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他姐夫瘾又犯了》 1、第 1 章 《v》杂志3月刊封面拍摄片场。 经纪人陈佳佳双手抱胸，注视前方，问身边助理，“你觉得她表现力怎么样？” 小洛被冷不丁一问，连忙打起精神，迅速看向拍摄点—— 在被三面黑幔包围的灯光焦点，坐着一个略显娇小的女人。 快门声咔嚓咔嚓，鼓风机呜呜作响，摄影师不断说，“好，很好，非常好，对了，就这样。” 显示器中，一张轮廓小巧的脸从温暖的晕影中抬起来，深琥珀色瞳孔看向屏幕，眼皮被黑色烟熏眼影压着，手托下巴，动作很慢地把头歪向一边。 小洛小声开口，“动作表情都很自然，但表现力......比较单薄吧。” 陈佳佳嘴角微微扬起，下巴微抬，“但是坐那儿就很美了啊，不是吗？”目光停在许薇脸上，眼神非常非常温柔、着迷。 小洛偏过头，不假思索问，“佳佳姐你不会是le吧？”说完立刻后悔地僵住。 “想啥呢？”陈佳佳摁亮手机，锁屏上是一家四口——一个笑起来蛮阳光的男人和陈佳佳，一人抱着一个穿艾莎裙的小女孩，背景是迪士尼城堡。 小洛尴尬地笑，“双胞胎耶，好可爱。” 摄影师声音提高，“许薇，别走神，保持状态。”她换了个角度，连拍几张后放下相机，示意场务把桌子椅子撤一下。 “帮她弄下左边鬓角，再拍一组，今天表现太棒了啊许薇，非常好，就保持这种状态。” 许薇站起来打了个哈欠，抬手时，满钻手镯熠熠闪烁，星光点点洒在她的下半张脸上。 摄影师让造型师全部退出红线，“许薇别动，对了对了，站一会儿啊，手抬着哦，别放下来。” 今年初，26岁的顶流小花许薇拿下顶奢珠宝赛莱诗汀亚区代言人tile。 一官宣，品牌立刻为她投拍《v》封面。 拍摄氛围其乐融融，很快接近尾声。 一串清脆的高跟鞋声从陈佳佳和小洛背后传来，一位身穿米白套裙，背同色香奈儿包的窈窕女人搭着件驼色大衣，款款走来，“哈喽，佳佳，拍摄要结束了吗？” 陈佳佳见到此人，笑容放平，“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呀，今天拍赛莱诗汀？怎么不约我盯场？” “反正你也会不请自来。” 白裙女人撩了撩头发笑着说，“那倒也是。” 小洛隔着陈佳佳的肩膀好奇地瞥她，她的皮肤保养得水嫩透亮，裙子一尘不染，头发丝都是一股高级香水味儿，总之，和她们这些天天跑片场的人，散发着一种截然不同的磁场。 她踩着7厘米高跟鞋，比陈佳佳高一些，直接和小洛对视了，“你好啊，我叫姜宁，请问怎么称呼？” 陈佳佳直接替她回答,“这是我们新来的助理，黄洛妍，小洛。” “哦，你们已经定了？原则上我是要参与面试的。不过我们看了简历，也觉得小洛不错，佳佳，下次不要先斩后奏咯。” 陈佳佳冷笑，“皇帝嘛？还先斩后奏。” 小洛听得云里雾里。 掌声从片场中心爆发，大家互道辛苦了，拍摄杀青。 《v》主编带着助理现身，手捧蛋糕鲜花。 姜宁见了倒抽一口气，踩着高跟鞋就飞奔过去，速度之快，陈佳佳和小洛都看呆了。 地板很滑，她重重崴了一下，却一步没停，迅速抖开手里的羊绒大衣盖住推车里的鲜花，当然，蛋糕也跟着遭殃了。 杂志方的人脸都黑了。 姜宁强忍痛，扬起脸，抱歉地笑，“实在抱歉，许薇不能接触鲜花的。” 小洛抱着许薇的外套，给她披上后，马上打开手机备忘录打字“许薇花粉过敏”。 陈佳佳伸手盖住她的屏幕，“别记了，她不过敏。”说完，松开手朝前走去，“徐主编好久不见啊！抱歉抱歉，怎么还准备蛋糕？太费心啦！” ...... 陈佳佳去找徐主编聊天，小洛带许薇回休息室。 卸下珠宝，换了衣服，许薇裹着浴袍出来，坐到沙发上。 摘掉假发片，她头发长度只到胸下一点，垂眸时，看起来挺恬静的，没什么大明星气场。 “什么时候开饭啊？”她问。 “七点半，十五分钟后有个专访。”一个平静的声音回答。 “吃什么？” “沙拉。” “沙拉？？” “沙拉。” 扎着马尾的女生边说边看电脑屏，没抬过一次头，她是许薇的执行经纪，程鸣。 许薇为晚餐只能吃菜叶感到不满，虚脱地靠在沙发上，眼神空洞。 程鸣面不改色地敲字，小洛收拾东西，宣传低着头整理花絮图片，保镖judy一言不发地坐在门边，许薇打开电视，看了会儿又点开抖音刷起来。 天还没完全暗，外头下起小雨，雾气爬上玻璃。 雨越下越大。 负责采访的编辑到了，牛仔裤腿深了一截，头发也湿了，有点狼狈。 刚敲下门，沙发上的一颗头转过来，没有什么表情，大眼睛在小脸上冲击感十足，点亮了略显沉闷暗淡的休息室。 一张客观的漂亮脸蛋，特别是那双眼睛，让人有种被瞄准了般，心跳加速的感觉。 电视里在播《动物世界》，一只矫健的花豹跃入草丛，许薇把头转了回去。 “不好意思啊，路上有点堵。” 程鸣点头，“直接开始吧。” 小洛给编辑搬了把折叠椅，她坐下后，打开采访提纲。 程鸣和宣传也抱着电脑坐了过来。 先是问了去年年底杀青的中韩合拍文艺恐怖片《雪》的拍摄感受。 许薇说了个字，“累。” “嗯，可以再多说些吗？” “很累很累。” 其他人听了都无动于衷，像是已经习惯了。 她转向轻松的话题，“如果不做演员的话，你想做点什么呢？” 许薇停顿一下，目光稍微聚焦了一些，“可能会去养猪。” 养猪。 这又是什么新的邪门人设？ 编辑在提纲空白处写下“养猪”二字，强忍着不在旁边画三个问号。 