也就更多。 位置越高,也就越是危险,所有的风浪她都能看清。 但……若她站的更高,高到能够避开一切,高入凌霄里,那她就能真正掌控一切。 只是…… 霍伯那句小心秦王,到底有什么深意? 陛下给她加官进爵授予特权,也让军营中的大伙知道了是她提出的核心战策。 可她有特意让陛下隐瞒了她对秦王的分析,并且……她当时对秦王的分析也并非直言,而是引导陛下下达结论。 还是说…… 陛下将她的消息卖给了秦王,要让秦王对付她。 陛下何至于此? 姜轻鱼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猜测,但“小心秦王”这四个字她还是会深深记下。 不仅如此……她如今也算是有了一些属于自己的实权,也该适当的主动出击了。 姜轻鱼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了外边。 怡翠与春红早就在外面候着了。 “小姐,您看上去脸色很不好,要休息一会儿吗?” 姜轻鱼微微颔首,看向怡翠:“明日早晨,陪我进宫。” 怡翠应下,还是担心的问了一嘴:“陛下又召见了吗?” 姜轻鱼摇头:“不,这次事情尚且不知是否与陛下有关,但我们需以防万一才是。” 怡翠点点头,马上就去做准备了。 …… 翌日一早,姜府的马车便启程了。 托了姜轻鱼的福,如今姜府可算是风光无限,几乎全大幽的人都知道了“姜轻鱼”这个名字,大幽史无前例的第一位女爵。 她被封爵的消息,传播速度与影响力甚至能媲美战事胜利。 并非是战事事小,而是女子被封爵……不仅仅是大幽,在各个国家都极为罕见。 大幽,甚至前朝,都是十分典型的君父制度,于女子而言极为不公。 女子不得为官,女子不得随意抛头露面,三从四德,女诫女训。 世界是个巨大的女子监牢,各方力量都在削弱女子对世界的影响,将她们囚于深闺。 男子想要获权,他们可以上阵杀敌,可以科考逆袭,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走。 可女子想要获权,她们连路都被人断死。 大幽之前,女子甚至不能读书。 只教她们相夫教子。 可即使是稍微开放一些的大幽…… 女子也必须付出千百倍的努力,做出异于常人的功绩,得到千载难逢的机遇,才可有一丝丝上位可能。 于是她们只能依附于男子,依托于孩子。 可姜轻鱼的封爵,姜轻鱼初步得到权利,让常年囚于深闺,暗无天日的她们……看到了一抹光芒。 她们虽说无权无势,可她们拥有野心,拥有市井人脉。 于是这段时间,无数人宣扬姜轻鱼的名号。 让她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同时,也让她的名字渐渐被所有人知晓,甚至成为大幽部分女性心中的“信仰”“支柱”“希望”。 那低调的马车于街道中行驶,人们投来无数艳羡目光,各种声音都有,可于姜轻鱼来说都算不得什么。 她素来不在意他人评价。 若是在意,她前半辈子也不会那般天真了。 很快,马车到了皇宫前。 拥有了特权后,侍卫与官员们对姜轻鱼的态度都极为不同,以前也算无功无过,可现在……竟有一些尊敬。 还有一些更是点头哈腰想要深交,姜轻鱼都十分熟练的打了太极糊弄过去。 最后就连怡翠都忍不住吐槽:“小姐……难怪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呢,如今你这一出名,全世界都凑了上来,比以前热情好多啊。” 姜轻鱼没好气的点了怡翠的脑袋:“你这是说你家小姐是猪呢?” 怡翠抱着自己脑袋缩了缩脖子,“才没有。” 姜轻鱼当然知道她没有,怡翠素来神经大条,虽说一些事情十分敏锐,可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笨蛋。 她才没那脑子跟人讲出有内涵的话来。 姜轻鱼忽的调戏她:“那你是觉得,以前好还是现在好?” 怡翠抿了抿唇:“虽说现在咱们现在被很多人尊敬了,可我还是觉得以前好,自在,现在……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最怕他人突然的关心,一定是有利可图,有利可谋。” 是啊,连怡翠都看得懂的道理。 人哪里会突然热情起来呢? 只不过是……你成了一块人人想要的香饽饽罢了。 两人走了一大半圈,最后发现在皇宫里迷了路,一直在瞎打转。 没办法,虽说她来了好几次,但来回也就那几个地方,其他地方便一无所知了。 今日突然造访,皇宫又那么大,又不能走太快……打转了好几个来回,退朝了。 姜轻鱼想等自己父亲出来问问路,结果却等到了另一位。 谢沉渊。 第一百三十七章:崩溃的爹,绝望的丫鬟,恋爱脑的他 下朝时,人群乌压压的走来,从登上皇宫的高梯上一大片又一大片,他们根据自己官阶品级的不同穿着不同颜色花纹的服饰,大多为深色,素色。 庄严严肃。 大片走下来,倒真像是乌云压境。 其中走在最前列的便是谢沉渊,他身形健硕,同样过素的官服穿在他身上远比其他人好看,又戴着面具,想不注意到都十分困难。 搞笑的是,看着十分稳重的他,上半身如山稳固,下半身却走得十分快,若不仔细去看还真发现不了——他走得比谁都快。 姜轻鱼忍不住掩面轻笑了一下。 一旁的怡翠懵了:“小姐,你在笑什么?” 姜轻鱼道:“我在笑……平日某人老是稀罕压榨下人,自己上朝却也是半斤八两的态度,跑的比谁都快。” 怡翠看过去,立马也是眼前一亮,知道了姜轻鱼在说谁。 “还真是,平日里白姑娘早休息一会儿都会被他拖起来,没想到轮到他自己时,他自己也跑那么快。” 谁说不是呢? 谁会不喜欢下班呢? 只是没想到,就连相爷都是如此,莫名其妙有些滑稽。 毕竟相爷平日里的态度那可是严肃的很,对谁都不给好脸色……当然,他戴着面具到底给没给也不好说。 只是相爷苦大仇深的模样时刻记在人们心里,挥之不去。 两人说笑时,谢沉渊本人也注意到了他们,而后猛地放慢脚步,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 怡翠紧张了一下下,但是白紧张了,因为人相爷压根没看他一眼。 怡翠:“……” 都多余了哈。 姜轻鱼给他打了一声招呼:“相爷。” 谢沉渊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开口问:“你为何在此处?” 还真是直截了当,一点寒暄都不打。 知道的知道他率先心动,不晓得的还以为他才是被恋慕的那一位。 怡翠:啧啧啧啧。 面对相爷如此直白的注视,饶是姜轻鱼都有些脸上发烫,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尴尬,慢吞吞道:“我与怡翠在这寻找天书司,可皇宫实在太大,即使来过几次也很难找到,不慎迷路。” “刚想问人,没想到就碰到了相爷。” 谢沉渊微微拧眉:“为何去天书司?” 天书司,大幽皇宫内负责主要负责文档记录,历史记载的地方。 虽说贵为十二司,可地方不大,在皇宫中确实不太容易找到。 何况那地方一般情况下本身就无人前往,姜轻鱼开口要去天书司,他自然想要了解。 可姜轻鱼没有马上回复,只是用眼神往旁边扫了一眼,谢沉渊立马心领神会:“我带你们过去。” 姜轻鱼:“那就麻烦相爷了。” 此地人多眼杂,有些话不太好说。 可姜轻鱼万万没想到,她与谢沉渊的对话场景一五一十全都落在了她亲爹眼中。 作为朝廷上真正的打工人,永远的烂摊子之王,毫无社交的正得发邪的第一人,姜汇每次下值后第一件事就是装作无所谓的模样,然后偷偷的冲到第一个跑回家。 今日因为直系上司的礼部尚书搁那打他女儿的主意,拖延他的回家路程,他也不可能被甩在后头。 当然,他直接告诉了礼部尚书三连不。 “不联姻,不支持,不约见。” 他才不怕自己惹麻烦呢,他现在在这个左右随便动一下就会死的位置上,谁敢跟他作对? 大不了他自杀,他死,以后真出麻烦了没有替罪羊,总有人要上去顶着。 大家一起毁灭! 反正想娶他宝贝女儿就是不行。 找女婿他有十不要。 女儿不喜欢的不要,年纪超过三岁不要,相貌丑陋的不要,品行不端的不要,太有城府的不要,太傻白甜的也不要,太有权势的不要,心思不纯的不要,遮遮掩掩的不要,说话冷酷的不要,随便亲人的不要。 总而言之,轻鱼是他心头宝,他不会轻易让女儿随便嫁人的。 结果刚刚,他看见了自家女儿跟那位谢沉渊在一起有说有笑,谢沉渊还扶着人后背离开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他赶紧靠近之后,才发现自己没看错,天真的塌了! 虽说他一直知道他女儿与谢沉渊有某种联系,他也问过好几次,可女儿每次都说只是把他当做恩人,师傅。 可现在·……他竟然在自家女儿脸上看见了一抹羞红! 那羞红不正经,绝对不正经! 天杀的谢沉渊,你竟然敢勾引他女儿,他女儿都能喊你叫叔叔了,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姜汇那是直接红温,涨着一张脸不断越过面前的想冲上去救自己女儿于水火之中,可人实在太多,他被拦住了。 最后,几人不知所踪,姜汇站在原地气得,又矮又圆又红,跟炸药桶似的。 社交达人礼部尚书看见他时愣了一下:“姜大人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结果下一秒,姜汇直接怼他:“都是你干的好事,你以后生儿子没屁眼!” 礼部尚书:“???” 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他都不怪你看不上他家,结果你回头还咒他生儿子没屁眼。 粗俗!粗鄙!粗不可耐!! 他指着姜汇半天:“你你你……” 姜汇:“滚!” 怨念通天,搞得礼部尚书事后都要抑郁了。 他不就问了你一嘴女儿的婚姻情况吗?! 姜汇不知道,因为这事儿,后来他还被传谣:“谁跟他提女儿婚事,他要把谁活剥了。” 爱女人设屹立不倒了属于是。 当然,这只是朝廷官员们的小日常罢了。 回归正题。 姜轻鱼与谢沉渊走的时候极不自在,因为走着走着,谢沉渊让怡翠往后面靠去,怡翠哪儿能不从? 结果走出去十米之外都还要被嫌弃太近,只能大老远跟着。 怡翠内心骂骂咧咧,并且呼叫所有心动男嘉宾前来救场,当然,零人在意。 她就说渊鱼党邪门,男方正主都不正常,精神病患者不准谈情说爱哈。 而当姜轻鱼疑惑不解时,谢沉渊问: “上次问的问题,想的怎样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他的感情,比她想象中更要认真 上次的问题…… 姜轻鱼想起来了,是她去相府时,相爷找她说明白了两人感情,还隔着面具吻了她的事情。 相爷问她,讨不讨厌他那样做。 说实话,姜轻鱼到现在也没想到该怎么回应这个问题。 根据内心最根本的想法,她其实并不讨厌那种感觉,甚至心跳加速让她一时忘记一切的那一瞬间让她感觉到无比轻松。 可她又不能肯定自己是否对相爷抱有更多情感,毕竟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惊吓过度。 这个年纪的少女可谓是一天一个模样,姜轻鱼比起半年前长开了许多,脸上青涩褪去不少,如已经半开的清荷,清丽动人。 她脸上多的几分红晕,更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只顾着往前走,犹豫许久没有回答。 谢沉渊也并未显露任何不悦,反而难得的豁达许多。 “若是现在还答不上来也没关系,今日我陪着你走,离开时你予我答复即可。” 姜轻鱼“哦”了一声,感觉自己每次遇到与这份感情有关的问题都会变得迟钝起来,难以做到断舍离。 她有时候都会担心自己脑子是不是又不好使了。 明明对待其他人类似的感情,她都能够很轻松的拒绝,推脱的。 看来还是相爷太不饶人了。 谢沉渊不晓得姜轻鱼心里怎么想,只是觉得自己不能逼得太紧,感情一事应当顺水推舟,船到桥头。 过刚易折,过柔易错。 他向来擅长隐忍,蛰伏,因此即使是再等上一段时间他也愿意,只要最后的结果如他所愿。 “回到上一个问题,你去天书司做甚,要查什么东西?” 提到正事,姜轻鱼的状态就好多了,陡然变得正经与自信起来,双眸一凝,眼底带着几分忧虑。 严肃了不少。 谢沉渊:“……” 当然,有时候也会感觉自己教出来的这孩子是故意让他抓心挠肺,利用了他的这份感情。 不过故意也好,利用也罢,她懂分寸,他也拎得清。 姜轻鱼隐瞒了霍毅的事情,将有人提醒她小心秦王的事情说了出来。 谢沉渊闻言,沉吟片刻后开口: “那人提醒的不错,你确实应该小心秦王。” “秦王当年是皇帝夺嫡之争中最棘手的对手,双方派系为争夺皇位几乎闹得整个皇宫腥风血雨,这场腥风血雨僵持了足足十年之久。” “最后,陛下以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手段勉强称帝,称帝后第一件事便是赏他封地,将他发配中央之外,当然……这是他母族庇佑的结果。” 话到这里,有些话就不用说太完整了。 夺嫡之争最有力的竞争者失败之后,陛下绝对不止是想要让秦王远离中央,肯定是想要他的命。 奈何秦王母族便是前朝最得势的派系,自损羽翼庇佑秦王,秦王才能活下来。 只是,秦王做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朝廷上的事情风云诡谲,一枚弃子到最后还能让顶级世家的自愿折损,他手段也必然不一般。 “这样的人,他不会因为摔倒而自甘堕落。” “虽说陛下这些年来一直以来都有暗中监视,可秦王做事也是密不透风,即使养了一队精兵也能美其名曰护佑边疆,陛下想给他治罪都找不到破绽。” “这样野心勃勃的人,好不容易养了六千精兵,却在本次战役之中损失惨重……” “他必然会寻根溯源。” 说到这里,谢沉渊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姜轻鱼。 姜轻鱼眯了眯眼,她轻抿嘴唇,拇指按在食指的力气更大了一些,也更加绷紧了一些。 她想过秦王棘手,却没想过能如此棘手。 无论这件事是不是陛下有意而为,但既然已经发生,那么都不是什么好情况。 若是陛下所为,那么陛下希望让她与秦王互相牵制,可她如今的条件必然不是秦王的对手…… 可若不是陛下所为,那么情况就更加糟糕了。 这证明秦王在相隔四郡之外的秦北郡北县,都在这京城尚有势力与眼线,并且能力还不小——起码能够让他知道她与陛下最隐秘的对话。 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秦王已经知晓了她坏了他的大计,他已经盯上了她。 姜轻鱼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扶额:“看来我确实得多做准备才是,我必须在这半个月以内盘清楚,当年支持秦王派系的人,如今还剩多少,又有多少暗中之人。” 都说暗箭难防,如今她可真是敌暗我明了。 谢沉渊扫了一眼姜轻鱼:“为何不动用我的力量?” 如果说如今朝廷最有权势的人是谁,那必然是他,即便是霍毅在他面前都排不上号。 他如今所掌握的,远比人们看到的更多。 姜轻鱼却笑:“相爷说笑了,你我都不是蠢人,也并非完完全全的一路人,轻鱼确实可以利用许多,但轻鱼也明白……” “相爷对金银财宝并无追求,对权势也无野心……相爷走到今日也绝非随意,轻鱼虽不晓得你要做什么,可轻鱼却明白……天下动荡,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人情是人情,事情是事情,有些机会……只有一次,若是随意使用了,日后怕是会后悔莫及。” “还是说……相爷愿意告诉我,您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姜轻鱼说完之后也只是隐隐笑了一下,谢沉渊的眼睛微微一垂,好像把姜轻鱼这段话放在了心上,又好像没有。 他没有直接回应姜轻鱼的问题,也没有直接拒绝,只是不咸不淡的说: “我会尽所能及的保护你。” “起码,你的结局会比我更好。” 还是不愿意说吗? 姜轻鱼心里酸了一下,也就酸了一下而已。 她的结局会比他更好? 到底是怎样的事情,会让如今风光万丈的相爷都说出来如此悲观的话? 她笑道:“相爷不必着急承诺,承诺太沉重,轻鱼怕受不起……何况轻鱼要保护的从来不是自己一人。” 谢沉渊没有再说话了,气氛顿时尴尬,姜轻鱼过了一会儿才说:“若是相爷不喜欢我问这个问题,日后我便不问了。” 谢沉渊忽的停下脚步,在姜轻鱼继续向前迈出第三步时,他才开口: “终有一日,我会给你满意的答复,等我。” 他不会一直回避问题,他既然决定爱上,也会对这一份爱负责。 姜轻鱼没有回头,只是心跳的好快。 相爷这是……在回应她的恐惧吗? 他的感情,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认真一些。 第一百三十九章:相爷急红眼 天书司。 作为六部十二司中最清闲,最冷门,最无人问津的档案存放地,此处几乎是所有托关系当官的二世祖集中营。 毕竟平日里也不会有人查岗,更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偶尔来俩小差放放档案,整理整理东西,除此之外无事可做。 左边一个斗蛐蛐,右边一个正在看《冷酷相爷爱上我》这种名字诡异的话本小说,中间还有几个打牌的。 可谓是这严肃的皇宫中最轻松和谐的地方了。 于是当他们听见姜轻鱼造访声时,还不以为然,一个二个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 直至谢沉渊那几乎所有人都认得出来的刻薄声音开了口:“天书司无规无矩,司下二十职无一人能用,与其每月浪费国库,不如随意去宫外找两位孩童赏两块糖来的真切。” 这话可谓杀伤力拉满,听得二世祖们全都身体一直,挺着身子要看是谁那么大胆子。 要知道他们爹可是—— 一抬头,白银恶鬼面具,他们吓成了孙子,赶紧齐刷刷的跪在谢沉渊面前:“相爷饶命,相爷恕罪!我……我等只是好不容易忙里偷闲了一阵子,平日里我们不这样!” 滑跪速度快的匪夷所思。 姜轻鱼来之前也有了解过天书司的状况,没想到这些二世祖们滑跪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她不由低声浅笑,“相爷,不必动怒,都只是一些不懂事的孩子罢了,回头管教些即可。” 谢沉渊看着面前跪着的起码二十岁打底的一群人,又看了看十五岁的姜轻鱼:“?” 姜轻鱼:“看我做甚?我不一样嘛。” 谢沉渊:“有何不同?” 姜轻鱼沉吟片刻才说:“我懂事些。” 谢沉渊这才压不住嘴角,没忍住的也笑了一声。 正儿八经就一声。 可这一声确确实实的让天书司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他们惊恐万状,甚至完全忍不住的抬头,到底是何方神圣! 谢沉渊的凶名在外,从未听说过他给任何人好脸色,别说笑了,不甩你眼神就算不错。 当然,他们没有被甩眼神……因为他们这是根本入不了谢沉渊的眼。 如今谢沉渊竟然笑了! 这女子是谁! 人们一抬头,便看见姜轻鱼身着素色绿裙,上绣金线,手戴珍珠串,一撇一笑皆自然柔和。 似乎是感受到了众人注视,她微微低下眼睛与众人对上目光,那眼神似乎拥有让一切平静的力量,她还十分坦然的笑了一下。 这一下就一下戳中了他们的……额……心巴! 好美,好特别的人! 看上去还很年轻。 她是谢相的什么人?竟然能让谢相都为之露笑。 爱人?不太像……这少女看上去也就十几岁的年纪。 还是其他的? 可真让人匪夷所思啊! 但除了爱人,什么关系都不重要了……他们心动了!!! 面前跪着的二十人,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姜轻鱼,谁让这个年纪的她这容貌与气质,实在是太过吸引人。 姜轻鱼倒是已经习惯了太多注视,也不会多想,可谢沉渊却是头一遭感觉到一种强烈的不爽。 平日里他受到的注视比起姜轻鱼只多不少,早已把一切看淡才是,可现在……他却十分不满这些人盯着姜轻鱼太久。 他冷声道:“你们还有闲暇思考其他,看来求饶之心也不过如此,继续跪着吧。” 说罢,他宣示主权一般拉住姜轻鱼的手,将人带到里面。 姜轻鱼此刻是茫然的。 虽说她脑子好使,看事看的明白,可感情上就一窍不通了,除了有几个条件不错的小伙子看上之外,她几乎没有遇到过其他有来往的,爱意赤裸的人。 再者这样的目光自从她在陛下生辰宴上完成表演之后,就经常感知,甚至习以为常。 一个人是喜欢,一群人呢? 姜轻鱼并不觉得自己那么大的魅力,毕竟她又不是金元宝,怎么可能人人喜欢。 她道:“若无人指引,我们寻找相关档案是否会变麻烦?” 谢沉渊:“你替他们说情?” 姜轻鱼:“啊?” 她哪儿说情了啊! 背后的怡翠这时才从门外缓缓走来,目光鄙夷,双手抱在胸前,歪着身子一路:“啧啧啧啧啧啧。” 路过那几个被罚跪的二世祖。 她道:“你们也是惨,没犯口忌,犯了眼忌。” 二世祖们:“啊???” 怡翠:“没事,不管你们,玩去吧,就当不小心惹到疯狗,疯狗护食了。” 说完,怡翠都觉得神奇。 “我真是被气疯了,竟然能说出这么有文化的话。” 二世祖们更懵逼了。 平时天书司一个月来不了几个人,今日一下来了三个,还各有各的不正常。 这职位现在也不清闲了吗? 姜轻鱼虽然不明白谢沉渊到底在拧巴什么,但还是高度配合了对方。 虽然没有其他人指引,但他们还是很快就根据一些书籍和档案的排放逻辑推出了需要的东西在哪里。 姜轻鱼挑选了好一些,偏向历史记录的带走。 从天书司带走档案,是需要签名记录的。 当姜轻鱼写下自己的名字时。 被罚跪的那二十人全都悟了! “原来您就是咱们大幽的那位女爵!难怪……难怪如此气度不凡……连谢相都为你亲自保驾护航。” “子爵大人还真是年轻有为,可否婚配?我虽是个花花架子,可我与当今苏状元自小一起长大,他人英俊又有才,前途无可限量啊!” “您可别觉得状元郎这名头低了,重在年轻,年轻有为,以后你们二人强强联合,前途无量啊!相爷你说是吧?” 人都说,拍马屁总不至于犯错吧? 然而真的有人可以拍马屁都拍错。 谢沉渊:“呵。” 因为这一句话,天书司迎来了确认六部十二司以来最大的灾难,一次全员大换血,并且统一以最严格的制度培训。 今日在场二十人丢了官职被家里人痛打,本就是走关系上位还不珍惜,他们自己心里头也冤,不知道谢相发什么病。 等他们某一个瞬间意识到的时候,才恨不得回到当初给自己扇一巴掌。 拉回正题。 谢沉渊与姜轻鱼二人找到资料之后,两人路上再也没说一句话。 直至快要分别时,姜轻鱼打了声招呼就要走,谢沉渊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姜轻鱼愕然,结果却看他面具之下眼神有些发红。 他问: “姜轻鱼,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作者的话—— 痛痛快快写了两章感情戏,不得不说轻鱼真是魅魔本魔,咱们相爷也是十分的甜叔叔啊。 问你们一个严肃的问题啊,我的简介真的有那么差吗? 第一百四十章:及笄礼 姜轻鱼一愣,旋即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顿时一张脸染上几分红,她抬眼看了看谢沉渊,也没有多做其他的狡辩。 她道: “相爷若是想听实话……我也已经想得十分明白了。” “若只是相爷上次隔着面具那一吻的话,我不讨厌。” “包括相爷担心的一切,我都不讨厌。” 说完,姜轻鱼眼神难得的闪躲了一下,红着脸趁着谢沉渊疏忽的时间一转身就朝着马车里走了: “我……我先走了。” 说罢,她赶紧让车夫驾车跑掉了。 留在原地的谢沉渊手臂凌空,手掌也都还保持在方才的姿势,面具之下的那双眼不敢置信的轻轻眨了一下,若有浩瀚星辰填补其中所有漆黑空洞。 无人知晓他此刻在想什么,只是在好一会儿后,在喧闹的人群中。 他微微低头,将手指放在自己的鼻子前。 “哦。” “果然不讨厌。” 深秋的风卷起最后一片落叶,扫过人们脸上,撕开初冬的序幕。 转眼便到了姜轻鱼及笄之日。 男子加冠,女子及笄。 及笄于女子而言,便是最重要的日子,象征着这女子从此成人,真真正正拥有了自己作为独立个体的标志。 及笄之后,万事皆自己,万事皆选择,女儿家从此可以准备婚配,迎接属于自己真正的人生。 姜轻鱼作为大幽唯一一位女爵,她的及笄礼自然受到了整个大幽朝廷的关注。 一开始姜承佑只是想要邀请一些亲朋好友一聚,可考虑到这一层面,他不得不扩大门面,向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发出了请帖。 光是这请帖就尽显门面与功夫。 请帖总分二级,普通级的也就吃个席送个礼祝福一下,只有极少数的金贴才有资格进入姜家内府之中。 可光是最普通的请帖,也是用的红色丝绸缝制,上面用金线勾出文字。 而尊贵级的,则是紫色丝绸,金线缝制了整个请帖内容,拿在手里都是沉甸甸的,可谓奢侈到了极点。 不少人拿到请帖时都忍不住心头一惊,能够十分直观的感知到这请帖有多么珍贵。 尤其姜轻鱼的及笄礼费用是直接让陛下从私库中拨款,这更是令人感慨姜轻鱼如今多受重视。 来者只有一个想法: 必须与姜家打好关系,这姜轻鱼实在是太不得了了! 作为本次及笄礼的总策划,姜承佑穿着一套黄紫色的锦衣,披着厚厚的黑色大貂皮,头戴高冠,活脱脱是书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似的人物。 他负责在门口验资,收礼。 他想过这次收礼的数字会十分夸张,却没想到应邀者的礼金没有一位低于五十两,更夸张的甚至到了两百两。 这个数字可谓夸张到了极点,让他忍不住骄傲:“我们小鱼儿真有出息,收的礼金都能建起一个家族了,恐怕今日光靠收礼都能把支出给收回来。” 应邀者们全都笑哈哈: “姜三爷您可别说笑了,如今姜家可是如日中天,子爵大人更是有救国之功,咱们可不单纯只是为了送礼金,这钱还有感谢钱呢!” 不愧是当官的,说话就是好听。 什么感谢钱?拍马屁钱才是真的吧! 当官的俸禄不多,姜家富也是做了点生意,再加上杨罄母族有钱。 这些人一个二个随手就砸个五十上百,平日里也没少贪他们老百姓。 身为老百姓,他们拿这钱都是应得的! 人们果然很快就开始跟姜承佑开始打太极,试图打探姜轻鱼的消息。 可姜承佑也不吃这一套,他忽悠人的功夫比姜轻鱼更好,打个几次转转之后,人们才发现传闻中这位不学无术的姜三爷也不似谣言中说的那般简单。 棘手,十分之棘手!比他们这些官场上的老油条还会说! 于是他们也不得不缓兵之计的放弃打探消息,乖乖入座。 很快,随着一声“皇上驾到”,人们又赶紧紧张了起来,朝着门口就是跪。 今日皇上并不如往日那般穿着正式,一身金黄色的袍子,形象上能够明显看出有做准备,但不严肃。 他笑呵呵的开口:“诸位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今日主角是朕的子爵,朕可不能抢了她的风头,各位随意一些即可。” 当然,人们肯定没那个胆子,所以皇帝本身也就走个过场,出示了自己的特殊请帖之后赠上了礼物。 他穿得不严肃,可毕竟代表大幽皇室的颜面,竟直接赏了百两黄金,还赏了一块位于南洲的不小的宅子。 永和帝:“都是小事,都是身外之物罢了,轻鱼既已及笄,自然也得拥有一处自己的宅邸,这是朕精心挑的,最适合她的性子,想必她会喜欢。” 说完,永和帝就直接进去了,到了屋子里面。 人们这才开始敢喘气,羡慕嫉妒的快要疯了。 姜轻鱼可真是好福气啊! 怎么这么好的福气就轮不到他们呢?! 再者……跟陛下的礼金一比较,他们送的那些简直磕碜到了极点。 惨遭陛下背刺了。 他们正寻思着自己要不要再加点,表示一下自己对姜府的态度比姜府想得还要真切的时候,又有人到了。 “不败侯到——!” 不败侯给出五百两白银,以及一件从日不落城那边打出来的稀世珍宝,五十颗极为漂亮的粉色珍珠。 众人:“……” 不败侯都送那么多!! 这传闻姜轻鱼与不败侯交情极好的事情看来也是真的了,他们必须加钱了,讨好姜家,刻不容缓! 可让他们更加难以想象的事情出现了。 “云烟阁阁主高河到——!” 高河没什么好说的,就送了白银千两,以及公开宣布此次姜轻鱼及笄礼的饭菜,全由云烟阁提供。 人们这哪里能绷得住? 云烟阁向来不与人往来,几乎每天都是大排长龙,饭菜优化好几次,让人想想都流口水。 此前一位亲王的郡主想要让云烟阁主理及笄饭菜,人云烟阁理都不理,如今竟然帮了姜轻鱼。 姜轻鱼是有真本事啊! 往后又来了好一些大人物,就连萨落逵斯都以古都异人的名头送了一份,众人当时大吃一惊。 古都异人一直与大幽气氛尴尬,瞧不上大幽人,没想到姜轻鱼在异人那边也有人脉,这可稀罕啊! 而更让人没想到的事情是—— “大易,日不落城使者前来送礼!” ——作者的话—— 生病了,今天就更一章哈。 第一百四十一章:众矢之的 人们闻声看去,却不料大易与日不落城的来者竟是翌王与维恩二人。 翌王坐在轮椅上,温润似玉,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 维恩那一头太阳般耀眼的金发更是叫人难以忽视,远远看去两人背后各自就带了一位侍卫。 所有人的脸色都瞬间沉了下来,各怀心事。 大易,日不落城前不久都还在与大幽交战,损失惨重,尤其是日不落城连边陲城市都又丢了一座。 如今战事虽已经有了初步结果,可并不代表双方关系能够那么快就缓和,而这两位各自是国家的顶梁柱一般的存在,竟如此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大幽,还来参与姜轻鱼的及笄礼。 其中意味,实在是值得品味。 萧寻安大概的扫了一圈众人,而后并不放在心上的将眼神落定在了姜承佑脸上:“各位看上去不是很欢迎?虽说前段时间国与国之间有些摩擦,可萧某并不认为那能彻底干涉私情,我与维恩王子二人早些日子就想结交这位大幽女爵,今日特意准备了大易的玲珑珠与日不落城矿场最新一批重达百斤的蓝宝石。” “萧某认为,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仅仅是代表个人的身份来此造访,不过……我们确实太过唐突,也无请帖,若是姜府不欢迎,我们也只好离开了。” 怡翠有些不知所措:“要不要我去问问小姐?” 姜承佑眼中一凝,暗光流涌,一抬手阻止怡翠后,审视的表情迅速变成了自然又亲切的笑脸: “不过多两双筷子的事,大幽向来大方,有海纳百川之大气,异邦友人愿意屈膝造访,我们自然也不能拂了面子,来者皆是客……请。” “怡翠,送他们进去。” 众人这会儿才觉得,这位传闻中混世魔王般的姜老三也不是一个简单角色。 这个问题可不是好回答的,战事刚平定,这两人即使是代表个人身份造访,也不是什么好事。 要么姜家与两国有私情,这私情说不准就会让姜家沦为众矢之的。 要么是这两个国家盯上了本次出谋划策,有救国之功的姜轻鱼,没准会对姜轻鱼做些什么。 不能轻易应下。 可如果不应下,就很容易受制于人,陷入道德下风。 他们就算说自己仅代表个人说破嘴皮子,也不会真有人当真,反而会更加谨慎。 两国虽说战败有损,但到底也是底蕴雄厚,大幽还没不足够将这两国视为无物,若是拒绝……只怕还会让姜家与大幽陷入一场没必要的灾难之中。 成了对方日后的借口。 因此不应也不是。 偏偏姜承佑给的态度也十分圆滑,说是因为大幽“海纳百川”才愿意接受,多双筷子的事情。 讲这件事简单化了。 翌王与维恩王子眯着眼看了一眼姜承佑之后,才若无其事的离开。 其他人恨不得给他们让出一条大道,生怕有什么粘连。 维恩王子这才说: “这姜家还真是藏龙卧虎。” 前有姜轻鱼,后有姜承佑,传闻中一个比一个废物,接触后没有一个能够真正小看的。 翌王更是睁开眼,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是啊……我能感受他不是一般人,他身上那源源不断的真气……放眼整个大幽都不可能是简单角色。 他们此次前来自然是有事要来。 他们必须承认此前低估了姜轻鱼,低估了大幽,可同时……姜轻鱼也给自己暴露了一个致命的弱点。 “这姜轻鱼,留不得。” 维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姜轻鱼…… 她今日成年了。 萧寻安看了他一眼,轻轻的笑了一声:“事成之后,她自然会是你的王妃。” 维恩没有说话了。 这两位不速之客的造访,让原本轻松愉快的及笄礼瞬间沉重起来,没人敢松懈下心。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帝耳中。 听到这个消息时,永和帝与姜汇二人正巧就在房间里。 姜汇已经头皮发麻,后背衣衫都被汗水浸湿。 他待王公公汇报完之后,赶紧为自己辩解:“陛下明鉴啊,我家鱼儿天真纯粹,怎么可能与这些敌国皇室有染呢?” 永和帝没有马上开口,只是盖着手上的茶壶,笑眯眯道:“是与不是,谁能说的清呢?何况他们此前离开大幽时,前一天造访了云烟阁。” 姜汇:“啊?跟小鱼儿有什么关系吗?” 永和帝瞥了他一眼:“云烟阁背后的主人,是你口中天真纯粹的女儿。” 姜汇目瞪口呆,赶紧给自己掐一掐人中! “怎么可能?!” “我……我女儿哪有这本事!” 永和帝脾气好的笑呵呵道:“没点本事的话,又怎能成为朕的子爵呢?” 这天下,几乎没有能瞒得住他的事情。 当然,他也知道姜轻鱼自然不可能蠢到与这两位敌国皇室结交,只是他也想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试探姜轻鱼到底知不知道木雕的消息。 陈书世不可能就这么把黄金墓的钥匙烧毁,即使他再抵触黄金墓也不可能。 作为帝师,曾经最前线的官员,他不可能不知道大幽的真实情况。 即使面上功夫做的再漂亮,大幽也是强弩之末,撑不过几十年就会灭亡。 这样小规模的战争,胜利多少次都无济于事。 黄金墓是大幽危难之际最后的倚仗了。 他即使不成明君,也不可能让大幽毁在他的手里。 然,若他得到黄金墓,救大幽于水火之中,他必然青史留名,功名不亚于太祖。 他没想到陈书世会用这种方式打消他的疑虑,可陈书世应该也很清楚……他不会善罢甘休。 他的好师妹,是最有可能拿到这块木雕的。 永和帝嘴角露出一抹笑。 姜汇偷偷看了一眼,心里骂骂咧咧。 猜泥马呢。 你再耍心眼试试呢? 其实薄情寡义是你,刚愎自用也是你! 但是你惹到他姜汇,你可算是踢到棉花了! 得想办法提醒一下小鱼儿才是…… …… 另一边,姜轻鱼刚沐浴出桶,换上一身里衣。 衣服还没穿完,怡翠直接从门口一个滑跪就滑过来了。 “小姐,出大事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姜轻鱼让怡翠先别慌,且等她换好衣服前往房间时再慢慢讲。 为什么? 因为大事不用急,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 小事也不用急,因为一时半会也不用想。 当务之急是让她赶紧换上衣服,不能把及笄礼给破坏了,及笄礼出问题才会真正让局面变得混乱。 姜轻鱼今日穿着的衣服一改往日简素清新,而是穿上了一件无论是从工艺还是设计以及用料都堪称一绝的粉白色衣裙。 胸襟金线纹着一只金色龙鱼,底下似无数层透明的粉纱,层层叠叠犹天上彩云,最底下有珍珠与金缕玉衣的边角勾画,披肩是陛下从国库中拿出的一件白狐狐裘,她穿上之后,还未施粉黛便有种惊心动魄之美。 怡翠上一秒还急得发癫,下一秒就被惊呆了,忍不住夸赞:“小姐,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 “待会儿你出去,一定能惊呆他们所有人的。” 以前她就觉得自家小姐这张脸十分漂亮,怎么都看不腻。 可小姐向来喜好朴素,简约,所有的衣物都是最简单的版型与材质,穿得最出色的一次便是金缕玉衣,偏偏为了展示金缕玉衣之美,她把自己涂得乌漆麻黑的模样。 如今这一次,确确实实让怡翠一眼惊艳。 别说怡翠了,就是看惯了各色美人的华娇与皇甫灵都险些没回过神。 杨罄呜呜咽咽,感动的不行:“女儿真是太漂亮了,娘早些日子就想给你打扮,今日终于能让为娘过把手瘾了。” 姜轻鱼哭笑不得,等杨罄开始为她化妆时,才提醒怡翠说话。 怡翠没有犹豫,因为在场人都该知道这些事。 她道:“大易的翌王,日不落城的维恩王子携礼来了。” 几人闻言,杨罄化妆的手都要颤抖了。 可看见女儿,灵儿公主,华娇全都一脸严肃,她觉得自己这会儿要是露出害怕担心的表情会显得格格不入,于是也强忍着心里的恐惧,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四脸严肃。 姜轻鱼眯了眯眼,一时间脑袋里开始思考起来。 华娇从军之后皮肤黑了,也粗糙了不少,但这些痕迹并未蹉跎她的美好,反而更显几分英姿飒爽,让人随时看她都能感觉到一股心安。 她道: “这俩人来及笄礼干什么?莫非是还想挑起战争不成?可他们此前与大幽一战损失不小,想要这么短时间内再次出手也不现实。” 一旁的灵儿则是摇摇头,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姜轻鱼的肩膀上,分析道: “恐怕他们只是为了鱼姐姐来的。” 几人诧异:“从何说起?” 灵儿看了一眼姜轻鱼才道:“此次大易与日不落城本该是一场完美的瓮中捉鳖,却没想到被鱼姐姐提前反制了一手,各国之间互相安插了眼线,鱼姐姐战后被授特权,被封侯,不难猜测她是本次战策的核心人物。” “再加上此前太学比试,父皇生辰宴上的出色表现……鱼姐姐恐怕早已落了他们眼中。” “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我若是他们,定会觉得鱼姐姐诡谲无比,是个巨大的变数……变数,是最不容存在的。” “他们应当是想要对鱼姐姐下手。” 皇甫灵智力超群,并且大局观极强,单论这两者,就连拥有重生记忆的姜轻鱼都不一定能有她厉害。 她分析问题向来透彻,这会儿姜轻鱼才后知后觉问题出在哪里了。 陛下赏她特权,封她为大幽第一女爵,在如此关键的时间点连一丝丝缓冲都没有。 是个人都会意识到,陛下是故意的……故意暴露姜轻鱼,让姜轻鱼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 只要能够进一步去打听,猜测,很快就能明白姜轻鱼在此次战事中起了不少作用。 也就是说……这次及笄礼发生的事情,或许一切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 难怪他还试图亲自操盘此次及笄礼。 姜轻鱼猛地觉得细思极恐,棘手无比……看来是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太轻松,让她开始有一些松懈起来了。 她明知道陛下疑心病重,却没想到暴露本事的自己会被陛下借刀杀人。 她看了一眼灵儿,灵儿眼中也有愧疚:“鱼姐姐……” 是的,只有她们二人看出了问题所在。 能当皇帝,又怎么会是简单的角色呢? 可她清楚,皇帝是皇帝,灵儿是灵儿,她不可能迁怒于灵儿,也不想让这件事暴露更多。 既然陛下想要试探她的底线和能力,那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也只能应下这次的“挑战”了。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帮助她,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无事,既然是冲我来的,那我也无需惧他们。” “陛下在,大幽三品以上的官员过半都在,而我更是大幽唯一一位女爵,在大幽的地盘,我何须惧他?” 她朝着一旁的怡翠开口:“怡翠,去帮我准备些东西。” 几人听完心事重重,唯独杨罄低着头一语不发,只是众人在某一瞬间的沉默时,听见了她的啜泣。 当她意识到自己啜泣之后,却立马收了声。 姜轻鱼心头一堵:“娘……” 杨罄只是抱住姜轻鱼,轻轻的说着:“娘对不住你,你还那么小……娘和你爹却一点忙都帮不上,还让你……还让你负担那么多。” 她虽然只是一介传统女流,可好歹也是学了点知识,有些东西不太明白不代表她不懂。 眼泪又湿又重,滴落在姜轻鱼肩头时如万斤重锤,一锤一锤砸在姜轻鱼的心口。 她哽咽道:“娘,没事……我是为了保护我们所有人才出现在这里的,因此发生的一切我都能应对。” “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值得让我拼尽一切去这么做。” “为我戴笄吧。” 笄,也就是簪。 虽说平时她也带,但别法不一样,这一次……意味着她的成年。 而她成年的这一簪,也将见证她成年的第一战。 与君斗。 …… 一道锣声敲响,惊起所有人的心灵。 “吉时已到——!” 第一百四十三章:子爵出来了! 这声音响起之后,内院里嘈杂的声音逐渐就降了下来,所有的座位都是提前安排好的,除了皇帝独坐以外一桌六人,譬如距离最近的一桌几乎全是朝廷命官。 以不败侯与谢沉渊为首,其余四人与姜家联系不多,但毕竟出门在外处处都是人情世故,还是要给足了他们面子才行。 谢沉渊来的十分低调,连礼物都没送。 姜承佑本不想让他进来,礼物都不送是怎么回事? 结果下一秒,人家却开口:“我送她的,自然是最好的,因此我得亲手送上。” 姜承佑当时就是一个问号,然后阴阳怪气了一阵。 然而相爷明显懒得搭理,随意赏了百两黄金就进门了。 百两黄金说送就送,什么实力不必多说,再进一些那可比陛下还有风头。 姜承佑想拦也没借口,只能屈服于钱财的淫威之下了。 第二桌便是正儿八经的好友位了,华娇,霍不弃,三皇子,灵儿,以及白芷都坐在这儿。 白芷是江湖人,并且早已对外宣称隐退江湖。 饶是如此,江湖上仍有许多有关于神医白芷的传说,一位神医对于任何地方任何人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 因此,她报的名讳只有白姑娘。 若是爆出她就是白芷,恐怕也会出现一阵骚动。 白芷行事向来简单粗暴,我行我素,即使是在一桌子权二代面前,她仍不露怯,甚至颇有一种在自己家悠闲的感觉。 不过那也是肯定的,毕竟真论地位,白芷可比这些二代要厉害的多。 内场一共五桌,不速之客的萧寻安与维恩被安排在了最中间临时加的位置,谁都能看见他们的一举一动。 皇甫青桓戏谑道:“像不像咱们在太学时太调皮被安排成左右护法的样子?” 几人闻言,全都忍不住的噗嗤一笑,不怪他们笑点低,而是三皇子这个比喻实在是太贴切了。 两人完全破坏协调性的坐在那儿,可不就是讲桌边上的左右护法嘛。 可他们也没笑太久,目光很快就落在了主屋。 霍不弃低着头,时不时悄悄的朝着屋子里瞥一眼,今日他穿着平日里最不稀罕,也最紧绷的袍子,蓝白色格外靓丽,就连头发都有经过精心打理过。 皇甫青桓见状忍不住笑了笑:“就这么迫不及待啊?” 他伸长了脖子看向主屋:“轻鱼快要来了吧?” 说到姜轻鱼,三个女孩全都忍不住露出微妙的笑意来,华娇轻轻一笑:“是啊,轻鱼已经全都准备妥当了,她今日可是美得让人窒息,神女下凡!” 提到这里,灵儿更是忍不住的脸红了起来,深深认同的点头。 她道:“今日的鱼姐姐,就是仙女。” 姜轻鱼的妆造完成之后,他们看过……即使是天下第一美人也不过如此了。 霍不弃听完这些话之后,更加紧张了。 他轻轻的低头说了一句“哦”。 下一秒,有人喊着: “子爵出来了!” ——作者的话—— 今天参加一个线下活动,一千字保证一下不断更,明天保证正常更新! 今天可能有点水,明天一定好好写!(磕头认错) 第一百四十四章 :御赐表字,姜轻鱼被掳 姜轻鱼走出来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了过去。 门檐微红,新风送花,原是门上的两位仙童穿着壁画里的衣裳,一手提着花篮,一手捏着花瓣,那风好似天作的良机,让姜轻鱼背后一路生花。 而后,粉色的桃花似乎生于脚下一般,轻纱织的粉白色云浪层层往上堆叠,走一步,轻飘飘似天上仙,再往上便是鱼肚白隐着珠光的浮光锦,金线绣着花与鱼,勾勒着她的前胸与后背。 白狐裘披在肩上,背后长长的流光纱隐约为她形成一条光路。 长发定簪,盘在脑后,各种复杂又精美的饰品显得珠光宝气,而如此华丽隆重的宝光,却压不住少女的那张绝色容颜。 平时不施粉黛已是绝色的脸,今日锦上添花,素雅非常,那拉的极长的眼,点缀的唇红,如桃花成了仙,美得如梦似幻,即使是传世的书画大师也记不下她半分美。 在姜承佑的搀扶之下,姜轻鱼轻轻一瞥。 宛若惊鸿。 那一刻,她扫过底下无数人,所有人全都呆滞了,今日……她是主角。 最后,她的眼神意外的落定在了某一处。 谢沉渊仍戴着面具,显露出来的那双眼睛明显也出了神,一时魂飞天外。 隔着人群,隔着无数个距离,隔着一张面具。 她们相望,对视。 人群嘈杂纷扰,谢沉渊却离奇的听见胸膛里心脏正不安分的收张,心跳声前所未有的夸张,扰人心神不宁,扰人心乱如麻。 瘙痒的,躁动的,渴求的,同时又求而不得的。 他竟忘了一切。 直至姜轻鱼转过眸子,一步步的走到了众人面前,走到了姜父姜母的面前。 在礼者的主持之下开始为她们跪下,磕头。 谢父母生恩,谢父母养恩。 见证着孩子们一步步长大的他们,忍不住双眼湿润,为她欣慰哭泣。 此时,永和帝走到台上,他看向姜轻鱼道:“轻鱼不愧是大幽历朝历代以来最出色的女子之一,回首过去不过刚刚及笄,大幽有你,朕也能放下心来。” “你这表字,朕甚是用心。” 说罢,他目光扫向旁边的王公公,王公公迈着小碎步走到姜轻鱼面前,手里的金色卷轴在人们面前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姜氏女姜轻鱼,天资聪慧,冠绝古今,其心如佛,救天下于水火之中,其人如玉,持温润而包罗万象,其容如芙蓉,显清丽而不染凡尘。” “其女如宝珠,乃大幽之奇,大幽之珍宝,如春如仙。” “才情双绝,风华绝代。” “亲赐其表字“苍瑶”。” 此字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又变。 苍瑶二字,非同一般。 尤其陛下还将这二字直接直白解说了出来。 苍取司春之神,五帝之一的青帝苍灵之苍。 春者,送暖化雪,苦难尽散。 意指姜轻鱼有救国之功。 这是当着敌国两位皇室的面前把姜轻鱼在本次战役之中的重要性直接锤实了! 同时也印证了姜轻鱼此前心中的猜测……今日这两人到此,陛下一定是有预谋的。 姜轻鱼悄然深吸一口气,而后模样灿烂的勾起嘴唇: “谢陛下隆恩。” 姜轻鱼,姜苍瑶。 从今以后她便是真正的成人了。 仪式完成之后,皇帝离开,人们也就该自己吃喝了,姜轻鱼一一与众人敬酒。 不过她喝的是自己初春时酿造的桃花酒,清新酸甜,不易喝醉。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姜轻鱼也只有前两桌喝的是正儿八经的酒,再往后她的酒壶里就只剩下了水。 敬了一圈之后,姜轻鱼目光终于落到了两位不速之客身上。 三哥以大幽的名义将两人接了进门,那么她的态度就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大幽的态度,因此绝不能马虎了这二位。 当她走到两人面前时,怡翠给他们倒酒,她更是直接入了桌。 她问:“轻鱼从未想过自己竟有如此大的面子,不过是与二位一面之缘,也值得二位不远千里从大易,日不落城赶来?” 萧寻安侧目看向她,笑了笑:“姜子爵好歹也是大幽史无前例的一位女爵,又在此次星城之战中识破了大易与日不落城的计谋,如此奇女子的及笄,我们自是要来的。” 果然,演都不演了,直接放在明面上了。 姜轻鱼道:“二位说笑了,何来识破一说,不过是随意猜测罢了。” 萧寻安:“姜小姐好一个随意猜测,让我大易与日不落城折损了五千精兵,我等若是有这等本事,日后战事便不用如此费心费力了。” “姜小姐可有心思再猜测一番?” 姜轻鱼举起酒杯,微微一抬,“翌王足智多谋,还能有难题需要轻鱼解决?” 二人先吞了一杯酒,稍微缓冲片刻之后才开口。 “姜小姐家里酿的这酒水可真是酣甜美味,如姜小姐人一般,值得品之又品。” “只是,姜小姐这酒还是太过青涩了些,水深火热太多……容易毁了这酒,我大易一向爱酒,有一古法,能令酒水永葆品质,并且越发醇厚。” “只是不知姜小姐,是否愿意送上一杯?” 他们声音说的不算大声,可无数人时刻关注着,姜轻鱼只要敢说错一句话,便会被无限放大。 她低着眼,望着杯中酒,她道: “一杯酒,放哪儿不一样?” “若大易只是想要一杯酒,我姜府酿造不少,这就让怡翠取来。” “不过轻鱼手中这一杯,还是算了。” 说完,姜轻鱼一饮而尽。 眼前萧寻安原本眯着的眼也缓缓睁开,而后带着一些遗憾的语气叹息: “我原以为,我们也能成为好友的,结果连一杯酒都不肯赏我。” 说完,他眼神逐渐冰冷起来。 一瞬间,姜府周围墙上涌出无数黑衣刺客,他们攀上门墙,往下纷纷射箭。 飞箭落地,瞬间爆出火焰蔓延。 燃烧的黑雾瞬间笼罩整个姜府,人群即刻大躁动。 “有……有人死了!” 没有人能想到翌王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做出那么大的动作! 不败侯怒吼一声:“大易贼子,你们找死!” 霍不弃第一时间就踢起长枪握紧在手,冲到迷雾之中,很快就发现: “轻……轻鱼不见了。” 他方才一直关注着这边,想过他们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搞事情,唯独没想过会如此直接,这是要彻底跟大幽撕破脸了! 一瞬间,霍不弃脑内闪过无数种可能,他目眦欲裂的破口大骂: “大易……小爷我必诛你全族!!!” 第一百四十五章:集体掉马! 谢沉渊淡定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如此混乱也不能惊扰他片刻,他推了推自己脸上的面具,滚烫的血液比之以往更加沸腾。 他站起身来,默默的朝着外边走去。 “走吧。” 他的话语十分淡定。 迷雾中,徐有福那慈祥的脸上显露出诡异的笑意,皮笑肉不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可惜,他们自以为她是一只蝉,却不曾想过为何能如此轻易地完成捕捉。” “到底是年轻人,忍不住心里头的脾气,太着急了。” 他缓缓走出迷雾之中,来到了早已准备好的马上。 刚要上马离开,却发现面前有人挡着。 一看,霍不弃目光冷冽,脸上带有血迹,手里的长枪直指马头。 “你知道她的位置在哪里?” “带我过去。” 谢沉渊扫了他一眼,他道:“小侯爷不是她一人的小侯爷,背后还有无数朝廷官员需要保护,小鱼儿的事情也就不必劳您费心了,此事交给我一人即可。” 他的眼神,丝毫没有把霍不弃放在眼里。 他是丞相没错,可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 他很简单,他自私自利,一切不过是让他得到权利,满足自身的跳板罢了。 他不像他,他从不伟光正义,也心无大爱,这份私心之下,只分出一隅安全地,留着一个人。 背后,有人喊着:“小侯爷,姜侍郎伤了!” 这一刻,霍不弃握着长枪的手都稍微松动了片刻,可眼神还是倔强的不肯放弃:“大幽和她,我都能护住!” 谢沉渊不予理会,只是抬起头看向远方:“我与你不同,我只护她一人。” 说罢,谢沉渊拉着马转了头,一声“驾”喝了出来,策马奔腾而去。 霍不弃低下头,双眸微微一沉,不甘的咬紧牙关。 “我都能护住,一定。” 说罢,他握紧长枪朝着姜府内部冲去。 很快,府里的黑衣人被几人杀了七八位,其余迅速脱身。 姜府自身损伤也不小,对方明显是带着必死之心来的,射箭射中了足足七人,其中有一位被射中了心脏,也就是方才所说“有人死了”的那位。 除了射箭之外,那些刺客还带着长刀冲了进来,无差别砍伤了好几人,一时间竟鲜血满地,哀嚎连连。 受伤在心脏的那人是一位三品官员,随他而来的仆从心急如焚:“找医师!快找医师!我家老爷快不行了!!” 就在这个时候,白芷站了出来,一拍腰间,简约医疗包散开,上面挂着无数医用工具: “让我来看看。” 她蹲下身仅仅看了几眼便开口:“能救,不过此时环境恶劣,我随身的药物不足够,只有三成救活的概率,可他这情况再等半柱香,必死无疑。” “你们确认一下,是否要接受我的治疗。” 三成概率?! 那仆从双眼湿润:“真的能救?医师……我家老爷是个好的,从未做过对不起百姓的事情,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好……你……你真能救?” 他语无伦次,可他只是想要告诉大家。 他家老爷命不该绝,好人是要长命的。 白芷沉默片刻,抬眼道: “我说能救便能救,这世上我救不了的人,也无人能救了。” “我名白芷,他们都叫我鬼手神医。” “这里的所有人,我都能救。” 从阎王恶鬼手中抢人的鬼手神医。 白芷! 所有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万万没想到隐世不出的神医竟也来参与了姜轻鱼的及笄礼。 有了白芷的承诺之后,所有人的心都安定了不少。 姜承佑走到她身边蹲下:“白姑娘……能行吗?” 白芷行医时十分冷静,眼神不带一丝丝波动,她道: “我说能行自然能行。” 姜承佑抿着唇:“……多谢。” 白芷道:“她的事便是我的事,你的事也是我的事,何必感谢?” 姜承佑脸上一烫,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之后才悄声道:“我……我去救她,他们越发猖獗,我也必须暴露些去进行威慑了。” 白芷“嗯”了一声。 姜承佑站起身来,两位哥哥姜行澈姜北勋正迅速控制着现场。 姜承佑扫了他们一眼:“此地就交给大哥二哥了,我去寻找小鱼儿。” 两人诧异片刻,而后点头。 到这,姜承佑向前走了好几步,不知对谁开口道: “都出来吧。” 人们疑惑时,周围忽然一群人从各个角落走了出来。 人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但此前竟完全没有发现他们的影子。 而且……他们全都单膝跪在了姜承佑后面是什么意思? 直至人们开了口: “少门主,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众人全都愣住了。 少门主?! 众人:“???” 你姜承佑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吗?怎么人家喊你少门主? 你是哪个门的少门主?姜府大门吗?!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认出来了其中一人。 “是……是九流门。” 众人心头一惊。 九流门?! 这可是江湖上第一大势力,所有门主皆是武林中认定的武林盟主,也只有被认可为下一任武林盟主,才会被确立为少门主。 那就是说……人们口口相传的纨绔,竟是下一任武林盟主?!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了。 “你姜家藏的这么深?!” 周围人问姜汇杨罄,你们怎么传出来的自家女儿呆笨,自家儿子纨绔?! 结果一个大幽唯一的女爵,一个下一任武林盟主?! 姜父姜母哪儿知道啊,他们也懵逼啊。 可除了懵逼之外,他们更多是陌生,担心。 “老三……” 姜承佑转头看了他们一眼,他道:“爹,娘,你们不必担心,我会带小妹回家。” “该收网了。” …… 另一处,姜轻鱼也终于从昏迷中醒来。 一醒来,铺天盖地的红落入眼帘。 第一百四十六章:将计就计 一阵异香传入姜轻鱼的鼻中,这香味带着一种她曾在白芷那见到过的一味名为“红新娘”的药材。 这种药材生长于大易的边境,平日可用来补血益气,可制成香燃烧之后,闻香者会逐渐变得精神麻痹,十分容易操控。 据说大易审问犯人时就会用上这种香,让犯人将所知所想全都说出。 低下头,她本身的衣物已经全都被丢掉了,换上了一件红色嫁衣,头顶还盖着盖头。 不过她很清楚,是丫鬟给她换的衣服。 因为她了解过大易,了解过翌王是什么人,也就提前猜测他们可能会用“红新娘”来对付她。 虽说她学医算不上精,可早有准备就不同了。 早在对方行动之前,她就含了一片解药放在了舌头底下,因此……她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昏厥过。 装的,目的是为了搞明白……大易如此明目张胆的倚仗到底是什么。 摘下盖头左右看了一圈,确认房间内暂时无人之后,姜轻鱼才低声念着:“小黑。” 很快,屋顶上跳下一个人影,萨落逵斯摘下了自己的面罩,一张英俊的异人脸庞就这么显现了出来。 他那双带着野兽特征的金色眼睛眯了眯,许久没有出面的他开口道:“你还真是胆子够大,只身深入敌营……你可知稍有不慎就会死掉?” 姜轻鱼却不以为然,一如既往是那种说笑似的语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这回极有可能是皇帝有意为之,我若是逃过这次,那么下次就会有更麻烦的事情。” “何况他们安排了那么多人,也是做了牺牲的决心,我若不甘心离开,那么聚集于姜府的朝廷官员定是损失惨重,我要么也死,要么安然无恙日后落人把柄。” “再者,我不是只身一人前往,你不也一直还在吗?” 她说完时还略带卖乖的瞥向萨落逵斯,萨落逵斯沉吟片刻才道:“你此前将我买下,这本就是我应做的。” 其实万国来使时也有古都使者过来,按照此前姜轻鱼对他所说,他当时就能跟着使臣回国的车队也回去古都。 可也正是因为那一次万国来使,萨落逵斯才明白如今的局势越来越混乱,而且规模估计远比想象中的更要可怕。 这规模若是不解决,古都……甚至世界上诸多大小国家都会因此受到不小的冲击,可古都并不处于漩涡中心的位置,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与机会。 再者,姜轻鱼这些日子确实也很照顾他,他很清楚越是这种时候姜轻鱼身边越需要一个像他这样的高手保护她的安全。 所以他没有急着离开。 他道:“我可没办法一直保护你。” 姜轻鱼笑而不语,心里其实都清楚。 但她向来是审视夺度的,如果自己没有足够的底牌,她不会去冒险。 萨落逵斯不在,她今日也不一定会选择深入敌营的做法。 她做的事情看似冒险,实则只是因为她有足够的底气去这么选择罢了。 她问萨落:“将此地的基本情况告诉我吧。” 萨落逵斯也没有再纠结于其他,将自己提前打探好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 “此地尚在大幽,是郊外北的一处老宅,他们将你迷晕过后便把你放到了提前准备好的官家轿子上带了过来。” “看样子……是想用红新娘将你与日不落城的那位维恩王子捆绑在一起。” “莫非女子成了婚,当真就能甘心?” 姜轻鱼摇头:“他们单是想要一个干净的名头明目张胆将我带回去,成婚不是关键,关键面上说过去,就有理由规避各种麻烦。” “无论是大幽要人,或是他们自己国内各种声音的刁难都能借此含糊过去。” “届时,我一人力量再大,身体也会受限于异地,即使我不帮助他们,也无法再给大幽做事,我的立场也就随之被架空,与他们来说……目的也就达到了。” “总而言之 ,他们此招虽损,却十分有效。” 姜轻鱼是什么人他们就算不清楚,也绝不可能认为她是结个婚就可以为所欲为的蠢货。 因此他们不需要完全掌控她,让她为人所用,只需要让她不再为大幽所用即可。 萨落逵斯眼神发散,显然这些信息量就足够让他大脑发烧,意识游走了。 姜轻鱼哭笑不得:“行了,你且继续藏着看着吧,若是有需要用到你的地方,我会马上示意的。” 萨落逵斯“噢”了一声,乖乖的继续跳回到了房梁上隐藏起来。 姜轻鱼也没多做犹豫,乖乖的坐回到了床上之后给自己盖上盖头。 很快,外面来人了。 ——作者的话—— 今天又是猛猛上课的一天,明天两更。 第一百四十七章:我想跟你合作 维恩与翌王是一同前来的,翌王腿脚不便,由一旁的小厮推着,最后在门口处停了下来。 翌王开口: “维恩殿下,无论你心头作何想法,这都是如今最好的办法,你能与姜轻鱼成婚,而我们能够得到成功,千万别忘了……大事要紧,一些小小的儿女情长,又怎能比得上国家大事呢?” “还是说,维恩王子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跪在自己父王面前请求机会,忘记了自己囚于深宫的母亲正在遭受何等非人待遇?” 维恩原本还动摇片刻,认为不该做出如此不耻之事,可提到母亲却又不得不咬了咬牙。 与人们所想的他天之骄子的人生截然不同,他现在虽是人人津津乐道的日不落城的太阳之子,是日不落城最有希望的继承人,能够带领人民走向富足与温暖。 可实际上,他的父皇与母亲自小长大,青梅竹马,母亲顺其自然的爱他,慕他,为他诞下一子。 可年少情深终究抵不过时间冲刷,他开始厌烦王妃这样无趣的人,转身投入了无数女人的怀抱。 她疯过闹过,甚至做出无数要人命的事情,还对他非打即骂,到最后也没换来父皇的一眼。 直至某一日,她将手伸到了百姓身上,从日不落城的母亲河太阳河中投入大量毒物,害死百姓无数,还令日不落城半数土地遭到破坏,从此粮食减产超半,日不落城陷入资源危机。 年少时爱着的,将她逼疯的男人终于再一次将目光投给了她,可这一次她却被灭了整个母族,自己永远的被打入深宫遭受折磨,精神失常。 维恩恨她,恨她害了那么多平民百姓,恨她让日不落城一夜之间伤亡无数,恨她把愤怒宣泄在孩子身上,对自己的各种虐待。 可维恩又爱她,因为她是他的母亲,是他年幼时唯一给过他爱与温暖的人。 日不落城其实并不主张战争,只是土地与粮食不够,资源不足,一时半会也无法改变这种人为破坏。 大易找到了他们,给了他们资源与橄榄枝,只要他们能够成功吞下大幽,日不落城便有机会恢复往日繁荣,他也势必成王,给自己母亲一个温和的死亡,不必再遭受折磨。 他闭上眼睛道:“我明白,大事当前,我不过是……认为大幽不会甘心让她就如此轻而易举的被带走而已。” 翌王那温润公子的模样乍一看春风般温柔迷人,可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笑是经不起揣摩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 他说:“看好一个人不难,只需要维恩殿下看好自己的王妃即可。” “看好一个人,对殿下来说并不困难吧?” 维恩无声许久之后才轻轻的点头:“嗯。” 翌王道:“那便一切从简,等待良辰吉日即可,我全都安排妥当了。” 翌王说完,轮椅滚动的声音逐渐远去。 而后维恩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最后才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看向红帐新床,上面端坐着姜轻鱼,披着红盖头,是否醒来是未知的。 他知道底下那人是谁,心里还是忍不住有微微触动。 他朝着姜轻鱼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她的面前坐了下来,就这样静静的盯着她,脑子里思考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有些错神的开口:“倘若我们立场不是这般,你我也无需受此折磨,抱歉……希望你不要恨我。” “日不落城已经快要倒塌,内部的腐朽无法自调节,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了……” 他叹气。 他自小便聪慧过人,在学识一道,从未败过同龄人……那日与姜轻鱼的一局棋,几乎是人生中第一次落败于同龄人。 他一直记着姜轻鱼。 而后到了永和帝的生辰宴上,姜轻鱼献宝金缕玉衣,舞蹈震撼而美丽,如同一只金色的蝴蝶,映着世间最美最震撼的火焰,让他分毫移不开目光。 无数个梦里,他都能梦到这只蝴蝶飞到了他这泥潭的上空,点亮一座废墟。 后来他才想明白,或许他对姜轻鱼,对这个异国的敌人,生出了异样的感情。 他伸出手,尝试去触碰那红盖头。 女子却忽然张开嘴,说道:“维恩王子,这真的是唯一的出路吗?” 维恩王子:“???!” 谁?! 谁在说话!! 他瞳孔骤然一缩,瞬间背脊发凉,不敢置信的盯着姜轻鱼:“你……你没中红娘子?!” 姜轻鱼伸出手,捏住了盖头的下半边缘轻轻一扯,盖头掉落,底下的明眸闪烁,她笑着歪歪头。 维恩王子要起身,姜轻鱼赶紧拉住了他:“维恩王子,谨言慎行。” 维恩一整个处于头皮发麻的状态,他是谁,他在哪儿,他要干什么? 他压低声音,眉毛也压着眼睛:“姜小姐,你如此在我面前暴露自己,难道就不怕我做出什么?” 姜轻鱼并不慌乱,嫣然一笑后,眼里转着精明:“做什么?杀我?你们若是有胆子杀我,大幽的攻势就会超出你们的节奏,让你们一时间无法轻易掌控局势走向。” “维恩王子别着急,我既然能愿意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就一定证明我有足够的资本保证我全身而退,我还留在这……只是因为我不只满足于全身而退罢了。” 她身上是平静的,表情是让人不可置疑的。 维恩躁动的情绪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盯着姜轻鱼,很清楚姜轻鱼此话不假。 姜轻鱼能在这里保持清醒,就证明她肯定做了一些准备……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做出那么多准备。 姜轻鱼……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危险。 谁能想到如此人畜无害的,刚刚及笄的少女,能如此多智近妖? “你……想要跟我说什么?大易那位翌王不是简单角色,你最好谨慎考虑。” 维恩脑子里闪过许多,最后却被姜轻鱼一语击溃:“维恩王子,不要紧张,我能坐在这里与你说话的目的很简单,我想跟你提一个合作。” 第一百四十八章:“人畜无害”姜轻鱼 “合作?” 维恩听到这话的一瞬间觉得姜轻鱼实在是胆大包天,或许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处境。 同时,他又觉得新奇,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她还有反制的可能? 即使她或许早已识破了他们的想法与计谋,可一旦进入这片区域,那么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他们能如此明目张胆的在京城脚下举行“婚礼”,自然是有他们的道理,那位翌王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可怕。 “姜小姐,我十分认可你的能力,可你是否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些?自上一次星城战役之后,短时间内的日不落城与大易都将捆绑为一体,又岂能答应你的合作?” “何况……今日这一局,我们必将挽回一局,我没有必要与你冒险。” 维恩虽不耻于用这种方式与姜轻鱼成婚,可他到底也还是日不落城的王子,明白此刻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必胜的局。 “必胜?”姜轻鱼挑眉,微微眯眼,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凑了上来,而后手指一屈掩在鼻子前面:“可不见得吧?” “维恩王子,萧寻安如此大费周章把我绑来,试图架空我与大幽的联系,最根本的原因是忌惮我,我若真一点能耐都没有,怎能引起他的忌惮?” “我既然说了我的法子,自然有我的道理……还是说,你更愿意信任一个令日不落城接连败退失城的人?” “你们日不落城自从与大易合作起,自然战胜了不少小国,得到了极多的战争资源,可每每碰上大幽却又输了回去。” “主谋的大易安然无恙,你们倒是节节败退,三大国家你我受损,唯独大易不进不退,最终得益者又会是谁?萧寻安或许给你承诺过什么,可……你就真的完全相信他?” “要知道,一条毒蛇给你的苹果,只是为了引你走入它的毒牙之中。” “大易能给的,我们大幽也能。” 姜轻鱼美眸轻漾,会说话一般摄人心魄。 维恩的心刹那沉了下去,因为他很清楚……姜轻鱼说的都是实话。 和大易合作他们表面上确实得到了许多,可消耗也是不少,面对大幽时又是接连败退。 作为大易手持着的一把刀,日不落城因为生存资源是极为受制于人的,星城之战不是开始也不会是结束。 真当星城磨损到无力回天的程度,届时大易还能施舍于他吗?恐怕是要把他们全都吞下,榨取他们最后的价值。 他心知肚明……可他别无选择,因为他的母后,日不落城三十年内根本没办法自给自足,只能菟丝花一般借助他人之力勉强维生。 大易物资富足,是最好的选择。 而他只要能够与大易一起拿下大幽,即使是分食些许便足以将功抵过,成为日不落城真正的王,解放他的母亲。 再者……日不落城从选择接受起大易物资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没有选择,回头的余地了。 维恩苦笑了一下,眼底传出淡淡的忧伤:“姜小姐,合作的事情莫要再提。我能保你性命无忧,身体无恙,可你若是执迷不悟……只怕最后会落得一个令人惋惜的结局。” 姜轻鱼反问:“可若我说,我的计划天衣无缝,日不落城的协助不仅不会被发现,还能彻底留下萧寻安呢?” 维恩身体一顿,眼神微变。 可心里也只有片刻动摇。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全身一阵麻痹,浑身上下全部都传来阵阵酸痛,他试图转头,可完全没办法动弹。 意识清醒,身体僵硬…… 这是毒?! 维恩不敢置信的转着眼珠瞪向姜轻鱼。 姜轻鱼站起身来,走到了他的面前,微微弯腰道:“别紧张,维恩王子……这种毒不会让你留下后患,更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既然我提出了合作,也就会给出一个良好的合作态度,这只不过是我想要向你证明我的筹码罢了。” “如你所见,你中毒了,浑身无法动弹……我能随时控制你这毒素的爆发,而同样的毒……在那位翌王身上也有。” 以往,姜轻鱼总是笑得纯良,所有的情绪都被那笑容覆盖, 不清楚的人只以为她单纯乐观,可接触过她的人就会逐渐明白。 笑容,是最天然的面具。 它可以隐藏起来一个人的所有心思。 而现在,姜轻鱼在维恩面前暴露出眼底的野心与威胁:“我知道你很好奇我是什么时候下了毒,是酒。” 维恩更加不可思议了,他今日在姜府喝的酒,全都有偷偷检查过,绝对没有问题的。 很快,他就从姜轻鱼身上得到了答案:“我知晓你们能分辨酒水里的毒物,可我并不是往酒里放毒,而是将这毒素抹在了酒杯杯壁边缘。” “倒酒后片刻,毒素尚未扩散,你们自然无法检查出来,可当你们喝下去……这毒素自然会在你们体内爆发。” “只是我今日下的这毒物比较特殊,无色无味甚至大补,可……一旦跟另一样东西的味道气息接触,就会让中毒者全身麻痹不得动弹。” “维恩殿下,您最好重新慎重考虑我方才所说的话。” “合作,还是死亡。” 说出这话的一瞬间,姜轻鱼竟直接抽出维恩腰间护身用的白玉弯刀,迅速抵在了维恩的脖子上。 她歪歪脑袋,笑靥如花。 这就是她让怡翠准备的东西。 她可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安危去开玩笑。 维恩呼吸都快停止了,他万万没想到姜轻鱼反制竟轻而易举,如今他别无选择的同时,眼底也生出一抹暗光。 若是萧寻安身上真也有这样的毒素,没准……还真能把这条毒蛇斩杀于此。 这条……一直缠绕着日不落城,以剧毒的尾液圈养他们的毒蛇。 萧寻安死了……他也就有机会为日不落城寻求一线生机,届时……日不落城才算得到真正的解脱与自由。 维恩本快覆满死灰的心脏,又悄然点上火星,死灰复燃。 “我答应你。” “告诉我,我需要做什么。” 第一百四十九章:活捉亲王 完成了一切布局之后,姜轻鱼再一次为自己盖上红盖头,故作被“红新娘”中毒的模样,维恩也离开了屋子开始准备。 期间,翌王也过来测验一番,姜轻鱼糊弄人的功夫也是一绝,萧寻安再三确认之后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又一次离开。 不久后,一位婶子进来,搀扶着她离开屋子,一路走到房间正厅。 毕竟只是一次形式上的婚姻,因此也不必大费周折,盖头里并非是完全看不见的,隐隐约约能够看出此地基本构造,一些大大小小的机关装置。 根据维恩暴露出来的消息,这整个府邸早在好几年前就以那位巡抚的身份盘了下来,那巡抚是萧寻安被萧寻安收买,此地便是大易监视大幽的消息中转站。 萧寻安为人谨慎,这看似普通的宅子实则被布满了机关,即使是大幽武林上的顶级高手都不一定能够破解,任何人闯进来不死也得掉一块肉。 这是摆在明面上让维恩知道的,还有暗地里的准备才是翌王真正的后手。 可惜,翌王不信任维恩,谁也不信任,他不会把所有信息全都告诉任何人,因此姜轻鱼也只能多多留意,再提防一手。 一旁的婶子笑道: “姜小姐,你可真有福气啊,今后嫁给维恩王子之后你就是日不落城的王妃,数不尽的富贵啊!” 婶子身上长着一颗媒婆痣,面相贪婪,眼睛里也时刻透着暗光,是大幽人,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齐心协力为国好。 对于一些没有归属感的小人物,谁给钱,谁能养好他们,谁就是主子。 姜轻鱼扮演着被红娘子控制精神,语气与精神都略显呆滞的说:“是。” 婶子看了她一眼,窃喜着赶紧拉着人过去了。 大幽大易邻近,因此婚礼方式也如出一辙。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翌王坐的位置便是高堂位,穿着一身华丽贵气的深蓝色长袍,戴着明蓝色的披风,手中盘着两枚金珠子,说说笑笑间,尽显轻松坦荡。 身如蓝玉,心比毒蝎。 他眯了眯眼,看向旁边的捏着纸笔的几人:“可都做好了准备了?” 那几人紧张不敢说话,小心翼翼的点头,下盘颤动,明显并非自愿。 成亲的环节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人们承认有这一件事,因此必须把记录的事情办妥了。 这些画师,笔者,估计十之八九都是强迫过来的,困于压迫才会同意记录。 萧寻安又看向维恩:“维恩殿下,很快就能如您所愿了。” 维恩默然,旋即开口询问:“不必等到吉时?” 萧寻安眯着眼笑:“殿下莫非真把这场婚礼当真了不成?此后你要做什么本王不管,可现在……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维恩这才不得不点头,惹怒萧寻安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姜轻鱼被婶子带到位置之后,一旁的礼者就开口仪式了。 “一拜天地!” 姜轻鱼和维恩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 两人拜了高堂。 坐在高堂位的萧寻安盘着金珠子发出碰撞声,笑着念了几段词便敷衍过去,此时也终于缓缓拧了眉头。 “二位,日后可要好好的过日子啊。” 礼者心领神会,即刻高喝:“夫妻对拜——!” 姜轻鱼转过身与维恩面对面,维恩穿着大幽的喜服,看见一阵风掀起姜轻鱼盖头的边角,看见女子压不住的嘴角。 运筹帷幄,自信,如同一棵大方成长的花树,越发让人忽视不了她的存在,无论多少次重逢,永远都会比上一次更在意她的存在。 即使知道眼前这一切只是逢场作戏,维恩也不由感觉到心头一颤。 抿着唇,他承认自己这个所谓的“太阳的孩子”在此刻卑劣而又狡猾的感觉到了一抹得意与兴奋。 姜轻鱼嘴唇动着,无声的告诉他。 “别发呆。” “对拜。” 她催促着,可越是这样的催促,越是让他这个卑劣者好不容易偷来的片刻幸福转瞬即逝,不断的提醒他—— 都是假的。 她对他没有任何感情,没有任何一丝丝好感。 她保持着清醒与他对拜,也不过只是因为他拥有为她所用的能力。 她根本不把这场婚礼当真,一点也没有,这些东西束缚不住她。 她只把这当做,她乘风破浪路上的一出戏。 两人双双跪下,也就是快要完成夫妻对拜的一瞬间,外面传开恐怖而又剧烈的马蹄踏踏声。 兵戎已出,外边出现凄惨的叫声。 萧寻安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瞳孔微微一颤:“这是怎么回事?” 很快,一位小厮赶来,急得摸爬滚打。 “不好了,不好了翌王殿下!” “他们杀来了!” “大幽那位面戴白银恶鬼面具的丞相,手里拿着一把剑,杀进来了!” 萧寻安脑袋刹那空白起来。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 一瞬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那双眼如毒蛇一般阴冷起来,竟迅速朝着姜轻鱼扬起了尾调:“是你?” 除了姜轻鱼,不可能有任何人将这里的信息透露出去,可她是怎么做到的?她不是昏迷过去了吗? 但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就算找到了这里,也已经晚了。 他看向维恩:“还在等什么,别浪费时间了。” 维恩一动不动,让他陷入诧异当中。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你在磨蹭什么?!” 与此同时,红盖头之下传来一阵娇俏的笑声:“翌王殿下似乎还没搞清楚此时的情况?” 这声音出现的一瞬,萧寻安脑袋都空了。 且见姜轻鱼扯下盖头,露出那张精明又清雅的笑脸:“翌王殿下,可曾听过引狼入室的典故?” 他举起手,深吸一口气。 “找死!” 几乎没有半分反应时间,他竟直接将手中两枚金珠朝着姜轻鱼射去。 射完,他全身僵硬麻痹。 飞来的两枚金珠速度骇然,划出破风之声,来势汹汹勇猛无比,姜轻鱼躲不开,可她也没打算躲。 只是轻轻一个后退。 面前出现黑影白光,瞬间将这两枚金珠子击飞变道。 随着金珠落地的啪啪声。 姜轻鱼的声音传出: “活捉敌国亲王,我很好奇……陛下又该如何赏我?” ——作者的话—— 学习结束,回家了,可以正常更新了。 大家给一下五星好评哈,咱们评分我感觉还能冲一冲。 第一百五十章:姜轻鱼被刺杀 姜轻鱼手里握着一把玉质匕首,因微笑间一瞥一笑都显露着几分不合于年纪的老谋深算。 她一步一步靠近面前中毒被麻痹的萧寻安,背后的萨落逵斯也保持着一定距离的跟上。 “不过也请翌王殿下放心,轻鱼一向是个礼尚往来的人,既然你未伤害过我,那么我也必然让你安然无恙,只是需要麻烦你与我一同走一趟了。” 萧寻安虽中了麻痹,但眼睛部位是能够勉强动弹的。 他凝着眸子,上面覆了一层薄冰一般,阴寒透彻,似要穿过姜轻鱼的皮囊,让这股子寒气冻结对方的骨头。 可惜,想法也只是想法、 他纵使有天大的本事,当下也只能是任人宰割。 而就在姜轻鱼无限接近的顷刻,一旁本该失去任何力量的萧寻安却出乎意料的发出沉甸甸的阴笑。 姜轻鱼瞳孔骤然缩小,她试图往后跑走,可对方伸出的大手宛如巨蛇吞食之口一般袭来,速度疾快难以躲避。 “小心!”萨落逵斯声音与动作齐出,出刀要将那只手砍下。 且听一声“不知死活”,手腕一拧一转,猛地朝他拍去,一股无形之气从掌心爆射而去,威力恐怖似能翻山倒海。 萨落逵斯也算当世最一流的高手,这一掌下来竟让他毫无招架之力的被拍飞了出去! 饶是再运功阻止,下盘站稳,都还是被打出去好一段距离,甚至翻滚了大几圈。 肋骨被砸断开,一口淤血直接喷了出来,就连头上遮住耳朵的帽子也滑落。 那长发散了下来,一双野兽的黑棕色耳朵露出,他眸子凶狠且不可置信的瞪向萧寻安。 萧寻安此刻已然一只手抓住姜轻鱼的脖子将她拉扯在自己身前,姜轻鱼无法动弹吃力的顶着身体被压弯的痛苦,仿佛骨头上的曲折压力再重一分就能彻底将其折断。 可她并不甘心受制于人,手中的玉质弯刀朝着萧寻安的心脏刺去。 你死我活的场面,即使是杀了他可能会引起灾难,她也在所不惜! “螳臂挡车。” 萧寻安一只眼睛稍微张开些,眼神冷静嘲讽的同时,还染了些许癫狂隐隐压在最底下。 他握住刺来的匕首,血水浸入几乎无瑕的刀身,而后一把夺过。 他把匕首随意的把玩在手里,随手一刺—— “噗!” 这一刀刺在了姜轻鱼脆弱的腹部,那突如其来的撕裂与疼痛逼迫体内血水逆流,直接一口鲜血喷出。 疼!好疼! 姜轻鱼脸上的表情藏不住,血色肉眼可见的褪去。 “我必须承认,我小瞧了姜小姐的本事与智慧,让我都险些被你摆了一道。” “你的想法没问题,也足够有胆子,换做任何人都能在你手上吃个大亏,只可惜你这计用错了人,这世间任何的毒……都于我无用。” 因为他本身就已是这世间最毒的毒蛇。 人们皆传他天生双腿残疾,实则不然,只单单是因为他出身卑微却仍有谋夺皇位的能力,脏了人的饭碗,触了人的利益。 于是人们早在他生出来的一瞬间便用毒试图毒死他。 好在他那身份地位无用的母亲母爱爆发,在周围无数要他们命的人的环境下扯着嗓子喊有人要杀她孩子,最后她被人活活掐死,宣称难产而亡。 而他…… 大抵是上天怜悯刚出世的孩子,又或许是那个蠢女人的呼喊真的传递到了皇帝耳中,他得到了及时的医治,保全性命但双腿永远再也没办法站起来了。 为了保住这个秘密,大易皇室编纂了无数个故事,扭曲真相。 他自此明白,所有人都不可靠,只要他一日是大易的王爷,就一日不得安宁。 他想活下去,于是他从小就给自己体内种满无数毒素,让他这具身体百毒不侵。 姜轻鱼很聪明,只可惜遇见了他。 他微微一瞥旁边被打飞的萨落逵斯。 “姜小姐确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就连古都异人的王族都要会为你办事,难怪此前许多人试图刺杀你都无功而返。” 古都人是天生的战士,何况王族? 姜轻鱼起来的速度与声音都太快太大了,就像一支永不折断的离弦之箭,破风之势不可小觑,朝廷是吃人的地方,任何人有她这机遇都会受到格外的关注,何况她本身还是一位女子? 想要暗杀她,阻止她成长的人极多,不是没人动手过,只是她身边还有萨落逵斯这样的顶级高手,没有任何杀手能够越过隐藏在暗处的萨落逵斯去伤害她。 萨落逵斯便是姜轻鱼影子下藏着的一把利剑,佑她平安。 而现在,这把利剑遇到了无法阻挡的敌人。 可纵是如此,他仍不能就这样看着姜轻鱼受伤,甚至是……就这样死去。 萨落逵斯一咬牙,兽眼中荡着极为恐怖的戾气,再次握紧刀柄咬牙爆气一冲:“放开她!” 可他完全低估了这位大易王爷的能力。 他无数次进攻,无数次被打退,可就算全身骨头断裂,也不能放弃姜轻鱼。 忠诚,是刻在他们身体里面的骨志铭。 萨落逵斯鼻青脸肿,内脏破裂,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重复那三个字。 “放开她……” 姜轻鱼泪已决堤,可她自身也因脖子被死死扼住而陷入窒息。 腹部的血水也不断在往下滴落。 高度窒息让她开始难以控制的魂飞天外,似乎掐着她肉体的那一只大手还在捏碎她的魂魄。 她无力的推搡着面前人。 眼见着她快要不行了,萨落逵斯也已经昏厥过去,萧寻安虎口松开片刻,引诱似得开口:“姜小姐,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我会很愿意替你传达出去的。” 事到如今,他不会留姜轻鱼性命,但他享受自己的猎物死前奄奄一息挣扎求饶的模样。 那会极大的满足他的掌控欲,毁灭欲。 姜轻鱼嘴唇努努着,可气息实在是太弱。 萧寻安凑过耳朵过去听:“你想说什么?” 谁知,当姜轻鱼的嘴唇落在他耳朵边上的时候,他却听见姜轻鱼那微弱的声音发出嗤笑声:“翌王殿下,难道只有你一人有后手吗?听见燃烧起来的火焰声了吗?”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一阵恐怖的火焰燃起,一匹浴血的战马被其扭曲了身影,寒冷刺骨的声音几乎能摧毁一切。 “萧寻安,我曾经似乎警告过你。” “她不是你能动的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我们一起死在这吧? 火焰转瞬轰起,几乎是陨石天降砸落地面一般,让宅邸四周全都被炙热而灼痛的火焰覆盖。 姜轻鱼的瞳孔闪烁,如清澈的明镜一般倒映画面。 烈火扭曲着周遭一切,一道骑马的影子舞着从中走了出来,冷芒的寒冽成了唯一的点缀。 男子身骑汗血宝马,头戴白银恶鬼面具,眼神直勾勾的专注在姜轻鱼与萧寻安这一处。 杀气冲天,甚至能与这漫天火海平齐。 犹如炼狱里走出来的使者一般。 萧寻安只觉得此刻发生的一切都不可思议,连着面部的所有神经都开始抽搐,嘴里呢喃着:“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闯了进来? 这座府邸有着上千道机关,任何不清楚机关构造的人闯入都是死路一条,即使是灭掉一支千人小队都不在话下,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被谢沉渊一个人闯入? 何况还是这么短暂的时间之内! 找过来是一回事,没准姜轻鱼在路上留下了什么信号。 可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闯进来,简直不可思议! 姜轻鱼轻蔑的笑了一声,状态格外虚弱,可仍不愿意示弱。 她那琉璃一般的眸子里漾着毫不藏匿嚣张,刻意激怒似得道: “翌王殿下,看来你还是棋差一手啊。” 她做准备没错,可并不代表她就是能够仗着此前做出的准备而坐以待毙的人。 每走一步,她也会向前继续再看一步。 既然知道这府里有机关,那么她就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 她找维恩王子合作,唯一的要求就是让维恩王子提供此处机关的破解之法。 事情也如她所料想一般,翌王再不把维恩看在眼里,机关的构造也会同他了解,维恩王子手里头有一张机关图。 她让维恩王子提前差人将机关图送了出去,在外面第一时间赶来的相爷自然而然就能看见,以最快的时间突破府中机关。 只是没想到,相爷做的比她提前谋划的还要绝,竟直接一把火把这里全都烧了。 也是猜测到这位翌王的冲动只是降低众人戒心。 所以她从一开始谋划的这一局里,就挑选好了所有最有力的帮手。 其中,相爷只需要拿着线索突破脑力层面的难关即可。 乘着火焰,背后传来更多御马前来声,无数道影子围在火焰背后,人们的影子好似审判的鬼影,在这黄昏之中,层层包围作恶多端之人。 “好!好得很呐!” 没有料想到这里还有一层圈套,翌王明显恼羞成怒,那张脸再也无法继续冷静下去,握紧拳头要朝着姜轻鱼头颅一掌拍去! 他威胁谢沉渊:“谢沉渊,再靠近一步,她的命就会留在这里!” 他知道,也打探过,谢沉渊对姜轻鱼是有异样情愫的。 卑鄙也好,歹毒也罢,只要能成事,他什么都能做!何况只是杀一个女人? 他的语气与表情已经开始藏不住心里的扭曲癫狂,眼尾一点暗红,血丝攀上眼珠:“你们都有软肋,因此我才能成事!今日我要全身而退,否则她势必暴毙当场!” 威胁,谈判,姜轻鱼的命在他手里,他就有这个筹码。 “你在与我谈条件?”谢沉渊停下了马,在三米远的位置,他面具下的眼居高临下的审视着。 片刻,他语气中透着质疑:“可惜,你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姜轻鱼双手捏着那柄白玉匕首直接刺在了萧寻安的胸腔,她嘴角挂着血,疯狂的咧开:“翌王殿下,这一刀……我还你。” 方才那一刀刺中她的确让她痛苦不已没错,但远远不至于令她在不被扼喉的情况下也无所作为。 一切的伪装,包括萨落逵斯无数次的“螳臂挡车”。 都只是在正式收网之前,让猎物放松警惕的伪装罢了。 萧寻安没想到,没想到姜轻鱼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狠辣,还要厉害。 他以为她已经完全束手无策了,没想到还能反过来咬他一口! 他试图去抓姜轻鱼,萨落逵斯却已经冲了上来,那一刀直接对准了他的脖子,绝境中的野兽爆发出来的最强一击是阴暗的,窒息的,同时更是致命的: “下地狱忏悔去吧。” 命与筹码,如何选择?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萧寻安不得不放开姜轻鱼,全身心的抵挡萨落逵斯这一击。 他曾为了自保,为了得到更多,拼了命的学习武功,只看实力……即使是双脚不可动弹,他仍能是最顶级的高手,如今运转体内真气抵御这一刀,剧烈的疼痛快把他手臂都砍下一半。 他最后挣开了,将萨落逵斯弹开。 可这时候谢沉渊赫然骑马疾驰冲来,拉住姜轻鱼的手将她托上马背。 他瞥了一眼姜轻鱼。 姜轻鱼面色无比虚弱:“我没事。” 吃下这颗定心丸,谢沉渊才肯放心:“你抓住马鞍,它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的。” 姜轻鱼点点头。 谢沉渊很清楚翌王的手段,也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绝对不能因为短暂的优势而洋洋自得,姜轻鱼没有战斗能力,能做到这一步已是奇迹。 其余收场的事情,交给他就好。 姜轻鱼骑马走出去不远,萧寻安阴冷的低着头笑: “谢沉渊,事到如今你竟还念着她?我方才果然该把她杀了!” “你明知道她的存在有多么特殊,很有可能坏了你心里的那计划……饶是如此你也要留下她的命?!” 谢沉渊眯着眼:“我应该早就提醒过你不能动她,你是在试探我的底线?” 他的剑指在了萧寻安的脖子上,萧寻安不躲也不怕,反而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试探?谢沉渊啊谢沉渊,你总是自以为把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能够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才是赢家,即使他们输的彻彻底底……” “我原以为我们是一路人,因此我才愿意跟着你的计划走,可你却真把我当成一个蠢货?” “试探?不!这是必然,无论你最后想要做的到底是什么,我都不可能让她这个变数活下来!” “既然要我死,要我功亏一篑,那么谁都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你们或许不知道,这里早就埋下了上千枚炸药,现在……” “我们全都一起死在这儿吧?谢沉渊……” 他张开手,眼底满是疯狂,戛然而止的声音也得到了补充: “哦不,国师大人。” 说完的一瞬间,爆炸声几乎能够炸穿人们的耳膜。 第一百五十二章:及笄快乐,平安无忧 爆炸是由外而内的,姜轻鱼乘坐的汗血马还未跑出太远,正巧就在她面前炸了起来,险些直接扎在她身上。 她本稍微松懈了一些的意识再一次提心吊胆起来,迅速抓住缰绳开始操作。 山崩地裂,屋塌砖飞,如同人间崩析的画面叫人心脏颤动。 别说姜轻鱼身下的马了,就是姜轻鱼自身都忍不住心惊肉跳,生出恐惧。 她压低了自己的身体在马上俯着往前冲,这儿炸开了就必须转向,可紧接着新的方向也在迅速掉落,无数飞沙走石击打她的身体,疼得让人难以置信。 马背上骨头断裂的萨落逵斯同样几乎没有招架之力,但也只能拼命甩刀去挡住这些小体积冲击物。 