女明星好不容易打开了话匣子，她也不想让气氛变僵，“干笑两声道，“养猪挺有前途的，之前不有个养猪大户吗，公司都快上市了。” 许薇说她不想开公司，就想随便搞块地，搭个棚，旁边再种点玉米地瓜。 编辑频频点头，心里唉声叹气，在时尚大刊封面专访写高珠代言人养猪种地？主编会把她种到地里去。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都回答得一言难尽，没什么能用的内容，她只能试着问一些提纲上没有的问题，“新的一年，你对感情方面有什么期待吗？” 许薇诚实地摇头，程鸣打断，“这个问题跳过。” 编辑叹气出声，原定四十五分钟的采访，二十分钟不到就结束了。 从没见过这么摆烂的女明星。 果然背后有大靠山吧。 临走前，程鸣让她回去看邮箱，参考附件内容，写完在群里发一份，大经纪人要审。 陈佳佳回来时，晚餐也到了，一盒沙拉摆到许薇面前。 陈佳佳问她没事怎么不背背单词？马上要去巴黎时装周了，还不抓紧准备。 许薇揭开饭盒问，“怎么昨天背过了今天还要背？” 什么歪理？陈佳佳懒得跟她掰扯，问“那女人呢？” 小洛答：“姜宁姐吗？她好像去外面接电话了。” 许薇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陌生来电，ip未知，陈佳佳瞥了眼，“他打来的？” 此人打电话用虚拟号码，防止监听。 “别接。”陈佳佳抢过她的手机，快步走到窗前—— 园区入口起杆，一辆黑色加长轿车驶入。 就知道姜宁这女人来没好事。 粉丝狗仔全蹲在门口。 年前，有网友扒出许薇出道四年，从代言产品到电影电视剧大都有誉宁资本的影子，情人节又在誉宁集团中心楼下下车被拍，疯传她是誉宁背后裴氏大佬、裴鸿铮的金丝雀...... 陈佳佳希望这个时候她别再和姓裴的扯上关系了。 “许薇快去换衣服。” 许薇正在嚼菜叶，“干嘛？” “快去。” 许薇换好衣服出来，陈佳佳让小洛带她去后门，程鸣去叫司机拿车。 大家行动起来，陈佳佳帮许薇拿着手机，让她先去，一会儿上车再还她。 许薇外套还没穿就被推了出去，小洛带她来到后门，“车马上来，我先去帮你把外套拿下来吧。” 许薇点头，抱着胳膊等，保镖judy站在她身后，两人沉默得像两块石头。 门外，两束车灯照亮夜里细密的雨丝。 车来了？许薇上前一步。 车身划入雨幕，闪着银光游进她的视野。 一辆全黑凯迪拉克紧随其后，从副驾下来一个得有两米高的男人，撑伞走上台阶，推开玻璃门走到许薇面前。 “裴先生让您上车。” 他回来了？许薇微微一愣。 太好了，不用吃菜叶了。 许薇欣然跟在伞下，judy紧随其后。 走廊上陈佳佳和刚从楼上跑下来的小洛碰到一起，正好看到这一幕。 陈佳佳咬紧后牙槽。 小洛则是被那壮得像堵墙的男人吓到了，“我天哪佳佳姐，这谁啊？” 陈佳佳没有回答，把许薇的手机放到她手里，“拿去给她。” 小洛抱着衣服和手机，从门口伞架里抽了把伞，撑开走进雨里，视线茫然地落在那辆颇长的豪车上，正要跟着许薇绕车后，后座黢黑的窗忽然降下。 车里坐着一个男人，脸的大半沉在阴影中，只能看到一截洁白挺括的衣领和清晰的下颌线。 他开口说，“给我吧，谢谢。”声线低而沉，却温润动听，小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嘈杂的雨声中听出这么多，迷迷糊糊地把许薇的外套和手机交了过去。 突然！她背后响起“咔嚓咔嚓”一阵快门声——闪光灯在男人脸上炸开。 小洛顾不上看清他的脸就飞快地扭头跑去，“喂！别拍啊！！站住！！！” 他看着镜头方向，不太适应低微微眯起眼睛，停顿片刻后，车窗缓缓升起。 许薇坐进温暖的车厢，靠到椅背上问，“你不会被拍到了吧？” 2、第 2 章 柔和灯光中，许薇看他一眼。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黑西装，雪白衬衫、丝绸领结。 头发用哑光发蜡打理，往后梳，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皮肤白皙，质感像亚麻，散发着雪松须后水的香味。剑眉星目，眼窝偏深，鼻梁很高，有几分混血感，来自八分之一葡萄牙血统。 “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语气平淡，“下午五点。” 她“哦”了声，“你知不知道?陈佳佳说他们都以为我被你爸包养了。”说完扭头看向窗外，夹得很翘的睫毛随眨眼微微颤动。 裴泽廷凝神看了她片刻。 “所以，我们应该公开。” “不行，陈佳佳会气死。” “你就这么听她的。” “我很乖呗。” 裴泽廷不再说话。 她的外套沾了雨水，他放到面前座椅上，把腿上的深灰色羊绒毯往她身上一盖。 许薇拢了拢毯子，打了个哈欠，问他吃了吗。 裴泽廷摇头，看窗外。 许薇愉快道，“太好了我们一起吃点吧。” 他沉吟片刻，又看她，“嗯，我订了餐厅。” 去苏黎世出差前，两人为公开不公开的事吵了架，不欢而散，今晚不适合再聊这个话题。 他手臂搭在中间扶手上，微微握住许薇，语气柔和下来，“有想我吗。” 许薇闭上眼，任由他的手包裹住自己。 “嗯，不是才去几天？” “一周。” “哦。” 忽然，他松开她的手，抽了纸，掩口咳嗽起来，耳尖和颧骨都有点红。 许薇睁开眼，上下打量问，“怎么了？” 他摇头，打开扶手下方抽屉，抽出里头备着吸入式喷雾，喷了几下才逐渐缓解。 车里的空气内外循环打开。 待他平静下来，转头望去，许薇已经把手缩进毯子里，靠着椅背阖上眼，呼吸很规律。 裴泽廷把手伸进毯子里，重新握住她的手，目光沉在那张睡得无辜的脸上，虽然她没有问，但他很想她。 - 到了餐厅，许薇觉得莫名眼熟。 一整层被包下，很安静。 窗边座位铺着雪白桌布，灯悬在半空，照着清透的水晶香槟杯，银质烛台上，点点火光摇曳。 如果有一束鲜花，应该更浪漫，但肯定不会有。 许薇坐下，迫不及待地打开菜单，都是些很长的花里胡哨的名字，她晕字，遂放下，期待地东张西望。 先上了一碟法棍，总共四片，她吃了三片。 还剩一片。 她穿了件黑色针织长袖上衣，衬得骨架很小，发际线绒毛茂密，头发别在耳后，眼线眼影晕开，垂眸时一片浓浓的阴影，看面包的眼神显得忧郁。 裴泽廷说，“你吃吧。” 她抓走面包，一边说“还好陈佳佳不在”，一边涂上厚厚的蓝莓鹅肝酱，一口口吃了。 侍应推来插在冰桶里的白葡萄酒，先给许薇倒了一杯，她马上大喝一口，冰凉的杯口留下干燥的粉褐色唇印。 裴泽廷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红色方盒子，放在桌上，往许薇面前推。 许薇有点吃惊，放下杯子，手慢慢覆在盒上，“这，不会是求婚吧？” 裴泽廷对上她的目光，深黑的眸子迟疑地闪动了一下。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许薇的睫毛上下扇动，“啊？不会是你的生日吧？” “我们的纪念日，7周年。” 许薇眼睛睁大，点头，“哦......” 打开盒子，一枚巨大蓝宝石围了一圈钻石，在细腻的红丝绒上绽放。 她拿起来看了眼，胸针背面刻着熟悉的字母组合“pzeting.xwei”，底下跟着一行日期编码，他送她的珠宝大都经过这样的处理。 “哇，z这很贵吧？我忘买礼物了，你想要什么？” 裴泽廷不答反问，“喜欢吗？” 许薇点点头，“蛮好看的。” 他刚伸手想帮她别上，她“啪”一声盖上盒子，推到一边。 上菜了。 裴泽廷往后靠。 今年没有礼物，他早有预料，不过她上车说想跟他一起吃晚餐时，他还稍微期待了一下。 期待落空，他也没太大的情绪波动，看着她杯口的唇印，有些走神。 边吃边聊她的新电影《雪》，他在回程的飞机上看了。 许薇问，“已经上映了？” “还没。” “哦。” “你不觉得，你的戏份有点少？” 她摇头，“再多就要累死了。”搅着汤说，“拍戏很累。” “那你想做什么？” “养猪，怎么样？” “不怎么样。” 他转移话题，不经意问，“你记得卓声吗？”说完，看向她的眼睛。 “谁？” “你们见过一面，他对你印象蛮深的，昨晚碰到，他问起了你。” 许薇消化不了这段意味不明的话，“所以呢？要签名照？让姜宁找陈佳佳拿呗。” 裴泽廷嘴角好像上扬了一点，语气宽容，“不记得就算了。”说完，让不远处的侍应给许薇换个杯子，“再喝点吗？” 大半瓶都被许薇喝了，酒后吐真言，“这饭怎么那么素？” 素？ “不是有鱼吗？” “鱼也算肉？猪牛羊才算肉。” 什么歪理？裴泽廷面不改色地喝了口手边的水，“你不是爱吃吗？” 他们回国那年，他刚进集团接手银行和地产板块，很忙，三周年那天随便找了个餐厅庆祝。 许薇刚出道，在一部剧里演女三号，每天早早下戏，很黏他，在餐厅收到礼物很惊喜很开心，对他又亲又抱，还说以后每年都要来这里过。 之后的每一年，他都定在这家餐厅。 第二年，她用片酬买了块表给他，第三年，是一幅帆船拼图，第四年，是一个巧克力蛋，今年，没有。 “你吃腻了？”他忽然问。 没等许薇回答，窗外劈里啪啦地升起霓虹烟花，流光溢彩，在深蓝夜空中绽放又消散。 居然连烟花的流程也和以前一样。 许薇喝掉最后一口酒，两个人无言地看完了一场十五分钟、在a市市中心绽放，堪称奢侈的烟花。 甜点是一块装在珠宝箱似的匣子里的雪白色蛋糕，中间插着一支晶莹剔透的数字“7”。 许薇接过刀，烛光映在盈盈的瞳孔里，苹果肌不自觉堆到面中。 裴泽廷觉得她应该想拍照，伸手去够手机。 刚够到，许薇放下刀，直接拿起汤匙舀了口，放进嘴里。 他松开手机，目光凝在她的脸上。 “好吃吗？” 她点头。 他也学她，拿勺子挖了一口，尝了味道就放下。 “许薇，7周年快乐。” 许薇低着头，嘴里塞满蛋糕，点了点头。 “许薇。”他缓声叫她，“要对我说什么？” 她抬眼，眉间微蹙，咽下蛋糕含糊地说，“7周年快乐。” “裴泽廷。” “嗯。” 吃完蛋糕，裴泽廷提议去夜景道散步，他让人提前包下了晚上9点-10点30的时段。这也是“周年纪念日约会”的必备流程之一。 为了消肿拍片，许薇一大早就绕片场走了五圈，现在一步也不想走，只想回家躺在床上刷手机。 “不去，好累。” 不远处大楼led屏在循环播放一支化妆品广告，里面的人，是涂着红唇烫着大波浪的许薇。 裴泽廷已经看过很多遍，抬头又看了一遍，臂弯间，她的手正不知不觉抽走。 他在半空中抓住她的手，“就当陪我？” “不要了。”许薇不为所动，“回去睡觉不行吗。” 裴泽廷眨眼，没松开她。 