危机四伏,很快……姜轻鱼竟身陷炸裂囹圄,就连身下的地都开始晃动往下坠落。 似乎是意识到谢沉渊正注意着自己,姜轻鱼费尽浑身解数,撕破自己的嗓子大喊: “不必管我!你能逃!” 她分析局势的速度很快。 相爷的位置还有一些生路,再加上相爷本身武功就极为厉害。 他自己绝对有办法能够逃出去,活下来。 而她……已身处爆炸中心,这是必死的局面。 谢沉渊眼睛凝出压抑的愤怒。 没有半点犹豫的,他运起脚下真气,整个宛若黑色的游龙一般朝着姜轻鱼的方向飞去。 一块比人高的大石要砸烂姜轻鱼的肉身。 他瞬间凌云而来,一掌拍碎,抵挡在姜轻鱼的身前。 “到我身后!” 姜轻鱼心头一惊,眼睛红了,难得的呵斥一声:“你为何犯蠢?!” 谢沉渊不语,只是在整个府邸彻底炸开的一瞬间上前紧紧的抱住了姜轻鱼。 他面具下的双眼满是愧疚,温热的,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在最后被爆炸,火花淹没的刹那,谢沉渊抬起手轻捏她的耳垂,将她的珍珠耳环取下。 而后,他给她戴上了一枚全新的,晶莹剔透美轮美奂的白色勾玉。 在这火海浓雾之中,白色的鱼状勾玉让姜轻鱼怔神。 没来得及问为什么,那只温暖而又宽厚的手抚摸在她的脸上: “及笄快乐。” “平安无忧。” 谢沉渊的声音落下一瞬,他捏住姜轻鱼的肩膀交换两人身位。 一块巨石直接砸穿了他的后背! 刺穿他,露出一个小小的头儿,带着他的血,触碰在了姜轻鱼的腹部。 在此际,姜轻鱼头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了三个字: “谢沉渊!!!” 终于,剩余的所有炸弹在同一时间爆开,恐怖的爆炸声惊动苍林山流。 走兽猛跑,飞禽惊兮。 郊外的整个宅邸被爆炸和火焰吞噬。 硝烟弥漫……竟什么也不剩下。 只得那些断壁残垣,房梁石柱压着底下,压着一众绝望。 围剿的江湖人士死伤两成,他们劝着正少年的姜承佑莫在靠近,小心塌陷,小心二次受伤。 可那年轻的九流门少门主又岂能听话? 他被炸了一半身体,新生出的皮囊都被破坏,拖着身体靠近,歇斯底里的喊着: “那是我的妹妹!我的亲妹妹!我的一切啊!!!” 他双眼滚烫,竟是血色的眼泪从中夺眶而出。 呜呜咽咽止不住,犬马尽是悲伤色。 人们其实都知道……在这样规模的爆炸中,姜轻鱼与谢沉渊绝无生还可能。 在后来人赶到的一瞬间。 他们都不敢置信的跪下了。 杨罄更是哭断肠,晕倒了过去。 翌日……皇帝也来此现场,表露了惋惜与悲痛之外,还加派了不少人手帮忙挖掘。 可回头,他却不让皇甫青桓与皇甫灵二人靠近,怕周围还有大易余孽剩下。 两人只得去正国寺中,为姜轻鱼等人求平安。 华娇哭了一场,但很快就回到前面组织挖掘。 霍不弃则是从一开始就什么话也没说过,甚至变得不像他,格外的沉默寡言。 只是,他守着此处一日又一日,从未合上眼。 当眼睛酸涩不能,人们叫他去休息时,也只听见他喃喃自语说着一句话: “我都能护住的,一定……都能……” 可他没护住,当时现场有人死了,这里……姜轻鱼也生死未卜。 他不敢睡,他不敢闭眼,也不敢让自己停下思考。 他害怕……害怕自己会后悔。 后悔自己当时选择了百姓。 可他能后悔吗?他不能……他是不败侯的孩子,是大幽的将士。 他怎么能后悔选择百姓呢? 大公无私……大爱也无私,即使是一个念头他都不敢想。 不敢动摇。 …… 不知到底是过了多久,姜轻鱼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跟散了架似得疼,估计骨头也是断了几根。 可,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是知道的,知道自己能活下来全因相爷为她挡住了所有伤害。 相爷……对了,相爷呢?还有萨落。 姜轻鱼心惊肉跳的试图站起来,在这光芒照不进来的地底,一些尚未燃尽的暗火还在点亮环境。 她粗略的看了一眼周围,她是运气好……虽然从高处掉了下来,但爆炸伤害被相爷挡住了大半,头上又正好有个支撑结构,让她在这底下不至于被塌陷给压死。 一旁的汗血马正好有个铁柱刺穿了它的脖子,连咽气的机会都没就死了,一双眼睛绝望的瞪大。 姜轻鱼心中不忍,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走到了那马边上为他合上眼睛。 萨落逵斯安静的躺在更一旁处,呼吸微弱……但还有救,还好肢体也算完整,只要出去了都能治。 姜轻鱼尝试呼唤无效,只能赶紧在旁边找到了一处锋利处将自己衣服布料割了下来,为他包扎。 这一切也只是缓兵之计,若是不能赶紧获救,他们也必将耗死在这里。 负伤的他们,撑不了太久。 这里还算安全,她把萨落逵斯的身体放在这儿十分放心,不会突然又发生塌陷。 她要去找相爷……相爷此前受了那么重的伤,她要确认相爷是否还活着。 眼睛边上的都认不清是血还是泪,姜轻鱼找遍了所有可以行动的地方都无济于事。 她哽咽着,握紧拳头: “都怪我……怪我太自以为是了。” 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垂落,像是重锤砸在她自己的心脏。 相爷救了她,自己却生死未卜。 她此次本可以赶走萧寻安,却非要去搏一搏……搏自己继续在朝廷中站脚跟的机会。 最后竟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她的啜泣声在这几乎密闭的环境中回荡。 就在这个时候……姜轻鱼耳上的勾玉忽然发出了光芒。 姜轻鱼愕然:“这是……” 第一百五十三章:从决定重生的那一刻起,他就疯了 这是谢沉渊送姜轻鱼的及笄礼物。 此前没有看清楚,只知道是一枚勾玉形状的白玉,现在借着火光看得清晰……才明白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整体呈现出太极的阴阳鱼邢庄村,象牙一般莹润滋白,在黑暗的环境下隐隐发出光芒。 是的,姜轻鱼能够肯定,是这枚白玉在发光,而不是反射周围的环境光。 模样是雕刻着一条白鱼的样子,纯净无瑕,黑色的眼睛成为了唯一的点缀。 这玉是谢沉渊亲手为她戴在耳朵上的,如今摘下来放在手里竟能够感觉到明显的温暖。 仿佛……有着什么不能被解释的神秘力量,庇佑着姜轻鱼。 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姜轻鱼竟对这枚阳鱼玉有着极为强烈的熟悉感。 好像……她曾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尤其是对其中的力量,好似回到温暖的臂弯一般,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这枚阳鱼玉佩,我到底在哪里见过?” 为什么会什么都想不起来,又为什么会在自己捏住这枚玉佩的感觉到——她能活下来,全托了这枚阳鱼玉佩的福。 这枚玉佩到底有什么秘密? 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枚玉佩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至于具体的…… “必须找到相爷。” 只有找到相爷,才能知道这块玉佩的秘密。 她莫名有种强烈的直觉……相爷知道一切。 而且,相爷绝对还活着! 通常来说,阴阳鱼是不单做一只的,一旦制成就必然是一对。 这枚玉佩方才暗淡,此时却发出光芒,或许就是在指引着她,告诉她……玉佩的另一半持有者此时还活着。 姜轻鱼如此思考时,这枚玉佩的光芒更加明亮了一些,而且……射出一条隐约存在的光之细线朝着某一方向指引着。 姜轻鱼抿着唇,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跟着这条光线向前走。 最后到了一处逼仄的,几乎被阻挡完全的地方停了下来。 光线穿过了面前的破损的,阻挡她前进的一面石墙。 在对面?可她怎么过去。 姜轻鱼咬咬牙,也只能尝试搬动面前的一些石头。 就在她搬了两块左右的时候,一道熟悉而又虚弱的声音传来: “别搬了,小心塌陷。” 声音出来的一瞬间,姜轻鱼险些绷不住眼泪,手指都颤了一下。 在如此绝望的环境中听见熟悉的声音,确认对方的存活,这种情绪的冲击是绝对的。 她激动万分:“相爷,你……你情况如何?还好吗?” 她本想询问对方有没有事。 可对方有没有事她自己心里实在是太清楚了。 谢沉渊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还好,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但你得想办法出去。” 姜轻鱼抿着唇:“我已经将四周可以行动的地方全都逛了一整圈,但……没有任何可以出去的地方,我们被压死在了这边,只能等待上面的人进一步的挖掘,但……” 她欲言又止,因为往后的话其实她们全都心知肚明。 他们三人的状态都不太好,根本撑不了太久。 萨落逵斯全身筋骨断了一大半,不及时得到救治恐怕会成为废人。 至于谢沉渊?他为她挡下了绝大部分伤害,整个腹部都被刺穿……现在还能活着说话已经是极好的。 他平日里就装的极好,如今却是连姜轻鱼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破绽。 他根本就不好,就连说话都是强撑着说出来的。 两人隔着一堵石墙,姜轻鱼在这头,谢沉渊就在那头。 如姜轻鱼想的那般,谢沉渊根本就不好…… 他整个人都瘫软无力的背靠在这石头上,血水覆在地上已经变得干黏,腹部被那巨石直接刺穿一个大洞,五脏六腑的位置都被挤压变了形。 但凡他是一个普通人,他此刻已经死了。 好在他是巫族人,巫族的血液拥有冻结的能力,他冻结了自己的伤口堵住血液的流失。 可同时……也因为他是巫族人,此刻痛苦是寻常人的无数倍。 严格来说,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不过是替姜轻鱼死了一次。 姜轻鱼不像他和萨落逵斯是习武之人,身上有真气护体,即使他们身体已经破损严重,在面对一些伤害时还是能够极大的保证自己的存活率。 姜轻鱼的身体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就算说是纸糊的也不过分。 而且他很清楚,萧寻安放的炸药比他自己所说的上千枚只多不少,几乎能够把一大块地方夷为平地……而他只单纯将炸药集中在了垂直处,最后引爆时只会让这个范围内的人们必死无疑。 炸下来的坑,少说也有几十丈,他们生还的概率几乎为零。 纵使他极力保护了姜轻鱼,但还是没有阻止姜轻鱼在落地的一瞬间就被那强大的冲击力震得五脏六腑全碎,即刻死亡。 当他感应到姜轻鱼死亡的一瞬间,他先是愤怒,不敢相信,而后直接选择让他自己来替姜轻鱼死这一次。 血源契约……能够让彼此之间的伤害进行转移。 所以,现在是他的五脏六腑全都碎了,是他用冻结支撑着还活着的假象。 再不出一一段时间,他的力量用尽,也会死掉。 没想到他大业未成,竟会死在这里。 罢了……即使是成了大业,不也只剩一地苍茫? 否则他也不必费尽心思去重生了…… 谢沉渊苦涩的笑了一下,嘴边挂着鲜血,阴鱼玉佩如黑曜石一般散发光芒,让他惆怅抬头的一瞬间,眼底似填满了浩瀚星辰。 他一只手摸着白银恶鬼面具,面具的中间碎了一道裂缝,让他突然想起来了许多事情。 让他竟忍不住的笑了一声出来。 他这一世竟然能够干出那么多的蠢事……竟只是为了赌一个可能还不如上辈子的结果。 但……他竟然觉得甘之如饴,竟觉得一切值得。 他或许是疯了吧。 从他决定重生的那一刻起……他就疯了。 “相爷?”姜轻鱼的声音很害怕,怕谢沉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死掉,因此想出声确认他的安危。 谢沉渊道:“我在。” 在沉默片刻后,他又开口: “小鱼儿,你可怪我?” ——作者的话—— 谢沉渊趁你们一个不注意,直接爆个大瓜! 甜美的七七酱来求点小礼物,求点五星好评呀~ 第一百五十四章:他似乎要食言了 姜轻鱼略有疑惑:“怪你?” 她抿了抿唇,进一步问:“我为何要怪你?” 谢沉渊沉吟片刻,才回应:“无事。” 其实他脑海里闪过许多,想要将所有都一口气宣之于口。 他想问她怪不怪他来晚了,想问她怪不怪他没有保护好她,想问她怪不怪他曾经对她如此严厉苛刻。 只要问出口,将一切说出来,他每件事都能说出一个合理的原因,找出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为自己辩解。 可后来想想没有必要,就算问了又如何? 什么都无法改变,不过是为他曾经对她所有的不好与不够好开脱罢了。 除了让姜轻鱼徒增烦恼,徒增愧疚,其余什么都不会变化。 他要给她的是爱,而不是负担。 所有的理由,都不过是他自己做的还不够好的借口罢了。 所以一切蠢蠢欲动的话语,又被他的“爱”与“理智”压在了心里。 所有的“苦楚”,由他一人承受就好……就像曾经,这本就是他一人承受的。 他没说,姜轻鱼也便没有继续追问。 两人隔着周围破败的一切,隔着一块巨石,竟然都能听见彼此的紧张心跳。 “相爷。”姜轻鱼喊他。 “我在。” “你说……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出去?” “……会没事的。” 他回应着,给予她最大的安全感。 姜轻鱼缓缓也挪了挪自己的位置,背靠在巨石上,声音忽然变得微小:“还好有你在。” 谢沉渊怀疑自己听错了:“何出此言?” 黑暗中,姜轻鱼静静的抬起头,眨了眨眼,无声的凝望着上面的某块不知本来作用,却已染上火星的,甚至暗淡的木梁。 她静静的说着:“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每天睁开眼都需要去思考今天要做什么,明天要谋什么,后天需要提前准备什么。” “起初……我只以为只要能从您这借到权势,就能衣食无忧,就能家人安康……”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往后推,我手中掌握的权势越来越多,越来越厉害……我才发现,我一低头,底下是比曾经更加恐怖的万丈深渊。” “其实这段时间我有怀疑过我的所作所为是否是正确的,或者说……真的会对我的未来有帮助吗?我一开始求的……只是一个家人性命。” “大家说得对,权势就是一只擎天巨兽口中的诱饵,越是深入,越是不舍,越是危险,越是让人迷茫,直至这只巨兽合上了嘴,那贪婪的牙齿会嚼碎里面每一个……谁都不能幸免。” “只是还好……还好在这样的危难之中还有你在,你还活着,还能与我说话。” 姜轻鱼一边说,心里的某一根弦也被深深触动着。 距离她重生回来距今,她已经从一个无名小卒变成了大幽唯一一位女爵,从自我介绍的“礼部侍郎之女”变成了“大幽公主姜苍瑶”。 整个大幽无人再敢轻视她,即使是敌国也不得不警惕她。 这来回发生了那么多,竟才过去了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 说不累,不害怕都是假的…… 尤其是遇到了这种事情,大家该多担心她? 而她自己在这地下,可能又要死了……在一阵恐惧之后竟感觉到解脱?可在发现相爷还活着的时候,她是想哭的。 想活下去! 想活下去! 想活下去想活下去想活下去! 她想活下去啊! 想活下去见到大家,想活下去……告诉相爷,她内心也有动摇。 因为她知道,自己在最绝望时……她脑海里想的全都是家人和相爷,在即将坦然接受死亡的时候……是相爷的存在将她拉回正轨。 她想告诉相爷——您是不一样的。 姜轻鱼心中防线竟被自己破开,隐隐啜泣起来。 石墙另一边的谢沉渊慌了神:“你……” 还没等他说出口,姜轻鱼便含着哭腔道: “相爷,我们都会活下去的对吗?” “你也会活下去的……对吧?” “我们一起活下去。” 这一刻,谢沉渊那冻结的心脏竟隐隐出现破冰的趋势,是躁动的心脏已经不安分,不可控。 他极力的想要控制住这一切,他问: “姜轻鱼,你……你想跟我一起活下去?” “你可知你现在在说什么?” 姜轻鱼捂着自己的脸,眼泪不断的往下滴落,似乎是无数种复杂的情绪拧巴在一块,淤积最后爆发般释放了出来: “我知道,我明白!” “相爷……我们都要活下去,我手里还握着我们的婚约……所以我不会死,你也不能死。” “我要我们都活着。” 声音是崩溃的,哀求的,同时又是饱含情感的。 竟让谢沉渊在这一瞬间觉得所有的声音震耳欲聋。 心里仅剩不多对自己的怀疑都变成了肯定。 那是翻天覆地的,那是几乎颠倒他所有精神世界的。 他肯定,他值得。 他也红了眼眶,低着声音哑然: “好,答应你,我们都会活下去。” 即使他清楚,姜轻鱼此时说这话很有可能只是鼓励他活下去。 可那又如何? 她想让他活下去,那就够了。 那他听话,他活下去。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悄悄的……不约而同的。 手指穿过背后巨石一处小小的缝隙,在未知与恐惧的探索中,两人的手指找到了彼此,触碰到了一起。 血液连接着他们彼此,温度一直传递到了心脏……滚烫,不安分。 而后……谢沉渊将手掌轻轻覆盖在姜轻鱼的手背,他说: “我在。” 只要你还摸着我的手,我的脉搏就不会消失。 …… 等待救援的时间是漫长的,尤其在明显感知自己身体机能下降,暗无天日根本没有任何参照物能够判断时间。 度秒如年,绝不夸张。 姜轻鱼作为三人中唯一还有行动能力的人,需要时不时检查萨落逵斯的状态,还有谢沉渊的情况。 让人意外的是,萨落逵斯作为古都异人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情况神奇的有所好转,让姜轻鱼松了好大一口气。 可另一边,谢沉渊的情况似乎越来越糟糕了。 尤其……在水分严重缺失的情况下,谢沉渊的手竟然迅速失温。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于是在姜轻鱼检查完萨落逵斯的状况之后,他不再伸手。 他……似乎要食言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他愿意赎罪,只求她能活下来 水是生命之源,这句话并非胡诌。 人在超过长时间不摄入水分的情况下,第二天就会因为大脑供血供氧不足而出现头疼头晕的症状。 到了第三天,便会昏迷,甚至出现失温现象。 一旦出现失温现象,也就意味着此人距离死亡已经不远,再没有得到及时的水分摄入,各个器官就会出现衰竭,最后在痛苦的折磨中死去。 姜轻鱼自己脱水就十分严重了,早就开始感觉到头晕目眩,因此在谢沉渊不愿意伸手给她检查时她便隐约感知到了什么。 所以她的态度变得格外强硬,要求似得道:“伸手。” 谢沉渊脑袋昏沉,几乎失去思考能力,但还是本能的念着:“我在……” 姜轻鱼感觉大事不妙,于是悄悄的俯下身子,借着石头下的那一道缝隙将手伸了过去。 等谢沉渊意识到的时候为时已晚,姜轻鱼直接抓住了他的手。 好冰! 她突然心急了:“你就这么瞒我?!” 姜轻鱼有医术基础,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谢沉渊想抽开手,但这一次姜轻鱼拉的很紧。 姜轻鱼贝齿轻咬嘴唇,强忍着心里的委屈:“不准松手,否则以后我不会再见你。” 谢沉渊叹气:“我无事……” 到现在还在逞强! 姜轻鱼心里是有些生气的,可一想到对方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样的,更多的却是心疼。 她没有任何犹豫,深吸一口气便将自己另一只手猛砸在旁边尖锐的石头上,细嫩的皮肤被划出一道口子,扎眼的血水就这么涌了出来。 她将抓住谢沉渊的那只手收回,把这一只手伸了过去。 “你喝。” 谢沉渊看到这一幕,脑袋都要炸了,本来已经陷入昏沉的意识瞬间惊醒。 “姜轻鱼!”他怒斥一声,觉得姜轻鱼简直是疯了。 她知不知道这种时候还流血意味着什么?! 她会死在这! 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再一次救她的能力了。 姜轻鱼则道:“相爷,说什么都已经没办法改变这个伤口了,与其纠结没必要也没办法改变的东西,倒不如赶紧喝下才是,我现在情况尚可,你就不要与我争执了。” 这话听得谢沉渊气得甚至想笑。 如果他这一次接受了姜轻鱼的血,那么姜轻鱼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这样一个刚及笄的小孩想用自己的命给他续命? 他辛辛苦苦都是为了谁! 谢沉渊的情绪永远是藏起来的,可在极端环境下谁还能藏得住? 就在他要呵斥姜轻鱼的时候。 姜轻鱼的声音微弱的传来:“我们之间,不能总是你一个人在付出……我也需要为你做些什么,对不对?” 声音轻而柔,像是哄人一般。 让谢沉渊的怒火瞬间熄灭,让他的所有想说的都堵在嘴边。 他低着眼,垂着眸子微微一叹:“你没必要这么做。” 姜轻鱼却说:“相爷,我的身体里曾流淌着你的鲜血,因为契约……我们是一体的,虽然我不太清楚你到底为我做了多少,可我不是傻子,我明白……” “若你真的在意我,就不要轻贱我的回应。” “我们约好了,我们要一起活下去。” 某种说不出的情绪,五味杂陈的冲入谢沉渊的躯体,让他平息了一切的躁动。 他捏起姜轻鱼正在流血的手臂,眼花缭乱的竟出现了叠影。 他苦笑:“姜轻鱼……我忽然有些后悔了。” 姜轻鱼:“相爷悔的是什么?” 谢沉渊沉默了好一会儿,脑子里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脑海本能的走马灯似得自问自答。 后悔什么? 太多太多。 最后说出来的却只有一句话:“后悔当场,我就不应该让你进府。” 就该任由你跪在那儿,让你继续愚钝,继续天真,不被卷入旋涡。 他总有能够保住你性命的能力。 姜轻鱼却道:“相爷,你这是后悔爱上我的意思吗?” 谢沉渊沉默,扯了扯嘴角缓缓靠近姜轻鱼的伤口处。 “或许吧。” 他轻轻的舔舐姜轻鱼的伤口,将她流出的血水卷入自己的口腔。 连带着她的回应,她的温度,她的喜怒哀乐。 他说:“姜轻鱼,回去之后,若我们都还活着,你还好奇我的脸……我允许你摘下我的面具。” “只允许你。” “好。” 话音落下,环境中便只剩下痛苦与爱意交杂的吞咽声。 所有的酸涩胀在心口。 他曾一直守着的人,竟在她及笄的那一日……护住了他的一条命。 …… 很快,姜轻鱼的意识也昏沉过去。 她也支撑不住,晕倒了。 谢沉渊不断呼唤她的名字都无济于事,只能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感受她的脉搏。 每当她脉搏快要消失的时候,他便为她转移伤害。 只要他还清醒,只要他还能够。 他谢沉渊自从经历过那次灾难之后就再也没有求过什么。 因为他不信。 他曾在族人被杀时,躲藏着祈求神明让他的族人活下来。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他仍目睹了族人的死亡。 他曾在大业完成,感觉到无尽空虚与孤独时求取一丝丝的快乐,让他证明自己想要的,所做的都是没错的。 可无论他如何找寻,他的内心也只有一片荒芜。 他回想往日,回想自己心中贫瘠荒芜无边无尽的某处是否有一丝丝的波澜。 后来他终于找到……那荒芜地上曾短暂的盛开过一朵白色的花朵。 简单,纯粹,让他产生了一丝丝的眷恋。 于是他找到了巫族的秘宝“双鱼玉佩”让他与她重生。 而现在……就连双鱼玉佩都没办法保住他们。 他只能荒谬的,自嘲的,同时又虔诚的祈求着从未回应过他的“神”。 救救她吧,起码……让她活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竟离奇的听见了岩石被搬动的声音。 上面有人声音被无数障碍阻挡,微弱的传来: “喂——” 这一刻,谢沉渊已经分不清这是幻境还是真实,只是用尽了这具身体最后一丁点的力气撕心裂肺的喊着: “救她啊——!!!” 眼泪挣扎而出,喉咙也跟着破开,连同血液一起涌出口腔。 谢沉渊肝肠寸断,只求一个她活下来的机会。 喊完,他也跟着昏了过去。 在最后意识昏沉的时候,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谢沉渊是罪孽深重之人。 如果这一切都是他的报应…… 他愿意赎罪。 只求……她能活下来。 她是无辜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我还活着吗 风云骤变,京城竟连着下了七天七夜的雪。 寒风凛冽哀嚎,姜府的人们已经连眼泪都哭不出来了,干涩的……祈求着昏迷的人快醒来。 姜轻鱼与谢沉渊三人被挖出来时,三个人都全凭一口气吊着,说是奄奄一息都绝不为过,即使是鬼手神医的白芷看见都忍不住心惊肉跳。 人们甚至不敢问她有几成把握。 因为连她自己都只能说:“这回是真要从阎王手底下抢人了。” 医术一道,她为天下第一。 连天下第一的神医都只能从阎王手底下抢人,何况其他? 医治后的七天内,姜父姜母两人去正国寺中跪了整整三天三夜,在神佛面前念了三天三夜,求女儿平安。 姜承佑与白芷尽心尽力的照顾着三人,怡翠打下手,同时九流门出动大半个武林寻找“失踪的萧寻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势必要将他挫骨扬灰。 谁能想到他竟能想到如此狠招? 关键挖穿了整个府邸,也没见到他人……其余人死的死伤的伤,唯独维恩王子与萧寻安下落不明。 对于这位翌王殿下,他们根本不敢掉以轻心……说是同归于尽,但他这种人又岂能真的把命搭上? 至于到底是怎么逃走,又怎么活下来的……那不得而知。 更糟糕的事情是,上一次战役刚结束不久,大易那边竟发动了第二场战争,这一次……大易要侵入秦北郡旁的郡城。 由于此次战役爆发实在是太过突然,又太过紧急,几乎根本来不及众人反应就必须上战场奔赴前线。 姜老二,霍不弃,以及华娇全都在第一时间进入了出征的行伍之中。 这一次的队伍仍然是以不败侯霍毅挂帅,他威望本就极高,前不久又大获全胜,此次军中士气高昂,都是抱着必胜的决心去的。 唯独不败侯自身心事重重,当然……原因是不为人知的。 临走之前他们也叮嘱了,若是姜轻鱼三人有任何要苏醒的痕迹,立马给他们通书信。 雪压的越来越厚,姜府各个人都来回了好几遍,送上的礼物也快堆积成山。 姜轻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苏醒的,甚至在意识重临的一瞬间还以为自己仍在地下,声音率先念出:“活下……我们一起活下去……” 一直守在姜轻鱼身边的姜承佑不敢置信的颤抖了一下。 “小鱼儿?小鱼儿你醒了?!” 姜轻鱼没有完全苏醒,只是身体的潜意识已经出现,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这意味着姜轻鱼距离真正的苏醒已经不远了。 姜承佑的眼泪“啪”的一下就砸了下来,滴落在自己的手背。 他手握着姜轻鱼的手腕,当然……也有可能是姜轻鱼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掌。 当姜轻鱼与谢沉渊被挖掘出来的时候,两个人意识已经不在,互相薄弱,可双手却是紧紧握住,宛如双生花一般根本分不开。 似乎……他们在失去意识的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抓住对方的手,不能松开。 其实从那个时候,大家已经心知肚明的察觉到了一些事情,但那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两人能够活下来,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毕竟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熬过在底下的那五日的。 是的,即使用尽了各方势力各种手段,出动了上千名人力,斥资万两物力,他们的挖掘行动也持续了整整五日。 这已经是有史以来最极限的了……所幸,谢沉渊与姜轻鱼的暗卫都不是一般人。 古都异人本就身体强悍,恢复能力极强,即使此前就受了不小的伤,也是三人之中状态最好的。 谢沉渊的体质也不一般,甚至……发现他时他五脏六腑都被冻结,这冻结让他最大程度的保证了自己的性命,否则也是难逃一死——毕竟身体都被刺穿了,也是极渗人的。 更多的消息问白芷,白芷也不愿意说。 至于徐有福?他更不会说了……甚至徐有福会让姜承佑不要多问。 姜承佑很听徐有福的话,因为……他得唤徐有福一声师父。 这声师父下来之后,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对徐有福的身份有那么一丢丢的认知了。 能让九流门少门主,未来武林盟主喊师父的人还能是谁? 于是这再一次刷新了人们对丞相府的认知。 他们以前只知道丞相府藏龙卧虎,却不料能藏如此厉害的一条龙,卧着白芷这样的一头虎。 至于姜轻鱼…… 她能活下来,完全是奇迹。 谁都解释不了的奇迹。 即使是白芷在治疗姜轻鱼的时候也说,姜轻鱼……应该死过,而且不止一次。 因为姜轻鱼的身上已经出现了好几处尸斑。 当白芷意识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东西之后,她再也不开口了,只是告诉众人…… “这一次谁都可能会死,唯独姜轻鱼不会死。” 姜轻鱼一定会醒来,但是希望他们在姜轻鱼醒来之后,千万不要告诉姜轻鱼这些事情。 她怕……怕姜轻鱼那么聪明,一定能慢慢推测出真相,怕她崩溃。 其实到了他们这个位置,没有谁能是真正的蠢货,白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了,即使就连他们也好奇…… 到底姜轻鱼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们只能肯定一件事,这一定与谢沉渊有关。 所有的一切都是平衡的,救人一条命的代价,那必然不会低于一条命的价值。 谢沉渊到底付出了什么? 或许……只有谢沉渊自己知道。 又或许……所有知道谢沉渊的秘密的人都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姜承佑突然听到了一阵啜泣声。 他惊讶的转头一看,没想到方才还在昏迷的姜轻鱼竟然已经睁开了眼。 她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只是那么多天,那么多事情的委屈在这一瞬间如同洪水猛兽一般爆发了出来。 她嘶哑的嘴里喊出破碎的哭声: “三哥……三哥……” “我还活着吗?你的体温……是真的吗?” ——作者的话—— 做个小手术,今天一更~ 第一百五十七章:你不能去丞相府 姜轻鱼醒来已经有好一会儿了,她两只手轻轻的抱住了姜承佑给的温水杯。 腾腾热气从水杯里往上不断升起,白雾袅袅,让姜轻鱼还是没有分毫真实感。 毕竟这一切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她竟然活了下来。 她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心神,朝着周围几人的方向看去:“他们两个……还好吗?” 她能活下来的话,他们二人的生存概率会大更多吧? 姜轻鱼这话问出来的时候,一道黑影闪过。 萨落逵斯出现在众人面前,他道:“我伤势不重,白姑娘救治过后就没多大问题了,三天前我就醒来了。” “我们古都异人自小就在厮杀中长大,与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大幽人可不同,无需担忧我。” 他刀子嘴豆腐心,若真瞧不上大幽人就不会在当时就算是让自己出现命悬一线的危机,也要保护住姜轻鱼了。 姜轻鱼对此心中一暖,松了一口气。 可这话其他人才不爱听。 萨落逵斯的存在此前一直是不为人所知的,这一遭暴露出来,他们才知道姜轻鱼竟然养了一个古都异人做自己的暗卫,而且这异人还很特别,似乎有着异人王族的特征。 大幽与异人的仇恨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异人资源紧缺,善战好斗,隔三差五入侵大幽。 大幽这边虽没有那么多强悍的体格,但行军打仗哪儿是简单去看战斗力的?兵法,智慧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几次入侵下来,异人不仅没有讨到半点好,反而丢了两个部落。 再后来……一些来自于各个国家的不法分子就开始捉异人,贩卖异人。 由于参与者实在是太庞大,其中利益更是无比可观,这些不法分子杀不完也打不尽,总有人愿意冒着各种风险去做些事情。 某一年,古都异人竟被抓去上千名幼崽,气得古都的王彻底封锁古都,不与外界沟通交流。 但这也在情理之中,异人本就稀有,即使是古都,每年平均也就只有一两千新生儿出生,一口气被偷走了上千幼崽,这谁能忍? 尤其……这事儿还莫名其妙被栽赃到了大幽身上,以至于古都内部一直对大幽心存芥蒂,仇恨。 萨落逵斯对大幽人没什么好感因为这个,甚至在他清醒过来之后发现周围全是大幽人,还警惕的直了耳朵。 还是姜承佑给他做了一些思想工作,并且拿出证据澄清当年诱拐上千异人幼崽的事情并非大幽所为,才解决了这个误会。 不过他还是嘴硬,要保持自己的刻板印象。 因此这几日跟众人聊天的时候,都会出现一种莫名其妙的种族歧视。 姜汇杨罄宠着他,把他当姜轻鱼养的小狗,可姜老三才不惯着。 他双手抱在胸前,轻嗤一声:“古都异人自小从浴血长大?你走两步试试呢?” 萨落逵斯瞪了他一眼。 姜承佑直接手里运着真气,朝着萨落逵斯的身上推了过去。 萨落逵斯没做任何防备,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 这两步走得格外滑稽,也格外颠簸,一瘸一拐的像是被人打断了腿、 最搞笑的是左腿往前的时候右腿直接弯了下去,右腿往前的时候左腿又给屈了了下去,饶是定力极好的姜轻鱼都忍不住捂着自己的嘴巴“噗嗤”失笑。 房间内一时间全是笑声。 萨落逵斯脸皮薄,听到这些笑声直接对着姜承佑骂过去:“你有病吧!” 姜承佑眼睛一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哼着小曲。 “随你说,无所谓~” “随你说,无所谓~” “有本事你打我啊,有本事你迈着你那小瘸腿揍我啊?” “你现在跑得动吗?” 说完,姜承佑还拿出旁边的棍子轻轻戳了一下萨落逵斯的小腿。 萨落逵斯小黑脸都气红温了,还真就迈着那瘸腿的朝着姜承佑追去。 可姜承佑哪儿是那么容易被追上的?九流门最擅长的功夫就是逃跑。 别说现在萨落逵斯瘸腿,就算没瘸他也能遛狗似得遛着。 于是院子里的画面一度十分好笑。 笑得所有人都要在江湖悠悠了。 男人啊男人,怎么那么倔强呢! 姜轻鱼有点担心:“他……他这么跑没关系吗?” 怡翠赶紧点头:“没问题的,白姑娘特意提醒过,小黑的体质特殊,如果想让他快些好起来就必须多走走,这几日他虽醒了过来,但是心情始终不太好,整日阴沉沉的坐在一处根本没有跑的机会。” “今日还是小姐醒来,才能刺激一下他,否则我们都要以为他要郁郁寡欢了。” 姜轻鱼“噢”了一声,旋即看向门外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过……这样跑真的没事吗?” 感觉萨落下一秒就要跪在地上再次受伤了。 姜行澈拍拍她肩膀:“能有多大事?老三这回可是风光了,你都不知道如今的老三有多厉害,他做事有分寸的。” 姜行澈把姜轻鱼被抓之后,及笄宴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本等着姜轻鱼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最后等来的却是姜轻鱼淡定的来了一声:“我知道呀。” 姜行澈:“???” 你怎么知道?! 还没等他问出口,一旁的萨落逵斯由于一直追不到姜承佑,还被姜承佑不断加大输出已经快疯了。 最后一个水灵灵的滑轨,刺破天际的惨叫声传了出来。 萨落逵斯,又站不起来了。 姜承佑指着他放肆嘲笑:“你古都异人也不行啊!” 萨落逵斯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贱人——!!” 果然大幽人就没有几个正常人,全世界最恶毒的人就是你们大幽人! 姜行澈:“……” 刚夸你姜老三有分寸! 你这是人干的事?你就这么对伤员?! 这时候,姜轻鱼已经默默的把双脚从床上放了下来,让怡翠给自己穿上鞋子: “我去带他找白姑娘吧,顺便……我也要去丞相府一趟。” 听到姜轻鱼要去丞相府,几人瞬间就紧张了,怡翠穿鞋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一脸仓皇失措的喊着: “你……你不能去丞相府!” 第一百五十八章:你走吧,日后不要再来了 怡翠说完之后就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错话了,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她向来是个冲动的性子,但冲动归冲动,怡翠嘴里说的一般都是实话。 她没有说假话的那个智商。 她一脸无辜的看向姜轻鱼:“小姐,你就当我没说过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轻鱼迟疑片刻,而后目光在周围的所有人身上都扫了一圈,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甚至是凝重。 姜轻鱼心里头生出不妙的感觉,有些紧张道:“相爷他情况如何?” 自从她醒来,大伙就把注意力转开,无论是萨落还是姜承佑,他们都对谢沉渊的情况避而不谈。 一时间,姜轻鱼赶紧自己穿上鞋子:“我要去看相爷。” 她穿上鞋就要往外跑,几个人拦着她都不管用。 姜汇手足无措的蹦跶着,语重心长的念:“哎呀,鱼儿啊,你为何一定要去丞相府呢?你现在自己身上还伤着呢,你想带着伤去看他吗?” 杨罄夫唱妇随围了上来:“是啊小鱼儿,你这是何苦呢?难道你希望谢相他带着伤来找你吗?咱们先好好养伤,等把伤口养好了,娘带你亲自去找他好不好?” 几人越是哄她,她这心里头就越不安稳。 若是相爷没事,大家又何必劝她呢? 生病的人总是比平时更加脆弱,姜轻鱼本身就是一个比较感性的人,尤其是对那些她眼中重要的人。 相爷……除了家人之外,相爷就是最重要的人。 此时此刻,脑海里不断闪过两人隔着石墙互相依偎的画面,委屈与担心的情绪冲入血管,传递到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 泪腺被刺激得直接凝落眼泪:“你们不能拦着我找他,我能活下来……全是托了相爷的福。” “他的身体被巨石刺穿了,是最后替我挡的,若是没有相爷……我早就死了,我必须去看一看他。” “就算你们不让我去丞相府看他,我也需要知道……他……他还活着吗?” 少女湿润绯红的眼角似一双手,拖着眼泪狠狠的把他们心脏牵扯着往下拉。 他们也于心不忍,犹豫片刻之后才说: “活着……他还活着,可他现在的状态有些特殊,我们不愿意让你去看他,就是不想让你太伤心,影响了自己的恢复。” “可你若执意要去看他,我们带你去。” 姜轻鱼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一双眼泛着红,慢慢的平静了下来:“我保证,我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的。” 车轮滚滚,一路上姜轻鱼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让自己不要抱有太好的想法。 相爷整个腹部都被刺穿了,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不管他是什么样的状态……他都要去看一眼。 相爷照顾了她许久,这一次……她也要尝试去照顾相爷。 不是回报他的恩情,而是…… 她们这段感情之中,不能只有相爷一个人在付出。 即使先爱上的是相爷,她也不想让相爷承受她本该承受的一切。 爱不是一个人的付出,更不是让她肆无忌惮消耗对方的资本。 起码此时此刻,她会在心中忏悔…… 若是相爷没有爱上她,是不是就不会为她去抵挡这些伤害? 如果没有为她挡伤,那么相爷的体质或许会比萨落逵斯恢复的还要快。 姜轻鱼心乱如麻,很快就到了丞相府。 近几日,丞相府的警备比此前都要严格好几倍,就连门口的侍卫都加增到了六位,一看门口来人是姜轻鱼,他们赶紧封锁相府门前的道路:丞相府目前不接待客人,还请各位贵客尽早归去。 姜轻鱼下了马车,面色憔悴的开口:“各位,是我。” 几人当然知道是姜轻鱼,但凡换个人他们都能勉强放人进去。 唯独姜轻鱼不可以。 相爷此前有强调过,这段时间绝对不能让姜轻鱼进府。 虽说他们很喜欢姜轻鱼,也知晓相爷为何不让轻鱼小姐进入丞相府,私心想要让轻鱼小姐知道相爷的付出,但到底相爷才是他们的主子。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得听主子的话。 姜轻鱼见对方面露难堪之色,心里也隐隐猜测到了一些隐情,便不再为难他们。 姜轻鱼吸了一口气道:“那……那能不能将我过来的消息告诉徐公?这应该尚在规矩之内吧?”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这的确没有人说过不可以。 他们刚想应下来,便看见徐有福从丞相府里缓缓走了出来。 徐有福今日穿着与以往不同,以往打扮就像丞相府里的家臣,可今日的打扮却十分张扬贵气,举手投足间竟隐隐有些陌生,尤其是在看向姜轻鱼的时候。 他的表情带着几分冰冷,让姜轻鱼都有种说不出来的紧张。 如今徐公的身份也不藏了,九流门的门主,当今的武林盟主。 他的身份之尊贵,是不弱于相爷的。 姜轻鱼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震惊了一下下,但是很快……她又接受了这一切。 因为太正常不过了。 只是不知是太有缘分还是蓄意而为,为何偏偏他收了姜承佑作为自己的弟子呢? 可若是蓄意而为,又是为何呢? 姜轻鱼自从醒来之后,戴上了那阳鱼玉佩便总感觉到自己的记忆不完整,似乎是缺失了一段记忆。 或许……这一切跟她缺失的记忆有关? 姜轻鱼此时站在丞相府前,竟一时间感觉到迷茫,渺小……自己到底是局中人看不清,还是还未真正的入局。 她朝着徐有福行礼:“徐公,我想见相爷一面。” 徐有福看着她,心里一时间竟不知道是愤怒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 虽然他也嘴上说着谢沉渊若是狠不下心,他会替他狠心解决掉姜轻鱼。 可毕竟是接触了那么久的人,也明白姜轻鱼的品性,于他来说姜轻鱼也不是那么可有可无的人,反而是个很聪明很有潜力的后辈。 可如今,姜轻鱼的存在确实让他感觉到了极强的威胁,会让他心中产生不安。 这不仅是辜负了他的期望,也违背了谢沉渊的想法,更会让姜轻鱼自己陷入更加恐怖的深渊之中。 他一叹气,开口道:“你回去吧,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反正你如今拥有的已经足够了,不要再掺和进丞相府里的事情了。” “就当徐某是个恶人,你也听徐某一句劝,走吧……” 听到这一句话的一瞬间,姜轻鱼握紧了拳头,委屈与痛苦令她浑身发软。 她咬咬牙,她怎么能甘心就这样被推出局外? 于是,姜轻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目光对上徐有福的脸: “徐公,让我见一面相爷吧。” “我是与他契约的,最特殊的人,我能感觉到他此刻的状况,你们瞒不住我的。” “即使是要赶我走,也唯有从他口中亲口说出,我才会离开。” “今日我若见不到他,我不会离开……曾经我就跪过丞相府,这一次……再跪几天几夜也无妨!” 第一百五十九章:演一出戏,让他心疼 姜轻鱼跪的实在是太突然也太冲动。 伤势未愈几个大字还完全写在那张惨白的脸上,所有人都在听到那一声“扑通”之后露出惊恐神色。 徐有福更是瞪大眼睛,本已释怀的表情顿时又转变成了微微愠怒。 他道:“你这又是何苦?!” 姜轻鱼低着头,仍如几个月前跪丞相府前的模样一样,只是这一次…… 她比之前更加成熟,更加冷静,眼里更加的坚定。 已经逐渐长成的倾城面容此刻病如西子,唯一一抹血色的红还是在她的眼周。 她道:“徐公,我明白你们的顾虑,可我心中也有我的执念,若是今日见不到相爷,我就跪到相爷见我为止。” 徐有福咬紧牙关,恨铁不成钢似得喊了一声:“可若他这辈子都没办法见你了呢?!” “若是相爷无法见我,那我便跪到我晕厥为止。” 总而言之姜轻鱼此时的态度就一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徐有福平日里也算脾气好好说话的人,此刻也是被姜轻鱼的态度给气得不轻了。 “你说你平时那般聪明的一个人,又何故如此犯蠢?!”徐有福拳头捏紧,走到姜轻鱼的身前提着姜轻鱼的衣服要把她人提起来:“你说你就像此前自己说过的那样不好吗?你能去逼他狠下心来,就不能逼自己狠下心来?!” 徐有福的武功极为高强,姜轻鱼的身材又算是纤瘦,轻而易举就被他拉了起来。 可拉起来放远一些后,姜轻鱼后退几步,又跪下了。 她咬紧下唇,回忆起当时逼相爷的画面,当时觉得轻而易举,此刻才知那是对对方的一种折磨。 她握了握拳头:“徐公,你不用管我,除非杀死我……否则身体就在我身上,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跪见。” “如今我也不似当初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黄毛丫头,我好歹也是大幽唯一一位女爵,近半年来屡建奇功,我跪丞相府的事情势必会闹的人尽皆知……” 徐有福气得红温了,有点不敢置信的扬了扬尾调:“你在威胁我?” 姜轻鱼沉吟片刻才回应:“轻鱼别无他法。” 徐有福人都要炸了,以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姜轻鱼哪儿是柔弱的小鱼?这分明就是一个不服管教的倔驴啊! 看得徐有福都没办法了,转头看向姜承佑:“你们就忍心看着她这个样子?!” 姜承佑莫名被拉出来说,毕竟对方是成就了自己的师父也不能薄了他的面子,于是也只能走到姜轻鱼身旁象征性的拽了一下,声音故意放大:“小妹,起来吧,回家吧,我们回家好不好?” 姜轻鱼不为所动。 姜承佑于是演都不演了,装也不装了,看向徐有福就是耸肩:“你看,我也喊不动,没办法啊师父。” “小鱼儿是这样的,从小就倔,不达目的不罢休,您就看她年纪小让让她吧,您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欺负小女孩呢?” 徐有福:“???” 他欺负小女孩?你说的是人话? 逐出师门警告! 他让你去劝劝你妹,转过头你来劝他?你不知道现在相爷什么模样? 徐有福觉得自己当年就不该听谢沉渊的话收了这个徒弟,平日鬼点子多的要死,结果到了关键时候会叛变!胳膊肘就知道向着你妹。 不过话说回来……当年谢沉渊让他收了姜承佑做弟子,转头就要追求人家妹妹,事情真的能够这么巧?怎么听都有蹊跷啊! 不过那个时候小鱼儿才几岁?才多大? 一二三四五……人家那个时候不才六七岁的年纪?! 妈呀,被谢沉渊吓死。 徐有福细思极恐,粗思也恐,不思更恐了。 谢沉渊你小子是人吗?! 不过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他再唱这个红脸的也不太好了。 其实此前他就想过如何处理小鱼儿,与其真把他杀了,不如圆了谢沉渊的想法。 如今看来确实不能太冲动,杀了小鱼儿的话,谢沉渊势必发疯,到时候结果更加不堪设想。 徐有福眯了眯眼,脑筋一转,一个鬼点子涌上心头。 他再一次走到了姜轻鱼的面前。 姜轻鱼不动,徐有福把背影留给了自己人,表情仍然是一副的严肃的模样正说着什么:“你要见他也不是不行,但不让你见人的命令是谁下的你自己应该也明白,老头我也不喜欢来做这个恶人,我给你支个招如何?” “你不必开口,也不必去做什么,待会儿我想办法做个暴雨的假象,你就在这儿跪着,跪的差不多了你假装晕倒,跟你哥演一出戏,演你晕倒了也死死抓着地面不肯松手,不肯回去,如何?” 姜轻鱼愕然,这法子……莫非是想要让她引起相爷的心疼? 姜轻鱼有点怀疑这法子能不能行,但既然徐公都开口了,这会儿左右也得给她一个面子。 何况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姜轻鱼眼睛眨了眨,表示自己同意了。 徐有福这才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的望着天: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我徐有福,真是太善良了。” 你俩结婚,他必须坐主桌啊! 谁能懂他这个夹心饼干才是真正最不容易的那个,愁啊!苦啊! 徐有福道:“你等着,我去布置一番。” 姜轻鱼也不知道徐公要如何行云布雨,这事儿听上去实在是太过夸张也太过玄幻,但他既然有这么厉害的身份,又有如此宽阔的知识,想必也有自己的办法。 果不其然,不过一会儿之后,只听见周围几处轰隆隆的炮声,天上堆积的云朵开始化开,淅淅沥沥的雨水就这么泼了下来,姜轻鱼身着素衣在雨水之中,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绯红。 她深呼吸,开始演起来了。 “??”徐有福看见都愣了。 让你演戏,没让你这么快就开始演了啊! 你这是能不吃的苦一点也不想吃啊! 你就不想体验一下为爱发苦的感觉吗?你就不想着自己稍微感动天下苍生一下吗? 徐有福真的是服了,你跟你哥那演技还真是一脉相承。 他叹气,但还是只能顺着这出戏演下去,转头看向旁边的侍卫:“去告诉相爷这里的情况。” 侍卫指了指自己的:“我……我吗?” 徐有福生气:“不然是我?” 第一百六十章:你俩天生一对 与此同时,相府深处的一处灵堂。 气息是沉甸甸的,压得人胸口都无法鼓起,一名男子就跪在了灵堂中央,上千个不写任何名字的牌位全都正对他的方向。 比起之前,他要显得虚弱更多,就连气息也游丝一般微弱绵薄,似乎轻轻一碰就能扯断,而后让他随之断了气。 谢沉渊仍是戴着白银恶鬼面具,抱着母亲的灵牌双眸无神的在想些什么。 他的腹部被刺穿了,巨大的血窟窿被白芷使用特殊的材料填补,问题更大的其实是血液…… 他被挖出来的时候失血过多,可没有任何人能够给他输血。 因为巫族的血液是特殊的,他的亲族也全都死的一干二净,作为巫族最后的遗孤……他是没有受伤的资格的。 一旦受伤,就只能等身体自身重新造血,可大量的失血带来的威胁是即时的,造血的过程却是漫长的。 他为姜轻鱼替死了好几次,本该是必死无疑,但好就好在……似乎姜轻鱼也希望他活下去。 双鱼玉佩的力量让他的身体短暂的回到了十分钟前的状态,重获抢救时机,他才得以活下来。 可即使是勉强活了下来,他也有不可逆的损伤。 譬如……他为姜轻鱼替伤的左手,因为长时间的失血,受伤,破坏了筋脉更深处的神经。 长期得不到血液滋润的左手,几乎整条坏死,萎缩。 就连白芷也没办法医治,告诉他从今以后这只手彻底废了。 他知道这个消息后是十分平静的,没有发怒,也没有任何的不顺,更没有折磨其他人。 这是一个好事,但却不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这证明了谢沉渊将所有的情绪都闷在心里头一个人默默消化。 最好的证据便是这几日他每天接受完治疗之后就会独自来到灵堂,抱着自己母亲的灵牌一呆就是一整日。 一只手断了,命也是勉强抢救过来的,虽然算不上是废人,可他能清楚自己此刻的状态十分糟糕,这一世的局面已经远远超出上一世的情况,变得不受控制,不可控制。 如果再继续往下深入,没准重生后的这一世不仅不会变好,还会比上一世更加惨重。 或许这就是世界的法则,一切劫难都是他这个时间偷渡者的惩罚。 谢沉渊闭上双眼:“可是母亲……即使是是完成了复仇,我仍然不知前方如何,仍会感到迷茫……” 前世,他完成了自己的大业,几乎让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变成了尸山血海。 可他也失去了一切,失去了目标,失去了自我。 他成为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具行尸走肉,无亲无故,无妻无友。 走的走,散的散,死的死。 他那时才意识到,即使他有改天换地的能耐,算计也无济于事。 世界最大的公平,那就是不会有任何人成为真正的赢家。 因此他才会使用双鱼玉佩,付出代价让他与姜轻鱼重生,尝试让她与他各自改变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可……事情似乎变得更加糟糕了。 谢沉渊前所未有的沮丧,痛苦,一代煞神厉鬼不敢向世人承认自己的懦弱,只敢在家人面前偷偷的落泪,展示自己所有的破碎。 他陷入了两世之中最大的迷茫——到底还要不要继续下去,继续重蹈覆辙? 白芷在门口,手里也是叼着一杆大烟,轻吐雾气,难得的在眼里写上了愁字。 她很清楚现在谢沉渊的状态很差,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折磨都让他像纸片一样,一戳即碎,一碰便化。 她也清楚此时此刻唯有一个人能够做到把谢沉渊拉回正轨,可…… 谢沉渊不愿意见她。 她们终究是外人,介入不了太多事情,作为医师她过来也只是为了保证自己的病人不会因为一个随意的意外就丧身于此。 烦躁的情绪让她忍不住的“啧”了一声,心想能不能有人带着姜轻鱼杀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跑来。 他喊着:“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是的,此人就是被徐有福吩咐过来传消息的那个侍卫。 白芷拦住他:“什么不好了,为何大惊小怪?” 侍卫:“是……是关于轻鱼小姐的事情,轻鱼小姐过来了。” 白芷闻言,立马就把大烟杆给丢到了水里还踩了一脚,她道:“那你还等什么,进里面告诉谢沉渊去啊!” 侍卫委屈:“这不是白姑娘您拦着我吗?” 说完,他又心有余悸的开口:“您能不能陪着我一起进去啊?” 白芷瞬间变脸:“不行,这是你立功的机会,赶紧去吧你。” 她一脚往人侍卫屁股上踢,一脚就把侍卫踢进了屋子。 下一秒,屋子里传来一道铁器铮铮的声音,是剑出鞘的剑鸣,随之是一声冷厉可怕的: “滚!” 白芷就知道,这时候上去准没好事。 徐有福真狡猾!死老头真坏! 然而这事儿侍卫也猜到了,只是迫于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们这些中人也是被折磨的,能不能理解一下他们这群下人啊! 心里这么想,现实里只能苦兮兮的闭上眼睛喊:“相爷手下留情,要事禀报!” 谢沉渊没有说话,但动作却是慢了一些,证明还有一些理智。 不过……这时候的谢沉渊眼神更吓人了,似乎是只要这个消息不够重要就要把人杀了。 侍卫:“姜……姜小姐醒来,她来访相府说要见你,我们死命不让,徐老却让她演了一出戏,硬生生让人家姜小姐在他的人造雨底下淋了着,姜小姐刚醒来身体本就不好,这一淋雨竟直接晕倒了!” 侍卫还添油加醋:“晕倒了就算了,我们想把她抬走,却发现她指甲死死的掐着地面,指甲都掉了一个也不肯松手,相爷……姜小姐这是为爱发疯,为爱成魔了啊!您要是再不去看看她,她就要死了!” 白芷听完猛猛竖起大拇指。 可以啊朋友们,这么有手段和力气! 远在自己房间休息的徐有福还沾沾自喜着自己想了这么一个绝妙的办法,却没想到反手就被侍卫给卖了,打个喷嚏还以为有人在想自己,殊不知回头就有人找他算账。 不过言归正传。 这一秒的谢沉渊,眼中忽的多了一抹几乎微末不可见的光。 他道:“连她你们都拦不住……我要你们作甚?!” 话虽如此,可脚下生风,走的比谁都快,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在座的各位谁是病人。 侍卫:“?” 白芷:“不用管他,他心里其实乐开花了。” 小鱼儿啊小鱼儿,来的可真是时候。 缘分真是说不准,你总以为是他在帮你,却从未想过……其实是你在救他。 你俩真是天生就该在一起。 相府客房,姜轻鱼已经披上衣物喝着姜茶,心里无比忐忑。 相爷到底会不会来? 她内心也是十分纠结。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出熟悉的训斥声: “姜轻鱼,你还真是好大的本事,你有几条命可以死?!” 第一百六十一章:相爷,你都不会心疼人! 声音隔着相府客房的一扇门传出来的那一刻,姜轻鱼瞬间就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她赶紧走下床,朝着门外走去。 “相爷!” 似乎是她的脚步声太大,又或是谢沉渊自身太过敏锐,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靠近。 就在她的手放在门上试图推开的时候,她发现凭借自己的力气竟然没办法推开门,连着试了好几次才察觉到,不是她推不开……而是门外有人紧紧的抓住了门缝,不让她打开。 姜轻鱼心里又产生了极大的落差,声音变得委屈了起来:“相爷,您就这么不希望我与你相见?” 明明人都来这里了,明明也心疼她,却还是要故意这么捉弄她。 姜轻鱼深谙一个道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她自小就是一个会哭的,并不是像现在这般喜欢把任何事情都藏着掖着默默做完的。 大抵是受了伤,又或许现在心里对相爷实在亲切,于是心里怎么想,嘴便就这么说了:“相爷还真是冷漠,嘴上说着我残忍,说着我用感情逼你狠,实则分明是给自己心狠拿我找借口,嘴上一口一口说想要我的回应,实则翻了脸就不认人,到现在我站在你的面前,你都不肯让我推开门来见你。” “还是说……相爷现在已经不稀罕了,已经腻了这份感情?” 她自小就是一个能撒娇的,否则也不会得家里人这么宠着惯着。 如今一说话,话语似蜜饯,声音甜滋滋的,里头确实带着几分酸,酸入了人骨子里头又带着几分回甘,饶是前来带着问罪之心的谢沉渊都不忍有了几分心软。 他有自己的顾虑,也明白现在如何选择是最好,却被姜轻鱼曲解成这样。 他声音明显放软了些的抱怨道:“你倒是能曲折是非,我为何不愿见你你能不知道?” 一见他心情放软,姜轻鱼便知道自己的撒娇有用,于是越发的得寸进尺:“我又不是相爷肚子里的虫,相爷在想什么不告诉我我又怎会知道?还是说相爷喜欢你猜我我猜你,猜来猜去就把两人给拆远了?” “相爷是如今腻了,想用这种法子逐渐疏远我不成?” 谢沉渊一听就有些急了,这完全不是他的意思,姜轻鱼怎么这般恼人,说的全都不是他想要的意思。 “姜轻鱼,你再曲折是非我可就走了。”虽说年长,但谢沉渊就没哄过人,哄人的法子不多,只会本能的给予自己的爱,可到底也是一个不会哄人的。 姜轻鱼这会儿委屈劲儿一下就上来了,吸了吸鼻子哽咽着:“相爷,你都不会心疼人!” 一边轻骂着自己的委屈,一边又嘀嘀咕咕着自己心里的抱怨:“看吧,说他两句就要走,明明是自己要我猜的,却说我要曲折是非,到头来相爷从未把我放进眼里,更别说心里了,嘴上说的再好听都是假的,其实心里就觉得我是一个小孩儿,给两块糖就能哄好,给两个巴掌就能远走,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相爷……我觉得到底是我们心性不合,正巧你也要把我踢出局,既然今日不肯见我,那来日也不要相见了吧!” 说完,姜轻鱼说完假装用手帕擦眼泪,娇俏模样完全不像此前众人面前那般的果敢厉害。 而且她这表演实在出神入化,再加上谢沉渊确确实实动了心思才会过来,在这样糖衣炮弹的凶猛攻势之下,本来塑起的高墙轰然倒塌,烦躁中又带着几分不忍的走上前,走到门口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姜轻鱼,你知道你真的很烦人很不乖吗?” “此前跪相府也是,更早的时候也是……明明是为你设下的难关你却偏要固执的去做,你就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被圈进旋涡之后无法脱身?如今几次险些命丧黄泉,教训还没吃够吗?你怎么偏偏就不懂得后退?” 两人隔着一扇门,那窗户甚至都是纸糊的,一戳就能破掉。 可没人戳破那一层窗户纸,甚至在谢沉渊说完这句话之后对方还沉默了好一会儿。 姜轻鱼这次是真的在思考了,为什么自己不懂得后退呢?如果早在自己成为女爵,为家人们脱困的那一瞬间就功成身退,或许就没有今天的事情发生了,为什么就不懂得后退呢? 她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给了谢沉渊回复:“因为后退会错过,错过很多东西。” “譬如我曾经若是后退,我就会错过家人,譬如我现在后退……我就会错过你。” “可我不像你们拥有神通广大的能耐与心性,我只是一个凡人,凡人心本就贪婪,我贪婪的想要一切……我不想错过一切,也不想错过你。” “相爷,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大厦将倾,也做不到眼睁睁的与你远走,我想慢慢跟上你的脚步与你并肩,我要我配得上你,而不是成为你的同伴,成为你的累赘。” “我想与你成为能够互相依托生死的同伴,成为你能够交付彼此的同伴,相爷你能明白我的欲望吗?” “你们只知道为我好……可感情会因为偏心而让现实犯错,与其你我互相猜测……为何我们不能坦诚的接受对方的需求呢?”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像是在祈愿,因为话语里是虔诚的,渴望的,向往的,不沾任何邪念的。 谢沉渊听完这些话之后,也是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最后他扬起脑袋又叹了一口气: “罢了,我拗不过你,但我必须提醒你,你最好不要心软,如果我发现你哭了……我会转身就走,不让你再看见我,也不会再给你在我面前胡说八道的权利,明白吗?” 终是上位者服软,低头,让本仍在酝酿的姜轻鱼一时间恍惚触动,脑海来回闪过无数晃动光芒后才逐渐恢复神智,那喜悦冲的她快要忘乎所以。 “相爷你的意思是——我能开门了?” 谢沉渊“嗯”了一声道: “开吧,只要推开这扇门就能看见我,我不会走。” 第一百六十二章:听我解释,好吗 听见被允许见面的那一刻,姜轻鱼紧张的深吸了一口气。 而后她的手放在了门上,再一次轻轻的询问:“我要开门了噢。” 谢沉渊低低的“嗯”了一声。 于是姜轻鱼这一次生怕对方反悔似得直接推开大门,一束光芒照了进来,有一些些的刺眼。 光芒中央,男人戴着白银恶鬼面具,身着深色长袍貂裘,背负逆光,显得身材巍峨稳重,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不知为何……姜轻鱼这会儿心脏都随之一颤,如对方加快的呼吸一般。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这张白银恶鬼面具有些熟悉了,似乎……很早之前她就见过了。 再往下看,谢沉渊厚重的衣裳遮住了腹部,伤口是看不见的,但姜轻鱼能够脑补出来……因为她曾清晰的记得谢沉渊的腹部是如何被刺穿的。 如大家猜测的那般,她看见谢沉渊的第一瞬间是激动的,再然后就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正当她快要不争气的哭出来时,谢沉渊的声音强调道:“不许哭。” 姜轻鱼这才敛住自己的眼泪,伸出手朝着谢沉渊的方向抱了一下。 谢沉渊的沉默就是默许,于是她也变得大胆,抱上谢沉渊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相爷身上的温度是如此的温暖,是令人安心的温度。 姜轻鱼的手本放在他的后背,可这会儿又偷偷的往下去摸,去试探。 她还是想要知道,相爷现在的伤势怎么样了。 可谢沉渊也是感知敏锐的人:“不准碰,会疼。” 姜轻鱼小声的“哦”了一下。 “那……那你现在情况怎么样?会好起来吗?” 她又乖巧的把自己的手放回了谢沉渊的后背,虽然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这么抱下去的意义是什么了,被抓包的太快了,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谢沉渊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问:“要在外面说吗?” 姜轻鱼愕然,没被谢沉渊提醒之前还好,被他这么一提醒……她就开始感觉到有一阵强烈的注视感了。 她悄悄的,试探性的从谢沉渊的怀抱里探出头去看他背后。 背后站着好几人,原本还连藏带演的,这会儿听见谢沉渊这么一提醒,那直接是演都不演了。 徐有福本躲在旁边的草丛里嗑着瓜子观看这场闹剧,这会儿也是直接从草丛里面走了出来,光明正大的站在院子里嗑着瓜子。 白芷,怡翠,姜承佑等人也以各式各样的方式从掩体里走了出来,几人就这么四面八方的汇合到了正中心的位置,徐有福挨个给他们发瓜子,四个人一起嗑瓜子。 分完,他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对着两人的方向扬下巴:“继续啊,大家都是一家人,别见外啊。” 饶是姜轻鱼容忍力与情绪控制能力再好,此刻也有些忍不住了,一张小脸彻底变得绯红起来,咬紧牙关有些难以启齿道: “你戏耍我!” 她眼里有怨气的瞪着谢沉渊,相爷明明知道外边有人看着,还故意让她说了那么多才开门! 回想起刚刚自己撒娇撒泼的那些话语全被大家听了去,她一时间手足无措,觉得自己以后连见人的勇气都没有了。 谢沉渊这才用自己的右手扶着姜轻鱼后背,低下头凑到她的耳朵边上暗哑的哄着:“所以我现在问你要不要进去说话,进去么?” 姜轻鱼觉得相爷是故意的,但自己没有证据,只能心里抱怨似得的嘴他—— 难怪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她以为她主掌着全局,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的就是不一样,手段都更高明些。 谢沉渊自然是不知道她心里怎么骂的,否则又得有脾气了。 相爷说脾气古怪其实她也把握的住,说没那么古怪其实还是很怪的。 毕竟这个世界上再也凑不出第二个像相爷这般人了,他是独一无二的。 两人进了房间之后,谢沉渊便讲明白了自己身体的状况: “白芷已经对我身上的伤口进行了抢救处理,后续也一直在跟上,现在使用了特殊的材质能够补上,距离完全恢复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有白芷照看你无需担心我的安危,我不会有事。” 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告诉了姜轻鱼,唯独没有告诉她关于左手的事情。 也是这样的一反常态,才显得欲盖弥彰,因为平时相爷就是一个谜语人,又怎么会突然这般事无巨细的告诉她他的情况? 这证明其中肯定会有问题。 姜轻鱼很快就注意到一个事情,那就是相爷的左手似乎一直垂着,即使是把她扶进来的时候也未曾动弹过。 她方才有偷偷的去试探,去捏他的左手,结果不知道他是没反应还是根本不当一回事。 当两人坐在房间里的床上时,姜轻鱼隐约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明人不说暗话,如今她已经把人左手抓住了,索性直接开口问他:“相爷,你的左手……是不是没有感知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还把谢沉渊的左手直接提了起来。 谢沉渊当即脸色一变,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抽开自己的左手,伸出手要去抓住。 可还没等他抓住,就看见姜轻鱼的眼睛周围涌出泪水,直接大滴大滴的砸在了他的左手手背,可他感觉不到眼泪的湿润与温度,反而是心脏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抽离。 还是被她发现了。 姜轻鱼抿着唇:“你就是想瞒着我这个,所以一开始才不肯见我的是吗?” 她直勾勾的看着他,仿佛左手残废的人是她不是他。 她抿着唇,酝酿着自己的话要蓄势待发。 谢沉渊已经尝过她的厉害了,于是赶紧先发制人:“你听我解释,我的手有救。” 姜轻鱼:“我没问,你为什么强调?所以是没救了对吗?你怕我觉得是因为我?” 姜轻鱼:“相爷,在你眼中我就那般脆弱吗?我即使是现在哭……也只是因为我觉得你在瞒着我,你想瞒着我。” 姜轻鱼:“为什么瞒着我?怕我嫌弃还是怕我自责?可你越是这样欲盖弥彰,才越让我心里疼痛不止。” 说完,她要站起身来。 “好,既然相爷想瞒着我,那我也该懂礼数,识地位,我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也当我今日没来过相府。” 说吧,姜轻鱼起身就要走。 这一连串的问责下来,每个字都在说她不够格,实际上每个字都打在了谢沉渊心里最害怕的想法,直至她真的要走时,他才惶恐不知所措,意识到自己考虑欠缺。 可为时已晚,姜轻鱼已经向前走了好几步。 别无他法的谢沉渊心里也急了,站起身喊“别走”,右手的动作更是比话更早一步抓住了姜轻鱼的手,将她抓住。 姜轻鱼眼神倔强的瞪着他又要开口。 谢沉渊知道,若是她开了口,他就没办法解释了。 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能够阻止姜轻鱼开口了。 于是他直接隔着面具再一次的吻上了姜轻鱼的嘴唇。 冰冷的触感,感情却让人心里燥热,所有的委屈真正的爆发出来。 他在面具底下开了口: “听我解释,好吗?” ——作者的话—— 甜吧?我跟你们说我是写小甜文的你们还不信我。 在读破十万我去给相爷约稿,二十万约两人互动的图,所以再来点五星好评!大家觉得写得好也可以去书荒广场安利一下。 第一百六十三章:请我过来也值得大费周章? 一吻下来,饶是姜轻鱼有再大的脾气也有些不知所措了,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他他他怎么又亲过来了! 相爷你不讲武德! 如果说第一次的亲吻是懵懂的话,那么这一次的体验就远比上一次更加特别。 任何事情不是第一次才特殊,只要是对的人,每一次都特殊。 譬如这回,已经开始能够看清自己的心,正视自己感情的姜轻鱼被自己的心上人亲吻,即使是隔着面具也让她心跳不止。 尤其上一秒两个人还在争执,下一秒对方就用这样的方式堵住她的千言万语。 怔神的她没有回应,于是谢沉渊又低低问了一句:“好吗?” 姜轻鱼这才回神,低下头应了一声“嗯”。 见情况好了一些,谢沉渊才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拉着姜轻鱼回到床上坐下。 其实一开始不让姜轻鱼见他,与其说是害怕姜轻鱼伤心,更不如说是害怕要怎么向姜轻鱼去解释。 可事实证明他多虑了,小鱼儿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清醒,更加坚强。 他告诉姜轻鱼:“我的手只是因为在地下压着太久,缺了血,暂时没有知觉而已。白芷已经开始着重研究治疗了,她说并不是没有恢复可能,只是其中周期会略长一些,所以你无需担心,好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姜轻鱼一直在注视着他的眼睛,直到发现他眼中满是真诚,才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是半信半疑? 如果这手的问题真的如他自己口中说的那么容易,那也不必这么费尽心力的要瞒着她了。 她不是傻子,只是不愿再让两人的关系因为这件事情而变得糟糕,至于真相如何,她自己会有办法查出来的。 两人又是聊了好一会儿,姜轻鱼便借着天色已晚不再多做打扰,希望相爷好好休息的话术让自己先行离开。 姜轻鱼带着姜承佑与怡翠离开了,但到半夜时又自己悄悄出了门。 她轻声道:“小黑。” 萨落逵斯瞬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脸色古怪:“你明明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要念这个名字?” 姜轻鱼坏心眼道:“是吗,你什么身份?你可不就是小黑嘛?你亲口说的。” 萨落逵斯沉默片刻,有些苦大闷声起来。 他也是最近才意识到的,姜轻鱼可能从遇见他的一开始,买下他之前,就知道了他不是普通的古都异人,而是古都异人的王子,萨落逵斯。 分明知道他的身份,却还要一直陪他演戏,事到如今大家心如明镜,还要这般……有点像戏弄他的意思。 姜轻鱼笑了笑:“萨落逵斯的身份会让你在大幽陷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之中的,所以在大幽……你就是姜府和云烟阁的小黑,即使是被人发现了异人的身份,也只是普通异人,明白吗?” 夜晚的灯火葳蕤,姜轻鱼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真挚,眼神中也透着几分斟酌,肉眼可见的是真心为了萨落逵斯去着想的。 萨落逵斯默然片刻,麦色皮肤之上染上了些许绯红,没底气的“噢”了一声。 “那就不能换个好听点的名字吗?这名字像狗。” 姜轻鱼:“可这名字不是你自己给自己起的吗?” 萨落逵斯听完人更想死了,这名字是他给自己起的没错,可他当时并不知道大幽人平日里给小狗起名就是起这样的,还说这是贱名! 要知道“小黑”这两个音,在古都可是意味着“王者”二字,是荣耀与力量的象征啊! 要早知道有这样大的文化差异,他肯定不给自己起这名字。 萨落逵斯越想越苦,最后还是姜轻鱼掩面莞尔道:“那你想给自己换个什么样的名字?” 萨落逵斯沉吟片刻,苦思冥想,最后想来想去还是也想不出其他好名字来,认命似的妥协了:“算了,小黑就小黑吧。” 叫什么不重要,反正他是暗夜里行走的人。 就算是回到了古都,古都人们也会知道他为什么给自己起小黑这个名字。 结束这个话题之后,两人就开始讨论起正事。 姜轻鱼问他:“我今日离府前嘱咐你的事情可办妥了?” 萨落逵斯点点头:“嗯,那又不是什么难事。” 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不满的语气,好像是在宣泄自己的情绪。 他可是顶尖高手,就算上一次失手,也不代表他连传话的事情都做不好,姜轻鱼这是不信任他的业务能力。 姜轻鱼看穿了他的不满,也大方解释:“我只是担心你身上的伤而已。” 萨落逵斯又“哦”了一声,不显脸色的麦色皮肤这会儿在黑夜灯光下都能看出羞涩来。 姜轻鱼道:“你怎么还脸红了?” 萨落逵斯猛地一激灵,冷声道:“你的错觉。” 说完就又一次消失,跳上了房梁。 萨落逵斯的腿今日被姜老三折腾成这样,一会儿的功夫就能活蹦乱跳。 不得不说,白芷真是神医中的神医。 不过既然知道传话的事情已经办妥了,那么姜轻鱼也就能放心离开府邸前往云烟阁了。 这一次的行动她谁都没告诉,除了萨落逵斯以外,连怡翠都不知道。 夜间的马车不多,姜轻鱼很快就到了云烟阁的门口,高河早就在门口候着,把她从马车上接下来之后才抱怨道:“还知道回来。” 姜轻鱼哭笑不得:“回不来的话,云烟阁这么大的产业就送给你了。” 今时不同往日,云烟阁的崛起速度十分之快,各方渠道打通之后更是势如破竹,如今放眼整个大幽都算得上有头有脸的庞然大物,说是大产业绝不为过。 高河做生意确实有东西,有本事,几次决策都超前且果断,抢占了无数先机。 尤其是开始熟悉这些业务之后更是轻车熟路,难怪被徐公当做接班人培养。 他现在还是云烟阁明面上的主人,地位可高,大家见他还要喊一声高老板。 他自己也乐在其中。 只是听着姜轻鱼这句玩笑,他反驳了一句:“我才不稀罕你这破产业呢,你若是回不来,我卖了自己潇洒去。” 姜轻鱼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那我可不能回不来了,否则好多人得担心了。” 高河反驳:“谁担心了?我才不担心。” 姜轻鱼:“我说你了么?” 高河直接涨红了脸不说话了。 谁能想到当初他还是不服姜轻鱼的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少年呢。 当然,现在也是小少年。 有天赋有才华的小少年。 两人进入云烟阁内院之后,姜轻鱼打破僵局:“她人到了吗?” 高河:“到了,她等你好一会儿了。” 姜轻鱼进了屋子,里面白衣女子百无聊赖的喝着茶。 白芷:“小鱼儿,请我过来也值得这般大费周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他替你死了三回 是的,姜轻鱼如此大费周章请来的人就是白芷。 从大伙都不愿意让她去见谢沉渊的那一刻起,她就猜测到了相爷身体肯定出现了什么问题,但是所有人默不作声,势必也是早就做出了某种约定。 所以姜轻鱼就要想办法从另外的方向入手。 白芷。 白芷这个人很特别,特别的点在于工作时间与私人时间仿佛有着两个人格。 按白芷自己原话来说:“工作时间的一切问题工作解决,私底下别跟我聊工作。” 也就是说,即使是她在工作时间答应了谢沉渊等人闭口不谈,也会在自己的私人时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再者,白芷作为谢沉渊的医师,一定会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谢沉渊的具体情况。 她是打听消息的最好人选。 姜轻鱼卖乖的就在她旁边坐了下来:“白姐姐,你我相识也有一段时间了,都是知道彼此了解彼此的,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你应该是晓得我请你来的原因的吧?” “还白姐姐呢?”白芷被她一下就逗笑了,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子真是该死的讨喜:“平日里可没听你这么叫过,有求于人的时候就是不一样呢。” “况且你的人不是过来叫我喝酒吗,这不仅没见着酒,还有事要我做呢?” 姜轻鱼低头神秘的笑了一下:“有酒的,等着。” 她拍拍手往外面的人一示意,很快就有人抱着一壶酒走了进来。 这酒格外醇香,远在门口都能让人闻见,浸人心脾。 白芷曾经行走江湖什么好酒没见过?自然是个识货的,闻着这酒香当即就亮了眼。 她道:“这酒什么来头,不一般啊,这么下手笔?” 姜轻鱼道:“这酒外面可买不着,而且……只有你能喝。” 白芷好奇心被激上来了。 “只有我能喝?怎么就只有我能喝了?” 姜轻鱼的眼神变得暧昧起来,抬起手臂掩着下半脸偷偷笑:“白姐姐猜猜?” 白芷:“这我怎么猜?你倒是给点头绪。” 姜轻鱼:“你真要我给你头绪?” 白芷:“你知道我不爱听废话的。” 于是姜轻鱼平地惊雷直接喊了一句:“嫂嫂。” 白芷:“!!!!” 一张清冷绝世美人的脸瞬间就被羞意夺了去,饶是她是个脸皮厚的老江湖都被这称呼吓到了,赶紧对着姜轻鱼肩膀就是一顿拍。 她没好气的骂着:“你这小鱼儿怎么回事?求人有事怎的还戏谑上我了?你再不说我可要转身走了,不卖你面子了。” “诶诶,别走,别走,我这就说。”姜轻鱼赶紧拉住她的手,一边说她一边偷笑:“这酒名叫喜儿郎,是我老家的一种传统,让男子十岁时亲自取桃花,用秘法酿制后埋于古树之下,待其有心仪之人时,将其赠给心上人,便算是有了婚约,是只能给妻子喝的酒。” 听到这,即使白芷再怎么不敢猜都能猜出来这酒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姜承佑十岁时酿出来的喜儿郎! 白芷迟疑片刻:“他可知你把他的酒偷出来了?” 姜轻鱼:“他不知道啊,你都说了我是偷出来的。” 白芷眼睛一瞪:“你胆子可真大!” 姜轻鱼:“那还是比不上嫂嫂你,喝两口酒就敢上去给人表心意。” 白芷脸上一红:“酒壮怂人胆知不知道?你这不喝酒都敢偷,等他回过神来岂不是要找你麻烦?” “那我还回去?”姜轻鱼说罢就要把这酒抱走,那俏皮的模样让人信以为真。 白芷赶紧把她拉住:“诶诶诶,好妹妹你别走。” 姜轻鱼就知道白芷肯定舍不得,她俩都能玩到一块,聊到一块去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太坏的事干不出,这小坏事还不敢做了? 何况偷酒的是她,心仪她三哥的却是白芷。 姜轻鱼:“嫂嫂这是还想喝两口?” 白芷嗔怪的瞪了姜轻鱼一眼:“就你古灵精怪,难怪谢沉渊都拿你没办法。” 姜轻鱼扬了扬眉,这会儿都不肯放过她。 她跟相爷的事儿哪有你俩得劲。 她道:“若相爷真拿我没办法,就不会什么事都不告诉我,还想把我踢出局了。” 这话说的委屈,可就是故意委屈给人看的。 白芷没好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做,死装,他不就是在意你才这么决定?” 虽然心知肚明,可这话被外人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姜轻鱼还是心里偷着乐。 她道:“所以啊,好姐姐,你也不想看见我们二人因为此事心存芥蒂吧?他心里有我,我心里不得也有他?他自己拎不清,你们得想办法把他拎清楚是不是?” 白芷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会儿又吃了人家的饭菜,还拿了人家偷来的酒,也只能给自家老板默默的加个班了。 她道:“你也别急,等我喝了这壶酒再说,若是这酒不好喝……我可说不准。” 姜轻鱼:“三哥特意为你酿的,怎会不好喝呢?” 白芷伸手按了一下姜轻鱼的鼻子:“可闭嘴吧你,记住了……待会儿我说的一切都是醉话。” 姜轻鱼保证的妥妥的:“嗯嗯!” 很快,白芷把喜儿郎的盖子掀开,将里头的美酒一饮而下,喝的可算仔细,恨不得把酒壶里挂在壁上的那一丁点都全都舔干净了。 最后也算是酣畅淋漓,豪爽的喊了一声:“好酒!” 姜轻鱼赶紧拿出手帕给她擦擦嘴巴,眼神都算不上暗示,赤裸裸的。 白芷痛斥她这不争气的样子:“猴急!” 她都没来得及好好品酒呢! 不过骂归骂,该说的还是得说。 她叹了一口气道:“本来这些事情就算是我也确实不该告诉你,今日我来也只是想给你打个迷糊,把你糊弄过去,日后你也就不会再多问了。” “可谁知道你能拿出这么厚的礼物,这么重的筹码……也是,你俩本就天生一对,即使不是天生一对……谢沉渊也能把你拧成他的天赐良缘。” 说完这些,她才冷静下来,舒缓了好一会儿的气息抬眸看姜轻鱼。 她说: “他替你死了三回。” 第一百六十五章:又见席公子 相爷替她死了三回? 姜轻鱼的听到白芷说这话的一瞬间脑袋里组织的所有语言都被清空。 她身体略僵,下意识又能感觉到此话白芷此话不假,但也正是因为这种感觉才更让她感觉到强烈的不安与不敢置信:“白……白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芷的眼神极为认真,与姜轻鱼对视:“字面意思,你还记得他有过血源契约吗?” 姜轻鱼喉咙一哽,原本有些沉寂的心脏,这会儿又迎来新一波的剧烈跳动。 白芷将事情掐头去尾的告诉了她,除了隐瞒掉谢沉渊的巫族身份之外,其余的几乎全都说了。 “他拥有为你替死的能力,这是他在与你缔结血源契约的那一刻就蓄谋的事情。” “你的身体不似他们习武之人那般厉害,这场爆炸本不止死上一次,全都是他在感应到你的死亡之后,用这种能力为你转移伤害,替你去死。” “他的体质极为特殊,一般情况下即使受伤也会很快恢复,但这一次……他受的伤超出了以往任何一次,至于他的左手……因为替你转移了伤害。” 姜轻鱼这才如梦初醒般抬起自己的左手。 左手光滑洁白,一看就是打小惊心呵护的,手腕上她在十天前自己化开的一道为谢沉渊喂血的口子竟杳无踪迹。 她不可思议的叹了一声,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更是褪得苍白:“怎么可能……” 她自己是有医术基础的,很清楚在那个环境下她自己造出来的伤口是不会轻易恢复的,十天绝无可能。 何况现在一个影子也没有。 而且,伤口暴露有一定程度,她即使是给自己包扎了也免不住会感染。 若说是相爷为她替伤……那么一切都说得过去了。 可相爷……为何拥有这种能力,他的血液……又是怎么回事? 即使是记载着拥有无数特异能力的巫族,也从未记载过这种能力。 姜轻鱼突然感觉全身都软了下来,身体里的力量被尽数抽空。 她的嗓音也变得干哑:“那……那他的手……” 她对上白芷的眼睛,白芷沉默不语,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却如一道撕裂天穹的雷霆一般让姜轻鱼的心脏都给劈成了两半。 她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心痛……心好痛。 就好像有人用一柄悲伤做的巨锤,一次又一次连击着自己的心脏。 痛的不能呼吸。 姜轻鱼的嗓音里都尽显疲惫与嘶哑:“所以,大家就是为了瞒我这个?” “所以,我的腰部才会出现浅淡的斑纹?因为那是尸斑对吗?” “因为我曾经真的死过一段时间……” “只是……有一位煞神厉鬼,把我从阎王那里救了回来,对吗?” 字字珠玑,字字如刀,字字……剜着她自己的心口,一刀又一刀。 她竟涕泗横流,竟开始抽噎的吸着自己的鼻涕。 她不想哭的,眼泪落下的实在太突然,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原来自己哭了,还哭的那么厉害。 那可是死亡啊! 相爷为她承受了三次死亡的痛苦! 难怪他不肯见她,难怪他要把她踢出局…… 姜轻鱼双手掩面,嘴角拉扯着苦笑了一下,又伸出手搭着白芷的肩膀。 白芷表面冰冷,实际上也是一个心软的,看到这一幕的一瞬间心里产生了后悔。 “我就不该告诉你的……” “可你若是不告诉我,我又怎能知道相爷为我做了多少呢?” “他不会希望你是因为亏欠而爱他的。” “我不会……爱就是爱。” 姜轻鱼又道:“我很清醒我自己的感情,只是这样的付出……让我痛心,让我害怕。” “……” 白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只负责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你……最好好好消化,走出了这个门,你不可告诉任何人这些事情,也不要让他察觉。” 这很难,可姜轻鱼还是点了头答应下来。 “我明白的,我都明白。” “只是现在……我能在你肩膀上哭一会儿吗?” 姜轻鱼的请求实在无法拒绝,白芷大方的让出自己的肩膀,很快就能感觉到肩膀上的脑袋抖动格外频繁,眼泪也打湿了她的肩膀,少女隐忍的啜泣让她也忍不住感慨。 这两人,天生一对。 他是一把刀,一把冷酷无情的刀。 而她是他的刀鞘,虽同样能够杀人,但……能抚平他的戾气。 因为小鱼儿她的感情实在是太细腻,太纯粹了。 即使聪明如现在,她也仍然纯粹清醒。 很快,姜轻鱼缓过神,用手帕为白芷擦着肩上的眼泪:“实在不好意思,让白姐姐见笑了。” 白芷只是捏了捏她的脸:“都是小事,你自己要调节好,我得回去了,再不回去他们会发现的。” 姜轻鱼现在情绪还没完全梳理好,想送她也是有心无力。 白芷也让她好好休息,别送了。 当白芷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姜轻鱼。 她的脸上写着纠结,最后还是脱口而出:“其实……他的手也不是完全不能救,只是需要的条件太过苛刻,单纯的医术已经没办法让他恢复。” 姜轻鱼愕然,“需要什么?” 白芷:“回头我会给你写一封信。” 姜轻鱼不再多问,两人心知肚明要如何进一步沟通。 只是……连白芷都变得如此谨慎小心,这法子也绝对不简单。 她得做好准备才是。 毕竟……这可是连相爷都搞不到的东西。 他替她死了三次,那么……她也会还他平安无恙。 白芷离开的时候,在云烟阁遇到了一个人……一个让她直接瞳孔骤缩的人。 “你……你怎么来了?” 那人抿了抿唇道:“你以为你能瞒得住我?” 白芷抓了抓头发,烦躁开口:“那咋了,反正我说都说了,你弄死我也没办法了。” 那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回去吧。” 白芷不回去,提醒他:“我告诉你,你现在别激她,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他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话已至此,白芷也再自讨苦吃,反正她也不是屈居人下,只是人道主义的心里过不去而已。 她离开后不久,天下起了雨,姜轻鱼正想回去却被这场雨拦在了大门。 就在这个时候,面前晃过一道银白色的身影,那人撑着一把浅色的油纸伞缓缓走来。 “姜小姐,需要帮忙吗?” 姜轻鱼愣住了,因为眼前的人是她认识的。 席林,席公子。 第一百六十六章:你比三次死亡更重要 京城的夜晚其实也不算太昏黑。 云烟阁处于京城四方来往的中心位置,也是最繁华的地段之一,纵使此刻已开始打更,偶尔也有几家夜间经营的店铺打着灯。 不说灯红酒绿,但也算是一条路都不会摸黑。 借着这些光,姜轻鱼在走道的一处发现了那位白色身影缓缓走来。 他撑着伞,穿着藏青色的衣袍,眸若明月,发似银河,温润如宝玉,公子世无双。 席林走在街道上,简直不要太好认,这不免让姜轻鱼担心了一下,尤其是知道“黄金墓”的故事之后。 她赶紧迎了过去:“席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谢沉渊道:“听说你出了事,有些担忧……才出门找你。” 姜轻鱼愕然:“你……你怎知道我在云烟阁?” 谢沉渊道:“去过你府上,没见着人,于是想到你平日总是带着云烟阁的饭菜来,就来这儿试一试了。” 姜轻鱼闻言也是觉得细思极恐,不愧是席公子,还真是敏锐的洞察力和侦查能力。 