车来了。 许薇的头发被风吹得乱飘，糊住眼睛，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回家吧。” 她轻轻一拉，他就由她牵着，走向打开的车门，坐了进去。 - 车开进柏殿酒店隐蔽的地下入口。 这里安保严格，和公区完全分开。 通过虹膜识别上专梯，直达酒店顶层私人套房——这是柏殿建成那年，裴鸿峥送给裴泽廷的生日礼物。 许薇踢了鞋就往里走，裴泽廷把她拉住，“穿鞋。” 她回去，趿上拖鞋，脱了外套，这段时间他不在，她都习惯了随心所欲。 裴泽廷跟在她身后，扣住她的手腕，许薇回头，“又怎么——” 他的鼻尖有点泛红，没等许薇看清，就被拉进怀中，修长有力的手隔着单薄的针织衫面料缓缓拢上来。 “今天有人送你花?谁送的。” 许薇诚实回答，“一个短头发戴墨镜的女的。”说完感觉他并没有松开的意思，扭动了两下。 他越箍越紧，指尖顺着她的背脊，摸到两节卡扣，认真地来回摩挲。 “要不要拆？”他语气带上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给你带了礼物。” 每次出差，他都会从当地给她带礼物，在许薇看来，都是些很无聊的东西......杯子或者一些莫名其妙的装饰品。 那些东西不都一样？ 她可从来没说过喜欢。 她反手把他的手从背后拉下，“不拆，困了。” 裴泽廷没放过她，呼吸略带急促地低下头，手又滑至她的腰间。 许薇抬脸，一双剔透的琥珀眼在灯光下盯着他，醉意褪去，声线清晰，“礼物，烟花，散步，□□，少做一步会死吗。”有种在念台词的节拍感。 裴泽廷想，谁说她演技差？台词功底不还可以吗。 稍微松开她，抬起头。 他骨相好看，嘴角噙笑，流露出罕见的柔软，贴向她的耳朵，语气放轻，“不要生气。” “什么......” 话没说完，他贴着她的脖颈，细密的吻落下来。 许薇把手从他怀里用力抽出，又推开他。 “我不想要。” “不想要我。” “对。” 裴泽廷脸色变冷，“不是说，回家睡觉吗？” “？”许薇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原来不是这个睡觉。 “去洗澡休息，我还有工作。”他松开手，说完，头也不回地穿过光线暗淡的客厅。 3、第 3 章 许薇的外套有花粉残留，裴泽廷喷了喷剂，眼睛还是一揉就红，打内线让人送过敏药和水到书房。 总助周明远发来消息：“您叔父裴鸿坤先生到a市了，想约明天见面。需要调整行程吗？” 比起誉宁背后低调隐秘的裴氏，他的叔父——鸿盛集团的裴鸿坤，常年活跃，是m市娱乐业的活招牌。 裴鸿坤见他，无非是想造艘虚拟货轮把鸿晟一部分见不得光的筹码运出海。 誉宁不可能碰这些，他父亲裴鸿峥告病半退到h市避风，也是不想见这个兄弟。 让周明远随便找个理由回绝了。 姜宁准时发来许薇最新日程汇报，注明今天有一名狗仔拍到许薇上他的车，团队已经处理好了—— 买断销毁底片、签署保密协议，他的照片绝不会流出。 裴泽廷关掉页面，面无表情地喝水，吞下药片。 为了过七周年，今晚缺席了一个会议，是裴鸿峥隐退前亲自推进的项目。 康莱医疗汇报界面，研发总监展示着最新获批的流感疫苗数据。 他边听边打开书桌边缘的纸盒，里头是出差前拼到一半的乐高花束。 把零件摆到桌上，拼好花杆，继续拼花蕊部分。 听完会议，花束也拼好了，他调整摆放位置，直到和包装盒上完全一样。 十一点，许薇应该已经睡着了。 他用客房浴室洗完澡，回到房间，发现灯还亮着。 许薇缩在被窝里，抱着枕头举着手机侧躺着，发出一种奇怪的笑声，手机光照在她卸了妆的脸上，看起来一下小了好几岁。 “怎么还没睡？” 许薇不自然地瞟他一眼，手指往上滑，翻了个身背过去，说睡不着。 这几天他不在家，她疯狂熬夜刷手机，不到两点根本不阖眼。 裴泽廷走到床边，视线落在她的屏幕上，“我不是说过，手机不要带上床，睡不着就看会儿书。” 许薇默不作声，看了眼床头的精装硬壳《塔木德经》，摁灭手机，“啪”地扔到书上，关灯，拉起被子盖住下半张脸。 裴泽廷平静地关了自己那侧的灯，房间陷入黑暗和宁静。 刚刷完大量短视频，许薇的大脑还处于活跃状态，完全睡不着，刚要转身，有人靠过来，贴着她的脊背，头发小幅度地蹭过她的后脖颈。 他的手臂隔着睡衣面料压在她身上，下巴轮廓清晰地抵在她的肩窝上，身上有股令人平静的雪松香味。 家里的衣服、床品包括两个人的洗护用品都统一用这种香味，导致这味道好像是从他身上留下的，她抓了抓枕套，马上被一双大手抓住。 裴泽廷听着她的呼吸贴着心跳说，“早点睡。” 许薇被压着不太舒服，推了推裴泽廷，他又抱紧了些。 她在黑暗中眨眨眼，“要不要试点新鲜的？” “什么？” 裴泽廷的手微微松开。 “躺过去，告诉你。” 裴泽廷“嗯”了声，往床空旷的一侧躺去。 许薇翻身在床上站了起来。 他还没习惯黑暗，只感觉一个矫健的人影在空中跨过他的下半身。 许薇迅速掀开被子，躺到了另一侧，顺便把怀里的枕头塞在两人之间。 “比赛谁能一晚上不动。” “......” “许薇。”他心情很差地把枕头抽走扔到一边。 许薇不为所动，“你别老压着我，每次起来我的手都很酸。” 裴泽廷目光闪烁，“你以前怎么不说？” 许薇也很奇怪，“对啊，我以前怎么不说？” 