见姜轻鱼没有继续接话了,席林忽的撑着一把伞走了过来:“外面下了雨,你是否要回府?我送你一路吧?” 姜轻鱼没有拒绝,点点头入了人伞下。 确实许久都没有与席公子见面了,不宜拒绝。 再者……她也有问题想问席公子。 谢沉渊撑着伞,姜轻鱼就在他身旁走着,低头寻思要如何开口。 毕竟是事关巫族秘闻,问他……会不会太冒犯? 可若是不问的话,她也无从得知心里的疑惑了。 谢沉渊瞥了她一眼:“姜小姐今日似是心事重重,席某能否为你分忧些许?” 姜轻鱼正愁着就送上门来,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犹豫片刻后开口:“我确实遇到了一些事情需要席公子来解惑,也只有席公子能够为我解惑,只是……或许有些冒犯。” 谢沉渊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道:“是关于巫族的事情?但说无妨。” 姜轻鱼心说席公子真是大好人啊,怎么跟她肚子里的虫子似得,太清楚她需要什么了,完全是及时雨! 她也就不客气了:“我想问……你们巫族除你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幸存者?” 谢沉渊沉默片刻才回复:“或许有,只是我不曾见过。” 姜轻鱼又问:“那……席公子,你可曾听过血源契约?” 谢沉渊轻轻的“嗯”了一声,反问她:“有人与你结下血源契约?” 姜轻鱼被这一反问搞得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复了,出卖相爷好像不太好。 还有一点让她格外震撼……相爷,真是巫族人?! 谢沉渊低笑一声:“不必紧张,我会好奇只是因为血源契约太过特殊。” 姜轻鱼的注意力当即就被转移过去:“特殊?” 谢沉渊:“是,血源契约……每个巫族之人一生中只能缔结一个人,从此与对方血肉相连,骨肉相融,即使远在天涯海角也能追寻到对方的身影,是巫族所有诡谲莫测的能力中……最重要的一环,只能给一生中唯一的,最重要的人缔结。” “巫族许多男女都会寻找一生挚爱去缔结这样的契约,若是有人想要与你缔结血源契约……你可要慎重考虑。” 巫族可真神奇。 姜轻鱼听得有些痴了,遂追问:“为何?有……有何坏处?” 谢沉渊道:“不是坏处……而是他这一生非你不要,即使是不与你在一起,也会在一个角落暗自枯萎,直至死亡的那一刻……有个人一直这么缠着你,会很累吧?” 姜轻鱼闻言,心里头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所以相爷当时跟她缔结血源契约的时候,说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原来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原来他早就认定她了。 姜轻鱼:“那……那这对巫族人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谢沉渊摇摇头:“巫族是很痴情的种族,同样……他们的情感是缺失的,他们生来便聪慧过人,拥有比一般人更长的寿命,也拥有更强的力量……因此他们挑选缔结对象的条件是十分严苛的,若你不是长期的给他回应,让他认可,他不会选择你的。” “可当他认可你的那一刻,你就是他最重要的人,比他生命更加重要。” 姜轻鱼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可,他替我死了三次,他让我觉得……我是一个负担。” 她不否认自己能力的是足够的,但也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太平等,他为她付出了太多。 她现在纠结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而是未来……这样不平等的关系,她要如何让这份感情平衡? 就在这个时候,谢沉渊又问:“那你认为他是蠢货吗?” 姜轻鱼大惊:“当然不是!” 相爷怎么会是蠢货呢?简直是聪明鬼! “既然不是,那就对了。” 姜轻鱼抬头看向谢沉渊,发现谢沉渊也在看自己。 那双眼睛是多么的熟悉,竟让她出神的以为眼前站着的是相爷。 难道巫族人都长了同样的一双眼睛? 不……还是不一样,相爷的眼更加漆黑,让人猜不透,相爷也不是银白色头发……此时定论为时尚早。 只是姜轻鱼还是难免的生出奇怪的情愫,让她别扭。 如果相爷是席林的话,那可真就细思极恐了。 谢沉渊突然开口的一句话,打乱了她所有的想法。 他说:“巫族之人天生聪慧,寿命悠长,从而生来薄情,价值对他们来说高于一切……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价值永远是巫族人最重视的。” 他沉了沉声,又补充道: “如果说他愿意替你死三次,就证明你在他眼中……远比这三次死亡更有价值,你是珍宝一般的存在……是比他的命还要重要的存在,他会在你身上索取超出这三次死亡的价值,与其替他惋惜,不如准备好比这三次死亡更具价值的回礼。” 姜轻鱼愣住了,这听上去相爷是个男鬼啊!有点恐怖了…… 不过…… “有什么东西会比三次死亡还要重要呢?” 她开始斟酌这个问题,正要打算准备一番。 殊不知,她低头斟酌的时候,谢沉渊也看着她,嘴边默念了一句: “是你。” 姜轻鱼好像听到了什么,但是没听清,抬头好奇问:“你说什么?” 谢沉渊愕然,他说出口了?没有吧! 谢沉渊难得的紧张了起来,但他急中生智,赶紧扯开话题: “我说……轻鱼这是真有人与你缔结血源契约了,所以代表着……” “我没机会了是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陛下召见 姜轻鱼:“啊?”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看到席林的眼神时才发现……对方似乎过分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以防万一,她决定还是再问一嘴:“席公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沉渊脸上带过几分自我劝慰与小失落:“我还以为姜小姐是一直都明白我的心意的,曾经不敢太过直言,是怕姜小姐嫌弃我巫族人的身份,现在想想……倒是我慢人一步了。” 姜轻鱼:“?????” 诶诶诶诶诶?! 等等,她之前一直以为你只是调侃,就算有些好感也不至于说算得上爱。 毕竟巫族人遭遇那些事情,又怎会轻易对寻常人放下戒心? 这么说来……相爷又是怎么爱上的? 姜轻鱼觉得自己这会儿有点对不住席林,因为席林看上去还挺认真,而她却在见异思迁。 谢沉渊暗自神伤:“看来姜小姐并没有回应我的意思啊,是我打扰了。” 姜轻鱼回神,而后略带歉意的告诉对方:“很抱歉席公子,我确实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果断,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说完还停下脚步在席林身后微微一鞠躬,在雨中注视着对方。 “若是席公子对我抱有这样的感情,我再与你一同撑伞就不合适了。” 谢沉渊诧异,一时间竟不知是感觉该温暖好还是该笑一笑,因为……这个模样的小鱼儿实在是太可爱了。 因为有心上人,所以不能回应席林? 这心上人是谁,他心知肚明, 谢沉渊心中暗爽,越是如此越忍不住想要捉弄她:“我不过是与姜小姐开个玩笑罢了,姜小姐何必当真,淋了雨回去生了病,也不怕你那心上人兴师问罪?” “姜小姐本就重伤未愈,若是因此加深了病情,这样的罪责席某可担当不起。” 说着,还将手中的伞推了出去,为姜轻鱼遮雨,令自己陷入雨中。 姜轻鱼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嘴:“当真?” 谢沉渊低笑一声:“假的又如何,真的又如何?姜小姐既然不会回应我,那我持着什么样的感情也就无所谓了。” 姜轻鱼闻言,觉得甚有道理,点点头又回到伞下。 很快两人走到了姜府门口,姜轻鱼也没有再多做留恋,即刻往前迈出一步走回去,嘴上的招呼还没开口说出第一个字,一旁的席林就传来声音: “姜小姐,若是我来的更早一些,是否我也有机会成为那个被选择的人。” 夜风吹起,银白的发丝被扬起,丝丝缕缕带过,最终发尾落到了姜轻鱼的身旁。 姜轻鱼沉默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不会,感情从来不是谁的先来后到,只是因为他恰巧来了……这个位置才需要有一个人。” “所以席公子,无论你今日说的话是否认真,是否借着假话说真心,都不重要……因为从我决定回应那个人的那一刻,我的心里就不会有第二个人挤入。” “时候不早了,席公子也早些休息吧。” 说罢,姜轻鱼毫不留情的关上了姜府的大门,也算是给了席林一个痛快的回答。 她本就是这样的人,不喜别人对她寄予太多不必要的期待。 所有的关系若是没有利益纠纷,那就应该斩立决。 谢沉渊吃了一个重重的闭门羹,可他心里却没有半点的不愉,反而……本身平静的情绪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波涛汹涌起来。 她说她并非是因为先来后到,而是因为那个人是他。 她还为了他完完全全把其他男人给拒绝了。 即使那人才情双绝…… 谢沉渊站在原地,表面平稳,实则嘴角已经控制不住的上扬了起来。 他站在屋外,似是自白,又或许是想借着风将心里话送给门内的那人说去: “下次当着谢沉渊的面再说一次吧。” 说完这句话,他也就转身离开了。 不过心情远比来时更好,就连本该在家里受罚的徐有福偷偷摸鱼,他也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看见了。 徐有福都惊了,赶紧跑去问旁边吃夜宵的白芷:“今儿个有情况啊,去的时候还气势汹汹的,这会儿回来感觉都不拉着那臭脸了。” 白芷一边吃着饺子一边翻白眼:“谁知道,估计被小鱼儿训成狗了吧。” 徐有福惊了:“小鱼儿知道这个身份是他了?” 白芷:“不知道啊,但是应该已经察觉了吧,除非谢沉渊发病去跟自己吃醋,否则一般人早就认出来了吧,这么明显。” 徐有福:“那万一他真发病呢?” 白芷沉默了一下,这事儿……谢沉渊好像也不是做不出来哈。 但是就算能想到那个画面,还是会觉得荒谬。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全都一起翻白眼了。 “神经病。” 这是二人对谢沉渊异口同声的评价,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被谢沉渊说服跟他一起做事的。 想一想都有点想穿越回去给自己扇一巴掌。 给自己摊上个这样的伙伴。 有点雷人了。 …… 翌日一早,在收到白芷来信之前,姜轻鱼收到了更不好的消息。 那便是皇帝的传唤。 兴冲冲出门发现门外是王公公的姜轻鱼都有些控制不了表情的垮了下来。 王公公:“姜小姐今日好像有烦心事?见到咱家还不开心?平日里那些人可巴不得见到咱家呢。” 姜轻鱼无力的笑了笑说:“王公公多虑了,只是昨日睡得晚了有些冷受了风寒,显得脸色有些苍白罢了。” 其实心里已经十分麻木了。 若说之前,她倒不至于去摆脸色……可这一次她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上一秒还能予你恩赐,下一秒便能明着捅你一刀。 你知道一切,可没用,因为他是皇帝,他至高无上。 即使知道这一次萧寻安与维恩二人的来访,绑架是他默许的事情,甚至可能他有在参与,但面见他的时候还是要尊称一声“陛下”。 王公公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与眼睛都笑弯了,只是这笑……透着些渗。 他道: “别担心,陛下这回……是好消息呢。” “所以,换一件得体的衣裳随咱家出发吧,爵爷。” 第一百六十八章:朕好奇他怎么救的你 “小姐,你要不找个借口,谎称自己生病了别去了吧?” 怡翠一边给姜轻鱼换衣服,一边忧心忡忡的给她支招,不过很明显她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招不是什么好招。 姜轻鱼哭笑不得:“若是王公公看到我之前我尚且能够想法子拒绝,可现在……我真谎称自己生病,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了,要砍头的!” 说完还吓唬怡翠的用手刀在脖子划拉了一下。 怡翠轻嗔一声:“小姐就爱捉弄我。” 偏偏她也最好捉弄。 唉,如果可以不去该有多好。 她虽不太明事理,浅层的能看懂,再深层次一点就不明白了。 可她能看得懂大家的表情啊! 挖掘的那几日,所有人谈到陛下都表情不善,甚至三少爷都好几次直接骂了出口,给大家整的心惊胆战的。 一看大家一致对陛下坏脸色,她才想办法打听了一下,就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了。 原以为那陛下是个良善的,却没想到行事如此狠毒,刚给小姐起了表字,回头就害小姐在和相爷差点死掉! 要知道小姐前不久才进宫立了大功呢! 苍瑶苍瑶……原以为是个好听的,寓意好的,却没想到能把小姐害成这样! 现在一想到小姐被起了这样一个表字,她就想做梦自己当皇帝,把永和帝给活活给啃了,就像啃玉米那样! 看着比自己脸色还苦的怡翠,姜轻鱼真是哭笑不得:“你就别操心了,你知道你操心的结果是什么吗?” 怡翠:“会掉头发?” 姜轻鱼:“会操心。” 怡翠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后知后觉,小姐只是说她操心没用呢! 她鼓起自己腮帮子轻哼一声:“小姐跟相爷学的越来越坏了,以前都是甜嘴的!” 但看在相爷为小姐做了那么多的份上,她勉为其难的原谅一下相爷吧。 当然不是支持相爷,只是不排斥而已! 姜轻鱼也不反驳她,有其师必有其弟子,她坏的自然是跟相爷学的。 此番进宫,姜轻鱼换上了一件翠绿色金线广袖流仙裙,腰间配着一只水种玉髓,耳朵戴着的是谢沉渊送的阳鱼玉佩,珠光宝气,如春生翠,端庄大方而不显老气,头上戴着一根白玉簪便与怡翠出门面见王公公了。 王公公打量了一番才道:“爵爷真是越发漂亮了。” 姜轻鱼抿着唇笑了笑,没有回话。 一般来说,公公们传话之后就会自行离开,根本没有留在人门前等着的道理。 何况还是王公公这样的御前贴身公公? 看来这次陛下找她准没好事。 姜轻鱼有点头疼,同时也觉得……难怪陛下这么不讨大家喜欢。 不过是稍微的一丢丢显山露水,便能引起那么大的猜忌,制约。 如此小心谨慎,还带刺,大家不稀罕他也属实正常。 上了马车之后,怡翠偷偷的问姜轻鱼:“小姐,感觉这次气氛怪怪的,你说这一次陛下找你,又会是为何?” 姜轻鱼:“或许……又是因为战争吧。” 如果不是这等国家大事,也不必如此心急的把她叫过去了。 她上一次对局势的把握已经让陛下对她的能力有了初步的了解,这一次战争飞快的二次爆发,若不是她开始时正昏迷着,估计早就被传唤了。 陛下还真是既要又要。 只不过……这一次的战争,姜轻鱼几乎完全没有经验。 她上一次能看得明白也不过是因为前世经历过,说是改变历史也不为过,可这一次…… 她不太清楚皇帝的态度了。 必须亲自见到陛下,试探他的态度才能知晓要怎么办,如果是可以装傻……那不用装,她本就不精通这一道,可如果是要她真的去出谋划策……那才叫麻烦。 姜轻鱼在马车上调整了好几次呼吸,隐约感觉事情应当不止那么简单。 到了皇宫,正好早朝下值,本想着自己还需要等陛下休息片刻,她自己也能多准备准备。 没想到王公公转过头就喊:“爵爷,走吧。” 姜轻鱼还能说什么?说陛下人怪归人怪,敬业也是真敬业? 她只能乖乖跟上,这会儿又悄悄从王公公这边打听:“王公公,您方才说这回是好事?” 王公公眯着一双狐狸眼,透着几分狡诈:“面见圣上,自然是好事,莫非爵爷觉得不好?” 姜轻鱼:“自然不是,只是好奇这事儿好在哪里。” 一边说,一边还借着怡翠在旁边抬手挡着,偷摸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荷包藏到了王公公的腰间。 感受到腰间沉甸甸的存在,王公公这才好说话起来:“爵爷,别说公公这回不帮你,咱家也是有心无力,咱家替你求过情,但也被罚了一遭,你且记住一句话……抓住所有的机会,与其藏掩,陛下更喜爱大大方方的人,这一回……说不定是个直上云霄的机会。” “当然了,越是机会,越是危险……您可得好好斟酌了。” 他说的不是假话,他真给姜轻鱼求过情,毕竟谁看了这么一个聪慧漂亮,做事也干净利索的女孩就这么沦陷进去? 可就是因为给姜轻鱼求这个情,整的他差点位置不保,还被罚了好几遭。 姜轻鱼闻言也是赶紧道了一声谢,又送出去一荷包。 王公公都沉默了:“要咱家说……您这准备的未免太充分了。” 这荷包也太多了吧。 姜轻鱼道:“出门在外,讲究一些总是出不了错的。” 王公公扯了扯嘴角,一时间竟不知她从哪儿学的这些,就算说是谢相教的……谢相也不屑于走这些门路啊。 只能说姜小姐天生该走这条路了。 很快,到了养心殿,也就是陛下的寝宫。 养心殿的大门敞开着,门口的侍卫见到姜轻鱼就直接让人进去,其他人一概在外面等着。 姜轻鱼进去之后,便看见永和帝正在屋内批改奏折。 姜轻鱼行了大礼,行的勤勤恳恳。 对方这才目光抬起,缓缓的注意到了姜轻鱼身上,打量了一番才开口: “原是朕的女爵到了,前几日受了伤,如今……看上去倒也无恙。” “朕真的很好奇,朕的谢相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法子,才能把你从阎王手里救回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朕要你做一把刀,你就只能做一把刀 饶是姜轻鱼想了无数种可能,也万万没有想到永和帝召她过来的第一句,竟会是这句话。 他知道了她能活下来是因为相爷? 很快姜轻鱼就否认了这个猜测,若陛下真的知道相爷是巫族人,就不必特意找她过来试探了。 于是姜轻鱼也丝毫不留半点痕迹,没有任何紧张的开口发出疑问:“陛下何出此言?我们几人于爆炸中九死一生,虽说白姑娘是出自相府的情面帮忙,但也不至于是相爷的功劳我们才能挺过此次危机吧?” 装傻充愣,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默而不语,只是让姜轻鱼坐下。 他拿起旁边的茶,给姜轻鱼送了一杯到身前,自己又品了起来。 “原来朕的女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朕还以为有什么趣闻的,毕竟在那样的爆炸中也能存活三人,属实奇迹,朕险些以为你们是神仙下凡,正打算将你们供起来呢。” 他开了玩笑,然而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但姜轻鱼还是笑了,皇帝要她笑,她岂能不笑? 她道:“陛下此话实在有趣,或许真的有神仙吧,否则轻鱼也不可能自小就有那般非凡的气运,能得陛下青睐了。” 她这话也漂亮,一切全用运气糊弄过去。 接下来皇帝又试探了好几句,姜轻鱼也摸清楚了,陛下确实对相爷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于是也就更放心的开始胡诌。 想从她这儿打探消息?那可不行。 两人一来二去,几个回合下来也觉得无趣,便换了话题。 姜轻鱼反问:“莫非陛下今日大费周折差轻鱼前来面圣,就是为了说别人?” 永和帝道:“自然不是,只是朕比较好奇罢了,前几日政务繁忙,朕都没办法好好与你说说话,关心关心朕的功臣,轻鱼不会怪朕吧?” 姜轻鱼巴不得他别沾边,可话到嘴边也只能低着头故作片刻沉默,而后拉着嘴角苦笑一声:“怪又如何,不怪又如何?陛下若是有话,若是把轻鱼当做自己人,不妨有话直说。” 那他就直说了。 皇帝站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封信件,放到了桌面上,推到了姜轻鱼面前。 姜轻鱼看到信封上写着的“秦”字,便升上来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她眯了眯眼问:“这是?” 皇帝:“就在前不久,你们尚在昏迷时,秦北王向朕通了几封信,我们兄弟二人许久未联系,此番于信中交谈甚欢,他也多次表明对轻鱼你感兴趣,还想……邀你前去秦王府一聚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姜轻鱼脸色都变了,她抬眸看向陛下那满是愉悦与慈爱的眼神,更是连皮笑肉不笑都得强撑着了。 难怪今日如此费功夫的请她过来,原来是根本不打算装下去了。 姜轻鱼看着对方推来的那张请帖,只觉背后压力暴增,就连心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扑通,扑通—— 秦王对她感兴趣?秦王当然对她感兴趣! 若不是她,秦王早在一个月前就能趁机发起兵变,而不至于被当做一把刀丢出去! 秦王何止是对她感兴趣……简直将她千刀万剐的心都有。 只是她远在京城,皇城脚下有人庇护,而今……陛下是要把她推出去。 那简直就是送死! 姜轻鱼手上接过那张请帖,当着陛下的面拆开看了两眼,请帖中点名道姓要她参加一周之后秦王府专门为她而设下的宴会。 为她专门而设。 这完全就是鸿门宴! 这几乎是把要把她留在北县的话放在了明面上。 姜轻鱼收起请帖,退还回去:“陛下,秦王殿下盛情难却,只是轻鱼近况你也知晓,而北县路途遥远……只怕轻鱼不能赴约。” 可刚等她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到一道极为威严的双眼注视在了她身上。 那双眼睛里的愉悦肉眼可见的褪去,目光变得极为深邃,竟看不透他的情绪。 无形的力量似是千斤压顶,就这么突然的降临在姜轻鱼的后背,让她快要喘不过气。 那位好说话的皇帝变了一副面孔,让姜轻鱼错觉天都阴沉了不少。 永和帝: “子爵,朕希望你好好考虑这件事。” “近几年,大易与日不落城对大幽虎视眈眈,此番轮番连续进攻我大幽,敌方似乎对我方情报了如指掌,若非子爵前段时间挺身而出出谋划策,大幽恐怕要沦陷几地。” “可朕越发好奇,为何子爵会对敌人了如指掌?对我方更是一清二楚……就连朕都不知道的北县军情都如此了解,朕一开口,北县几千兵力说出就出,规模都快要赶上中央军了。” “朕很好奇,子爵你为何什么都了如指掌,难道就因为……你是负责与大易,日不落城外交事务的礼部侍郎之女?” 大幽国内十三郡,七十四县综合下来,全国兵力总共有二十万左右。 中央军的军力独占三万,但行军打仗不可能一股脑就把所有底牌交了出去。 譬如中央军三万军力,初步只出八千军力。 换做其他郡,一次能出两千人就极为不错,可上一次作战……秦北郡一个郡就支出去六千兵力。 也就证明……秦北郡背后的兵力,少说一万以上。 根据大幽的律法,这明显已经算是暗养私兵、 养私兵,这是谋反的大罪,只要定罪,秦王必死无疑。 陛下原本可能可以查出来,可姜轻鱼的出现却算是打草惊蛇,让对方出兵的同时又有足够的时间转移兵力,让陛下获得削弱对方战力的机会的同时……还让秦王的秘密被揭穿。 陛下原本还要恐慌秦王破罐子破摔,所以才视而不见。 姜轻鱼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他清楚姜轻鱼忌惮什么,需要什么……于是允诺了姜家的清白,承诺了姜轻鱼权利与地位。 可姜轻鱼当时并没有意识到……陛下递给她的这一颗果实,饱含剧毒! 因为姜轻鱼手上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她父亲是无辜的。 只是因为谋反没有爆发,陛下无需表态杀人,并且成功将秦王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但……只要陛下想要追究,姜家仍然必死无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姜轻鱼一直被胜利的果实蒙蔽了,即使是深知陛下对自己产生怀疑,也万万没想过这是陛下早就布的一个死局! 他知道秦王图谋不轨,也知道她爹是被诬陷的。 可那又如何? 清白,真相……那不是帝王需要考虑的。 承诺?他允了姜家当下的清白,可那也只是他允诺的……只要他想,这张牌永远是按死姜轻鱼的底牌! 这一刻,姜轻鱼的整张脸都发白了。 而陛下还是那张平易近人的表情,只是笑中渗着毒,像无数藤蔓攀上了姜轻鱼的全身,令她不得动弹,呼吸也随之麻痹。 他逼她入局,他说: “姜轻鱼,莫非你一直认为……朕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是朕的子爵,朕要你做一把刀,你就只能做一把刀。” 第一百七十章:陷入必死之局 皇威浩荡,奉承天命。 皇命,即为天命。 是姜轻鱼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即使做足了准备,做足了功劳,也只能一步步接受陛下的试探。 如今摆在她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 要么功亏一篑,要么如陛下所言成为他的一把刀,为他与虎谋皮,去制约秦王的力量。 可以她的本事又如何能够制约秦王? 那可是拥有一整支军队力量的王爷。 可她别无选择,只能吞下这口茶,脸上露出一抹浅笑:“谢陛下隆恩,轻鱼……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她收下这一张请帖,半月后就必须到达秦王府。 永和帝此时既然已经决定直接摊牌,也就不会再跟姜轻鱼装下去。 伴君如伴虎此话一点也不虚假,永和帝的笑容算是仁慈不错,可表皮之下的灵魂却散发着足以燃尽一切的温度,让人不由感觉到毛骨悚然。 皇帝:“放心子爵,朕向来不是一个残忍的人,既然朕给了你这个机会,也势必给你一道妙计来作为解决的办法、” 皇帝:“此去秦北郡,朕会给予你仙京使的名头,为你备上金蛟辇,自你出城后便如天子,代表着天子的颜面,若你出了三长两短……朕会为你准备好一切说法的。” 姜轻鱼闻言,低着眼一个字也不敢说,眼里酝着的所有情绪都被藏了起来。 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镇定,既然陛下用她的心思已经定下,那就不会轻易改变。 与其无畏反抗,倒不如分析利弊。 既然王公公此前为她求过情,陛下置之不理,那么陛下要的结果就是她与秦王你死我活。 如今矛盾已经立下,她纵使位卑言轻,飞蛾扑火,也必须接下。 王公公让她不要错过了进爵的机会……如今她终于明白了。 若她能想办法将秦王的谋反之心牢牢抓住,那么势必就能再进一爵。 子爵之上,便是侯爵,甚至能媲美战绩无数的不败侯,与其平起平坐。 多么风光的位置啊! 一位女子,竟不过短短一年时间,竟有机会从无名小卒升为侯爵,这简直是史书工笔中最不可思议的一笔。 往后的朝代,人们翻阅起史书的这一页,还会称赞当下皇帝的开阔与大度。 能当上皇帝的能是什么好人? 家宅争斗便以能腥风血雨,又何况皇位斗争?那可是踩着亲人与一众对党的尸骨坐上来的王座! 事到如今,姜轻鱼也只能说一句:“多谢陛下。” 皇帝心满意足。 “子爵若无其他事清楚,就且先退下吧,朕还有许多政务需要处理,五日之后,金蛟辇会到姜府门口接送子爵的。” 姜轻鱼起身拱手:“那么轻鱼先行告退了。” 说罢,姜轻鱼缓慢的走到了门口。 也就是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皇帝又开了口。 “师妹,别怪师兄心狠,只是朕不愿再见到皇兄犯蠢,再让百姓陷入一场腥风血雨之中,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只怪朕力量薄弱……若非朕手中力量不足,也无需让你们替朕出面了。” “只可惜,朕找不到黄金墓的钥匙,若有黄金墓的力量与财富……朕也能平稳的给百姓一个安稳的江山,你说是吧?” 看来,陛下已经调查清楚了,已经清晰明了了。 他果然不止是因为她的才能令人忌惮才开始注意到她的,还有很多一部分……是他开始肯定猜测——黄金墓的一份钥匙在她手里。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估计也就是这样的态度,才让师父不得不从第一线退居幕后,直至最后自焚于火场。 她既然承了众人的恩情,在众人迅速的捧高之下才能以这般不可思议的速度崛起,那么——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这份痛苦与威胁,她也无可避免。 她说:“陛下,你就真的宁愿相信……这个世间会有某种力量能够胜过人心吗?” 她说:“微臣才疏学浅,从未听说过什么黄金墓,微臣只知道……天下之大,以民为本,民声……才是民生。” 如今战争开启,商路建设已经退居二三线,商路法估计也被陛下琢磨透彻。 她虽能在这方面取得功绩,但已经没办法再把商路法作为自己的免死金牌。 只是她想再提醒一句陛下,不要在这一条道里迷失了。 在皇帝审视的目光下,姜轻鱼一步步的离开了大门。 姜轻鱼不是第一次进宫,但也绝不是最后一次。 但无论哪一次,这都会是她彻底对皇帝失望的一次。 陛下已经疯了。 回去路上,姜轻鱼一路无言,只是先去了一趟云烟阁,召集了自己所拥有的势力的所有核心力量。 云烟阁虽说表面上只是做一些敛财生意的,实际上她一开始创造云烟阁最本质的初心是为了让自己在陷入旋涡之后有保身之力。 此去秦北郡,势必九死一生,甚至……不足一生。 她必须统计下自己拥有的所有底牌,最大可能的争取到生存机会。 圆桌之上,姜轻鱼目光扫过高河给出的所有信息。 这近一年以来,云烟阁扩散速度极快,京城为本家,扩散了四个郡。 本家培养的暗卫在三百人左右,皆由萨落亲自培养,而其他分部则由当年从相爷手底下拿到的一群好苗子,培养出来后进行支教。 大大小小,她能掌握的武力也不到千人,对比秦王的上万兵马肯定不足。 但……总比没有强。 几人看着姜轻鱼如此小心谨慎的模样,不由感觉到紧张好奇。 “小姐,陛下到底告诉了你什么,你的状态看上去……很糟糕。” 姜轻鱼沉默半响,目光扫过周围一圈人。 高河心领神会,赶走了周围的一群算不上最亲信的。 而后,姜轻鱼才开口,自己即将登上金蛟辇前往秦北郡的事情。 众人一听,纷纷脸色一变。 怡翠没太懂:“这秦王的宴会,又怎的了?” 高河骂她蠢,然后赶紧一顿分析。 怡翠这才恍然大悟。 这哪儿是什么请人的宴会,这是鸿门宴啊! 去之必死! 怡翠瞬间崩泪了,可她不敢说话……她知道自己在这种大是大非之上根本帮不上忙。 高河屏息凝神,小心的看了眼四周才悄悄贴上几人身前说: “陛下确实这些日子越发疯狂了,不过……或许我知道原因。” “前段时间,我们打听到了一手消息……一手,足以改天换地的消息。” 第一百七十一章:鱼姐姐你在哪儿?救救我 足以改天换地的消息? 听到这话的几人都有些匪夷所思的看向高河,如今还有什么消息关于陛下,还能改天换地? 他还未说出口,姜轻鱼隐隐有了猜测…… 改天换地。 这几个字已经很明显了。 高河也并没有藏掖着,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都说出来: “这是前些日子打听到的可靠消息,陛下自从生辰宴之后,便时常呈现出体虚吐血的症状,疑似生辰宴被人下了毒。” “这下毒者是何人到现在也还未调查出来,只知道……陛下这些日子必须每日服药,针灸调理。” “再结合他近期越发激进的表现来看……” 姜轻鱼瞬间就意识到了高河想说什么,赶紧伸出手指堵住他的嘴,摇摇头道:“口忌。” 即使周围都是信得过自己人,有些话也不可随意说出。 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纸也永远包不住火,言尽于此便是最好,再深……恐怕一语成谶。 怡翠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了一眼姜轻鱼,下意识的捂住自己嘴巴。 高河讪讪一笑:“小姐自己心里明白就行,我肯定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只是……要看小姐要怎么做了。” 陛下这毒应当是无解,否则也不会如此急功近利的一改往日保守作风,要逼姜轻鱼交出黄金墓钥匙,或者让她去制约秦王。 同时,姜轻鱼还有一个选择…… 正如高河此前所说—— 改天换地,改朝换代。 在这个时候,陛下即使是突然暴毙也是理所应当,知情人都能明白。 换一位皇帝坐镇,死局可解。 只怕最近朝廷氛围极怪,皆是因为越来越多人察觉到了这个事情…… 难怪她醒来那么久,明明怡翠也有传信给灵儿和皇甫青桓,他们也未曾拜访。 或许……这会儿他们也因为这样的变化而焦头烂额吧。 高河期待道:“陛下早年诞子不多,皇位争夺中的台前幕后又有太多变化与动作,如今皇位的继承人最大的竞争者也不过两位。” “一位是您的好友,三皇子皇甫青桓,他的情况你很清楚不必我多说。” “另一位则是萧贵妃之子二皇子皇甫青正,此人自小也算天资聪慧,只是做事没什么大局观,虽说有几分本事……但磨砺不够,若他上位……想必大幽内政会陷入一场巨大的风卷残云之中。” “据说……相爷暗中支持的就是这位。” 高河手里掌握的信息远比姜轻鱼以为的更多。 没想到连相爷的消息他都能知道。 不过她很困惑,相爷为何支持皇甫青正。 正如高河所说,二皇子有点聪明,但弊端也很明显……再加上他母族实力远不如皇后家里。 他自身有些治理的功绩,但底蕴不足。 按照如今的局势,他若是突然上位,多半是沦落傀儡皇帝的地步。 一位傀儡皇帝的上位,受苦的永远是百姓。 相爷的心思……不在百姓,不在大幽? 虽说姜轻鱼对谢沉渊的目的多少有些猜测,但这会儿也难以理解,相爷究竟想做什么了。 眼下她也无暇猜测相爷,只能进一步分析局势。 皇甫青桓的情况确实不用多说,姜轻鱼很明白。 他虽有天赋有本事,可实际上却是一个心性逍遥的,皇位再好……他也不愿意去坐。 再加上没有做出什么功绩来。 他的支持者……并不多。 高河吐槽:“这皇帝也真是的,所有人都求多子多福,就算生出九个蛇蛋,没准也有一条孵出真龙,结果他来回就折腾了俩……现在好了,朝中臣子也只能二选一。” 姜轻鱼却笑了一下道:“哪儿是二选一,不是还有一条路吗?” 高河诧异:“还有一条路?” 那个五岁的小皇子吗? 让小奶娃当皇帝? 姜轻鱼道:“还有一条路……静观其变。” “若是陛下撑得足够久,局势还会发生变化……要知道新皇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斩草除根,且不算新皇登基,陛下疑心病如此厉害……这个时间就开始站位的臣子,他心里会没数?” “这时风口浪尖站出来,属实不大聪明。” 高河闻言,也觉得细思极恐了起来……陛下这毒确实无解,但也不知道究竟能活多久啊,万一到时候解开了呢? 再者如今地图上三大国家正在开战,局势变化莫测……现在站队确实为时尚早。 但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高河双眼一定:“这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会有人按捺不住的,但……小姐,你没有时间了,五日之后金蛟辇到,此去必死无疑。” 姜轻鱼又怎么能不知道呢? 可屠龙之事,那是天大的变数。 她只是摇摇头叹气一声: “变与不变都是坏事……最重要的……无论如何都是百姓受罪。” 她抬眸看向窗外的百姓们,连续两场战争,其中损耗的财力物力都是从他们身上来的,所有人的脸上也都出现了一抹疲惫。 若是内部再发生些动荡,恐怕历史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演。 高河又不禁低下头:“可百姓不一定会死,您的命,更贵。” 姜轻鱼沉默片刻,一只手顿在窗边。 不过…… 她前世根本没活到这个阶段,也并不知晓这个阶段的皇帝被人下了毒。 会是谁下毒呢? 等等—— 虽然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上一世,在战争爆发的初期……皇甫青桓就被皇后偷偷运入军营之中打仗了! 姜轻鱼猛地一惊,一拍桌站起身来:“我得再进一趟皇宫!” 其他人全都吓了一跳,高河更是刚准备喝个茶装高深莫测,就被姜轻鱼这动静吓了一跳。 手里的热茶都烫到了手背。 但他第一反应还是激动的看向姜轻鱼:“小姐,你想好了?果然咱们还是要屠龙对吗!” 他一边说,一边袖子都撸起来了。 俗话说没有干大事想法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这会儿的高河那叫一个干劲满满!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姜轻鱼下一句是: “我可能猜到究竟下毒之人是谁了。” …… 此时此刻的姜轻鱼还不知道。 皇甫灵正被关在屋子里瑟瑟发抖,闭着眼睛手里抓着一个用布料缝制而成的小轻鱼娃娃。 那是她作为一国公主一针一线缝制的。 她做了一对,有一只本该在及笄宴上送给姜轻鱼,如今属于她的那只掉在地上,被人一脚踩在脚下。 她眼泪滴在轻鱼娃娃上,极小声的念着: “鱼姐姐你在哪儿?救救我……” 第一百七十二章:皇位就如此重要? 皇甫灵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些……为什么原本性情温和的母亲会一夜之间大变样。 不……不是一夜之间……而是从那日父皇生辰之后就开始慢慢变化,变成了这个模样…… 两位贴身婢女站在皇甫灵的身前,其中一位脚下踩着属于皇甫灵的娃娃。 皇后正坐在房间的铜镜前,她模样是极美的,只是此刻看上去双眸有些混沌,意识不太清醒。 她手里捏着一颗小小的药丸,迅速吞服下去之后拍拍胸脯,才缓缓开口。 对着铜镜开始调试着一杯酒。 那酒水映着烛火,流淌着难以形容的妖冶光芒,杯底晦暗……应是酒中有毒。 房间里卧着一位容貌艳丽的女子,妆容与衣裳都极为完美,后宫中所有人都能一眼认出。 她是当今皇上的贵妃。 如今昏迷不醒的躺在这,应是被人下了毒。 “灵儿,不要害怕,也不要恐惧……” “母后也不想做到这一步,母后也不愿意伤害自己的亲生骨肉。” “你可是母后最爱最爱的女儿……你这么聪明,又这么厉害,小小年纪就让人如此怜惜。” “可惜……可惜你怎么偏偏是个女儿呢?” 皇后端着酒,一步步走了过来,眼底满是悲伤,甚至还用另一只手捏着手帕给自己擦了擦眼泪。 “陛下无心诞子,青桓心不在此……如今朝廷风云难测,青正那小子呼声巨高……” “为了能够夺得皇位,这一切……都是母后迫不得已。” 她走到皇甫灵的面前轻轻蹲下,伸出手难得的为皇甫灵擦拭眼泪: “别哭,要怪就怪你那鱼姐姐,她分明与你皇兄情同手足,我们本该是一路人,她却多次拒绝了母后的盛情邀请。” “你可知她背后的人是谢相?又可知……如今皇甫青正能获如此大的势头,都是因为谢相在背后推波助澜?” “你说其中她没有站队,母后是万万不信的……” “她背叛了你们,你却还求她救你,我的灵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呢?” 皇后嘴角微微翘起,眼中那神佛般悲悯的情愫还沉淀着些许心疼,惋惜。 当然惋惜…… 论才学,论能力,论心性……灵儿都是最适合成为下一任皇帝的。 她年幼时便表现出来了过人的智慧与天赋,好几次帮助陛下解决了治国治民上的危机,实在太过耀眼。 就连陛下也曾在枕边说起—— “若她是皇子而非公主,便是众望所归的太子,可惜……可惜。” 可惜,她偏偏生了一个女儿身。 她的存在不仅无法坐上那高位,还会让人们无数次将目光放在皇甫青桓身上,让他这个亲哥哥……成为敌人眼中的那颗碍眼的钉子。 因为灵儿的存在,皇甫青桓多少次遇到危难? 所以她必须狠下心来,打压灵儿……让灵儿的光芒不要太过强盛。 她曾想方设法,让人将幼年的灵儿关在幽闭的空间中,令她精神失常。 也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得不到周围所有人的注视,一生只能像个透明人一样。 如此……皇甫青桓便能安稳成长了。 陛下的目光也可以稍微分散些许。 直到姜轻鱼的出现,让灵儿竟一点点走出了她的局中,打破了这一切设计。 让陛下的目光,再一次注意到灵儿。 让青桓在灵儿的对比下令众人失望。 所有的一切都不得不加快进程,快到……她必须让皇甫青桓赶紧取得耀眼的功绩。 如今……她别无他法了。 她把皇甫青桓偷偷送进军营立功,若是这时……作为亲妹妹的灵儿暴毙,凶手又是贵妃,那么便可以一石二鸟。 涨青恒功绩,夺青正地位。 她将酒送到了皇甫灵的面前:“来,喝下这杯酒,一切都结束了。” 看着眼前容貌依旧美丽的母后,皇甫灵竟觉得这样的母亲好陌生。 不,也不陌生。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母后不爱自己,也知道所有的设计都是母后在幕后所为。 所以她心甘情愿,去变成母后希望的样子,时间久到自己都以为事情真是那样。 可为什么她都这么听话了……母后却还要她死! 她懂,可她不想懂。 她很聪明……可往往,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渴求那一丝丝属于母亲的爱。 到如今……竟都成为了梦境一般的泡影,还未触碰便全已寂灭。 她红着眼,眼泪兜兜转着始终没有掉下来:“母后,你明知道皇兄志不在此,也明明清楚……如今的局势最好的选择便是静观其变,为何还要将事情做的这般决绝?” “我曾奢望过你爱我,却从未想过……最后竟还是你把我按进万劫不复之地。” “母后……灵儿到底何错之有,罪能至此?” “母后……皇位,就当真如此重要吗?” “重要到你竟不惜一切,不惜成为一个泯灭人性的刽子手……不惜连自己的孩子,都要一个一个杀死。” “不惜……用他们的尸骨去堆砌那一条永无止境的杀路?” “就为了……皇位?” 到最后,她竟失了声。 她咬着自己的下唇,委屈的,所有的情绪都卡在了自己喉咙里。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后一巴掌狠狠地扇了过来,她不避退,只是默默的闭上了眼,那停留的眼泪也终于迅速掉落在地上。 连泪痕也不曾落下。 “啪”的一声,皇甫灵感觉自己脸与心脏都疼的快要枯萎。 “蠢货!” 皇后的这一巴掌结结实实,似乎因为……这一切也全都触动到了她最脆弱的地方。 只见她眼泪也酝酿在眼睛里,紧紧的捏住了拳头,连身体都因为气愤与恐惧而发了抖。 “你懂什么?” 她这一声问的很轻,甚至快没了声音……似乎不是用身体去说,而是灵魂拼尽所有情绪的一次发问。 就连问谁,她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颤抖着,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整个人都开始啜泣。 “你们……又如何能懂,皇位的重要?” “你们又如何明白,这天下是吃人的,唯一能活下来的免死金牌……唯有皇位!” “唯有成了皇帝,才可活下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我也想活下去 “自小,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话至此,皇后不禁抬起头,那于漆黑中点亮的烛火似乎在灼烧她的眼睛。 火光盘旋在里面,竟有两滴眼泪从眼角边上滚落了下来。 “我出身京城林家,自七岁起便入了宫,那时人人都唤我太子妃……也算是与陛下青梅竹马。” “我从来不知道太子妃这个含义意味着什么,我只晓得从我入宫那日起,我得无止境的成为他的附属,他学习我陪读,他习武我旁观,那段日子虽说算是有趣,可我终究也只是一个孩子。” “阿姐每年只能来看我三次,每次我都我吵着闹着要回家,回家……可她只是永远说着下次,下次……永远都不会带我回去。” “直至十二岁那年,父亲去世,那是我唯一一次可以回去的机会……可那日,新皇登基,我不得不错过父亲的葬礼,与陛下一起……坐上那人人向往的凤位。” 说到这里,她的拳头都不忍握了握,捏得手中的酒杯都快要碎掉,那美丽的双眸也变得阴狠狰狞: “可这一切仅仅是开始!” “父亲的死……只是开始!” “紧接着,短短三年,我的长兄,次兄接连去世。” “整个林府只剩下了,我的阿姐,以及不足五岁的弟弟。” “一个不足五岁的孩子荫得了国公之位……那时我还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兄长他们去世的时候我都到了场,阿姐告诉我……他们做错了事,他们试图谋反,若非是我生在宫中做这皇后,整个林家都会沦陷。” “那时我就发现……年仅二十的阿姐竟生出白发!” “我曾向陛下求情,陛下终于点头林家会无忧……” “可,我十六岁那年……我怀孕下你长兄的那年……” “我的阿姐也死了。” “死前她给我送了一封信,说放心了……放下了,她告诉我……她早就想死了。” “那时我才知,杀死我全家的并非意外,也并非他们做错了事,而是那个我日日夜夜朝思暮想,与我青梅竹马的男人!” “这大幽万人之上,无人忤逆的陛下!你的父亲……” “他杀了他们,因为我林家三代丞相,功高盖主……” “而现在,这位躺在你身侧的这位萧贵妃,我的好姐妹!更是忌惮我诞下第一个皇子之后孩子顺理成章得到太子之位,从我阿姐那边下手,逼我伤心欲绝……流了我的第一个孩子!” “陛下慰籍我,赏我珍宝无数……又无情的让我怀上了第二个孩子,因我体虚再次滑落。”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了,我就彻底明白了……这个社会,这个时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仅仅是因为一个忌惮,我林家……我的父亲兄长,全都万劫不复!” “仅仅是为了一个太子之位……我的两个孩子也全都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我也想走,我也想逃,我也想放肆的离开这个地方!可我是皇后!我是一国之母!从我入宫那天起……” “宫墙,就成了我一生跨越不去的高墙。” “我若是想活下来,若是想要我林家还能活下来……若是想对得起我父亲,兄长,阿姐的死……我就必须得到这皇位!” “所以……我不惜亲手掐死我的孩子,为你的大皇兄铺路。” “可纸包不住火,我曾一直以为会对我些许心软的男人,给我冠上了毒妇的称呼……亲手把我送进了那暗无天日的冷宫!” “你可知那冷宫有多冷?我可是皇后!我是一国之母!可……就连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都能侮辱我!” “那是我一生中最暗无天日的时光,我无数次想要自缢陪着我的家人,我的孩子……” 说到这里,她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决堤,瀑布般簌簌坠落。 而后她加重了声音: “可我不能死,我得肩负起重振林家的大任!” “于是我疯了,我死了……活下来的我,是心里只有仇恨,只有皇位的我!” 她声嘶力竭的咆哮出来这句话,最后又瘫软的跪在了地上,梨花带雨……绝望黑暗。 深吸一口气,她的手摸上了皇甫灵的脸: “你总说我不爱你,可你又怎知……” “你是我与陛下,唯一一个孩子了。” 皇甫灵闻言,心头一惊,整个脸色都发生了变化。 “母后……你……” 皇后低下眼帘:“事已至此,母后也不怕与你讲,皇甫青桓……不是陛下的孩子,他是我为了走出冷宫,与太医做的局子。” “可天意弄人,谁又能想到……他会是我唯一的筹码呢?” 皇兄……不是父皇的孩子?! 知道这个消息后的皇甫灵整个人脑袋都是空白的,不敢置信的。 她眼神颤动,兜满了恐惧与陌生:“母后……” 皇后轻轻抚摸着皇甫灵的脸,脸上出现了从未出现过的温柔与母性。 “母后不是不爱你,而是……母后已经不是母后了。” “我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灵儿啊,待你死后,母后也会去陪你的。” “生不能爱,就让我在阴曹地府为你当牛做马吧。” 说罢,她一根手指伸进了皇甫灵的嘴里,掰开她的唇。 灵儿回过神来,她可以选择咬下去,咬断母后的手指。 可她心却仍然颤动着,眼里含着泪问: “母后,您真的想好了,要喂我饮下这杯酒吗?” 皇后闭上眼睛,只是把酒凑了过去。 灵儿也闭上眼,眼泪滴入杯中,将杯中倒映那烛火给打乱。 那酒水就这么吞入了灵儿的嘴中。 她一边饮下,一边缓缓睁开眼,目光木讷像在看死人,似乎所有的希望都随着酒入腹中被摧毁。 她嘴里呢喃着: “可是母后……灵儿也想活下去。” “灵儿也想在这吃人的时代中……活下去。” “你知道的,灵儿很聪明……” 她嘴边挂着酒水,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灵儿这些年来不是没有防备,也不是静待着您来杀我……” “所以,母后……抱歉了。” “您想做的事情,我会替您做完。” 说罢,外面传来强烈的动静。 “姜轻鱼,若是你敢骗朕,朕要你死!” “来人,把门给朕砸开!” ——作者的话—— 没有洗白谁的意思,就是想让大家明白人物不是非黑即白的,他们所有的疯癫和行为都是有理由有动机的。 写不了太深奥的,浅层的还是能写一写。 第一百七十四章:皇后薨了 紧接着,一道巨大的冲击声传来。 砰的一下让皇后整张脸都瞬间苍白了下去。 她当即掐住了灵儿的脖子,双眸癫狂渗红的喊着:“你做了什么?!” 皇甫灵饮下毒酒,脸色惨白厉害,还不断往外吐出血水。 她虚弱的眯着眼,嘴角挂着的血水,扯着嘴角笑了笑:“母后,你总怕灵儿太聪明,可你既然知道灵儿聪明……又为何什么都不做准备?” “灵儿虽然在这宫中身无分寸站脚之地,可在宫外却也有朋友,您今日造访支开我的侍卫前,我就让他们跑去找鱼姐姐了……” “您要我死,我不想死……我还有许多事情尚未体验,所以我也只能用我的办法赌一把……” “就赌,父皇是否真心在意我,就赌……鱼姐姐也是否愿意为我冒这个险。” “这个些许差错就会万劫不复的险。” 只要他们来时,她是刚饮下毒药……那么她就还有救,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还能借着此事获得父皇的一片不忍,从而在宫中得到一份不弱的权势。 她聪明,她什么都懂。 只是有些时候,懂事的代价太重。 母后没错,错就错在她太晚意识到这宫中是吃人的。 所以她学聪明了,她早早的就明白……她该如何在这举步维艰的宫墙之下活下去。 “母后……您安心吧,我会替您了结心愿的。” 皇后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亲生女儿给反将一军,她此刻的心是愤怒的,恐惧的,同时还离奇的有一种—— 她这个罪人终于遭报应了的庆幸?! “啊啊啊!!!” 她尖叫着,掐着灵儿的手更加用力。 可就在门被击碎的那一刻,她却一瞬间失了所有力气,苦笑着“哼哧”一声。 随着那一声年少时便熟悉到的声音从耳边再一次响起那一句“毒妇”,她也彻底放下了自己的双手。 嗤笑一声,眼泪纵横。 她最后看向门外,外边的光好生刺眼,一群人复仇鬼魂一般冲了进来,让她竟一时间恍惚。 她站起身来,精神迷离的靠近过去。 “爹,兄长,阿姐……” “还有我的孩子们。” “你们来接我了吗?你们终于来接我了吗!” “蓉儿对不起你们……蓉儿什么都没做到。” 她想要去抱抱他们。 可迎面过来的却只有一把剑,刺在了她的腹部……她那疲惫不堪,再也无法生育的子宫。 光渐渐弱了。 那熟悉的,愤怒的眉眼…… 亦如她年少时就看见过的,面对她质问时那般决绝,无情。 最是无情,帝王家。 他的背后也不是她期待的人们。 而是侍卫,还有冲进来赶紧抱住灵儿前去急救的姜轻鱼。 皇后猛地哭泣一声,失魂落魄的呢喃着:“所以到最后……终是无人接我回家!!!” 陛下的脸恍惚片刻,还没来得及等人们回过神来。 皇后突然疯癫了似的喊着: “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我不做这太子妃了!” “我要我爹,我要兄长……我要我的阿姐……” “我要我的阿姐!!” 说完,林蓉毅然决然双手握住剑身,将剑抽了出去。 她不要死在皇上的怀里。 她转身,费尽所有力气朝着背面的墙上,用自己的脑袋拼了命的撞了过去。 头破血流。 瞬间倒地。 地上很快就形成了一摊血泊,她不瞑目,她笑着念着: “太子哥哥……今年,我要回家了。” 灵儿奄奄一息,被萨落抱在怀里,那缓缓闭上的眼睛终于是看清了母后怎么死的。 她恨她,也爱她。 到最后竟觉得这个要她死的女人实在可怜。 她嘴边的鲜血滴落,眼中泪水不断翻涌。 她嘴里念着: “鱼姐姐……我好累。” 姜轻鱼赶紧安抚她,用手捂住她的双眼:“别怕,别看……都会过去的,白姑娘会治好你的。” 她也于心不忍,心如刀割。 她无法代入灵儿,因为那是窒息的,痛苦的…… 灵儿最后在马车上紧紧的抓住了姜轻鱼的手。 紧接着就是王公公一声足以响彻整个京城的喊声: “皇后……薨了!!!” 那日,京城下了冬日的第一场雪,掩埋了一地的血水。 那日,皇帝站在宫门前停了许久,始终保持着一个姿态,谁都不敢靠近。 那日,萧贵妃醒来之后哭着喊着要求皇上给个公道,却被皇帝赐了一杯毒酒。 那日,皇帝一夜白发,宣旨终生不立新后,要给皇后正常规格的一倍的葬礼,还要等他死后……与皇后合葬。 整个京城都被覆上一片白,白的令人心悸,白的让人不敢也走,唯恐惊魂。 …… …… 皇后给灵儿饮下的毒几乎是绝对致死的,白芷接到灵儿的时候灵儿身体都快冷了。 她不明为何,只是立马开启了抢救,还难得的让姜轻鱼给她打下手。 姜轻鱼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她帮忙做了什么……她们剖开了灵儿的肚子,用特殊的药水为灵儿进行五脏六腑的清理。 灵儿没有意识,只是始终抓着她的手,眼泪汪汪的喊着: “鱼姐姐……鱼姐姐。” “鱼姐姐,我好疼。” 姜轻鱼心碎如麻,她无法形容这种情感,只是也忍不住的替她掉眼泪,一直在她耳边念着说着: “别怕,别怕,鱼姐姐在呢。” “灵儿莫怕。” 抢救结束的时候,白芷都惊魂未定…… “但凡晚一秒把她送来,她绝对会死。” “到底是谁给她下的毒,她可是大幽的公主啊!” 白芷问,姜轻鱼便找了个地方说了…… 听完所有故事后的白芷沉默了许久,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回来之后,她带了一株药草让姜轻鱼给灵儿。 姜轻鱼疑惑: “这药材是?” 白芷道:“别问,给她服下就是,服下之后……她会好的更快些,这世间只剩下这最后一株了。” 姜轻鱼没再多问,马上要去给灵儿服下。 她刚走一步,白芷又说: “等等——” 姜轻鱼停下脚步,才发现白芷双眸忧郁疲惫的看着她说: “多陪陪她……这个时候,只有你能救她了。” “她信你。” “信你能救她,才会让人找你。” 第一百七十五章:我想做一个局,邀你成为我的棋子 姜轻鱼没有拖沓,拿到药草之后便去给灵儿送过去,就在快要抵达目的地时,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男人站在门前。 谢沉渊身上穿着的藏青色长袍,黑貂裘披挂覆了一些雪十分显眼。 他仍是戴着那一只白银恶鬼面具,透过所有眼神定定的盯着姜轻鱼。 他没有说话,姜轻鱼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低下眼睛,假装视而不见的样子朝着屋子里面走去。 就当她要擦肩而过时,谢沉渊终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拦下。 姜轻鱼这才又与他对视,想看看这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到底是否映着她的影子。 可惜面具遮掩了太多光芒,她什么都看不见。 就像她到现在也无法想象相爷所谋的到底是什么。 姜轻鱼问:“相爷,找我有事吗?” 谢沉渊沉默片刻才开口:“你……就没有什么事情想要问我吗?” 姜轻鱼缄默不言,只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她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男人了。 她低下头,看着对方抓紧自己的手正在微微发颤,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她曾以为自己抓住的救命稻草,到底是什么? 皇后能被逼成这个样子,不仅仅是她的遭遇,一切的爆发多半是是因为二皇子势大,极有可能拿下太子之位。 皇后不得不加快进程,将皇甫青桓送进军营之中,甚至不惜借助灵儿的死亡来为青桓铺路。 而二皇子能获得如此大声音,则与相爷幕后支持脱不开关系。 毕竟相爷的能力与筹码人尽皆知,他手握黄金墓的秘密一日,陛下都得敬他一日。 当然,若仅仅是如此,姜轻鱼是不会在这时候选择冷眼以待。 而是因为她觉得此事细思极恐。 二皇子上位势必成为傀儡皇帝,相爷作为幕后主使多半是操持最多傀儡线的人。 整个大幽都有可能沦陷到了他的手中。 事情若只是如此,姜轻鱼还尚能接受……只要百姓好,大幽好,谁在幕后掌权并不重要。 反正姜府也能安居乐业。 但偏偏问题就出在了…… 相爷可能是巫族人身上。 当她事后重新联系一切的时候,她开始意识到一件事。 作为巫族人的相爷,要将天下奇藏黄金墓作为筹码去博弈的到底是什么? 黄金墓的故事……巫族可谓凄惨到了极致。 作为仅剩不多的巫族人,要么如席公子那般苟且偷生,要么隐匿于世人不见之处。 唯独相爷……隐藏身份,步步为营,走进了一国朝堂,一国权力之巅,甚至……还试图完全渗透这个国家。 姜轻鱼曾无数次好奇,相爷步步为棋的走上这个位置是想要做什么。 可现在……她不敢往下想了。 这究竟是救命稻草,还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姜轻鱼推开谢沉渊抓住她的那只手,摇了摇头:“谢沉渊,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不至于能够过问你什么。” 说罢,她握着草药进了屋子。 这一刻,谢沉渊的整张脸都苍白了下来。 他从让姜轻鱼入局,缔结血源契约开始时就在害怕某一天,姜轻鱼开始慢慢知道了更多真相,开始猜测他的目的,肯定他的所求。 他想过姜轻鱼会闹,会哭,或者是沉默一句话也不说。 只是从未想过,她会如此决绝的喊出他的名字。 要与他撇清关系。 他内心幽怨,有一瞬间竟想要斥责姜轻鱼太狠。 可同时他又忽的记了起来。 从一开始,姜轻鱼就只是为了她的家人跪在他的府前。 而当她猜到他的目的时,她很清楚……她的家人会陷入一场无法挣脱的死局。 不,不止她的家人,还有她……以及所有大幽的百姓。 而这死局,是他一手促成。 当她意识过来这一切之后,就会发现…… 她就成了当年将外人引入巫族,导致巫族灭族的小男孩。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那种感受的人。 那几乎是一次毁灭般的信息量。 姜轻鱼即使内心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马上接受这个消息……也有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接受。 一旁,徐有福走了出来:“所以当时我就劝告过你,不要把她放进来,也不要把她牵扯入局。你知道她要找你时就该拒绝,而不是给她设下难关,想让她知难而退,又没料到她能如此心狠聪明……最后打破了所有原本的计划让她入局。” 谢沉渊若不想姜轻鱼入府,姜轻鱼跪再久也无济于事,更别说放出消息说长跪三日即可见他。 他再一次的拒绝,想尽办法的胁迫,却没想到她那一簪子……扎破了所有人的意料。 成为了唯一的一场意外。 是谢沉渊的心软,才导致了他如今的心痛。 徐有福道:“放她自由吧……起码你们二人都会好受一些。” 徐有福又道:“难道你要让她和你一样成为灭族的罪人吗?” “为了她搭进去一只手,半条命,难道还不够吗?这已经足够赔偿了。”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谢沉渊难得的呵斥了一声: “住嘴!” 谢沉渊握紧拳头,最后一松,眼中似乎下定了偌大的决心: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徐有福看他,最终还是闭上眼睛不说话。 他早就摆烂了。 这两个人的情感爱咋咋地……只要最后能完成他所求的事情,一切都与他无关。 …… 姜轻鱼进了房间之后就给灵儿服下草药,万万没想到那草药竟有神效。 很快,灵儿便睁眼了,她看见姜轻鱼的一瞬间瞬间落泪了。 所有的委屈全都爆发。 她说: “鱼姐姐……我害死了我的母后。” 姜轻鱼抱住她,安慰她:“不……你只是在自救,她也不是被你害死的,是这个吃人的皇宫害死了她。” 是权利,所有人都在斗争的权利害死了所有人。 权利是一堵宫墙。 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 可惜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无论是谁,皇帝,还是宫中的女人,还是谢沉渊,还是她…… 都不过是被权利与软肋裹挟的一枚行尸走肉罢了。 所以她不知道要怪谁,更不知道要如何去说,她只能凭借自己的想法……去找一条她所认为的,最好的一条路。 她看着面前的灵儿,眼神中多了几分决绝与坚定,心中酝酿着的一个翻天覆地的想法更是不再掩饰。 她道: “灵儿……鱼姐姐想做一个局。” “邀你入局,成为我的棋子。” 第一百七十六章:谢沉渊:我在害怕 灵儿恍惚片刻,双眸怔怔的盯着姜轻鱼。 可当她看见姜轻鱼眼中挣扎着痛苦,裹挟着坚定的时候,心情又不禁逐渐趋于平静。 她问: “鱼姐姐……想做什么。” 相府的环境是极端的,她无论多小的声音,都能会被相爷或者相爷的人捕捉到。 同样,除了相府的人,其他人都不会知晓。 这就是相爷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员。 因此,她也不必小心谁会听见,索性直接开了口: “灵儿,我想让你称帝,坐上皇位。”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就连灵儿都瞳孔骤然一缩,两只小手瞬间紧绷了起来。 “皇位……鱼姐姐,你明知道……” 明知道她是女孩,是没办法成为皇帝的。 姜轻鱼却立马抓住她的手道: “在我之前,也不会有任何人想到……大幽还会出现一位女爵。” “既然有了女爵,为何又不能有一位女帝?” 一石激起千层浪,灵儿整个人都彻底呆滞了,微微张着嘴,心里脑里全都盘古开天辟地般从无到有了某种特殊的情愫。 这种情愫是足以翻天覆地的。 女帝…… 是啊,在鱼姐姐之前,也不会有人想到这世间会有女爵。 女子既能称爵,又为何不能称帝? 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鱼姐姐忽然会想到这般……不可思议的想法?” 姜轻鱼沉默片刻,也不避讳灵儿道: “如你所见,你皇兄无心帝位,而二皇子上位后势必成为傀儡,届时必将天下大乱……无论发生什么,最先陷入水深火热都是百姓,你若不自己称帝,那便只能强迫你皇兄此生不得愿。” 说着,她拳头微微一捏紧: “以及,我也需要用你的权势,去保我姜家三代无忧。” “这种受人胁迫,裹挟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 她抬头,眼中满是悲伤与同情: “你不必马上答应我,你也拥有你的自由,只是……你是最合适的选择了,是如今我能想到的,唯一的破局之法了。” “可同时,灵儿,你是自由的。” 姜轻鱼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是惭愧的,可她已经别无他法了。 灵儿好不容易从那种痛苦之中死里逃生,还没来得及得到缓冲便又不得不听见她这样荒唐又颠覆的请求。 就在这个时候,灵儿道:“鱼姐姐还隐瞒了一些吧?” 姜轻鱼一愣,抬头看灵儿。 灵儿的脸上还是有些稚气,那双眼却是早已勘破一切般带着通透的流光: “比如……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谢相吧?” 姜轻鱼没有反驳,因为……是的。 她明白了相爷想做什么,也就肯定了相爷经历过什么……她并不认为相爷会为了她放弃这么多年的酝酿与筹备。 因为换作是她,她也做不到。 但若是让灵儿称帝,她尚有一力可以阻止相爷。 她们是彼此爱人,同时她们从一开始就是在相对立场的“敌人”。 相爷想让整个大幽沦陷…… 这不是结束,而是灾厄的开始。 她不用深思就能预想到会有如何凄厉的画面,她没有资格劝阻相爷放下,但也不想相爷真正成为人们心中的“恶鬼”。 她要做的,能做的……只有争取更大的话语权,站在……他的正对面。 她并没有那么在乎其他百姓。 但她在乎他,在乎身为百姓的家人。 如果相爷有朝一日一定会成为罪人……那就先用剑去刺穿她的胸口,让她成为第一个去死的人,不要让她再看见那些痛苦的画面。 或者,让她刺向相爷。 以及……她心中还藏着的,谁都不会知道的,更深的一场谋划。 那是她在这死局之中唯一看到的生机。 只是,世间安得万全法? 一旦她做出这个选择,灵儿就势必成为这条路上第一个牺牲品。 她必将踏上一条不归路,斩断曾经所有,直面世间残酷。 这是她所不愿见到的。 她不敢抬头,怕灵儿拒绝,也怕灵儿同意。 可就在这个时候,灵儿的手忽的圈上了姜轻鱼的脖子,将姜轻鱼抱住。 那温度是真实且炙热的。 一滴眼泪就这么砸在了姜轻鱼的肩膀上。 “鱼姐姐,我只有你和皇兄了。” “若我能成为这局棋最重要的那一枚棋子,那我心甘情愿,以身入局……为你扭转一切。” “何况……” “这也是母后予我的夙愿,我要替她完成。” “姜轻鱼……我要你为我皇甫灵扶上皇位,直上九霄……” “我要你辅佐我,成为大幽千古第一女帝。” 姜轻鱼闭上眼睛,同样热泪滚烫。 “微臣,遵命。” 这一刻,屋子里是无声的。 二人就这么抱在屋子里啜泣着,除了抽噎声,哭泣声以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两人就这么彼此依偎着,依靠着,哭泣着,谋划着一场足以颠覆千古的改革,令其生出种子……扎根发芽。 …… 灵堂之外。 徐有福不知道谢沉渊到底怎么想的,姜轻鱼此时去见皇甫灵,势必会有她的策划。 他们了解姜轻鱼,亲手栽培了姜轻鱼,自然也知道姜轻鱼不是能够坐以待毙的人。 “我可以不杀她,可你为何偏偏要逼我杀她!” 徐有福怒斥,拔出剑指着谢沉渊。 手中握紧的剑都在雨中打着颤。 不知是雨的下落太厉害,还是他那早在几十年前就被挑断手筋的手已经彻底支撑不住。 如今姜轻鱼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谋划,她也一定会做出自己的决断……他并不认为姜轻鱼会为了谢沉渊放弃整个大幽。 当然,姜轻鱼是他们教出来的,他也不忌惮姜轻鱼能做出什么。 可…… “你为何利用血液,防止我们听见?” “你拿你的手段对付自己人!” “谢沉渊……你忘记你巫族死去的一千四百三十七位族人了吗?!” “这等关头……你怎敢……怎敢!!!” 他是暴怒的,颤栗的,同时也是恐惧的。 谢沉渊只是阴着一张脸,闭上眼睛道:“我没忘。” 到最后却还是无力与谢沉渊撕破脸,放下剑,仰天深吸一口气,眼中仇恨丝毫不比任何人弱: “谢沉渊,你是后悔走这条路了吗?” “可你记着,即使是你……也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仇恨的。” 而这时,他却看见谢沉渊摘下了自己的面具,疲惫且痛苦,双眼满是悲哀的问。 那长寿的巫族,好像一夜之间变得沧桑痛苦,好像经历了无数次的生离死别一般: “我没忘。” “徐叔,我在害怕……” 第一百七十七章:自救,自渡 徐有福忽然动摇了。 他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谢沉渊的时候,谢沉渊还未入朝堂,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 那也是这样的雪夜。 当时,他正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斗争,一场被朝廷卷入的武林斗争。 武林于国家,是一股力量,也是一种威胁。 因为武林中的强者太多,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却不能肯定武林人士的心性,极易引发劫难。 当年的他怀着一颗英雄之心,自县城发家,身怀顶级神功,为国为民抵御了不少山匪,劫掠的侵害。 自十三岁入江湖,年仅三十就成了九流门门主,登上武林盟主之位。 可随着九流门发展势大,被当今朝廷忌惮,联合其他各个江湖门派设计埋伏,那些人杀死了一个无辜者,却给他安下了莫须有的杀人罪名。 朝廷为证,黑白颠倒,他又如何能够为自己申冤? 朝廷想要抹除一个人,不过随手一指。 他本可以全身而退,却被自己保护了半辈子的一城百姓出卖。 百姓为了百两白银,架着他的妻子,亲儿,以他们的性命为要挟逼他出面。 可当他出了面,他曾在山匪手中救下的第一个人,却是为了十两银子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即使神医白芷都无法根治。 他成了废人,他们逼供他认罪。 他不认罪,于是他们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妻,他的儿,他剩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牵挂。 人们把他心脏刺了一刀,看着他奄奄一息。 他如一条丧家之犬死在了寒风雪地里,无人悼念,亦无人惋惜。 生前做尽英雄事,死后尸骨无人问。 即使是他自小练就的神功最能保命,他也如废人一般只能等死。 直到,雪地里,一个穿着破烂的银发少年切开自己的胳膊,以鲜血滋养他。 少年问他: “与我一同,向这个世界复仇吧。” “我们是一样的,都是仇恨的囚徒。” 两人在寒风里依靠着。 白芷为他换了脸,无人知晓他全新的身份,更无人知晓……他能那么快的重新崛起,手刃仇人重掌九流门。 外人只知道,十年前的某一个夜晚,一尊杀神杀进了九流门,持英雄令,杀遍武林,重掌尊位。 而他再也没有了做英雄的那份心。 他是仇恨的囚徒。 一生都只能面对仇恨,忏悔过往。 英雄,终成了魔头。 他对世界没有留恋,只有颠覆这一切才能安抚他妻儿的亡魂。 他们也是这样一路走到了现在。 披着风霜,染着血泪,一路走到了现在。 他们从未动摇。 他更是心无杂念。 直到现在……他听见谢沉渊的那声“徐叔,我在害怕”,看见他眼边沧桑痛苦,却不由感觉这一切化作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灵与心脏。 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死后永堕碧落?害怕成为千古罪人? 都不是。 因为谢沉渊说的是…… “我怕重蹈覆辙,走上一条所有人都注定毁灭的路。” “我怕即使看见尸山血海,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死去的故人亡魂不得安宁,世界重新化作一片混乱。” “我怕你死,怕白芷也死,怕我们这一路走来千辛万苦东拼西凑出来的……家人,到最后徒留我一人在世上。” “徐叔……” “我不是偏袒她,更不是背叛,我是……自救,自渡。” “我在生生世世的寻找……一个解救我们的办法。” “解救我们这群囚徒的办法。” 谢沉渊颤抖着,痛苦着,到最后终是睁着眼落了一滴泪。 眼泪就这么砸穿了无数层雪,滚烫的,化作袅袅烟雾。 他的重生不止一次…… 不止一次! 不断的重蹈覆辙,不断的看见那片尸山血海,不断的接受同样的结局,看着自己无论使出何种手段都没办法改变结局。 看着好不容易靠自己缝补的“家”一次又一次支离破碎。 无数次接受那张“谢沉渊”的面具。 又无数次的眼睁睁的看着一切走向既定的结局。 他比任何人都绝望,也比任何人都痛苦…… 他又怎会背叛? 他又怎能……偏袒? 他不过是在无数次的重生中,做出了一个从未想过的决定,带着曾经给过他一线希望的她一起重生。 一张面具,换一次自救的机会。 却没想到她的重生,却离奇入了局,瓦解了他一层又一层的计划与想法。 成了一个“变数”。 他在信,他在赌—— “我在赌她,就是我们的救世主。” “我预见过我们的终局,这是我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徐有福的瞳孔颤动不已,嘴唇颤动。 他不敢置信的问:“你……预见了终局?” 谢沉渊道: “那是一个混乱,肮脏,孤寂……所有人都死亡的终局。” 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改变既定的历史的,即使不断矫枉,也不过是让历史以不同的方式重演。 身为局中人,他们早就没有退路了。 于是…… 他意外的让一个局外之人,入了局。 这是破局之法。 徐有福双眸一逼,手上的剑也缓缓下落,他一声叹息…… “我老了。” 一边说,一边带着乏累的背影回了自己的房间。 就在他要完全离开时,他转头看向谢沉渊: “你们巫族神通广大……你也总是正确的。” “谢沉渊,若你认为她是正确的……那就随你去做吧。” “只是,事到如今……我们都已箭在弦上。” 不得不发。 十几年的厚积薄发,不是一人,一日,就能改变的。 尤其……是他们自己。 “去找她吧。” 说罢,徐有福才正式离开了。 谢沉渊握了握拳头,最后松懈了下来。 …… 姜轻鱼离开相府时,她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低落。 从她在灵儿和白芷那儿了解到的消息。 不出三个月,永和帝就会迎来大限。 届时,二皇子势必上位。 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她若是想要在这个时候,让灵儿插入太子之争,那就势必需要一个契机…… 无论这件事有多难,她必须做到。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相爷走上这条注定是灾难与痛苦的不归路。 就在姜轻鱼深思之时。 姜轻鱼突然被一只手拉住。 转过身,姜轻鱼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具。 她心下一定。 那人在她开口前道: “轻鱼,我有话要与你说。” “就几句话。” 第一百七十八章:同荣共罪,谁主沉浮 姜轻鱼没有想过,谢沉渊竟然会追上自己。 或许是方才思考的太过出神。 又或许是此时出现的事情纯粹在意料之外。 姜轻鱼来不及去做任何反应,只是眼眸与谢沉渊对视的一瞬间,试图从对方的眼里找到一丝丝的认可与真诚。 而这一次,她找到了。 谢沉渊道: “事到如今我们之间所做的事情没有对与错,不过都是为了挣扎彼此的命运。” “我很清醒我所行走的这条道路有多么残酷,多么危险,但请你相信我。” “我不是故意隐瞒,也不是有意为之,更不会去阻止你来阻止我……相反,我希望你能来阻止我。” “轻鱼……我们是一类人。” 听到这话的同时,谢沉渊拉起她的手,深深地凝望着她。 姜轻鱼的心也跟着一起被拔了起来。 是啊。 她与他是一类人。 都是在挣扎彼此命运的囚徒。 她为了家人,他为了族人。 她试图开口,却又被他抢过去了话。 “只是……” “你的家人全都活着,而我已经没有族人了。” “……” 姜轻鱼所有想说的话在此刻都成了泡沫。 “你可曾听过黄金墓的故事?” “当年领着外人走进巫族领地,引动灭顶之灾的那位男孩……是我。” “自那日起,我就再也没了回头路,我也不再是我……我是被族人亡魂驱着的一辆魂车,唯一的道路只有复仇。” 听到这话的姜轻鱼再也难以淡定。 她瞳孔骤然一缩,就连手指都跟着一起抖了一下。 相爷……竟是当年那个引路的男孩? 他深知自己引来了灾难,却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 带着罪孽活到了现在。 姜轻鱼无法说出任何站在第三方,属于正义的角度去谴责谢沉渊的可怕…… 因为他说对了。 她们是一类人。 只是她的家人还活着,他的族人却被赶尽杀绝。 若她成为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她又何尝能让自己解脱? 她此刻终于意识到为何总觉相爷身上带着强烈的违和感了。 此刻她终于看见。 谢沉渊身上被钉上了无数枷锁。 相爷是早已被判死刑,却阴差阳错活下来,一生只能被枷锁禁锢,只能在一条根本不可能有胜利结局的道路上苦苦寻求的囚徒。 若她是他,她也只能这么选。 谢沉渊捏着姜轻鱼的手,一点点的凑近到自己的那张白银恶鬼面具上。 “有人曾经告诉我…… “戴上面具……那些惩罚我的人就再也认不出我。” “戴上面具……就能隐瞒我的所有过往曾经。” “面具……是谢沉渊这副躯壳最后的藏身所。” “你还记得吗?” 两人耳朵上挂着互补的黑白阴阳鱼耳坠,此刻同时发着光,姜轻鱼恍惚间阴差阳错的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既视感。 仿佛……她曾经见过这样的画面。 仿佛……她曾经听过这样的语言。 可是……是什么时候? 谢沉渊闭上眼睛,将姜轻鱼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面具 “所以,姜轻鱼……只要你愿意,你现在就可以摘下我的面具,拆穿我的所有谎言,得知一切真相。” 他不语,嘴也不曾张开,就这么静静等待着姜轻鱼去脱下他作为“谢沉渊”的一切伪装。 他宁愿让自己最脆弱的一切暴露在姜轻鱼面前,让她掌握他的所有弱点。 只求…… 她信他,他从未想过骗她。 骗她入局,骗她深入,骗她并肩作战成为一把刀, 他已经做足了所有准备。 让自己能够赤裸的站在心上人的面前。 可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姜轻鱼摘 就在他以为事已至此,捏紧的双手垂落的时候。 姜轻鱼忽的捏起谢沉渊的面具下方。 微微抬高,只露出半张脸。 恶鬼面具下藏着的半张脸,轮廓精绝深邃,嘴唇似乎被自己咬住太久有些发白。 姜轻鱼没有半分犹豫,双手圈住谢沉渊的脖子将他往下一压,踮起脚尖迅速吻了上去。 她两世不曾吻过,因而也不懂如何加深。 只是记着说书人故事中的耳鬓厮磨,唇舌紧靠,学着去加深这个吻。 她要将自己的千言万语以此一吻尽数送出。 最后两人却笨拙,默认的咬着对方的唇。 到最后,姜轻鱼一滴热泪滚落。 她狠下心咬破了谢沉渊的唇,也咬破了自己的唇。 两人在此刻血液交融。 那腥甜的气味弥散。 姜轻鱼抱住谢沉渊的脑袋,眼中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爱你,所以我信你。” “我信你,因而……我会救你。” “谢沉渊,我们都无需赎罪……我会找出一条路站在你的面前,成为你的刀鞘,阻止你。” “我是你亲手养出来的刀鞘,因此……我永远不会放弃你。” “我没有巫族那样特殊的血液,无法完成血源契约……但我能为你我嘴唇都留下一道伤口。” “这道伤口让你我谨记……若有朝一日背叛誓言,你我都将万劫不复!” “我愿与你,同荣共罪!” 说完这段话,姜轻鱼毅然决然的转过身,那一抹素色的衣裳在云雨中流涌,似要卷起这天下所有的风云。 少女的脸庞悬着热泪,随着她的步调,热泪滚入云雨,一同与雷雨吞没整个世界。 ……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 姜轻鱼身着褐色官服走入朝堂,整个大殿,唯有她一人是女子! 龙椅上的男人投来目光,虽疲惫,虽已显病态,但君为天,天在上……那就永远压着一股气,足以令任何人窒息。 一旁的王公公喊着: “子爵姜氏女,姜轻鱼,于危难之际救下公主,身负重功,念其身怀奇异,御赐其免死金牌一副,荣晋其为天下第一女官,位列从四品,为仙京使,即刻前往秦北郡” 她双眸坚毅,毫不犹豫的接下这道旨意。 大幽第一女官,震古烁今第一人。 无限荣光加身,即使身死,也能得风光大葬! 而就在她要坐上金蛟辇的时候,一只脚刚踩上去,陛下赶到,他眼神深邃带着些摸不透的意味。 他问她: “朕从未想过会是这个走向。” “朕以为……你会拿着这份功劳作为筹码回绝朕,却为何要为朕成为一把刀?主动请去秦北郡?” 那是一条必死的路。 姜轻鱼却笑道: “陛下,生死路上走过,才知天下谁为英雄。” “退避不是长久之法,终有一日我还会因此死在别的路上。” “如今我要走上这条路,那就意味着……” “我要这天,为我沉浮!” ——作者的话—— 除夕快乐~ 明天拆线,然后开始恢复两更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我乃大幽公主姜苍瑶 转眼几日过去,金蛟辇入了秦北郡北县的领地。 就在金蛟辇即将入城的时候。 城门口传来一道奸笑,几个士兵即刻围了过来。 他们挡在金蛟辇前: “仙京使大驾光临,凛北城有失远迎,秦王早已在城中为仙京使准备了休息的房间,但还请仙京使下辇,剩余的路……需要仙京使自己走了。” 几人眼神中的打量与冒昧之意丝毫没有掩藏,都说山高皇帝远……何况秦北郡自己还有一位土皇帝。 他们试图从金蛟辇的正门,侧窗,看一看传闻中这位京城来的第一女爵,女官到底长了什么样。 据说跟仙女似的,还未出嫁。 这要是什么都没体验过就死了,那多可惜? 金蛟辇内部与姜轻鱼同乘的怡翠咬牙就要下车揍人。 姜轻鱼伸出手拦住她。 怡翠愤愤道:“小姐,他们也太嚣张了,您可是陛下钦点的仙京使,几个小喽喽也敢这么挑衅你,他们那眼神分明——” 姜轻鱼道:“尊卑二字,大幽人尽皆知,他们胆敢如此,是有其他人授意。” 姜轻鱼说的一点也不错。 秦王早在姜轻鱼启程那日就一直等着,这是他给姜轻鱼设下的第一关,他就是故意折辱姜轻鱼的。 他跟永和帝斗了那么多年,又岂能不知道永和帝心里想的什么? 虽然表面上做满了功夫,实际上……他就是把姜轻鱼弄死在这儿,随便找个借口,永和帝也不会深究。 怡翠心里委屈极了。 她不懂权术,以前跟在小姐身边还能做个打手,可随着小姐越来越深入……她的那点能耐也就越发不重要。 她当然不是怕自己没用被抛弃。 她是怕……小姐如今遇到的危险,与问题,她都没办法解决。 她怕小姐遇到危险。 她其他的不懂,但高河告诉了她……此次前来秦北郡,小姐必死无疑。 她只劝了三次,三次之后,她再也不劝……因为她明白,小姐一旦肯定下自己心里的想法,就不会轻易改变。 所以她去求了高河,求高河给她一计……能够保证小姐全身而退的一计。 怡翠发着愣,生平难得的有了自己的想法,一时竟想出了神。 姜轻鱼也没有注意她,只是对着窗外开口: “各位,自我介绍一下,我乃大幽公主姜苍瑶,今持仙京令,为仙京使,乘金蛟辇前来凛北城赴宴,还请各位打开城门。” 底下的士兵却说: “原来还是公主殿下,失敬失敬……可近日战争热火朝天,城门不是说开就开,我们也说过了……只要公主殿下愿意下辇徒步,我们马上就会打开——” “放肆!!” 还未等他们继续往下说,姜轻鱼直接怒斥一声,手中还将仙京令砸了出去,砸在了那士兵的头上。 所有人都没料想到会有这一局面出现,一时间竟纷纷不知所措。 姜轻鱼的声音很快就传了出来: “我乃大幽公主姜苍瑶,当今第一女爵,我方才与你们介绍,你们当真以为我是在给你们面子不成?!” “近日本公主乘着金蛟辇入你凛北城,承的是陛下的意,握的是巡抚的职!” “于私,我为贵客,城门本应为我大开,接我入城。于公,见仙京使入见陛下亲临,尔等一而再再而三试探羞辱,莫非凛北城真当自己山高皇帝远,在这边角一隅自己当起了皇帝不成?!” “公然挑衅皇权,够你祖上三代为你陪葬!” “我数三声,若不开城门,后果自负!” 所有人都傻眼了,从未想过姜轻鱼一介女流竟会如此硬气。 本来以为她明知自己是被安排过来送死会可怜兮兮的求饶,却没想到……她竟真敢硬气。 可他们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是接了秦王的命令,根本就不用怕! 姜轻鱼嘴里喊着:“三——” 就在这个时候,萨落无形的出现在一位士兵面前。 那几个士兵没反应过来就被夺刀,一拳一个被打在地上。 “二——” 人们听见背后传来有一群人喊着。 “大幽将士,各就各位!” 那声音庞大似乎有一整个人海。 这会儿所有人脑子都抽空了。 陛下给姜轻鱼支了兵马? 不是让她来送死的? 这消息有误啊! 所有人在这一刻兵荒马乱。 还没等姜轻鱼喊出“一”,城门之上传来一道声音: “仙京使且慢!我们开城,我们开城!” 城门上的男人迅速走了下来。 这男人穿着明显贵气不少,是官服,模样还算年轻。 凭借他身上官服的形制与颜色图纹,姜轻鱼很快就判断出他官居五品。 十之八九,是北县县令,可以理解为包括凛北城在内的这一块,他是城主。 他长相朴实,双眼略显精明市侩,对着金蛟辇一拱手: “小的北县县令杨平安,见过仙京使,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新来的侍卫不懂规矩,还请仙京使莫要怪罪,往里走,秦王殿下早已准备好为你接洗风尘,小的为您带路。” 姜轻鱼扫着眼前的男人,心中不由冷嗤。 果然如此。 姜轻鱼前往秦北郡的决定并不是突然的,而是在搏一次让谁都无法拒绝灵儿入局的机会。 陛下本就想要让她与秦王互相牵制,秦王更是对她有必杀之心,她一味地避让并不会让局势发生改变,无非是在等死。 既然如此,那她就要压制秦王的那个人。 只要以身入局,找到秦王意图谋反的证据,中途架空秦王的力量,得到秦王王府中的蛛丝马迹。 那么陛下就会毫不犹豫的灭掉秦王这一威胁。 毕竟……比起她,陛下更加忌惮这位与他争斗数年,令他不能安宁的秦王殿下。 她这用性命来搏的机会,自然不可能毫无准备,她料到秦王会试探她,因此也早就做了许多应对之法。 光靠口号肯定不能服众,但若是要人知道……她是带兵前来,那么情况就会变得很有意思。 城门已开,杨平安弯着身子恭维:“殿下,里面请。” 姜轻鱼却笑了一声。 “接风洗尘?我看不必,秦王手底下的人今日如此辱我,如此羞辱陛下,我看我是无福享受他的礼物了。” “不过我也并非那般难搞之人,想要得到我的原谅,也很简单……” 接下来,姜轻鱼的话让所有人脸色大变。 第一百八十章:你最好受的起这黄金百两 “今日亥时之前,若秦王愿意献上黄金百两前往凛北城城内云烟阁致歉,我可以既往不咎,并且……三日后的宴会,我会准时到达。” 姜轻鱼声音清脆,字字清晰。 也正是因为字字清晰,才让众人觉得震耳发聩,恍惚不知所以。 黄金百两? 你是真敢要啊! 姜轻鱼见面前杨平安面露尴尬之色,眼眸一凝:“不必再与我推搡,条件就是如此,明码标价,我能开出这个条件,也就证明我值得这个价。” “把话传给秦王,你们……还不够格与我对话。” 嚣张,张扬,姜轻鱼一改往日委婉温润模样。 于京城,她种种身份叠加也不够看,天外天,山外山,京城遍地是贵子。 可今日于这凛北城,她乘的是金蛟辇的车,挂的是仙京使的名,在这穷山恶水,就不能给人比下去! 她硬气,人家才知道她这京城来的仙京使不是能随意拿捏的。 好歹她也代表着陛下的颜面! 众人脸上颜色都不太好,但姜轻鱼也没给他们继续说话的机会,一声“起驾入城”,拉着金蛟辇的白马便动了起来。 余下的人们无可奈何,也只能硬着头皮强颜欢笑,说上一声: “恭迎仙京使入城——!” 这还未入城时,凛北城的人们便听见了外边的动静。 姜轻鱼作为大幽第一女爵,女官,外姓公主。 她在京城的事迹早已传开,何况秦王备下鸿门宴,给她造的声势浩大,她的名字在这凛北城内也是家喻户晓。 人人都探出头来想看看这位奇女子到底是何等仙姿玉容。 “方才听见动静就过来了,这位公主当真奇异厉害,三两句话就能把人怼的哑口无言。” “前段时间我还听见苍瑶公主来咱们凛北城赴约是要死的,如今一看……这位公主也不简单。” “实在是好奇,打破了大幽如此多年传统的第一女爵第一女官到底是何等模样。” “据说这等厉害角色面相就非比常人,想必也是不好惹的,估计得是青面獠牙,如那位煞神厉鬼。” 就在这时,一个三四岁的小童子手握糖葫芦,不慎将手中糖串掉在了马车前面。 小孩不懂事,一步步上前,马车也不停,吓得后知后觉的母亲脸色苍白。 “宝宝!”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出现了。 马车停下,一位身着青衣的女子从马车上拉开珠帘玉幕,她下车,仙姿玉容尽显无遗,眉眼轻而柔,双眸似能包容天下万物,周身予人感知便是温和,美丽。 那倾城的容貌,独特的气韵,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姜轻鱼蹲下身子,亲自捡起那一串糖葫芦送回了小童子的手中,还叮嘱:“这串脏了,姐姐重新买根给你。” 回头她走向商贩,商贩知道她何其尊贵哪敢要她一串糖葫芦的钱。 要知道这些当官的,那都是不能惹的。 在他们凛北城,谁官大谁是王! “大人,我万万不能要啊!” 可偏偏姜轻鱼固执开口:“官民一体,国民一心,小本生意,一枚两枚铜板都是营生的收成,你尊称我一声大人,我自该有大人的气度。” “你若不收这铜板,我便去寻他人,谁能收我铜板,我便买谁货物,买卖本是如此。” 姜轻鱼一番话,凛北城的老百姓们都懵了。 他们提前被通知要想办法刁难这位公主殿下,对她进行试探…… 可如今,这位公主展现出来的一切,都不容人拒绝。 字字句句,皆能入人心。 甚至打破了他们以往对这些“大人”的刻板印象,莫非这就是京城来的“大人”,与他们这儿就如此不同? 买下糖葫芦后,姜轻鱼将糖葫芦交给了孩子手里。 孩子的母亲回过神来连连道谢。 姜轻鱼这才莞尔一笑,回了金蛟辇中。 怡翠双眼尽是崇拜之色。 因为……当他们马车重新上路之后,背后传出的一片都是赞美与怀疑之声。 一切都如姜轻鱼此前准备好的,计划好的一模一样。 其他人无人知晓……这对母子,是姜轻鱼提前让人找来同她一起演戏的。 姜轻鱼道: “人心,便是最好的利器。” “我们到此人生地不熟,凛北城居民提前收到提醒要对我刻薄以待,今日我演一出戏……想必明日便能全城皆知。” “不管他们内心作何猜想,总有那么一两位……愿意为我做事。” 