裴泽廷微微皱眉，重新靠近，揽住她的腰，“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不然就休息一段时间。” 许薇压在他的手臂上说，“马上就能休息了，下一部戏还有三个月才拍，那个戏我没什么戏份，应该不怎么用背台词。” 上次拍《雪》时也说没什么戏份，结果临近开机加了40%的戏，连续两个月都在b市拍，他还得经常调行程飞过去看她。 裴泽廷明知故问，“这次是在市郊的影视基地？” “好像吧。” “嗯。”他的手慢慢覆上她的腰，等身上传来规律的呼吸声，闭上眼。 也许是飞机上没睡，他这一晚睡得很好。 早上，裴泽廷六点起床换衣服健身，为6月公海帆船慈善杯训练。 许薇还睡得很香。 每年他会参加一次帆船赛，开始是为了治疗晕船，后来作为社交工具，他一米八五的身高和比例很适合掌舵，训练勤、体力好，在业余玩家中成绩不错。 运动完冲了个凉，七点半回卧室叫许薇起床。 “几点了？”她迷迷糊糊问。 “快三十五了。”裴泽廷按下触控屏，窗帘缓缓升起，柔和的晨光蔓延进卧室。 许薇翻身把脸埋进被子里，“十二点三十五？” “七点。” ？ “你疯了吗裴泽廷。” “你助理九点接你去练普拉提，现在起吃个早餐去刚好。” 许薇闭紧眼，“那我睡到九点......” “不能空腹，到时候低血糖。” “我不在这几天你都不吃早餐？”他皱眉。 临走前吵架，两个人在微信上也冷战了，裴泽廷到了当地行程很紧，没空管她吃没吃。 他叹了口气，“你要注意身体，起来吃，好不好？。” 哄了半天，她总算下床，走到浴室动作迟缓地刷牙。 许薇吃饭穿衣服都特别拖拉，裴泽廷怕她来不及吃完就赶着走，到衣帽间给她挑了套衣服。 回到浴室，她还在慢悠悠地刷牙，头发乱得像被鸟啄了。 裴泽廷让她把手伸起来，帮她脱了睡衣，套上粉色运动内衣、白色罩衫，又蹲下帮她穿上黑色瑜伽裤，顺手把她头发梳顺，绑了个马尾。 许薇吐掉泡沫擦完脸一看，镜子里的自己焕然一新，身后的裴泽廷把她的睡衣扔进脏衣篓，推开门。 这是赶着去拯救世界吗？ 许薇坐到餐桌前，热气腾腾的食物刚摆上桌，燕麦粥、三文鱼牛油果土司和水煮蛋。 温热的杏仁奶装在裴泽廷给她带回来的新杯子里，杯口一圈淡金色，杯壁印着蓝色和粉色的碎花。 许薇拿起来看了眼。 裴泽廷身后的三面玻璃展示柜，其中一面摆满了她的杯子，中间一面是红酒，最后一面有几个艺术摆件和裴泽廷拼好的乐高。 裴泽廷抬眸，看着她把嘴对到杯沿，喝了一小口。 他让许薇看长桌的另一头。 一束乐高在阳光下反射塑料光，许薇惊讶道，“假花，好多。” “好看吗？” 许薇诚实地摇头。 吃完饭，他让人把那束花放进柜子深处。 八点半，裴泽廷准时出发去公司，临走前在沙发后逗留了一会儿。 许薇没发现他，无动于衷，打开电视正要躺下，他把她捞起来，“吃饱了别马上躺下。” 许薇说，“我没吃饱。” 裴泽廷看她的目光黏在电视上，“别老看电视，对眼睛不好。” “你怎么还不走？” “......”裴泽廷盯着她下半张脸，看了会儿，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他走了没几分钟，她又打开抖音刷视频，刷着刷着，半小时就没了，小洛打电话让她下楼。 车到了。 为了接下来在时装周上“大杀四方”，团队给许薇制定了一系列训练，包括身材、体态、台步、语言...... 还好许薇开会从不认真听，不然可能会连夜从a市消失。 - 许薇全身酸痛地练了一上午，披上浅灰色运动外套坐进保姆车，出发去星娱大楼开会。 会上，陈佳佳开始讲解今年的年度计划。 许薇档期很特殊，为了保持充分的灵活度，排期从不会很紧，商务等各方面也比较松散，对比同量级明星，她的工作强度不到别人的一半。 今年上半年只敲定了一部古装剧《宫雨》，还有一些零散的杂志广告拍摄。 但这不代表团队的工作量比别家小，在舆情管控、媒体维护和项目审阅这三方面长期耗费了团队的大量心神。 “这样下去是不长久的。”陈佳佳敲了敲投屏，“去年的话题度和粉丝活跃度都有大幅度提升，但路人的讨论点大都是‘资源咖’、‘金丝雀’、‘包养’这三个关键词，这非常致命，无形中失去很多合适的机会。” “今年的工作重点就是转移焦点、洗掉标签、扭转舆论，这需要多方面的配合。”说完，她看了眼在ipad上做笔记的姜宁。 姜宁笔尖微顿，没有表态。 坐在主位的黄总说，“别惹到上面那位就行。” 陈佳佳皱眉说，“当时签经纪约的时候不说了，我全权负责许薇的演艺事业管理。” 接着，她又开始一顿输出，说在这个时代造星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居然有这么好的条件资源，团队一定要抱有更高的决心和毅力，让“许薇”不要止步于此，要做一个对时代有意义的形象、一个能在影史上留下痕迹的演员，她相信“许薇”有这个潜质balabala。 黄总听她正气凛然地说了那么一大堆，干笑了两声说了句，“行吧，那先这样” “许薇，你呢？”陈佳佳叩了叩桌面，看向桌尾。 许薇正在小程序游戏上救外国女人于着火的房子中，头也不抬地同意了。 - 中午，她在车上味同嚼蜡地吃了烤鸡胸肉、西兰花和水煮蛋，来到郊区片场和《宫雨》的导演和制作人开剧本会。 