人这种生物很复杂,同时也很简单。 留下一个颠覆性的第一印象,那么就会有人固执的认为你是一个“好人”。 姜轻鱼早有了解凛北城状况,官压民的情况极为严重,而她这京城来的“异类”,挂着仙京使的职特来巡查,总有人相信—— 她是好官。 接下来只差让人相信。 她能成事。 姜轻鱼转头看向怡翠:“静待今日申时即可。” 怡翠真是觉得自家小姐手段越来越高明了,若非她提前知道了这些计划,连她自己都会觉得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若是秦王不来送百两黄金呢?” 姜轻鱼毫不吝啬自己的嘲讽:“那就证明他是一个蠢货,还不足以让我留在这凛北城里。” …… 秦王府。 一位身着紫色长袍的男子手里研墨,他下巴翘着一抹胡子,半张脸都被烧毁,平静的听完了杨平安汇报的一切。 事后他只写了十个字: “生有玲珑心,佛面掩獠牙。” 他道:“给她备上百两黄金,再送她一匹马。” 杨平安愣住:“殿下,这……这是何意?” 他以为秦王被如此挑衅绝对会动怒,却没想到不仅顺了姜轻鱼的意,还额外附上了一匹马。 秦王扫了他一眼: “此女不凡,既是贵客,代表着陛下的颜面,自然也当备上厚礼以偿冒犯。” “你仅仅需要按我说的去做即可。” 杨平安不敢反驳,立马应下便去准备了。 秦王低着眼,冷笑一声,又提笔给那十个字后面补上了一句话。 “若凭空英勇,花败千万刀。” 他道: “姜苍瑶?” “你最好,受的起这黄金百两。” ——作者的话—— 明天开始恢复两更~ 第一百八十一章:怪异的秦王 云烟阁这些日子以来发展极为迅速,即使是远在凛北城,云烟阁也有分阁。 姜轻鱼坐在房间里,手中能够支配的人力只有千人,虽说来之前就做好了计划,但毕竟武力悬殊。 他们只能暗自行动,收集关键的线索。 但奇怪的事情也是层出不穷。 比如,一个下午的时间,萨落带的暗卫组便得到了大量情报,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秦王果然养了上万精兵。 就差证明秦王有“谋逆之心”的实证,就能掌握目前的局势所向。 姜轻鱼看着这些情报,颇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 因为……太容易了。 就连萨落逵斯也敏锐的察觉:“我们此次行动几乎扫了一整个凛北城的地上部分,这位秦王似乎丝毫不惧我们调查,多次能够卡住我们的地方,都十分轻松的过去了。” “就好像,故意让我们去查似的。” 可用意呢? 一旦得到了足够多的情报,关键证据,就能够坐实秦王蓄意谋反的名头,届时……秦王势力必然陨落。 但姜轻鱼要的不单单只是赢下这一局,保住自身姓名……她更要化秦王府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如此一来,灵儿便有足够压倒性的资本进入夺权之争。 姜轻鱼眯着眼:“这秦王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怡翠跑来:“小姐,秦王府来人了。” 姜轻鱼停下手中的事情,很快就站起身来:“走吧,看看这秦王……到底意欲何为。” 云烟阁外声势浩大,许多人都一窝蜂的挤在门口,让申时已经休息的云烟阁又热闹了起来。 几人打着灯笼站在门口,身上穿的是秦王府的袍子。 手捧锦盒,背拉马,于漫烂夜色,匆匆路人的中央。 姜轻鱼走出门外时,最前面的杨平安第一个喊出:“仙京使殿下,恕微臣花了些时间才筹备到了这黄金百两,尊奉秦王殿下之命,前来为仙京使送上黄金百两,以及……一匹良马。” 周围的人都惊愕了,没想到秦王竟然真的送了这黄金百两,还额外赠了一匹良马! 要知道,秦王可不是好说话的人,甚至……像一条疯狗,有些病态疯狂,吃不得一点亏。 何况是如此轻而易举的送上黄金百两?这对秦王府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姜轻鱼看向那马,姿态矫健,四蹄线条劲力十足,确实是难得的好马。 她是肯定这位秦王殿下会忌惮她带来的陛下“亲兵”,从而送上黄金百两,以达到最终目的。 可她也很难理解,这秦王还送上一匹马是什么意思。 秦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态度? 姜轻鱼觉得十分怪异,完全找不出任何秦王这么做的理由。 在众人惊奇诧异的目光下,姜轻鱼温婉一笑接下了秦王的这份礼物,一切似乎都在计划之内。 杨平安没有在这边多浪费时间,送上礼物之后也就办完了差事,当即就找了借口离开。 怡翠领着马,云烟阁内的人将黄金百两抬到库中。 走到云烟阁后院,正当姜轻鱼好奇秦王用意时,怡翠却突然惊叫了一声。 “小姐……马……马!!!” 姜轻鱼闻声转头,瞬间小脸苍白。 只见,原本还好端端的一匹黑马,这会儿突然翻着白眼挣扎着用马蹄来回踏步转圈,几圈下来之后竟直接朝着姜轻鱼冲了过来。 就在姜轻鱼要被此马撞到的时候,萨落逵斯抽出刀迅速挡在了姜轻鱼面前,砍下马的两只前蹄。 黑马“轰”的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眼睛吊在上头,瞳孔涣散,嘴边口吐白沫,被砍掉的前腿伤口处喷涌血水,很快就积累出一摊血泊。 刚才还健康无恙的黑马,此时竟如此迅速的直接死在了人们面前,倒在了云烟阁府内。 姜轻鱼只是失神片刻,很快又上前观察黑马的瞳孔与舌头。 沉默一会儿后,她沉着脸不说话。 怡翠担忧:“小姐,这马……” 姜轻鱼冷笑了一声:“被毒死的,送来之前就下毒了,只是这会儿正好爆发,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怡翠:“故意做给我们看?为什么?” 姜轻鱼站起身,脚边裙角都沾染了一些马血。 她与其镇静道: “威胁,告知我……我的死状如何。” “三日后我若赴宴,他势必为我下毒,在其他人眼中……我会在离开秦王府之后暴毙,死的悄无声息。” 闻言,在场几人脸色全都难看到了极点,几乎血液都要随之冻结。 怡翠一时心切:“他……他就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就不怕我们禀告陛下?” 姜轻鱼摇摇头:“没用的,陛下既然让我过来,就是让我们两人尽手段,将对方往死里压。” 怡翠恍惚间变得无力,握了握拳,又忍不住的低头掉眼泪。 三日的时间,真的能够找到生存之法吗? 姜轻鱼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无论最后结局如何……你们都能全身而退。” 怡翠哽咽一声:“可……可是小姐,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姜轻鱼沉吟片刻才道:“放心,我不会死,也没有那么容易就死掉。” 三日的时间,她总有办法。 萨落逵斯也点点头:“今晚我们还会搜查一趟。” 翌日清晨,距离秦王置办的宴会还剩下两天,秦王府已经开始大张旗鼓的准备场地。 姜轻鱼一早就在自己的房门口发现了一封信件。 “午后,天雪桥当铺,一枚铜板,升棺发材。” 姜轻鱼转身就将这封信件放到烛火上烧掉。 她道:“怡翠,备衣。” 怡翠知道,这是小姐昨日所说的,“会帮忙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心里祈祷能够得到一个好消息。 午后的时间,姜轻鱼特意穿着一件极为低调的服饰出门,心中怪异的感觉越发越不安。 因为……秦王竟然甚至没有派人跟踪她? 秦王就不怕她能将此局策反? 越是正常,越是怪异。 直到姜轻鱼按照信件上的暗号念出一句“升棺发材”,当铺的接引人看了一眼之后便笑嘻嘻道:“客官要的东西可不一般,随我过来。” 而当姜轻鱼看清楚是谁大费周章的把自己招引过来时,却觉头皮发麻。 不是别人,而是秦王自己!! ——作者的话—— 又只有一章今天。 戴了两个小时隐形眼镜没戴上,被喊去走亲戚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后生,为本王自我介绍一次吧 隐宅的堂屋,朴实中透着几分说不出来的压抑,四面八方全都摆满了灵牌,上面写着大多数名字都是姓何。 一位身着紫色长袍的男人背负双手,背对着姜轻鱼,站在屋子的正中央微微抬头,注视着面前墙上贴着的一幅画。 那画上是九条龙,七条盘坠于地面毫无生机,剩下两条金龙黑龙则是你争我斗的互相撕咬着对方的尾巴,咬下去的痕迹还有血液渗透而出。 一滴一滴,似乎成了底下七只龙魂的祭品。 画师技艺神乎其神,栩栩如生,一眼就能看出来其形其意。 秦王气度不凡,姜轻鱼进门第一眼看见他与他身上的衣服时,甚至不用多做确认,就能迅速肯定他的身份。 她想过自己的计划瞒不住秦王,起码对方很快就能意识到她的“良苦用心”。 可她没想过,对方如此敞开大门,坦诚的站在自己面前。 难怪不用找人监视,也不用找人跟踪。 如今……秦王站在这儿,底气不足的是姜轻鱼。 可此时想要转身离开已经太晚,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她道:“殿下如此大费周折的请我过来,不知意欲何为?” 秦王转过身,不愧是与陛下同源先帝,不仅眉眼一致,甚至连神韵都能与陛下挂钩。 只是,相比起还未见面时所内心刻画的那般凶恶,面前真实的秦王竟显得才气过人,还有些文雅气息。 秦王他看了姜轻鱼一眼,转身坐在了位置上倒茶:“坐吧。” 事到如今,既来之则安之,姜轻鱼缓缓坐下。 秦王开口: “不必紧张,本王是要你死,但并非让你今日死掉,因此今日我们的对话,可以轻松一些……就像朋友一般。” 他说的随意,同时推出一杯茶到姜轻鱼面前。 他的眼神十分明显,姜轻鱼喝不喝都无所谓,他只是尽地主之谊罢了。 没有咄咄逼人,更没有其他威胁,这反而让姜轻鱼感觉极为不满,如坐针毡。 秦王沿着杯壁品了一口茶,他道:“我知晓你你想问我什么,也知道你这几日都做了些什么,你都逃不过我的眼。” “小鱼儿啊,本王承认,你是聪明人,也是有真本事的……你能坐到今日这位置上,是实至名归。” “可你实在是太嫩了,往往不自觉自己所做的一切早已暴露在他人眼底,容易……自作聪明。” 姜轻鱼闻言,手指一顿,笑了笑。 看来这位秦王早就知道了他这几日做了什么。 这让她的压力倍增。 谁知秦王忽然一笑,凝视起姜轻鱼:“曾几何时,本王也同你一般狂,傲,不知天高地厚。” “因此……本王也相继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人,事。” “因为本王被寄予厚望,坐在了一个能够掌握机会的位置,于是本王的失误……往往需要更多人的性命去承担,而本王只需要注意……注意相同的错误,日后别再犯了。” “可死去之人无法复生,失去的一切都无法重来,所以到了现在……本王已经没了任何欲念。” 姜轻鱼眯着眼,深吸一口气竟不知如何开口。 她能感觉到面前秦王说的都是心里话,可……他若没有欲念,又怎会引起谋反。 秦王抬起眼,对视上姜轻鱼: “我来此,是给你生路的。” 姜轻鱼诧异。 没等她深思,这位秦王便开了口。 “本王知晓你所做的一切,也明白你想如何自救,因此本王从一开始就让所有人给足了你们充分的调查时间,你们手中掌握到的信息也不少了吧?” “只差……本王要谋反的实证。” “可本王什么都还未做,又如何能落下实证呢?此局无解。” 姜轻鱼没想到对方能如此坦荡的将这些话告知自己。 对方越是这么坦然,也就越是不把她这些动作放在眼里,因为……对方有足够的底气,她的小心思无异于孩童打闹,于他来说不值一提。 不愧是能够与陛下掰手腕的人,这几个照面下来,姜轻鱼就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可…… 她双手抓紧椅子底座,强颜欢笑,已经没了退路。 她甚至没了自己被看穿的恼羞成怒。 “那秦王殿下所说的生路是什么?” 她竟然在问一个要她命的人,可笑,太可笑了。 秦王道:“本王府上……有一件母亲为我制成的龙袍。” 一语出,姜轻鱼惊得震耳欲聋。 私藏私制龙袍……这是死罪! 秦王就如此大方的把这样的消息告诉她了? 就不怕她现在就带着消息离开? 秦王又道: “本王晓得你在想什么,可本王不怕,因为本王有能让你留在这儿的筹码。” “本王赏你百两黄金,并非强留,而是……你我都是将死之人,互相死的漂亮些,倒也算是给对方一个尊重。” 姜轻鱼的脸当即苍白起来,手指一颤:“殿下就不想争一争?争一个活口的机会?” 秦王笑了:“本王了解本王的那位皇兄,自你我被他盯上的那一刻起,我们二人就没有任何生路了。” “我俩的活命,需要向他人借火,借命。” “以前我还想能争一争,斗一斗,给自己搏得一线生机,于是养精蓄锐,等待时机……他一直忌惮这等力量,生怕惹怒了我,让我当即发起兵变。” “可这一切,都被一个人毁了。” 他抬眼看向姜轻鱼,疲惫的,微笑的,没有半点仇恨与愤怒,更多的是释怀。 “窗户纸被一个外人戳破,我若不为他所用,便会彻底失去民心,而我的倒戈……注定牵连我背后的亲人,亲信,亲友。” “从那一刻起,我就彻底失去了与他搏斗的力量,成为了一只病兽。” “准确来说,从那一刻起……你我的斗争,你就已经赢了,我也已经死了。” “因为我所有的筹码,都在你不知有心还是无心的一个举措之下付之一炬。” “只是本王还强撑着一口气,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模样。” “今日这一见,竟难得的察觉到……本王当年如此愚蠢。” “后生,为本王自我介绍一次吧。” “我会告诉你,我在计划着什么。” 第一百八十三章:我不想活了 姜轻鱼沉吟片刻,于是站起身来走到了屋子的正中央,微微拱手道: “微臣仙京使,当朝大幽公主姜轻鱼,见过秦王殿下。” 秦王就盯着她看,看得出神,而后笑了笑又道:“坐吧。” 姜轻鱼刚坐下去,他才笑了笑:“倘若我们不是出生于这个时代,也不是出生于这个立场,我不是一个即将叛国的王爷,你不是这个国家的英雄,或许……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当然,也有可能是少年心性总是不知天高地厚,本王让你自我介绍……也是为了认识认识你,认识认识……当年的自己。” 姜轻鱼能听出来秦王这话之中表达的悲伤,这种感觉她说不出来,也不知如何安慰。 只是突然间觉得…… 是啊,若不是生在这个时代。 若不是生在不同的立场。 她们本来都应该安居乐业,活在一片幸福安乐之中。 秦王不再卖关子,他道: “轻鱼,你可知为何我没有阻止你们去查我?还大大方方的将所有消息告诉你?” 姜轻鱼不解,虽然有某个猜测,但始终有一个环节对不上。 秦王道: “本王觉得你应该猜出来了,本王并非是要争一个你死我活,而是……我打算殊死一搏了。” “你知晓了本王养了上万精兵,可你是否有查到……这些兵在哪儿?” 秦王说出口的一瞬间,姜轻鱼脸上所有的血色迅速退了下来,她瞳孔一缩,某种强烈的危机感几乎是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 是了,是了,难怪说有个点一直很奇怪。 是很轻易地查到了这些精兵存在,却一直没有这些精兵在城中的哪个位置。 上万精兵,那很容易就能找到,可迟迟没有发现半点蛛丝马迹。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上万精兵,此时压根不在城中! 秦王说殊死一搏,秦王也不惧她能查到,更不惧逃掉,说让她绝对会留下来的筹码……这一下,瞬间明晰了。 所有不能被解释的事情全都说的通了! 姜轻鱼意识秦王的计划的刹那,她几乎是破了音,不敢置信双手按在木椅上拉着嗓子问:“你要谋反?你要在这个关头拉着周围城池的无辜百姓一起陪葬?!” 她是瞬间失了声,因为这信息量实在是太大。 秦王已经错失了最好的兵变良机,他眼下即使再被引起怀疑,也还能争取一线生机,根本没必要破罐子破摔。 此刻若是如此突然的发起兵变,毫无疑问他是必死无疑的,可同时……与他陪葬的还有整个秦北郡!! 秦王是要玉石俱焚?! 相较于姜轻鱼的冲动,秦王冷静的像一个疯子,他笑了笑,脸色没有任何大起大落,情绪也简单异常。 他道: “别激动,坐下说吧。” 姜轻鱼怎么能不激动? 此时正值大幽与大易,日不落城交战之际,各个地方军力都被调遣几分,若是此时秦王兵变,秦北郡势必沦陷,大幽有了这一缺口……大易就很快能够乘虚而入。 这带来的危机,是灭国的! 秦王冷静的说出这些话,让姜轻鱼心脏不断加速跳动,头皮发麻。 这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咬牙问:“殿下,你就这么憎恨大幽吗?!” 明明也不会成为赢家,更不会有活下去的机会。 却还要让大幽陷入这样的困境。 秦王摇摇头道: “恨?我已经无力再恨。” 姜轻鱼问:“难道大幽就没有任何你在意的人了吗?” 可就在这个时候,秦王却抬起头,他抿着唇露出一抹浅浅的,苦涩的笑。 他的眼睛没有悲伤,而是期待。 满是期待的看向姜轻鱼,问她: “谁?” “我还能在乎谁?” 姜轻鱼身体迟钝了,大脑也空白了。 秦王瞪大了眼睛,又眨了眨眼,他始终保持着一个高位者应有的尽在掌握的笑,一个苦涩的,无能为力的笑。 一个明明已经毫无办法,却还要以身作则的笑。 因为他不能哭,不能气馁。 因为他背后站着的无数人的性命,支持。 他道: “我的母亲死了,我的舅舅也死了,我的叔伯,师父也都死了,皇兄皇弟就连皇妹也全都死了!” “我的儿子死了,我的女儿也死了,就连我收养的孩子,留给自己看他们长大的盼头,他们都死了。” “因为我的失败,因为我的错过,因为我的懦弱……所有人都死了。” “在乎谁?我要在乎谁?我能在乎谁?” 他伸出手,轻轻的牵着姜轻鱼的手,抬起自己的脸看她,满是期待的看向姜轻鱼: “后生,我求求你告诉我,我要在乎谁?我能在乎谁?” “出生在皇家,这本身就是一个诅咒,诅咒我身边的任何人……我没有盼头,我没有活下去的盼头呀!” 他忽然站起身来,所有的冷静都在此刻变得脆弱起来,坚强,运筹帷幄的面具也破碎了。 此时此刻的秦王就站在姜轻鱼面前,他情绪极为不受控制的跺脚,踩地,抓着姜轻鱼的手没来由的甩动着。 姜轻鱼后退,他又一步压了过去。 他说: “我原以为我让出了皇位,他就能放过我,所以我自己求着来到秦北郡,这片蛮荒之地。” “可他还是怕我,怕我谋反,还有机会图谋不轨。” “秦北郡饥荒时,我御马五日赶到京城求见,求他放粮。京城人人人飘着酒肉香,他却告诉我……收成不好,无粮可放。” “我在皇城门口跪了五天,终于等他松口放粮,可等我回到秦北郡,我等了又等……直至秦北郡因为那场饥荒死了上万人,迟来的粮食终于到了。” “后生,你告诉我……我该在乎谁?我能在乎谁?” “他是天子,我求的是他百姓的命,可他却因没来由的忌惮,连他自己的子民都不要!” “我在乎谁,谁就会死。” “即使我在乎的是他的子民,他的百姓。” “所以,轻鱼,我求求你告诉我,我能在乎谁?我能在乎谁?!!” 秦王就这么扯着姜轻鱼的手,哽咽着,他双眸直勾勾的盯着姜轻鱼。 姜轻鱼脸色惨白回答不上,他也知道姜轻鱼回答不上。 所以那卡在眼睛边缘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山高皇帝远。” “猴子称大王。” “可是我不想称大王……我想活着,我想……我就想……我就想不那么苟延残喘的活着。” “可是现在……” “后生,我不想活了,活着好累呀。” 第一百八十四章:小姐,口忌 姜轻鱼看着面前崩溃宛如稚童诉苦的秦王,那强烈的情绪涌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是啊,生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风云诡谲变化,每一步都是铤而走险。 所有人都没得选。 不过都是仇恨驱使的行尸走肉。 可…… 姜轻鱼握了握拳头,一双含水的双眼噙着些苦涩,她道:“纵使如此,我也无法同情你,当你选择残害百姓,要置我于死地时,我们之间的立场便无路可退了。” “就算陛下要我死,对我起疑,就算我迟早有一日会死在他手里,但……绝不是现在。” “我在乎的人还活着,我要活着回去见他们。” 姜轻鱼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瞪着面前的秦王,秦王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 他是不理智的,也是疯癫的。 可这么多年他都装作胸有成竹的模样。 装一辈子,那他便是。 他看向姜轻鱼,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劝姜轻鱼束手就擒,也不认为对方会因为他的故事而做出改变。 就如他的想法也不会改变一样。 他今日也不过是死前的宣泄罢了。 他道:“我现在能给你放一条生路,两日内离开秦北郡,宴会开始当日……一切计划都会启动。” 他说完后沉声片刻,又补充道: “只是,如果你认为你逃的出去的话。” 说罢,秦王甩甩袖子离开了屋里。 姜轻鱼独留在此,手指捏住自己的眉心,不过一会儿后也离开了。 回到云烟阁后,姜轻鱼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怡翠与萨落逵斯。 怡翠咬唇道:“难道就不能偷偷离城?算上我们带来的所有人,平安送你回府应当不成问题,小姐……命重要。” 姜轻鱼摇头:“这的确是秦王给的一条生路,我能够从城中逃出不错,可若我们只是为了保全性命离城……那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来这一趟。” 她如果只是为了活命,一开始完全可以借着救灵儿的功劳拒绝赴宴,明哲保身。 可偏偏,她如今没有退路。 三个月的时间迫在眉睫,倘若此时退走,那么她将永远失去在朝廷上改变局势的机会,所有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届时,相爷势力必将掌握朝廷,面临的就不只是一个郡的威胁,而是一个国的威胁! 国难当头,身为国之子民,她与家人又岂能安身? 谢沉渊再承诺能够保住她与她家,也无济于事。 无人能在灾难中安然无恙。 此时退走,只是无意义的延缓罢了。 姜轻鱼深吸一口气: “你们都退下吧,让我一个人冷静片刻。” “转告秦王,两日后的宴会我会按时到场。” 怡翠眼里噙着泪,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 可到最后,她也只能应下。 姜轻鱼几乎是点着油灯熬了一整晚,地图上,情报上,全是她的勾勾画画,到最后手指都有些颤抖,抽筋。 有些炎症了。 所有的苦思冥想,只想出来了一条活路。 一条胜率不足一成的活路。 一条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活路。 姜轻鱼写了一张单子,立马吩咐萨落逵斯传令下去,做足准备。 萨落逵斯看到那张单子里的内容之后都不由惊诧万分。 “姜轻鱼,你可知你这一计要赌多少条命进去?” 姜轻鱼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我别无他法。” “这是注定充满牺牲的局。” 世间安得两全法? 无论输赢,代价都是巨大的。 萨落逵斯沉默许久后才道:“我明白了。” 萨落逵斯离开之后,姜轻鱼迟迟没办法休息,偶然一抬眼,却发现窗外似乎有一道人影站着。 那是自小便在一起生活,如亲如故的一道影子。 几乎只要姜轻鱼需要,她就永远在那儿的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在,姜轻鱼也能安心许多,虽然莽撞……但忠诚,勤快。 有她在,姜轻鱼总是能被分忧许多生活上的琐事。 姜轻鱼道:“怡翠,进来吧,外边冷。” 那身影顿了顿,好像正想着什么东西想的出神,这会儿被姜轻鱼一喊受了惊。 见怡翠不动,姜轻鱼便主动过去把门推开。 怡翠双手端着一盆水,手指冻的发红发青,一碰上去直接生硬且冷。 她眼神盯着姜轻鱼,里面好像噙着复杂的情绪。 “小……小姐,我本想给你打盆水暖暖脚,这会儿水都冷了,我……我回去重新打一盆。” 她要转身,却被姜轻鱼喊住。 姜轻鱼上前将怡翠手里的盆接了过来放在地上。 “你自个儿身子不要了?赶紧进来吧。” 怡翠犹豫片刻,点点头跟着进去了。 两人私底下情同姐妹,没有那般过于繁杂的礼仪,可今日怡翠却放不开了,姜轻鱼让她坐,她却坐立难安。 屁股刚落椅子上,下一秒就像被烫着似的站起身来:“要不小姐,我还是给你暖暖脚吧,这……这水应该也还算热乎。” 姜轻鱼哭笑不得:“你就这么想伺候我呀?” 怡翠眼底噙着泪,声音带着些哽咽:“是,我就想伺候着小姐,陪小姐说说话。” 姜轻鱼:“说话成,暖脚就别了吧,你自个儿手冻着,我叫人拿暖壶来。” 怡翠赶紧开口拉住她的手。 那手冰凉,给姜轻鱼都吓了一跳。 姜轻鱼错愕,可抬头就看见怡翠双眼通红着,她执拗的盯着姜轻鱼,眼泪就这样大滴大滴的掉下去: “小姐,你就让我伺候你这一次吧。” “平日我就没分寸,你总让着我,今日你也让让我,成吗?” 姜轻鱼叹气,伸出手捧住怡翠的脸,擦了擦她的眼泪:“唉,怎么搞的像生离死别一样,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 这话刚出口,怡翠就赶紧伸出一根手指压住姜轻鱼的嘴巴,一片沉默之后,怡翠这才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她的声音很轻,很弱。 她说: “小姐,口忌。” 第一百八十五章:小姐,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姜轻鱼和怡翠自小一起长大长大,她怎么想的又怎么能瞒得住姜轻鱼? 从她今夜站在门口一直守着她就知道了怡翠心里在想什么。 因为怡翠藏不住事儿,什么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嘴上。 她端来洗脚水,她还能忍着。 她走进来坐立不安,她也能同她逢场作戏,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可偏偏到了她说生离死别时,怡翠堵住她的嘴说了一句“口忌”。 偏偏就是这一声“口忌”,让姜轻鱼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让她清晰明确的意识到。 姜轻鱼不再是当年的姜轻鱼,怡翠也不是当年的怡翠了。 她为她擦眼泪的手收了回来,攥着怡翠的手指,把她被冻的僵硬的手指握在手里。 她说:“没事的怡翠,没事的,我们这一路走过来,多少艰难都挺过去了,一切都会没事的。” 可怡翠不听,只是抽开姜轻鱼的手转过身将那还冒着热气的盆给放到了姜轻鱼身前。 姜轻鱼轻叹一口气,终是向怡翠妥协了。 她退去鞋子与足衣,将脚放进热水之中,怡翠伸出手轻轻的为她擦拭。 怡翠低着头,她看着怡翠也不得不低头。 怡翠忽然说: “小姐,这么久以来,怡翠给你添麻烦了。” 她当年在山匪的折磨底下,杀过人,吃过人。 若非小姐相救,恐怕她也会死在山匪手里头,要不就是一辈子上不了台面。 从一开始,她对所有人都保持警惕。 夫人老爷老取笑她,说她那会儿像一条小狼崽子,见谁都咬,谁都不敢靠近,脏兮兮的想给她洗个澡都不行。 小姐却不以为然,小姐那会儿没那么聪明,也没那么多心眼儿。 或许是真把她当小小狗小狼养了,亲自照顾她,给她食物,教她熟悉姜府。 姜府一开始有几个仆从不喜欢她,欺负她,被小姐发现后不仅给她出了头,还提拔她做了贴身丫鬟。 于她来说,小姐就是恩赐,一辈子的恩,还不完的恩。 她不敢说话,怕这一说话就藏不住情绪,眼泪和鼻涕都得滴下去,也不敢抬头让姜轻鱼看见。 姜轻鱼却一直说着,回忆着二人曾经: “那会儿我偷放花灯点着了姜府,还是你给我顶罪的呢,我还记得爹娘难得发了大火,给你上了家法,打的你都皮开肉绽了,你都不肯把我供出去。” “其实那会儿我想出去承认,可你一看见我就闹,不让我靠近,我也懂你的道理。” “没想到一眨眼都过去好几年了,你说你那会儿怎么那么笨?” 谁知,底下怡翠一滴眼泪掉入盆里。 怡翠声音卡着,哽着说: “小姐,我是你救下来的,也是你养大的,我一辈子都该伺候你的。” “您的命贵,怡翠命贱,从小就贱,扛折腾,以后您有罚要受,怡翠……还替你受着。” 姜轻鱼拍她脑袋:“说什么呢,什么贵不贵贱不贱的,这会儿我早过了会被爹娘罚的年纪了。” 怡翠沉默了许久,才努了努自己的嘴说,像是自言自语道:“是啊……小姐您都及笄了。” 突然,怡翠站了起来。 她让姜轻鱼在这儿等她片刻,转身就匆匆离开房门了。 姜轻鱼低头一看自己,脚还没洗完呢! 她哭笑不得:“还是那么马虎。” 等怡翠回来的时候,她手里捧着一只挂着珍珠的簪子。 她双手捧上:“给,小姐……我赠你的及笄礼。” 姜轻鱼一看这簪子就知道价格在哪儿,虽算不上绝世的珍贵,可也顶得上怡翠三年的月钱了。 她还没问,怡翠就腼腆的笑着说: “我晓得小姐比起金银玉石更喜爱珍珠,曾经与小姐路过珍宝屋时,发觉小姐盯着这簪子好久,回头我就让那老板留下了。” “我攒了三年的月钱,前阵子终于买下来了……本想着给小姐做及笄礼,可……可始终找不到好时候。” “而且,小姐都有更好的簪子了。” 说这话时,怡翠眼睛都低了些。 姜轻鱼赶紧抓住这簪子,说道:“哪怕我有千万根价值连城簪子,也唯有你给的,才是最好的。” “来,给我簪上。” 怡翠笑了笑,赶紧起身给姜轻鱼簪上。 姜轻鱼看不见,只是笑着晃了晃脑袋,把那珍珠坠晃得碰撞生响。 她笑靥如花问怡翠: “好不好看,日后我若大婚,我就戴着这根簪子好不好?” 可还没等她听见怡翠说话,就被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给抱住了。 姜轻鱼错愕发愣,本想说些什么,可却惊觉脖颈后背处染上了粘腻的湿意。 她听见怡翠说: “好看的,好看的。” “小姐怎样都好看。” “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大幽第一美人,全世界的第一美人。” “小姐……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小姐。” …… 怡翠离开姜轻鱼房间之后,屋外下了好大的雪,鹅绒似的铺天盖地。 萨落逵斯就站在门口,如同黑夜的一棵松,身上覆了一层雪。 怡翠走出来,看着他。 他沉默许久道:“她睡了?” 怡翠点点头:“睡下了。” 萨落逵斯看着怡翠,眼中情绪无比复杂。 “你……当真做好决定了?” 怡翠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扑进了萨落逵斯怀里,她没有别的办法,更没有能够诉苦的人。 她就缩在萨落逵斯的怀里,萨落逵斯也明白一切,抱着她的后背。 她发着抖,声音都打着颤: “萨落,我好害怕……” 她什么都没怕过。 唯独怕了这一次。 “我怕……如果没有我,小姐该怎么办。” 萨落没说话,两人就这样抱在雪地里。 天地苍茫。 唯人,唯她,唯命。 渺小不可见。 不可及。 …… 翌日一早,姜轻鱼安排好了车马,在等候的片刻,怡翠端上了一份早膳过来。 怡翠亲手为她制作早膳已经不是稀奇事,今日格外丰盛,让姜轻鱼都不晓得该从何下口了。 但她想着昨日怡翠送了她一根簪子,她今日也想挑个好时候也给怡翠回一根,日后让怡翠在她大婚时簪上。 于是她慢慢的吃着,想着吃完送给怡翠。 怡翠耐着性子坐在她对面,静静的看着她吃。 吃到最后,还剩一份绿豆糕,姜轻鱼实在吃不下了。 可怡翠却不让她浪费,用手夹起绿豆糕,不依不饶的送到她的嘴边。 怡翠满脸认真道:“小姐,吃,我喂你。” 姜轻鱼拿她没办法,只好一口咬下去。 而这一口咬下去。 她转身想取簪子送给怡翠,却觉脑袋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怡翠扶着她的身子,眼泪再也藏不住了。 她说: “小姐,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通往死亡的马车 姜轻鱼安排的马车到了。 怡翠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存放了好几日的人皮面具上,那面具是高河求白芷制成的,是百草谷的不传秘法所制成。 套上人皮面具,怡翠的容貌赫然与姜轻鱼如出一辙,萨落逵斯站在面前都忍不住感慨一声:“你们大幽的技法,果然非同小可,单单以我自己的眼光来看,我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 怡翠笑了笑:“我陪伴了小姐六年,同她一起做了许多事情,日日夜夜我们都在一处,我记得她所有的一瞥一笑,也明白她所有的习惯与行为。” “因此,我才告诉高河……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假扮小姐。” 人心是复杂的,会乱七八糟的去想很多事情,以至于没办法专注在某一个方向,令其在这个方向之中无人匹配。 可怡翠不同。 虽然她心里对许多人都抱着各式各样的感情。 可内心最深处,唯一住着的人只有姜轻鱼。 当年小姐给过她选择,让她离开姜府,并且还仁至义尽的给她二两银子。 可她拒绝了。 她拒绝并非是因为给的不够多。 而是黄金千两,都不敌她心里住着的那人。 她深爱着小姐,因而记得小姐所有的喜怒哀乐,也记得她每一个动作。 她能伺候小姐,伺候到无微不至的地步,明白小姐外柔内强,更明白她总是喜欢最后一口吃下甜点。 所以,她把药放在了甜点之中。 怡翠沉吟好一会儿才说:“白芷给的这枚丹药能够保证她睡上五日,等她醒来就已经回到京城,她会安全的。” 萨落逵斯不语,只是盯着怡翠。 他问:“那你呢?” 怡翠道:“我不知道。” 萨落逵斯:“纸包不住火,她很聪明,一醒来就会发现一切,知道所有人都瞒着她……把你推向死路。” 怡翠低着头,眼泪大滴大滴的掉。 “这是我自己选的。” “我不够聪明,没办法与小姐共谋天下,如今小姐想要以死明志,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她成为唯一的牺牲者?” “她说是九死一生,还有一线生机……可我问过高河了,也问过其他人了……小姐这一遭是必死无疑,秦王不会放过小姐的。” “我不能让小姐的路就停止在这儿,她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她要救家,救国,还要救下相爷。” “她还要与相爷大婚。” “可我没有,我早就决定她是我的一辈子了,她是我的唯一……她若是死了,我不会独活,与其两条命皆葬身于此,倒不如以我的命换她的命!” 这是她在出发前就已经做好的决定了,因此这一路上……她才想着要尽所能及的伺候小姐。 因为……真的再也没有以后了。 萨落逵斯还想说什么,怡翠赶紧推着他:“别说了,办正事吧,小姐这会儿睡去没人可以再给我们出主意,一切按照她给你的计划行事,你带着小姐,我与你一同出面……秦王一定察觉不到。” 由“姜轻鱼”送走的一辆马车,里面又怎么可能是姜轻鱼呢? 接下来,她们会代替小姐去实现小姐所准备的一切。 两人为姜轻鱼戴上同时间制作的另一张人皮面具,安全的送到了马车上,眼见着马车越来越远,两人也没有停息。 怡翠假扮着姜轻鱼,做戏做了全套,同时还在一位文员的帮助之下,模仿了姜轻鱼的口吻写了两封送往外面的信。 这两日战争处在两败俱伤的时间段,前些日子皇帝知道了皇甫青桓被秘密送往军营的事情,支了一支部队秘密护送皇甫青桓归国。 而秦北郡,就是必经之地。 小姐昨日算到的契机,便是借助这支队伍,营造出战争已经胜利的假象。 而另一部分则由姜承佑帮忙承担。 姜承佑是小姐的底牌,她早就让他号召了好一部分拥有特殊才能的江湖人士在秦北郡旁的其他郡等着,昨日与秦王对话回来之后,小姐夜间便让萨落去让这些人排查那上万兵力的分布。 同时,还准备了一些特殊的阵仗。 包括最关键的人物,也已经全都准备好了。 万事俱备,只差……明日秦王发起兵变。 她们大大小小全部加起来的力量只有三千人左右,因而谁也不能保证能够全身而退,因而这一次…… 姜轻鱼必须赴宴,拿到秦王府里的龙袍,作为其中一道关键的证据。 而赴宴,就注定死亡。 小姐是要用自己的命去成全这一计。 现在小姐被送走了,怡翠……就要替她去死。 这一日过的十分压抑,紧凑,甚至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 怡翠平日里只是旁看着小姐做事,觉得实在劳累,亲身去体会一次才知道…… 小姐这一路以来是顶着怎样的压力与决心的。 到最后,她想给小姐写一封信。 可到最后,她始终没有动笔的勇气。 算了。 像她这样的小角色,死了也就死了。 不值得让小姐再为她费神。 夜晚,她一整晚没睡,爬上了云烟阁的楼顶,独自坐在屋顶看星星。 很快她就看不见了。 不一会儿,这儿又来人了,是萨落逵斯。 他带了一壶酒:“喝吗?” 怡翠默然,点点头道:“喝。” 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很快把一壶酒喝光。 最后怡翠躺在房顶上,声音浅浅的说着: “替我照顾好小姐。” …… 一转眼就迎来宴会当日。 秦王府搞了好大的阵仗,一大清早就特意铺了一地的白花,铺成了一条路。 这花瓣之路连接着两头,一头是秦王府的大门,另一头则是云烟阁。 一晚没睡的怡翠早早的听见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她换上了一件小姐准备好的衣裳,换成了小姐平日里素来最喜欢的那一套青衣。 她模仿着小姐的神态,走姿,温婉又端庄的走出云烟阁,一步步的,她登上了那一辆终点已定的马车。 通往坟墓的马车。 第一百八十七章:此计,救国救民 那日秦王就把龙袍穿在了身上。 他丝毫没有避讳自己的死亡,也没有避讳任何人的目光,他如自己承诺的那般,像自己的潜台词所说的那样。 龙袍就在府上。 他大大方方的告诉姜轻鱼,这是活路。 也大大方方的告诉周围的所有人,他是个疯子。 可他是秦王,所有能管教他,能让他屈服的人全都已经死了。 如今在这场宴会里,即使所有人心里都暗自骂他疯子,癫狂,也不敢把话放在嘴边。 因为他们怕死。 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今日从进入这场宴会的一瞬间,就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 歌舞声实在是绚烂美丽,怡翠坐在距离秦王最近的一边,看着秦王喝的烂醉如泥,也看着他穿着龙袍在蝶飞凤舞的舞女堆中嬉戏打闹。 一切如梦似幻。 直到宴会快要结束,秦王送上了一杯酒。 他直勾勾的看着怡翠的眼睛。 他说:“后生,喝下这碗酒,我就把这一件龙袍赠予给你,这是我给你的一条活路。” 他说:“喝下这碗酒,你五日之后才会毒发身亡,我会特意为你敞开大门,一路通行,让你带着这身龙袍回到京城,回到我那亲爱的皇兄面前,你会有足够的时间向他控诉我的罪名。” 他说:“喝下这碗酒,你我所有的恩怨,一笔勾销。” 他一开始就没有隐瞒,到最后也不打算隐瞒。 这就是他给姜轻鱼设下的必死之局。 这就是原本的姜轻鱼会遇到的难题。 毫无疑问,姜轻鱼没得选,怡翠也没得选。 她没有说话,也不曾掩面,就这样直接将这一口酒当着秦王的面一口吞了下去。 “好,好……好!” 秦王连道三声好,猛地脱下自己身上的那一件龙袍,让人递给怡翠。 怡翠收下了龙袍,用姜轻鱼的模样,语调对着秦王一拱手: “那么,轻鱼就先告辞了。” 秦王大袖一挥,所有的路都敞开了。 人们纷纷用担忧,讥笑,各式各样的表情注视着怡翠。 怡翠这时才在想。 原来平日里小姐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杀出一条生路的啊? 好窒息,好难受。 她下意识的想要弯腰,加快脚步溜走。 可这会儿她很清楚的晓得,自己不是怡翠,自己代表着的是小姐。 她要用小姐的姿态走出去。 于是她挺直了自己的腰背,端着自己的表情,一双眼睛无神的看着前方。 直至走出大门,怡翠的眼角才掉落一滴眼泪。 后面的秦王大醉一场,醉生忘死,最后倒在殿内的正中央,在灯火通明,一片奢靡华丽之中摆成一个大字,面朝上苍。 他仰天大笑,他眼里噙着泪,就像一条身在案板等待宰割的鱼,渐渐的连挣扎也没了。 他喊着: “这个时代没有赢家,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人能成为赢家!” “各位,永德这一生害人无数,如今也终于得到自己的结局了!” “我马上就下去,任由你们怨火焚烧,毒魂啃咬,挫骨扬灰!!!” 他爬了起来,狼狈的冲到了自己的房屋,拿起一枚号角向着天上一吹。 秦北郡的边墙,猛地出现了一声土炮声响,一声接着一声,百姓惊慌失措的逃窜起来。 可还没等他们逃出几步,城门大开,他们看见身着白银战甲,如同苍银战龙的军队带着武器袭来。 百姓们跪倒在这支队伍面前,磕头求着: “有敌人杀过来了!” “将士,有敌人杀过来了!” 这些兵马,穿着大幽的战甲。 百姓以为那是自己的救命英雄,却不曾想下一秒就被英雄一杆长枪从后颈刺穿了整个脖子,一整个脑袋都被割了下来。 长枪刺起这百姓的脑袋,将士无情的叫嚣着: “受圣上帝令,秦王养兵策反,禁军亲自前来——屠郡,护大幽平安!” 百姓惊慌失措的逃亡着。 他们不懂,他们不明白。 他们没读过书,也不知道到底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何突然就有这么一天,无妄之灾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也不明白,为何本该保护自己的“国家”,会转过头屠戮他的百姓。 他们更不知晓,这才是秦王的计。 是,他告诉姜轻鱼,他要谋反,他要兵变。 可他没有告诉姜轻鱼,他要用怎样的方式发起兵变。 他最后的后路,是偷偷为自己养出的上万兵马穿上大幽中央军的战甲,让自己的兵马以“中央军”的名义屠戮整个秦北郡。 如此一来,大幽丢失秦北郡,永和帝彻底失民心,正值战乱…… 大幽,必死无疑! 他说了,这个时代没有赢家。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他要做的……是玉石俱焚,是让自己仇恨的火焰,成为覆灭整个大幽的火苗! “受圣上帝令,秦王养兵策反,禁军亲自前来——屠郡,护大幽平安!” “受圣上帝令,秦王养兵策反,禁军亲自前来——屠郡,护大幽平安!” 那响亮的口号,正义的言辞,在秦北郡各个城池中响起,无比炸耳。 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甚至……声音传到了其他地方。 当战火纷飞肉眼可见时,当狼烟四起近在咫尺时,所有人都能听见。 圣上屠郡。 今日是秦北郡,那明日又会是谁? 人心,动摇着,混乱着。 像是被人一爪抓破的蜘蛛网。 支离破碎,粘腻难脱。 消息如风雨,铺天盖地的传开。 短短一个时辰,陛下拥有的一整支监视秦北郡的线路就传来了消息。 他龙颜大怒,甚至愤愤喷出一口血:“皇甫永德!!!” 他想要尽快解决这场兵变。 可其他郡省力量不足。 前线又在斗争。 若等真正的中央军到达,秦北郡势必已经伤亡惨重。 那时,他再也脱不开屠杀百姓的暴君之名。 他将成为历史上永恒的罪人。 秦王这一计,是要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让他成为灭国灭民的暴君啊! 可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道声音传来。 那声音来自于礼部侍郎。 来自于眼泪崩塌的礼部侍郎姜汇! 姜汇整个身体都打着颤,涕泗横流,一向老实低调的他,今日眼底满是仇恨,痛苦,纠结,崩溃。 以及……落寞。 扑通—— 他跪下,磕头。 他嗓音破碎的喊着: “禀陛下……臣女姜轻鱼,以命搏一计。” “此计,救国救民!” ——作者的话—— 精彩吗?精彩的话我要五星好评,我觉得咱们评分可以冲一下9.6。 第一百八十八章:全军出击 姜汇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破碎的。 他虽不高明,可好歹做了那么久的官。 女儿只身前往秦北郡,他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只是他阻止不了,他无能为力,只能在女儿出发之后与夫人整日整日的待在镇国寺为女儿谋求平安。 可昨夜忽来一阵风,云烟阁的人送来一封信。 那封信的字迹来自于他们的女儿,上面写了许多,从国家政治到今日需求,再到最后几段道歉。 他们看得泪眼婆娑,那些字就像是万钧雷霆,一道一道碎裂他们的理智与泪腺。 当视野模糊的时候,他们只能勉强看清几个字。 “恕女儿不孝,不能长伴二老左右,所幸家中还有三位兄长,能替女儿尽孝顺。” 那会儿他们才明白,为什么女儿会在信中说那么多话,又为何会在信中苦口婆心。 因为这是一封诀别书,是一封遗嘱啊! 杨罄哭得肝肠寸断,铁了心要连夜骑马赶去秦北郡,要见自己的女儿。 可他阻止了,他把衣衫不整跑在京城夜街的妻子抱在怀里,紧紧的从后面抱住她的腰肢。 他也崩溃,可他想说的千言万语都只能如鲠在喉,最后在妻子的耳边说出两个字: “不可。” 不可。 不可给女儿添麻烦,也不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成为绊脚石。 他们能做的,只有遵循女儿的遗嘱,为她的计划铺路。 杨罄当即昏厥了过去,而他必须坚强起来,他必须完成女儿还未完成的,只有他能做的最后一个环节。 如今他站在满朝文武的面前,在龙椅之下,强忍着心底的五味杂陈与极致的悲意。 “启禀陛下,微臣之女姜轻鱼已在秦北郡外布下天罗地网,想要阻止秦北郡的灾难,她有一计。” “而今轻鱼身困秦北,无法脱身,只能以微臣之口述其计。” “她已联系江湖与皇子护卫队双方势力前后包夹秦北郡,而今秦北郡中叛军上万,兵力固然不足,轻鱼心想……敌我本是同根生,何苦相煎?人非草木,秦北郡中,亦有敌之亲故,何不以亲故为邀,令其归降?” “臣女有一计,需求陛下开兵秦北郡左右二郡兵力,万人同行,以镇压敌军,收降故人。” 姜汇当着满朝文武展开姜轻鱼送来的信件,将计划一五一十全盘说出,所有的一切的尽在掌握。 此计虽冒险,但有保障,若陛下点头,即使不能收降秦北郡,也能物理镇压,将灾难的损失尽可能的降低到最小。 永和帝本还在犹豫,斟酌是否要批下圣旨支兵,因为这一动……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毕竟他还有后招,若是同意了姜轻鱼的计策,这后招就用不上了。 万一他同意后,姜轻鱼没办法成功收降,损失就会比他预计的更高。 毕竟……姜轻鱼说的法子太过冒险,太过理想化。 就在这个时候,姜汇猛地长喊一声:“陛下——!” 人们的视野纷纷被他吸引过去,他就跪在大殿正中央,又是一记重重的磕头。 再抬头,他涕泗横流,头上瞬间涌出血水往下滴落,滑过他的鼻侧,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他声嘶力竭的喊着: “皇上!您在犹豫什么?您为何迟迟不肯下达旨意?!” “微臣的女儿已经死了!轻鱼她是用自己的命去换了这样一个机会啊!” “轻鱼她才刚刚及笄……皇上,她为这个国家做的不少了……” “陛下,您到底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两败俱伤就是您想要的结局吗?” 这辉煌的大幽宫殿,存在至今已经有了七百年的历史,七百年前大幽太祖亲手斥下无数人力物力所建。 即使此时殿内站满了文武百官,也时常显得严肃清静。 一位父亲的哀怨怒吼即使到最后熄了火,这大殿也始终回响起他的声音。 他的女儿死了。 他那刚及笄的女儿死了啊! 就连一直沉默观察的谢沉渊,也微微一动手指、 他看向皇帝,开口道: “陛下,时不待人,机不可失……臣看着她一路走来,臣也愿替她请命,恳求陛下赐旨。” 谢沉渊这些年来在宫中积累了不少亲信与势力,他这一开口,几乎当下所有属三皇子派系的一脉官员全都站了出来,替姜轻鱼请命。 他们站在姜汇的身后,低着头,持着令,用沉默表达自己的立场。 永和帝心头一怔,抬起手指微微拧紧眉心: “唉,罢了,罢了……传朕旨意,河洛郡与黑原郡两大郡,各支兵力二千五,以仙京使为帅,听其号令,收降秦北!” “谢陛下隆恩——!” 姜汇哭着与人们同喊,眼泪终是不争气的全都砸进了地面,湿润了那千金毯。 圣旨通过陛下暗地里隐藏着的一整支队伍,仅仅一个时辰的时间就从京城传到了前线。 早在秦北郡外等候的众人接到圣旨之后,迅速开始准备着手于要做的事情。 一位身戴黑色斗篷的人握紧上面传下来的令牌,在沉寂片刻之后,她摘下斗篷兜帽,露出了一张白皙而又理智的小脸,她眼周泛着红,脸上稚气未脱,几乎人们一眼就能够认出此人是谁。 传达圣旨与令牌的那人惊的哑口无言,好几个卡顿之后,还未等他开口,面前的少女便快马加鞭的离开。 很快她停了下来,面前站着上千人。 她高举令牌,咬紧牙关,双眸噙着泪,悬着怒火。 她愤声高喝: “众将士听旨!” “我乃当朝大幽公主皇甫灵,今接圣旨,代仙京使姜轻鱼出面挂帅指挥,与众将士共进退,收秦北!” “朝廷现已从周边两郡支兵五千,一切准备就绪——不成功,誓不还!” 底下上千人。 站在最前边的是姜承佑与白芷。 二人是知晓实情的,可如今……他们也完全不敢说庆幸二字。 因为等鱼儿醒来,她会成为最痛苦的那个人,她会恨不得死掉的是自己。 可眼下,他们没有回头路了。 “不成功,誓不还!” 第一百八十九章:苍生无言,我为其声(1) 当狼烟从秦北郡的三个不同方向渐渐升起之时。 塞外帐篷之中,皇甫青桓的面色当场一凝。 此去战场之后,他见到了太多生与死赤裸裸的摆在面前,如今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尤其,他听到了母后的死讯。 说实话,他对母后没什么好感……他一直都觉得母后是一个疯子,为了能够躲避母后,他不得不装成一个“傻子”。 可谁曾想?即使是想尽办法去避免这一切的发生,还是躲不过命运的安排。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母后会派人将他绑上战场。 最后到了战场,他杀敌了没错……可也险些死在敌人剑下,成为敌国俘虏。 若非华娇与姜二哥姜北勋及时赶到将他救下,或许他已经成了扭转战局的棋子。 事后他才知道,是姜轻鱼送了一封信过来,提醒众人他被送到了军营,华娇几人一番查找之后才发现他被掳走,一个夜晚带着两百兵马杀了进去将他救回。 华娇因此受了重伤,姜北勋也险些丧命,于是此次回京,他们便陪同一起。 华娇缠好了绷带,将脚边的长枪踢到了手中,眼神愤恨无比:“该出发了。” 两次上战场的经历已经让她初具肃杀之气。 姜北勋皮肤微黑,扎着高马尾,姜家三男儿中他相貌最为英俊,即使脸上多了好几道疤也难掩其美,战功建立的也不少,因而每次回京都会有一大堆的世家女儿上门求亲,奈何都被拒绝。 这一次回京,估计要被提拔为副将。 此时他看着自己带着在军营中成长的华娇,难免生出几分怜惜,即使语气生硬也还是说了出口:“此战凶恶,你又身负重伤,这一战你与三皇子一同在后方休息。” 华娇果断拒绝了,咬紧牙关道:“不,这一战……我必须出战。” 姜北勋面露怒色:“华娇,军中的规矩是什么?我是你的直系长官!” 华娇瞪了他一眼:“这一战,我要与小鱼儿一同并肩作战。” 她眼底的悲愤快要压不住,但是她明白……若此战不出,就再再也没有机会了。 姜北勋迅速沉默了下来。 一旁的皇甫青桓开口:“不必阻碍,这一战我也会出战。” 姜北勋拧眉:“你凑什么热闹?” 他向来是一块木头,人情世故不感兴趣,也不太懂,所以根本不管皇甫青桓是不是三皇子,从头到尾就没给过这人好态度。 他这不谄媚的性子,最像姜汇。 皇甫青桓:“什么叫我凑热闹?我好歹也是一份战力啊。” 姜北勋:“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就别丢人现眼了,连华娇三招都撑不住。” 皇甫青桓:“……” 好伤人,但是这是事实,压根没办法反驳。 沉吟片刻后,他又才继续开口说: “可我始终是这个国家的皇子,再是无能,再是不管,今日要打感情牌……我与灵儿一同出面,总是要更好的。” 是的,姜轻鱼的法子就是以武力威吓为底气,强迫这些秦北郡的兵冷静下来,再施展一些江湖手段,走感情牌。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上万兵力若是被收降,为灵儿所用,那么灵儿就绝对能够强势入局。 这就是姜轻鱼的计,姜轻鱼给的法。 皇甫青桓得知这些事情之后,也果断选择要帮助灵儿上位。 他对皇位已经充满了恐惧,也自知没有这方面的才能。 而灵儿不同。 灵儿本质上是一个极有野心的人,她自小就冰雪聪明,大局观也格外的强。 剖开她是女子的身份,灵儿绝对是天生的领导者,也是天生的皇帝。 尤其,灵儿在这场计谋之中提供了最关键的思路。 他道: “我不争位,也不想日后陷入不必要的风波,沦为第二个秦王。” “但是灵儿是我妹妹,我要亲手将她捧上皇位,亲眼看她掌握风雨……而后,我会隐退于市井之中。” 这是他的归途,也是他认为最好的结局。 无能之人,亦有有用之处。 一旦他在这场战役中表态,朝廷上的皇位之争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部分支持他的势力一定会重新选择。 只要能成功,灵儿一定会成为最有力的皇位继承人。 姜北勋与华娇都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皇甫青桓。 皇甫青桓吐槽:“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姜北勋笑了笑:“我家小妹果然没有看错人。” 而且……他看出来了。 这皇甫青桓不是蠢,也不是傻,他反而有大智慧。 世人皆迷茫,能够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还坚定不移的人。 又岂能真是一个笨蛋? 姜北勋道:“既然如此,你们二位就在我身后跟好了,听我指挥……起码让我保住你们的命。” 片刻后,秦北郡四面八方皆出兵,一声“杀”字冲破天际。 他们喊着震慑的口号。 “秦王倒戈,伪兵乱名,假借中央,屠戮百姓!” “中央来人,乱国逆贼速速受死!” 这滔天口号,瓦解秦王阴谋,躲避追杀的百姓们都能听见。 那一刻,阴霾被卷起,一片阴雨冲刷地上的血迹。 各个城门突袭而入。 秦北郡共八县,上万兵马其中三千集中在最核心的北县,剩余七县各有七千兵力。 我方兵力总共八千,江湖人士使用特殊手段造势,呼风唤雨,引动声音如震天,造出三万人声势。 包围四方,优势在我,短短半日时间杀退周边县叛军,我方伤亡上千,敌方伤亡近三千,且被集体包围在北县。 秦王怒不可遏,错以为我方兵力三万,以一城百姓之名为筹码,要挟四方军力不可再入。 他万万不敢想,陛下想要除掉他的心竟如此之大,不惜动用根基力量。 然而,这样的反抗最是无用。 当所有人都被包围在一座城之中,早些日子姜承佑安排来帮助姜轻鱼的一些江湖奇术士早已布下最后一张弥天大网。 城中忽然起了大雾。 那是雨水被高温蒸发而来。 天时地利,剩余……则是人和。 一道令人不敢置信的声音与画面猛地出现在人们眼前。 第一百九十章:苍生无言,我为其声(2) 渐起的浓烟与战场前线的硝烟融合于一体。 奇光异彩不知从何处来,照射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雾中。 光芒四处调整着,最后构建起一道菩萨像,菩萨左右跟着金童玉女,眼眸微微低垂,那半开的瞳孔带着说不出来的神性与温柔,手指把着的玉净瓶插着柳条,另一端搭在手肘上。 金童玉女佑国祈天观音,这是京城镇国寺中常年受大幽人供奉的神像,同时是每个大幽人的信仰。 她的庙堂几乎遍布大幽各个郡县。 自小,大幽家庭若是发生什么不顺的事情,爹娘就会带着孩子们一起前往祂的寺庙虔诚一拜,求平安,祛邪祟。 这尊观音像,几乎是刻在所有大幽百姓内心最深处的记忆。 祂的存在意味着平安,顺遂,以及家庭。 是在这乱世之中所有百姓最原始的寄托。 当这一尊神像的虚影铺天盖地的出现在秦北郡的迷雾中时,无论是百姓还是秦北郡伪装成中央军的士兵,全都能模糊的看见。 刹那间,绝望的人们,麻木的人们,本要停止鲜活的心脏与思想都被点燃了一盏明灯。 躲在家中的,躲在废墟的,紧紧抱住自家孩子的,蹲在自家丈夫妻子面前的。 哭喊着爹娘的。 所有人在此刻,死灰复燃般抬头注视着那观音像。 “观音……观音显灵了,观音来救我们大家了。” “祈求上天,拜托观音娘娘,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们。” 秦王养的私兵,即使再对他言听计从,本质上体内也流淌着大幽的血液。 他们是秦王的兵,也是大幽的兵,更是大幽的百姓。 可无论他们是谁,他们都曾在自己父母亲人,或者自身主导的情况下走进过金童玉女佑国祈天观音的神庙里祈福。 说没有一点感情是不可能的。 “观音像……” 他们做的事情,竟然连观音都为之愤怒吗? 他们听从秦王的命令残害自己的同胞,死后真的能得到神佛的原谅吗? 生前死后的世界,真的容得下他们吗? 秦王目睹了这一切,他心脏一个咯噔,立马就意识到“他们”想要用什么样的计谋了。 于是在众将士快要沉沦伤感之前,他猛地大喊: “将士们!千万不要被眼前的观音像给迷惑了,这世上没有观音,更没有神佛!这一切都只是他们的障眼法罢了!” “若世间真有神佛,为何当年饥荒不降雨?为何百姓受苦神佛不来相助?为何我等百姓总是受饥挨饿,生存于水深火热之中?这一切不过都只是皇帝的障眼法罢了!” 将士们刚刚开始动摇的内心逐渐又被拉扯了回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神像开了眼,她背后出现了无数盏灯火,一道,两道……如同诸天之上的星辰,星星之火,似不灭的求生意志。 那些将士身着白银甲,手里端着一盏油灯走出迷雾。 人们耳边能够清晰听见一阵歌谣。 “孩儿乖,孩儿乖,娘亲把你抱胸膛。” “父兄前线佑国家,娘姐坐堂点明灯、” “幽幽烛火照天明,我家夜窗常温暖。” “孩儿乖,孩儿乖,何时归乡把家还?” “孩儿乖,孩儿乖,那儿就是我们家。” 这是大幽广为流传的一首童谣,是一位宫廷乐师在大幽开国纷乱时期所编著的一首歌,大幽境内家喻户晓,是哺育大幽儿女长大的一首歌。 那时大幽战火纷飞,刚刚建国也仍有旧党不死心,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只要是男丁,到了何适的年岁就要被征兵上战场,庇佑家国。 而女孩,则不得不扛起经营家庭,营生求活的事务。 据说战争结束后,谁也不知道谁家孩子是否还活着,还能认识自己的家。 于是那会儿有个习俗,不管贫困还是富庶,都将整宿整宿的点着灯。 不管是谁家儿郎,只要这家家里夜晚点着灯,那就是你的家。 此时,灯火在雾霾的四面八方,每个角落。 歌声悠扬的传在每一处。 人心非草木,更不是坚不可摧的石头。 即使是石头,水滴良久也能穿透。 这时,所有不得不听命于秦王,屠戮手刃自己父老乡亲的将士们,内心理智的那一根弦都难免被触碰。 更令人想不到的事情是,在歌声与烛火出现后不久,原本躲藏着的一些百姓也逐渐走出自己的“庇护所”,有的从家中取到了油灯点燃,有的则是捏着一根草,握着破掉的,沾着血液的衣服一角。 那飘动的血迹在这谁都无法看清环境下格外刺眼。 要将人们的良心刺穿。 年仅几岁的小孩脏兮兮的哭喊着: “别打了……别打了……娘死了,爹也死了,妹妹也死了……” “不要再打下去了……” “放过我们吧……” 那一刻,饶是心里建了一座铜墙铁壁,都再难把控住自己的心脏宛如刀割,阵阵作痛。 秦王咬紧牙关。 他还想说什么。 可城墙之上,一位身着斗篷,年仅十四的少女一步步的走了出来,她的手里也端着一盏灯。 她在城墙之上,宛如在世的神女,双眼满是悲悯。 她照着姜轻鱼给她写下的词句,通过江湖奇术将声音传播到秦北郡的各处各地。 “秦北郡的百姓,将士们,你们不必害怕。” “我是当今大幽公主皇甫灵,意承仙京使苍瑶公主。” “大幽国难当头,内忧外患,敌人在外屠戮我们的家人,难道连我们自己都要成为无情的刽子手,将与自己流淌着同样血脉的亲故尽数屠杀吗?” “大幽不会放弃它任何一个孩子……正如今日,即使大难临头,陛下的军队仍然赶往此处救难。” “被他人仇恨驱使着,不得不举刀向亲的战士们呐……重新聆听大幽百姓的声音吧。” “活下去……” “我们都想活下去。” “因此……我作为公主,为你们跪下……” “我求求你们,放下怨恨,放下屠刀……我们不想看见自相残杀的惨状了。” 皇甫灵跪了下来,城门上护佑她的士兵也纷纷跪了下来。 百姓们也全都跪了下来。 苍生无言?我为其声! 我即苍生! “求求你们……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恭送不败侯魂归极乐 铿锵——! 兵戈从战士的手中掉落,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重的声音。 紧接着,一把又一把,兵器掉落,人们的心也随之坠落了下去。 “我不打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这么说了一声,而后越来越多劝阻的声音出现了。 “听阵仗,皇帝起码派兵三万,这样的兵力我们怎么能敌?本来就是死路一条……就算陛下不肯放过我们,我也不想打了。” “如今策反也不成,上进的出路都被封死了,进退都是死……我不管了,我不打了。” 在他们眼中,兵力悬殊,同胞痛苦,肉长出来的人心又岂能受得了这样的糖衣炮弹? 本身他们愿意为秦王做事,就是想要让秦王谋反,扶正秦王做皇帝,他们能够借机翻身实现阶级跨越。 可现在呢?秦王明显是抱着玉石俱焚的态度,前路已经黯然无光了。 前路如此,他们这次决心屠杀同胞本就像行尸走肉一般。 可如今良心被唤起,退路被封死,军中士气已经彻底减灭。 再打?打的理由呢?杀自己人的理由呢? 他们找不到打下去的理由,所幸不如什么都不做……及时止损,万一陛下愿意开恩,万一……他们能够投靠这位公主,成为她的势力,得她庇护。 就算她没有皇位的继承权,好歹也能站在她皇兄背后。 无论如何……已经彻底失去皇位竞争力的秦王,都只能成为一枚弃子。 他们愿意归降。 这是他们最好的退路。 秦王不敢置信,失声的在人群中打转:“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要干什么?!他们这是故意而为!你们莫非真以为自己现在放下兵器就能得到他们的宽恕?前方死路一条,为什么不与我拼死一搏?!” 而就在这个时候。 “唰——” 一阵破风声起,空气都被飞来的箭矢击破了,旋涡般空爆出了一整条清晰的道路。 那一箭,直射在秦王的胸口。 秦王低头,箭矢深深的扎进了自己的皮肤,一时间血水都被箭身堵住。 他眨了眨眼,难以置信的抬头看。 浓雾之中,一人一马渐渐走出,那人身着贵服,器宇轩昂,坐在马上无比稳重,剑眉星目直勾勾的对视秦王。 马的两侧,站着一位持枪的女子,持剑的男子。 三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皇甫青桓缓缓收弓,扬起下巴道:“皇叔,做错事,就得认,叛国屠城……如今我皇甫青桓以大幽当朝三皇子的名义,击杀你。” 皇甫永德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眼睛的深层是悲哀的,可表现在外的却越来越疯狂。 “都来了啊……” “没想到最后连我也逃不过这命运。” “死在亲人手中的命运。” 他的皇兄皇弟,皇姐皇妹,全都死在了亲人的手里。 他本想此次拿下秦北郡,做个玉石俱焚的局之后就自缢,或者是死在战场之中。 死在谁手里都好,只是千万不要死在家人手中。 可没想到,他逃了半辈子的命运……终究是逃不过。 即使他拼尽一切想要改变这种结局,最后还是逃不过生在皇家的诅咒。 他缓缓倒在地上,呈现一个大字。 到最后他断气之前,竟是仰天大笑。 不疯魔,不成活。 在笑声中死去,与疯癫的声音一起消失。 不久后,皇甫灵走下城门,闭上眼睛忍着疼痛与恶心割下了皇甫永德的头颅,装进了匣子里。 这颗人头,以及收降的七千兵力,都是本次战争的战利品。 其实与其说是一场战争,倒不如说是一场闹剧更为贴切。 看着士兵们一个个的脱下战甲,还有一部分仍要挣扎却马上被制服斩杀,几人从一开始的心惊肉跳逐渐转变为麻木。 人总要学会习惯和成熟。 皇甫灵如今知道了皇甫青桓的身世,知道他不是父皇的亲生孩子。 可那有什么关系? 他是疼爱她的皇兄,那就足够了……她会一辈子守着这个秘密。 尽管……或许二皇子的派系应该很快也有人晓得此事。 她如今拥有了这颗人头,以及这一场战争的功劳,皇位争夺……她必然能分一杯羹。 只要坐上皇位,她就能庇佑皇兄一生平安。 只是……鱼姐姐该怎么办? 皇甫灵能够知晓所有的事情要如何解决,如何快速平息。 可有些事情是没办法逆转的。 怡翠的毒,就连白芷也没办法解,那是秦王特制的。 虽然是五天后爆发,可一旦服用……毒素就会在最快的时间之内侵袭五脏六腑。 她思考了许久之后才问众人:“前线……如何了?” 华娇道:“侯爷挂帅,霍不弃助阵,此战虽打的艰难,但还是取得了极为显著的优势。” 说起霍不弃,就连姜北勋都不由夸赞: “虎父无犬子,这次战争……他立了大功,估计等他们过几日回京,估计他自身也要封爵。” 说到这里,皇甫青桓眼中晦暗: “不过侯爷,估计快不行了……我曾在回归之前见到过一次侯爷,他的脸上,出现了死相。” 几人心惊,皇甫青桓是晓得避谶的,如今连他也不注意这些地方了。 那就意味着…… 几人不再言语,反而是皇甫灵最先开口: “尽量让鱼姐姐转移注意力吧。” 等待鱼姐姐醒来,她势必会迎来一次崩溃。 至于小侯爷…… 有些事情没办法改变,若是鱼姐姐能够尽量保持冷静,那么对小侯爷来说也是一种安慰了。 怕就怕,他们瞒不住。 姜承佑沉默片刻才说: “我会尽量承担这份罪责的,尽管她会恨我。” 他们都是害死怡翠的罪人。 但比起真正的真相,倒不如让小鱼儿恨他一人。 若是让小鱼儿知道怡翠做了什么才让他们妥协,小鱼儿必然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众人都是一声叹气。 转眼,三天的时间过去。 姜轻鱼意识从沉睡中渐渐苏醒。 她听见的第一声是: “恭迎军队凯旋!” “恭送不败侯,魂归极乐——!” 第一百九十二章:天下百姓送英雄 或许是因为睡得实在太久,已经不知道天昏地暗。 饶是这会儿姜轻鱼听见到了不败侯死亡的消息也没有马上清醒过来,而是迎面而来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好似还生活在她这几日美好的梦想之中。 梦里所有人都活着,她找到了一条万全的道路,不仅成功让相爷走出阴影,家里所有人都好好的。 只是……她太清楚那是一场梦了。 她看见了师父,也看见了皇后,梦里的一切都实在太过理想,太过甜蜜。 如同要把她整个人塞进蜜罐似得,在其中醉生梦死。 可正因为梦境的美好,才更加显得现实的残酷。 死去之人不可复活,而她也还没有确保计划是否成功。 于是姜轻鱼扶额片刻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才猛地意识过来:“怡翠——!” 她记起来了,她是在怡翠喂她糕点之后才昏厥过去的。 那绿豆糕里被下了药?! 姜轻鱼猛然间惊坐起,她喊出来的这一声倒是引来了其他人。 “小鱼儿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姜承佑直接冲进了房门之中,他今日身着日常,看见姜轻鱼醒来的那一刻更是直接抱了上去:“你可知你昏迷了好几日,家里人都担心你了?” 姜轻鱼发愣,接受着兄长的拥抱,转过头看见其他两位兄长,包括爹娘都在含着泪看她。 几人轮番将她抱了一下,直到感觉到所有人的温度都那么真实,姜轻鱼才隐约有种活下来的真实感。 四周全都观望一番之后,姜轻鱼后知后觉自己是在家。 她难道不是在秦北郡吗? 她的注意力被转走,思虑片刻后发问:“我……昏迷了多久?” 姜承佑:“还能昏迷多久,就一日啊。” 姜轻鱼诧异:“一日?” 姜承佑他们早就想好了说辞,也全都串通好了。 当然……这不完全是他们的计划,还有一部分是怡翠的请求。 他们说,姜轻鱼于三日前就计划成功,并且成功拿到了秦王私藏的一件龙袍作为证据,揭发了秦王的阴谋,并且成功平定了秦北郡的危机,带领收服了秦北郡剩余的七千叛军。 此次姜轻鱼功劳巨大,陛下当即下旨给她升了爵位,本机是子爵姜轻鱼这会儿竟成了侯爵,只是因为时候未到,世道还未彻底安稳下来,暂时没有给姜轻鱼进行封地。 一代女子,短短一年的时间就走到了这个位置,说是一代传奇也绝不为过。 姜轻鱼的名字再一次的响遍大江南北。 如今的,说是处于朝廷风云的中央人物也绝不为过。 当人的地位高时,无数人都会蜂拥而至,试图攀龙附凤。 可当一个人的地位足够高时,人们便会敬而远之。 原本前来姜府求亲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如今反倒无人敢来,全都销声匿迹了。 这可是大幽唯一一位女性侯爵,还年纪轻轻,多次救国救民于水火之中,谁敢称呼自己配得上? 尤其此次平定秦北郡的战术直接被史官写入了史册之中,人们更是对她的智慧佩服不已。 言归正传。 姜轻鱼从皇宫走出来之后就因为体力不支晕倒了。 而她晕倒后,前线传来战报。 大易与日不落城的兵马悄然埋伏,面临必死之局,不败侯带领一支精英部队杀出重围力挽狂澜,以拉枯摧朽之势改变战局赢得胜利,但一世英名的英雄,也因此丧命于敌人剑下。 据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士所说,他到最后以自己的身躯为铜墙铁壁,为战友取得一条生路。 直至战死的最后,他都是站着的,没有任何一秒为敌人跪下。 因而,皇帝下旨,追封不败侯为镇国公,以国之大葬为其筹办葬礼。 霍不弃此次在战场上杀敌极多,以一敌百,还亲手擒拿了敌方大将,战功奇高。 按功劳,他本该官居四品成为武将,封男爵。 可镇国公死后,不败侯的爵位便被荫了下来,从今以后……世间再无小侯爷。 霍不弃成了第二代不败侯,成为了真正的“侯爷”。 华娇此次战功也不小,竟直接升到了五品,为步军副将。 至于灵儿与皇甫青桓,还不是他们展现自己底牌的时机。 姜轻鱼听完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时不知是喜是悲,嘴角苦涩的扯了一下,眼底蕴着五味杂陈:“还是梦境好啊。” 虽然知晓不败侯的死亡已成定局,可即使再怎么做足了心理准备,待事情爆发的那一日也还是会让人忍不住暗自神伤。 尤其……霍不弃此时又会怎样? 他早年丧母,如今二九未满却又亲眼见证与自己同袍战斗的父亲命丧战场。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至亲了。 小侯爷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平时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可熟悉他的人都明白。 他心思细腻,重情重义。 这样的消息……他又如何能够接受。 姜轻鱼起身,微微一抿唇,看向姜承佑问:“怡翠呢?” 姜承佑面不改色道:“前几日有怡翠的亲人来访,她同你回来之后我们允了她几日休息,让她与家人好好叙叙旧。” 一旁的春红拍拍胸脯道:“是的,所以这段时间小姐若有什么需求,全部告诉我就好了,我来代替怡翠……虽说没有怡翠那般了解至微,但春红会尽力的。” 姜轻鱼对这话半信半疑,但她这会儿确有要事,也没时间考证这些话的真假了。 她脑袋太晕了。 到底是她这几日太过疲劳,还是怡翠真的在那绿豆糕里下了药,她也没办法马上考证。 当务之急是—— “备车,带我去送葬国公。” 这在几人意料之中,于是很快照做。 …… 国公之死,风光大葬。 霍毅生前就是英雄,如今战死沙场,更是一代神话。、 送葬队伍几乎从启程点的侯府,到终点的郊外。 百姓排列两行,全都以泪洗面。 老人,孩子,将士。 而走在最前方的,便是这位英雄唯一遗落在这世上的独子。 霍不弃。 第一百九十三章:轻鱼,我没有爹了 霍不弃穿着一身白衣,头戴孝帕,双手平放在身前端着一个灰铁匣子。 他双眸平静的,放空的,始终注视在前方。 好像神游天外,可每一步的步调又如精打细算般与周围其他人一致。 经历过两场战争的他脸上再也没了少年的懵懂青涩。 父亲的死亡剥夺了他往日所有的活力与风采。 伤痕,开裂的皮肤,生出来贴在嘴巴皮肤上的胡茬。 他走的每一步都十分稳重,每一步都结结实实的全部覆盖在了地面上。 百姓哭泣,他不哭。 大幽的习俗是只有至亲需要身着孝衣,守孝守灵。 可今日所有前来送葬的人,几乎都穿了一身白,为已经雪融的京城覆上了一层全新的“白”。 送葬的仪队极长,全程奏着乐,这是百姓自发的,送英雄一段离别路。 是的,霍毅是英雄,是不败侯,是整个大幽百姓的信仰与神话。 人们自小就能听到他的故事,知道如今大幽的安宁是他用血汗换来的。 生于草莽,起于沙场,最后又在战场结束这年轻的一生。 一生一世都在为国家与百姓奋斗。 神仙是虚构的信仰,而他是真实的救赎。 他的死亡,整个大幽都在为他哀悼。 “唉,没想到侯爷就这样死了,战场瞬息万变……他护佑了这个国家那么久,如今他没了……又正值战乱,我们是否还有生路?” “不败侯虽死,可他为我们又留下了一枚新的火种,小侯爷继承了他的衣钵。” 提起这里,人们又忍不住感慨世道的瞬息万变。 “谁能想到当年时不时就会被侯爷挂在桃树上的皮孩子,能有今时今日呢?” 老将故去,星火已承。 大幽少了一位战神的同时,又多了一位传奇般的少年将军。 仿佛一切都是上天的玩笑,令人唏嘘不止。 “可侯爷死了,小侯爷看上去似乎没那么伤心啊?” 这话刚说出口,就被人赶紧堵上了嘴巴。 “什么话你都敢随便说,不要命了?!” 那人还有点委屈:“这不是事实嘛……据说他从看见不败侯的尸体,运回尸体,到现在送葬不败侯……他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当真是一点也不孝顺,一点也不懂事,人人都为不败侯的死亡感到惋惜,偏偏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一点情绪都没有。” 那人越说越起劲,似乎是在为死去的不败侯谋不平,说不顺,要故意放大声音让前方的霍不弃听见。 人们肯定那声音一定会被听见,还紧张着他会有什么反应……结果什么反应都没有。 霍不弃就像一个木偶一样,一丁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像有人操控着一直在往前走。 气氛瞬间安静的有些诡异。 于是下起了雨,人们也不再说话。 按照大幽的习俗,守灵要守上一天一夜方可下葬,期间镇国寺的住持带人亲自在灵堂诵经礼佛。 这一天一夜里,来往的人很多,许多人送上了花,或者其他礼物。 皇帝也亲自到来,为镇国公送行。 可他停留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就离开了。 姜轻鱼等人抵达的时候,小侯爷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在灵堂前又跪又拜,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 等到了深夜,人们都离去,只剩下了诵经礼佛的队伍。 华娇前阵子操劳过度,也是熬不住的准备休息。 休息之前,华娇靠近了姜轻鱼:“小鱼儿,你要与我一同休息吗?” 姜轻鱼睡了那么久,一丝困意也没有。 而且她脑子里一直在试图想清楚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她中途问了其他人……所有口供都能对得上三哥跟她说的。 可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么一思考,就更睡不着了。 何况……她觉得这会儿她得守着。 她目光看向霍不弃。露出担忧的神情:“我还不困,你前段时间在前线劳苦,又受了伤,早早休息才好,有我在这守着就行。” 侯爷临终前将小侯爷托付给了她,她不能寒了侯爷的心。 华娇这才小声道:“好,有你在我也放心……他这几日的情况很差,我们说再多他都好像没有在听一样,如今……只有你了。” 霍不弃最听的就是姜轻鱼的话,他对姜轻鱼的感情也是人尽皆知。 在这个世界上,若他还有什么最放不下的人,最能让他动摇的人,或许也只有姜轻鱼了。 姜轻鱼点点头:“好。” 华娇离去,此时距离天明也不早了。 姜轻鱼就一直穿着白衣,端坐在小侯爷的身后。 直至完成了长达六个时辰的诵经,僧人们渐渐离去,整个灵堂忽然间就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霍不弃与姜轻鱼,以及存放着霍毅尸体的棺材还在这里。 霍不弃跪在棺材面前。 姜轻鱼思虑片刻后才上前,走到了他身侧蹲了下,轻轻的用一只手放在了他肩膀上。 霍不弃本低着头,似乎是许久都没有与人接触,这一触碰……姜轻鱼明显的感觉到了他身躯强烈的震了一下。 可他没有抬头,姜轻鱼小声的问他:“不弃,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我替你跪着?” 霍不弃没有回话,而是双拳紧握。 就在姜轻鱼内心叹气的时候,她听见耳边的少年轻声,带着些许不甘的说: “他是一个英雄。” 姜轻鱼愕然,但没有说话,就安下心来听对方说话,她只聆听。 他说: “他临死前还在杀敌,就算敌人刺中了他的心脏……他也没有放下手里的武器。” “他是这个国家的英雄。” 说到这里,姜轻鱼的内心也很难受。 人们都说霍不弃一点也不悲伤,其实不是的。 他怎么会不悲伤呢? 他只是……一时间没办法接受这个消息。 当夜深人静,所有的喧闹退去,只有唯一还活着,唯一还信任的她站在旁边安抚他时,他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最深处的悲伤与愤怒,还有一抹不解。 他强迫自己不要流泪,不要脆弱,不要让任何人看见英雄的儿子是那么的不堪。 可到现在,他再也忍不住了。 憋在心底的所有情绪与眼泪在此刻决堤,他毫无预兆的抱住了姜轻鱼开始嚎啕大哭,没有任何清晰表达的哭嚎着。 撕心裂肺,声嘶力竭。 直至他处于崩溃的边缘,终于在姜轻鱼耳边喊出含糊不清的一句: “轻鱼,他死了。” “……” “我没有爹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我只有你了 少年的哭声回荡在整个灵堂。 那幽闭,满是香火的空间,他无力的抱着女人,哭哑了嗓子,哭没了力气。 哭到最后,他紧紧抓着姜轻鱼的手臂,又仿佛意识到什么似得悄悄松了手。 姜轻鱼抱着他的后背轻轻的拍着,眼眸里也有几道悲意的红血丝悄然攀上。 她的嗓音同样沙哑哽咽,轻声的告诉他: “还有我,我在……我在。” 她的声音就这样轻飘飘又沉甸甸的传入了霍不弃的耳里。 霍不弃这才彻底放开了心神,本要松开的手紧紧的又一次抱住了姜轻鱼。 抱得很紧,掉入悬崖时紧紧抱住断壁边上生长的树木,一根救命稻草。 咬着牙,他爆发似的力气竟在最后一刻松懈了所有的力道。 “轻鱼……我只有你了。” 他已经举目无亲,一无所有了。 偌大的灵堂,少年抱着少女。 就在父亲的棺木之前,在英雄冢之内。 爹。 若是您在天之灵有看到,请您原谅他的无礼。 请您以后好好保佑轻鱼,保佑她不再受到伤害。 她是孩儿最后的念头了。 曾几何时,霍不弃总以为自己的心愿就是征战沙场,成为如同父亲那般伟大的存在,让任何人提起他时,都不由自主称赞一声“英雄”。 所以他不接受父亲给他安排的命运,无法安分守己的躲在英雄们骸骨建起的堡垒之后。 可当他随军征战两次之后,他的心境翻天覆地。 他宁愿一辈子庸庸碌碌,宁可一生都无法拥有自己功成名就的那一日。 他也不要再见到战争。 不要再见到战友,同胞的死亡。 不要再见到敌人的不择手段。 不要再见到……自己最敬爱的人死在面前。 霍不弃闭上眼睛,哀求一般在姜轻鱼耳边再一次重复了那一句: “我只有你了。” 脆弱的,似乎一触即碎。 姜轻鱼也闭上眼,轻拍他: “我在。” “我在。” 她在。 她永远都会记得侯爷临终前将他最宝贵的遗物托付给了她。 她也永远都会陪在自己最重要的朋友身边。 她不会再让任何悲剧发生了。 …… 翌日,送葬队一早便又一次敲锣打鼓。 灵堂是建设在郊外的,距离下葬位置亦在不远处。 霍不弃只哭过了一场,哭一场之后面色便再一次回到平静,只是这一次…… 他的眼前好像蒙上了一层令人看不透的雾。 父亲,您终于可以休息了。 孩儿会继承您的遗志,为您守护这个国家的。 终于,当棺木落下黄土的那一刻,那开春尚在的一片雪白齐刷刷的低下了头。 “恭送镇国公——!” 而就在这道声音传来的时候。 姜轻鱼却发现身旁的春红捂着自己的脸,一副忍着不哭,却控制不住身体本能的颤抖着。 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落。 姜轻鱼原以为她是为镇国公而哭泣,可回头一想…… 春红与怡翠不同。 春红理智许多,也极少为谁哭泣,更别说几乎与她毫无瓜葛的镇国公了。 姜轻鱼心中隐隐产生一种强烈的不安,拉扯在她的胸口: “春红,你……在为谁哭?” ——作者的话—— 今天几乎全天在忙,情绪波动有点大,所以只写了一千字还请大家见谅。 第一百九十五章:你们都在骗我 当姜轻鱼的询问出现在耳边时,春红猛地浑身一激灵。 她脸上的表情僵硬了片刻,抬起的手指也渐渐放慢了动作,所有的话语与哭泣都如鲠在喉。 似乎是做了一场梦,梦醒时迟钝迷糊,可彻底清醒的一瞬间,她如临大难似得赶紧擦干眼角的眼泪。 春红擦了好几下,确定自己应该是没有任何痕迹了,才敢抬头露出不知是被抹红还是哭红的脸颊面对姜轻鱼: “小……小姐您说什么?” 姜轻鱼蹙着眉,一双透亮的眼睛里写满了迷茫,猜测……以及要将人内心最深处秘密揭开的探究。 她靠近春红一步,眨了眨眼:“春红,你真的是为了镇国公哭泣吗?你好像很伤心……这是我认识你以来最伤心的一次。” 春红虽然没有像怡翠一样一直在她身边,但进入姜府也有好些年了。 她做事冷静,考虑周到,因而许多时候都是留在姜府照顾姜家两位老人。 现在怡翠不在,姜轻鱼身边又必须带着人,春红自然负责起来了怡翠的工作。 春红哭过,可最多也就是掉两滴眼泪,无声的就带了过去。 可今日,她哭得连姜轻鱼都忍不住心头一颤。 姜轻鱼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你为何不回答我?” 春红向前拱手:“不敢,小姐……春红只是觉得,国公死的实在太过可惜,小侯爷这才刚刚成人不久,如今双亲皆逝,实在是……实在是……” 她说不出话了,捂住自己的脸蛋呜呜咽咽的哭泣着。 可就在这个时候,姜轻鱼却走上去伸出手抓住春红的胳膊,掰开了春红挡住脸的手。 春红仍是上气不接下气咕哝着“小姐”二字。 姜轻鱼眼神飘忽的打量春红的每一个表情的细节,她自己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 “不对……不对,你不是在为他们哭。” “不对……我想起来了,不对的……” “我没有回来的记忆,更没有走进皇宫,可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说我去了皇宫,还将秦王的皇袍献上去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吃了怡翠给的绿豆糕之后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我就是在家才对。” “可是等我醒来,你们……甚至是陛下都在说,我做了很多事情,一些我完全没有印象……可确实在我计划之中的事情。” “所以……不对,都不对,所有的事情都在按部就班……却有一个重要的环节是不对的。” “那就是怡翠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对我不告而别的。” “我在昏迷,怡翠又怎么可能放下心来,把我放在屋内自己却去与从未听说过的亲人叙旧呢?” “若我没有安全,怡翠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放心不下我……可这已经过去五日了,我却连怡翠的一点音讯都没有收到。” 春红紧张的心情达到了极点,嗓子眼都提了起来。 姜轻鱼步步靠近,她漂亮而又疑惑的脸却透露着叫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春红一直都知道自家小姐远不像表面上看着那般好说话,面若桃花,心有七窍。 可她没想过,如今的小姐竟能有这般厉害。 她自诩冷静,许多大场合都能镇得住厂子,可到了这个时候……她却如置身兵荒马乱的激烈战场,一个人手无寸铁的站在中央。 来回窜动的气息叫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轻轻颤着嘴唇开口:“小姐我……” 可还没等她说出来什么,姜轻鱼却猛地出声打断了她: “你在为怡翠而哭,对吗?” 春红刹那面色惨白,所有的谎言都被一句话的力量戳穿。 她想反驳,可姜轻鱼完全不给她机会。 姜轻鱼的眼红润了起来,每走一步便说一句: “你们都在骗我,都在隐瞒我。” “因为怡翠出事了对吗?” “为我下药的是怡翠。” “替我取得龙袍的也是怡翠。” “代我向陛下献上龙袍的还是怡翠,对吗?” 姜轻鱼步步紧逼,春红哽咽着恐惧着,嘴唇干涩难以启齿:“小姐,怎……怎么会呢?大家都认识您,怡翠又怎能替您做到这些事情,她就是——” “你们在骗我,你们还在骗我。”姜轻鱼此时彻底红了眼眶,她不用知道确切的答案,这会儿只是看春红的反应就知道她的猜测是否正确了。 此时姜轻鱼嘴边含着泪,不再逼近,而是捂着胸口靠后。 她突然觉得所有人都好可怕,所有人都变得十分陌生。 “小姐……小姐您听我说!”春红追了上去。 “别过来。”姜轻鱼声音变得极为低哑,浑厚的悲伤瞬间侵袭她的五脏六腑。 “江湖有术,名为换脸。” “所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所有人都计划好了……你们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却没有一个人告诉我,瞒着我。” “你们要让怡翠替我去死,你们要用她的命换我的命,三哥知情……白芷也知情……” “你们都在骗我,合起伙来一起骗我。” “你们骗我,因为你们明明就知道的这么做我会作何反应,我绝对不会同意这个计划,所以你们选择瞒着我。” “小姐……” “怡翠在哪?” 姜轻鱼握紧拳头,抿着唇,而后又迅速扑了上去抓住春红的胳膊:“怡翠在哪里?告诉我……我求你,告诉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怪你们,我也不怪所有人……事情已经发生谁都无法挽回,可无论如何我求求你,你让我见一面怡翠,让我再见她一面。” 难怪当时怡翠一定要坚持陪着她,坚持再伺候她一次。 难怪她本不敢送出的珍珠簪子,那时候却大胆的交给了她,放到了她的手里。 因为怡翠自己也知道第二天会发生什么! 可是…… 可是…… “可是我也要送她一根簪子,让她在我出嫁那日戴上,见证我最重要的日子,作为我的陪嫁。” “可我簪子还未送出去,却要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我就知道你会在这 姜轻鱼走离开的时候,霍不弃正要找她。 可等他终于找到了姜轻鱼时,看见的却是满目崩溃的她。 他刚想上去询问,姜轻鱼便甩着长长的衣摆离开了,走得十分匆忙,背影格外格外迫切。 霍不弃面色一凝,只好上前询问春红:“轻鱼这是要去哪儿?” 春红咬着下唇,眼泪难止:“小姐……小姐去找怡翠了,怡翠就快死了。” 霍不弃脸上惊变,他深知怡翠在轻鱼心中的地位如何,更是亲身体会到了重要的人离世的痛苦。 这几个信息接连轰炸之下,让霍不弃都有些紧张起来了。 难道他受到的伤害与冲击,要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就于轻鱼身上重现?! “这到底怎么回事?!” 春红沉吟片刻才说:“怡翠,替小姐死了。” …… 怡翠的故乡是京城曾经的贫民窟。 据她自己所说,她出生后不久后父亲死了,母亲因此疯癫,但还是把她养大到了六岁。 一位底层女性在这个艰难的社会中带着孩子夹缝求生是极为不可思议的,可长年累月的负担与痛苦终究没让这位伟大的母亲坚持下来。 她的母亲在面临同村人夜间的强暴之后,不忍屈辱的一头撞死在怡翠面前。 那时候怡翠就深谙一个道理:“不能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受到伤害,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也不要在看见对方惨死后自己独自苟活,承受一辈子的阴影。” 母亲死了,她也就成为了一个在贫民窟摸爬滚打求一口饭吃的孤儿。 父亲留下的房子是她唯一的庇护所……当然,一个孩子住着一间屋子,这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世界上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规矩。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贫民窟也会有自己的规矩。 不少人盯上了 这间屋子,要把怡翠赶走,甚至一度把怡翠打得鼻青脸肿。 可怡翠始终不离开,这是家人留给她唯一的遗物了,她又怎么能轻易走出这间屋子呢? 于是有一天,谁都没有想到一个不满七岁的女孩能偷偷在背后藏一把刀,刺向了打她的那个人。 那人死了,女孩也恶狠狠的瞪着所有人:“你们谁再敢抢我的屋子,我要你们好看!” 有人去报官,可贫民窟的人报官向来是不被理会的,即使真有官儿过来审查,也只会随意的敷衍两句。 再加上怡翠当时也只有六岁,按照大幽的法律审不了她,于是官府也就是警告了她几句便放她离开了。 等这一次从官府回来之后,再也没有人靠近怡翠的屋子。 直至又到了九岁那年,一群山匪袭击了贫民窟。 不是要钱也不是要人,袭击的背后理由十分简单且可笑。 