陈佳佳直截了当地说，“我们要改剧本，加戏。” 制作人和导演兼编剧面面相觑，“姐，这不是去年都确认好了，合同都签了啊……” “咱们签的是浮动番位合同吧？今非昔比啊，许薇马上有一部国际大电影上映，预售都破亿了，她在里面可是女一号，我昨晚又看了下你们这个剧本，就演个妃子，一集三五分钟的戏，不太合适吧？” 导演打断道，“是贵妃，后面当皇后戏份就重了。” “那也是镶边啊！不就给男主抬轿？” 制片人打圆场道，“哎，人家可是视帝……” 程鸣适时插入，“张溥，他都三年没出爆剧了。” “糊咖。”陈佳佳下结论道，“我们绝不做配，不做二番，必须是一番大女主，这个剧本你们就对标《甄嬛传》修改一下吧。” 导演差点笑出声，制作人却不敢笑，要知道许薇的团队是很强势的，加上主要投资方指定要许薇演女主…… “这样吧，平番，平番好不好？到时候拍海报两个人并排站，这个剧本就不好改啊，再过三个月都开机了。” “怎么不能改？你看看你们给她写的戏，都是些什么？整天就贴在那个皇帝身上笑、哭、闹，不然就是在自己屋里发呆，这都什么鬼东西！”陈佳佳直接将剧本往桌上一扔。 导演和制片人瞬间往后一缩。 正要解释这是考虑到许薇的演技可能支撑不起太多复杂剧情…… “你们觉得这对吗？许薇粉丝到时候一点开，看她们家姐姐就这么点戏份，‘啪’就把app卸载了。” 程鸣将电脑屏一转，上面显示许薇参与的电视剧数据图，观看量峰值都在她露脸的戏份上，后续的商务和话题点也集中在她身上。 程鸣又强调，“广告赞助75%都是冲着许薇来的。” 陈佳佳点头，“对啊，你们这样不厚道啊！” 导演扶额把刘海往后捋，“行吧学姐，我再…..”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你这周写个修改大纲给我们看看。”陈佳佳拉开椅子，走到门边座位，拍了拍她的肩，“学妹我很看好你啊，咱们国产剧就靠你发扬光大了，下次来我家吃饭啊，你不是爱吃我老公做的红烧肉嘛？” “谢，谢谢学姐，有空一定去拜访……” 姜宁坐在一边，她是跟着确认亲密戏比重的，眼睁睁看陈佳佳一顿操作，让一个镶边女主变成了和视帝张溥平番的正牌女主，有些目瞪口呆。 另一头，许薇正在上表演课。 表演系教授专程过来，给她解读角色：“故事一开始的时候，她是对这个皇帝很厌倦的，因为她意识到啊这个皇宫就是一个华丽的牢笼，她从小生长在大漠，潜意识里有那种抗争精神，你知道吗？” 许薇摇头。 教授继续给她讲，这个抗争精神最深层次的形成原因是什么呢？原来，有三个大点和十五个小点。 许薇听得头上有十八颗星星在转，趴倒在桌上，“怎么一定要有那么多原因，她就不能只是厌倦了吗？” “不行的啊，会产生厌倦情绪，上瘾似地想剥离，想逃脱，那背后一定有创伤历史，知道不？所以许薇啊，你要演这个角色，你就不能只演她厌倦，你要演她的什么啊？” “什么啊？” “你要演她听什么什么烦，看什么什么不顺眼，吃什么什么不香，诶，对，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啊。” 许薇说因为自己每天都吃素。 “吃素很好的啊，你看你这脸越来越紧致哦，到时候上镜多好看。” 许薇伸出一根手戳了戳自己精致的下颌线，“是因为打了瘦脸针吧？” 陈佳佳和姜宁在外头抽烟。 雾气喷向阴沉沉的天空，陈佳佳问，“怎么样，你老板怎么说？” 姜宁夹着烟把旧报纸盖在台阶上，并膝坐下，叹了口气，“我把会议纪要和年计划总结给他，也表达了希望他尽量配合，不要和许薇有太多明面上的交集。你知道他回了什么吗？” “什么？” “一个点。” ？ 她把手机邮件打开，举高给陈佳佳看。 回复邮件无主题，左上一点：“。” 4、第4章 姜宁长长地吐了口烟，“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懂呢？” 陈佳佳不理解也懒得猜，“谁知道这些有钱人脑子里在想什么。”既然许薇的经纪约在她手上，那就要按她的规划执行到底。 昨晚，那辆招摇的车连人带牌都被拍到了，团队连夜疏通媒体，稳定大粉和狗仔，才斩断传播口。 想接她在哪儿接不好？非要开进开工第一天的片场，准是故意的...... “不知道许薇从哪儿找的这么个男朋友。”陈佳佳夹着烟，猛吸一口，长长呼出，总结道，“麻烦一个。” 姜宁抬头看她，“佳佳，你不能否认，如果没有裴先生,许薇很难有今天。” “‘今天’还远远不够，她还有很多的可能性，你知道我当时是看中了她......” 姜宁打断道，“知道知道，裴先生也是看中这点才跟你签约的，其实大家都是希望许薇好，只是他身份立场不同。” 下课了，许薇从里头钻出来，蹲在陈佳佳旁边，“给我一根。” 两个人异口同声：“你不许抽。” 陈佳佳朝里头喊，“谁去溜一下许薇？” 姜宁：“我来。” “这么高高跟鞋能走吗？” “没事儿。”她把烟头往水泥地上一扔，用鞋尖碾灭。 市郊这片影视基地建成四年了，除了第一部电视剧和最近一部电影《雪》，许薇的戏基本都是在这儿拍的。 她们绕着巨大的影视基地人工湖走，片场大都还没开工，古风街道显得十分寂寥，白天也像会闹鬼。 许薇走得很快，姜宁双手插进大衣，跟在她身后。 “许薇，最近有没有什么烦心事呀？可以跟我说说哦。” “没有啊。” “那怎么好像话变少了，也没那么爱笑了呢。” 