山匪们突然好奇要玩一场游戏,把人像斗蛐蛐似得全都放在一个房间里面,等过个半年再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 怡翠在里面度过了最黑暗的半年。 她杀了人,但自己也几乎全身骨折。 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生吃对方的血肉。 她其实远比想象中要凶狠,起码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能够活下来。 可她最后活下来了,还成为了山匪们的得力助手。 是的,为了活下来,她愿意助纣为虐。 她自己心里也知道这是不对的,更清楚迟早有一天她会等来自己的惩罚,让自己拥有一个悲惨的死法。 直到有一日……她做错了事情,被山匪关在笼子里惩罚。 与亲人一起出游,偷偷乱跑的姜轻鱼发现了她。 这一次意外的发现,改变了她的一生。 小姐把她接入姜府之后,亲自给她洗澡,还亲自同她玩耍。 老爷夫人也同样是好人,知晓她快要失去语言功能,请人给她进行教化。 她虽大字不识,可在长达一年的训练之后,她终于重新拥有了融入正常人社会的能力。 而这一切,都是小姐为她带来的。 即使改过自新,人此前造下的罪孽也不能一笔勾销…… 她杀了很多人,她知道迟早有一天她会迎来一个罪有应得的结局。 可万万没想到,上天给了她一个死得其所的机会,让她能够在死前发挥出最大价值。 你们看,她救人了诶,她把全世界最好的人的命救下来了。 小姐是要干大事的,日后的小姐定然会成为这全天下的英雄的。 代替小姐去死,小姐就能活下来。 小姐活下来,就会有无数人都能活下来。 她也算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即使所有人都阻止她,说小姐会伤心。 她也知道小姐会伤心,因为活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道理她十分清楚,也深有体会。 但是没办法…… 她只能祈求小姐原谅她的自私,然后在高河面前拿着一把刀进行威胁。 如果高河不同意,那她就给自己的身上划一刀,让自己连替死的价值都没有。 高河被她吓傻了,没办法才给她出了这个计策,联系所有人做了一个替死的局。 现在她任务完成了,她一点也不伤心,反而还很开心。 只会添麻烦的她,终于派上用场了。 现在只要默默的等死就好了,不会很漫长的,她已经开始有直觉了。 她很快就要死了。 不能死在小姐面前,也不能死在大家面前。 于是她回到了一切最开始的地方——父亲留下来的那间屋子。 这里很久都没有人来过,周围长了许多的杂草,积了好多灰。 她昨日就来了,其实也没什么心情去割草清扫,于是就直接躺在床上了,默默的看着天花板一句话也不说,闭上眼睛。 如果说还有什么最后的愿望,那就是死之前再让她见一面小姐吧。 远远地看一眼就好。 她不放心,要是没有她……小姐会不会按时吃饭?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她该离场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杂草被拨开,还有一阵隐隐约约的少女的喘息声。 “怡翠……怡翠……” 那声音喊着。 那声音好熟悉,她不可能认错的。 已经决心等死的怡翠此时身体本能的坐了起来,迅速抬头往门外看去。 她终于看见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姜轻鱼颤抖着声音,又是庆幸又是痛苦的念着: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作者的话—— 写的那么好,要不你们打赏我点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小姐,我不想死 当那张熟悉而又漂亮的小脸,此刻沾满了灰尘与狼狈,喘着气出现在面前时。 怡翠以为自己疯了,或者自己其实已经因为体内的毒素爆发死掉了,所以才会在这里看见姜轻鱼。 她立马坐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过去:“小姐?” 还没等她回神,姜轻鱼竟直接扑了过来,一把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她这一抱的力气很大,似要将自己的双手化作锁链,将试图逃离她世界里消失的怡翠牢牢锁住,让她再也没有逃离的机会。 她的温度传递到怡翠身上,怡翠几乎是没有任何防备的惊慌失措起来,她眼睛迅速湿润,小心翼翼的对待,生怕这是自己的一场梦,碰触的一瞬间就会破灭。 “小……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位置,即使计划败露也不应该被找到才对。 她本来……本来就是想要一个人偷偷的在这里结束自己的一辈子的。 姜轻鱼没有回复她,只是抱着她,贪婪的去感受她活人的体温。 怡翠却觉得:“小姐为何不与我说话,是我在做梦,还是因为小姐在生我的气?” 话音落下片刻,她又补充: “小姐,对不起……怡翠没得选,您就算要怪我也没关系,怡翠早就知道了,早就想到了。” “可是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能不能与我说说话?我好孤独……好害怕……” “您……您就当我要死了,您可怜可怜我好不好?就如您当时因为怜惜我才把我带回姜府一样。” 她好害怕自己临死之前还惹小姐生气,她会在九泉之下永远都愧疚的。 她如此说,姜轻鱼的心脏却犹如万箭穿过,泪如洪流,哽咽着竟还是说不出一句话。 是的,她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说不出话。 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晓得此时要说什么。 因为她有太多太多的话能与怡翠去说了。 明明这个时候应该珍惜时间多多陪怡翠说说话才对,可她实在说不出口。 直到情绪逐渐能够平复下来,她才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控制权。 她紧紧地抱着怡翠说:“我不怪你。” 她怎么能怪你呢? 你是为她而死的,若是追溯一切的源头,也应当是她的弱小,不够强大才对。 若她如相爷那般强大,拥有连皇帝都为之忌惮的筹码,就不会被当做对弈秦王的一颗棋子了。 若她不是成为了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又怎需无端送命? 她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身边的人。 到头来师父走了,国公战死,就连她以为能够陪伴一生的怡翠都要在她肉眼之下离开。 如今抱着怡翠,就像是手握一团散沙,从指缝中悄然流逝,直至最后什么都留不下来。 她咬紧自己的嘴唇,鲜血很快就从牙齿底下渗透了出来,溢出口腔。 “我只怪我自己,到头来连最重要的人都护不住。” 怡翠也不禁紧紧的抱住姜轻鱼,哭泣无声。 二女就这样抱了许久,直至彼此都冷静了下来,足以克制自己内心痛苦时才分开。 姜轻鱼坐在床上,低着眼睛说出自己是如何猜测出怡翠藏身位置的: “你素来心直口快,也总是挂念着过去,人家分你一点好你就能记人家一辈子。” “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命都搭上……” “你怕我知道真相,所以你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在哪里,可同时你又念着旧情。” “在这个世界上,你有两个家,一个姜府,一个便是这里。” “姜府回不去,你就一定会在这里……落叶归根。” 怡翠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都不由为之一震,怎么都没有想到小姐竟然把自己了解的如此透彻。 在一段震惊之后,取而代之的便是无声的一滴泪。 她抬起手指擦去,感动不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之后便把眼泪抹去了。 她低下头偷偷的笑了一下,可笑着笑着却一不小心打开了眼泪的阀门。 “原来小姐这么在意我啊。” 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地上,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像自己这样的小角色,竟然会被小姐如此在意,了解。 姜轻鱼闻言惊了,不敢置信的发出轻爆破声:“我怎么会不在意你?” 说完,她很快又把自己准备的一个盒子拿了出来。 她握紧盒子送到了怡翠面前。 怡翠迷茫的抬头:“这是?” 姜轻鱼道:“那天,我本想着用膳后送你的。” 怡翠头脑发胀,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自己该说什么,本能的立马接过盒子快速打开。 里面放着一只与她送姜轻鱼那只几乎一模一样的簪子。 但与那一根簪子不同,这一支的做工更加小巧精致,没有那么夺目。 她难以言喻此刻心情,抬头看向姜轻鱼:“小姐——” 姜轻鱼嘴唇轻轻的动了一下,才抬起头用那溢满复杂情绪的双眼盯着她:“我本想着你能戴着这一支簪子作为我的陪嫁。” 这一刻。 怡翠身体僵硬了,低下头道歉:“对不起啊小姐……怡翠没办法做你的陪嫁了。” 姜轻鱼没有说话,只是上前握住这一根簪子,轻声告诉怡翠:“我给你戴上。” 怡翠生得不算出色,但也算得上模样端正,小家碧玉。 姜轻鱼自小认识她,也更清楚什么样的款式最适合她,那小巧精致的珍珠簪子点缀着她的一头黑发,那是怡翠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戴上这般珍贵的饰品。 怡翠心里万分紧张,低头抬眼的询问:“小姐,合适吗?” 要是不合适怎么办?她配不上这根簪子怎么办? 姜轻鱼笑了笑:“合适,如你给我选的那般合适。” 所有的感情都凝聚成了这一句话。 怡翠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上前抱住了姜轻鱼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哭得脸红眼胀,哭得快要没了声音,最后终于才撕心裂肺的喊出来了一声: “小姐……其实我还不想死,我也想陪着你大婚,陪着你白头,陪着你走完这一生。” “可是我做不到了……” “小姐,我不想死……不想死……” 第一百九十八章:小姐,你要长命百岁 秦王给的毒药是一种名为“五日散”的毒,据说这种毒是以上百种致命毒药提取出来的最致命的毒素,再以特殊手段炼制而成。 毒素入体之后的一瞬间会出现片刻的假死现象,但很快又会因为各种毒物之间的以毒攻毒,相生相克维持住生机。 表面上若无其事,实则毒素早已入侵到五脏六腑。 五日的时间,毒素会被慢慢代谢掉,直至那微妙的平衡被打破的那一刻,在身体里彻底爆发。 谁也不知道哪种毒素会留下来,谁也不知道身体的哪个部分毒素会率先发作。 譬如现在,怡翠抱着姜轻鱼哭的时候,姜轻鱼就看见了她手上冒出黑线,原本青色的血管也肉眼可见的变得浑浊暗沉。 姜轻鱼心中一惊:“怡翠,你的手……” 怡翠:“小姐,我的时间不多了。” “你以后一定要按时用膳,准时休息,千万不要过度劳累。” “我临走前把很多事情都告诉了春红,她知道该如何代替我照顾你,也明白您的所有喜好,只是她刚刚接任或许不太熟练,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好好教训,她比我聪明也比我机灵,改的会很快的。” 她其实有某些瞬间很自私的想过,要是她死后小姐不允许身边出现其他丫鬟就好了,这样就能证明小姐心中她是无可替代的。 可那对小姐太不公平了,小姐可是一代侯爵,是整个大幽最尊贵的女人没有之一。 她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操劳,身边如果没有一个人伺候那该有多忙碌? 而且……若是小姐身边没人照顾,她肯定经常会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她会累坏的。 可另一方面,她又希望小姐不要忘记她。 春红比她聪明还比她细心,老爷夫人都时常夸赞春红是最标志的,无论什么场合戴上春红都会比带上她怡翠更加有面子,也更稳妥。 以后春红在小姐身边,小姐岂不是会忘记她?或者在某一瞬间觉得……早该把她换下来。 她一想到这些事情就无比伤心。 她就是一个莽人,可小姐身边完全不需要莽人。 她在小姐身边一直都没有帮上什么大忙。 她的心思不够细腻,于是这些年来总是担惊受怕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小姐抛弃。 可事到如今她真正快死的时候,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一件事: “小姐,千万不要为了我而耽误您的前程与以后。” “小姐,如果可以,怡翠斗胆希望您能在我死后为我建立一块墓碑,每年都能来看我一次……我的在天之灵方便保佑您。” “小姐……” 她的话语快的匪夷所思,生怕下一秒自己就断气了,想说的话说不出口。 姜轻鱼好几次想让她别说了,可她止不住,越界的让小姐不要说话,不要打断她。 于是姜轻鱼也便不再开口,耐心的听完她说的每一句话。 听着她的语气越来越弱,声音越来越低。 看着她从一开始能够直着后背面对面与她开口,再到脸色苍白无法正常说话,最后嘴边开始不由自主的流出血水。 她闭上眼睛,眼泪在脸上如开枝散叶的树冠一般,分出无数条轨迹。 她道:“怡翠,别说了……” 怡翠说的每一句,都让她感觉沉重不已。 这一次,怡翠听话了,没有再继续说了。 姜轻鱼想抱抱她,她摇了摇头。 “小姐,我想再多看你几眼,想记着您,以后保佑您,永远都不忘记您。” “您笑笑,您笑着好看。” 于是姜轻鱼重新整理自己的仪态,强忍住自己的眼泪,控制自己抽搐的嘴角微笑。 怡翠眼睛越发深情,也越发复杂。 她的瞳孔逐渐开始涣散,鼻孔,耳朵都开始流血。 直至最后,双眼彻底覆上了一片迷雾似得白。 她说: “小姐,我看不见你了。” 于是姜轻鱼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怡翠不说话了,姜轻鱼也不说话。 又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外边毫无任何预兆的降下来一片浓厚的黑云,那黑云重重的压着京城,令人窒息的同时又猛地出现雨水。 连绵的雨水实在无情,连络成无处银线,一根又一根的银线似乎勾勒出此地惨死的无数人的魂魄,向着怡翠招手。 沉默了许久的怡翠再一次有了动静。 她嘶哑的嗓音弱弱的开口: “小姐,我好像要死了。” 平静的,好像彻底释怀了一切。 她忽然笑了起来,面对着姜轻鱼的方向,扬起自己的嘴角凑了上去,嘴唇轻轻的贴在了姜轻鱼的额头上: “小姐,你要长命百岁。” …… 那一天,姜轻鱼崩溃的尖叫声几乎能够刺穿站在外面的所有人的耳膜。 她哭得声嘶力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怡翠的冰冷的尸体用衣服为她擦拭血水,她苦苦的哀求,苦苦的请求,请求怡翠再睁开眼重新看一看她,求着怡翠不要离开她。 可死去之人又怎会复苏? 这一日,姜轻鱼明白了一个道理。 即使重获一世,也无法拯救所有人。 后悔曾经的选择,只是因为……人们从未知晓另一条路的代价是什么。 那天的雨越下越大,姜轻鱼直到第二天早晨都没能走出那一间屋子。 姜承佑始终在门外看着,他握紧了拳头不敢进去。 白芷更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最后是高河率先走进屋子里,跪在姜轻鱼面前自首,告诉姜轻鱼是自己为怡翠提出的这个提议,是他让所有人都瞒着姜轻鱼。 他想让姜轻鱼好受一点,让姜轻鱼不要那么自责。 可姜轻鱼很聪明,她也足够了解身边所有人。 因为她知道:“这是怡翠自己的请求……” 她原谅了所有人的欺瞒,唯独没办法放过自己的迟钝。 因为她早该知道这一切的。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 又过了一日,姜轻鱼走了出来。 她让姜老三去找人,她要为怡翠在这里修一块墓碑。 她说: “她没有其他亲人,只有我能为她立碑了。” “她的墓碑就写上,姜氏姊妹怡翠之墓。” “从今以后,她冠我姓,姓姜。” “我与我的后人,世世代代供奉她。” “这是我姜轻鱼欠她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鱼儿,好久不见 怡翠的葬礼办的不大,她生前聊过的人很多,可算得上朋友的却没几个。 几乎全都集中在了姜府之中。 葬礼的全程都是由姜轻鱼亲手操办的,虽然规模不大,但应有尽有。 虽然人不多,但该来的也都来了。 姜轻鱼亲眼看着怡翠下葬。 那土堆被填平,墓碑孤寂的立在这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 这是爹娘留给她的家,生前守着,死后也守着。 姜轻鱼眼神木然的看着前方,泪水已经再难挤出一滴。 只是在最后人们低头送人时。 远边似乎传来了一声响亮的,荡气回肠的一声: “送镇国公——” 是了,今日是镇国公的头七,人们在京城的另一端为他举行了他最后一场葬礼。 他是大人物。 而她是小人物。 他们的葬礼在同一天。 一边全城送葬,一边无人问津。 但没关系,在姜轻鱼心中,怡翠也是谁都无法代替的大人物。 一切都理应如此,世界每分每秒都会有人离开。 但无论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总有那么两位在意他们的人在他们坟前送上一句: “来世请好好生活吧。” “怡翠,国公。” 这一天,姜轻鱼的世界中同时失去了两位亲人。 未来的五天她都没有走出家门,直至怡翠的头七她才去了怡翠的坟头烧了香。 周围的人都十分担心,姜承佑更是在她回府后带上小枣糕前去她的房间。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姜轻鱼竟然难得的换了一件华丽漂亮的衣裳,头戴一根从未见过的珍珠簪子。 虽说姜承佑不太懂饰品,但也知道那珍珠簪子与如今姜轻鱼的行头不符。 现在的姜轻鱼是大幽唯一一位女性侯爵,即使是在整个朝廷都有一定话语权,早已不同往日那般人微言轻,放眼目前朝堂……除了那些已经积累了多年并且现在还有当值命官的极少部分人以外,唯有谢沉渊能压她一头。 但……真实情况还得综合考虑。 譬如收服秦北郡,他知道自己这位妹妹一定还留有后手,她的目的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的。 而今这般盛装打扮…… 姜承佑问:“你这是要入宫?” 姜轻鱼点点头,似乎已经从悲伤中走出来似得,脸上带着淡淡的,温婉的笑。 她道:“是,这几日荒废了,但不能总让自己浸泡在悲伤的过去之中。” “大家为我做了许多,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唯有更快的回到状态,将手中的筹码尽快收网才能不辜负大家对我的付出。” 她很清醒,也很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如果自己真的就这样一蹶不振下去,那才会让那些为她而死的人白白送命。 按照时间算,距离白芷预测的皇帝驾崩时间只剩下两个月。 永和帝自身也应该晓得时日无多……这段时间,他必然是会选出王储的。 前两日她便已经收到消息,相爷那边已经有动作了,可能在近期会在朝廷上直接提出这个提议。 虽说他们手中已经有了足够多的筹码,可她并不清楚相爷手中握着多少底牌。 他那么多年的准备,又岂能是轻易击垮的? 即使她知道一个绝对能让相爷功亏一篑的办法……她也不可能真的那么去做。 因为那个方法一旦说出,对相爷来说就是致命的。 当然,若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姜轻鱼深吸一口气,看向自家三哥:“去替我叫一下春红备车吧,麻烦三哥了。” 姜承佑嘴唇轻轻的压了一下,眉头染上几分愁绪,双眼深深的盯着: “你打算怎么做?” 姜轻鱼没有回答,只是一笑置之。 姜承佑便不再说话,低着眼睛苦笑了一下。 也是,经过了怡翠那件事情,小鱼儿估计会更加成熟一些。 她聪明,可她此前就是太信得过大家,总觉得所有人都会按照她的计划行事。 可就偏偏这么一次,让怡翠知道了要如何去替死。 或许以后,她的手段会更加高明,也更加神秘。 只是现在,姜承佑只觉得自己在用一根名为“失去”的原料编织出“成长”的刺,刺进自己心爱的妹妹心口。 他嗓音略显底气不足,微微笑道:“小妹,一条路走的越深就注定会失去的更多,这是人们必须接受的命运。” 不会有任何人能在命运手中既要又要。 选择的同时,也是放弃。 他希望小妹能更早的明白这个道理,因为这一次的失去绝对不会是全部。 姜轻鱼看向他,微微笑了一下:“多谢三哥提醒。” 姜老三没再多说,转头去让春红备上马车送姜轻鱼入宫。 短短几日的时间,人们已经遗忘了悲伤,所有的一切都走上了正常的轨迹。 遇到姜轻鱼的车辇,还有些人会兴高采烈的喊一声“侯爷”。 这一声侯爷几乎快要让车内的姜轻鱼魂飞天外。 噢,如今的她,也是侯爷了呢。 她恍惚间瞥向窗外,人们都用崇拜,看着“英雄”的目光盯着她的车辇。 姜轻鱼挂功拯救秦北郡的事迹如今已经人尽皆知。 她自然是称得上一声英雄。 只是完全想不到时间过得那么快,睡一觉的时间竟然能够发生那么多事情。 她竟一时间惊觉,原来权力并不能使人开心,满足。 姜轻鱼沉默片刻后才开口:“怡……春红,把车帘拉上吧。” 春红:“是。” 她拉上了车帘,转头问姜轻鱼:“小姐是伤心了吗?” 姜轻鱼摇摇头,声音平静道:“只是忽然间想念某个人了。” 相爷,当年你拿着黄金墓作为筹码入局时,心情是否也如她一样? 但也因为如此,她也拥有了更加不能退让的理由。 所有的私情,就等分出高下之后再谈吧。 …… 如今的姜轻鱼已经能够不再凭借令牌自由进出皇宫,人人遇到她都得说上一句“见过侯爷”。 上朝的时间已经过去许久,姜轻鱼打算前往公主的居处。 可刚过一个转点,她却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站在面前,戴着一张白银面具,姿态挺拔如同画卷里走出来的一般。 两人对视许久不语。 他开了口: “鱼儿,许久不见了。” 第两百章:轻鱼,你是我的福,还是我的祸 许久不见…… 距离上一次的离别也不过只是过了二十天左右。 算不上许久,但也绝对足够让人引起对彼此的思念了。 尤其如今逝者已逝,姜轻鱼对生命的脆弱更加理解透彻,心中更清楚要珍惜眼前人。 可当下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面对相爷,如何与他开口。 毕竟……他们现在站在了各自立场的对立面。 是敌,再是友。 她道:“相爷,近来可好?” 谢沉渊走了过来,两人身边不知何时竟空无一人。 他一身藏蓝色的官袍,双眼略微有些发沉:“要听实话吗?” 姜轻鱼抿着唇:“莫非相爷还有假话不成?” 她这话说的极巧,让人不知道指的是是哪个假话。 谢沉渊苦笑之后,也不提那些事,而后走到姜轻鱼的面前说:“我这几日过得不太好。” 姜轻鱼反问:“为何?” 谢沉渊伸出手,姜轻鱼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可发现对方是捏着那一枚他送她的阳鱼玉佩之后又立马平静了下来。 他道:“我知晓你过得不好,因而我也不好。” 他没说谎,他们是血源契约所联系的命中注定,即使相隔万里,也能够感知到对方的些许情绪。 情绪越大,感应也就越大。 他早早就能感觉到来自姜轻鱼的那种歇斯底里,撕心裂肺。 她的内心远比人们表面上见到的更加痛苦。 姜轻鱼闻言之后也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抬头看向谢沉渊:“相爷,可否赏脸一叙?” 谢沉渊:“我等你将事情办妥。” 姜轻鱼诧异,一时间突然明白为何能够在这里遇见相爷了。 不是意外,而是相爷故意为之,在这里等她。 如果说是这样的话,看来……相爷在来此之前有了大动作。 一旦有人通风报信让她知道了他的动作,她绝对会过来此处。 只是她来的太早,比人们想象中要坚强更多,所以才没有处于被动。 她双眼一凝:“那还请相爷前去云烟阁等候片刻,有什么需求尽管与高河说就是。” 说罢,她也离开了。 谢沉渊本想喊住她再多说两句,可他怕自己说出来的那些话……会让她此刻好不容易重新建设起来的内心 再一次崩溃。 他想问: 如果他死了,你会如愿吗。 他没有说出口,也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的模样。 他当时因为一张面具的无心之举,竟然能够蝴蝶振翅引起风暴般带来如此不可预料的后果,彻底改变了这一世的格局。 这一世,是他无数次轮回中最特殊的一次。 他曾无数次如姜轻鱼一般成功的完成了自己的目的,完成了他“灭世”的结果。 可命运是一杆公平的天之秤、 你所做的一切,都无法真正的如意。 交换的筹码,势必会比所获得的更加昂贵。 当他无数次的完成灭世之后,迎接他的就是更多的生离死别,到头来任何与他沾染因果的人都不得善终。 相府,徐有福,白芷……所有有关于他的,都在这个世界上成为了灾难的最大受害者。 甚至他重建秩序后的世界,任何人接近他,都会遭到命运的剥夺。 灭世之人,必将承受苍天的诅咒。 而这一世……截然不同,他很有可能真的会失败。 迎接他的,或许是自己的死亡。 但无人知晓,这一条路是否是他所求的生路,他渴求的救赎,还是一条最糟糕的死路。 或许一切都会在这一世发生改变。 “姜轻鱼,你究竟是我的福,还是我的祸?” 所有的一切都在未知,他也只能静待审判到来的那一日。 …… 此次收服秦北郡的事情公主立了功,再加上前不久皇后薨逝,陛下正值心疼她的时候。 索性陛下直接赐了一座府给皇甫灵当公主府。 公主府十分气派,整个后宫内公主府的规格仅次于暂时无人居住的皇后所居住的凤源宫。 而凤源宫什么时候能住进新人,这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贵妃也被处死了,皇帝的身体也已经日益颓败。 时下,其他妃子都不想着要如何争宠上位了,更多是想要保住自己当下的荣华富贵,能够尽快转移自己所拥有的才是。 因为人们都清楚,陛下……快不行了。 自从皇甫灵决心上位之后,公主府的看守与规矩都十分严格,所有用人都是大家伙精挑细选出来的,就连皇甫青桓想要进去都得通报好几次,等上片刻。 唯独姜轻鱼不需要。 姜轻鱼进去府内时,被皇甫灵的贴身丫鬟带到了里屋。 一进门,气氛格外严肃。 华娇,皇甫青桓,霍不弃,以及皇甫灵。 大家围坐在一张桌子上,上面摆满了食物却明显一口也没有动过。 看见姜轻鱼前来时,众人还有些意外:“轻鱼?你……” 姜轻鱼没等他们说完,先开口了:“各位不必担心我,眼下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几日没有谁能保持笑脸,各自现在都不似当初还在太学读书的时候了,身上各有各的功名与任务,即使一起谋划灵儿登基一事,想要聚齐也十分困难了。 如今就连霍不弃都在,看来事态十分紧急了。 姜轻鱼很快就落座,直接开口:“是二皇子那边的人有动静了?” 一看众人脸色肉眼可见的更加凝重就知道,姜轻鱼一语击中。 她道:“说说吧,现在情况如何,又有什么计划。” 皇甫灵点点头,她的眼神十分透亮,但还是染上了些许愁容。 “是谢相今日上朝做出的动静,他于朝堂上上谏,请陛下尽快确立皇储。” 姜轻鱼猜到了相爷有动作,没想到竟如此直接。 陛下还在世,而且以他的性格与处境……眼底容不下任何沙子。 这绝对是不利的。 姜轻鱼难以置信:“这般突然?” 皇甫灵点点头:“因为出现了一件更加突然的事情。” 说完,她看向霍不弃与华娇。 二人异口同声:“大易与日不落城,筹备了五万兵力,扬言要与大幽同归于尽。” 第二百零一章:还是和大家在一起开心 大军临城的消息似是千军万马踏过心脏,让人还没来得及感受其中震撼就死灰般被践踏得干瘪。 就连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意识到有大事发生的姜轻鱼都忍不住的深吸一口冷气。 “大易与日不落疯了吗?连续两场已经让三方元气大伤,此时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给就又要开战,这是要拉大幽做一个三败俱伤的局啊!” 尤其大幽前两场战争都取得了胜利,大易与日不落城此时不选休养生息便罢了,竟还召集了五万兵力誓要攻城。 他们到底怎么想的,何至于如此疯狂? 姜轻鱼深吸一口气,按理来说历史的关键节点的没办法轻易改变的。 也就是说,连续三场战争……这在她上一世也发生过。 倘若此事真的发生,那么……三个国家必然会沦陷至深,从原本的世界版图三大国,最后变成最无力的三个国家。 国力空虚后,其他小国不可能放过大幽大易与日不落城。 可以说,此战一旦爆发,世界格局将会迎来全新的一次改变,甚至是……灭世。 越是细想,越是可怕,姜轻鱼伸手咬住自己的指甲。 “这两个国家,到底在想什么?” 霍不弃道:“目前陛下的意向自然是不愿意开战的,我方虽赢得两场胜利,但接连战争,再加上父亲的死亡,士兵们全都疲累了。” 他也不想开战。 经历过一场最直观的生死之后,他更想珍惜与朋友们温存的时间。 当然,就算真的战事爆发,陛下也能念及父亲的情谊让他休息。 最重要的一点是……现在的侯府,太强盛了。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了,已经隐约能够知晓父亲为何不愿让他进入战场的理由了。 不败侯这一名头建功太多了,早已成为了这个国家的信仰。 陛下本就忌惮父亲功高盖主,引起各种不必要的事情发生。 好在当时的整个侯府只有“不败侯”一人撑起场子,陛下即使再多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毕竟朝廷缺乏人才,除了不败侯以外谁还能确保自己能够打胜仗? 而现在,父亲战死,封了国公。 陛下本该放心才对,但……他入了军营,展现出了不亚于父亲的统帅和战争天赋,仅仅是两场战役就让他封了子爵,又按照大幽的律法荫得了父亲的侯爵之位。 父亲的死亡没有让霍家没落,反而将霍家推上了真正的风口浪尖。 他这几日不是没有见过陛下,甚至陛下有亲自传唤他。 但……陛下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霍贤侄呐,你父亲离世,霍家只剩下了你一人,你可千万不能再三长两短,否则朕如何去向你的父亲交代呢?你若愿意,朕能够让你永保此世荣华富贵。” 言下之意很明确了,陛下也希望他从此放下兵戈。 陛下,在忌惮霍家。 忌惮这个只剩下一位十七岁少年将军的霍家。 他也在犹豫,经历了这些事情……他想要安定下来。 或许此时放下兵器,放下所谓的荣誉,放下所有的少年英雄萌宠,放下自己。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霍不弃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姜轻鱼,嗓音有些轻哑:“当下,最为着急是还是皇位一事,我们没有时间了。” 他已经做全了所有的打算,只要扶正了灵儿上位,他就带上彩礼与媒人,亲自前往姜府求亲。 他会和轻鱼安定下来的。 姜轻鱼对霍不弃的说法不可置否,深知大军临城的压迫之下,陛下此时是不得不选出皇位的。 难怪相爷敢直接提出这个要求。 立下皇储的日子,估计就在这两日了。 姜轻鱼看向皇甫青桓:“陛下现在的意向如何?” 皇甫青桓道:“我估计没什么机会,谢相那边这段时间也做了不少,解决了南边的一处饥荒,功劳全靠在了我二哥身上,还剿灭了南海郡常年没能解决的海匪问题。” “二皇子的胜率很大。” “灵儿这边……我们不能确定父皇的意志,毕竟女帝一事实在是闻所未闻,这不仅仅要看陛下的接受能力,还要看朝臣与百姓。” 是了。 自古以来,从来都没有女人做皇帝的先例,人们总是将女人锁在这京渊之中。 做官做爵的女人都是头一遭,姜轻鱼不是没有受到非议,即使拿出了足够的政绩也还是免不了这些声音。 何况女帝呢? 姜轻鱼却握紧手中的杯子,一双眸子纠缠上一份浓烈的执念与势在必得。 “我们没有时间了,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会有我的方法去解决。” 皇甫青桓脸色一变:“你要弑杀我二哥啊?那可是诛九族的罪。” 姜轻鱼:“……” 华娇一巴掌拍在皇甫青桓头上:“我先杀你!” 皇甫青桓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低头抬眼的笑哈哈。 “我这不是看气氛太沉重了活跃活跃气氛嘛?” 华娇又是一巴掌过去:“好笑吗你就活跃,下次别活跃了。” 几人忍俊不禁,果然还是要大家在一块儿时才会开心。 所以……一个都不能再少了。 姜轻鱼道:“各位放心吧,任何事情我自有分寸,这一次……我有必胜的筹码。” 只是没想到,她曾经借着相爷的一只手走到了这个位置,却有朝一日会与相爷站在对立面。 即使她的底牌会让相爷陷入万劫不复。 但……她别无办法。 她说过,她会与他同荣共罪。 若他因她生罪,那就换她庇佑他一世无忧吧。 姜轻鱼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明日我会准时上朝,我与谢相有约,先行一步。” 霍不弃手指一颤, 皇甫青桓半开玩笑道:“小鱼儿,你可不能感情用事啊,你是咱们的智囊,你要是这个时候叛变我们可就完了!” 霍不弃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握了握拳,声音毫无底气,全靠力气撑着一口虚气,假笑扮从容的问: “轻鱼,你真的要在这个节点见他吗?” 第二百零二章:修罗场预备 比起其他人,霍不弃可能更加清楚姜轻鱼与那位相爷的关系。 虽说所有人都隐隐在传两人有非同一般的关系,甚至有些默认了他们两人有猫腻。 但毕竟明面上没有真实的证据可以证明,也就更谈不上确定了。 朋友们对于二人关系也只是谈笑罢了,唯有霍不弃知道…… 不止是谈笑而已。 他曾亲眼看见过轻鱼痛苦时依靠在谢沉渊的怀里,也听说过二人来往十分密切。 他爱慕姜轻鱼,也自然识得爱慕的眼神。 轻鱼对那位相爷,同样也绝非一点想法也没有。 因此他才更加着急自己需要去建功立业,需要成为一个能够“顶天立地”的可靠男人。 他上了战场,建功立业了。 父亲临终前告诉他,他没有其他可以信赖的亲人了,因而把他托付给了轻鱼。 轻鱼同意了。 直到现在,他都以为这一声同意,是他想的那样。 姜轻鱼脸上都有些挂不住羞臊:“各位莫在拿我说笑了,要事在前,又岂能本末倒置,在这个节骨眼去讨论儿女情长的事情?” “我与相爷相聚,一方面是我二人并不止于老死不相往来,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能够打听他那边的消息,就此而已。” 突然,霍不弃开口:“我陪你一起去。” 姜轻鱼:“???” 她还以为自己精神错乱听错了。 直到霍不弃一脸认真的盯着他,眼里写满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斗志与固执。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陪你一起去见谢沉渊。” 姜轻鱼尴尬住了:“这……不太好吧?” 霍不弃道:“此时正值关键阶段,不可马虎,谢沉渊手段狠辣也从不念及人情,谁都不能保证这个时间他会不会做些什么,我陪你过去也才能够放心。” 姜轻鱼:“这……这样吗?” 相爷手段狠辣不近人情确实臭名昭著,即使她知道相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实在难免其他人误会。 她还想辩解什么,若是真带上霍不弃一同前去,那实在是奇怪。 她无法否认和相爷之间的暧昧,爱慕。 就算嘴上说着是去谈公事,但到时候真见上面,谁又能确保情况如何呢? 可还没等姜轻鱼开口,华娇便也主动说了:“霍不弃说的有道理,我也跟你一块去,那谢沉渊功夫了得,据说有人屡次请出一级高手对他进行刺杀,但无一例外全都被反杀了。” 说完,她还语重心长的点点头:“是个危险人物。” 看得出来,华娇对自己的推理十分满意。 姜轻鱼觉得华姐姐上了几次战场之后真的是越发的谨慎了。 一旁的灵儿和皇甫青桓听了两位武将的解析,也认可的点点头。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不如我们二人也陪同一起,正巧……我也想会会这位相爷。” 灵儿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受制于人,她虽然一直在忍让,但暗中其实有势力在窥探朝中情况的。 不说多么了解,但对这位“厉鬼煞神”还是有一些耳闻的。 何况大家现在站在对立面,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退一万步来说,她也听说了这位相爷与鱼姐姐的绯闻,肯定要去把把关的。 姜轻鱼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真……真的要一起去吗?” 这会不会太突然太奇怪了啊? 她还想说点什么看看能不能挣扎一下。 结果皇甫青桓一个拍案而起,“啪”的一声格外响亮。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一起过去!就算那谢沉渊有千万种阴招也拿我们无济于事!” 姜轻鱼:“……” 到底是谁说定了啊! 你们为什么不问问她自己的意见呢? 她是当事人啊! 可大家都这么说了,姜轻鱼也只能叹气一声说:“好吧。” 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带上亲友团一起去见见相爷了。 但到这儿还没结束。 霍不弃和华娇竟然把武器带上了! 姜轻鱼:“你们……要带武器?” 霍不弃:“是,以防万一。” 华娇道:“武器于将士而言,就如同笔墨对文人一样,是生命。” 姜轻鱼:“好……好吧。” 而皇甫灵和皇甫青桓则是在一旁讨论起要送什么礼。 “毕竟是第一次私下会见这位相爷,无论如何礼物还是得备上,打听消息也会更加方便些。” “皇妹,你挑的那东西是我前阵子刚送你的。” 皇甫灵愕然:“是吗?这阵子送来的东西太多,我没记。” 皇甫青桓:“……” 他满心幽怨直接写在了脸上,怎么现在皇妹还是不把他看得重要一点! 或许姜老三站在这里的话就能够来上一句: 共情。 非常共情。 毕竟妹妹这玩意儿水太深了。 于是就在小伙伴们的一番准备之下,姜轻鱼心中那种不太妙的感觉越发严重了。 希望不会发生什么令人太尴尬的事情吧。 尤其是小侯爷…… 唉。 回头她必须把自己的心思告诉小侯爷才行。 得不到的念想,乘早断了才是。 于是几位小伙伴=全都准备好,上了各自的马车之后一同前去云烟阁。 他们的马车很好认,几人在太学的故事也是广为流传,如今也算是一段佳话。 共同出行,不少人都感慨。 “还是少年好啊!” 若非少年,又怎能在各自功成名就之后还能聚齐呢? 人们总是对少年的这股说不上来的劲儿感到怀念,毕竟谁都曾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姜轻鱼是云烟阁背后真正的主子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 云烟阁在收服秦北郡出了大力,后来这事儿也就被传出去了。 但姜轻鱼这会儿也不需要再苦苦守着,她已经拥有足够的能力和地位去把控一切。 …… 很快,到了云烟阁的包房。 让姜轻鱼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最后还是发生了。 尽管这是意料之中的剧情,姜轻鱼还是感觉到头皮发麻,全身都像是有蚂蚁在爬似得尴尬。 谢沉渊戴着面具,坐在上位,平静的掀开面具的下半饮了一口茶。 他瞥向姜轻鱼问: “本以为鱼儿是真的太久没见想与我叙旧叙情,没想到竟这般热闹。” 姜轻鱼:谁来救我? 第二百零三章:修罗场! 云烟阁的包厢内,几人围坐在一起。 姜轻鱼此时尴尬不已,可毕竟朋友们也都是为了她好,自己也不方便说什么。 她苦笑着正要开口,却没想到一旁的霍不弃比她更快一步。 霍不弃冷笑一声:“谢相此话真有意思,与你叙旧?曾经你是帮助过轻鱼不少,可如今你却实实在在了她的对立面,叙旧?那也得有旧情可叙才是,何况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霍不弃素来就是一个心思细腻心直口快的人,对待自家人还能嘻嘻哈哈,可对这位谢相,他恨不得直接一句话不说直接一杆枪刺进对方心脏。 谢沉渊不羞不恼的瞥了霍不弃一眼:“我与鱼儿说话,何时轮得到侯爷开口了?与鱼儿有无旧情,也非侯爷说了算。” “鱼儿不与我叙旧,难道与你?” 谢沉渊轮回无数次,阅历自然非同小可,这位小侯爷对姜轻鱼抱有怎样的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 只是他从未把对方当做对手罢了。 以前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如今也就更加不会。 他与小鱼儿的私情,甜蜜,又岂能是其他人能够知晓的? 霍不弃哼哧一声:“轻鱼与我自然无需叙旧,我们如亲如故,何须挂念那些不足挂齿的陈年往事?” 说着,他还看向姜轻鱼。 “我与轻鱼,可始终是站在一起的。” 谢沉渊笑而不语,只是默默的低下头抿了一口茶,他难得的笑了一声。 这一声短暂而又低沉的笑实在好听,像是某种乐器发出的音节。 他道:“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一声才是。” 霍不弃拧眉:“谢你?” 谢沉渊道:“恐怕你有所不知,是我牵了一条线,轻鱼才有认识侯府的那份心。” 霍不弃当即脸色一变,转头看向姜轻鱼。 姜轻鱼内心不断在扶额,真是完蛋…… 她许久没体会过相爷一针见血的话术,如今倒是又来了一次。 这一次无人伤亡,只有她不知如何开口。 她偷偷抬头看向谢沉渊。 可恶的相爷果然是故意的,眼神到现在都还潋转着笑,刻意设下这个陷阱让她尴尬。 她想糊弄过去,于是打圆场的说:“各位为何都不动筷,这饭菜都快凉了,难道是云烟阁的饭菜不合各位胃口?” 然而这次霍不弃却不干了,连忙开口:“饭菜的事情先另当别论, t轻鱼……他说的可都是真话?” 谢沉渊不语,只是一味的打心理战,低笑了一声之后默默又端着杯子摇晃。 看得霍不弃心里底气更加不足,望眼欲穿的盯着姜轻鱼想要知道真相。 其他人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他们从进门开始就闻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 难怪轻鱼当时表现出那么难堪的表情,原来轻鱼真的…… 他们不该来的。 现在还有离开的选择吗? 华娇道:“诶,轻鱼,我突然想起来姜二今日约我一同出行,我……我就先不奉陪了?” 皇甫灵灵机一动,转头看向华娇:“华姐姐我与你一同离开,我前几日有些梦魇,想着买些药香解决。” 看两位女孩都要离开,皇甫青桓更是提出:“要不咱们三个一起走吧。” 三人离席,姜轻鱼赶紧站了起来:“要……要不咱们四个一起?” 然而这时,霍不弃却一把拉住姜轻鱼的手,仰起脑袋直勾勾的盯着姜轻鱼,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深吸一口气道: “你还不能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霍不弃的表情看上去都要碎了,似乎姜轻鱼只要说错一个字,他就会变成一滩烂泥。 姜轻鱼两眼一黑。 相爷啊相爷,你可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 还有小侯爷,她劝过你让你别来的…… 只是有些话不便在相爷面前说出,毁了小侯爷的面子。 她灵机一动,开口道:“相爷确实曾经牵线搭桥过,但即使不是他的原因,终有一日我也会与小侯爷你相识,因为这是我们作为朋友的缘分。” 这个话术算是平息了小侯爷的那份不安。 谢沉渊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姜轻鱼一眼剜了过去。 再开口我真不理你了! 谢沉渊这才低着眼,一副“好吧,鱼儿我明白了”的眼神。 真离谱,与相爷相处久了之后竟然还能从他露出来的眼神里看出他的心理活动。 于是这一场饭一大桌子菜也没人吃上两口,沉默不语间就全部结束了。 就在这艰难的饭局进入尾声,三人要离场的时候。 小侯爷突然握住姜轻鱼的手:“我送你回府吧?” 姜轻鱼还没回过神,另一只手又被谢沉渊抓住:“侯爷不必这般心急,鱼儿今日接下来的时间,或许都得跟我在一块。” 两人异口同声:“你选谁?” 姜轻鱼:“???” 也是正值抉择之际,云烟阁的丫鬟走了过来正巧看见了这一幕。 姜轻鱼是美人,如今长开之后更是顶尖的大美人。 小侯爷是俊男,上过两次战场之后那种夹杂在少年与男人之间的一种独特韵味,早已在坊间流传,令无数花季少女魂牵梦萦。 谢相更是流传已广,身材完美如画,双眼神秘似磁,身上总是带着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奇特气质,激发人们的探索欲。 就是这样的三个人,如今“哗”的一下就出现在面前上演一出美颜暴击的修罗场。 丫鬟直接当场就是一声“啊啊啊”的尖叫。 激动坏了。 这是可以看的吗?好刺激,好让人激动啊! 她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小……小姐,我……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说着就赶紧跑走了。 姜轻鱼羞耻不已,咬紧牙关,索性把两个人的手都甩开。 “我今日还有其他安排,不便与你们二人一同离开!” 说罢,姜轻鱼就气呼呼的往前走,这两个男人一个都不靠谱! 可就在小侯爷眼巴巴放姜轻鱼离开的时候。 谢沉渊却一步迈了上去,脚下陡然生出瑰丽火焰。 他一把从后面公主抱抱住了姜轻鱼,悬浮于半空。 姜轻鱼大惊失色! 第二百零四章:小鱼儿,这一局你赢了 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是凭空生出,猛烈地热气产生强大的上升气流,将谢沉渊包裹带上了半空。 姜轻鱼满脸震惊的在他怀里看向他的脸,事发实在突然让她头脑空白。 两人在火焰中,宛如相生的仙人,那绚烂的火焰莲花似得包裹住他们。 这画面实在人间难得,美得叫人忘记呼吸。 那一刻,霍不弃站在底下,眼神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几乎瞳孔与身体都跟着全部一起颤抖了起来,想说什么话却全都被这火焰堵在了喉咙处,深吸一口气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解释自己的心情。 这火焰到底是幻术……还是什么? 谢沉渊怎么做到的? 不对,这火焰是凭空生出的,可是……这怎么可能?! 等他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时,两人已经不在原地,飞上了不知何处。 就连姜轻鱼自己都有些恍惚了,直至到了屋外才大惊谢沉渊干了什么。 她吓得连声音都忘记控制了:“你疯了?如此胡闹……你可知后果?!” 她此前所说的底牌,就是相爷的巫族身份。 一旦相爷的巫族身份败露,相爷势必功亏一篑,但这种方式实在龌龊,就连姜轻鱼都不觉得自己最后能狠得下心去揭穿。 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做到这一步。 可现在, 他却自己当着小侯爷的面,当着来往无数行人的面就这么暴露了自己的火焰,难道就不怕暴露自身? 谢沉渊却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而是低着头看向姜轻鱼。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轻鱼竟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哀怨。 谢沉渊开口:“是你约我出来,却又带上那么多人,我带你出来,你却倒是先责怪起了我?” 姜轻鱼:“我……我也不知他们要一起来。” 关键她确实当时懵了一会儿,没有及时拒绝,等几个人全都开口之后,她更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谢沉渊问:“那现在可否留些时间陪我了?” 姜轻鱼沉默间,谢沉渊又补充:“我很想你。” 姜轻鱼错愕,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蛮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谢沉渊。 她不过是去了一趟秦北郡回来,相爷怎的突然间变得如此肉麻? 这完全不像是相爷的性子,若非这巫族的火焰能够证明他的身份,她真该怀疑面前站着的人是谁了。 她偎在他的怀里,盯着他:“相爷,你最近很奇怪。” 谢沉渊不语,只是点点头。 是,很奇怪。 他知道这样的表现很奇怪,但他没时间了,他怕以后再也没有这么放肆的机会了。 姜轻鱼道:“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谢沉渊沉默片刻才道:“一定要在我们难道的独处时间中讨论公事吗?” 虽然不可否认,他是被姜轻鱼一步步的吸引的。 但有时候他也懊恼,姜轻鱼的脚步从不为他停留片刻。 他知晓这条路会死多少人,会有怎样的损失,因而给她入局的机会,让她证明自己的胆识。 她用簪子刺穿自己手腕的那一刻,他就被眼前这个人点满了好奇心。 好奇心是爱慕的源头。 再到后来,她用各式各样的方式证明了自己能够改变一切,从一开始改变自己的与自家的危机,再到后来改变了更多。 她像是奇迹的本身,越是熟悉,越是探知,越会被她的坚韧聪慧以及那份狠心所吸引。 他爱慕她,从来都不是因为那一张面具。 而是她在他的培养下,逐渐成为世界上的另一个他,甚至……成为了连他都自愧不如,需要仰望的存在。 他知晓她所做的一切,清楚她每一个选择,了解她牺牲的所有。 他比任何人,都更加向往姜轻鱼。 因为他是个胆小鬼,没有像她那样一条路走到黑的勇气与决心。 或许一开始有……可终究是无数次的失败,蹉跎了他的人格。 所以,再看姜轻鱼……他会情不自禁的被她越发吸引。 当自己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份爱慕的时候,种子已经生出花苞,含苞待放。 因为这个世界上,他们天生一对。 只有彼此都重生过的他们,才明白彼此到底经历着什么。 唯有互相知道伤口的他们,才能知道这孤寂的世界里何处能够舔舐伤口。 他道:“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但……现在你暂且陪着我好不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姜轻鱼能够感觉到他身上的那种破碎,痛苦,纠结。 姜轻鱼心中不由生出担忧,但还是硬着头皮应下了。 “好。” 这一日,谢沉渊带她做了许多。 二人一起赏花,谢沉渊还带上了他自己制作的梅花糕。 到最后要离别时,他告诉姜轻鱼:“你现在可以摘下我的面具了。” 姜轻鱼愣住,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相爷,大事要紧。” 她确实很期待摘下相爷面具的这一天,可……她也明白摘 若到最后两人两败俱伤,只怕这摘 除了徒留痛苦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 谢沉渊笑了笑,道:“好,解决完了大事,我还问你。” 姜轻鱼点点头。 这会儿,两人真要离开了。 姜轻鱼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相爷还没说要紧事。 一转头。 她听见耳边传来声音: “鱼儿,这一局……你赢了。” 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姜轻鱼竟共感到了谢沉渊的心如刀割。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她四处寻找谢沉渊的身影,却始终找不到人! 她惶恐不安,迈开腿迅速朝着相府的方向跑去,路边遇着许多人打招呼她都没时间理会,只是心中那种强烈的不安越发不受控制。 心在痛。 是相爷的心脏在痛,还是属于她的心脏在痛? 她分不清……她分不清! 这一刻,姜轻鱼只有一个想法,必须找到相爷问个明白。 为什么说这一局她赢了? 明明还没有在朝堂上得出结果。 除非……她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难道这就是他今日不顾暴露风险的理由? 但是为什么?怎么可能? 可当她满头大汗,头发贴在脸颊边上来到相府门口时。 她懵了。 相府内,空无一人。 ——作者的话—— 谢沉渊不是因为某一个事件喜欢姜轻鱼的。 他看姜轻鱼,就像我们从上帝视角看见小鱼儿一样,他知道小鱼儿所做的一切,被她的人格魅力所吸引,同时他们两人之间又有只有他们两人才有的惺惺相惜,同样重生过的姜轻鱼,是世界上唯一能懂谢沉渊的人。 因此他爱她,只是因为她是她,是必然的,他们天生一对。 第二百零五章:轻鱼,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姜轻鱼在相府之内找了一大圈,所有的大型物件,一些奇珍异宝都还在。 可其余的杳无踪迹,无论是一些熟悉的人的生活痕迹,还是相爷个人的一些珍藏,全都消失。 一切犹如人间蒸发。 若非偌大的“丞相府”的牌匾挂在这儿,若非她能够感应到相爷的心脏正在痛苦,她会以为这重生后发生的一切全都只是一场梦。 天色忽然沉了下来,那绵绵的阴云忽然蓄起了雨点。 万千银丝坠落,一时竟让人恍惚那是无数把刀垂直落下,扎得世界满目疮痍。 姜轻鱼坐在谢沉渊的房门口无力的握了握拳头,仿佛抽空般的无力令她啜泣。 “去哪儿了?” “都去哪儿了?” 难道所有人都要留下她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吗? 难道就连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的人都不愿意陪在她身边吗? 师父自焚,侯爷战死,怡翠替她走向死亡,如今就连相爷也要不告而别吗? 难道相爷看破了她的恻隐之心?所以自投罗网? 不,相爷不是那种蠢货,他们都是被命运裹挟的囚徒,都是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一类人。 她懂相爷,即使面对的是她……也不可能为了她放弃自己的整个世界。 何况,她说过……她会与相爷同荣共罪。 她要的是胜利没错,可她有绝对的把握能够救下相爷,与他兑现诺言……从此远走高飞。 她是相爷亲手培养起来的,相爷又岂能不懂她? 可……他们究竟去哪儿了? 姜轻鱼蹲坐在相府的门口,低着头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痛苦渗入血液,直至五脏六腑都呐喊般的宣泄,在这空空无人的世界里大喊。 “你们给我留下一点希望好吗?” 无论是走在这条路上完成自己重生的使命,拯救家人朋友甚至国家。 还是自己偷偷在空闲的时间中与享受与众人的羁绊与快乐。 她最根本的目的都是为了能够尽量找到一个万全之法,让所有人都能活下来,留在她身边。 她没有那么伟大,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她只有走在这条路上才能踏实。 可现在,她迷茫了。 姜轻鱼将耳朵上的阳鱼玉坠摘了下来,紧紧的握在手掌心,一滴眼泪就这么滚落下去。 “无论如何,相爷你要平安。” 她不能迷茫,也不能停止脚步,所有的停留都是无意义的,什么都不能改变。 相爷转移府中人,定然是有某种暴露身份的风险存在,害怕其他人遭受牵连。 当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迅速让灵儿加入皇权争夺之中,在最快的时间内得到更多的主动权。 她不会再让任何人离开她了。 姜轻鱼从悲伤与迷茫中走出来只花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 她不是不痛苦了,而是明白……与其痛苦,解决痛苦才是当务之急。 就在这个时候,相府门口的缝隙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姜轻鱼脑内一个恍惚,迅速跑了出去,声音兴奋的同时夹杂着一抹难以置信:“相爷?” 然而此时站在相府门口的却并非相爷。 他没打伞,淋着雨,穿着一件玄色的衣裳,上好的布料都被雨水打湿。 一副正从少年蜕变的英俊面庞此时带着淡淡的苦笑,在看见姜轻鱼的那张脸时,在听见那一声相爷时,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他被感情剥夺了生理的主权。 他就这么抽噎了一口冷气,冷流就这么灌入他的肺里,失衡的温度令他由内而外的痛苦。 他闭上眼睛: “轻鱼……我不是他。”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在想什么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或许是在想,如果我是他就好了,如果我是他……被这么在意的人就是我了。 如果我是他,我就能在此时给轻鱼一个大大的拥抱了,我能大大方方的告诉她:“不用担心,我在。” 可霍不弃终究不是谢沉渊。 轻鱼那瞬间失落下去的表情就说明了一切。 他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他。 姜轻鱼低下了头,这一低头比他自己心里千万种猜测都更具杀伤力。 可他仍不死心,他强撑着自己的皮肤让自己挤出来一个看上去没有那么伤心的表情。 他就像以前和姜轻鱼开玩笑的那样似得,他问:“轻鱼,我送你回府吧?” 他甚至伸出了手。 他在心里祈祷,只要轻鱼不反抗就好……只要轻鱼不反抗,他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可以装作自己还是曾经那个什么都不懂,迟钝又笨拙的喜欢着姜轻鱼的霍不弃。 可这个时候,姜轻鱼却后退一步。 她道:“对不起,小侯爷,你让我自己冷静一下好吗?” 沉默片刻,她又抬头露出几分宽慰的笑:“嗯……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小侯爷能够放下对我的感情,一切皆如你所想那般。” “我与相爷,不是普通的关系。” 说罢,姜轻鱼转身要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背后的沉默的小侯爷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他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可凭借着与巫族血源契约带来的超乎常人的听力,她还是听见了那三个字: “那我呢?” 他问,那我呢? 还没等姜轻鱼想好如何回答,霍不弃竟张开双手直接抱住了姜轻鱼,他的双手像是囚徒的铁链似得,要把姜轻鱼永远的锁在自己身边。 与方才的小心翼翼不同,他开始褪下自己坚强的伪装,开始破天荒的像一个孩子似得宣泄自己所有的情绪: “轻鱼,那我呢?” “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我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告诉我爹,我有朝一日一定会娶你回府!” “可你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让我不敢开口,好到让我总觉得我也需要变得更加优秀才能足够站在你的身边,好到我越来越不敢开口说……我喜欢你,姜轻鱼,我喜欢你。” “所以我一直在等,在等我自己建功立业,在等我有朝一日拥有足够的底气前去姜府,告诉全天下——姜轻鱼,我想与你同休共戚。” “可为什么等我回来你却告诉我……你要我放下?” “轻鱼,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第二百零六章:怎么所有人都不要我了呢 如果不是他做错了什么,那为什么明明是他先表露自己的爱意却输的一塌糊涂。 如果不是他做错了什么,那为什么明明是他一直守在姜轻鱼的身边,却被人乘虚而入? 如果不是他做错了什么,那为什么姜轻鱼会在他最爱她,最需要她的时候,让他放下。 他哭声轻轻的颤着,靠在她的肩膀上发抖。 他说: “我不想放下……为什么要我放下?为什么是我放下?” “轻鱼,我爹死了……临终前他把我托付给了你。为什么最后却是要我放下?” “轻鱼,我只有你了啊——” 他双手就这么抓住姜轻鱼的胳膊,从一开始失去理智的用力,到最后慢慢自我宽恕了一切。 可他仍然不想松手,他只是怕…… 只是怕弄疼轻鱼,怕他这样歇斯底里的模样吓着她。 他又说:“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 姜轻鱼听着这些话,除了心疼之外,更多的是她明白。 她不能再给霍不弃希望了,会让他越陷越深。 姜轻鱼深吸一口气,除了“对不起”以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霍不弃这才沉默了下去,可他还是紧紧抓住了姜轻鱼的衣服,不让她走,也不让自己死心。 他说:“可你跟他在一起没有未来。” 这一点,姜轻鱼自己也很清楚,尤其是现在。 相爷是巫族人的身份被小侯爷知道了,如今转移相府……估计是因为近期会有某种意外产生。 而这种意外,会让相爷的秘密不再是秘密。 巫族人声名在外,若姜轻鱼想要跟相爷在一起……势必要放下所有的一切,放下曾经拥有的,隐退到无人所知的地方。 因为巫族的身份本身就是“灾难”。 姜轻鱼道:“我知道。” 这平平的一句“我知道”,却让霍不弃发自内心的产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愤怒。 “你知道?” “你知道又怎么会仍然选择他!” “你知道他的存在会让你失去现在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你知道跟他在一起之后你也需要放下所有的光鲜亮丽变得四处逃窜连一处安身之所都没有?你知道你你如果与他相恋,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能保护你?!” “他是巫族……他的存在会害了你……” “轻鱼,你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 他亲眼见证姜轻鱼是如何运筹帷幄,利用一切,好不容易才有这样能够改变一切的能力。 好不容易……才成为了大幽的第一女爵。 好不容易……才能守护周围人的安全,在这乱世中安身立命的。 她若是与巫族人在一起,那么……她注定失去一切。 就连最基本的安全,也会不得保障。 姜轻鱼这会儿也红了眼,她伸出手一把推开面前的霍不弃。 她道:“我不需要任何人来保护我,更不需要任何人再为我牺牲什么。” 霍不弃一时慌了神,伸出手又想上去解释。 “轻鱼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姜轻鱼却轻轻的抿着嘴唇,化开嘴边的泪珠,那一道咸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变得苦涩。 她说:“小侯爷,我从知道这一切之后,知道他的秘密之后,我就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 “他为我牺牲许多,我也愿意为他放弃我现在所拥有的。” “只要我家人朋友安康,我并无贪恋权利的那份心思……也无苟活虚荣的想法。” “我明白你的顾虑,也知晓你是为了我好。” “可感情不是先来后到,更不是你我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事情。” 一字一句,都如审判霍不弃一把刀,暴雨梨花般刺在他的全身,让他动弹不得。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他说不出口。 好痛。 为什么轻鱼就不能想想他? 为什么轻鱼可以这么轻易的做到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为什么轻鱼可以在乎所有人,爱着所有人,唯独他不可以? 霍不弃眼里湿润,酝酿着无穷无尽的委屈,他连下巴都收了收,哽咽道: “别说了……” “我求你别说了。” 他不想再听下去了。 姜轻鱼心疼他,可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放下心,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仁慈。 胜利者总是卑劣而又残忍的。 正如相爷教她的那样……杀人,需要一击毙命,不留半点生机与可能。 杀人肉体是杀,杀人内心也是杀。 她清楚霍不弃此刻的痛苦,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需要告诉他: “霍不弃,若你日后还想与我以友人相称,那便及时止损吧。” 及时止损。 及时止损…… 好一个及时止损,短短四个字,却宛如这世间最厉害的诅咒,化作无数道闪电霹雳,硬生生从他的天灵劈入肉体,让他身体上的每一处都像被人活生生撕开一样。 四分五裂,荡然无存。 他脸上含着泪,一个抽泣,最后不敢置信的反问:“轻鱼……你要跟我划清界限?” 姜轻鱼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 在好一会儿的沉寂之后,周围的雨声显得格外荒凉。 她说:“我们还能是朋友。” 霍不弃终于哭了,他是笑着哭的。 朋友…… 朋友。 他闭上眼睛,泪水止不住的与雨点化作泥泞的一部分。 他苦笑着,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最后又无力的“呵”的笑了一声,把自己憋住的所有气都在这一瞬间释放了出来。 他双眼委屈的遍布了一团又一团红: “我不是想要胡闹,我只是……我只是好奇,明明只是这么短暂的时间,一个月的时间……” “怎么所有人都不要我了呢?” “是不是我当年乖乖听话,不去上战场……是不是我一直陪着你们,和你们在一起,听你们的话……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听话,我做出的所有选择都没有遵从大家的意见,所以你们才这样惩罚我,才让我……” “连找一个安慰的资格也没有。” 第二百零七章:家……到底在哪儿? 其实霍不弃也知道自己是在胡闹。 他与轻鱼之间所有的故事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无论是他的爱慕,还是他长久以来自以为的陪伴与追求…… 他知道轻鱼一开始是在利用自己,也知道后来轻鱼是真的只把自己当朋友。 可无论什么时候,姜轻鱼都从未说过她喜欢他,会跟他在一起的这种话。 即使是他在战场上,父亲死的时候,他一个人一匹马带着一杆枪冲锋陷阵抢过父亲的遗体,将他于鲜血黄沙之中带走。 冲破所有的迷沙层,他感受到了父亲的脉搏。 父亲告诉他,原本不打算告诉他的……但连父亲都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竟然也能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男儿郎,与他一同保家卫国,甚至比他当年的荣光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的死亡是注定的。 即使他此次不是战死沙场,也会在不久后的将来毒发身亡。 此毒无解,名为“猜忌”。 即使是天下间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在世,都无法破解分毫。 因为那是命。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命。 他知道自己的结局,因此提前托付了姜轻鱼,让她在他死后替他照顾他三年。 是的,照顾……而非嫁娶。 只是父亲总是不放心他这个长不大的孩子,知晓他能够听进去轻鱼的话,所以才让轻鱼多多关照罢了。 父亲还告诉他,千万莫要为难轻鱼……因为这个机会,是父亲下跪换来的。 一位国家的英雄跪在尚未及笄的少女面前,这是何等的耻辱? 父亲为了他放下了一国大将的颜面。 姜轻鱼没有拒绝的权利。 这不是他用来为难姜轻鱼资格。 既羞辱了轻鱼,也羞辱了父亲。 可感情就是这样……明明本身就是不公平的,明明本身就不是自己拥有的,却还要去争取抢,最后明明结果就放在了眼前,还不肯接受。 歇斯底里的模样明明只会加速双方情感的破裂。 让轻鱼看见他更多幼稚不成熟的模样。 道理他都懂,可他就是委屈,就是觉得……明明就差那么一点儿了。 霍不弃抬起头,一双眼湿漉漉的,握了握拳头最后又松开。 所有的情绪到最后竟然化作了他最不想说的三个字: “你走吧。” 姜轻鱼抿了抿唇,微微闭眼颔首:“日后若是有何需要,尽管找我。” 说罢,姜轻鱼也没有停下了。 她知道自己这一举动太狠,可若是不狠,才是最狠的。 霍不弃多么想让她停下转过头,哪怕是一秒呢? 可大家说得对。 姜轻鱼太清醒了,她从不迷失在情爱之中,她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像她这样的人,太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最需要什么。 因而往往从不在乎周围稀疏平常所发生的一切。 可也正是如此,她身上才总发着光,吸引着无数人靠近。 从撞马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了……她的靠近是一场陷阱。 只是……当时只道是平常。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心甘情愿试探的陷阱中越发深入,无可自拔。 霍不弃站在雨地中,他抬起头试图收住自己的眼泪。 可却被这场让人迷失的雨给淹没。 “到底哪里……才是我的家呢?” 家……到底在哪? …… 翌日一早,姜轻鱼穿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官服。 作为大幽的第一位女官,女爵,姜轻鱼的官服并没有过多的时间进行独特设计,所以与其他三品官员的衣裳一模一样,只是颜色要更加偏鲜亮些。 宽厚的官服几乎没有太多的拘束,内有绒毛加附。柔和的面料穿在身上格外舒服。 难怪人人都想当官。 她将头发束起,戴上官帽,再看向铜镜……虽说没有刻意的进行女扮男装,但妆面朴素干净了许多,乍一眼还真像是谁家的玉面小公子一般,格外俊秀。 春红都忍不住夸赞:“小姐真是生的沉鱼落雁,穿什么都好看……这要是出去,指不定被当做是谁家的青年才子,要被各家小姐踏破门槛了。” 姜轻鱼哭笑不得:“你怎的跟怡翠似得也喜欢打趣我,没少跟怡翠学吧?” 春红笑了笑:“怡翠在世时,经常偷摸着就告诉我们姐妹们小姐你脾气好。” 姜轻鱼其实并不忌讳提起怡翠,甚至她现在更愿意去提起这么一个人。 为什么? 嗯……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姜府越来越大,日后新人也会越来越多,她总希望自己能够多提一嘴,让所有人都知道曾经在这府上,有一位叫做怡翠的姑娘。 她活泼开朗,不拘小节,胆大的同时又舍得为众人出面。 同时,她还有些傻。 对死去的人,姜轻鱼从不避讳他们的死亡。 每个人都必须接受某个人的死亡,因为谁都不能确保还能再有一次重生。 与其避讳……不如让活着的人延续她生命的意志,年年传承。 只要提的够多,人们也就认识的足够深。 直至某一日……她会像还活着一样,只要提起她,人们就总觉得她还在身边陪同。 姜轻鱼让春红备车,春红早已准备周到。 父亲虽也要一同上朝,可她今日代表着的立场却不能与父亲同乘。 稍不注意,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要与父亲在朝堂上划开界限,如此才能保证父亲不会受她影响。 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姜汇气鼓鼓的告诉身边的侍卫:“哼!真是女大避父了,小鱼儿多粘人的一姑娘都开始疏远父亲了!” 侍卫:“小姐……粘人吗?” 虽说现在姜轻鱼的称呼应该是侯爷优先,但姜轻鱼总觉得怪怪的,索性让身边人该叫轻鱼的叫轻鱼,该叫小姐的叫小姐。 其他人她管不着,但起码身边人不能让她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姜汇白了一眼侍卫:“回头就把你换了。” 侍卫:“请老爷,辨忠奸!” “小姐他今日不与你同乘,那可都是为了您啊!” 这时,姜汇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泪就这么掉下来了。 “可……为父才是应当站出来的那个啊!” 第二百零八章:他生他死,她与共 站在姜汇的角度,他十分绝望。 明明自己早就知道姜家深陷旋涡,可他却无能为力。 突然有一天女儿变得聪明了,变得厉害了,变得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突然就扛起了家里的大梁。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她竟已经做的比自己都好了,站在了比他更高的位置。 可他的女儿才十七岁不到啊! 就这么小的孩子,明明应该是在父母荫下乘凉,无忧无虑的思考明天穿什么,谁家儿郎帅气才是。 可她却站在了全家人的面前,披荆斩棘,为所有人去谋求一条生存的道路。 那小小的身影,怎么能挡在大家的面前呢? 姜汇叹气一声:“我这个做父亲的,还真是失职。” 一旁的侍卫点头认可:“确实,你竟然还知道。” 姜汇当即铁青着脸:“你明日不用来了!” 真是! 讨厌! 都不让他一个当爹的抒情一下吗?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家女儿做了什么他岂能视而不见? 不过算下来……这还是轻鱼第一次上朝呢。 姜汇又嬉皮笑脸看向一旁的侍卫:“你快帮我想想我今天该怎么表现一下?” 侍卫斜视看他:“老爷,您有想过去找白姑娘看看吗?” 姜汇:“看什么?” 侍卫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戳了戳,还深怕姜汇看不懂的来了一句: “脑子。” 姜汇:“??” 侍卫:“小姐有特殊的权利不必上朝,她今日却如此重视,想必今日朝堂上一定会爆发什么巨大的话题,您觉得……您能插上嘴?” 姜汇气急攻心:“你明天不用来了!!!” 这简直是对他这个当父亲的最大的侮辱! 不行,越是这样,他越要证明自己。 他今日一定要在朝堂上大显神威! …… 上朝前,姜轻鱼注意了一下周围的人。 今日就要定下皇储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于是所有人几乎都拉帮结派,在自己的小团体当中。 姜轻鱼很快就找到了华娇霍不弃二人,虽说昨日已经与霍不弃说的十分清楚了,但如今大事当头,两个人都默认的将儿女情长抛在脑后。 皇甫青桓被其他小团体拉着,没办法跟他们汇合。 虽说他已经给其他人提前做了心理建设,告诉他们即使最后皇储位置落定是他,他也会直接拒绝。 但他并没有告诉那些人,他会支持灵儿上位。 毕竟站他这边的多半都是一些讲究“正统”的老古董。 越是讲究正统,越是不可能支持灵儿一位公主坐在龙椅上。 当然,皇甫青桓才不管他们。 又不是他让这些老古董支持他的。 至于灵儿,她暂时还不能出现,因此还在自己的宫殿里休息。 于是三人组呈现出一种孤立无援的模样,当然……也不是那么孤立无援,起码秦北郡北县的那位县令杨平安,秦北郡的其他官员都站在他们这边。 霍不弃看了一眼杨平安:“没想到你还挺识时务。” 杨平安一直以来都是秦王的亲信,狗腿,为秦王干过不知道多少事情,据说此前还为了秦王出面羞辱姜轻鱼。 没想到这会儿喊他过来,马上屁颠屁颠的就过来了。 杨平安谄媚又恭维的笑着:“俗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秦王已死,我等自然不能随他而去,姜侯手握我等命脉,唯独攀附姜侯,才是我等的生路啊!” “我等定然为了姜侯鞍前马后。” 霍不弃扯了扯嘴角。 华娇也忍不住的竖起大拇指。 难怪说你们这些没什么本事的人还能混个官当,这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能力属实一绝。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他们这种小角色,很清楚到底什么才是自己最好的生路。 如今秦北郡叛变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陛下想要处死他们秦北郡内所有官员都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想要活下去……只有跟着姜轻鱼干这一票大的。 他们今日出现在这里也不是赎罪,而是策谋更大的事情。 来去都是死,倒不如与姜轻鱼去搏一线生机。 何况……姜轻鱼的手段确实高明,是目前唯一能让他们活下来的办法了。 这世道就是如此。 荣华富贵?人们根本不往那个方向去想。 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能活下来,当牛做马都是都是最基础的。 只要能活下来,即使最后活成了畜生也无所谓。 这就是乱世的生存法则。 姜轻鱼看向杨平安:“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杨平安点点头:“自然,今日的事情我们马虎不得,一切只待姜侯吩咐。” 姜轻鱼点点头,而后又扫了周围的小团体们一圈。 最后,终于在人群之中锁定到了那个人。 他戴着面具,鹤立鸡群,眼底总是藏着几分难以看透的神秘,在人群的中央,在二皇子皇甫青正的身边。 皇甫青正乃萧贵妃所生,如今萧贵妃因皇后一事被处死,他的精神面貌肉眼可见的萎靡。 人们对他的认知是有错误的,他的许多“政绩”都是有人暗中操手的。 姜轻鱼现在也算识人无数,一眼就能看出来此人没有任何当君主的潜质。 毕竟谢沉渊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培养一位明君出来,只是单纯的需要一位受他摆布的傀儡罢了。 其实当时猜到相爷的目的时,她内心是崩溃的,甚至头皮发麻的。 她很想问,明明你要灭世,为何又能残忍的看着她努力救家救国,最后告诉她你爱她? 难道这么久以来,你只把她当做一位上演着苦海自渡戏码的戏子不成? 可很快她自己也意识过来。 他们都别无选择。 所以……无论结局如何,她都愿意—— 就在姜轻鱼内心做下最终决定的时候。 谢沉渊也转过头看向了她。 两人就在这无声的对视之中。 姜轻鱼嘴唇轻动,直勾勾的盯着他,用口型告诉他: “同荣,共罪。” 任何事情都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他生他死,她与共。 但她,也有必须完成的事情。 第二百零九章:放弃继承大统 偌大的殿堂,金碧辉煌尽显奢华。 皇甫永淳独坐于龙椅之上,在九步阶梯的顶端俯视所有人。 他眼神仍然威严,只是模样相比于上次见面要更加显得憔悴沧桑,眼睛与脸皮都凹陷进了骨头里,那深深的阴影以及疲态,眼下的乌青与龙眸中的沧桑,即使从未接触过医学,也能清晰可见他临死不远。 皇后为他下了毒,此毒并非无解,但……没有人会想在这个时候治好他。 皇甫永淳早年的确英明,做出的政绩不说在大幽七百年的历史中有多么不可代替,但也绝对也能在历代皇帝中出类拔萃。 可惜晚年遭遇的变故实在太多,尤其遇到了日不落城与大易的双重压力,自身又不断给自己套上了无数层枷锁。 虽远不及昏庸,但干的蠢事也不少。 此时他的眼前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据说他再过不久就要失明。 听闻了大易和日不落城还要第三次发起大规模战争,似乎就连他都有了一些风烛残年的模样。 “诸位爱卿,看样子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到了。” “看来朕的确是老了。” “诸位爱卿,有什么话尽管说吧,今日朕会给你们想要的答复的。” 皇帝往后一倾,整个身子都依靠在龙椅之上,一只手稍微蜷曲,脸颊就抵在手背、 他眼睛微微眯着,好像在打盹,又好像是随时注视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于是二皇子派系的一位正二品大臣上前拱手: “既然陛下已经清楚今日我等的目的,那么臣等也不便再浪费时间说一些虚与委蛇的话。” “微臣的态度仍然如旧,二皇子乃陛下膝下长子,理应为顺位第一,近半年内……二皇子频频南下,亲入灾地为百姓谋生存,近些年来百姓对二皇子的呼声一直居高不下,正如此前姜侯所说,得民心者则得天下,二皇子的功绩早已深入人心。” “微臣想必陛下也早有选择,也便不再多说,臣等准备了大量的宗卷记录,以及百姓的万家书,还请陛下过目。” 永和帝脸色并无太多的变化,淡淡道:“呈上来吧。” 于是王公公上前接过各类卷宗与万家书,放到了陛下案前。 陛下只是随手抬了一下,一个眼神也没看过去。 底下的臣子们也没有多做言述,早已料到会是这个模样。 其实陛下知道的不比他们要少,这些卷宗文件以及所谓的万家书,都只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另一边,三皇子的派系的代表人也走出发言了。 那老臣开口:“陛下。据臣等调查所知,二皇子手中握有功绩此事不假,可细查之后却发现……二皇子虽都是亲身出面,可却并无实干,手中所有的琐事都为以谢相为首的派系介入完成。” “而其本人……似乎并非传闻中所说的那般贤能厉害。” “二皇子若是得到正统,想必手中也握不住几分实权……这大幽千百年传承下来的皇甫家的血液,只怕沦落他人之手,成就一位底细不明的外来者。” 说罢,这老臣也毫不避讳,意有所指的朝着谢沉渊看去。 谢沉渊不予理会,只是轻笑一声。不慌不乱的开口:“微臣一心救国,绝无阴谋。” 他说的淡定,老臣越发不屑,又继续向上陈述: “三皇子为皇后林氏所诞下,贵为正统。” “前些年虽说贪玩了些,可如今却也亲自上阵杀敌,击杀叛贼,平息反叛。” “百姓呼声同样热烈,当然……最重要的是,三皇子所做的一切,皆是亲力亲为。” 这时,支持二皇子的那位大臣轻蔑一笑:“贵为正统?当年皇后孕育三皇子时人在皇宫,怀子九月,而皇后怀子时间与留存冷宫的时间却大大可疑,是否正统……还当真不好评论!” 说到这里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纸包不住火,尤其还是生子这些情况。 虽说当年就有人怀疑被“证实”三皇子乃陛下子嗣。 但现在谁管什么卑劣与“证实”,只要有所存疑,皆能作为刺入敌方胸脯的一把刀。 皇帝瞥了一眼过去,三皇子却走了出来:“父皇,儿臣有话要讲。” 皇帝微微颔首。 三皇子道:“父皇与诸位大臣都心知肚明,儿臣虽出身正统,可心中却无继承大统之意,儿臣自小志在四方不在深宫,不管今日结果如何,儿臣的心永远不变。” “儿臣永远是父皇的孩子,但儿臣自知心不在焉,无能称帝,更无颜面对天下百姓。” “因而,儿臣想说……无论今日结果如何,儿臣都不愿参与纷争之中……待一切结束之后,儿臣自会刮去皇室华贵外皮,走乡入镇,与民同乐。” 说罢,皇甫青桓竟直接跪了下来。 三皇子派系的快要窒息,心里怒骂这个崽种竟然真的敢在陛放弃皇位的争夺! 平时在他们面前说说也就得了,没想到此子竟真敢如此放肆! 这何止是放弃了皇位,这是要把他们所有人都搭进去啊! 二皇子的派系幸灾乐祸。 那老臣没忍住涨红了脸破口大骂:“蠢材!蠢材!皇家怎出了如此蠢材!” “放肆!” 永和帝一吼,虽不如以往那般中气十足,可仍旧带着不可忤逆的气魄。 真龙究竟是真龙。 那老臣立马就知道闭嘴了。 可他们当真不甘心……若是三皇子弃权,二皇子上位……那心狠手辣的谢沉渊会放过他们? 历代皇权之争,都不单纯只是皇子们的战争! 永和帝终于睁开眼睛,他目光放在了皇甫青桓的身上,审视好些时候才道: “皇甫青桓,你是想要主动放弃皇位?” “你可知……后果如何?” “你可知……你放弃的不止是皇位?” “你可知……此举,你是放弃了整个天下!” 第二百一十章:姜轻鱼,滚出来! 永和帝也不问其他的,他只问皇甫青桓一句话。 你可清楚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 而三皇子的回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肯定:“儿臣明白。” 只有四个字。 仿佛跨越了皇威,跨越了所有的条条框框,跨越了任何人给他身上施加的枷锁。 这一次不似以前任何时候,而是实实在在在皇帝面前说。 对,他知道,他知道自己此举是放弃皇位,也知道自己此举是放弃天下,更明白此举对不起所有与他并肩作战的大臣。 但此举,唯独对得起他皇甫青桓。 对得起他从小到大的愿望。 对得起他此生所有时候都在想的一件事。 他要出宫,要摆脱自己皇子的身份,要成为一个自由的,无权无势的,普通人。 他的眼神坚定。 坚定到满朝文武有人觉得他疯了,有人觉得他傻了,甚至到最后……人们竟有一种认为自己此前设想的一切都无比可笑的苦涩感。 他们一时竟不知道三皇子到底是清醒还是糊涂。 永和帝也是闭上了眼,伸出手捏紧自己的眉心,“吭哧”一声之后也没有多问。 只是这个时候连他都在恍惚。 自己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 原来天下共主竟不是人人都想要的吗? 可眼下也不是他伤怀自我的时候了,今日的朝廷,有今日必须得出的结。 他总以为自己九五之尊,能够把什么东西都安排好,所以无数次的做局让自己少生子嗣,或者剥夺子嗣的权利,尽量避免皇室的内部战争。 到最后他只给自己留了最后两个“不算好的选择”。 他以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他堂堂大幽的皇帝,竟会被自己的儿子逼到别无选择的境地。 一个皇帝,别无选择。 这是多么可悲啊! 他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各位还留在这朝堂之上做什么呢?” “你们很好,你们都很好,退朝吧,也方便让朕早些拟定圣旨!” 可三皇子仍然不动,支持他的所有臣子也不敢动。 不管三皇子到底想做什么,现在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从今日表达自己立场的那一刻,甚至更早,他们就没有退路了。 他们与三皇子的命运是绑定的,不成功便成仁。 永和帝终于忍不住的动了红:“怎的?朕的三皇子还有其他事情要说不成?你不是说自己要放弃皇位?” 这会儿,皇甫青桓与平行于他的姜轻鱼交换了一个眼神。 姜轻鱼点点头。 差不多是时候了。 三皇子于是开口: “不,父皇,儿臣的确说了儿臣无需皇位,但儿臣可从未说过……儿臣要彻底退出皇权的争夺。” 永和帝眯着眼:“你不退出?” 皇甫青桓道:“儿臣要向陛下荐举一位更加适合的人选。” 他话音出口之际,满朝文武皆面露骇然,纷纷倒吸一口冷气表示自己的骇然。 “三皇子殿下你可莫要胡闹,如今放眼整个皇宫,拥有继承权的也不过只有你与二皇子两位,莫非你还要让你那代表着厄运的双生子之一的大皇子继位?还是要年仅五岁,连咬字都不清晰的五皇子坐上这个管理天下苍生的位置?!” 三皇子轻蔑一笑,他道:“也难怪你们这群老臣这辈子只能做到这个位置了,谁就规定了皇子一定要是皇子,难道就不能是皇女?!” 所有人当即倒吸一口冷气。 “荒谬!实在荒谬!” “三殿下,你平日说说笑笑也就得了,你今日竟敢提出如此大不逆的说法,就不怕皇甫家的列祖列宗惩戒,为大幽引来灭顶之灾不成?!” “千百年来,任何国家任何土地,从未有一隅是女人称帝,你……你简直愧对列祖列宗!” 当皇甫青桓开了这个口的一瞬间,所有人都知道他想推荐谁了。 整个皇室,只有两位皇女! 而适龄的公主,更是只有一位,皇甫灵! 女人称帝?简直荒谬! 可皇甫青桓却一改往日随和,转头朝着那些大臣怒斥: “那是因为你们目光短浅!” “早在两百年之前,咱大幽正西方便有了女儿国,以母系为尊,这两百年来此国非但没有没落,更是在女皇的统治之下越发强盛!” “女子为何不能称帝?莫非权利也分男女?也有性别?