许薇看她一眼，“我们本来就不怎么说话吧。” 姜宁略尴尬。 “而且我本来就不爱笑。” “谁说的？你刚出道的时候多怕陈佳佳呀，都是我陪着你，你现在跟她好了就把我给忘了？” 姜宁陷入回忆，那个时候的许薇，和现在还真的很不同，“你以前多爱笑，动不动就笑，小小一只坐在片场里别提多可爱了。” 许薇古怪地看她一眼。 “最近是不是工作太紧凑了？如果压力大，我们都可以调整的呀。” “是不是裴泽廷让你问的？” 姜宁心陡然一跳，她有时还莫名敏锐啊。 也不知道这俩人最近闹什么别扭...... 裴泽廷去苏黎世出差前，让她别再发许薇的日程汇报，他很忙，没空看。 她就照指示没发。 第二天，总助周明远打来电话，问她怎么没发今天的许薇日程表？老板现在要看。 今天又借她之口试探许薇...... 姜宁保持微笑，没有卖掉裴泽廷，换了个角度开口，“你和裴先生在一起这么多年了，7年，会不会有七年之痒？” “什么东西？” “你对裴先生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你知道，他平时太忙了，很多事顾及不到。” 想法？ 她倒是有一些：“他老爱乱生气还爱管我。”想到昨晚的抖音时光被打断，许薇回头，“我就想睡前刷刷手机怎么了，如果他看不爽，那就睡到床底下去。”说完一转身，走了。 姜宁笑容僵在脸上。现在就是考验她专业能力的时刻，如何把以上对话中译中成客观而不失温情、严谨而不失幽默的语言，发给她的顶头上司。 - 晚上，许薇被送去做脸和全身保养，结束后，在小洛的监督下把晚餐菜叶吃了。 许薇看似还在吞咽，实际已经出现幻觉，望着不远处的镜子，感觉自己腹部出现一个漩涡，里头是绿野仙踪的入口，长满了她这段时间吃的各种草。 “马上就是时装周了，坚持就是胜利。” 许薇感觉自己再不吃肉就要疯了。 本能使她开始动脑。 坐进车里，她对judy说，“先送小洛回去。” 小洛受宠若惊，“不好吧。” 许薇坚持，“有什么不好的？就这样。” “那，谢谢啊。” 小洛走后，许薇说，“前面商场停车。” judy把车开进地下库，跟着她下车。 “judy，你不要跟着我。” “不行。” “为什么？” “总之不行。” “......好吧，那你离我远点。” 许薇戴上墨镜口罩走进超市，一进门，远远看到红酒区摆着一只巨大的塑封火腿，光泽饱满、形状健美，她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 裴泽廷坐在车里，手机屏幕上是姜宁发来的消息。 “裴先生，许薇希望我转告您，别总是动气，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互相理解嘛。您也不需要太操心她了，她现在行程紧压力大，睡前刷刷短视频放松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打扰到您，您可以先到别的地方休息下。” 只看一遍，他就能猜出许薇说了什么。 她是不是说：让他别乱发脾气、别烦她，别管她，如果看不爽就睡床底下去？ 他都能想象许薇一口气说完这些，眨着眼，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什么时候朝她发过脾气?让她别睡前玩手机不都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 她真是被宠坏了。 裴泽廷心情不佳地下车上楼，开门走进玄关。 走廊尽头隐约传来电视声。 他换下外套，仔细洗手，用雾化器清理鼻腔，从链接餐厅的走廊穿过去，本来要进书房，又转身往餐桌走了几步。 许薇靠着沙发，露出一颗小小的凌乱的头，正在看电视，也不开灯，他下意识觉得对眼睛不好，又想到她对姜宁说的那番话，最终没有走过去。 餐桌上异常凌乱，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除非特别传唤，晚上8点后管家不再上楼，所以这一堆肯定是许薇的杰作。 裴泽廷走过去，发现是一大袋零食，各种五彩包装袋，旁边还有一整根拆掉包装的西班牙黑猪火腿。 他瞥了眼沙发上的女人，她自己搬回来的？ 一堆零食里，一个红盒子分外惹眼——用礼品纸仔细包装好，缠绕黑色丝带，蝴蝶结上串着一张金色圆形卡片，上面写着：“formylove” 许薇在沙发上换了个躺姿，看不见后脑勺了。 他从袋子里抽出一张长长的小票，显示许薇消费了快两万块，零食、4888的火腿、12999的水晶杯。 礼盒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他在灯光下确认“formylove”的字样，而后，工整地拆掉丝带、包装纸，将金色卡片完好地摘下来，打开礼盒，里头是—— 一堆晶彩斑斓的，碎片。 他愣了愣，看向电视方向，盖上盒子，把包装小票收好，放进隐蔽的抽屉。 明天得让人去换一下，再放回原位，让许薇重新送一遍给他。 既然礼物藏了起来，剩余的东西最好也一并处理，不要让许薇注意到。 他把零食一袋袋拿出来，从高到低整齐排了一列，把那根十几斤重的火腿装到铁架上。 