莫非这传国玉玺落在女子手中就不是传国玉玺了不成?” “我之皇妹皇甫灵,自小便冰雪聪明,背地里也不少为父皇分忧国家大事!” “六岁时想出水渠稻田调水之法为国家西南解决大旱,若非母后打压多年,如今不知将我与二皇兄政绩压出多少!前不久收服秦北郡……各位有所不知,出谋划策甚至出面收服之人,皆是吾妹皇甫灵!” “她生来便是最好的帝材,尤其……如今我与二皇兄两人皆与废人无异,无论是谁上位,都脱离不了成为他人阴谋的假肢。” “灵儿上位,乃顺应天命!乃命中注定!” 三皇子开口之际,金龙殿殿外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穿着极为富贵的衣裳,她尚未及笄,但一张小脸早已对大场面见多不怪,淡定自然。 她背后的人便是秦北郡的郡守,跟着一起,手里提着木匣子。 皇甫灵微微下跪,开口: “见过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也不等其他的臣子开口,更不等陛下开口。 十分果决的转过身走向郡守的面前,打开了那木匣子。 里面赫然装着一颗熟悉的人头! 皇甫灵面无表情的扯着人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上提高。 那死不瞑目的,属于秦王的人头,就如此赤裸裸的注视着那至高无上的皇帝! 所有人都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没有半分怯场,皇甫灵的声音格外响亮: “皇兄说的不错,此番收服秦北郡,并非是以我皇兄的名义,而是以我……大幽公主皇甫灵!” “父皇,这是叛贼皇甫永德的首级,我替您取回来了,可要一观?!”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傻眼了。 短暂的时间内竟能发生如此多的突变,人们根本反应不过来。 最先回神的还是王公公,他涨红了一张脸怒骂:“大胆!放肆!” 可还没等王公公如何说出皇甫灵的大胆与放肆时。 却听见永和帝今日最愤怒的一声: “姜轻鱼,滚出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我即天命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此话绝对不假。 距离上一次永和帝这么在朝堂上如此愤怒,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只是那一次,陛下一口气杀了朝中上百位官员,令金龙殿中被鲜血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血河。 而现在,他这怒吼而出的一声“姜轻鱼”,并不比上一次的震怒要弱。 无数人光是听见声音都吓得全身战栗,快要站不稳。 姜轻鱼不紧不慢的走到大殿的正中央,一身官府格外清正,眉眼间临危不惧,后背与身板全都极为挺拔。 她清风霁月般,声音带着几分少女清脆,又用足够的气息垫着自己的皮肉骨,不轻不重的回了一句: “陛下,微臣姜轻鱼在。” 她越是如此淡定,也就越发刺激皇帝的气焰。 永和帝指着姜轻鱼,开口吼道: “朕纵容你成为这大幽空前绝后的女爵女官,这便是你带给朕的惊喜不成?!” 姜轻鱼面露茫然之色,连语气都带着几分不解:“陛下何时纵容轻鱼了?又为何如此大动怒火的在朝中质问?” “陛下,轻鱼只不过是觉得……这天下,能者得之罢了。” “我曾说过,帝者……百姓父也,父不勤而家不和,衣食不得充盈也。” “与其让碌碌无为者根据传统成为一位不贤不明的帝王,倒不如打破那无所谓的传统……延续国家的寿元香火才是。” “好歹……这天下还是姓皇甫的不是吗?” 姜轻鱼自小就生得一副温婉讨喜的面孔,平日里说话也不急不缓,说出的话能令所有人如沐春风。 她是那般的左右逢源,又是那么的纯良无害,以至于当她面色温和语气淡然的说出如此恐怖的话时,所有人都有些惊魂未定。 他们会以为自己听错了。 或者是觉得姜轻鱼彻底失心疯了,在得寸进尺。 出现了一位女爵女官还不够,你竟还想要让这大幽出现一位女帝? 当三皇子和皇甫灵站出来的那一刻,皇帝就已经意识到今日这一局面到底是谁出谋划策的了,可他没想到以往能够随意拿捏的姜轻鱼,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在朝廷上忤逆他,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姜轻鱼……朕好心提拔你,你竟如此不识好歹——来人!” 这一声“来人”代表着什么,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了。 姜汇的脸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就在周围的侍卫要走上来押下姜轻鱼时,人们不忍继续看,但姜轻鱼却开口:“且慢。” 她丝毫没有任何的慌乱,只是言笑晏晏,美眸转向高处的帝王: “陛下,捉拿微臣可以,可微臣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大幽着想。” “若您现在抓了微臣,或许……会有您最不想看见的事情发生。” 姜轻鱼说话间,人们竟隐约能够听见一道雄厚的声音从极远处传来。 声音虽小,但却能听出其中浩荡……只是声音的源头实在是距离太远,以至于乍一下传入人耳时,人们只会惊觉这声音的怪异。 可当他们定下心来仔细一听,就会发现……这声音来自于好几个方位,而每个方位……都似乎对应着京城的四大城门。 当即……满朝文武脸色惊变,就连皇帝都有些错愕诧异,脸色一白。 他们意识过来这道声音是什么了。 没等皇帝继续开口,姜轻鱼拱着手抬起头,好看的柳眉轻轻的弯了弯: “陛下不必惊慌,秦北郡上万兵马皆是戴罪之身,本应全都带回处以极刑才是,只是……微臣是个弱女子,有妇人之仁。” “微臣不舍啊……这可是上万人,怎么能轻而易举就让这上万人死于非命呢?” “因而,微臣才想着今日上朝,与陛下商议……要如何才能让他们活下来呢?” “近些日子大易与日不落城蠢蠢欲动,陛下可得当心啊……这会儿,忌杀伐。” “所以……陛下不必担忧,微臣只是想要和陛下好好聊聊而已。” 姜轻鱼说这话的时候,全场鸦雀无声,就连皇帝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人们就静静的,不可思议的,后知后觉恐惧的看着面前站在众人身前这位有“妇人之仁”的“弱女子”。 他们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密令中有说,这上万兵马集体带回来是个麻烦,因而全都交给仙京使与皇甫青桓的护卫队进行把控。 于是人们,甚至于皇帝都放下心来。 可他们却没想到……姜轻鱼竟敢以这上万罪将作为要挟,要让皇帝服软! 上万兵力多吗? 对于整个大幽都算一个威胁。 若是在和平时代,这上万兵力花些时间手段就能镇压,虽也有极为惨重的损失,但威胁不到皇帝头上,姜轻鱼的行为无异于送死。 可现在面临的是两大强国的兵临城下,倘若此时上万兵马在京城内发起兵变……这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于是……姜轻鱼自然也就有了绝对的话语权。 力量。 威胁的力量,总比善意的劝告来的更加直观有效。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那人畜无害的少女……竟能做出比毒蛇更加致命的举动。 其心狠手辣……只怕比起人尽皆知的煞神厉鬼谢沉渊还要厉害! 皇帝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一旁的王公公赶紧拿出药丸走到陛 这才让永和帝逐渐好转平静,可一看到姜轻鱼……他额头仍是青筋直冒。 一代皇帝的晚年,竟被曾经不以为然的小鱼威胁至此。 是他低估了姜轻鱼,他早该狠下心把姜轻鱼捏死才对! 可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鱼跃龙门,已化龙。 面对此时的姜轻鱼,他也只能放下所谓帝王的权威。 “姜轻鱼……大幽历来没有女人当政的前例。” 姜轻鱼:“那,灵儿就会成为第一个,如我这般。” 永和帝一拍桌面,怒火从口中喷泄:“你这是要让大幽走向灭亡!” 姜轻鱼立马正声回击:“我这是让大幽顺应天命!” 永和帝更怒:“何为天命?!” 姜轻鱼振臂,放声一吼: “若我能让大幽活下来,我即天命!” 第二百一十二章:从地狱里爬出来寻仇的人 一句“我即天命”,姜轻鱼在这金龙殿中握紧了拳头,身体的全部器官与细胞都在宣泄自己的愤懑。 她的目的很简单,她并不是一定要让一个女人成为帝王,只是灵儿是最后最合适的人选了。 姜轻鱼的双眼直勾勾的与皇帝对视,竟分毫不显弱小。 人们竟鬼使神差的好奇起来,她这娇小的身躯里潜藏着何等的能量。 就连皇帝都被她这一声给吓到了,片刻间微微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是那双眼睛越发的晦暗难明。 一时间,整个皇宫鸦雀无声,听不见丝毫的动静。 暗火在人们心中悄然点燃,似是野草上的一抹火星,只待一阵清风,便可完完全全的点燃整片丛林。 鸟雀惊飞,从皇宫内飞向四方。 皇帝缓缓闭上了眼睛:“此事甚大,容我考虑考虑。” 谁都想不到,曾经的池中鱼,竟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之内完成那么多的事情。 甚至,直逼皇权,直逼天下格局。 姜轻鱼沉声道:“陛下,时日不多了。” 无论是陛下自己的生命,还是这个王朝的时间,都不多了。 大幽如今说是危在旦夕绝不为过,她不可能坐以待毙。 家国密不可分,大幽是他们所有人的根,一旦大幽覆灭……甚至只是遭受到重创,就再难抬头了。 所有的大幽百姓会失去自己的家园,也会失去自己作为人最基本的“尊严”。 无论是她姜家臣,还是谁。 姜轻鱼又道:“陛下,您是一代明君,可只有有这个国家的时候,才有君主啊。” “若是无国,又怎谈君与民?” 姜轻鱼这句话说的很明确了,严格来说即使她不继续往下说,人们也会在她开始威胁永和帝的那一刻清楚了她的立场。 她的结局只有两个。 要么功成身退,要么发起兵变与大幽断绝,两败俱伤。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姜轻鱼。 包括站在臣子最前面的,如今唯一的百官之首。 谢沉渊戴着面具,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姜轻鱼,姜轻鱼的眼神不为他而动。 他面具之下的脸竟也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来。 没想到曾经跪在他府前求自救的小鱼儿,如今竟也有拯救一个国家的能力了。 顺应天命吗? 或许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人能够听懂这所谓的顺应天命,我即天命,是有多么震撼。 因为她真的改变了天命。 谢沉渊想了想,最后叹一口气。 既然一切都已经准备妥了,那就……顺应天命吧。 谢沉渊的眼眸里流露出一抹浅淡的哀伤,身后有臣子开口询问:“谢相,时至今日,还不打算出面吗?” 谢沉渊笑了笑,摇了摇头:“我已经没有话语权了。” 臣子们全都匪夷所思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怎会?” 还没等谢沉渊继续开口,门外突然有一位侍卫大老远就扯着嗓子鬼哭狼嚎一般喊:“报——” 那侍卫丝滑的跪在了帝王的面前,表现的极为紧张。 皇帝此时本就心情不好,甚至气不顺,更甚至是在思考如何破解决他要面临的问题。 这会儿这侍卫急匆匆的跑过来,他似宣泄撒气似得道:“有何要报?” 侍卫开口:“大……大易来使!求……求求求……求见陛下!” 局势又是一变。 大易来使?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会有大易的使臣出现呢? 饶是皇帝再怎么愤怒,这会儿也不得不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了。 他道:“召使臣进殿。” 侍卫:“是!” 侍卫回头,皇帝也终于有理由能够松懈一口气了。 他瞥向姜轻鱼道: “要事当先,其余的……晚些时候再说吧。” 姜轻鱼几乎整个人都要虚脱下来了,心中惶惶不安。 大易的使臣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呢? 难道说他们要撤回此前扬言的进攻? 若是这时撤回……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将功亏一篑。 当然……这也能延长整个大幽的寿命。 可她已经表态,已经全无退路……若是发生任何变故,大易放弃进攻……那么,她与姜家,甚至灵儿,三皇子,小侯爷……所有人都将万劫不复。 几人面面相觑,心脏在这一时间全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咬紧牙关,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看看,这大易的使臣,究竟是要带来什么消息。 很快,那位使臣便被带了过来。 此人的出现几乎让姜轻鱼惨遭一道晴天霹雳,让她的头脑一瞬间完全空白,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此人是被人推着轮椅靠近,穿着深蓝色的金线衣裳,他的五官似乎遭到了强烈的灼烧已经扭曲变形,像是干枯落地的树枝,规则的呈现出恐怖的纹路与姿态。 一只眼睛已经彻底坏死,整张脸只剩下右眼部分还完好无损,当他被推进来时……那丑陋而又平静的脸上竟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直至与姜轻鱼对视的那一刻……他坏掉的嘴巴忽的扬起一抹怪异的弧度。 那双眼似怨鬼一般,要让自己的灵魂深深扎根进姜轻鱼的脑海,成为她此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其他大臣的脸色也不太好,因为人们很快就识别出眼前人的身份。 是当时劫走姜轻鱼,引起一方动乱,惹得整个府邸坍塌却尸首不明的大易王爷。 翌王萧寻安! 他还活着……他竟然真的还活着! 这一刻……姜轻鱼像是血管被人活生生的剖开,所有的力气与思想,都顺着血管口喷涌而出。 她道:“你竟然还活着?” 翌王笑得更深,嘴角几乎要咧到了自己的耳根。 “你们不也活着吗?我又怎么敢死呢?” “放心……放心……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你们会生生世世,永永远远……” 最后四个字他没说出声。 但是看口型,能够很直观的知道他在说: “万劫不复。” 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寻仇的。 姜轻鱼浑身僵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注视着自己逐渐远去。 萧寻安阴恻恻的看向皇帝: “见过永和帝,今日我来……是给大幽带来一则有趣的消息的。” “我相信……你们所有人都会对我接下来所说的一切,感到颠覆。” 第二百一十三章:巫血黄金 萧寻安的话令所有人都感到不安,即使是皇帝都换上了审视的目光。 如今两国关系极为紧张,战事频繁也是人尽皆知。 这个时候来使,除了撤战以外……什么都算不上是好消息。 尤其萧寻安现在这张脸已经毁容,谁看了不觉得是一出晦气?多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谢沉渊的眼眸微微低下,似乎早已准备好了一切,也早就知道了今日会发生什么。 是的,从他知道萧寻安还活着,并且已经在永和帝的“护送”之下平安来到京城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今日的一切。 这时,萧寻安对着永和帝一拱手: “天下有奇藏,名为黄金墓,前朝大幽大易日不落城三方联动周遭附属国一同组建队伍,寻找传说中被神明赐福,拥有着特殊血液的特殊人类种族——巫族。” “古志有云,巫族之血,可引燃天火,焚尽天下,可勾连天之水,冻结万物。” “而其最为特殊,乃容器死后血液化作黄金,能够同等赐福给异族之人。” “前人洞悉巫族之地,十万兵马皆葬身于巫族,化作天下天下奇藏黄金墓。” “这黄金墓的存在,不仅仅代表着财富,更代表着力量,可保一国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令一王朝历经千秋万代而不动摇,可是十分让人眼馋呐。” 巫族与黄金墓的故事算不上什么太大的秘密,否则也算不上天下奇藏了。 只是人们不解,这会儿这位大易来的翌王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翌王问永和帝:“大幽的陛下,你也对黄金墓有所兴趣吧?毕竟如今大幽没落的局面已经无法更改,除了黄金墓之外……几乎无人能保证大幽盛世。” “一代皇帝,无论日后皇朝发展如何……也无论他做出怎样的功绩,日后都必将有人们会记载他所做的一切,将他刻入历史的骨干之中。” “而每朝每代,每个国家……一旦发现某个时代由盛转衰,作为统治者的皇帝都将承担最大的骂名与责任,想必您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吧?” “否则……大幽也不会一夜之间出现了一位二十不足的丞相。” 永和帝眯着眼,胸腔中已经被这话激出一口气来……因为这的确就是他当下最为担心的事情了。 若非大幽颓势尽显,他又何苦在这皇位上硬撑? 这明明一切都是因为先帝率兵试图占据黄金墓,可到最后黄金墓没得到,反而让大幽白白丧生数万兵马,造成不可逆的巨大损失。 但无论是谁做的决策,大幽是在他这一代没落,甚至如今陷入灭国危机的事情都是无法改变的。 但……不可知否的事情是,即使大幽没有没落,当年的谢沉渊带着巫族的黄金前来与他交易的时候,他还是会同意。 这就是人心。 不会有人愿意放过巨大的利益。 只是他没想明白一件事。 “此事乃大幽秘闻,你是如何知道的?” 文武百官们全都疑惑不解,因为知道谢沉渊来历的人……不超过五人。 所有人都朝着谢沉渊看去,他们只知道翌王话里所说“不足二十的丞相”是谢沉渊,却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提起谢沉渊,也不知道……谢沉渊到底是为何在一夜之间成为大幽丞相的。 谢沉渊不语,姜轻鱼的心中却隐隐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 难怪……难怪相爷会将丞相府中的大家转移,难怪他说她赢了。 她已经预料到了这位翌王想说的话到底是什么! 姜轻鱼想开口阻碍,可她刚发出一个音节……嘴巴就被某种奇怪的力量给封住了,冰凉的触感将她上下唇粘合在一起,她下意识的上手触碰。 那是……冰? 相爷?! 她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谢沉渊的方向,谢沉渊只是双手背在身后,不摇不晃。 他微微抬起自己的下巴,双眸认真的凝视着皇帝的方向。 相爷竟不打算解决这个麻烦? 他明知道若是自己巫族的身份一旦曝光,他会迎来什么样的危机! 就连她确认了相爷的巫族身份之后都能意识相爷的目的。 何况皇帝? 恐怕皇帝早就对相爷有所猜测,只是……他找不到实际的证据能够证明相爷的身份罢了。 相爷……你的内心究竟如何做想? 难道你当真就此放弃? 姜轻鱼心中紧张不安,连心跳都快了不少,她能够清晰听见这一切。 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只是她注视着他,她开不了口。 而他,似乎已经做好坦然接受一切的准备。 可这怎么行? 一将功成万骨枯……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相爷接受这一切? 姜轻鱼握紧自己的拳头……内心也已经暗暗下定了某种决心。 此时,阴笑了许久的萧寻安终于又一次开了口回答永和帝的问题:“我是如何知道的?” 说罢,他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整块黄金。 而这块黄金被他握在手里的那一刻,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爆发出十分恐怖迅猛的烈焰! 那烈焰化作一条毒蛇,似能吞噬所有,在人们瞠目结舌之时又冻结成一朵冰之花。 冰花破碎,化作无数闪烁的晶体掉落,那黄金美到不可思议,让人心中竟生出垂涎之意,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索取。 “这是——” 若说此前永和帝还能猜测,忍住一口气,那么现在的他可谓完全无法淡定。 一拍龙椅站了起来,瞳孔骤然缩小,声音哑然: “巫血黄金?!” “你怎会有这东西!” 萧寻安笑了笑:“陛下且先淡定,切莫急坏了身子,要知道……这才只是最浅薄的一个消息罢了。” 永和帝难以置信的吭笑了一下,他不淡定,他当然无法淡定! 因为这块巫血黄金的出现,也就意味着他此前的某种猜测是正确的! 皇帝,萧寻安,所有都在这一刻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放在了谢沉渊身上。 萧寻安道: “我为何拥有巫血黄金,我们谢相……哦不对,我大易与日不落城的国师大人,不是更加清楚吗?” 第二百一十四章:他是灭国的罪臣 一时间,整个朝堂都热闹沸腾了起来。 “什……什么?国……国师?” “谢相还是大幽与日不落的国师不成?” “这……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就算谢相是大易与日不落城的国师,那他一个人分身乏术,又怎能做到一丁点的破绽也没有的?” “是啊,大易与日不落城的那两位国师,近些年来可也做出来不少传奇事件,谢相即使再有本事,又如何能够一人分饰三角呢?” 大易与日不落城各有一位传奇一般的国师,地位与大幽的丞相无二。 日不落城虽也是大国,可体量比起大幽大易来说简直完全不够看,尤其前任王后出现失心疯,将毒药灌入日不落城的母亲河之中,让日不落城的粮食与水源紧缺,死了数万人。 日不落城灭国在即,百姓为求生路不断外逃。 直至那位传奇般的国师出现,以一人之力,在一种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将河流里的毒素净化,还带来好几批巨量的粮食,拯救了那即将灭国的日不落城。 他不要日不落王的位置,只要了国师之位。 可那位国师的地位,在百姓心中远远比王氏更要伟大,日不落王的名头早已名存实亡。 真正掌控日不落城主权的人,是那位国师。 大易的情况则更加复杂一些,因为大易当下的皇帝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傀儡,而背后操线之人,也是一位国师。 后来的大易与日不落城联手,全是承了这位国师的意。 要知道……这位国师此前可是一个错误都没有,将这两个国家带出绝境,甚至再度拥有了与大幽一较高下的能力。 而现在,大易的翌王却指着他们大幽的丞相谢沉渊说……他还是那两位传奇的国师。 这叫人如何相信? 若此事当真,那得有多么天翻地覆? 若此事当真,那谢沉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人们不敢细想,但凡有点脑子,深度去思考一丁点皮毛,就能知道谢沉渊绝对不是因为无事可做才如此忙前忙后。 但凡有点脑子,都能意识到这是一个局,一个弥天大网! 永和帝几乎整张脸都白了,这会儿几乎半点力气都没有,被这一则消息颠覆的觉得有些荒谬,有些太过疯狂了。 “谢相,你为何一句话都不说?” 追求真相的那份心思,证实猜想的那份动力,让他没有马上就倒下去,而是用一种复杂到根本描述不出来的语气进行问话。 谢沉渊发出一抹暗笑:“为何不说话?事到如今……还需要我说什么不成?” 永和帝神色疯狂的抽出腰间的尚方宝剑走到下皇位,走到谢沉渊面前伸出剑指向他的脖颈: “谢沉渊!!!” “你当真就一点也不解释?你默认了翌王所说的一切?” “你可知晓你的默认,意味着什么吗?!” 当一个人某一种情绪突破巅峰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情绪就远远不止单独的某一种。 因为单独的某一种情绪是无法完全描述出内心的感觉的。 譬如现在,谁都能看出陛下是怒不可遏,甚至连拿剑都拿不稳了。 可他脸上表现出来的神态竟还有一抹笑,眼睛周围还挂着泪。 喜怒哀乐,竟同时以一种不可能的模样呈现在一张脸上,一张全天下最尊贵的脸上。 还没等他回过神,谢沉渊便抬起两根手指按在了那尚方宝剑的剑端,轻蔑的笑了一下。 “噢?意味着什么?陛下可否说说意味着什么?” 永和帝懵了,想给谢沉渊定罪,但他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来到底要给他定一个什么样的罪? 叛国?谋反?还是其他? 大幽数百条律法之中,竟没有一条能够精确的描述出谢沉渊的罪行! “你……” 他刚吐出一个字,便看见谢沉渊手指夹住尚方宝剑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道火焰,那火焰温度骇然,似能焚尽一切。 那由金铁所制成的宝剑,竟在肉眼可见的融化! 融渣滴落在地毯,瞬间点燃,炙热的温度与炸开的火焰随着“彭”的一声爆鸣当即炸开。 烈焰化作炼狱的魔鬼,张大深渊巨口要把所有人都吞没! “保护陛下!!” 近卫们冲了过去,却见谢沉渊手中多了一把由寒冰制成的冰之长剑。 他手上一挥,剑刃一动,万千碎冰飞散而出,将冲来的近卫们全都刺中! 冰渣在他们的身体里如种子般生根发芽,在人眼可见的速度之下,倒下的尸体们心脏处长出冰树开出银花。 人们彻底傻眼了。 “这……这……这这这……” “巫族!谢沉渊是巫族!!” 一时间,惊慌盖过一切,人们竟真的见到了他们曾以为仅存在于传说中的种族! 这绚烂的烈火与恐怖的寒冰让他们失去了所有应对的常识。 谢沉渊面具下那好看到不似真人的双眸转向永和帝: “陛下,现在明白微臣所求了吗?” 永和帝笑了起来,极为癫狂的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我竟不曾想过,我自以为养在身边的大幽救星,自以为最后救国手段,竟是真正蚕食腐蚀我大幽的毒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来人……来人……抓住他……活捉他!” “他是灭国的罪臣!” 可惜,冲上来救人的任何人都会被谢沉渊立马杀死,那凌驾于所有的力量……如果能够让大幽得到黄金墓,可保大幽万年无忧啊! 他要抓活的! 谢沉渊道:“陛下不必着急,我直至现在还不杀你,晚些也就更不会杀你。” “毕竟你是已死之人。” “我很愿意……很愿意成为阶下囚,只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要事要做。” “请容许给我三息时间,容我做一件小事,待我做完……必将亲自让人为我戴上镣铐,任由陛下处置。” 谢沉渊的眼扫过不远处的姜轻鱼,姜轻鱼正要被姜汇拉走。 可她回过神的第一瞬间就甩开了姜汇的手。 她不惧火焰直接朝着里面冲了进去,咬紧牙关……泪水飙出。 此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何是她赢了。 因为有人机关算尽。 算到了自己的死期。 为她以死铺路。 第二百一十五章:我早说过,同荣共罪 谢沉渊身上的官服仍然干净,任由周围浓浓烈焰与极寒冰霜的飞散,他似天神那般朝着外面半步走出。 从现在开始,他的身份已经不再是谜。 尽管巫族拥有寻常人无法理解的力量,但始终一人难敌千军万马。 小鱼儿赢了。 小鱼儿改变了一切。 或许巫族这样特殊的种族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打破世界的平衡。 天神赐予巫族的力量,是恩赐亦是诅咒。 让他们永远只能蜗居于洞下。 囚于永夜,不见天光。 囚牢与死亡,才是每个巫族的终局。 只是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完成一件事。 谢沉渊从火焰中走出,毫发无损,双眸一转看向了那被力量吸引,甚至痴迷的萧寻安。 萧寻安眼中激动无比,甚至有些手舞足蹈,试图去抓住那些火焰,冰霜。 看见那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面前时,他甚至兴奋的摊开手,神色扭曲的开口:“这就是巫族的力量吗?这就是让你登上权利至高的力量吗?” “国师大人,或许……我们可以做一场交易。” 他身上有着谢沉渊绝对无法拒绝的筹码,同为不为所动的野心家的他们,他知道谢沉渊绝对不可能拒绝他。 因而……他才敢亲身来到这大殿之中。 可还未等他开口,谢沉渊手中的的冰剑直接刺穿了萧寻安的身体。 萧寻安不敢置信的张大嘴,低下头,看着自己被刺穿的地方,满不敢置信的又吐出一口血,抬头看向谢沉渊。 “你——” 谢沉渊面具下的双眼并未感觉到任何求生欲望,反而更多是一种戏谑。 他道:“你的条件是要我从大幽脱离,日后仍然能在日不落城与大易作为国师生存下去?” “这确实是很诱人的条件不错……可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不止是大幽……你们所有人,都是我的灭族仇人。” “如今你一个本该死去的人站在我的面前坏了我的好事,我就不会让你活下来。” “回你的地狱去吧。” 谢沉渊嗤笑一声,嘲笑眼前这位自以为是的翌王干了一件蠢事。 翌王颤抖着,目眦欲裂:“你难道不知道你继续留在大幽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你如今唯一活下来的机会,只有我!” “只要你能安心留在大易,我保你一生一世荣华富贵,美女环绕,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这一次,谢沉渊毫不犹豫的挥剑直接将萧寻安的脑袋砍了下去。 动作快到鲜血喷溅,脑袋落地时,那脑袋竟还发出声音:“放过我……” 于是一国王爷,就这样戏剧性的,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异国他乡,死在了敌国皇宫的大殿上。 谢沉渊低着眼,用手指擦拭冰剑上的血水。 他道: “条件很诱人,可惜……你们没有搞清楚主次是什么。” “我帮谁,谁才能在这乱世之中活下去。” 说罢,他目光看向大幽的帝王。 永和帝已经被他这一举动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剑都拿不稳。 同时他的双眼又有贪婪。 这以一敌百的力量,如果拥有这样的力量,让他大幽每个战士都能够以一敌百,他将能够收服周围所有的国家。 不仅不会让大幽于他手中落寞,还会让他成为歌颂千万载的天下共主,直至无数年后,后人仍会因他的绝世功绩而赞不绝口,甚至会为他立出庙宇,受人香火。 即使魂归上天,他也能得到供奉,与仙同乐。 “抓……抓住他,谁能抓住他……加官进爵,奉为上者!” 人们试图靠近,那荣华富贵的诱惑,谁能不心动? 站在这朝堂之上的,谁能不心动? 尤其是那些本无功绩,一生碌碌无为的人,谁不想生死一搏! 有人朝着谢沉渊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时,却有一道黑影挡在谢沉渊前面,为谢沉渊直接砍去一众冲上来的武器。 萨落逵斯阴冷的把半张脸埋在衣服中,速度极快。 一位身着官服,热流将官帽吹飞,发丝在烈火与冰霜中躁动飞舞的女子缓缓走过来。 她双眼坚定,手里握着一把捡来的剑,咬咬牙道: “陛下,我想现在就对相爷如此不敬,可不是妥善之举。” 永和帝震怒:“姜轻鱼,你想谋反?!” 他说话间,却发现兵戈声并未停止。 转头一看。 霍不弃,华娇,皇甫青桓竟全都在为她们拦着敌人。 三人武功了得,即使朝堂内也有高手,可大多与他们关系不错,放水的放水,要么还帮忙解决躁动。 还有一部分中立,纹丝不动,等候良机。 皇甫灵则是站在三人的背后,双眸直勾勾的看着这边。 “你……你们……你们——!” 他内心的愤怒已经难以言喻。 姜轻鱼冷嗤一声,她仰着头道:“陛下,你此刻最好冷静下来与我说话,上万兵马就在京城四周等着,翌王已死……最终的交战更是有了理由。” “日不落城受相爷所控,大易明摆着是准备殊死一搏拿下大幽,身为君主,若你此时激动太过,稍不注意……可就让人钻了马脚。” “何况……你不是想要打开黄金墓吗?” “若是此刻杀了相爷,我保证你永远也没办法得到黄金墓……因为您猜的不错,黄金墓的第三把钥匙正在我姜轻鱼的手里!” “您若是想要,最好让其他人马上停下来,最好不要让他们做出半点蠢事。” “否则……今日就是大幽覆灭的开始。” 姜轻鱼站在这里的时候。 她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有办法,也有足够的筹码能够保住谢沉渊与她自己。 但……陛下是否足够“贪心”,才是她此局的关键。 她眼角挂着泪,咬着牙,身体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颤动着。 背后的谢沉渊满不可思议,出乎意料…… 似乎她站出来挡在他的身前,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之事。 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小鱼儿,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这不是你想要看到的结局吗? 他这个灭世者得到审判……他会把功绩交给你,让你扶正大幽的第一位女帝,而后…… 大幽枯木逢春,重燃希望。 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姜轻鱼转过头,对视谢沉渊。 只是她的双眼早已与平日不同。 血丝遍布,情绪强烈而复杂。 她当然知道她在做什么! “谢沉渊,我说过,我与你……” “同荣共罪!” 第二百一十六章:相爷,我们要成婚了 姜轻鱼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此举将她与谢沉渊的命运彻底捆绑在一起。 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后路。 有国才有家,她绝对不可能让谢沉渊的计划成功,让自己拼命守护了那么久的一切付之东流。 因为她爱着所有人。 因此,当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愿意放弃自己所有的人格,将谢沉渊的秘密暴露出去。 可同时,她又爱着谢沉渊。 是的,她爱谢沉渊,即使她一直在自己的路上行走,从未想过自己的未来,婚嫁。 但她闯入了谢沉渊的生活,而谢沉渊也闯入了她的未来。 因此她愿意与他同荣共罪。 她早就想好了放弃一切的结局。 她有免死金牌,有自己的爵位,她可以让姜家平安度过这个劫难。 而她……注定会用余生去赌一个有谢沉渊的结局。 姜轻鱼站在皇帝面前,她道:“陛下……若你还想要得到黄金墓,谢沉渊不能死。” 永和帝深吸一口气,动摇了。 一方面是姜轻鱼如今手握重兵,外敌进攻已经不是趋势,而是已经发生……前些时间边外城池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战争。 眼下,大幽已经没有那个余力再去解决内忧,想要共存的结局只有一个,整合大幽境内所有力量进行对抗,或者让谢沉渊利用国师的身份阻止战争。 另一方面,他想要黄金墓,如果将黄金墓打开……他必然能够重掌局势,一雪前耻。 无论如何,谢沉渊必须活下去。 可…… “今日之事纸包不住火,谢沉渊灭国罪臣之名更是会在不久之后传遍整个大幽!今日朕若是放了他,朕要如何向百姓们交代!” 他是皇帝不错,可百姓才是国之基石。 皇帝的每个选择必须对得起所有百姓! 否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大幽危在旦夕,他若不将谢沉渊绳之以法,他又要如何向百姓们交代? 姜轻鱼深吸一口气:“那就把所有的罪孽,全都转移到我一人身上。” “你要如何将罪孽转移到你一人身上?连朕都承受不起这种后果,你姜轻鱼算什么东西你能承受?!”皇帝咬牙反问,从未如此觉得一个人能棘手至此。 “说到底,你姜轻鱼也不过只是一个顺应时代的逆风,被强拔出来的女子罢了!” 姜轻鱼气沉片刻,直接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一张金黄色的卷轴。 众人愣住了。 王公公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什么:“圣……圣旨?” 姜轻鱼手里头怎会有圣旨。 当即,谢沉渊身躯一震,皇帝更是意识过来姜轻鱼要做什么。 姜轻鱼展开圣旨念道: “朕闻礼部侍郎姜汇之女姜轻鱼,淑德贞嘉;丞相谢沉渊,功昭社稷。今特赐婚二姓,以姜氏配谢沉渊为妻—— !” 说完,姜轻鱼抬头看向永和帝:“陛下可还记得这份赐婚书?” 永和帝怎么会不记得? 他当时看出姜轻鱼的来历,也晓得她的部分本事,特意拟了一份这样的婚书想要将她策反,用于制约谢沉渊。 未曾想,他当年御赐的婚书,竟能在这个时候反制于他! 姜轻鱼道:“太祖祖训,持免死金牌者,与妻,与亲,皆能共享一枚,而今我既有御赐的婚书,更有免死金牌在身,若与谢相结为夫妻,他则免死!” “百姓虽愤恨,但陛下您却可以以此脱罪,万般罪孽皆由轻鱼一人承担!” 谢沉渊想阻止姜轻鱼,却被姜轻鱼狠狠地抓住手指,他默不作声,只是缓缓闭上眼睛。 所有人都看傻了,万万没想到姜轻鱼竟会出此计谋。 永和帝深深地吞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被人们拦在外面的姜汇却道:“女儿啊,你这又是何必?!” 姜轻鱼沉默片刻,转头看向姜汇,眼泪就这么嘀嗒一下落了下去。 她嘴角轻轻动着,那句话却始终说不出声音。 爹,娘,还有各位兄长……对不起。 她心下一铁,又朝着永和帝道: “今日下朝后,还请陛下替我拟一份与姜府的分家契。” “从今以后,我姜轻鱼所作所为与姜家再无半分瓜葛,我犯下的罪与错,皆由我一人承担。” “日后谢沉渊但凡有半点不妥,所有责任我一人承担,即使背负千古骂名也在所不惜。” “事后……我与他,必为大幽献上重振之计。” “陛下,您看这样如何?” 所有人鸦雀无声。 姜汇当即哭得撕心裂肺,他想骂自家女儿傻,可他骂不出口……骂不出口啊! 朝廷中,人们各怀心情,唯独姜汇哭得肝肠寸断。 直至永和帝无奈开口。 “事已至此……朕还有选?” “不过谢沉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犯下的这一切,不是一枚免死金牌就能赦免的,只要朕在位一日……他此生都必须戴上镣铐。” “还有……朕拖延不了太久,你们最好加快一切进程。” 说完,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又盯着姜轻鱼。 他万万没想到,真的是万万没想到! 最后满朝文武之中竟只有姜轻鱼能站出来,做出一条万全之策。 或许是真的老了,已经无力再去折腾。 他竟有些心疼姜轻鱼。 他道:“你可想好了……从今以后谢沉渊便会被贬为阶下囚,而你更是会背负千古骂名,你现在后悔……还有机会。” 姜轻鱼终于闭上眼睛,轻轻的说了一声:“谢陛下。” 她不回头。 她早就做好了一切打算。 偌大的朝堂内,人们一丁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是静静的看着位于朝堂中心的两个人。 她亲手为他戴上镣铐。 镣铐的另一端,是她。 谢沉渊此刻已经完全意识不到周围发生的一切。 他只看见失去一切,失去家人的姜轻鱼一手抚摸在他的面具上。 她笑着,眼泪就这样止不住往下掉落,连珠成线。 她说: “相爷,我们要成婚了。” 成一场……无人祝福的,背负罪孽的婚姻。 第二百一十七章:都是作孽啊! 当日下午,皇宫内发生的事情就几乎全部传开了。 毕竟此事兹大,随便一条放出来都是能够影响到大局的。 仅仅一夜之间,人们敬畏着的煞神厉鬼谢沉渊终于坐实了这个称呼,让百姓们一阵后怕,对此更是恨得牙痒痒。 一个巫族人,竟隐瞒自己的身份在三个国家周旋,他的目的是什么稍微动脑想一想就能搞清楚。 幸好此时沦为阶下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后陛下宣布了姜轻鱼与姜府从此断绝关系,姜府上下已经全都提前知道了这事儿,可到接旨的时候。 姜汇不愿面对,杨罄泪洒血流,姜行澈安慰父母,姜北勋要操起自己的武器赶走送来圣旨的王公公。 姜汇在屋内一声令下:“这圣旨……咱接不得!轻鱼生是姜府的明珠,无论荣辱,都是我姜汇的女儿,但凡谁去接了这份圣旨,从今往后……谁就不用回这家门!” 抗接圣旨,这是与谋逆同等的死罪。 可他这会儿什么都不怕了。 姜家的命是他女儿用生命,机关算尽换来的。 可他姜家又怎能心安理得的让自家宝贝明珠去牺牲? 他们是一家人。 荣辱都是一家人! 他们做不到帮忙,但也绝不愿意为了名誉苟且自我。 无论轻鱼作何选择……一家人,总是要一同承受的! 姜汇窝囊了半生,也平庸了半生,唯独这一次,他挺着自己的后背不肯认命。 他一家之主,他说了算。 若谁不愿,谁自己走出这家门便是,日后姜府的荣辱都与他无关! 圣旨硬生生拖了一柱香的时间,王公公在外头也是不断叹气。 他心里是怜爱姜轻鱼的,也明白姜轻鱼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幽能够安稳,甚至不惜牺牲自己。 他是个公公,与姜轻鱼没有利益冲突,但这会儿他也觉得姜轻鱼傻。 何故呢?何故要牺牲自己去为一个要灭国灭世的巫族人去葬送自己的美好未来? 可回头一想,姜轻鱼还真就是这样的人。 回首往来,姜轻鱼总是机关算尽,算无遗漏。 她构建了一条对于所有人最好的生路,最好的结果。 唯独没有将自己算进去。 当皇甫灵提着人头进入金龙殿时,他就意识到事情不妙想要阻止,可他一个公公又能阻止什么呢? 如今他能做的,就是多在外面等一些时间,不要让姜轻鱼为家人做出的牺牲蒙了尘。 于是他端着圣旨,就在外面一遍又一遍的念着。 念到周围人尽皆知姜轻鱼与家中决裂,分家。 念到来往之人越来越多,不明所以的人们嚼着舌根。 “这姜轻鱼真不是东西啊,她能有今天的地位,不全是托了姜府的底?如今功成名就,竟转过身就要与姜府决裂,当真不是东西!” “果然,人站的太高就会忘本,此前还觉得这位姜侯人美心善,到底也不过只是装模作样,飞黄腾达之后第一个忘本。” “你说说,平日里姜府待她也不薄,如今说分家就分家,这……这这这,这事情若是出在我家,我定要让全天下知道她的没良心!” 姜轻鱼本就是京城中的传奇女子,人人都对她的动向十分积极好奇。 以往她的形象好,人这种生物的底色便是拙劣的。 她越是好,人们就越见不得她好恨不得扒开她的皮肉,剖筋挖骨的去找到她的破绽。 于是这谣言传开的速度极快,不到一会儿……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姜轻鱼飞黄腾达后将姜家抛弃的事情。 甚至有些人见风使帆,上升到女子做官做爵的问题。 传言传开,姜家人又怎能不知? 姜汇直接就抽出一把剑要朝着外面杀出去,却被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姜承佑阻拦了。 姜承佑仍低着头,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神,他的声音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父亲,我去接旨吧。” 姜汇咬紧牙,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姜承佑骂:“你敢!轻鱼素来与你最好,你……你怎能这般对她?她可是你妹妹啊!” 谁知,姜承佑梗着脖子,整张脸迅速升温,青筋爆出,封闭的情绪如撑爆的炸弹般爆发。 “我当然知晓她是我妹妹!” “可若此时我们不接旨,才是寒了她的心!” “她心意已决,谁都无法改变,我们一时不接旨,周遭对她的骂声也就越大!我们一日不接旨,她便多做了一日的无用功!” “事到如今我们能怎么办?我们还能怎么办!她是我妹妹……是我姜承佑看着长大的妹妹!” “她的选择我怎能不痛心?可若是我们一拖再拖,才是真正拖了她的后腿!” “爹……我们已经拖累她够多了!!” 姜承佑歇斯底里的模样令人心悸,声音震耳发聩。 他沉默不是因为他不伤心。 他接旨也不是因为他不爱妹妹。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他太爱,因为太心疼了。 那可是他姜承佑看着长大的妹妹。 那会儿她还是个皱巴巴的小团子呢,那会儿她在襁褓里抓周,什么都不要,就要跑到他腿边抱住他,奶声奶气的念着:“多多……” 多多,哥哥。 就那一声“多多”,那一次拥抱,他到现在都记得! 他恨不得自己能替轻鱼承受所有的罪! 他怎么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妹妹受苦呢? 可他别无选择。 姜承佑“扑通”一声跪在了父亲的面前,什么都不说,只是一磕头,再磕头,三磕头。 这三磕头下去,他也愿意承受全家的不理解,站起来走到门外。 很快,门外传来了姜承佑接旨的声音。 “谢陛下隆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一刻,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 姜汇全身发软的倒在了地上,已经不知是哭是笑,整个情绪崩溃的喊着: “作孽啊……作孽啊!” “当年……当年我就不该犯蠢去做这个官啊!” 都是他作孽啊! 第二百一十八章:你还愿意重生吗? 姜承佑接下圣旨之后不久,皇帝便让人在京城的各个角落的告示中去张贴了姜轻鱼与谢沉渊的婚书。 这婚书一出,也是迅速闹得沸沸扬扬。 “这……这姜侯疯了吗?竟然要与灭国罪臣成婚,她……她这是要保灭国罪臣?!” “难怪要与姜府决裂分家……竟是为了一个男人?!” 当然,群众之中也不乏有一些明事理的人,能够将几件事联系在一起,得出一个比较靠近真相的结论。 只是……在这个时候,所有人的最主流是唾骂。 明事理的人最是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何况还是像姜轻鱼这般与自己无关的人与事? 在这个世道里,不是所有人都有余暇去照顾他人的。 姜轻鱼的确做了不少好事。 可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件坏事,就能毁掉一个好人。 人们往往喜欢用片面的认知高下立判一整个人。 人们的各种情绪堆积到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唉!” 谁能道清天下真相,谁能说明真知灼见。 只道是—— 人间路,不平,也不怪。 …… 地牢之内,姜轻鱼将谢沉渊的镣铐又稍微放松了一些,尽量让他不要那么痛苦。 或许是出于陛下的心疼,她短暂的拥有了自由进出此地的权利。 阴寒而又潮湿的地牢,一张冰冷的石床,以及恶臭的茅厕,这里的环境实在是算不上正常。 尤其是往日总是身居高位,锦衣玉食的谢沉渊要在这里住上三日。 三日之后,与她成婚,此后他才能以戴罪之身终日被监禁在她们的婚房。 化作笼中雀。 姜轻鱼让他免去了死刑,也免去了活罚,只是巫族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在朝堂上的那大量使用,已经让他身体透支。 这也是为何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逃离,或者大开杀戒。 因为他很清楚,那样做除了带来更加不可挽回的后果以外,什么作用都没有。 如今身体冒着虚汗,他始终沉默着忍着力量反噬带来的痛苦。 而这一切,姜轻鱼都能感知的到。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劝什么。 他们站在不同的立场,谁也不能让谁放下仇恨,放下过去。 姜轻鱼只能尽所能及的照顾他。 谢沉渊忽然抬起手,握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的。” 姜轻鱼不语,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这样做着。 谢沉渊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唉……当年,我不该让你入局的。” 他不是心疼自己的计划失败了。 因为早在无数次的轮回中,他就知道毁灭无法带给他想要的一切。 他是心疼……心疼让姜轻鱼步步入局,最后深陷其中。 她为了家人而跪,如今却搭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代价或许是终生无法与家人相见相认。 这样的代价,对她来说太大太大了。 他早该从中做一些手脚,替她摆平一切,唯独不让她掺和进来才是。 姜轻鱼这会儿才说:“相爷,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不必后悔过去。” “三日之后我们成婚,一切都会慢慢转向好的那一面。” 谢沉渊反问:“那你自己呢?你自己也好吗?” 姜轻鱼沉吟片刻,抬起头凝视他:“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承受的报应,我已经改变了很多很多事情。” “我心甘情愿。” 后来她才明白。 即使重生也无法挽救一切。 只不过是尽力的将代价与收获的那杆天秤,尽量保证到公平。 姜轻鱼问:“徐老与白芷他们,可还好?” 谢沉渊道:“已经全部转移,无人能够找到。” 姜轻鱼:“如此便好。” 谢沉渊忽的低头嗤笑一声:“或许他们会怪我。” 怪他搞砸了一切。 怪他让她入了局。 姜轻鱼摇摇头:“我想他们不会。” “因为你们是亲人。” 谢沉渊闻言,只是平静的抬起头,看向那铁栏的外围,幽幽烛火点燃,两个寂寞的,割舍了家人的人,孤独的在这冰冷的牢狱内相互依偎。 他竟鬼使神差的感觉到了一抹慰籍。 或许无数次的重生早就让他内心扭曲。 他不想荣华富贵,也不想天下大乱。 他竟自私的觉得如此甚好……世界上还有一个与他一样的人陪着他。 可他不能那么自私。 因为他爱她。 他转头看向姜轻鱼,似乎释怀一切的开了口: “小鱼儿,其实我们不是第一次相识。” 姜轻鱼有些意外,看向了他。 谢沉渊伸出手,一只手按住了她耳朵上戴着的阳鱼玉佩:“你若愿意……一切都可以重来,我可以允诺你想要的一切。” 姜轻鱼这会儿脑内一片空白,深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不断的思考品味着这番话。 她与相爷不是第一次相识。 一切都可以重来? 这些……是什么意思? 姜轻鱼抬起头,直视着谢沉渊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平静,哀伤,乍一看是蒙上了无数层迷雾一般神秘,可仔细观摩之后才发现。 那不是迷雾,那是麻木。 是无数情绪重蹈覆辙后,一次又一次刺激他的精神,最后导致的麻木。 谢沉渊开口:“如果你想要,你可以马上回到过去,你可以告诉我你想要一个怎样的结局。” “你爹的困境我可以替你解决,你兄长也不会被牵扯到这其中的混乱当中,你的丫鬟可以回来,你可以永远的避免这些因果,一切都会顺其自然,相安无事。”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我可以让你重来。” 谢沉渊说了许多,含糊不清的,令人费解的。 这让姜轻鱼一时头皮发麻,反问:“谢沉渊……你在说什么??” 她眼睛打量搜寻,试图在谢沉渊那悲哀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其实她脑子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 只是那个猜测,太过震撼。 震撼到足以碾碎她的此刻已经满是疮痍的所有想法。 谢沉渊开了口: “你如果愿意,我能再一次让你回到那一天。” “代价是永远忘记我。” ——作者的话—— 9.6分了,是谁9.6分了?原来是我。 谢谢大家的支持,在这里给大家保证一下,绝对he,绝对好结局。 我可是公认的不烂尾,好结局,好剧情! 第二百一十九章:杀人,弄权,独善其身 重生? 当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词汇从谢沉渊口中传出来的一瞬间。 姜轻鱼几乎是受到了当头一棒般有些不清醒,双手放在身前轻轻按着谢沉渊的大腿,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谢沉渊的下巴,搜寻他低下来的眼睛。 “重……重生?” 她不能回神的重复了一次这个字句。 谢沉渊沉吟片刻点头:“你知道的,不是吗?” 姜轻鱼知道,她当然知道。 她知道自己目睹了全家在虎头铡之下被砍掉脑袋之后一睁眼回到了一切还未发生之前。 她知道自己好不容易从愚钝变得清明之后,搜寻一切可能性最终找到了丞相府,买通消息在丞相府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最终入局。 她知道自己是重生过一次,拥有改变一切的机会。 可她只以为是老天眷顾,从没想过其他的可能。 更别说…… “我的重生,是你的手笔?”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自己都无法找到原因和理由。 她知晓巫族拥有超乎常人的能力,可她从未想过连重生这种事情都能做到。 如果说她的重生是相爷的手笔,那相爷是不是曾经也对自己使用过这种能力? 是不是……他早就在重生中,得到过自己想要的结局。 因此他才能洞悉一切,甚至……阻止他自己。 在看见男人点头的那一刻,姜轻鱼心中摇摇欲坠的天空就好像瞬间砸落了下来,碎得四分五裂。 重新捡起来之后才发现那不是天。 那是她的理智。 她喃喃自语似得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你选择了我?” 她找不到理由,更无法在记忆中搜寻到有关谢沉渊的蛛丝马迹。 就连顺藤摸瓜追风捕影的线索都没有。 她能做的只有在谢沉渊面前问:“为什么?” 谢沉渊摇摇头,心绪复杂的伸出手触摸在自己脸上的那张白银面具上。 “不是我选择了你,而是你选择了我。” “巫族世代传承着一个宝物,名为双鱼玉佩……能够令人掌握超越一切认知的力量,能够让人跨越时空的河流,回到既定的命运之前,搬动命运。” “但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的同时,也需要承担更多的代价,而这扭曲时空的力量也十分简单——记忆。” “而你重生的代价,则是失去有关于我的所有记忆。” “我们不是第一次相识,因为早在十几年前,在你送我面具的那一刻……我们就认识了。” “是你,是前世的你发现了所有的幕后主使是我,发现了我这个灭国罪臣,在我的门前苦苦跪了整整三日,跪到昏厥,求我为姜家求情,让姜家赦免,让你的家人能够活下去。” “只是你忘了,你忘记了有关于我的一切而已。” 姜轻鱼的重生并非意外。 只是她的记忆与真实发生的一切有所出入,所以她自己才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人的记忆是具备欺诈性的,当一个人缺失了某一段记忆,导致前后线索无法完全联系贯通的时候,大脑就会重新编织出一段从未存在的记忆。 告诉你,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合理的。 所以姜轻鱼会认为自己前世与家人一同入狱,与家人一起被砍了头。 其实不是。 真正的现实是,前世的姜家,只有姜轻鱼一个人活了下来。 他道:“姜承佑以武林盟主的身份与皇甫永淳求情,求他能为姜家留下一个活口,延续姜家的生命。” “皇帝念姜家蒙冤,又怕姜承佑在危急关头以整个武林作为要挟成为大幽的又一大麻烦,于是同意了这个请求。” “经姜家所有人一致认可,他们选择了你作为唯一的活口,翌日……陛下下达圣旨,昭告天下姜轻鱼与姜家再无瓜葛,所有的罪孽由姜家一力承担,与姜氏女姜轻鱼无关,姜轻鱼被贬为庶民。” 前世,姜轻鱼与姜家同样决裂,只是那一次……姜轻鱼是唯独没有承担罪孽的那一人。 而今生,姜轻鱼以自身入局,以一人之力颠覆局势,完成了她与姜家命中注定要分离的局面。 代价是所有的罪孽由她一人承担,姜家得到赦免。 “自你被赦免之后,你于我府前跪求三日,那三日……也下了一场很大的雨,本就憔悴痛苦的你直接晕了过去。” “而我念及旧情,舍你一份心软,将你带入府中。” “在白芷的照顾下,你醒来了,求我放过姜家,求我去让陛下收回圣旨。” “可你也知晓,局势已定,即使我是操局之人,也无法更改既定的一切,于是……你目睹了全家人被斩首示众的命运,最终抱着家人的人头,回到我的府前。” 那时,失魂落魄的姜轻鱼终于明白了一切,看清了一切。 她手里抱着父亲母亲的头颅,背后粗布裹着三位兄长的头颅。 那时的她,才是人人恐惧畏惧的煞神厉鬼。 呆滞的走过熟悉的京城,人们惊恐的逃离,最后她拖着一地的鲜血,直至家人头颅上的血水干涸,她来到了丞相府的门前。 她哭着,求着,喊着: “求你……求您帮帮我……求您帮帮我。” “我没有家了,也没有家人了,求您……给我一个痛快,您把我也杀了吧,您让陛下下令把我也杀了吧!” 少女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在整个京城,杜鹃啼血一般让京城所有人都感到悲戚。 谢沉渊终于是软了一份心。 看着当时的她,就好像看着当年失去族人的自己。 灵堂里的一千四百三十七位未得超度的亡魂皆在哀嚎。 终是厉鬼动了恻隐之心。 他问:“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你还愿意吗?” 少女应下了。 她说:“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改变一切,我愿意。” 可那时的她愚钝,胸无点墨。 她是个只有美丽躯壳的蠢货。 即使回到过去,又能改变什么呢? 于是,谢沉渊说: “你跟我三年,我教你改变一切的办法。” “这三年内,你必须无时无刻在我身边,学会我要教你的一切。” “杀人,弄权,独善其身。” 第二百二十章:摘下面具 姜轻鱼不是一朝一夕就变得聪慧的。 是亲眼目睹家人的死亡,坚定了她改变的决心,让她内心被一颗名为“仇恨”的种子占据。 而后,她跟在谢沉渊的身边整整三年,目睹了大幽的覆灭,也与他一同见识到了世界的满目疮痍。 她早在前世就陪伴了他三年。 他教她杀人,弄权,独善其身。 而她在他最孤独最脆弱的时候,给了他人世间的最后一份爱。 她教他,何为软肋。 终于,他让他们重生了。 代价是她的记忆。 她与他在一起的所有记忆都没抹去,大脑欺骗性的告诉她从未认识过眼前这个人。 但其实不是的,并不是所有痕迹都被抹除。 他教会她的一切,全都被她刻进了骨子里。 只是连自己都还没有发现罢了。 所以她这一世在他第一次教她杀人之后,会那么快的开始接受这样可怕的事情。 所以她能在短暂的学习之后,掌握到无数的技能与智慧,甚至是超越性的商路法。 所以她能够在想到一条所有人都能够得偿所愿,唯有自己被葬送进去的一条路。 杀人,弄权,独善其身。 因为她明白,所以她更明白要如何规避一条“独善其身”的道路。 当这些失去的记忆重新通过五感回到姜轻鱼脑海里时,姜轻鱼只觉得眼底湿润无比,滚烫的泪珠毫无预兆的夺眶而出。 滑过脸颊,最终被那温暖的手指给抹去。 她嘴唇微微张开:“所以……我们相识的时间,远远比我想的更加长久?” 谢沉渊点头:“只是我没有想到,重来一世……你还是选择了跪在我的府前。” “当你找人打听如何拜访我的消息时,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我的手里。” “我告诉他们……你只需跪在我的府前三日。” “因为命运无法更改,就像那本不该下雨的三天……还是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 命运不会更改,他总是会无情的向人们索取同样的筹码。 那三日,他早就算到不会下雨。 可在姜轻鱼跪下去的那一刻,天空毫无预兆的乌云密布。 重生不过是一场盛大而又悲壮的自欺欺人。 该失去的,总会失去。 若强行挽留,它便会向你索求同等重要的东西。 就像怡翠死的那一日,本是前世姜家满门被斩首的那一天。 命运总是无情的夺走你身边所有重要的存在,重生无数次都无法改变。 “因此我不愿意拉你入局,不希望你越陷越深……用怡翠为借口想让你知难而退。” “可惜,你一簪子扎破自己的手腕,告诉我……” “前世我教会你的东西,你全都记住了。” 所以从那一刻起,他动心了。 不是所有的一见钟情都在第一面。 而是我见到你,你还记得我。 谢沉渊将心里埋藏的所有话语全都说了出口、 其实他不想说的,他不想告诉姜轻鱼如此沉痛的现实,也不想让她像自己一样痛苦的背负命运的重量。 可现在,他更希望姜轻鱼能够理智的,清晰的看待发生的一切。 让她能够做出自己真正想要做出的选择。 真相是残忍的,同时也是让人痛苦的。 姜轻鱼一张漂亮的小脸上每个五官,每一处皮肤都在抽动,喜怒哀乐怎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脸上呢? 原来,重拾忘记的一切,是这么的痛苦。 原来,她早就跟在他身边,与他相识相知。 原来,她记忆中爹娘还有兄长被斩首的画面都是真实发生过。 原来,她曾带着家人的头颅,前往他的丞相府前,在雨中跪着求他解脱。 这一刻的姜轻鱼,竟会觉得死亡是一种解脱。 若是当初她没有选择重生,而是与家人一同死亡,是不是就不用那么痛了? 是不是就不会认识帝师,不用看着他老人家被自己活活烧死? 是不是就不用会认识霍毅大将军,无需看着一位国家英雄对自己下跪,求她照顾他的遗孤。 是不是就不用再踏上求存的路,更不用在秦北郡令怡翠代替自己饮下了那杯毒酒? 怡翠是不是还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偷偷开启自己全新的人生? 姜轻鱼低着头,红着脸,嘴巴完全合不上的哭泣。 眼泪一大滴一大滴的往下砸。 好像天神的怜悯人类的雨。 湿润了所有,温暖与苦涩,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释。 “原来这就是重生的代价……” “从来都没有拯救过什么,也没有改变过什么……只是所有的筹码都在冥冥之中做出了等价交换罢了。” 姜轻鱼抬起头,一只手抚摸在了那冰冷的白银面具之上。 难怪他曾经问过,她该知道他长什么样的。 是的,她该知道的、 这张面具就是儿时不懂事的她,偷了姜承佑的古董送给她的。 她告诉他:“戴上面具,就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谁了。” 于是她与相爷的因果,就此开启。 从此,他戴上了不同的面具,在三个国家一人分饰三角,谋划了一场足以灭世的机会。 她与他的因果罪孽,此刻皆成了二人的报应。 可她不后悔,也不痛苦。 因为命运早已让她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也得到了足够的收获。 只是…… 她心在疼,每一次跳动都好像在滴着血似得,那么的刻骨铭心,那么的叫人窒息。 她双手捧着谢沉渊的脸,终于舍得摘下了那张从未摘下过的面具。 那张熟悉而又英俊的脸,那张曾无数次真实暴露在她面前,询问她的爱意的脸。 此时皆是悲伤,皆是眼泪。 他在说她的故事,也为她而感到痛苦与纠结。 他想要给她选择,却从未想过自己是否能够承受这样的代价。 就像她,也愿意把自己的往后余生与他做赌,同荣共罪。 姜轻鱼俯下头,在这冰冷的牢房之中献上了两人最真挚的,足以化解你我诸遭苦难的一吻。 甜蜜,而又苦涩至极。 “相爷,你我都不要继续再痛苦下去了。” ——作者的话—— 写到这的时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觉得牛逼的请给个五星好评谢谢。 第二百二十一章:萧寻安还活着 姜轻鱼虽已经以自身为筹码保了谢沉渊一条命,但她毕竟是有重兵握在手里。 如今这个混乱的局面,兵权,就代表了一切。 皇帝忌惮她手上的这份力量,即使想要削弱或者刁难,也不能做的太过明目张胆。 因而她如今的官位爵位仍是保持不动,甚至因为两人即将新婚不得不给她分发一套住宅。 几个小伙伴们早就在住宅处等着,看见她眼睛哭肿的模样,心中有百般不忍。 他们想问姜轻鱼何故做到如此地步,可他们始终没有提起这个话题。 因为他们太了解姜轻鱼了。 姜轻鱼从来都是一个目的性很明确的人,她不是一个会做傻事的人。 她心里有一杆秤,做每件事之前都会进行利弊权衡,因而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 如果谢沉渊在她心中的价值没有她失去的重要,那么她也不会这么做了。 只是他们从不知道,原来此前听到的那么多的她与谢沉渊的传言,竟然都是真的。 不过比起她与谢沉渊的事情,他们心中更多的是心疼她。 皇甫青桓看了一眼霍不弃,他眼神仍旧直勾勾的盯着姜轻鱼的脸,那赤裸不掩一抹内心想法的眼神,那不自觉轻微颤动的嘴唇。 一切的一切,都很好的说明了他此时的心情。 皇甫青桓心里叹了一口气。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只希望霍不弃能早些想明白吧。 这样对他也好,对轻鱼也好。 皇甫灵小脸紧绷着走上前,打量了一番确认姜轻鱼没事之后才开口:“鱼姐姐。” 虽然今日接收到的信息量巨大,但好在姜轻鱼本身的自我调节能力极强,在路上就已经调节好了大半。 重生的事情是她和谢沉渊的秘密,不能说。 谢沉渊的处境,以及大幽的处境,还有她自身的处境,她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清楚。 姜轻鱼道:“陛下那边情况如何了?” 皇甫灵道:“我们手头有重兵,二皇子的势力随着谢相一同沉没,皇兄这边也处理的差不多了,但陛下似乎也不愿让我登基上位,目前正在僵持阶段。” “如今最坏的结果就是……父皇会走极端的道路,强行传位给五皇子。” 五皇子只是年幼,并非没有皇位的继承权。 只是人们从未将目光放到这些孩子身上。 皇甫灵又开口:“不过事到如今皇位在谁的身上已经不重要了,只是……若是将无辜的孩子席卷进这场闹剧之中,事情或许又会面临新的问题。” 皇甫灵也不是一定要当上女帝的。 皇甫青桓就更不用多说了。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捍卫家国的平安。 虽说皇甫灵更希望自己能够登基上位,赦免鱼姐姐身上的诸遭罪孽。 但这并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大幽经不起折腾了。 但其实还有另一条路,他们如今觉得可能性最大,也最安全的一条路。 那便是让谢沉渊阻止战争的爆发。 现在谢沉渊的身份曝光,既然他早就暗中操作了其他两个国家,那么只要他愿意出手,这一切都能得到平息,三个国家都能重获生机。 同时,他也能将功抵过,只是日后也没办法在大庭广众之下立足罢了。 姜轻鱼深吸一口气:“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众人诧异的看向她。 “谢相还不愿意放弃吗?” 事已至此,他再坚持下去也不过是徒劳而已,而且看上去他也不是想要坚持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的模样啊。 姜轻鱼道:“我刚收到了线报消息,大易与日不落城仍然在召集兵力,蓄势待发。” 几人脸色一白:“什么?!” 华娇紧紧的拧着自己的眉毛:“这不应该啊,谢沉渊已经入狱,两国早就在他的手段之下群龙无首,莫非他提前下了令?还是……谁下了令?” 姜轻鱼摇摇头道:“不知。” 但这个局面,确实奇怪。 萧寻安已死,大易如今的皇帝又与傀儡无异,日不落城由谢沉渊这个“国师”主导。 若无人下令,又怎会如此突然?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一战若是真的开打,谁都讨不到好? 就在这个时候,春红跑了过来:“小……小姐,有人找您。” 春红应该是全速跑来的,小脸红扑扑的,甚至有些气短了,能让她如此着急,想必这位要找她的人十分重要。 几人面面相觑,姜轻鱼道:“我先去看看。” 几人点了点头。 叹气。 如今这个局势真是让他们越来越看不懂了。 姜轻鱼走出门外之后,在大院里看见了一位身穿黑衣,戴着斗笠的男人。 那身影极为眼熟,他的手里更是托着一个脑袋。 春红心头一惊,赶紧护在姜轻鱼的身前。 “刚刚……刚刚他没拿这个脑袋啊。” 然而姜轻鱼却隐约认出对方是谁,她安抚道:“不必紧张,是熟人。” 春红愕然间,姜轻鱼走上前去。 那人终于摘下了斗笠。 他一张老脸是如此的眼熟,可比起此前看到的模样,还是要沧桑不少。 他看姜轻鱼的眼神很复杂,似乎是来见这一面就花光了他所有的勇气。 可真正看见姜轻鱼的时候,眼底那复杂的阴霾终究是被化解,散开。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徐有福。 他道:“许久不见了姜小姐。” 姜轻鱼点点头,心绪也是同样的复杂。 她知道这一面让徐有福原谅了自己。 可她记忆已经回来了,她知道大幽给徐有福身上带来了什么,也明白徐有福一直跟在谢沉渊身边想要什么。 她这一世的入局,破坏了一切。 徐有福内心一定是十分怪她的,可事已至此,谁都没有回头路了。 姜轻鱼道:“徐公,进来坐坐吧。” 徐有福笑了笑:“恐怕我们没有这个时间坐下去了。” 姜轻鱼愕然。 徐有福抬起手中的那头颅,不是别人……正是萧寻安。 “本来我不想过来的,但……如果这一切都是他的选择的话。” “那我这给人当管事的,自然也得在关键时刻帮忙了。” “萧寻安还活着。” 第二百二十二章:罪恶的源头 萧寻安还活着?! 听见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姜轻鱼头皮发麻,像是有无数个跳蚤在自己头皮上参差的跳动着。 她的视线迅速挪动到了徐有福手里提着的那颗面容被烧到扭曲的头颅上面,而后敏锐的察觉。 “这不是萧寻安?” 徐有福笑而不语,同时也就是默认了姜轻鱼的猜测。 这会儿一切都说得通了。 萧寻安没死,那么一切的逻辑漏洞都能解释上了。 坐着轮椅,面部被烧焦到扭曲,任谁都会觉得今日来使大幽的人就是萧寻安本人。 毕竟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这些条件实在是太容易满足了,只要坐在轮椅上,面部呈现被烧坏的痕迹,穿上大易王爷的衣裳,任谁都能是今天来使的“萧寻安”,人们绝对不会起疑心。 可事实上,萧寻安利用了这个漏洞,利用了人们惯性思维,将他们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 来使的根本就不是萧寻安! 可他不是萧寻安的话,这个人又会是谁? 心甘情愿的来此送死,身上又确确实实的呈现出一种贵气,他养尊处优的皮肤是欺骗不了人的。 以及……对巫族的力量拥有超越自己生命的执念。 要满足所有条件的人,少之又少。 姜轻鱼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更加恐怖的猜测。 而就在她这个猜测出现的一瞬间,徐有福直接开口告诉了她答案:“此人是大易在位的皇帝,萧寻策。” 一时间,这可怕的消息宛如一道惊天雷霆就这么霹雳般的坠落下来。 姜轻鱼甚至忘记了呼吸,瞳孔骤然一缩:“相爷知道是他?” 徐有福点头:“巫族人的感官是寻常人的好几倍,江湖上有易容之术,因而他认人从不单纯的只以肉延迟,更多是用气息去识别。” “只要曾经有人站在过他面前,他就绝对不会认错任何人的气息,从萧寻策出现在皇宫的时候……或许他就已经认出来了。” 所以说,相爷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的傀儡? 大易皇帝死的如此突然,那么如今掌权的人就只剩下一位——真正的翌王,萧寻安。 姜轻鱼深吸一口气:“他为何这么做?” 徐有福沉吟片刻:“为了你,为了我,为了我们所有人。” 姜轻鱼诧异,徐有福便解释了: “萧寻安没死,谢沉渊的身份暴露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在大易布下的所有都再也无法掌握局势。” “他意识到我们的计划失败,将我等转移到了安全处,一方面是怕我情绪失控杀了你,另一方面……也是想要保全我等同谋的性命,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冷静下来重新思考。” “我本确实一度想要杀了你,因为你的闯入破坏了一切,但……事到如今杀了你也无济于事。” “他杀了萧寻策,是想彻底断送了我最后的念头,以及……他想让我帮你一把。” 如今谢沉渊自己身陷囹圄已经没有办法再行动了。 但他早就布下了一个更大的局,迅速整合能够动用的所有力量。 徐有福恨大幽和大幽人吗?恨!当然恨! 大幽与大幽人因为忌惮,多疑,害得他家破人亡,孑然一身。 甚至让他成了一个从头至脚彻彻底底的废人。 他谋蓄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为自己报仇,为自己的妻儿报仇。 可现在,所有的计划功亏一篑,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是坐视不管,任由一切恶化,三国沦陷,变相的完成了他们的目的。 二是出手相助,与以往一样……还是站在谢沉渊的这一边。 只是这一次,谢沉渊的立场,站在了姜轻鱼的身后。 他要舍弃自己的所有信念与仇恨,去帮助姜轻鱼完成一项堪称传奇的事件。 皇甫灵的上位,一位女帝的上位。 不是毁灭,更不是继承……而是重生。 让大幽不再是“大幽”,让同样留着皇甫家血脉所掌握的皇朝,再一次重建新王朝。 他道:“他相信你,那么我便相信你,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我仅存不多的家人了。” 人非草木,更不是金石。 即使他不是重生者,更不知晓谢沉渊重生过无数次的秘密。 但他与谢沉渊朝夕相处,共谋天下的这十余载,他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情谊,又怎能被轻易抹去? 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妻儿,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不能再让这个“家”变得支离破碎。 即使前路已经破碎迷茫,他也仍然愿意相信谢沉渊的选择。 毕竟……每条路都注定尸山血海,荆棘丛生。 在这一刻,他愿意为了家人,放下仇恨。 在这一刻,他徐有福不是仇恨驱使的傀儡,而是一个倾尽全力守护自己的“家”的大人。 姜轻鱼不由轻轻握了握拳头,脸上又挤出笑脸,眼泪滑过。 徐有福抬了抬眉毛:“怎么,不欢迎?不想与我共事?” “除了共谋天下,你我别无二路。” “不,欢迎来到我们的家,徐叔。” 这一刻,支离破碎的几人,重新组建在一起。 他们共谋天下,他们以家为国! 他们都是为了家人披荆斩棘的战士。 将徐有福带入房间,将他说过的消息共享出去之后,所有人的脸色都不约而同的往下一沉,十分难以置信这翌王竟然能够狠毒到这个地步。 让自己国家的皇帝替自己来送死,还开始组建比原先更加庞大的兵力试图攻打大幽。 他到底目的为何? 他完全不需要与大幽同归于尽才是! 难道他就一丁点不在乎百姓的安危,不在乎社稷? 他可是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坐上大易的龙椅的。 几人匪夷所思,甚至对其唾骂泄愤、 徐有福则是笑了起来: “你们不理解很正常,因为你们都太年轻,所以你们不会明白他们身居高位……真正害怕的是什么。” 他看向姜轻鱼:“你知道他如此不惜代价大费周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对吧?” 姜轻鱼沉着脸,点点头道: “我知道,他想要的,他们都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东西。” “埋葬着所有罪恶的源头,黄金墓。” 第二百二十三章:我要……逼宫 黄金墓,这足以点燃所有人内心最极端的欲望的存在。 一整座由黄金构成的坟墓,每一块黄金都能让人暂时拥有传说中受到“天神”赐福的巫族的力量。 拥有了黄金墓,就相当于得到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 拥有了黄金墓,就相当于得到了无数支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军队。 拥有了黄金墓,就相当于得到了天神的赐福。 那些人类的帝王,他们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人性本就贪婪,万事万物都想要得到。 贫困者渴望衣食住房,温饱者渴望珍馐锦衣,小康者渴望荣华富贵,富贵者渴望权倾天下。 权倾天下者,渴望居功至伟,名震万古青史。 纵使是皇帝又如何?他仍不能是天下之最,仍无法控制风雨雷电。 仍然要经历时间的磨损,在短短不到百年的时间中流逝自我。 可巫族不同。 巫族受天神赐福,能够控制火焰冰霜,能够轻而易举的做到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情。 就连最基本的感官,巫族人也是远比常人更加敏感优越。 最重要的是……巫族人的寿命,是常人的一倍不止。 拥有了巫血黄金,就能将寿命延续下去,活到两百岁,甚至更久。 这对那些至高权重的大人物来说,是他们最无法抗拒的。 姜轻鱼低着眼介绍着关于黄金墓的一切,说出谢沉渊所遭受到的所有苦难,将他曾经经历过的痛苦血淋淋的摆在众人面前。 少年人的心思是最为泛滥的,他们几乎能够共情这天下的一切。 他们也在这样悲惨的故事中终于明白,为何那位相爷会自愿成为一位“煞神厉鬼”。 为何他会不惜代价的去谋划,毁灭这三个国家。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只是因果报应罢了。 皇甫灵低着头,她那表情始终保持平静的脸上已满是悲伤,微微的神性,如祷告一般低头叹息:“与其说巫族是被天神赐福,倒不如说是一场诅咒。”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深知这个道理,知悉天下人普通才是常态,自愿隐姓埋名遁入密室,却不料还是被人们找到,发现,毁灭。” 巫族人有罪吗? 与其说他们生而有罪,倒不如说…… 他们是勾引人类罪孽滋生的诱饵。 这样的故事徐有福早就听过无数次,因此他几乎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 他道:“事到如今,最好的打算便是打开黄金墓,利用黄金墓的力量平息局面。” 是的,黄金墓拥有摆平一切的力量。 然而这个方案刚被提出来就被姜轻鱼摇头拒绝了。 “黄金墓,绝不能打开,更不能被世人流传。” 徐有福道:“这已经是时下最好的办法了。” 姜轻鱼反驳他:“不,这是最坏的办法。” 她抬起头,一双剔透宛若黑色琉璃的眼眸沉转着浓浓的思绪,她道: “黄金墓的确拥有摆平局面的办法,但黄金墓的存在不能为人所知。” “从古至今,纷争皆是由于资源的争夺。”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懂得礼义廉耻,懂得克制自己剥夺的欲望。” “而黄金墓的存在就像是兜装着人类一切兽欲与本性的魔盒,一旦打开……短暂的平静不过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罢了,与之一同爆发的,是这世间所有人的野性。” “带来的,是混乱,失序,破坏,甚至毁灭。” 姜轻鱼虽然在前世今生都没有见到过黄金墓被打开的模样,但她毕竟是经历过生死与乱世的人。 她很清楚黄金墓这样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她确信,在谢沉渊的无数次重生当中,他一定有过将黄金墓打开的一次。 而那一次,一定是一场腥风血雨的。 她道:“无论是为世界,为这个国,这个家,还是为了谢沉渊,我都不会打开黄金墓。” “最好的办法一定另有其他,绝对不会是妥协。” 徐有福:“可其他的办法,注定伴随着牺牲。” 姜轻鱼抿了抿唇,眼底酝酿着微弱的泪光: “任何选择,都是一次牺牲,我们无法避免,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全力将局面控制在最好的模样。” 即使到最后可能一无所有,但即使一无所有也不会是最糟糕的结局。 她眼神坚定,那透彻的思维让徐有福一时间都有些自愧不如。 难怪谢沉渊会被她如此吸引,在这般影响到自身的大是大非面前,她仍然选择清醒理智的看待这个世界,不受任何个人情绪影响到判断。 这会儿重新审视姜轻鱼的徐有福都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姜轻鱼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吗? 她身上淌着的,更多是一种神性,一种救世救难的神性。 徐有福甚至在这一刻开始肯定: 如果这个充满罪恶的世界最后得到救赎,那么姜轻鱼一定在其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即使供奉为神祇,也绝不为过。 徐有福道:“那么……你如今的计划是什么?” 黄金墓一日不打开,永和帝与翌王一日不会甘心,到最后……一定会是一个狼狈的结局。 不开黄金墓,这就是死局。 姜轻鱼沉吟片刻之后才说: “若帝王不敬畏天下百姓,那就让天下百姓将他拉下龙椅。” 她转过头看向周围众人。 “我们别无选择,这是我们最后的殊死一搏。” “如果你们相信我……就请按照我的计划行事,放下所有的个人情感,也放下一切的恩怨情仇。” 我们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更好的明天。 “我们不是要成为英雄,我们只是在这个乱世中自我挣扎一条生路的平民百姓,普罗大众中的其中一员。” “我要……逼宫。” 第二百二十四章:迎接他的新娘 两日的时间晃眼过去。 姜轻鱼在自己的宅邸中,春红为她梳妆。 一改往日的朴素,姜轻鱼今日穿着是一件艳丽而又绯红的嫁衣。 由于时间的紧迫,以及各方条件的受制,这嫁衣并非定做,而是在京城的衣店里随意的找了一家,选了了一件最合适的。 胭脂粉末勾勒着她本就精致的五官轮廓,一双眼眸微微低沉着,纵使只是一件普通的嫁衣,仍挡不住她艳绝天下的美貌。 平日里她总是习惯一副浅素的模样,可今日浓妆艳抹却也有另外一番惊艳。 春红给她梳头,戴冠,越是去为她做这些,她越是情不自禁的哭泣。 一是为了小姐自己而哭。 因为姜家其实早就为她准备了一件嫁衣,那嫁衣虽说与她如今的身份地位早已不匹配,可好歹也是夫人一针一线,无数个夜晚给织制出来的,承载着姜家所有人对他们女儿的所有爱意。 可现在,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就连母亲为她准备的嫁衣她都不能穿戴在身上。 明明是一代传奇,一代女官女爵,却只能出嫁的如此狼狈。 她还哭,哭今日站在这里为小姐梳妆的人本不该是她: “若是怡翠还在,她一定……一定知晓小姐更喜欢怎样妆容。” 姜轻鱼闻言莞尔,也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看着铜镜中与平日完全不一样的自己,还是不由生出了一抹异样的情愫。 “不必惋惜,这样也很美。” 是的,很美,连她自己都想象不出来,原来她还有这么美的时候。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里,她竟然还有闲心去在意自己现在美不美,还真是有种苦中作乐的感觉。 春红看着小姐的模样,又看向外边嘈杂的人群,心中难免还是感觉到几分压抑窒息。 这是陛下御赐的婚姻,同时男女方都是在朝中位高权重的人。 相爷虽说计划已经败露,在大幽人民心中变成了灭国罪臣,可陛下到现在也没有把他撤职的圣旨下发下来,因此名义上他还是大幽的丞相。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正因如此,姜轻鱼与谢沉渊的婚礼便需要按照对应的规格举行。 亲人不得来,友人不得近,而大幽百姓组成一条接引的道路,从相府的门口一直连接到这苍瑶府的门口,道路两旁皆是人群。 可这群人的脸上没有祝贺与艳羡,有些人脸上呈现出悲伤,明白姜轻鱼的不得已。 有些人的脸上则是呈现出丝毫没有隐藏的恶意。 她望着楼下,即使她本身并非信徒,也不由感慨着底下就是神话中所描述的修罗地狱。 可地狱明明是坏人死后才要经历的报应场。 她家小姐还活着,还是这么一个好人,却不得不经历这些。 饶是她理智过人,也忍不住为其心中滴血:“小姐,要不……” 姜轻鱼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浅浅的笑了笑。 “不必紧张,也不必害怕,所有的一切我们都准备好了。” 她抬头看向春红,那张脸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出现一丝丝的动摇:“很快这一切都会结束了。” …… 大婚这一日,谢沉渊是被允许免除牢狱之灾的,但身上的枷锁不能脱下,并且周围必须全程被六名以上的官兵看护。 丞相府早就被搬空,但几位官兵仍然将注意力大量在了剩下一些没被转移挪走的东西上,明目张胆的瓜分这丞相府仅剩不多的财产。 即使张灯结彩,被象征性的铺上了满屋的红,也掩藏不了那寒冷入心的寂寥。 空荡荡的相府,早已失去了往日的人气。 谢沉渊身边无人,身上的枷锁被暂时的解开之后,自己穿上了姜轻鱼买来的婚衣。 前世三年相处的记忆历历在目,她清楚的记得他身上每一寸肌肤,因此这身衣裳尽管没有那么珍贵,却也独一无二的合身。 仍然让谢沉渊如视珍宝,在穿上之前放在鼻子前轻轻的闻了一下。 她记得我,这便是世界上最好的婚衣。 他与姜轻鱼一样,其实在爱上对方之前,他们都从未将婚姻考虑进自己的人生规划当中。 他们能做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件事,仇恨,仇恨,仇恨。 而到现在他已经无力仇恨之后,褪下了疲乏的外壳之后,竟不觉得清冷可怕,反而心中多了一份温暖。 这温暖的暖意令他感觉到安心,全身上下的所有筋脉都如置温泉,轻松……舒坦。 他竟生出若是一切都停留在当下,不再往前该多好的可怕想法。 他的脑袋埋在这婚衣中:“小鱼儿,我们要成婚了。” 可惜,冷水很快就泼了下来,不给他半分停留下来享受这“休闲”的时间。 “谢相,别磨蹭了。” 这声音很冷,甚至说出“谢相”两个字的时候还有一些戏谑嘲讽。 谢相?谢相,哈哈,曾经多么遥不可及的一个人,被誉为大幽的救星,如今也不过只是一个阶下囚,连他们这种小角色都能随意的羞辱,贬低。 他们若是愿意,就是一脚踩在他后背,他脑袋上他也不能说什么。 现在喊他一声谢相,可谁还把他当丞相? 不过是大幽最低贱,连畜生都不如的囚犯罢了。 谢沉渊冷着脸,又重新戴上了自己的面具。 那官兵看了一眼笑道:“谢相,你这面具看着倒是不错啊,值不少钱吧?” 他声音贪婪,手伸过去的一瞬间,周围竟生出无形的火焰直接将此人焚烧成干,在片刻的痛苦声之后,他一命呜呼。 谢沉渊道:“这不是你们能碰的东西,虽说我如今已经沦为阶下囚,可杀你们几个……想必也不会受到更多的责难。” 他说这话不假,于是心中嚣张的官兵们又只能乖乖忍下这口气,憋屈的看向他。 是的,如今的局势,谢沉渊不能死。 他现在地位再低贱,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很快,谢沉渊换上了自己的婚服,重新戴上了手铐脚铐。 他平静道:“走吧。” 而后他站起身子,朝着外面走去。 铁链每走一步,都会碰撞发出沉重而又难听的金属声响。 外面有一群仇恨他这个“灭国罪臣”的大幽百姓,他们酝酿着世间最恶毒的羞辱与诅咒。 可这一切都在此刻显得不重要了。 因为他要去迎接他的新娘。 第二百二十五章:谁为你做主? 谢沉渊走出丞相府的那一刻,门外嘈杂的声音几乎如同黑潮一般席卷整个耳膜。 尤其巫族的听觉远比常人更加敏锐。 所以周围的一切声音他都能听得格外清楚。 “这煞神厉鬼竟然还戴着面具,难道真容就完全无法示人吗?” “哼!灭国罪臣,即使不露真容我也永远能记住他,就是他把我们大幽弄成现在满目疮痍的模样,就是化作灰我都认识他!” “肮脏见不得光的老鼠,巫族这种奇怪的种族早就该被灭了……又能喷火又能制冰,这哪里还算是人?!” 人们恐惧他,人们害怕他。 但这恐惧的源头,是因为谢沉渊曾谋划了一场灭世的大局,让他们身处民不聊生之中。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黄金墓的秘密的,即使知道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巫族与寻常人类的矛盾,是不可化解的。 “他要娶苍瑶公主,他怎么配!” “苍瑶公主也是真的傻,何必为了一个灭国罪臣去牺牲自己!” “可别说苍瑶公主了,据说那姜轻鱼一开始就是跟这谢相一伙的,没准灭国的计划她也参与了不少,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诶,你可别误导人,人苍瑶公主可好着呢,我们亲眼见过的,看着她长大的,这灭国罪臣的事儿怎么能牵扯到她身上?!”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懂不懂?” 什么样的声音都有。 甚至有人试图朝着谢沉渊的身上砸东西。 可还没等东西砸过来,便有其他人阻止了。 原因很简单,这毕竟还是姜轻鱼的婚礼,不管姜轻鱼怎么想的怎么做的,她曾经就是切切实实救国救民,为这个国家奉献了许多。 他们再是对这灭国罪臣痛恨不已,也不能在姜轻鱼的婚礼上搞砸她这一生最重要的一刻。 即使没有任何一个人认同这场婚礼。 谢沉渊并没有被这些人影响,因为他时刻记得自己是去迎娶的是这天下间最美丽,也最骄傲的姑娘。 也时刻记得自己身后不是空无一人。 他身后还有巫族上千位亡魂存在,他们的在天之灵一定注视着巫族最后的后裔,注视着他人生中重新拥抱太阳的这一天。 即使周遭昏天黑地,前路也仍因她而光明。 所以他挺胸抬头,时刻保持住最骄傲的模样。 直至走到她的府前,在一众叹息声中,在最简单的仪式中请下新娘入花轿。 又带着花轿,沿着这条路继续往回走。 他在花轿前走着,她在花轿里坐着。 人群中终于还是爆发了最不和谐的声音。 有人冲出人群,站在了道路的正中央挡住了前路,指着花轿破口大骂: “姜轻鱼,你为了一个灭国罪臣不惜抛家弃国,你不尽孝道,更有悖人道!” “你何德何能还能坐上三品仙京使的位置?又何德何能称得上我大幽侯爵!” “陛下饶恕你,但百姓不能饶恕,你今日若不能自辞官职,自罢爵位,谁都不能认同你以大幽女官女爵的身份成婚!” “你德不配位!” 这道声音格外响亮,更糟糕的是人群中好像有人早就预谋了这件事一般,在这道声音爆发之后,便在各个角落之中出现了响应。 “德不配位!” “自罢爵位!” “德不配位!” “自辞官职!” 这道声音鼓动着周围的人,让声势越来越浩大。 一直在外边观察着的华娇等人咬紧牙关,就差直接抽出武器去宰杀人了。 他们的声音被淹没在人群中。 华娇直接朝着地下一踩,轻功飞上花轿,最后一剑指着那挡在前路的人。 她梳着马尾,英姿飒爽,被战场的风沙刮破的皮肤显得格外有力量感,她双眼如视仇敌一般紧紧盯着面前那人,深吸一口气。 而后气息犹如冲开躯壳的一般,裹着强烈的攻击性道: “煽风点火诬蔑构陷我大幽公主,侯爵,此乃大忌!已经足够让你入狱,若你不知悔改,那便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华娇的名声也是极为响亮,人人津津乐道,也明白她与姜轻鱼的关系极好。 对方恐惧片刻之后,又不知哪儿来的底气开口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昨日与姜侯一同于朝堂上闹事,试图谋反的华副将……” “你作为大幽的官将,如今要把刀剑对准自家人?”说着,那人朝着华娇一挺胸膛,挑衅似得扬起下巴鼻孔看人:“来啊,你杀我啊!来啊!你给我判罪啊!” 一个女人罢了,再怎么能杀敌,也抛不开优柔寡断的本质。 谁料,华娇竟丝毫不像他想象中那般犹豫,反而一剑直接把此人的一条手臂砍了下来。 鲜血溅出的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不敢置信。 而那人更是后知后觉才感觉到痛苦,整个人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那条断臂哭天喊地,嘶叫声快要冲破天际。 等他清醒过来之后,倒在地上指着华娇斥责:“你……你……你竟敢?” 可华娇一步走上来,居高临下,早就在战场上杀人无数,见惯生死的她。如今丝毫不会为这样的无能狂怒而感到迟疑。 她冷笑一声:“一个什么也不是的东西,也敢斥责我等?” “我等在战场上为你们奋勇杀敌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等在朝堂上为了百姓的利益与安危与皇权对峙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我等为了守护家国,不断牺牲自己的亲朋好友,甚至是至亲至爱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你明明什么也不懂,什么也都不知道,却为了一己之私,诬蔑我等真正为大幽出血出力的人官与将,煽风点火让家国内乱,如今正值极端时期,你这样的败类……别说是砍断你的手,就是我现在把你脑袋直接当众砍下来当球踢,那又如何?!” “谁不服!谁敢再说一句不是!谁敢站出来说如今你们还能安稳的站在这里不是托福于我等,谁就站出来!” “站出来,我同样砍你一条手臂!” “你们若是以为陛下会为你们做主,那就站出来!” “站出来让我等看看,救你们的到底是这皇帝,还是我等!” 第二百二十六章: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华娇的声音铿锵有力,似是战场上宣判胜利的号角一般。 人们听到她的话之后,原本起哄的声音明显的降了下去。 他们再次看向华娇和姜轻鱼,无法否认两人做出的功绩。 当然,人们从来是不记得对方是如何对自己好的,只会记得自己的利益。 趋利避害,这是生物的本能。 打动他们的不是两人为这个国家到底做了多少,而是华娇口中的—— 他们今日站出来,皇帝会不会为他们撑腰,正名? 皇帝到现在都没有完全的免去姜轻鱼的官职与爵位,这就很好的说明了一件事。 要么皇帝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姜轻鱼被罢免,要么就是姜轻鱼身上有连皇帝都需要忌惮的“条件” 即使是跟谢沉渊这个灭国罪臣在一起,姜轻鱼也仍然拥有在这混乱的朝廷上面生存下来的能力。 人们不敢再喧嚣,华娇才冷冷的哼了一声:“还不快滚?” “我现在不杀你,只是因为轻鱼的婚礼不便见血,不吉利,可若是你还坚持在这阻拦……那就不好说了。” 地上那人也不管自己被砍断了一条手,再拖下去可是连小命都要没了。 他赶紧就跑了,这小插曲很快就过去。 华娇转过身,瞥了一眼谢沉渊。 谢沉渊低声向她道了一声谢:“多谢华将军。” 副将,也能被称作为将军。 这声道谢让华娇内心五味杂陈。 她现在已经知晓巫族和黄金墓的故事,虽说立场不同,但人天生就具备了共情能力,少年人更是。 她无法认同他把轻鱼带入这样的困境之中,但也没有办法怪他,因为这一切都是轻鱼自己的选择。 她作为朋友能做的,也就只能是支持了。 她点点头,越过谢沉渊的身子,走到了花轿前,掀开轿子前边的帘,看着里面穿着嫁衣披着盖头的姑娘,心中还是忍不住升起心疼。 她本该拥有一个更加完美的婚礼的。 她本不需要在大婚这一日承受那么多非议的。 她本该在家人的护送之中走出府邸的。 可到现在,她的婚礼一切都显得那么糟糕。 她道:“轻鱼,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这一路上我会护送你们,直到你们拜堂成亲。” 姜轻鱼颔首,朋友之间已经无需多谢,她反而问起:“姜府那边……怎么样了?” 其实今日一早姜府那边就做足了准备,要在路边来看,来一路送着姜轻鱼走。 就算不能在高堂上见证自己女儿的大婚,也要陪着女儿走完这一遭才是。 可今日的局面早就被姜轻鱼料想到了,皇帝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让她们舒坦,多少会给他们制造一点麻烦,让他们赶紧交出黄金墓的钥匙。 当然,即使皇帝放过了他们,百姓之中也总不缺乏一些多嘴多事的人。 若是姜府的家人们在现场,绝对会忍不住为她伸张,最后她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那一纸断亲书也没办法在保住他们。 再者,她们的计划十分危险。 今日她的大婚,注定不能让姜府的人来陪同。 所以她早早的写了一封书信让三哥阻止姜家人过来。 起码在她正式成亲之前,她绝对不能与家人见面。 华娇沉吟片刻,脸色不太好。 这其实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事情了,姜轻鱼也只能莞尔一笑:“没事,说吧,我能承受的。” “比起担心我,我更担心他们,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心里落下遗憾。” 遗憾…… 当这两个字出现的一瞬间,就连华娇都忍不住湿了眼眶,目光锁定在了姜轻鱼的身上,抿了抿唇:“这可是你的婚礼,姜府最骄傲的女儿的大婚,他们却不能亲自到场,怎么会不遗憾呢?” 她今日一早就去帮姜承佑去稳住姜家了,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出岔子。 所以她看见了一切。 看见了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婚服,一边哭一边期待着说着“再怎么着小鱼儿也得穿上为娘亲手为她缝制的婚衣成婚才是”,一边又被全家人阻止。 一边跪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一边喊着:“我是她娘,我又怎么能忍心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就算不能在高堂上受她一拜,这送一件衣服的事情难道也不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哪有这么狠心的爹娘啊!” 她哭得几近昏厥,可每次要昏过去的时候,就又跪在华娇面前求着华娇把婚衣送给姜轻鱼。 一个母亲能为了自己的女儿做到这一步,她能够明白姜母的心情,可这个关头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会被永和帝利用,她又怎么能因为一时心软坏了一切呢? 于是最后她只能假装答应,然后在走出姜府之后偷偷把那婚衣藏起来。 整个姜府都是一片哭声,没有任何人例外。 姜承佑一人沉默不语挡在门前,他武功了得,无论是谁来,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把人送回去。 他一句话也不说,求情也不听,只是握紧拳头始终这么做。 谁都明白他为何这么做,可到最后……家人也心疼他。 他与小鱼儿的情谊,甚至比爹娘还要浓厚。 他不哭,只是因为他在欺骗自己。 骗自己一切都是为了大义,骗自己在外面被人羞辱着完成大婚的人不是自己的妹妹。 骗自己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太过无能,所以才没办法扭转这一切,到头来竟还是会成为拖累妹妹的理由。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好好听话。 让家里人平平安安,不添麻烦,有朝一日终能以光明正大的与妹妹重新相认,团聚。 姜轻鱼听完这些事情,盖头之下也有眼泪滴出,可声音只带了一丝丝的颤。 “好……我明白了,多谢。” “你继续去准备吧,还有……告诉他们,我很快就能回家了。” 她压着自己内心的悲伤,告诉自己,马上就能回家了。 …… 花轿,很快就到了相府。 第二百二十七章:相爷,相公 到了相府之后,其他人也就不得进入了。 大门明明是敞开的,却犹如被封闭着,亲朋好友都不得入。 这对新人的背后,只有五名官兵。 姜轻鱼下了花轿,伸出手搭在谢沉渊的手上,在他的引导之下慢慢走向高堂。 张灯结彩,却孤寂异常,时不时风吹新生的嫩叶,姜轻鱼才能后知后觉。 “相爷,开春了。” 谢沉渊闻言身体一顿,而后面具下的脸微微一笑,他道:“是啊,开春了。” 寒冬已过,春寒料峭,一切都会焕发出全新生命的。 一切都会重生希望的。 两人到了大堂,这简陋至极的婚礼还是为他们添了一个“囍”字在大堂的正中央。 婚礼中并无司仪主持,因而两人早早的决定好了今日要如何完成这场婚礼。 在清冷而无人祝福,门外人群传来唾骂声的环境。 终于,在这个时候,有熟悉的哭声传来。 人耳明明听不见那么远的哭声才是,可似乎是此刻血肉相连,心心相印。 姜轻鱼好似听见了父亲母亲的哭声,听见了兄长们的握拳。 谢沉渊沉默片刻,他想开口,却见姜轻鱼摇了摇头。 血浓于水,他们的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液,无需任何的提醒与确定,她能够肯定……她听见了家人的声音。 是的,她的家人最后还是来了。 姜承佑做出了最后的妥协。 他们可以来,但他们不能打扰,也不能出声。 他们要默默的见证女儿妹妹的婚礼,他们只能旁观,只字不得语。 姜轻鱼的眼泪从盖头里面滴落了下去,她抿着唇,声音带着哽咽:“相爷,时候不早了,莫过了良辰。” 她不确定家人们是否能待到结束,但她希望此时就这样,两边就装作对方不存在,让他们尽快的,完整的见证自己的婚礼。 即使这场婚礼无人祝福,即使这场婚礼满负罪孽。 可只要他们还在,这就是最完美的婚礼。 两个人隔着盖头与面具,相望,最终面向墙上“囍”字,谢沉渊的嗓音雄浑似乎要传递到全天下,告知全天下。 他和他的新娘要拜堂了。 “一拜天地——” 两人转身,对着门外,对着彼此的家人。 对着默声哭泣的姜府家人与徐有福。 对着所有满口骂声的百姓。 对着这大幽的全天下,两人下跪,双手抵着自己的额头,轻缓下跪。 家人哭得更凶了,不敢看,也不忍看,却又不得不看。 拜了天地,两人又站起身来,转过身面向空荡无人的高堂。 那两个无人的上座,本该坐着谢沉渊的父母才对。 姜轻鱼此时忽然道:“今日倒也不算冷清。” 谢沉渊愕然:朝她看去。 她笑了笑:“该到的大家,都到了。” 高堂何愁无人坐,千枝新叶簌簌落。 空堂满醉千家客,不入黄泉不负卿。 他们的婚礼并非无人参与。 巫族上千在天之灵,都在看着。 姜轻鱼两世苦苦守护的家人,也在看着。 他们都看着,这就够了。 谢沉渊也笑了一下,似乎一切都在此刻得到了释怀:“二拜高堂——” 两人跪下,拜了高堂。 最后,两人终于相对。 “相爷。” “鱼儿。” “夫妻对拜——!” 两人的声音同时传遍整个京城,甚至大幽,更甚其他各个角落。 所有人,全世界,都能在此刻知道。 “我们成婚了。” “相公。” 这一刻,两人的内心出乎意料的平静,可那奇妙的羁绊就好像是拥有某种操控人心的力量,从后背传到身体各处,最后化作两滴眼泪。 至此,二人终究同荣共罪。 万千风雨,不相离。 可他们并不知晓,在人群的最远处,无数人互相抵挡着视线的缝隙。 一位穿着银甲,身披斗篷,手里握着一杆杀敌无数的长枪的少年将军目睹了一切。 他在缝隙中窥探着她的成婚,终于在夫妻对拜的那一刻,他握紧了拳头,戾下生命中最后的一滴泪,披上斗篷,骑上战马,一声大“架”。 他长枪朝着前方悬挂着灯笼的灯笼扎去。 那灯笼里藏着的花瓣与红绸全都落下,漫天飞舞。 红绸之上绣着金线,写满了祝福的话语。 那是他在他们婚前,走遍挨家挨户,寻遍所有愿意为他们这对新人献上的祝福。 战马高歌,长枪落地, 少年人在京城的每个角落喊出: “架!架!架!” 嫁吧,小鱼儿。 这是他最后能为你送上的祝福。 因为他已无所顾忌,注定所向披靡。 直至,走出城门,奔赴战场。 在大幽最边缘的城门之外,大易与裹挟日不落城的五万兵马高喝着: “杀大幽!报国仇!” “征疆土!还天愿!” 而早已在边疆备战的大幽军马,也在此刻高呼。 “护我疆土,天下无忧!” “护我百姓,家国平安!” 两军,就此交战! 而在那从京城赶来,此前一直犹豫不决的少年将军,也终于重新握紧了长枪。 后来人们总说,只要听见耳边传来那声音,就必然是一位战无不胜的将军从天而降。 他一人可敌千军万马, 他与他的父亲一样。 是大幽的英雄,是大幽的传奇。 那道声音便是: “吾乃霍氏不败侯!” “继天命,承父名!” “誓杀敌,平天下!” “大幽将士,听我号令!” “杀!杀!杀!” 这声音穿过千家万户,穿过大幽的每个角落。 最后,传到了相府,那对刚成婚,即将饮下交杯酒的新人。 在那新榻之上,他们交臂,他们互相拆开对方最后的伪装。 他摘下她的盖头。 而她,再一次摘下他的面具。 两人只字不语,只是会心一笑,最后共饮一杯酒。 只愿,天下昌平,你我白首。 姜轻鱼站起身,抽出谢沉渊手头的剑。 她道:“我要走了。” 谢沉渊笑了笑:“我送你。” 而后,两人走出新房。 门外的官兵大惊:“你们要做什么?!” 一道火焰从他们的身上燃起,瞬间将他们灼烧成干。 姜轻鱼身着红衣,双眸坚定。 她道: “改天换地。” 第二百二十八章:顺应天命,改天换地 当姜轻鱼说完这一句话之后,谢沉渊与他一同朝着相府的后门走去。 徐有福早早在此等待,他慈善的双眼带着几分神秘的笑意:“两位新人,新婚快乐,只可惜……这似乎不是喝喜酒的时候。” 姜轻鱼浅浅一笑:“但很快就会是了。” 徐有福不语,只是转头牵来一匹马:“那边预祝姜夫人,此番一帆风顺,捉龙归牢。” 姜轻鱼最后看了一眼谢沉渊,两人相视后一点头,姜轻鱼一个跨越便上了马。 谢沉渊道:“万事小心。” 姜轻鱼回应一声之后便“架”的一下离开。 她穿着婚衣,手提一把利刃,快马加鞭,在这日落之际,太阳之为地平线渲染最后一道烈焰般的云彩。 她解开外边的一身婚衣,那一抹红是天际线的一道血口,引燃整个京城! 到最后,徐有福转眸看向谢沉渊:“或许让她入局,确实并非坏事。” 谢沉渊的黑发肉眼可见变作银丝,银河般垂落,眼眸难得的释怀与温柔。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将改变我未曾改变的一切。” 说完,他转头看向徐有福:“徐叔,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徐有福双手背在身后,笑了一下:“要从哪一次失败说起呢?” 谢沉渊愕然。 而后两人都笑了一下。 “就从第一次说起吧,今夜会很长,每一次的结果……我都会告诉你。” 有些事情无需多言。 人心总是肉长的,家人之间……冥冥之中总会有感应的。 毕竟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比他一个老头子还成熟? 教他暂时放下仇恨,教他蛰伏,又教他释怀。 其实人活到了最后,也不过只是为了珍惜当下四个字罢了。 …… 当姜轻鱼的婚衣逆着风,在上升气流的帮助之下飞上高空时。 蛰伏在京城之内的兵马也就有了行动。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在白芷的帮助下全都进行了易容,拥有了合理的身份潜入京城。 而现在,他们全都撕下了自己的伪装,迅速穿上自己的战甲,如同训练有素的工蚁一般构建成无数个队伍,朝着皇宫的方向行走而去。 其余百姓吓得魂飞魄散,嘴上全都喊着: “救命啊!敌军攻入京城了!” “京城沦陷了!” 将士们跃跃欲试: “当真不敢想象,那位大人竟然会在这个关头做出这种决定,当真比男子还要勇武。” “据说当时在秦北郡发生的事情,全都是她想出来的法子。” “啧啧啧,当真厉害……希望我们这一次……没有信错人。” 一些闲言碎语之后,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战士们便开始喊出口号: “奉天承命!顺天而为!” “永和皇帝为君不诚,滥杀无辜善臣良民,欲壑难填,逆天而行!” “其罪一,贪图荣华,于末年疯狂,逼文臣武将尽数死于非命,逼帝师,谋国公,令大幽内乱不止!” “其罪二,贪图权威,于年迈不肯让位,将大权尽数掌握,曾为谋皇权不惜谋杀兄弟姊妹!” “而今,大幽公主姜苍瑶承天之命,观天象夜有群星闪烁,呈观音灵母之相,灵母垂眸,愤懑于永和之暴政,特赐坐下玉女救世救民,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 “此尊玉女,灵秀之身,天资聪颖,五岁参政放出稻田水送灾地之法,救大幽百姓免于饿殍,受暴君压制,而今……吾等顺应天命,扶正正位!” “敢请苍天,辨忠奸!” 人们闻言,竟下意识抬头看天。 那天上群星闪烁,竟真能刻画成灵母模样。 金童尚在,玉女却不见。 飞禽走兽皆散乱,人们却看见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军队中央出现了一个轿子。 少女穿着金色的龙袍,一张稚嫩青涩的小脸上满是坚定与真挚,如观音灵母一般,慈悲写入眼。 她站在轿子上,张开双手。 “大幽的子民莫要慌乱,我乃皇甫灵,皇甫氏帝女。” “吾受命于天,受任于大幽倾颓之际,不忍天下百姓受暴君统治,频繁遭受战争苦乱。” “今朝,吾等将携天命,改天地。” “从今往后……大幽无忧。” “百姓足衣足食,安居乐业。” “天下昌平,大幽无恙!” 她张开双手,手中竟无数光芒飞出,飞向各方。 若无天时,则以人谋天,改天换象以成神佛群星。 此乃人心之术,可夺天权。 若无地利,则以人谋地,以天下百姓为基石,重建信仰地基。 此亦人心之术,可得地利。 若无人和,则砌天下苍生,以我,以民,以苍生,人人和之。 此则人心之术,可获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此刻。 即使皇甫灵是女子又如何? 此时三皇子更是在旁边,自愿放弃皇位,自愿顺应天命,让这位天上下来的,流淌着皇帝血脉的玉女成为皇帝,带领大幽。 在这乱世之中,人心何不动摇? 二皇子为灭国罪臣之傀儡。 三皇子愿意让权于天命。 唯独天命所归的皇甫灵,纵是女子,那又如何?! 人们心中因天象,兵马而混乱。 受两位帝女帝子言语所蛊惑。 他们分不清,他们道不明,他们只求一条生路! 一条大幽百姓的生路! “顺应天命!改天换地!” 有不少官兵前来试图镇压,可力量悬殊,全都被当街斩杀! 杀到后面,人们已经彻底拦不住。 京城的兵力已支出在外。 无数江湖人士也在此刻全都暴露,纷纷提着自己的武器出现在京城的各个角落。 为首的白衣女子与蓝袍男子,二人双眸淡漠的同时又忍不住掀起了滔天之浪。 他们抬头,感慨道: “天,该变了。” 人们冲破皇城的大门,在那空荡混乱,四处是逃窜之人的宫殿内。 一位颓废的老龙无力的坐在龙椅之上,似乎早就看见了自己的命运。 混沌的,堕落的。 求而不得的。 而在这一片灰蒙蒙之中,有一道青翠色的影子,手执利器,横刀向君。 她道: “陛下,该让位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住这个江山 宫殿中的灯火幽幽,皇甫永淳身着龙袍,那龙袍已然显得暗淡,正如他的双眸那般带着些浑浊气息。 姜轻鱼的剑指着他的喉咙,皇甫永淳也不惊讶,只是那一双时常让人看不清情绪,又充满了威严的眼睛注视着姜轻鱼。 分毫不显畏惧。 他沉吟了许久,似乎在时间内他把自己的一生都走马观花了一遍。 最终,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 他伸出一只手指,手指夹着剑刃,观摩片刻才又忽的抬起头看向姜轻鱼:“朕……有错到如此地步吗?” 还没等姜轻鱼回应他,他便自顾自的又问了一句。 “朕,虽算不上有多么明智,多么伟大……可朕,有至于成为一个要背负千古骂名的暴君吗?” “朕于幼时被推上政治舞台,深知这其中水深火热,你死我活,但朕做了那么多年,杀了那么多人……朕就不是为了这个国家吗?” “你若是站在朕的位置上,提心吊胆的度过每一日,你又能确保你不恐惧,不害怕?” “姜轻鱼……朕,难道就这么该死不成?” 他这一声声问的好像不是姜轻鱼,而是在这问这大幽所有的平民百姓。 他一生追求的东西有很多,名声,安定,皇位,生存。 其实他从一开始求的就只是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罢了。 只是人得到的越多,站得越高,眼界也就越发开阔。 即使是皇帝,也有求而不得,爱而不能的时候。 为了平衡朝廷,保证多方互相制约的局势是足够让他这个皇帝进行掌控改动的。 他不得不杀良臣,用先皇教他的帝王之术去让这些人互相制衡,互相杀个你死我活。 为了能够尽可能的平衡这个供给不足需求的国家,他不得不逼迫自己,让自己尽可能保证一部分人生,而不得不放弃另一部分人死。 在外人眼里,他杀忠臣,杀良民,甚至遇到灾难也不救助。 可唯有站在他这个位置的人才知道。 这世界上谁没有私心? 上至皇帝大臣,下至平民百姓,谁没有一己之私?! 他道: “你们传朕是个暴君,要以天命谋权篡位,可朕再问你一次……何为天命?” 姜轻鱼眯了眯眼,答案仍旧坚定:“陛下,臣已经回答过你这个问题了,臣的答案不会改变,永远不会改变。” 如果她能够让这个国家活下去,那么她即天命。 只要有任何人能够让这个国家活下去,那么任何人都可以是天命。 天命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国,以及……这国里的千万家。 永和帝猛地笑了起来,笑的全身都在抽搐。 一旁的王公公心疼上前,拿着一瓶药上去:“陛下,您吃药。” 王公公也算得上是忠臣了,这皇宫只有几千兵马镇守,皇帝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其他人该走的走该散的散,利益既然已经不再存在,那么临时倒戈或者观望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而王公公到现在也仍呆在皇帝身边哪儿也不去。 他端着药瓶,要给皇帝送上药物。 然而皇帝却摇了摇头,推开了那药物:“朕不吃。” 王公公一张脸瞬间就哭红了:“皇上!您吃药。” 他哄着皇帝吃。 可皇帝这一次却无视了他。 其实他们都知道,知道他大限将至。 皇后那么久以来给他下的药,是从他那位刚死不久的亲兄弟秦王那儿得到的。 而这药,也是他曾经用在其他兄弟姐妹身上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他更要懂得这药有多厉害,有多么不可治愈,一旦服下之后,服用者就会逐渐失去五感,直至最后彻底成为废人。 这药不会要人命,但却比要人命更加痛苦。 它能剥夺一个人的精神,理想,以及未来所有的可能性。 他能够让一个意气风发的人,一个满怀希望的人,被蹉跎到求死。 而他第一个失去的感官,是味觉。 其次是嗅觉。 现在……他的眼睛已经彻底模糊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意味着药物已经完全覆盖,很快就会让他连最后挣扎的机会都不剩下。 所以,再吃药已经没用了。 何况现在人们要他退位,他也无心再去自救。 比起这条命,他更想问出一个结果来。 他盯着姜轻鱼,纵使眼睛看不见,脑海里也能够完全想象出姜轻鱼此刻的模样如何。 因为她总是如此的大胆,坚定。 在所有人都有一己之私的这个世界,她是他看过最公平公正的人。 所以她是最好让他知道结果的人。 他道: “朕幼时杀杀兄杀姐,目睹黄金墓的战争,亲眼见证大幽是如何落魄的,更知晓战争对对一个国家到底是如何的致命。” “二十三岁时,朕杀尽兄弟姐妹,只剩下一位自愿退走的秦王,朕继位那年……天下大旱,处处受灾,朕亲力亲为与百姓一同解决灾难,往后五年……大幽迎来生机。” “只是这江山难打更难守,当年的黄金战争,让大幽时至今日都无法补全空缺,物资紧缺,是朕——朕开放私库,收紧前朝后宫的俸禄开支,用整个皇甫氏和天下氏族的寿命去延续这个国家的寿命,从大易乃至其他国家高价大量收购粮草,才强撑到了现在!” “是朕!朕亲自走访各个国家,用大幽本用于外交,维生的国宝,国遗赠送出去,不惜背上卖国骂名去让这个国家强撑到今日!” “是朕!若非是朕在这个位置上坐着,待着,这个国家早在十年前就覆灭了!” “但成也是朕,败更是朕!你们人人都怪朕心狠手辣!可朕若不心狠手辣,又怎能让大幽此刻还叫大幽!” “你们可知大幽中央乃至地方,官员五千,资源一旦过走,人人分得一杯羹?就是那高风亮节的帝师,英明神武的镇国公,以及你爹礼部侍郎,你们又敢说他们不在从中获取半分利益?” “你们以为他们只凭个人就能站在今天这个位置?” “谁的荣华富贵不是踩着他人的尸体与血肉上来的?!” “他们或许无罪,可他们为了一家老小锦衣玉食要不要贪吞?他们背后的人要不要贪吞?” “若非人心中的一己之私在这乱世之中都不得释怀,你爹当年又岂能甘愿坐上礼部侍郎这个位置,用全家老小的命作为筹码站在朕的朝堂上,去分得一杯羹?!” “人人都有一己之私,凭什么他们青史留名,而朕就必须走到人人唾弃这一步?!” “就因为朕是皇帝?只有朕能做这个调控之人?!” “凭什么这江山是朕守下来的!到了最后却要朕去背负这个骂名?!” “姜轻鱼,你告诉朕……朕就如此罪无可恕不成?啊?” 永和帝双眼渗出血泪,眼睛已经彻底看不见东西。 可那空洞的双眼带着质问与不公,愤懑的逼问姜轻鱼,似要向老天爷求一个公道。 他皇甫永淳,问心无愧。 杀人,杀臣,伤百姓。 他所做的一切也都不过只是为了守住这个江山! 他也不过是想让这个国家活下去,活的更久。 凭什么人人都能是天命,反而真正让这个国家活下去的他就不能是天命?! 二百三十章:替朕书一封圣旨 帝王之路,注定尸山血海。 他要杀的人,都是该杀的人。 即使他们无罪,也得杀。 大幽物资不足,人人都怀有私心,而能够站在这朝堂权力巅峰的人们,谁的手上不沾血? 杀戮,贪婪,成群结队。 谁能站出来说自己是真正的无私,高风亮节,不带有一丁点的害人之心? 谁都不能。 位置就那么多,你不害人,你不踩在别人的尸骨之上,你如何上位? 即使你千万个不愿意,你背后的人要推着你走上去,你最终还是走上去了。 即使你内心千万次的挣扎,但你就是如此选择了。 其实很多人的结局早已在他们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注定了。 得到一部分,就必须付出一部分。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尤其是在这乱世之中,许多人连吃饱穿暖都是问题,却有人锦衣玉食抱怨自己得到的不足够。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无论是正的,反的,还是中立的,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孤单的。 因为孤单的人,在这个成群结队抱团取暖的社会中活不下去,会沦落为“食物”。 姜汇能够孤单无人接近,也无需谄媚任何人。 那是因为他早就为自己选好了一条死路。 所有人,在踏入这个皇宫的那一天起,他们就注定了有朝一日会死在自己的这条路上。 若是不死,一方独大,皇权失威,天下则乱。 国之气数,势必枯竭。 每一方得到的过多,都注定了另一方被残忍的剥夺。 而作为皇帝要做的,便是调控。 调控个人的所得,势力的所得,以及……整个国家的所得。 他早年若不狠心杀死自己的兄弟姐妹,那么皇室的战争势必在内部就消耗巨大的资源,让本就枯竭的大幽更快的走向灭亡。 可若他自己视而不见,死在兄弟姐妹手里的人就会是他! 他怪先皇为了黄金墓将大幽逼到了这个绝境,可真正坐上皇帝这个位置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不是所谓天下至高,这不过是一生束缚,吞噬的黑洞罢了。 他将人性泯灭,将所有渺小到不可见的危机放大,将一切一切潜在的危机都变成了噩梦,日夜侵袭着皇帝的灵魂。 大幽的问题,唯有黄金墓能够平息,解决。 他终究是走上了先皇的那条路。 他不得不走。 因为他坐在这里,他做了那么多……他到最后甚至不求自己拥有一个好结局。 他只求自己逝去之后,大幽尚存,人们能够铭记他的功绩。 可到最后,竟成了一个被自己臣子,子女逼宫让位的一代罪龙! 他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最后又问: “回答我,姜轻鱼……我何至于此?!” 他看不见,也听不见。 是姜轻鱼没说话吗?是其他人都不说话吗? 可为何他连烛火燃烧的声音也听不见了?为何连周围呼啸着不平静的风声也听不见了? 连自己说的话,都听不见了。 哦。 哦……原来如此啊。 想来是他失去了听觉,什么都听不见了。 听不见人们的谩骂,听不见百姓的讨伐,也听不见他这辈子到最后唯一求来的一句评价。 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一刻,原本躁动犹如稚童的皇帝平静了下来。 他不说了,也不闹了,更不求了。 只是脸上好像流淌着一条滚烫不息的河,在替他诉说自己的委屈。 还在愕然皇帝为何突然不说话的姜轻鱼等人也后知后觉了过来。 王公公更是一屁股坐在这威严庄重的皇宫宫殿里面,痛苦的,悄悄的哭了出来:“陛下……陛下他大限将至了。” 这点谁都能看得出来。 他们甚至能看得出来。 永和帝对今日的一切早有准备,早有预料。 他一生都在渴求青史留名,留下一个万人敬颂的美名。 只是他做不到。 因为在百姓,后人眼里,他永远只会是一个延续一个国家寿命的,平庸的皇帝。 唯有能够将大局扭转,才可成为真正的英雄,青史留名。 皇甫永淳确实深谙帝王之术,他绝对算不上昏庸,但……他没有那个勇气去赌一个国家的未来。 他只能延续,不能逆袭。 若是生在盛世,资源不缺,他也绝对称得上一句名君。 只可惜,天下万般……何时由人? 这个时间他没有待在养心殿休息,便是早已接受了自己这一生的平庸。 所有的宣泄与愤怒都是无用的。 他今日老老实实的待在金龙殿,坦然的等待众人的逼宫。 他就能在众人心中,算得上明智。 因为一位女帝的上位是不容世俗接受的,除非……这是众望所归。 除非,这是乱世生英雄。 而乱世,注定要有一位罪人去承担这所有的骂名。 他并非是不想让皇甫灵登基。 而是他怕……怕皇甫灵在这位置上坐不长久。 所以他把自己一生求的所有都赌在这儿。 给这位大幽第一位女帝,求一条昌盛路。 沉默了许久皇帝,终于开口了: “姜轻鱼,你过来。” “替朕书一封圣旨,朕看不见,朕说,你写。” ——作者的话—— 再次强调不是洗白或者抹黑谁,而是角色的存在,人的存在就是复杂的。 做的对的,错的,站在不同的立场看都不一样,我只是负责去把这样的人物简单的写出来而已。 不要再说我洗白谁了!你们恨谁爱谁关我屁事啊!!!(不准骂我女) 第二百三十一章:帝女代政 黎明到来之前,大幽京城内有太监的声音从皇宫内部传至宫外。 “顺天承命,永和二十四年,天生异象,钦天监夜观明确其为玉女送运之象,乃救国之兆!宣朕旨意,天命难违,特赐帝女皇甫灵表字明世,有明引大幽,普照世间之意,并封其为储君。” “即刻起,储君皇甫明世代朕接管政务,诸遭决定皆由朝中文武督查,待战事平定后,天命所归,储君继位,钦此——!” 传扬立储的圣旨出现在京城的各个角落,逐渐扩散至四面八方各个角落。 人们心中不由慌神,尤其正逢东方黎明处,日悬于天际边角,将半边天渲染得火红。 宫中百废待兴,无数在昨夜逃窜的朝臣全都如同回南雀一般涌回到了宫墙里头。 一切都好似没发生过一样,只是那二十四年如一日的龙椅之上,换了一位稚嫩清秀的面庞。 皇甫灵身着龙袍,即使身在这至高之位,也仍然保持淡定。 那双颜色极为通透的双眼似乎能够看穿一切,当她直视某一个人的时候,能将此人所有念头都看穿一般。 她还未上位,但如今权利却实打实的到了她手里。 只不过是战事当前,不宜大动土木,更不宜费心费力,她还未正式举行登基仪式罢了。 当她居高临下,俯视这朝中一切的时候。 她不由闭上双眼。 她紧张,面对这样的场景……即使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也难免的紧张。 她知道自己随意的一句准与不准,便能改变这个国家即将面临的一切。 一念百姓生,一念万家灭。 这就是皇帝。 父皇,曾经你第一次坐在这个位置上时,是否也如她这般感觉压力山大? 但她知道,不管是否压力山大,她都必须时刻保证自己的状态清醒,明朗。 帝明,则世明。 鱼姐姐,她不会辜负你谋来的,亲手写给她的这份权利的。 底下,姜轻鱼华娇皇甫青桓等人皆在列。 一旁,姜轻鱼亲手为她挑的一位姓张的贴身公公喊道: “起朝!” 底下文武群臣下跪叩首,齐声高呼: “帝女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后,皇甫灵开口: “如今本宫坐在这个位置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必各位也都心里清楚了,本宫也便不多说了。” “父皇近日病重不宜上朝,本宫代政,对此行为可有人有异议?” 皇甫灵说完,抬头扫了一眼底下的臣子们。 面对一位注定会登基的“新帝”,前所未有的女帝,底下的臣子们自然是心慌不安,但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谁都晓得,今日还能留在朝上的臣子大多也都是心里有数的聪明人,没来的……自然也不用多解释。 当然,还是会有一部分心里憋着话的人站了出来。 “殿下,微臣有事起奏。”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应当是龙椅上的人要说一句“准”才可上前,但这位大臣并未按照规矩行事,直接蔑视曾经的规矩,拿着上谏的令牌拱手道: “殿下,微臣惶恐殿下首次上朝,不知朝中臣子官职何处,对应何人,索性微臣做个自我介绍的好。” “微臣乃正三品工部侍郎尚雨,首次见面,微臣想对殿下说些心里话。” “从古至今,虽不少有弑父上位的前例,但这类帝王大多都成了历史中的笑话,将苦难与怀疑带给了百姓,令朝内外人心惶惶。虽有部分例外也少见的成为了一代明君,甚至做出了难以代替的功绩,但从未有男人以外的帝嗣入政。” “如您所见,今日朝君者不足七成,如此动荡……殿下要如何作为呢?” 这位尚雨说的话很赤裸也很表面了,很明显就是不服皇甫灵的上位。 当然,他绝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不说一位女帝的诞生,就是今日坐在龙椅上的人是皇甫青桓,也会有人不服。 因为帝者是谁很多时候直接相关了大臣们的利益,根基极容易产生晃动。 当事件的发生开始损害到个人的利益的时候,那么就一定会有不和的声音出现。 无论这位工部侍郎是遵从自己的本意走上前来,还是被背后的派系当做发生的祭品送了上来,都是明晃晃的招惹了一位掌权者。 包括那些未上朝来的臣子,也是故意在给新的掌权者施加压力。 他们说的做的繁琐,可实际上就是十分简单的一句话:“我们就是不服你,你说怎么办吧?” 皇甫灵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目光又缓缓落在了姜轻鱼身上。 姜轻鱼今日穿着朝服,梳妆得格外正规,清秀的脸蛋抬起,目光与皇甫灵产生了交接。 她的眼神很坚定,想说的一切都在里面了。 这是他们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因此……所有的方案也全都想过。 该怎么做,其实很容易。 皇甫灵意味不明的朝着那上谏的大臣轻笑了一声:“那……依尚侍郎大人的眼光来看,本宫该如何呢?” 尚侍郎开口:“微臣不知!” “不知啊……”皇甫灵低头笑了笑,“既然有问题,却说不知……莫非一切问题还要本宫来替你们解决不成?” “本宫虽年幼不大懂事,但也明白……有些位置,能者居之。” “既然尚大人没有这个解决问题的才能,那从今往后你也同那三成未上朝者一同居家吧,不必再来了。”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走出去之前记得把身上的官衣和官帽脱下,谁有能力,谁再穿上。” 所有臣子全都傻眼了,一时间,底下全都躁动了起来。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位平时表现格外低调聪慧的帝女,此时竟然能够如此大动干戈! 要知道那三成没来上朝的大臣,好歹也都是三品以上的官,说是朝廷命官也不为过! 最重要的是,他们手中掌握着各式各样的资源人脉与权利,即使是真正登基当了新帝也不敢这么砍过去,这无异于一口气得罪了京城最有权势的一批人啊! 永和帝都不敢这样做! 难道她就不怕反噬吗?! 于是,底下臣子们纷纷高喊: “请帝女殿下三思!!!” 第二百三十二章:丞相的位置还空着 三思? 听到这话后皇甫灵都不由笑了一下,她微微抬起眉头:“这有什么可三思的,各位能够站在这个金龙殿里上朝的,谁不是三品以上的官职,谁不是身上带着爵位的?” “你们若是谁不想留在这儿,这偌大的大幽十三郡莫非还会缺人?你们若是不愿意与本宫一同为这个国家与百姓们努力,本宫还能找不到人?” 一边说,她一边就拿起放在案上的玉玺仔细的打量起来,最后侧眸看向底下的一众: “这官位啊,爵位啊……在谁手头,还不是握着这玉玺的人说了算?” “即使本宫如今还未上位,可只要握着这玉玺,本宫便是天命所归的帝王,你们不愿意跟着本宫,那就让愿意跟着本宫的人来做。” 众人听到这话之后整个脸色都不太好,本身还想强忍的一些命官有些坐不住了。 有人开口:“殿下,如此大动干戈……您就不怕乱了民心吗?” 皇甫灵没有开口,大堂内传来了另外一位女子的俏笑声。 只见姜轻鱼一只手抬起掩着面,而后带着几分歉意的拧眉无辜道:“扰了大殿的清规,微臣在此向殿下与诸位共事道歉,只怪微臣见识不多,因而忍俊不禁。” 她转过身看向方才发言的那位大臣。 “您方才说,怕乱了民心?” 那大臣愕然,脸色不太好看。 百姓们可能不大清楚这谋权篡位的最终主谋是谁,可他们在这朝堂上早就见识过,明白这群人中真正最有主意和手段的并非那位帝女。 而是眼前这面若春花,清新温婉的姜轻鱼。 虽然不过十七不足的年纪,但那一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劲儿,却是与之前所有人都忌惮的谢沉渊如出一辙,甚至更胜一筹。 姜轻鱼问:“大人,您可知如今大幽正面临什么样的问题?” 大臣眯着眼:“姜侯有何高见?” 姜轻鱼道:“如今大幽腹背受敌,不仅仅是眼前的大易与日不落城的凶猛进攻,更有背后无数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小国虎视眈眈。” “放在以前……国泰民安时,谁资历深谁就能说话,谁官职高谁就有话语权……可现在是乱世,乱世之中比的可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谁的拳头够大,谁手里握着的兵够多。” “京城境内禁军兵力不足一万,其中一半由如今掌握着虎符的帝女控制着,而另一半……才由您背后的那位将军管束。” “剩下还有七千来自秦北郡的“叛兵”,则全都在微臣手里等待赎罪。” “你说……陛下需要三思什么?” 姜轻鱼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明显加重了语气。 她在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想要一口气让所有人听话那是不可能的,但暂时让所有人闭嘴……她还是有这个本事的。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苍白一片,心里对姜轻鱼骂了不止一遍。 可她手里有兵,而且兵在京城。 他们确实有资源,也有权利。 可现在到了国家生死存亡之际,正如姜轻鱼所说……这些东西虚无缥缈。 世家大族又如何? 你现在召集不了势力,而他们有实打实的拳头,揍的就是你! 姜轻鱼:“各位为何还如此嘈杂,莫非是对殿下与微臣的话不满吗?” “有何不满,尽管提。” “微臣早闻宫中人心戾气重,一道圣旨能够抽出九成油水,乱世浮萍时,宫中人却各的自在。” “微臣走过的路不多,食到的盐也不及各位,但微臣明白……人各有私心,只是这私心得好好控着,若是哪天出了乱子,背弃了家国百姓……那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人头落地。” “诸位若是还有什么异议都可以提,只是这多嘴的后果能不能承担就不是咱们能够三言两语说出来的。” “劝诫各位一句……外患时,若不能上下一心,也莫要徒增家国烦恼,否则这千古罪人的名头,也不知道谁得承担。” 她这些话说完之后,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也无人敢再上前驳斥皇甫灵,更没人敢惹姜轻鱼。 兵有多少,拳头就有多硬。 就算她现在一时没办法真正的做到完全铲除,但她当下就是有绝对的话语权。 甚至比上面那位她亲手扶上去的帝女更大。 若按她所说过了战乱时期,若是胜利……则帝女真就顺应了天命,百姓众望所归。 民心盛,地位则稳,他们撼动不得。 若是他们失败了……这大幽也就彻底塌了。 说是权宜之计,倒不如是直接把两个极端的选择摆在他们面前。 要么老老实实听话,要么大家全都跟着大幽一起覆灭。 当真是狠。 这环境安静下去之后,还站在百官最前边的那位尚雨定住了。 姜轻鱼朝着龙椅上的皇甫灵笑了笑,皇甫灵眉头舒展,转眸看向他:“尚侍郎大人,话已至此,您还磨蹭什么呢?莫非要本宫替你脱衣不成?” 尚雨的老脸“咻”的一下染上羞色,其实从他今日做这出头鸟的时候他的结局就已经定下了。 他咬紧牙关,最后沉默着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身上的官衣官帽脱下,整个人都颇有一种颓靡之色。 最后他跪在宫殿里,将官衣官帽推上前。 “臣……退了。” “可臣还是要最后劝告殿下与姜侯一句,莫令百姓空哭泣,天下祸乱人尽失!” 沉默片刻后,皇甫灵风轻云淡道:“知晓了,退去吧,记得转告今日未来上朝的那些人,早日归还衣冠,也方便早些告老还乡。” 就把这话当做耳旁风,比羞辱更加羞辱。 那尚雨狼狈离开,皇甫灵抬头问: “诸位爱卿,可还有要上谏的?” 这下没人主动上去了。 这哪儿是上谏?这简直就是上刑! 沉吟片刻还是没人之后,皇甫灵才道:“看来父皇还真是养了一群平庸之材,国家危在旦夕,竟除了担惊受怕自身权利遭受波及以外,没有一条中用的谏言。” “都说乱世出英雄,既然换了掌权者,那就让本宫顺道好好选一批英雄出来。” 一旁的张公公走上前来,递给她一张卷宗。 所有人几乎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什么,是记录着如今在职的官册。 她道: “正巧……这丞相的位置还刚好空着。” 第二百三十三章:你是皇帝,我是丞相 听到帝女的这番话,朝堂内的文武百官当即沉脸下去,一双眼睛谨慎而又审视的盯着龙椅上的皇甫灵。 丞相的位置上还缺人,这话说的实在是直接。 她要给这皇朝,定一个新的丞相。 丞相,文武百官之首,大幽正一品的官儿,辅佐皇帝处理政务,甚至拥有一定的决定权,货真价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谢沉渊在这个位置上时,便做了许多不得了的功绩,权倾朝野,无人能够忤逆。 若非他如今巫族人身份曝光,沦落为阶下囚。 丞相之位他还能坐几十年。 皇位需要看血脉,可丞相这位置……人人都有机会。 这一位置,那可是人人都要争抢的。 皇甫灵如今要定下,这可是大事。 而且……她估计心里早有人选。 果不其然,下一秒,皇甫灵开了口:“本宫如今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姜侯功不可没,再加上她手头还捏着平内乱,定战局的功劳,封一个丞相之位……各位可有异议?” 整个皇宫鸦雀无声。 很明显,没人有异议,也没人敢有异议。 上一个有异议的才刚脱下了自己的官衣官帽。 下一个有异议的结果会好到哪里去? 如今姜轻鱼手握重兵,且这重兵就在京城把守。 她一路将皇甫灵扶持上这个龙椅,皇甫灵扶她为丞相,再合适不过! 所有人目光扫向早已站在文武百官之前位置的女子身上,她官衣呈现青玉之色,上有玉光丝精绣而成的仙鹤图。 这衣裳他们今日上朝时就已经全都注意到了。 按照大幽的规矩,每个品阶的官员官衣上绣制什么都是严格把关的。 九品绣鹌鹑。 八品绣云雁。 唯独一品,能绣仙鹤。 这身衣裳明显早就准备好了,今日的结局也早已定下了。 人们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还觉得有些疯狂。 回看曾经所有皇朝,前朝无一位女子当政。 可是如今,很快这个国家权势最高的两个位置,全由女人当职! 女帝,女相……还有一位,年纪轻轻就走上副将之位的女将。 放在几年前,人们想都不敢想。 可现在却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他们的眼前。 这乱世,当真是乱世! 从头到脚,全都乱了! 可偏偏……大势已定,谁都无法阻止! 随着姜轻鱼那声清亮的“臣接旨”,张公公端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衣裳与相令,以及御赐的金笔。 从此刻起,大幽诞生了七百年来历史上的第一位女相。 她以绝不可能的姿态,乱世称雄。 这命运呐,何人不称奇? 当年跪在丞相府前求生存的女子,如今竟也成长起来,走上了故人的位置。 前朝丞相与今朝丞相,竟为夫妻? 人们恍惚间竟从她的身上看见了他的影子。 挺拔的,神秘的,同时逼迫自己每一步都悬走在钢丝之上的。 人们这一瞬间竟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感觉。 只希望……这不是坏事。 姜轻鱼被封相之后,皇甫灵也下了一道旨意将华娇提拔到了正四品。 她虽也立功几次,但这封官的事情不可胡来。 若真把朝中臣子全都逼急了,这对谁都没有好处,顶多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后果。 朝廷上的消息很快就扩散开来,也不知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这消息实在夸张。 不过他们越是扩散这个消息,也就越是合了姜轻鱼等人的心意。 女帝女相之事肯定会有许多人不服,平民百姓等也都会心存怀疑,当人心惶惶时……才越发需要有人为他们送上定心丸。 而这定心丸,自然也是姜轻鱼早就想好的。 …… 下朝后,皇甫灵只留下了姜轻鱼一人。 群臣散去之后,皇甫灵猛地一下疲软了下去。 虽说她本身性子就比较淡,但这做皇帝的,底下又是一大堆人不断施压,她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未满十六的孩子。 被赶着鸭子上架,做足了准备也难免虚弱。 能坚持到现在很不错了。 她看向姜轻鱼,与方才掌控一切的大气放肆不同,难得的流露出一抹柔软:“鱼姐姐,这龙椅还真难做。” 姜轻鱼哭笑不得:“回头微臣遣人去给龙椅上再加两层垫子。” 皇甫灵当即红了脸:“你别打趣我了……我很紧张。” “私底下无人,你还叫我灵儿就好。” 姜轻鱼这才掩面笑笑,而后才上前捏了捏她的脸颊:“都要做皇帝的人了,这可成何体统?你是君,我是臣,这君臣之间……不可太近。” 君臣之间若是相近,也会出现很多麻烦,最重要的是她和灵儿这关系,让人传出去有损皇威。 如今正是立威的时刻,尤其皇甫灵的上位十分危险,必须让她尽快坐实“玉女下凡”的名头才能把这位置坐稳。 这是两人早就心知肚明的结局,称帝拜相的付出便是曾经所有的交情,两人都不能再同以前那般亲密无间。 皇甫灵心底升上来一种说不出来的委屈,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心口处,下唇一收,轻轻颤动。 “鱼姐姐……日后真的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吗?” 姜轻鱼深吸一口气,又将浊气吐出,将皇甫灵的脑袋抱进自己的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 “虽然不像往日那般,但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一日,我都能陪着你……” 皇甫灵终于忍耐不住,咧开了嘴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 最终她在姜轻鱼的怀里哭的抽搐,满脸通红。 许多话从今以后不得宣之于口。 因为她是君,她是臣。 即使她在她的心中地位斐然,让她愿意放弃一切回到她的怀里,像以往一无所有时那样依偎。 可她们承载着的不仅仅是官职。 更是国,更是家。 因此,她们都必须放手。 这一日皇甫灵哭到最后眼泪都流干了,掉出来了两滴血珠,才被姜轻鱼制止。 “不可哭,你是皇帝。” 如今,竟也到了她教人的时候了。 她一滴眼泪也没流,只是说出这话的一瞬间,她闭上了眼。 “你是皇帝。” “皇帝,是不能在百姓面前流泪的。” 她是丞相,也是百姓。 第二百三十四章:丞相夫君,还是丞相夫君? 姜轻鱼从金龙殿离开的时候已经天已渐黑,她把皇甫灵带到了休息的地方正要离开之时,却听见有人从背后喊了一声。 “姜……姜丞相请慢,请慢!” 姜轻鱼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去,竟是王公公。 王公公还是那身太监的穿着打扮,但这会儿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半个身子佝偻着双手支着膝盖。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姜轻鱼,他的眼里噙着眼泪,连同手指都是软下来的。 在看到姜轻鱼的一瞬间,他才颤着嘴皮喊了一声:“陛下……陛下快不行了,就算是咱家求你,同皇子公主他们二人一起去送他一程吧!” 听见这个消息的瞬间,姜轻鱼的身体也不由抖了一下,沉吟片刻后她吐出了一口气。 对于这个消息,她并不意外。 皇帝的身子本就如同枯木,此前还愿意吃丹药续命,可昨日逼宫之后,他自己也算是放弃了。 一个人在五感尽失之后,也就意味着他大限将至。 他现在还尚存一口气,可这一口气……也不过是吊着这副空壳的罢了。 里面的灵魂早已腐烂,肉体也免不了破败的终局。 永和帝在位二十四年七个月,在位期间有功有过,算不上明智也算不上败类。 放眼整个大幽七百年的历史,无功无过……便已经是一个较好的结局了。 只可惜他生于灾难,撑不起一个国家的命运。 即使有再多的个人恩怨,一条老龙最终要以这般狼狈的形态离开人世,也实在算是悲哀。 身为他的臣子,始终是要去看一眼的。 姜轻鱼道:“公公带路吧。” 王公公是个忠心的,据说他在永和帝还是太子时就已经跟在他身边,满打满算竟也快有三十年。 算是皇帝身边陪伴最久的人了。 陪他走完这一生的精彩与落寞。 能留在帝王身边那么久,除了过人的能力之外,情分也是免不了的。 最是无情帝王家。 不是无情帝王,而是帝王无情。 其他人不用她传话,王公公估计早就置办好了一切。 只是不知道……她与他非亲非故,有怨无恩,为何他临终之前会要让她作为见证。 然而等到了养心殿的殿门口处,姜轻鱼才愕然发现……原来被拉过来的外人,不止她一个人。 谢沉渊手戴镣铐,身着囚服,明明落魄至极,可偏偏那能令天神都为之动容的面孔硬生生挺起了所有。 原本漆黑的眼眸也变得浅淡,站在那儿,便让人一眼难忘。 姜轻鱼走到他的面前时,他那象征着巫族人身份的银灰色的瞳孔扫了她一眼,带着几分从未见过的温柔。 “恭喜,姜相。” 他不伪装的声音极为好听,像是冬日轻覆的一层霜雪,清冽悦耳。 姜轻鱼走在他身边停下,不由轻笑:“我是该叫你谢相呢,还是该叫你席公子?” 其实她得知相爷或许是巫族人的时候就已经猜测到了这种可能。 席林,或许就是相爷。 若不是瞳色与发色不相匹配,或许她早就肯定了这种想法。 即使戴着面具,那过于相似的五官给她不断带来熟悉感,一直在慢条斯理的告诉她真相如何。 谢沉渊沉吟片刻:“每个名字都是我,你想如何称呼我?” 姜轻鱼双手背在身后,招了招手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 谢沉渊半蹲下身子,侧身送上自己的耳朵贴在了她嘴边。 姜轻鱼小声地说了四个字: “丞相夫君。” 这四个字,令人心里迅速升上来一种异样的温暖与羞涩。 就连谢沉渊都难免露出了笑脸。 他问:“是丞相夫君,还是丞相夫君?” 姜轻鱼道:“你是前相,自然是丞相的夫君。” 谢沉渊笑着,如浸蜜饯之中。 一旁的王公公猛地干咳一声。 两人这才从彼此的甜蜜中悄然走出,身后……皇甫灵等人已经慢慢到来。 就连年纪尚幼的五皇子也在宫女的带领之下走了过来。 他手里还拿着糖果,五岁的年纪还带着些懵懂,大眼睛时不时就眨一下,目光好奇的落在了姜轻鱼与谢沉渊的身上。 虽说只有五岁,但毕竟是帝王家的孩子,远比常人更要早熟,学的东西也更多。 丞相的冠衣和囚服,他是认得的。 并且他也听起宫女姐姐说过姜轻鱼的故事。 他好奇的打量着两人,王公公赶紧招呼他:“五殿下,快给姜相与谢……谢相招呼一声。” 姜轻鱼如今的地位不言而喻,谢沉渊虽说是巫族人,但这二位都不是寻常人,他的赦免只是时间问题。 日后的天下,不说完全,起码大半个都在这两人的手里掌握着。 五殿下年纪尚小,就算早熟,也不懂得局势。 换作以前,陛下还能带着他,护着他。 可如今……陛下也快不行了。 他只求诸位能够念着五殿下对所有人都没有威胁,大伙能在陛下仙逝之后多多照顾他一些。 五皇子懂得没有那么透彻,但从小也学会了要听话,于是乖巧的笑出小虎牙来,对着姜轻鱼与谢沉渊道:“留儿见过姜相,谢相。” 姜轻鱼与谢沉渊岂能看不出来王公公的意思? 姜轻鱼并非野心家,如今走到这个位置也不过是命运推着往前走而已,她志不在此……只想与家人爱人朋友过上安稳日子。 她从一开始的想法就不是占着这丞相之位,只是现在国家需要她,灵儿需要她。 她得在这个位置上替灵儿稳住江山。 没有了权势的利害牵扯,姜轻鱼也不可能芥蒂一位五岁孩童。 反而……看着这个年纪的孩子,她反而有种乱世逢生的希望之感。 于是她低头摘下自己腰间的一枚玉佩,蹲下身子一边为五皇子系上,一边道:“五殿下,我这儿身上也没准备什么贵重的东西,这枚玉佩就当见面礼了,莫要嫌弃。” 王公公都没想到姜轻鱼竟然给出这么大的表示,一时间也不知是惊吓还是感动,但那眼泪是夺眶而出。 “快,五殿下快,快谢谢姜相。” 五殿下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姜轻鱼,最后天真的笑了一下: “谢谢姜相,姜相……你生的可真漂亮啊。” 这一刻。 所有人眼睛都红了。 只是五皇子不知道,也不懂。 明明他是夸姜相,为什么所有人都哭了。 他赶紧安慰姜轻鱼,姜轻鱼却笑了笑道: “无事,无事……” 而后,金龙殿内的太医走了出来。 他看向众人,最后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各位了……陛下,只剩下一柱香时间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朕,是不是一位好皇帝 皇帝穿着单薄的一层里衣,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眸无神的朝着正上方看,眼珠丝毫没有转动。 呼吸平缓,嘴唇乌青,就好像灵魂早已被剥离的空壳,但毒素侵蚀肉体产生的疼痛,逼得他手指颤动。 这无疑是告诉了所有人,他还活着。 只是他五感尽失,看不见,听不着,也说不出。 但当众人进入房门的那一刻,他好像隐隐有所感知,手指动的稍微剧烈了一些。 一条在位二十四年的帝龙竟落得如此下场,说他咎由自取,却又觉得罪不至此。 人们站在他的身边看着。 他生的子嗣不多,活下来的更是少之又少,在这儿的仅有四位皇子,两位公主。 今日皇帝即崩,就连一直被囚于佛堂之中的大皇子都被放了出来。 他是皇后所生,皇甫青桓与灵儿的亲哥哥,最该继承皇位之人……偏偏又是一个双生子。 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再看,此人竟也有二十出头,模样英俊,身着袈裟。 面对曾经亲眼见证将他抛弃,将母亲打入冷宫的父亲,他的神色并无痛苦,只是抬起手道一声:“阿弥陀佛。” 这般冷静,也这般冷漠。 王公公想说点什么,却也说不出口。 他只是问:“殿下,您不再说点什么?” 善净说道:“我早已为僧,理应断开红尘,今日前来……也不过是念在施主归为大幽帝君,以做镇国寺的表率罢了。” 王公公忍不住红了眼,转过头从旁边抽出一封信件想要递过去。 “陛下早已预料自己今日,所以一个月前便亲笔写下书信,让我一一交给你们。” 善净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寺中还有要事需要小僧前往处理,小僧也就不多留了,这封信件……小僧不便再看。” 说罢,他行礼转身离开。 “大皇子。” 背后王公公追了两步,最后却在一旁皇帝的手指一敲床榻的声音之下停了脚步。 善净也停下了脚步。 他没转身,只是偏过脑袋: “公公,贫僧法号善净,净忘过去。” 说完这话,他就离开了,终是没再回头,走的格外决绝。 稚嫩的五皇子忽然传出声音,他道:“公公,父皇好像哭了。” 皇帝睁着眼,眼睛没动过,可眼泪却这么从两侧滑落了下去。 他虽然五感尽失,可一个帝王的敏锐,又怎会仅凭耳听眼看? 人们心中唏嘘,可也没人能多说什么。 王公公也是以泪洗面。 倘若大皇子不是双生子。 倘若双生子的秘密无人揭穿……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倘若。 若真有,那最合适的一句倘若……应当是倘若他们不曾生在帝王家。 五皇子见大家都没有动作,于是自己上前爬上床边,跪在床头用衣袖跪在永和帝的身旁为他擦眼泪。 擦着擦着,他自己眼睛就红了,小小的身体颤了好几下才声音沙哑的问: “父皇是要离开了吗?” 见大家都没有回应,五皇子自己也知道了。 他不蠢,也不笨,反而他还很聪明。 只是……在他记忆里,他的母后,身边的丫鬟公公都总跟他说。 父皇是全天下最伟大的人,也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 在他的印象里,他为数不多见到父皇时,都能看见父皇在朝堂中挥斥方遒,能手到擒来的完成很多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在他的记忆中,父皇总是那么厉害,如泰山巍峨,如大海广阔。 无所不能,无人能够反驳。 那么厉害的人,如今却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儿子也不认他。 怎么会这样呢? 不该是这样的。 这养心殿里站着许多人,却显得格外冷清,没有人说一句话。 最终稚嫩的孩童抱住父亲,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最后放开了声音: “我不要父皇死,我不要父皇死。” “他是皇帝,太医为什么治不好他?” “我不要父皇死,呜呜呜……” 有好几人掉了眼泪。 王公公也没有阻止这位小皇子。 甚至好一会儿后,更年幼的小公主也扑上去与他一起哭。 据说在这两个月,以往很少面见自己子嗣的永和帝频繁的传召这两位没有参与到政治斗争里的小皇子与小公主。 或许像皇帝这样的角色,也只有明白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才会拥有短暂的闲暇时刻,去试图弥补曾经来不及过眼的遗憾吧。 只可惜,留存了二十年的遗憾,又怎能用短短两个月弥补来呢? 弥补不来的。 不过是在苦苦强求。 世人皆求而不得,爱而不能。 就连皇帝也不能免俗。 王公公噙着泪将皇帝生前为众人准备的东西一一分发。 皇甫青桓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灵儿得到了他的心得。 二皇子也拿到了一块封地。 至于小皇子和小公主,则各得了一些他们的保障。 到谢沉渊那儿,谢沉渊得到了一封信件,姜轻鱼没看。 只是谢沉渊在看完后片刻,轻叹了一口气就把那信件烧了。 足以可见他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位与他共事朝堂十余年的帝王给他写下了什么。 可姜轻鱼与他心有感应,即使不能全然感知,也能共情他心中的唏嘘。 最后到了她这里,王公公送给了她一张纸。 王公公特意叮嘱:“姜相,这是陛下……特意为您留的,也是他最在乎的一样东西。” “他说……这东西别人给不得,只有您能给。” 他的语气像是在哀求姜轻鱼,求姜轻鱼能施舍一些仁慈。 姜轻鱼没有马上回答,只是默默的展开那封信件,上面赫然写着一个问题。 这时,永和帝又好像回到了她与他初见的那日。 威严,深沉。 可与那时不同的是,他的眼神柔软了许多,他坐在那儿,看着姜轻鱼,最后深吸一口气才开了口: “姜轻鱼。” “朕,是不是一位好皇帝?” “朕,算不算是一位明君?” 姜轻鱼缓缓的闭上了眼。 再睁眼,王公公眼巴巴的望着他: “姜侯……” 第二百三十六章:中而不庸 姜轻鱼侧目看向躺在榻上的永和帝,轻轻吐了一口气。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能够感觉到他身上的颤动,紧张。 明君,好皇帝…… 只要真正接触过这位皇帝的人都知道,这是永和帝……或者每一位正常皇帝都最在乎的东西。 因为他们早已走至世界权力的巅峰。 除了一个美名,他们什么都不缺。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办法去操控这一切了,更没办法去控制死后名声的发酵。 但姜轻鱼可以,姜轻鱼拥有这样的能力,本事,可以让他死后的名声变成她想要的模样。 最重要的…… 她是一个极为通透,纯粹的人。 她的选择,评价,总是最中肯的。 无法听见后世如何评判,那就由姜轻鱼去定夺他的一生吧。 她是丞相,父亲又在礼部,死后的故事与谥号,皆由他们决定。 姜轻鱼说的话,是他的定心丸。 在众人的注视下,姜轻鱼缓缓的靠近了永和帝的身体。 她伸出手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手上。 到这儿,姜轻鱼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回想起往事种种,也想起他的前世。 永和帝前世是怎么死的来着? 其实他前世并非毒发身亡,今生要活的更久些。 前世,谢沉渊灭世计划得以成功,三大国家因为战争变得狼狈不堪,而在三个国家正要谈和妥协之时,周遭一直观察着的小国不约而同发动了围剿。 大幽本就因为几次战争变得千疮百孔。 不足三个月时间,京城的大门就被攻破了,所有大臣和家族全都收拾家当逃走了。 可当敌方杀进皇宫,杀进金龙殿的时候,皇帝竟还坐在皇位上纹丝不动。 任由敌人杀剐,也绝不退缩,与大幽共存亡。 他的心,永远在大幽身上。 他作为皇帝的傲骨与荣耀,从未丢弃。 姜轻鱼闭上眼睛,最终在他的手指上写下四个字。 中。 而。 不。 庸。 中而不庸。 他算不上明君,也绝对算不上昏庸。 姜轻鱼最诚心的一句评价,便是中而不庸。 当这四个字被完全书写下的一瞬间,原本毫无动静的永和帝猛地抽吸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极为厉害,让他全身都抖了一下。 中而不庸…… 中而不庸! 中……而不庸。 他喉咙里卡着一句话,可这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几乎一瞬间,他瞳孔一散,热泪瞬间溢出。 随着王公公一声“陛下”,吊着他的那最后一口气也彻底散了去。 一代帝王,就此仙逝。 本该举国风光大葬,可到现在…… 王公公一边哽咽,一边开口:“传圣上口谕,朕驾崩之事暂且不可宣扬,一切都以大幽的安稳最主要,待战事过去之后……灵儿上位,再宣布驾崩消息。” 所有人都不语,房间内还是传来了哭声 。 无论他此前做了什么。 无论如何,他都是他们的父皇。 姜轻鱼心里头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 陛下,一生都在等着今日,等着被人们称为明君的那一刻。 只可惜到死也没有得到毕生想要的那两个字。 她大可以欺骗他,可他自己又怎会不清楚,不明白这些事情呢? 他是来求证的,带着答案求证的,而非来寻求一个欺骗。 想到这里,姜轻鱼不由感觉到痛心,身体微微往旁边一侧,谢沉渊顺其自然的就伸出手将她揽住,轻拍她的肩膀。 似乎是感知到委屈不必藏掖,有人愿意一同分担,姜轻鱼的情绪也有些外放,整个身子靠进谢沉渊的怀里哭了起来。 谢沉渊不语,只是轻拍着她的后背,悄悄的告诉她: “我在,我在。” “你做的很好。” …… 陛下驾崩的事情按照他自己个人的意愿全都隐瞒了下去,对外宣称只是身体不适,进入寺庙静养。 朝中部分大臣应当也是自己猜了出来,但这个节骨眼上也不会有人犯冲,最终这个消息也就捂死在了前朝后宫,只有极少部分人知晓。 不久后,前线传来战报,大幽的军队陷入了苦战之中,物资也高度缺乏。 于是皇甫灵差遣华娇挂帅,带领三千人的一支军队奔赴前线。 而姜轻鱼又谴了自己手底下握着的上千兵马,手持属于她的信物前去周遭伺机而动的邻边小国。 她要让那些小国在这个节骨眼上助战。 但她玩了一套阴招。 她是以大幽势弱,她姜轻鱼个人意欲谋反,愿意和各国合作一起剥削三大强国的力量。 她在信件中夸大了大幽的危机,处境,好似大幽已经快要彻底落败了一般。 大幽这块蛋糕,谁不想分一杯羹? 如果按照姜轻鱼所说的那般,那么大幽势必会被大易与日不落城全部拿下。 他们一点好处分不到。 但……若是这个时候去帮助大幽一把,回过头再背刺。 估计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险中求富贵,大幽这么大的国哪儿能不心动? 何况这话是如今大幽刚上位的新相,还是一位女相所为! 姜轻鱼虽有些名气在外,但她具体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其他国家就不得考究了。 诸多知晓她的国家,对她的评价都不太好。 消息放出去了,但到底能不能起作用,姜轻鱼就不得而知了。 但她为了对这些邻国表忠心,确实费了不少功夫,送出去不少东西和“秘密”。 这几日姜轻鱼总是少睡多做,整个身体肉眼可见消瘦了下去。 整个朝廷内外的气压都低的可怕。 而又过了好几日后,姜轻鱼为谢沉渊争取到了自由,用自己的官职担保谢沉渊不会逃走。 姜轻鱼亲自接他回到丞相府,二人终于又得以相见。 他们抱了片刻之后,谢沉渊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姜轻鱼抬头,有些茫然:“你……你不开心吗?” 谢沉渊没说话,双眼深深的,最后又一次用力的抱在了姜轻鱼的身上,恨不得把她融进身体里面。 他难受至极。 短短半个月时间,他的妻子竟然消瘦了那么多。 良久,他才下定某种强烈的决心的开了口。 “小鱼儿,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第二百三十七章:承诺的永远,都给你 谢沉渊一夜策马,姜轻鱼便坐在马车后面坐着,他让她好好休息,睡醒之后就能抵达目的地了。 她虽然没有询问,但前世今生多年以来的相处经验,以及她心中与他的契约感知,能够让她很快就意识到他的情绪极为复杂,悲伤。 她睡不着,甚至隐隐有猜测。 这一路过的极为安静,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看自己的新郎刚受牢狱之灾,又看他策马的神色如此疲倦痛苦,姜轻鱼实在于心不忍,到了半路便又坐上了马车的外面,与他坐在一起。 谢沉渊似乎在深思些什么,当她坐下来后才意识到她的出现,诧异的看去:“怎么出来了?” 她没说话,只是悄悄往他身侧挪了挪,歪歪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微微抬头,看月明星稀,看天星成河,看这明明分毫不平静的天下,还奇怪的拥有如此美丽静谧的星河。 看这个世界从未因为一场涉及到千万百姓灭亡的战争而变化。 最后又看向了身侧的人,她伸出自己的手指轻轻触碰在他的脸上。 她道: “因为感觉到我的新郎有些伤心,所以我想坐在这里陪他。” “想知道他为何而伤心,也想知道我能为他做点什么。” “你以前戴着面具的时候,面具底下也是如此常常带着愁容吗?” 她说的很轻松,也很平静,微笑着,始终拥有给人温暖的力量。 早已习惯自己排解所有坏情绪的谢沉渊在这一刻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 他看向姜轻鱼,在她额头上蜻蜓点水的一吻。 “你早日休息吧,这些日子你消瘦了许多。” 姜轻鱼问他,一双眼睛好似侦破一切的通透:“是因为见我消瘦了许多,所以才带我前去?相公还真心疼人。” 谢沉渊想解释,却被姜轻鱼连续的开口打断。 她伸出手拉住谢沉渊的手,将他的手掌压在自己的掌中轻轻的握住。 “相公,我们已经成婚了,是夫妻,是一家人。” “我们是至亲至爱的家人,因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可以与我说,也永远都能相信我。” “我永远愿意停下脚步为你排忧解难,因为我们是夫妻。” 家人…… 谢沉渊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不禁红了眼眶,他仰起头望了一会儿天空,最后低头注视着她,语气已经带着几分哑。 “许久不见,怎的学得如此伶牙俐齿了?” 姜轻鱼笑了笑:“不过是夫唱妇随罢了,你不在,我总要自己也学得几分能耐来护住我们这个家。” 她说完这番话,谢沉渊便难忍耐的上前抱住了她,他红着眼,所有的痛苦好像都被牵引出了肉体。 从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器官。 最后他竟只能说出: “小鱼儿,谢谢你。” 姜轻鱼也抱住了他,轻声哄着道:“夫妻之间,谈何言谢?”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在短暂的对视之后相拥相吻。 这一吻吻得难舍难分,如胶似漆的粘腻在一起,到最后二人都不由落了泪,姜轻鱼才轻轻开口: “沉渊。” 两人又吻在了一起,一路吻回了马车内部,他轻轻的将她放在榻上,俯身伸出手指轻轻压过她耳鬓处的秀发。 “我爱你。” 所有的温柔与痛苦,都在此刻化解。 鱼沉于渊,献我于他。 …… 等姜轻鱼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换上了一件备用的衣裳,头发略显凌乱,睁眼都觉得一切恍惚不大真实。 原来话本上说的情到自然处都是真的,放眼过去,她绝对不会想到会在马车上与谢沉渊交付彼此的一生。 回想昨日发生的一切,青涩的,温柔的,血肉与泪水交融。 她脸上现出绯色,短暂的回味之后又整理了自己的头发与衣裳。 毕竟相爷为人穿衣的本事……也仅限于给人穿上衣服了。 马车已停,估计目的地也已经走到。 谢沉渊在外面问:“都整理好了?” 姜轻鱼“嗯”了一声:“进来吧。” 谢沉渊这才从里面爬了进来,看着自己美丽的动人的新妻,慢慢凑上去亲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难怪世人常说这种滋味黯然销魂,只有真正食髓知味的人才明白与爱人交融是怎样的特别,令人眷恋。 姜轻鱼脸皮薄,瞪了他一眼,伸出手掐了一把他的脸:“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如此贪色?” 谢沉渊道:“以前害怕。” 姜轻鱼好奇:“还有你害怕的?” 谢沉渊点头:“害怕的很多,因而不敢给任何人承诺。” 说出来后,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也从未想过会与人相爱,成婚,从未想过,也不敢期待与世界上的任何人会有未来。” 从巫族覆灭的那一天起,他的未来也被一并抹杀。 没有同类,这辈子他都会是一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异类,背负着仇恨的异类。 没人会爱上一个异类。 无数次的重生也证明了这一点。 他不会与任何人拥有可以肯定的未来,也没办法给人永远的承诺。 直到她的出现。 她成为了一个例外。 他的额头靠在姜轻鱼的额头上,姜轻鱼问他:“那现在……能给我承诺了?” 谢沉渊:“你想要什么?” 姜轻鱼:“想要你的永远。” 谢沉渊笑了笑:“都给你。” 两人耳厮鬓磨的交流着,甜蜜的,简单的。 有时会想,若是时光一直停留在最幸福的时刻,是不是所有人都不会痛苦了? 可时间总是不回头的行人,一往无前。 谢沉渊将她搀扶着领出了马车,揭开帘幕的那一刻,姜轻鱼便被面前的景色给震撼住了。 满山桃花盛开,显得青山妩媚多娇。 飞禽走兽皆如天地之灵,不惧生人。 一条溪流自东向西,如天上之河贯穿整个村落。 美丽的,震撼的,让人恍如梦境一般,不由腹诽这一切是否真实。 姜轻鱼目不暇接,良久没有回过神。 这完全就是传说中的“桃花源”一般。 与世隔绝,宛如仙境。 谢沉渊忽的握住她的手,在她发出疑问之前率先凑上她的耳朵告诉她: “欢迎来到我的故乡。” “异乡的新妻。” 第二百三十八章:黄金墓 这是……巫族的故乡。 虽然姜轻鱼已经猜测到部分,但在真实见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不由感觉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悲伤。 这么美的地方,曾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 那场战争没有任何胜利方,所有人都是狼狈的败者。 巫族覆灭,三大强国迅速由盛转衰。 一切罪恶的源头,竟是如此仙境般美丽的地方。 姜轻鱼看向谢沉渊,沉吟好一会儿才说:“这里被照顾的很好。” 谢沉渊抿了抿唇:“因为这一切都是假的。” 姜轻鱼脸色一变,不敢置信的看向谢沉渊:“假……的?” 谢沉渊很紧张,她感受得到,也感受得到他的愤怒与悲伤。 他握着他的手,一脚踩进底下的土地,领着她继续往前走。 而就在双脚踩在那青草地上的一瞬间,金黄色光圈破坏了脚下的土地,如镜面一般。 那坚硬的,美丽的,反射着璀璨光芒的金属,如太阳光芒似的耀眼,足以灼烧所有的一切。 姜轻鱼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心脏也像是被紧紧握住那样痛苦,她嘴唇微张,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沉渊继续开口。 “三十二年前,巫族的土地发生了一场灾难,让族内食物资源极度紧缺,于是一位年轻美丽的巫族少女因为好奇第一次走出了故乡,离开了天神的庇护,去寻找更加适合生存的土地,或者找到更多的食物源。” “她行走在这个世间的各个角落,学习,见识到了许多在巫族不曾见过的东西。” “饮食,衣饰,以及一众善良的友人,还有一位伟大而又英俊的爱人,与她相识相知相恋相爱,最后成了婚。” “一次意外,她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与能力,让原本仅存在神话话本之中的巫族,走进了世人的认知当中。” “她使用自己的力量为爱人披荆斩棘,让他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他也让她成为了全世界最尊贵的女子,让她成功让巫族获得了更加丰富的食物源。” “可时间是磨损人心的利器,曾经的爱人却变了心……” “于外界人来说,男子可得三妻四妾,可于巫族来说……我们无论是血源契约,还是其他的文化,都让我们自出生那天起就只能接受一种相爱的模式——一生一世一双人。” “无数次的矛盾中,他伤害了她,又意外的发现了她的血液能够化作黄金。” “于是巫族女子人间蒸发,回到了故土。” 谢沉渊牵着姜轻鱼的手,一路随着河流而走,走到了一处村落。 而他们走的每一步,前方仍然是绝美仙境,身后却镜片般破碎,飞散。 所有的美丽荡然无存,只剩下沉重而又不见天日的黄金。 当她们走进这个村落的时候,幻象还捏造了曾经生活在这里的巫族人,各自做着属于自己的事情。 每个人脸上幸福洋溢,笑容灿烂。 可惜,他们一动不动,就连被风扬起的发丝也纹丝不动,就像被固定的画面,又或许是……捏造这个幻境的人,只能回想起这一个短暂的瞬间。 而他们走过,幻境又破碎。 身后的黄金闪烁片刻,又发生了变化。 谢沉渊继续说起巫族的故事,他身体笔直,双眼平静的望着前方……似乎已经模拟过无数次,模拟到麻木。 “那位巫族女子因为过人的功绩,回到故土之后便被封了族长之位。” “回来后不久,她被察觉出怀有身孕,决定自己一人抚养这个孩子,而秘密已经暴露的男人,竟违背了誓言……为求昌盛,遍地寻迹巫族的居所,还将消息扩散至更多地方。” “最终,他们的寻迹队伍找到了一名正在领土之外第一次参加捕猎的巫族男孩。” “巫族人天性纯朴良善,但也深知自己的存在不可暴露在世人眼中,可就在男孩要逃走的时候,对方却展示了一块属于巫族的信物,告诉男孩……他们是巫族的朋友。” “男孩本怀疑着,可却敏锐的感知到为首的那男人身上流淌着熟悉的气息,他很清楚的辨识出来……” “这个男人,与他的母亲,缔结了血源契约。” 血源契约,巫族人认定另一半之后才会释放出来的契约,不可摒弃不可抛除,象征着对方是那位巫族的永恒挚爱。 没有什么证据比血源契约更加值得相信。 “从未见过父亲的男孩心软了,短暂的在外面停留了半个月。” “外人一向阴险狡诈,善于伪装,这半个月的时间……男人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扮演着一个合格的父亲,深情的丈夫,将他与母亲年轻时的种种经历全部告诉了他。” “还告诉他……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爱人,更没有想过……自己的爱人早已为他诞下一子。” “他说自己做了错事,但早已想要改变,想要对他母子二人负责。” “年幼的男孩被打动了,约定了一个能够长期见面的地点,每半个月就会从族地之中出来一次,与父亲偷偷相见。” “也就是这样过去了半年,最终……那个男人终于顺藤摸瓜,搞清楚了如何进入巫族的领土。” “无需三把钥匙,也无需过多复杂的手段,只需要巫族人的鲜血就好了。” “于是在男孩又一次的约见之时,他偷偷的制造意外,收集到他的血,打开了巫族族地的大门。” “于是……巫族迎来了灭顶之灾。” 背后的黄金重新构造出画面。 战火纷飞。 万军压境,铁马裂地,鲜血飞溅。 冰霜,火焰,巫族倾尽全族之力守护故土。 可最终的代价却是全族的覆灭。 人们喊着杀巫族,取黄金的口号,残忍的将所有巫族人脑袋砍下,又把他们的尸体大卸八块。 让他们血流尽了,身体干瘪了下去。 满地的黄金迷惑了人们的双眼。 所有的长者全都让孩子们离开,护送他们躲着。 一位母亲抱住自己孩子,亲吻他的额头。 “别出来,就算他们砍下了母亲的脑袋,也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于是,那位母亲动用了秘法的力量,让巫族的领土崩塌,让所有前来侵犯者,都与巫族一样。 变成了一地的黄金。 说到这里,谢沉渊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的面前站着一位定格的,坚韧而又强大的女人。 她正无所畏惧的奉献自我。 与曾经的爱人站在对立面。 谢沉渊眼泪淋漓,伸出手触碰女人的脸庞。 幻境无法承受外力,于是毫不留情的,不留原谅的破碎消散。 他无力的跪在了原地。 眼泪就此化作不尽的流水。 “而我,就是那位因为一己之私,引起灭族之灾的罪人。” “也是巫族尽全族之力保下的懦弱者。” “巫族的血液并非是因为死亡而变成黄金。” “而是因为痛苦。” “痛苦,将他们的血液凝固。” “我的母亲,我的族人,我的一切。” “都在那一天,变成了冰冷而又残忍的黄金。” “成为了这座被天下人艳羡的天下奇藏,黄金墓。” 满城黄金。 皆为族亲骨血。 这遍地的黄金,是他们亡魂永恒不甘的哭颂。 第二百三十九章:母亲 当所有的幻境烟消云散的一瞬间,原本美丽的景象成了空荡荡的一片漆黑。 即便是黄金,在绝对暗无天日的环境里也无法闪烁光芒,曾经美好的巫族故土,如今只剩下遍地的巫血黄金。 他们不曾变作流淌的鲜红,因为仇恨一直没有散去,他们的亡魂仍然没有得到安息。 生生世世,在他的每一世轮回中。 族人……始终不得平静。 谢沉渊闭上了眼睛,开口道: “如今战事纷乱,若是能够利用黄金墓的力量,一切可得平静。” 这一声,下定了某种强烈的决心。 他转头看向姜轻鱼:“如果可以做到你想要的一切,如果可以让你不再因此劳累痛苦,那就使用这份力量吧。” “一切既然因我而起,那么这份罪孽也不该由我的爱人承担。” “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族人,我不能再失去你……还有其他家人。” 谢沉渊,谢沉渊。 他之所以将自己最常用的身份起作这样的名字,便是因为他的内心深处便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 他的内心,早已在这万劫不复的潭渊之中沉底,任由痛苦与罪恶啃食自己的灵魂。 不得喘息。 不得平静。 更不得豁然。 于是人心沉渊,不得善终。 即使是等他死去之后无颜面对族人也好,不得他们原谅也罢。 起码,现在…… 他不希望爱人再因为他惹出来的祸端而痛苦消瘦了。 谢沉渊的眼神如陷泥泞,眼泪不断的从眼角滑落。 他半跪在地上,仰着头,如请求。 请求姜轻鱼收下这份沉重的礼物。 让他此生都不用在选择中挣扎。 即使在每一个夜晚,他都会遭到族人的诅咒与唾骂。 他认了。 他都认了。 活着的人都活着,才是最好的。 姜轻鱼能够感受到对方如噬灵魂的痛苦,这样的痛苦连同她也感觉到,连她都忍不住抬起自己的手。 她双手抱住他的脖颈,缓缓跪下,与之同悲: “我不能收下这里的一切。” “他们都是你的家人,你的族人,是你的根……我又怎么能以爱的名义去放肆的剥夺你的灵魂?我怎么能让你变得痛苦?” 谢沉渊还想说什么,可姜轻鱼却伸出手指轻轻的压在了他的嘴唇上,摇了摇头。 “你说过,巫族人善良纯粹,他们并不会因为这样的意外而憎恨你,你是无罪的。” “正如我们的重生一样,即使那日你没有见到你的父亲,即使你没有暴露巫族故土的秘密,迟早有一日……命运会以别样的方式再次重现。” “你并非带罪之人。” 姜轻鱼安慰着他,同时又站起身,看着遍地的黄金,指引他: “黄金墓的存在绝对不能暴露在外。” “即使如今大幽面临灭顶之灾,也绝不可。” “黄金墓的暴露只会让灾难传承,一代又一代,勾引出人类的兽性。” “我宁愿我们死亡,宁愿我们就在此处无声无息的离去,宁愿未来史书工笔中从未出现我们的身影……也绝不可让黄金墓重现于世。” “无论是为了你,为了你的族人,还是为了我们……” “即使结局最终指向一切都将化为虚无,我也不要再让这样的灾难无限延伸至世世代代。” “而你……” 她转身看向谢沉渊,双手抓住谢沉渊的肩膀: “我们会有很多办法,很长的时间去解决面前出现的任何难题,只要我们还活着……” “我与你成婚,我爱你,并不是因为我需要你的付出,只是因为我需要你。” “你的恩,你的怨,我都与你同行,为你解决。” 她的双手更加用力了一些,眼中噙着倔强的泪水,咬紧牙关开口: “所以……” “无论你的族人是否还在痛苦悲伤,是否憎恨不愿释怀。” “我都有足够的时间与心力陪着你一起承担这一切。” 姜轻鱼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感同身受谢沉渊所经历的一切,更没办法想象他是在哪个瞬间,那一秒的触动之下做出这样的决定。 让他不惜舍弃曾经的一切。 可爱不是索取,更不是奉献。 爱是你我在彼此的生命里,扎根,发芽,无限成长。 她不会责怪谢沉渊的念头,也不会痛斥他的“自私”。 如果他有罪,那她一同承担。 她们同荣共罪。 谢沉渊握了握拳头,最后全都松懈了下来,在姜轻鱼的怀里红了眼,倔强的流着泪。 两人就在这片冰冷的黄金墓地上,无声的进行了一场灵魂的宣泄。 向这个浩大而又不公的世界,宣泄自己的无能与弱小。 最终不得不接受这份无能与弱小。 互相拥抱着索求一丝丝的暖意,作为生存意志的薪火。 不尽不灭。 姜轻鱼要永封黄金墓,可在这之前,在她离开那一扇沾着血迹的青铜巨门之前。 她让谢沉渊先行离去,她回到了那扇门的背后。 姜轻鱼将自己头上的一根簪子摘下,弯起腰将簪子放好,最终朝着曾经的巫族故土虔诚叩首,内心祈求着: “我们的先祖曾毁灭了这里的一切。” “我不求原谅,也不求宽恕。” “只求你们能够庇佑您最后的孩子,让他终有一日能够免受灵魂的折磨。” “我是他的妻子,他的爱人……我愿替他做出这个决定,将此地的一切永远封存,不受打扰。” “我会替你们好好照顾好他。” “亦如他曾耐心的教会我,如何守护好至亲至爱。” 姜轻鱼闭上眼睛,又是一拜。 而当她要离开此处时,脚下的黄金却突然变得柔软起来。 原本暗淡的黄金此刻竟神奇的自主发光,璀璨夺目。 坚硬的黄金石头,此刻化作海洋在她面前汇集起来。 一点点的,重新构建出那足以惊艳世间的美好景象。 固定的时间与风,再次流动了起来。 村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人们在二人不可思议的惊撼目光下缓缓靠齐。 一千四百三十七位银发浅瞳的巫族民,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最前方的女人,强大而又美丽,温柔的看着他们。 谢沉渊的眼泪瞬间砸了下去。 “母……母亲。” 第二百四十章:你的痛苦,令他们牵挂 “母亲。” “还有……大家。” 谢沉渊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一切,最后下巴处颤抖了好几下,没有再多说任何话语,朝着母亲的怀里冲了过去。 今天他已经不再是小孩。 可母亲永远是母亲。 在母亲的面前,他永远是一个小孩。 他没办法再像曾经一样蜷入她的怀抱,可仍然能将她抱紧,抱进自己的怀里。 当感受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温度时,重逢的滋味令他不由自主的抖擞了起来。 他咬紧自己的牙齿,恨不得要把对方牢牢困在自己的怀里,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了满面。 他再难忍耐这种感情。 直到对方也抱住他的后背,轻轻的拍着。 “都长那么大了,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啊。” 除了家人以外,无人知道他真实的过去。 灭世者的软弱。 高位者的哭泣。 所有的所有,真实的一面永远只会展示在家人面前。 因为除了家人之外,没有人能够包容真实的他。 姜轻鱼被眼前一幕惊撼到了,深吸一口气,为他高兴,也为他哭泣,为他无声的抿着唇笑了起来。 不舍得去打扰这份只属于他的美好时刻。 终于,当年与谢沉渊同岁,如今却定格在幼时模样的巫族玩伴开了口,纷纷取笑他: “席林羞羞羞,这么大了还要抱姨姨。” “席林你现在变得好大只噢,跟大人一样。” “你现在已经可以和那些大人一样随心使用能力了吗?” “席林席林~” 由于混血的原因,谢沉渊从小就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能力。 当同龄的孩子们能够随意操控火焰与寒冰时,身为族长之子的他却没有办法,小伙伴们取笑他,但也耐心的教他帮他。 他第一次使用出火焰的时候,是伙伴们花了整整七天时间耐心教他。 只可惜,他长大了,他们却永远和记忆里一样,不会变化。 谢沉渊缓缓放开了母亲,但仍然牵着对方的衣袖。 看着族亲们的欢声笑语,他哑着嗓子轻声问了一句: “你们……还会离开吗?我们还会分别吗?” 这一声,巫族的族人们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抹苦笑,而后才化作各异的表情。 他们没有说话,答案显而易见。 也是,逝者已逝……又怎能复活呢? 即使是天神赐福过的巫族人,也没办法逃过生命与轮回,他们只是借着力量源泉的血液,短暂的重现在故土,来见故人。 “我们是在她的祈祷中被唤醒的。” 母亲的目光越过谢沉渊,最终停留在了姜轻鱼的身上。 “你的妻子。” 姜轻鱼错愕,直至母亲微笑,她也一同微笑。 族人们都纷纷好奇的看向这位人类的少女,看着这位来自大幽的女孩,他们巫族少主的新妻。 孩童们讨论着: “席林,你的媳妇好漂亮,很少见到人类身上有这么通透的气息。” “席林席林,你媳妇是叫姜轻鱼吗?你知道吗?她刚刚求我们保佑你,我们原本一直开不了口说不了话,结果她恳求的那一刻……我们竟然神奇的能够与血液重新发生感应。” “是她让我们拥有了重逢的机会。” 谢沉渊看向姜轻鱼,那复杂的感情让他千言万语都说不出来。 母亲缓缓的朝着姜轻鱼走来,到她的身前停下,她满眼都是欣赏与赞许: “每个人自出生便是有气的,你也可以称之为气运,它会随着一个人的成长,心性的变化,曾经一切的所作所为而改变,气与人……相互影响。” “我们巫族能够看到每个人身上的气,你的气……十分通透空灵,我们能够看出来……你是有大智慧的人。” “感谢你愿意成为阿渊的妻子,沉渊……这是我临终前为他起的表字,本希望他能心沉于渊,藏匿市井,平安的度过这一生。” “却没想到……他悟错了意,才导致了灾难始终无休止的进行。” “痛苦的确是巫族之血化作黄金的关键,但……我们的痛苦只短暂的存留了七天,七日之后,我们都已明白过去已成过去,仇恨只会将灾难延续。” “巫族的灭亡是命中注定,而不是任何一个人就能改变的事情……否则我们也不需要隐藏于世。” “我们生来拥有恐怖的力量,这决定了我们终将不被世俗接纳,我们四处逃窜……但这终究无法改变我们最终的命运。” 姜轻鱼抿了抿唇:“可这不是巫族的错。” 母亲微微笑,平静道:“可我们能够改变什么呢?” 姜轻鱼不说话了。 是的,无法改变。 只要他们有一日还拥有这样的力量,他们就必然遭受这一切,无尽的藏匿只不过是拖延灭顶之灾降临的那一天罢了。 母亲开口:“所以我们只能接受。” 接受自己注定死亡的命运。 这是巫族的从小就必须学习的第一堂课。 他们受到了天神的赐福,就必须承担这样的结果。 有人对这种力量求而不得,他们想要剥离却也不能够。 姜轻鱼心疼,可也不知自己该站在怎样的立场上开口。 母亲低着头微微笑。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不要让过去限制住你们的未来。” “我们早已对这样的结果有所准备,欣然接受……只是没想到……阿渊竟做了那么多糊涂事。” 她看向谢沉渊,眼眸中多了几分疼惜: “这些年来,你因我们的事情受苦了。” 谢沉渊深吸一口气,最终闭上了眼睛。 母亲继续说: “可你莫要再坚持过去无法改变的一切……也不要再使用双鱼玉佩的力量。” “放过你自己,不要为了我们而折磨自己,这不是我们死亡的意义,更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我们的血液之所以至今还以黄金的形态存在于世,并非因为我们还在经历痛苦,只是因为……” “我们放心不下你,放下不下我们巫族最后的后裔。” 血液不是因为他们的痛苦而变作黄金的。 是因为同族,谢沉渊的痛苦。 他的痛苦,在无止境让他们牵挂。 第二百四十一章:黄金的后裔 “是我?” 得知这个消息的一瞬间,谢沉渊脑袋好像被一阵风暴席卷扫空一般,好一会儿没能够回过神来。 他眨了眨眼,看向定格在记忆中模样的族人们,最后低下头,脑子里不断去思考。 是他无数次轮回如一日一般,要为族人们报仇,引发灾难与动乱。 是他每个梦魇之中都在幻想族人的埋怨与怪罪,以此来抚慰自己内心的不平静。 也是他这么久以来始终记挂着这里的一切,不肯放过。 自始至终,都只有他。 没有任何给他强加仇恨。 也没有任何人想要让他报仇。 族人们只想让他如“席林”这个名字一般,平安成长。 是他,他不放过自己。 不肯原谅自己的罪过,也不肯接受既定的事实。 更不放过族人。 是他一直以来都不平静,也是他一直都不让族人们放心。 才让这片黄金墓,永久的存在于世。 谢沉渊的眼泪不断的往下坠,幡然醒悟的一切让他脸上表情复杂无比。 在醒悟中痛苦,在痛苦中释怀。 最后竟只有一句话从他的嘴里吐出: “原来……都是我啊。” 他哭泣着,无力的握着拳。 族人们笑着,母亲上前为他拭干眼泪,她捧着他的脸道: “所以,从今以后,你要好好生活。” “你是我们巫族最后的后裔。” “也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位巫族。” “即使日后你们有了子嗣,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他们也不会继承这份灾厄。” “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就算族人已经死亡,就算无法释怀……但只要你活着,你记得,我们就永远存在,一直在陪伴着你。” 或许这就是天命。 所有巫族无一存活,只有谢沉渊一位混血留了下来。 天要灭亡巫族,而又赐予他们一线生机。 他们的血脉不会就此绝迹,记忆会永远传承他们的过去。 “席林,沉渊……我的孩子,族人永远祝福你。” 谢沉渊终于泣不成声,而一旁的景色也开始崩塌,破碎的黄金化作一条条鲜红色的血流,温热的触感在触碰到脚尖的那一瞬间。 所有人都意识到。 时间不多了。 “母亲……”谢沉渊不舍的想要靠近,而母亲却往后轻轻的退了一步。 她笑着,摇了摇头。 她什么都不说。 姜轻鱼不舍得去打扰他们最后的时间,心中那样难以言喻的感情填满了她的所有,她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用双眼与记忆,记住他们。 记住这一日。 记住发生的一切。 目睹一切消散成为黄金的粉末,最后又变成滚烫的血液。 他们知道,死去的人早已释怀,他们唯独放不下的只有还存活于世的亲人朋友。 他们的爱不会随着死亡而消逝,会永远的定格在那一天,直至永恒。 谢沉渊跪倒在这片血泊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化作子虚乌有。 他捂住自己的心脏,低着头,哭泣的回声在这洞内隐隐现现。 姜轻鱼站在他的后背。 黄金色的蝴蝶忽然停留在了她的指尖。 她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 “阿渊的妻子,姜氏轻鱼,很遗憾无法到席祝福你们的婚礼。” “我们所有的族人为你留下了一个礼物,这并不是我们第一次相信异乡人,所有的结果都赤裸而血淋淋。” “但是,这一次……我们仍然愿意相信阿渊的眼光,也愿意相信你们能够传承这份和平。” “回去吧……一切都将如你所愿。” “这是我们最后能做的事情了。” 那声音在她的耳边温柔的叙说着,越来越轻,越来越柔。 直至指尖放蝴蝶,也消弭于世。 当所有的光芒散去。 满地的黄金与血水都干涸。 世上再无天下奇藏。 再无黄金墓。 他们只在这个世上留下了一份宝藏。 最后的后裔。 …… 战争爆发已快三个月时间。 距离姜轻鱼离开京城已有半月,京城爆发了一件大事。 大易放弃所有底线,竟利用机关鸟从各方向大幽的各个城池投入战场上的尸体,利用他们身上的尸油点燃。 同时,当京城以北全都被攻陷沦陷之时 ,大易竟联合了好几个国家试图乘虚而入,甚至从前线直接抽了一支万人的队伍直接朝着京城的北城门攻来。 此举无异于已经是不顾一切,要让两个国家全都覆灭。 他放弃了前线,他只要大幽灭国。 而这一战,竟是大易如今的帝王,弑兄称帝的萧寻安亲自挂帅,御驾亲征! 战火连天,城中一片哀嚎哭叫,死伤无数。 萧寻安坐在由各个大易士兵包围着高举着的龙椅上,淡然的看着这一切,甚至怡然自得的品茗。 他的容颜已毁,可那阴侫的眼神却最好的证明了他的身份。 “很快,就能彻底拿下这个持续七百年的王朝了。” “真叫人唏嘘。” “你说是吗?” 他侧目看向一旁同样被毁掉半张脸,甚至已经彻底失去说话功能,穿着囚服的金发少年。 他道: “多亏了国师大人做了那么多准备,才让我能够如此轻易的做到这一步。” “待我拿到黄金墓……一切都将由我决定。” 三败俱伤? 不……得黄金墓者,就能拥有天下的话语权。 他已经知晓了黄金墓的秘密。 知道了如何找到它,开启它。 到那时,那些登不上台面的小国想要吞并他?简直痴心。 贱婢所生又如何?为求生存自断双腿,还要美其名曰天生残疾又如何? 这世间,终究是要掌握在他手里的。 背叛者,不顺他意者,死! 而就在他们要攻入城门的那一刻,一位老者挡在了大军的最前面。 他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袍,脸上满是笑意。 “各位异国友人,前方……就不便靠近了,请回吧。” 他和和气气的模样实在好说话。 可萧寻安却知道这样的微笑之下藏着的是什么样的感情。 “原来是传闻中的九流门门主徐大人。” “当年……你妻儿死于大幽百姓。” “如今,又何必站在这强弩之末的大幽门前呢?” “不如随我一同报仇雪恨?大易……负不了你。” “条件很不错,大幽国运将至,老夫站在这儿……确实抱着必死的心。”徐有福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不过,老夫终究是大幽的人。” “看不得亲朋好友受到异族的挫辱,更明白……弯下去的腰,就直不起来了。” ——作者的话—— 要尾声了,只剩下一些填坑工作了,挑战三月十日之前写完大结局! 第二百四十二章:没有小角色,人人皆英雄 当徐有福的话语落下的一瞬间,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忽然窜起。 远处忽然炸来一阵阵流星火雨,一看……竟是大幽曾经引以为傲的杀器火石炮。 无数火石落下,砸入袭击而来的军队。 徐有福高喊一句:“杀!!!” 背后城门大开,华娇与姜北勋等尚在京城内守城的将士们率领城中兵马进攻。 皇甫灵一身白衣站在人群的最后面。 她高喝: “大幽的将士们,荣辱与共,不得退却!” “城在我在,我在民在!” “你们拿起手中的刀刃,我就永远不会退避!” “大幽数百年来的国运,绝不将息,我承天命在此,就是为了护佑此国此民,千年顺遂!” 还未上位也还未及笄的帝女此刻就站在大军的背后,不惧不怕,双眼坚定。 她的言语化作无数信仰的基石,给予将士与百姓不可磨灭的力量。 火石炮砸灭队伍中一大群人。 徐有福等人也上阵杀了过去。 萧寻安意料到了这些,背后同样有投石车将战场前线运输过来的尸体点燃后拋了过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投石车却出了意外,火尸竟飞进了人群之中。 “报!有一众江湖人士从背后偷袭,包抄了我们!” 背后,姜承佑率领的江湖人士早就埋伏。 这些可都是武林上的高手,虽然人数不多,但力量不可小觑。 杀了好一会儿后,成功干扰了投石车,他们便功成身退。 死伤自然不可避免,姜承佑也坏了一条手臂。 由白芷负责的军医部门迅速接管伤员。 白芷看向姜承佑:“一支小队暗里包抄,这风险果然还是太高了,你这条手臂……暂时恐怕用不了了。” 姜承佑却不以为然:“起码敌方损失惨重,不是吗?” 白芷笑了笑。 他们明白,他们必须冒险……如今兵力悬殊,各个城池的援兵都没办法快速调动,一些甚至见大幽劣势,直接为了自保助纣为虐,借机谋反。 大幽死了一位秦王,可一个国家不止会有一个贼子。 大幽多年积累下来的内部问题,才是导致如今这个局面的最重要的问题。 否则以大幽三百七十万人的总人口,又岂能只拿的出这点兵力? 按理来说大易和日不落城的情况应该也是差不多,甚至更加糟糕,但……他们的领导者太狠了。 从他们方才交手的时候就能感知到,这庞大的兵力当中,有许多都算不上兵……是被强行征出来的。 这些百姓为何能如此不要命的战斗? 他们已经调查过了。 早在几个月前,大易就给全国百姓下发了数量极为可观的“官粮”,人们以为那是赏赐,恐怕……那“官粮”出了问题。 按照时间线判断,萧寻安没有死在当初的爆炸之中,估计那个时候……大易背地里掌权的就是他了。 他这种人,做得出来这种事。 所有人都明白这样的代价是什么。 可他何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直到徐有福告诉了他们关于黄金墓的事情…… 而现在,他们知道的就是……谢沉渊已经带着姜轻鱼前往黄金墓所在地。 若是大幽也能像大易那般早早让“百姓”全都变成可以利用的傀儡,他们此战估计也不会如此艰难。 可偏偏…… 他们信仰不在此处,国家若是人人皆是傀儡,这还是什么国家? 即使取得胜利,也终有一日会遭到反噬。 后勤处,传来前线的噩耗—— “报……报!” “前线大易死去的兵马突然又诡异的活了过来,成了活尸,他……他们根本杀不死!” “我方兵力不足……各位,还有战斗能力的,尽快赶往京城救援!” 所有人心头一惊。 姜承佑又一次站了出来。 白芷愕然:“你要去前线?你这个状态怎么上战场?” 姜承佑却说:“但前线总要有人去不是吗?” “其他人的伤势,不比我好。” 白芷咬牙:“一定要活着回来,还有……给我带一具大易士兵的尸体过来。” 姜承佑点头,而后走出房间,高举着自己的手大喊: “各位,愿意与我一同支援前线的,跟我走!” “此战事关未来,事关一切,我宁做战死鬼,不做亡国奴!” 于是,带着伤的各个伤员,只要还能行动,只要还具备一丁点战斗能力,全都凑了上去。 他们喊着口号赶往前线: “宁做战死鬼,不做亡国奴!” “宁做战死鬼,不做亡国奴!” 前线被压迫到极点,一万七千的总兵马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半。 华娇被刺穿了小腹,姜北勋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 就连皇甫灵,都被大易的刺客刺杀,若非皇甫青桓时刻在她身边保护着,替她挨了一刀,她恐怕性命难保。 但保住了性命,她也必须带着皇甫青桓逃命。 大易朝着里面放射出了好几波箭要将她赶尽杀绝。 就在那箭雨快要刺穿他们时……一道身影挡在了皇甫灵和皇甫青桓的身前。 皇甫灵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 当年在太学,有过几面之缘,挺身而出被那倭人羞辱的天才,林玉! 据说他前段时间已经成功通过科考成了七品官,还做了一些小功绩晋升到了六品,前途无可限量。 如今他竟也穿上了战袍,混入大幽的军队之中?! 一箭穿心,他眼底颤动片刻,他咬紧牙关杂乱无章的挥砍片刻,最终转身跳上皇甫灵的马,用身体抱住皇甫灵,全身覆盖皇甫灵为她挡箭。 皇甫灵愣住了:“林玉?你怎么在这?!” 林玉吃疼咬牙道:“国在我在,大厦将倾,独木难支……若是京城城门被攻破,那么我们日后也无半分活路,大幽兵马不足,你们尚且在前线,我们又岂能看着?我们一些同窗已经在百姓内部组织了民兵反抗,只求能在这种时刻……尽一些绵薄之力。” 而说完这段话的一瞬间。 有一波箭雨飞了过来。 万箭穿心。 皇甫灵眼泪瞬间崩出:“林玉——” 一生骄傲的林玉此刻不受任何干扰,他自知存活无望,于是以百姓的声音最后的呐喊: “国在我在!国在我在!!!” 那一道道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京城里的百姓们组织着的民兵不多,可百姓们的哭泣与呐喊声却盼求着希望。 他们反抗,他们不屈,他们以身化作星火,愿与大幽共渡难。 林玉的声音越来越小了,他喊不动了。 最后他一声“冒犯了”,抱住皇甫灵的身体。 “公主,我替你挡着后背。” “我不会松手。” “快逃,快逃,你不能死。” “你是如今大幽唯一的精神支柱了。” “你不能……” “死……” 说了这话,他便咽了气。 皇甫灵痛苦的哭泣着,同时也抱着怀里负伤的兄长,拉着缰绳大喊了一声:“驾!” 直至外围传来支援的声音。 “宁做战死鬼,不做亡国奴。” 姜承佑又带着一则刚得到的消息传来: “各位将士!不败侯已取得地方将领首级,即将在前线获得大捷,正率兵马赶来!” 他连着吼了三遍边疆守城胜利的消息,将士气鼓舞起来。 负伤的兵马携捷报重回战场。 被围困的战士们又重燃希望。 他们泪眼婆娑……总算是听见了一件好消息。 “可千万不能只让霍不弃那小子出尽了风头啊……” 华娇举着剑,女子的声音撕破苍穹: “将士们!随我突围!!!” 人们战斗着。 百姓反抗着。 大幽的星星之火,都在此刻汇聚在一起。 火焰化作不可匹敌的力量,化作参天的巨人。 为国续长命。 为家续长久。 为自己,续生路。 他们寻找一线生机。 他们等待…… 等待那位寻找生路的姜相回来。 这一刻,这一日。 没有小角色,人人皆英雄。 …… 姜轻鱼走出巫族领地后,的确得到了一则足以救国的惊天消息。 同时…… 她也收到了一封来自霍不弃的信件。 看到那封信的一瞬间,她即刻骑上战马带着谢沉渊冲向边疆。 信的第一句话是—— “吾将战死,可若有幸,见天色飘红,务必来见……” “最后一面。” 第二百四十三章:不弃之死(1) 天边是一片鲜红色,那是大幽军队出征的旗帜,每当大幽取得战争胜利时,就会将旗帜高高举起。 夕阳,黄沙,一群将士们亢奋的高歌着。 一位少年将军从黄沙中走出,背后的披风已经破损,脸上更是各类脏渍,血痕。 他双眼坚毅,沙场上的狂风吹得他斗篷噼啪的打着响。 他手里提着长枪,提着敌方将领的脑袋。 看着眼前敌军只剩下最后的几千兵马,而大幽死伤仅仅不到三成,他很清楚…… 他们要胜利了。 大幽的军队即将凯旋,他们能以最全盛的姿态援助京城战区。 当大易撤出部分兵力前往京城进行偷袭的时候,霍不弃果断放弃了援助京城,而是趁着敌方绝对性优势被削弱的片刻,将大局扭转。 这一次战争他可谓战功赫赫,多次出计将敌方阴谋识破,又灵活的利用战术与场地,将敌方杀了好几次措手不及。 甚至到了最后,他们发现了大易士兵的古怪。 霍不弃一人悄悄潜入敌方军营,偷偷擒走了对方将领,将他首级斩下。 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但人们心底清楚,若非是他在……此战绝不可能赢的如此轻松,即使对方中途调动了一半兵力离开,也不可能赢的如此轻松。 他比当年刚上战场的镇国公更加拥有战争的天赋,青出于蓝胜于蓝。 人们瞻望着他的背影。 一位副将开口:“侯爷,该收网了。” 霍不弃沉吟片刻,看着天边即将落下的夕阳,心绪不宁。 看来……他等不到她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复盘这一场战争的一切。 悲惨……鲜血,死亡。 战争给人带来的永远只有哭泣与悲痛。 他没时间再在这里拖延下去了。 当时他不让军队回京支援,是因为他很清楚不能退,一旦退走……秦北郡一条线就一定会被打通,到时候大幽会承担更大的压力,绝无翻盘可能。 所以他留在了这里,以猛虎般决绝凶猛的姿态连续发起进攻。 他为大幽赢下了一个战区的胜利。 同时……也为大幽赢得了胜利的底线与筹码。 所有并肩作战的将士都开始衷心的佩服他,敬仰他,听从他。 这本该是他自小就想要的才对。 可现在……他完全没办法因此高兴。 他甚至开始畏惧,开始痛惜。 太阳啊……再落下的慢些吧,再让他等一等吧。 可惜……谁都等不了。 太阳不会晚些落下,大幽也等不起他的私心。 于是他面无表情的开口:“走吧,该结束这场战争了。” 他一声令下,所有大幽兵马朝着大易的军营赶尽杀绝。 大易挂帅将领已死,副将也受伤,群龙无首之际却也不逃脱。 他们仿佛失去魂魄的,不管不顾的向前冲,厮杀。 霍不弃已经知晓了其中缘由。 因为一直以来跟他们打的这些大易将士,早已算不上人。 那位被他斩首的大易将领,是在被他抓住后临终前告诉他这个秘密的。 他也知晓了破解办法,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将信息送去了京城。 大易的那位翌王萧寻安习得古怪之术,能以奇法将人制成梦傀,只听施术者的命令。 他们虽大脑始终保持清醒,可唯独没办法反抗施术者的话。 而早在两个月前,萧寻安回国后,很快就用这种方法将大易的皇帝萧寻策给制成梦傀,让萧寻策将梦傀种放入国粮当中,分发全大易。 但凡吃了那粮食的,都成了梦傀,任由萧寻安驱使,发动如此恐怖规模的战争。 而这梦傀……唯独怕一样东西。 盐。 一旦他们身体沾了盐,就会失去不死之身,也会短暂的摆脱控制。 若非是那位将领临终前说出了这个弱点,谁又会想到这样的人阴毒之术的弱点会是盐呢? 也是因为那位大将的告知,霍不弃才能及时反制,反败为胜,让所有人将刀上沾水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位大将在他面前跪下,在短暂的清醒时刻痛哭流涕的哀求着。 ——“杀了我吧,结束我这不人不鬼的生命吧,终结这一切的荒唐,大易……已经名不副实了,那萧寻安毁了我们的家乡,毁了我们的国啊!” ——“求你把我一刀砍下,将我们全都杀尽,给我们一个解脱……给我们一个作为人该有的解脱……” 这场战争没有任何的胜利者。 只有无尽的野心。 于是霍不弃将即将凯旋的消息与“盐”的弱点带回了大幽。 然后……他会满足敌人的心愿。 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事情了。 这场战争的收尾又花了整整一夜,直至确定了所有的梦傀全都倒下,他才拿着大幽的旗帜,要插在敌人的大本营前,宣告战争的胜利。 他走的很慢。 可后面的人们催促着。 他一步三回头的巴望着。 太阳又升起了半个头。 黎明要到了…… 他要等的那个人还没来。 霍不弃自嘲似的笑了笑:“终究是……有缘无分。” 于是,他迈过敌军的尸山血海,将旗帜狠狠地抬起,下一步就要扎进那黄土里。 就在他扎进去的瞬间。 “不要——!” 背后传来熟悉的尖叫声。 同时,一道箭之离弦的声音弹起,破风之声顺势在人们耳边炸开。 霍不弃也转过脑袋看向了声音传来处。 那是一位青衣少女策马而来,马速飞快。 就在这箭射出来的刹那,两人对视。 她剩下没日没夜奔跑过来的良马似乎就是为了坚持到这一刻。 马倒下了。 青衣少女落马转了好几个圈。 再一抬头,那鲜衣怒马的少年被一箭穿心。 他怔怔然的看着她,要扶她的手都已经伸出。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他脸上因疼痛而崩坏的表情又恢复如初,露出勉强而又温柔的笑意。 “你……终于来了。” 他嘴里含着血,边说边流。 黎明升起。 少女崩溃尖叫的声音几乎震遍十里八方。 所有人都懵了。 他们脸上各有震惊,茫然,愤怒,各种各样…… 因为他们从没想过。 最终射穿这位少年英雄的心脏的箭矢,竟是从自己人身上发出的! 他没有倒在任何敌人面前。 却在自己人的箭下不断溢血! 第二百四十四章:不弃之死(2) 周围的将士们愤怒的,想要将射箭之人千刀万剐。 可他似乎早就做足了准备,早就等着这一时刻,摊开手将一颗毒药放入了自己的嘴里,一口就直接含了下去。 他什么话都没多说,只是七窍流血,当场暴毙。 他身上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查不出来。 因为落马而在沙地上滚了好几圈的姜轻鱼被沙砾划得全身是伤,尤其是膝盖险些断开。 她试图站起身来,双脚却使不上力。 人类肉体的潜力在绝望与崩溃中爆发,她颤巍巍的一瘸一拐朝着霍不弃的面前走去。 霍不弃胸上插着箭,他已经站不稳了,前后摇晃的,脸上还是灿烂的笑。 “轻鱼,你别急,别怕,别动……我过来就好了。” “你不用动,你刚摔下马,疼,我过来。”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朝着姜轻鱼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箭上淬了毒,毒素蔓延到很快。 他很痛苦,可他还是笑着。 大家都说他笑起来好看,像小狗儿似的。 他就想以这样最好看的样子展现给轻鱼。 终于,在两人伸手握住的一瞬间,霍不弃直接瘫软的跪下了 他跪在姜轻鱼身边,看着姜轻鱼身上青衣沾血,他心疼道:“没事吧?” 姜轻鱼想说什么,可眼泪实在是控制不住,喉咙好像被名为痛苦的一把刀硬生生剜了去,发不出声音。 她深深啜泣一口:“你早就知道了这个结局?” 信中没有明确的写他会为何而死。 可结合眼下,结合一切……她就清楚了。 霍家父子兵,一门双将。 不败侯的名头已经足够响亮了。 霍毅死后被追封为镇国公,已经足够霍不弃一生荣华富贵了。 可霍不弃偏偏要子承父业,上战场,又偏偏他在战事方面是个奇才。 不败侯这三个字被他传承了下来。 也被他进一步神化了。 尤其是这一场战争…… 若胜利。 他会同他父亲一样成为大幽的信仰。 而现在,他不仅胜利,还是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大获全胜。 霍家的存在会成为超越皇权的存在。 功高震主。 然而杀死他的不是皇权,是忌惮霍家势力的……大幽内部仍然掌握着权利,害怕格局无法掌控的“人心”。 一门父子兵,乱世皆英雄。 可霍家……只剩下他一人了啊! 他还未成婚,还未将血脉传承,如今不过十八不到的年纪…… 却…… 却……! 姜轻鱼整张脸都涨红了起来,眼泪根本止不住的往下掉落。 “我早该料到的……我早该知道的才对……” 她泣不成声,声音被悲痛吞没。 霍不弃伸过手来,为她擦了擦眼泪,他道:“是我让他们瞒着你们的……” “陛下早已召见我,告诫我此战绝不可出战,若失败……则百废待兴,霍家尚能留下传承,可若我成了……我的功绩将完全不弱于父亲。” “到那时,总有人会要我死。” “他告诫我好几次……我也犹豫了许久许久……可最后……国难当头,我作为父亲的孩子,我承载着不败侯这个名字,我又怎能犹豫呢?” 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他也退缩过,犹豫过,想要认命,就此成为一个让所有人放心的纨绔,就此让霍家暂时沉寂下去。 可他放不下。 他放不下这大幽的百姓。 放不下亲友的平安。 放不下……她。 他也曾奢望过用尽手段让自己活下去,也曾想过要不要告诉姜轻鱼,告诉她…… 只要你愿意同我成婚,哪怕不爱我也好,哪怕不为我生育也好……我也愿意为你成为一个“逃兵”,就这样窝囊的活下去。 可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如此绑架心爱的女孩,让她为自己付出一生。 他知道。 他若是不上战场,他此生都会良心不安。 因为他是不败侯的儿子,因为他继承了父亲的遗志。 当他那天得知自己必死的结局之时。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父亲总是不让他上战场,明白了为何人人都要他好好读书,即使做个纨绔也没事。 可…… 天命万般,却不由人。 但凡父亲没有立下汗马功劳,被追封镇国公! 但凡不败侯曾有过一败! 但凡他没有继承到那过人的战争天赋! 但凡……但凡…… 但凡天不逢乱世,他都能有无数种方式活下去! 可他是父亲养大的孩子,听着不败侯的故事长大,看过荣耀披于肩上,百姓为其欢呼的模样。 他体内流淌着不败侯的血液。 他又怎能甘心平庸纨绔? 他的心,他的身……都向往着荣耀,向往着……传承这份庇佑大幽千载的意志。 他怎能眼睁睁顶着他传承下来的“不败侯”这三个字,成为一个逃兵呢?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早就知道…… 自己要么死在敌人的剑下。 要么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他没有选择。 因为……他不能败。 啊……血水吐的更多了。 他有些笑不出来了,有些委屈的看向姜轻鱼: “轻鱼,我是不是快死了啊?” 姜轻鱼闭上眼睛,抱住他:“没事,没事……我带你回家,我一定让白芷治好你。” “我已经找到了黄金墓,已经找到了解决一切的办法……” “前段时间我向周边国家发出的求援信他们已经收到,他们已经派兵支援过来……” “黄金墓消散……巫族的百姓,改变了他们的想法。” “我们很快就要胜利了。” 巫族的人是天神赐福的人,而每个国家都有自己各自的信仰,他们有办法去控制那些“不存在”的东西发出神谕。 改变那些顽固的人。 他们还将为大幽,下一场雨…… 下一场由天下所有人眼泪凝结而成的雨。 一场足以改变一切的雨。 姜轻鱼抱着霍不弃,她无力的颤抖着,要把他拖起来:“走……我带你回家。” 可霍不弃却纹丝不动。 姜轻鱼看出来他的想法,于是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走啊!走!!” 她崩溃的,愤怒的。 她明明早就承诺过……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可霍不弃的声音却平静的传来: “抱歉啊轻鱼,我可能……回不了家了。” 他抬头,又灿烂的笑起来,眼泪也从眼角落了下去。 “不过我打了胜仗噢。” “父亲会为我感到骄傲的……你也会为我感到骄傲吗?” “我很快……也会成为像他那样的英雄了。” “人人都会称赞我,会在我的葬礼上……为我哭泣。” “所以……陪我看一场日出吧。” “耽误不了多久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不弃之死,黎明已至 姜轻鱼没有拒绝霍不弃,她拒绝不了。 那一支淬了毒的箭还在他的胸口,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下去,还要强装出笑容来哄她。 她拒绝不了。 于是霍不弃就拉着他,就在原地,两个人并排坐着,面向战场的东方。 黄沙弥漫,大雁向着南方飞去,日出的那一条天际线,平坦的,静谧的。 似乎是太阳光芒昏红,又似乎是这战场的沙与血替其淬了颜色。 红光就这么快速的从他们的身上攀了上去,脚尖……小腹,心脏。 而霍不弃始终就拉住她的手。 姜轻鱼于心不忍,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第一个音节刚刚从嘴里传出,对方就“嘘”的一声。 他说:“这是战场上最常见的日出,也是最难得的日出……只有空气中的糜灰沾染了将士们的血液,阳光投射过来数万道光路拥有了形状。” “金色的,鲜红的……平静的,让人思念家乡,给予边疆战士们无尽斗志的日出。” “我刚上战场那会儿,你知道我感觉最奇怪的事情是什么吗?” “是我的枪刺穿敌方战士的身体时……他们肉体溅射出来的血,也是红色的。” “滚烫的,粘腻的……与我们完全没有任何的不同,他们的家里也会有家人等待,城里会有百姓们等待,等待他们的凯旋。” “那时我就在想……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大家明明同根同源,连鲜血都无数次的证明这一点,却为何还要兵戎相见?” “一方胜利,另一方就注定失败。” “一方存活,另一方面就注定死亡。” “我知道,身为战士……我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可我曾经……也是每日,每日的蹲守在家门前,在京城的最高处,眺望着战场的队伍,我明白那种等待的感觉,也知晓那种……随时都害怕失去的感觉。” “每一个上战场的战士,说不准哪天就死在战场上了,而家里苦苦等待的家人朋友,却只能因为他们的死讯而痛哭流涕,徘徊在痛苦之中。” “本不该有战争的。” “也不该互相残杀的。” “可这就是现实……我们作为臣子,需听君命,为了生存的资源,为了守护背后的国家……我们全都必须拿起武器,面向这些同样拥有滚烫鲜血的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过了小一会儿才失笑的吭哧了一声,伸出手指着太阳。 “人总是要死的……” “所以我们作为战士,最大的荣耀……就是死在战场上。” “将我们的一生,全都奉献给身后的人。” 他握着姜轻鱼的手更紧了一些。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姜轻鱼才明白他在她耳边说这些话的意义。 让她接受……接受她的这位挚友,以一个战士最荣耀的姿态死去。 姜轻鱼泪已决堤,再也放不下心。 可当她这时再一次想要开口的时候,肩膀上却感觉到了一阵压力。 霍不弃已经闭上眼睛,歪着脑袋倚在她的肩膀上睡着了。 无声无息。 安静的,化作这战场千万道光路中的其中一条。 姜轻鱼的耳里响起了那封信的最后几句话。 “轻鱼……倘若有来生。” “我会抢先在任何人之前认识你。” “我也会义无反顾,在每一次的选择中选择你。” ——挚友霍不弃。 而当姜轻鱼抱着他,感受到曾经鲜活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自己的怀里。 无力,痛苦,最后都化作宣泄的哭声。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只是眼泪绷不住,哭喊声也绷不住。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万丈光芒破晓,阴霾尽散,黎明睁眼。 曙光化作了一条指引的道路,指引战场上的将士们回家。 不知前方情况如何的将士们只能看着那属于大幽红色的战旗冉冉升起。 他们激动的眼泪潸然落下。 兴奋的高呼着: “胜利了!” “不败侯千岁!” “我们胜利了!” 那兴奋的声音,冲天的士气,席卷着周边无数跟着姜轻鱼而来的援军,朝着京城冲去。 姜轻鱼的马车上抱着那位少年将军的尸体,另一只手摇旗呐喊: “众将士听令,即刻回京——” “我们将为大幽,带来最终的胜利!” “请记住所有英雄的名字……” “记住他们带来的荣耀!!” 那一匹黑马上,青衣的少女摇着旗帜,携手挚友以命交换而来的时间,一路带着希望,奔跑在战场,回京的路上。 眼泪不止,风声不息。 而在她携手援兵赶回京城的时候,京城也堆积了大片的乌云。 谢沉渊站在大幽城上的鼓楼,割开自己的手腕,以血为阵。 巫族之血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被刻画成绝美的符文,他一头皎月似的银发,身着巫族的黑衣,身上铃铛响起。 他在阵中,嘴里念着晦涩难懂的句子,周围数千金黄色的魂灵缠绕着,化作冲天的光柱飞上高空。 人们能够肉眼看见那位被称为灭国罪臣的前相,如天神一般呼风唤雨。 地上,早已得到消息,由数千京城里不惧生死的百姓勇士,运来京城所有的储盐。 随着大幽的帝女一声: “顺承天命,接巫族之恩,携巫雨,送平安!” 盐巴被一箱箱的存入特制的炮弹当中,发射了出去。 在天空中散开,融入雨水。 盐雨丝丝落下。 京城的四方传来声音。 “大易昏帝萧寻安,以恶毒咒术将全国百姓化作梦傀,意图荼毒天下!” “天理不容!吾等顺遂大幽姜相之命,前来讨伐!!!” 而在北方玄武门的位置,红色的旗帜带来最终的希望。 她哭声呐喊着,声音响彻整个大幽黑压压的天际: “将士们……我等已归来!” “请重拾你们手里的剑,为了大幽千年昌盛……为了每一个期待着凯旋的家人!!” “为了……所有已死的英魂,为了我们共同的家园!!” 城中,重伤未愈的众人。 皇甫青桓与华娇不约而同的喊着: “将士们……让我们划开阴霾,迎接最后的曙光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苍天不公? 当盐雨落下的那一刻,京城里不死的大易士兵身上就好像解脱了某种束缚。 他们的短暂的恢复了神志,猩红的双眼渐渐清明,身上流血的伤口带来的剧烈疼痛让他们感觉到无尽的痛苦。 一时间,进攻来的大易士兵犹如幽魂一般哀嚎着。 “好痛……好痛……” “我们做了什么……我们都做了什么……” “萧寻安……萧寻安!” “妖人萧寻安!!!” 在这妖人的操控之下,他们放弃了对自己国家的守卫,成为了他征服异国的战争机器。 他们的肉体无数次经历痛苦,明明已经超负荷支出,明明早就应该倒下……却无数次又被迫站了起来。 他们的灵魂还在这具不受控制的肉体中被囚禁着,眼睁睁看着自己做着违背意愿的事情,承受痛苦,目睹诸位亲友在无数次死亡中站起。 而这一切,只因他们曾相信了这位新帝是良善的,相信他所谓的普天同庆,吃下了那混着泥沙的半碗粮。 片刻的清醒让他们的灵魂得到解放,可清晰的痛苦又让他们感觉到刻骨铭心的恨意。 他们红着眼,转过身,将指着大幽的剑刃转换了方向。 此刻,大幽,大易,赶来的周边各国,全都把剑指向了萧寻安。 大幽,以华娇为首。 来援国,以萨落逵斯亲身请命而来的古都为首。 人们的嘴里喊着: “妖人萧寻安,你大势已去!” “祸害百姓,将大易全国国民制为梦傀,引发无穷无尽的恐怖战争……你这滔天罪行,将由我们所有人终结!” “天不判你……人来做!” 被梦傀们高高举起大驾的萧寻安此刻失了所有力气,人们将他的高位狠狠砸在地上,本就双腿残疾的他毫无任何反抗之力。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天上的雨,里面含了大量的盐,摧毁他所有计划的盐。 他眼睛彻底红了,原本嚣张睥睨的表情也在此刻转为崩溃苍白,在地上像狗爬了好几下之后,不敢置信的抬起手,捧着雨。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的局面意味着什么。 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将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不可能……不可能,我早已算过天时,这半月之内绝不可能有雨!” “你们怎么会知道弱点的?你们怎么会知道盐能压制梦傀?” “莫非是……黄金墓,只有黄金墓能够做到这一点,只有巫族才能拥有这般无所不能的力量,预知这一切!” 甚至……就连巫族也不可能知道梦傀的事情。 这是他用毕生心血去研究出来的,是他征战天下的筹码与资本啊! “我费尽心血,杀了多少人,用多少人做了这个实验才完美调配出梦傀种的印记,让这天下任何人都能成为我的傀儡,我的死侍。” “明明只差一步……只差最后一步,我就能够将大幽攻下,凭什么我机关算尽输给你们?凭什么!!” 他在原地癫狂,身体都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双腿动弹不得,他迅速爬着在地上捡起一把剑,朝着四周扭动自己的上肢,疯狂的挥舞着。 他指着维恩:“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这不争气的东西泄露了一切!” 而后又划了一大圈。 “还是你们?!”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上一秒还翩翩公子一般,如今却狼狈的像一条丧家野犬。 他撕心裂肺的喊着。 “别过来,别过来!” “谁敢过来我就杀了谁!” 他挥舞着剑,最后又无能的松开手,任由这剑掉落,最后敞开双手对天嘶吼。 “天要亡我啊!!” “凭什么……凭什么我拼了命的活下来,杀亲杀友,领兵打仗,凭什么最后要让我落得这个结局?!” “明明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啊……” 他眼泪与雨水混作一起。 他幼年为贱婢爬床所生,出身卑微,而在吃人的皇宫得了贵位。 母亲生下他那日就被人砍下头颅,却必须对外宣称是难产去世。 他也本该在不久后因为“意外”而与她同去才对,可她却在死前用刀扎进了他的双腿,让他“天生残疾”,以此失去皇位继承权。 没人把他当威胁,也没人在意他,虽说不愁吃喝……可他自小残疾,不受重视,在那纸醉金迷的皇宫里又如何能够真正的安然? 身虽“无恙”,心却扭曲。 他早早的就明白,他活下去的法则只有一个——攀高,攀高,攀到至高! 高到无人能够决定他的生死! 高到这世界上所有人对他绝无二心,必须服从!每个人见到他,都必须跪下,尊敬的称他一声陛下。 那样……他才能活下来。 于是他开始暗里斗争,七岁便杀了第一位争夺者。 往后,他杀的越来越多,做的也越来越多,即使双腿残疾……大易也人人赞他足智多谋。 可偏偏……在他十二岁那年,他的双腿竟然有了知觉? 太医为他诊断,说他有重新站起来的可能。 原本不被注视的蛆虫好像被放大了站在所有人的面前。 那时他势弱,为了活下去,为了证明自己对皇位没有野心,他当着自己父皇的面,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刀再一次扎断了自己的双腿。 直至那太医判决他终身再无复原可能,他才能勉强把命保住。 为了活下去,为了爬上去,他付出了那么多! 所有人中……只有他能亲入战场,以残疾之姿! 所有人中……只有他处心积虑让大易变得昌盛繁荣! 他好不容易研制了梦傀种,甚至将自己和维恩作为第一批梦傀……在那场爆炸中活了下去,拥有改变一切的力量。 他明明马上就要得到黄金墓了。 明明马上……他就能拥有更长的寿命,拥有绝对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力量与财富了。 他很快就要不惧天下,不惧众生。 明明…… 很快他就不用再怕死了。 凭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 却要他在看见一线生机的瞬间,又彻底斩断了他所有生路,判处他死刑? 这一刻,他再一次仰天咆哮,泪已泣血。 “苍天不公……苍天不公啊!!!” 而也就是这时。 人群中让出一条路。 一位青衣少女走过来啊,平静的站在了他的面前,一把剑就指在他的脖子上: “那你又有何颜面质问苍生……面对苍天?” 第二百四十七章:大幽万岁,人民万岁 翻滚的黑云笼罩着京城,雷霆闪烁间才堪堪照亮了人影。 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滑落下去的温度却是滚烫。 那少女身着青衣,一张白净漂亮的小脸上沾了血污,眼神平静的,冷漠的定在萧寻安身上。 她手里握着剑,就这样抵在萧寻安的脖子上。 “一切都结束了。” “你所寻求的一切也化作子虚乌有,黄金墓亦然。” 萧寻安也怔了怔,他抬头看向了姜轻鱼。 看着她那冷的不像话的眼神,宣判他苦苦追求的一切已是子虚乌有,他心底竟升起一抹愤怒: “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黄金墓消失了?它怎么会消失……那可是当年整个世界版图一起出兵征讨而来的战利品,是能够征服天下的力量,你一句轻飘飘的消失了,你以为你能骗得过谁?” “你是想要独吞吧?你嫁给了巫族最后的后裔,他是带你去找到了黄金墓对吧?他让你得到了黄金墓,得到了扭转一切的力量,对吧?” “你做那么多……你反抗,你口口声声说只是为了自己的家人,其实到最后……你也不过是一个被野心驱使的,与我一样的傀儡罢了。” “你想独吞黄金墓……就凭你?那力量不是你能掌握的,告诉我……黄金墓在哪里!” 他苦苦追寻的黄金墓,在哪里? 那能够让他此生再也不惧死亡,威胁的力量,在哪里? 告诉他,他现在唯一的转机,在哪里。 姜轻鱼闭上眼睛,又抬起头看着天上下起的这场雨,回答他: “就在这里。” 在这每一滴雨水之中。 每一滴来自这生灵涂炭的世界中的苍生的眼泪。 每一滴因力量而遭到屠杀的巫族人的血肉。 每一滴……人类的欲望。 “黄金墓,就在这里。” 这一刻,世界都好像安静了。 化作一片漆黑。 萧寻安好像感觉到了周围有厉鬼在哀嚎,有人类在哭泣,有母亲在低语,有百姓在反抗,有无数巫族站在他的面前。 人们将他所有的退路都堵住。 天上的雨水这一刻载着逝者的灵魂。 每一滴里面都复刻他们此生最快乐,又最痛苦的回忆。 最终落入底下,化作一滩骇人的血河,沼泽般将他困住。 那贫瘠的土地上,他被浸泡在深仇血海之中。 来自敌人,来自家国,来自自身。 无数双手温柔的捂住他的双眼,鼻腔,嘴巴。 将他往下拖拽,沉溺。 这是……黄金之雨,仇恨之雨,黄金战役死去的十万亡魂的血液共同化作的一场雨。 他眼泪夺眶而出,最后的念头终于被斩尽。 所有的痛苦,都在此一刻爆发成了委屈。 他干涩的嗓子得不到滋润,撕裂似的哭嚎着,干嚎着: “我只是想活下去……” “我只是想不再畏惧罢了……” 他的哭声格外的小,小到在这世界的每一处,都听不见。 只有姜轻鱼能听见。 他抬起头看姜轻鱼:“为什么你能那么冷漠?为什么你明明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什么都没有拥有……甚至连至亲至爱都为之丧命,你还能如此冷漠?” “你应该愤怒,应该憎恨,应该让这个世界继续无休止的闹剧着……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那么冷漠?” “你不怕死吗?不觉得可恨吗?” “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的世界,本就该沉沦于毁灭之中吗?” 他无力的质问,似要在姜轻鱼身上寻找一个答案。 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冷漠? 他希望她憎恨,希望她愤怒……而千万不要用一种冷漠的态度去看他。 看他这个仇人。 姜轻鱼闭上眼睛,抬起手中的剑。 她道: “因为我该结束这场无休止的痛苦了。” “为了家人,为了死去的人,为了所有人。” “我们都要承载着他们的死亡,为后人的幸福而活着。” 为了站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生命。 他们都要活着,延续,并且铭记他们的故事。 只有这样,死亡才不会将他们从人们身边带走。 她当然是平静的。 因为此刻的她承载着所有人的意志。 她一挥剑,一切都迎来了终结。 雨停了。 淹没京城的这片深渊,也终于被太阳刺穿了中心。 第一束光打在了姜轻鱼的身上。 最后一滴雨水砸落在了她的脸上。 人们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最终是眼泪代替了他们内心的所有情绪。 皇甫灵站在京城最高的地上,重新升起了旗帜。 她也中了一箭,在右臂。 可她此刻仍是用右手紧握着旗帜,在光芒照射的地方高声呼喊着: “我们胜利了!” “大幽万岁!” “人民万岁!” …… “大幽万岁!” “人民万岁!” …… “大幽万岁!” “人民万岁!” 她瘦小的身影就这么来回喊了三次,最终也弯下了腰,悲痛欲绝的捂住自己的心脏,泪若暴雨。 挂在嘴边的眼泪颤颤的,她声音已经嘶哑,微弱的又说了一声: “我们胜利了……” “胜利了……” “谢谢你们……” 父皇,不弃,巫族的百姓,以及天下热爱和平的众生。 你们都看见了吗…… 他们都没有辜负。 他们胜利了。 姜轻鱼也抬起头,仰着脸,闭上眼睛。 周围在片刻的沉寂之后热烈起来。 而她却在这片热烈中格格不入。 泪水从两侧滚落了下去。 她一句话也不说。 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无力又瘫软的哭了起来。 然后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与人们一同喊: “大幽万岁!” “人民万岁!” 她护住了,她们都护住了。 护住了一个“最好”的结局。 …… 看着底下热闹的一片,城里百姓冲出城外,找到或者没找到自己的家人都不重要,但只要身披战甲的士兵孤零零的站在那儿,他们都会上前给予拥抱。 他们是大幽的战士。 也是大幽的孩子。 姜汇杨罄二人找到了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一位,在自己目光下看着成长成功的青衣少女。 姜家所有人都抱在一起幸福的泣不成声,拥抱在一起。 看着这一切,谢沉渊站在高处沉默了许久。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 虚弱的他转过身,默默朝着背后清冷伶仃的方向走去。 他也该回家了。 家。 他的家在哪儿呢? 然后,他听见背后响起一道声音。 “喂,去哪儿呢?” “别以为都结束了,还没回家报平安呢你。” ——作者的话—— 预计明天正文完结! 这本书对我来说是很特别的,我感觉可以写好多感言,正文完结了就写! 大结局——山水有相逢 战争结束后,大幽还有一场极为艰巨的长线战争要打,只是这场战争没有硝烟,名为“重建”。 大易与日不落城因为梦傀种灭国,梦傀们要么自杀了,要么参与进一场大型的活埋。 活下来的遗民们东奔西走,有的流浪,有的带上家当前往各个国家请求收留。 还剩下一部分不想死,也不敢死的梦傀,他们无处可去于是被姜轻鱼安排到了一处集中营暂时留滞。 半个月后,白芷研制出来了梦傀种的解药。 那些大易还活着的“梦傀”只剩下不到两万,全都被姜轻鱼收编了。 这事极为冒险,在朝廷上得到了许多人强烈反驳。 姜轻鱼却道:“战事刚过,大幽损失惨重,半数城镇破败,若无充足的人力物力,又如何才能快速重建?你们反驳可以,可这力……你们如何补上?” 因为如今姜轻鱼的影响力今非昔比,谁都知道是她带来了胜利,这场与官员们的博弈没有持续太久,短短三日就有了结果。 姜轻鱼凭借萨落暗中收集到的情报与证据,直接连抄了好几个官员的家。 不抄不知道,一抄家,发现都快比国库充盈了。 并且在抄家的过程中发现了……其中有几家,密谋了不败侯的死亡。 国库充盈了许多,虽比起重建所需要的还差一大截,但也是一步巨大的胜利。 只是那一日,姜轻鱼一个人闷在房间里许久。 后来她一个人去了墓地,给霍家两位“不败侯”烧了纸,给怡翠又带了一根珍珠簪子,将曾经帝师传给她的木雕放在了他的坟前。 每个人的坟前,她都虔诚的磕头。 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又一次上朝,以铁血无情的手段将半个朝廷换了血。 这下,重建的资金就有了。 朝廷命官的位置空不得,于是本就守城有功的华娇顺势上了二品,而皇甫灵做了一个比姜轻鱼更加大胆的决定。 她下了一道圣旨,让这半个月以来都在家负责协助姜轻鱼进行“战后外交”的谢沉渊官复原职。 她开创了一项全新的制度,双相制度。 姜轻鱼为左相,谢沉渊为右相,两人职能相当,共同辅佐帝王。 这一举动让皇城震动,可有了姜轻鱼换血前朝的前车之鉴,也没人敢说什么。 人们其实更在意的是……如此一来,姜家权势会过于集中,会威胁皇位。 而皇甫灵对此的回应只有一个。 “有二位丞相,才有如今苟延残喘的机会。” 谢沉渊本也不是贪权之人,但他亲眼看着姜轻鱼这些日子是如何操劳的,他于心不忍,也就接下了圣旨。 他又成了往日那位大幽的“相爷”。 虽坊间难免会有对他巫族身份的流言蜚语,但比起他本就有的煞神厉鬼,铁面无情之类的形容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有两位丞相的辅佐,终于在一个月后公布了永和帝驾崩的消息,皇甫灵顺承天命成为一代女帝。 她登基那日,以“重生”与“求吉”由,借姜轻鱼等人弄出的“天象”为机会,将大幽的幽,改为“明”,国号为“明光”。 至此,一切都有了交代。 姜轻鱼陪同谢沉渊,回到了丞相府的灵堂,邀请众多好友,两人并不宣扬,重新在丞相府举行了一场小小的婚礼。 只有亲人好友。 人们热泪盈眶,感慨一切来之不易。 那晚姜承佑喝的烂醉,骂了谢沉渊足足一个时辰,最后徐有福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把人拖走。 谁曾想,转过头姜承佑就跑去找白芷一边痛哭,一边告白:“白姑娘……我爱你啊……我好稀罕你啊!” 姜轻鱼都吓到了,觉得丢人,这不得吓死白芷? 谁知白芷早就在等这句话,两人吻过之后,因为白芷家中无人,便由徐有福和姜父姜母当场把婚期都定下了。 姜北勋见状,也一口酒闷下肚,找到华娇。 他生的俊美,麦色的皮肤浮出羞红,铁汉柔情的与华娇小声说了许久。 华娇最终点了头。 回头一问,姜北勋直接让家里人后日去华府提亲。 这三喜临门的好事可让众人一阵欢喜。 姜轻鱼与谢沉渊对视片刻,笑了笑。 谢沉渊问:“还需重办婚礼吗?” 姜轻鱼:“如今大明重建不宜大肆张扬。” 谢沉渊无奈:“你怎的一点也不为自己考虑?” 姜轻鱼道:“不过一些繁文缛节罢了,我不在乎,我在乎我们相爱,而且会相爱很久。” 谢沉渊被她哄开心了,低声悄悄问了她一嘴。 “那孩子呢?最要紧的事情已经忙完了,不宜铺张……我们得有个自己的孩子,也不过分吧?” 姜轻鱼红了脸,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进行房事了,两位丞相每天一回家就是深夜,倒头就睡。 虽说谢沉渊好几次有想法,可念在姜轻鱼太过劳累,也就忍忍过去了。 眼见丈夫眼神里满满的小情绪,姜轻鱼才道:“这种事情……急不来,不过我们可以开始慢慢准备了。” 谢沉渊这才卖乖似的拱手开口:“谢过丞相夫人。” 二人哭笑不得。 这会儿还真是,又可以是丞相夫人,还能是丞相夫人了。 大明重建最大的难题其实就是人力物力,那两万“梦傀”得到痊愈后解决了许多麻烦,其次的问题就是周遭国家虎视眈眈。 好在姜轻鱼手头也有拿捏他们的办法,早已,在半年的周旋之后大明重建完工过半,他们也就稳下心来。 大明二年,姜轻鱼恢复商路法,令三王爷皇甫青桓带队走上“丝绸之路”。 皇甫青桓骂骂咧咧许久,直至姜轻鱼许他此次任务完成后自由,才笑嘻嘻的赶路了。 大明三年,大明重建完工,百废待兴。 大明四年,皇甫青桓带队回归,证实了商路的可行性。 他回来那日,皇甫灵邀请所有忙碌的伙伴们重聚一堂。 人们知道,是时候给这一切画上句号了。 姜轻鱼公开了自己怀孕的消息,众人在今夜欢声不止,当了三年多皇帝的灵儿也已是成人,她身上也有了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她喝醉了又回到以前的模样,软声细语的求着: “鱼姐姐,你要是生了孩子……就让他认我做干娘,好不好?” 哪儿知道华娇和白芷也是这个想法。 三人为此争了大半天。 最终姜轻鱼还是一如既往,一碗水端平。 她:“孩子认你们三人都做干娘不就得了?” 三人一拍即合,更是开始考虑起如何去对待这个即将诞生的小孩,要给他买些什么。 那一夜,大伙都喝醉了。 所以没能发现,皇甫青桓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出门领了一匹马。 他要走的时候,姜轻鱼问:“就这样一个人不声不息的要走了?一个招呼也不打?” 皇甫青桓笑呵呵的看着她:“小鱼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这样离别的场景。” “而且我不是一个人,我还带上了他。” 他手里托着一张画像。 画像上是一位手执长枪的少年将军,他英明神武,是大明所有人家中都挂着的一位守护神画像。 死后被姜轻鱼与皇甫灵开自己私库建庙追封为“驱邪镇世不败少武神”的,武神庙里的小武神。 霍不弃。 他道: “我们生前约定过,我若有朝一日能得自由,一定要代替他去看尽这人间,看遍世界的每一处。” “如今,我该兑现了。” “所以……就需要麻烦你替我告诉他们啦。” 姜轻鱼站在那,温柔的笑了笑:“困了你三年,真不好意思……那,山水有相逢?” “山水有相逢!” 飒沓马蹄声响起,随着风息越来越远。 姜轻鱼站在那儿,回看大好河山。 背后走来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为她披上貂裘: “天冷了,别着凉。” 姜轻鱼侧过脸看向他,笑了笑。 “相爷,这一世,我们做到了。” “还有一件事没做到。” “什么?” 谢沉渊沉吟片刻,什么都没说。 他藏在笑里的话只有寥寥几句。 愿,我们。 在此河山,共白首。 万家灯火,照归途。 愿…… 有一盏灯,为你我而点亮。 【正文完】 ——完结感言—— 又写完一本书,真的是好舍不得。 这是我第一次写古言,也是我第一次转型去写正剧向。 其实一开始我写这本书真的只是为了写一个小甜饼,就是拉屎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句话“他教我杀人,弄权,独善其身”,我就觉得好带感,我一定要写一本这样的小甜文出来。 可是写着写着我又发现我笔下的人物们拥有了自己的灵魂,我再一次成为记录故事的人,而不是书写故事的人。 创作的初衷从爱情,变成了家,变成了国,变成了我要把这个乱世之中每个大人物和小人物的都写出来,他们的人生。 无论是五十多万字写出来的姜轻鱼,还是短短几万字写出来的皇后,怡翠,我都想把他们更多的经历,遭遇,故事,都写出来。 让他们出现在你们眼前的不是片面的情节,而是他们的一生。 一开始轻鱼只是为了家,可家国不能分割,她也就救了国。 而谢沉渊呢?他被仇恨淹没,困在那恨海之中不得一丝丝喘息,连活成自己的资格都没有。 这本书里很多死亡,也很多遗憾,包括说我对“重生”的想法,都融合在一个观念里。 失去的,注定会失去。 得到的,注定会得到。 亦如正文中出现的那句“重生就是一场盛大而又壮烈的自欺欺人”。 所以我们不要试图美化未曾走过的那条路,而是要珍惜当下的一切选择,活下来的人,还是朋友的朋友,还是家人的家人。 我其实写的时候也会哭,我会感慨。 因为大家都知道我是没有大纲的,所以故事到最后合理起来,不是我让他们合理起来,而是这个故事里的所有角色共同的努力。 写下这个结局的时候,其实我内心是十分不舍的。 因为这本书对我来说意义太大了,是我对自己的一种突破,一种前所未有的进步。 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读者,爱你们。 好了,接下来几天可能会不定时给大家写一些番外。 比如霍不弃给姜轻鱼写的那封信,我会一整章一两千字全都写出来。 各位,山水有相逢! 话说,五星好评来一点呗? 番外:霍不弃的信 姜轻鱼收到这封信的时候,第一眼就是上面的泪迹与越渐越小的字,事后她数过,这封信足足一千五百字,而最后一段话,也永远也画不上终止—— “吾将战死,可若有幸,见天色飘红,务必来见最后一面。” “轻鱼挚友如晤,吾今以此书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是此世一人,汝见此书时,吾或已成阴间一鬼。作此书,泪珠与墨水齐下。” “吾少年时见汝,受歹人所害,令胯下疯马奔腾不受制,正是闹市,人来人往,心下无限惊恐难过。” “汝之战马飞疼袭来,令我落马得救,免于人祸。余光瞥去芊芊玉指,汝之姿容尽显于眼中,若灿烂午光,似窈窕伊人,竟令疯马入吾心,撞裂五脏六腑,且剩一片苍茫雾,唯独有汝。” “父将之名荫下荣誉无数,令无识人无数,既知来者怀揣隐心,却也不舍佳人难过,天下人皆有隐私,汝意借我攀高枝,吾欲借你枝头共飞舞,因而舍母亲所遗玉佩,愿与你作定情信物。” “奈何山有情且独有情,流水无意自东流,吾深知汝心无意,却也不舍这份情,不得与汝长相守,便作同窗共日月,愿此长相随,情至永恒。” “回望过去,太学时日,竟是吾此生最为欢悦的时光,与诸友人共度无忧,上太学榜,嬉戏打闹无间隙。纵使父将愁苦常常挂吾于桃枝,耳边响起烦闷的劝学声音,当时心烦浮躁,如今却也再难复。” “以往年少,不明父将劝告,不知天高地厚,只一心向武,心系沙场,建功立业,能与父将同袍共战,不再荫于其不败侯之名下,愿以自身功名令诸君刮目相看。” “于是趁战乱,悄入营,斩敌无数,得大愿,终被识破,父将罚吾抄书十日,晾吴两月置之不理,吾已见识沙场血雾漫天,敌我皆如疯牛。” “同袍战死,亲友重伤,后方来援不足,稍有不慎便生离死别,残酷如地狱,人命似草芥,建功立业,戎马一生……并不似吾少时幻想那般金戈铁马。” “吾不忍再见,却见父将辛苦,吾心有所损,却也想家国平安。” “父将战死的那一日,吾曾杀敌深入,欲求其姓名无忧,战马踢踏,父将于我身后后混沌咳血,骨裂肉碎,呕心沥血。” “至此吾才知晓,父将之死非天非命非战争,而是一道名为功权的力泰山般死压于其身背。”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永和帝早已赐下毒丸于父将,唯恐不败侯之名功高盖主,父将早知结局,才将事后其子之命托付于你三年。” “亲眼见证父将之死,天下苍生众多,却唯独留我一人无亲无故,母亲早亡,父将念其孤独早已有心与其相伴,只念吾迟迟幼稚不得成人,而今吾新树初成,父将也终得放心,随之同去。” “大军压城,陛下召见,吾深知面前人有杀父之仇,缺生不出半分动摇之心,他视我如亲侄,帝命有帝术,帝不明不控则天下大乱,唯一能赠我,黄金白银,金衣玉缕。” “我知死局难改,亦晓得不败侯三字藏何意志,奈何吾之懦弱,不愿离世而去,吾深深惧之,吾若战死,霍府如何?汝等如何?天下人又如何?” “于是吾持父命寻汝,贪图汝之温柔,而吾心中如明镜,汝心系天下家国,系谢相,汝之于吾如天明,吾之于汝仅挚友,吾痛心难止,不愿加重包袱于汝身,令汝犯愁。” “吾知天下家国汝之心系,吾之心系唯汝唯友,汝之大婚,吾深慰之,吾将奔赴战场,不得许你共白头,因而再不耽误。” “吾只愿,以吾手中长枪,破除万千不安,为汝,为友,为天下,为苍生,献京平安。” “呜呼!此纸甚短,竟书不得吾半分心意,泪湿前书,吾又重添几笔,吾好不忍……好不愿!” “可吾乃不败侯之子,冠以父将之名,又如何能不忍不愿?吾心已弃建功立业,却不舍诋毁不败侯之荣耀!” “吾之将死,若有来世,吾必先于天下人识汝,舍天下而唯爱汝。” “现如今,吾将死,不得爱人,亦不得令人担忧。” “边疆沙似血,残阳隐西山,吾已取得敌方将领首级,知晓大易深受新帝荼毒,翌王以梦傀之种入粟稻,分发天下,令天下人化为梦傀,唯有盐能破之不死之身,吾以将此书京中,还望救此京中渊。” “吾与父将,以命献京渊,填疮痍,吾之甘愿,甘之如饴。” “吾知晓,初阳再升,天下则幸,吾之成就于大幽独一无二,又受先帝劝告,自知日升之时,魂灭之日。” “若吾不得生还,恳求姜友莫伤怀,若他人心伤,则替吾劝慰——若东升初阳,则吾与汝等同在,若夕阳西下,则吾与汝等相约明日。” “吾将太阳自做比,若见太阳则见吾。” “呜呼!” “吾之话语才过半,此纸却也书不得,吾字渐渐小,终不得书心绪,书至此……莫伤怀,吾将悲伤带去,还汝百年平安。” “挚友!愿汝与谢相共白首,不相离,若有子嗣,还请替吾赠予其一枚平安锁,替其锁平安,锁无忧。” “挚友!吾……” “吾书不尽,祝好,新婚快乐。” “挚友霍不弃。” 书不尽的心绪撑满了那张长纸信。 而其,永久封存。 不与他人见。 这是他赠给她最后的礼物,唯有她。 ——作者的话—— 小侯爷的信为什么让我来写?起来自己写!我尽力了!写不来这种半文言文的东西,摘抄了一部分《与妻书》。 接下来几天会写个小番外,也算是一个小彩蛋?大概时间线是在小侯爷写信之前,姜轻鱼和谢沉渊的孩子通过双鱼玉佩来到了这个时间线,在战场上被小侯爷救下的故事。 (这段番外你们可以当正文来看,也可以当不是正文,都随你们,因为我也不知道写啥了。) 番外:予安予盛 日悬于空,垂于一望无际的地平线,被黄沙淹没,直至昏红色的光芒形成一道又一道光路,前线的战士们才归来。 将士们于是不再开口,他们持续两个月的战争让他们全都疲软至极,尤其敌人宛如怪物一般无法杀死,他们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少年将军一身银甲,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强烈的金属声,步子走的极为沉重。 他脸色比起平时,沉稳太多了。 战争爆发已经两个月,大易军队宛如怪物一般不死不灭,埋头猛冲,将大幽镇守在此的兵力消灭过半。 如果再找不到其中端倪,只怕最后会以全军覆没的惨局为大幽七百年的辉煌画上句号。 可他肩上背负着的,是父亲,是霍家,是全国百姓的希望。 不败侯。 他不能辱没这个名字,更不能将守护的一切弃之身后。 即使千刀万剐,即使万劫不复,他也必须找出破局之法,让这一切得以圆满。 霍不弃回到营帐,营帐内满是被绑着的,不断嘶吼,挣扎的活人。 是被他活捉的大易战士。 随军医师见他过来,尊敬的喊了一声:“侯爷。” 霍不弃抬手,示意免礼,开门见山问:“研究有结果了吗?” 随军医师眼底混浊,近两月的疯狂研究丝毫没有半点进展,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摇摇头道: “没有半分进展,刀砍油炸,这些大易人的身体都能在一段时间后重新恢复理智,连砍了脑袋都还能动。” “这已经算不上人了,这分明……分明就是活尸。” 大易的进攻来势汹汹,谁都不明白他们为何会倾全国之力来发动战争,可真当他们对上之后就明白了。 大易大抵是掌握了某种秘术,杀不死,除不灭,砍了脑袋手脚都能继续杀敌,同时他们没有理智,好像杀戮机器一般。 即使是久经沙场的战士,也都难以对阵,久而久之甚至会生出惧战的念头。 如果不得破解之法,那么此战的结局一眼便知。 霍不弃握了握拳道:“必须尽快寻出破解之法,拜托了医师。” 他双眼真诚,好几日没有闭上过的双眼本就泛红,此时更显几分疲态。 医师本就与他父亲是“战友”,看到这一幕又岂会不觉酸涩? 他道:“你尽早休息……我们一定研究出办法,一定想办法……找到出路。” “你父亲倘若在世,看见你这般……一定会责怪我等作为战友照顾不周,我们分明允诺过他的……” 却…… 却还是要他一个十几岁岁的孩子来承担这一切。 霍不弃赶紧托举对方的双手:“无需自责,国难当头……谁都不能幸免于责,我既接过了父亲的侯位,也应去延续他的荣耀,各位叔伯莫要再说这些话。” “无论我年纪多少,身份如何,当我拿起长枪的时候,就只剩下战士一个身份,何况……当年父亲也是在这个年纪开始扬名立万的。” “我不能歇,也不能停……只要这出路一日找不到,我就一日没有休息的资格。”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报令声:“侯爷,有急报!” “进!” 副将走进帐内,他脸色有些难看。 “出了什么事了?前线又爆发了?” “没。”副将摇头,而后有些犹豫道:“我们在战场上发现了两个小孩,他们点名道姓要见您。” “小孩?”霍不弃有些迟疑。 副将点头,继续描述:“是,大的男孩五六岁,旁边还有一个看上去更小的女孩,嘴里说着要见您。对了,这两个孩子长得都十分漂亮,而且……他们身上有巫族的特征。” 霍不弃怔了怔:“巫族的孩子?他们在哪儿。” 副将:“就在外面。” 霍不弃闻言,大步往外跨出。 他这会儿脑袋里有些混乱。 巫族的孩子,而且出现在战场?这是怎么回事? 按理来说……谢相应该已经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巫族了才对,巫族又怎会出现那么小的孩子? 而当霍不弃掀开营帐的帘子的一瞬间,面前站着偷听的两个孩子瞬间眼睛都亮了。 大的孩子一头黑发参杂几缕银发,容貌锋利而漂亮,一双眸子幽幽的,带着几分不适合这个年纪的成熟,在看见霍不弃的一瞬间眼前一亮,同时很快就调整了回去。 而另一位妹妹,生得一头皎月般漂亮的银色长发,皮肤白里透粉,一双圆溜溜的眸子让霍不弃心头一惊,竟觉在哪里见过。 女孩羞涩,但在见到霍不弃的一瞬间,还是十分大方的哇了一声出来: “是小武神叔叔!” 说完她便马上捂住自已的嘴,哥哥也很快转过身警告的瞪了她一眼。 他压低声音在耳边说:“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绝对不可以让霍叔叔知道,他会死在这场战争中。 女孩点点头,将手里的阳鱼玉坠捏的更紧了一些。 而后姜予安转过头看向霍不弃,做起了自我介绍: “侯爷你好,我叫姜予安,这是我的妹妹,席予盛。” “我们来自未来的大明王朝,是您好友姜轻鱼的孩子。” ——作者的话—— 预计几章更完这个番外。 然后这本书实体书已经在洽谈中啦,有兴趣的关注我wb,dy【七一子】~ 番外:生活在未来的他们还好吗 姜轻鱼的孩子?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霍不弃的大脑一时间有些放空,双眼直勾勾的穿过了面前两个孩子的身体,好似在通过这两人在看更加遥远,更加触摸不及的东西。 姜予安,席予盛。 予你平安,予你盛世。 除开这两个孩子身上的巫族特征,他们的眉眼都让霍不弃感觉到一种极为强烈的熟悉之感,好似在哪里见过。 尤其是那个女孩……那双通透漂亮的眼睛,完全是从姜轻鱼的身上一比一的复刻下来的。 姜予安说他们来自未来,可这个世界上又怎会有穿越时间这样奇妙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呢? 那明明本该出现在神话志怪的话本之中的才对。 可霍不弃此刻却鬼使神差的生出了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一方面相信两个孩子的这套穿越时空的说辞,另一方面又抗拒这个事实。 即使已经愿意放下这段感情,可当爱慕之人与其他人的孩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作为一个血液仍为感情沸腾的人,他还是控制不住那一抹名为纠结的情绪产生。 他的内心五味杂陈。 见霍不弃迟迟没有回话,姜予安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表面镇定,背后的席予盛轻轻的拉住他的衣角:“哥哥,霍叔叔为什么不回话?是不是不相信我们呀?” 她声音轻轻的,没什么底气,甚至有些担心。 因为面前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人是特殊的,是整个大明的英雄,是每个孩子心中最崇拜的小武神,是挽大厦之将倾,是不惜以自身性命为代价,将生的希望带给所有百姓与后人的不败侯。 他们都是听着小武神的故事长大的,每个大明的孩子都是如此。 他们打心底的崇拜这个未曾谋面的人,因而偷偷使用了父亲藏在书房里的双鱼玉佩,利用这份回溯时空的力量来七年前,来亲眼见一见这位曾只存在于故事中的英雄。 他们知道,小武神叔叔是娘亲的好友,知己。 他们知道,小武神叔叔会在这场战争中死去。 他们还知道,这场战争最后胜利的关键是小武神叔叔深入敌营,刺杀敌方将领之后带回了扭转战局的信息。 所以,他们这次穿越回来的任务就是告诉小武神叔叔如何胜利,同时要拯救小武神叔叔,让他别在这场战争中死掉。 如果他能够活下去,活到他们那个时代,他一定是一位顶好的叔叔。 大家都怕他爹,他爹对他们又十分严厉,每天都会给他们布置许多功课,如果无法完成这些课业,他们就会被惩罚。 爹的惩罚五花八门不重复,但是每一样都十分恶心人。 尤其是对哥哥。 上次哥哥偷偷替妹妹完成课业,被爹一眼就看出来了,罚了哥哥提前将妹妹未来一周的功课全都做完,关键哥哥做完了,妹妹还得做。 难怪总有人说他是煞神厉鬼。 就连娘那么温柔的人都不敢阻止!三舅舅平时那么宠爱他们,也都在这种时候逃之夭夭。 肯定只有像小武神叔叔那么厉害的人才能帮他们教训爹了! 他们一定要让小武神叔叔活下来! 姜予安和席予盛都聪明,坏心眼都坏到一个地方去了,短暂的担忧之后,两人眼神坚定的可以直接进入军营。 “不败侯叔叔,你为何不理我们?”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将霍不弃的思绪拉了回来。 席予盛更是上前拉住了霍不弃的衣服,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灵机一动的卖萌。 一边摇晃着他的手臂,一边用那软糯糯的声音说:“不败侯叔叔 ~我们真的是从未来来的,我们是来帮你的。” 霍不弃低头看着这双眼睛,迟疑片刻才道:“你……那么先进来吧,外边人多。”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短暂的走神之后,声音竟然沙哑了。 两个那么小的小孩出现在前线本就让人匪夷所思,何况他们身上又有巫族的特征,军营里不少人都被这两个孩子的动静吸引了过来,躲在旁边偷偷看着。 虽然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总觉得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存在,尤其他们身上还藏着匪夷所思的秘密。 霍不弃将两个孩子带回到了自己休息的营帐里面,这里更加安静,环境也比其他的营帐稍微好一些,但毕竟是战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连床都是用两块布搭起来的吊床,便捷,方便。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这两个看上去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小孩不仅没有嫌弃,反而对这一切都充满了新奇。 席予盛第一次看见吊床,只觉得摇摇晃晃的特别有意思,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姜予安作为哥哥明显沉稳的多,虽然眼神里也写满了想玩,但自己硬生生克制住了,不仅没有责怪妹妹的失礼,反而转过身对着霍不弃一拱手:“家妹顽皮,还望霍叔叔莫要责怪。” 无论是听到这个称呼多少次,霍不弃都会感觉到一阵恍惚。 毕竟这是他生平以来第一次被喊叔叔,尤其还是从小鱼儿的孩子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笑了笑:“你们来自未来?” 姜予安点点头:“是,我们来自七年后。” 霍不弃又问:“你们方才说……你们来自大明?” 他有些担心……虽然两个孩子出现在这里一定证明小鱼儿和谢相都还活着,甚至过的不错。 但在听见大明二字的时候,他还是紧张了。 难道他这一战失败了?大幽覆灭了? 姜予安道:“是的,明光王朝,由女帝皇甫灵当政……当年大幽胜利之后,女帝继位,同年便改了国名国号,将重建的大幽王朝更名为明光。” 霍不弃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双眼一红,所有压抑的情绪在得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竟化作眼泪。 原来……胜利了,他们胜利了。 大明……灵儿统治的王朝,一个全新的王朝。 幸好……幸好在未来,他们都成功了。 他情绪还未收住,又蹲下身子双手抓住姜予安的肩膀,嗓音哽咽: “那……那他们都怎么样了?” “生活在未来的他们,过得还好吗?” 番外:没什么,就是想爹了 霍不弃突然的激动与眼泪,让姜予安一时恍惚受惊,有些发怔的盯着霍不弃,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霍不弃也意识到自已的言行举止太过突然,手上的力气渐渐卸了下来,双手隔着一指宽的距离捧着姜予安的肩膀。 看着面前受惊的孩子,他有些失措:“不……不好意思,我……我只是有些激动,吓着你了。” 姜予安摇摇头,这个年纪的他即使再早熟,也没办法完全理解为何霍不弃会如此激动。 他很乖巧的说了一声没关系,而后也慢慢的调整好自已的情绪,娓娓道来未来的发展: “大家一切都好,明光也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重新站稳脚跟,爹娘辞了丞相之职,灵儿小姨不时便会带上礼物来家里拜访,华娇小姨跟二舅舅成了婚,两人常年在边疆镇守,至于永淳叔叔……” “他喜爱云游四方,每隔两年就会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会带上许多在外面见识的奇珍异宝。” 他口齿清晰,语句流利的将没有霍不弃的未来全都说出。 霍不弃听着他说的一切,不禁入了迷,好似跨越时空的站在了他们的面前,看着他们所有的一举一动。 未来的大明,亲友,以及百姓都幸福的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诸事顺遂,天下太平。 那是他与父亲都用尽彼此的一生去博弈而来的一个完美结局。 霍不弃不禁潸然泪下,让姜予安一时顿住,两眼诧异关切的看向他:“霍叔叔?” 霍不弃已然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绪,涕泪横流,他抹了眼泪,一张英气的少年面孔赫然通红,他双眸情绪无比复杂,无比激动。 他伸出双手抱住面前的孩子,下巴靠在孩子的颈窝:“一切顺遂便好,大家都安好……便是我迄今为止听到最好的消息,谢谢你们带来这个消息。” “我……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可不可以?” 姜予安懵懂的,只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眼前这位初次见面的霍叔叔情绪有些奇怪。 确实能感知到对方的喜极而泣,可这眼泪的含义似乎不止那么简单。 他感觉胸口压着一种窒息与难过,可他描述不出来“它们”代表着什么,又意味着什么。 姜予安呆滞片刻,最后轻轻的点着头“嗯”了一声。 “霍叔叔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提,我们特意从未来赶来,就是为了帮你的。” 一旁的席予盛也是连连点头,一双淡色的眼睛清透真挚。 “我们是为了帮霍叔叔才出现在这里的。” 霍不弃握了握拳,他的双眼已被红丝侵满,咬紧牙关……那道酝酿在喉咙里的声音迟迟没有说出口,最后口腔这个容器无法兜住声音,化作轻轻的一道爆破音: “我想,请你们带我回到过去……回到一年前,让我再见一个人。” 姜予安和席予盛迟疑片刻,似乎完全没想到霍叔叔需要他们帮的事情是这个。 二人面面相觑,最后对视上那双叫人心软的眼。 “好吧,我们答应你。” …… …… 大幽,不败侯侯府。 侯府门内的桃花树开得正满,团团粉花如雾如雨,清风一吹,卷走一片清香。 香味传入侯府。 不败侯霍毅正与帝师陈书世正在房内洽谈关于霍不弃进入太学的事情。 陈书世道:“侯爷还请放心,老夫既然已经知晓你的难言之隐,便一定会替你好好保护好这个秘密,小侯爷本就天资聪颖……即使他心不在此,老夫也会看在今日谈话的面子上替他谋一份后路的。”霍毅笑了笑:“日后犬子要给陈大人添麻烦了。” 他刚打赢了胜仗,也已经看清自已的处境,明白霍不弃志在何方。 如今他用自已的军功,去换霍不弃的未来。 只要他不上战场,不迈出那一步……即使是成为一个人人可惜的纨绔也没有关系。 只要这个孩子活着就好,只要不弃能够无忧无虑的度过此生便好。 二人又交谈了一阵,片刻陈书世便离开了侯府。 霍毅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坐着,捏着自已的眉心,双眼已经出现了一些忧虑。 偶然间瞥向铜镜,惊觉镜中自已鬓边竟染了一缕白色。 他毫不犹豫拿出小刀,割开那白发,偷偷藏进了自已的衣服里。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霍毅连忙重振精神,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进。” 那人推开门,少年的劲瘦的身姿于逆光下勾勒得极为有形,高高束起的头发,英姿飒爽。 让他一瞬间恍惚。 十六了啊…… 当年舞着木剑,说要上阵杀敌,说要保家卫国的小孩,竟也满了十六周岁。 梅娘,我们的不弃长大了。 可我总觉得他还是那个需要父亲保护的孩子。 他看着霍不弃,想问他怎进来了,前两日跑去与人赛马把人马匹撞翻的事情他还没算账,这会儿主动上门是不怕他责罚了? 可还未等他摆出父亲的样子去训斥,霍不弃便先一步轻颤起来,双眼含着泪,连声音都带着几分发抖: “父将。” 平日这孩子倔强的很,就算是打死了也不肯认错,把他挂在桃木枝头也不好使。 如今这委屈的声音出来,他这作为父亲的听到,责罚的心思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疼与疑惑。 他拧着眉:“你这是怎得了,在外受委屈了?还有人能让你受委屈?” 霍不弃这才意识过来,见到早已死去的父亲,自已没有控制住情绪。 他尽力的想要调整,可委屈与激动始终战胜了理性,让他控制不住自已的眼泪不断往下掉。 霍毅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赶紧站起身大步流星走到他的面前,拧着眉问:“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委屈你跟爹说,别扭扭捏捏的,堂堂不败侯的孩子怎么能这般娇气?” 他清楚自已孩子的德性,能让他哭成这样的事情不多,甚至没有。 他心里急啊,可偏偏他一个莽夫又学不会柔情,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打听。 难怪这小子叛逆不听话,他这个当爹的也不称职。 可就在这个时候,霍不弃竟闭上了眼睛,抱住了他。 他惊愕,诧异,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连语气也不自觉的温柔了些。 “孩啊,到底怎么了?” 霍不弃沉吟了许久,才开口说: “没什么……就是想爹了。”霍不弃突然的激动与眼泪,让姜予安一时恍惚受惊,有些发怔的盯着霍不弃,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霍不弃也意识到自已的言行举止太过突然,手上的力气渐渐卸了下来,双手隔着一指宽的距离捧着姜予安的肩膀。 看着面前受惊的孩子,他有些失措:“不……不好意思,我……我只是有些激动,吓着你了。” 姜予安摇摇头,这个年纪的他即使再早熟,也没办法完全理解为何霍不弃会如此激动。 他很乖巧的说了一声没关系,而后也慢慢的调整好自已的情绪,娓娓道来未来的发展: “大家一切都好,明光也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重新站稳脚跟,爹娘辞了丞相之职,灵儿小姨不时便会带上礼物来家里拜访,华娇小姨跟二舅舅成了婚,两人常年在边疆镇守,至于永淳叔叔……” “他喜爱云游四方,每隔两年就会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会带上许多在外面见识的奇珍异宝。” 他口齿清晰,语句流利的将没有霍不弃的未来全都说出。 霍不弃听着他说的一切,不禁入了迷,好似跨越时空的站在了他们的面前,看着他们所有的一举一动。 未来的大明,亲友,以及百姓都幸福的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诸事顺遂,天下太平。 那是他与父亲都用尽彼此的一生去博弈而来的一个完美结局。 霍不弃不禁潸然泪下,让姜予安一时顿住,两眼诧异关切的看向他:“霍叔叔?” 霍不弃已然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绪,涕泪横流,他抹了眼泪,一张英气的少年面孔赫然通红,他双眸情绪无比复杂,无比激动。 他伸出双手抱住面前的孩子,下巴靠在孩子的颈窝:“一切顺遂便好,大家都安好……便是我迄今为止听到最好的消息,谢谢你们带来这个消息。” “我……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可不可以?” 姜予安懵懂的,只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眼前这位初次见面的霍叔叔情绪有些奇怪。 确实能感知到对方的喜极而泣,可这眼泪的含义似乎不止那么简单。 他感觉胸口压着一种窒息与难过,可他描述不出来“它们”代表着什么,又意味着什么。 姜予安呆滞片刻,最后轻轻的点着头“嗯”了一声。 “霍叔叔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提,我们特意从未来赶来,就是为了帮你的。” 一旁的席予盛也是连连点头,一双淡色的眼睛清透真挚。 “我们是为了帮霍叔叔才出现在这里的。” 霍不弃握了握拳,他的双眼已被红丝侵满,咬紧牙关……那道酝酿在喉咙里的声音迟迟没有说出口,最后口腔这个容器无法兜住声音,化作轻轻的一道爆破音: “我想,请你们带我回到过去……回到一年前,让我再见一个人。” 姜予安和席予盛迟疑片刻,似乎完全没想到霍叔叔需要他们帮的事情是这个。 二人面面相觑,最后对视上那双叫人心软的眼。 “好吧,我们答应你。” …… …… 大幽,不败侯侯府。 侯府门内的桃花树开得正满,团团粉花如雾如雨,清风一吹,卷走一片清香。 香味传入侯府。 不败侯霍毅正与帝师陈书世正在房内洽谈关于霍不弃进入太学的事情。 陈书世道:“侯爷还请放心,老夫既然已经知晓你的难言之隐,便一定会替你好好保护好这个秘密,小侯爷本就天资聪颖……即使他心不在此,老夫也会看在今日谈话的面子上替他谋一份后路的。”霍毅笑了笑:“日后犬子要给陈大人添麻烦了。” 他刚打赢了胜仗,也已经看清自已的处境,明白霍不弃志在何方。 如今他用自已的军功,去换霍不弃的未来。 只要他不上战场,不迈出那一步……即使是成为一个人人可惜的纨绔也没有关系。 只要这个孩子活着就好,只要不弃能够无忧无虑的度过此生便好。 二人又交谈了一阵,片刻陈书世便离开了侯府。 霍毅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坐着,捏着自已的眉心,双眼已经出现了一些忧虑。 偶然间瞥向铜镜,惊觉镜中自已鬓边竟染了一缕白色。 他毫不犹豫拿出小刀,割开那白发,偷偷藏进了自已的衣服里。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霍毅连忙重振精神,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进。” 那人推开门,少年的劲瘦的身姿于逆光下勾勒得极为有形,高高束起的头发,英姿飒爽。 让他一瞬间恍惚。 十六了啊…… 当年舞着木剑,说要上阵杀敌,说要保家卫国的小孩,竟也满了十六周岁。 梅娘,我们的不弃长大了。 可我总觉得他还是那个需要父亲保护的孩子。 他看着霍不弃,想问他怎进来了,前两日跑去与人赛马把人马匹撞翻的事情他还没算账,这会儿主动上门是不怕他责罚了? 可还未等他摆出父亲的样子去训斥,霍不弃便先一步轻颤起来,双眼含着泪,连声音都带着几分发抖: “父将。” 平日这孩子倔强的很,就算是打死了也不肯认错,把他挂在桃木枝头也不好使。 如今这委屈的声音出来,他这作为父亲的听到,责罚的心思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疼与疑惑。 他拧着眉:“你这是怎得了,在外受委屈了?还有人能让你受委屈?” 霍不弃这才意识过来,见到早已死去的父亲,自已没有控制住情绪。 他尽力的想要调整,可委屈与激动始终战胜了理性,让他控制不住自已的眼泪不断往下掉。 霍毅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赶紧站起身大步流星走到他的面前,拧着眉问:“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委屈你跟爹说,别扭扭捏捏的,堂堂不败侯的孩子怎么能这般娇气?” 他清楚自已孩子的德性,能让他哭成这样的事情不多,甚至没有。 他心里急啊,可偏偏他一个莽夫又学不会柔情,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打听。 难怪这小子叛逆不听话,他这个当爹的也不称职。 可就在这个时候,霍不弃竟闭上了眼睛,抱住了他。 他惊愕,诧异,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连语气也不自觉的温柔了些。 “孩啊,到底怎么了?” 霍不弃沉吟了许久,才开口说: “没什么……就是想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