许薇正看着电视，一只手从靠背上慢慢滑向她的锁骨。 她吓了一跳，见鬼般回过头。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你电视开太大声了。” 他弯腰把头低进她的肩窝里。 许薇有气无力地问了声“干嘛” 裴泽廷没有说话，继续把重量压在她身上。 “裴泽廷。”她叫他，“别压我......对了，你找姜宁问我那些问题干嘛？” 许薇正面抛出问题，裴泽廷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岔开话题，“她问了你什么？” 许薇早忘了，姜宁说话也很像裴泽廷，很绕的。 他贴着许薇的颈窝说，“我就是想让她了解下，你最近，是不是比较累？” “她就是这么问的，还问什么......有没有七年之痒。” “......” 那你有吗？ 见他发着呆不说话，许薇趁机挣脱，转过身。 贴着的那片温暖消失了，裴泽廷皱眉，重新把她抓回来抱住。 一种微妙隐秘的感觉埋在他的心里。 许薇绝对不会是一个符合他父母、集团期待的好女友、好妻子，但他已经准备好给她铺路。 上周，他想公开他们的关系，被她拒绝了。 她在想什么？ 不会被那个经纪人洗脑，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明星？ 没有他在背后不计成本地砸钱，她们那个工作室能在娱乐圈风生水起？ 许薇被他压得身体很热，“啧”了一声，关掉电视，“我要睡觉。” 裴泽廷沉默地松开她。 电视暗下后，客厅笼罩在窗外夜景的蓝与灰中。 “许薇。” 她转过头看他，眼神平静空洞。 许薇从来不跟他说谎，如果他问，她会用那双眼睛看着他，说出什么呢？ 裴泽廷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才发现茶几上一片狼藉——冰淇凌空杯、空包装盒、包装袋、还有一瓶红酒空瓶...... “你喝了一瓶？” 许薇撑着他的手臂站起来，没走两步就腿软，身体一歪跌到沙发里。 裴泽廷一把把她抱起来，“再这样，我把酒柜锁了。” 许薇下巴靠着他的肩，手在他脖后交叉，小声抗议，“不要啊。” 刷牙洗脸，躺到床上，许薇感觉头晕晕的，也不玩手机了，倒头就睡，翻身抱住裴泽廷，脸蹭着他的胸，意识像云一样飘了起来。 裴泽廷被她亲热地抱住，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消散了一些，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许薇舒服地贴紧他。 她头型很圆，喝了酒体温升高，摸起来像一颗蛋。 许薇任性又不乖，但...... 至少，她还是去补买了礼物。 虽然粗心大意地搞砸了，但没关系。 他在黑暗中亲了口她的额头，空气中的香味愈发清晰，是许薇的味道，他最熟悉和喜欢的味道。 许薇正要沉入梦乡，忽然感觉有人在亲她的腰腹。 隔着睡衣面料，还在继续往下。 她闭着眼伸手一摸，摸到一个脑袋。 裴泽廷温热的手探了进来。 许薇迷迷糊糊说，“不要了......” 他们已经一周多没有了。 再这样下去，她还记得自己有他这么个男朋友吗？ 裴泽廷耐着性子问，“那什么时候可以？” “下次一定。” 下次一定？ 许薇的腿蹭过他的头顶，翻了个身。 裴泽廷叹了口气，躺回她身边，亲了又亲她的脸颊、耳后、脖颈，直到许薇一动不动，对着黑暗中的她说，“睡吧，晚安。” 5、第 5 章 许薇昨晚喝了酒，吃了冰淇凌和一堆零食，一早起来眼皮有些浮肿。 她毫无知觉地四处寻找那根大火腿。 裴泽廷指给她看，放在厨房岛台上了，她想吃就让人晚上切点，早上不要吃。 他想到那盒碎掉的水晶杯，趁许薇还没注意到，转移话题问，“晚上一起吃饭？” 许薇立刻答应，“好。”她不想再在小洛的监视下吃掉一盆草了。 裴泽廷心情不错，临走前亲她的脸颊，许薇懒惰地没有动。 他提醒道，“许薇。” 许薇让他把脸低下来。 裴泽廷把脸凑到她面前，他的睫毛很长，转眼看过来，差点戳到许薇。 许薇托腮抬脸，很轻地在他脸上啄了口。 裴泽廷满意了，把礼盒和小票装进大衣口袋，下楼。 路上经过那家商场，就让司机下去换一下。 他在后座看了会周明远最新整理的简报。 司机很快回来了。 他抬眼问，“换好了？” “裴先生，超市员工说这个是客户不小心在超市内打碎的，无法退换，您看……” - 许薇在超市大采购被狗仔拍到了，照片中，她全副武装，单手扛着一只巨大的火腿。 许薇震惊，“我都遮住脸了，怎么还能得认出？” 小洛点开微博图片，图中，许薇坐在会议室里，粉运动内衣、白色罩衫、浅灰色外套，手举剧本封面遮住下半张脸，露出一双大眼。 “你没换衣服。”她摁灭手机，抱头崩溃道，“我就不该先回！你要是胖了怎么办？啊啊啊都是我的错！” 许薇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三个可怕的大字“陈佳佳”。 “我去上个厕所......”许薇刚站起来就被程鸣拉住，点击接听，听筒对准她的耳朵。 陈佳佳在电话里劈头盖脸训了她15分钟。 许薇“嗯嗯啊啊”地听着。 “你买那个火腿干嘛？啊？别告诉我你要吃！” “没吃，太硬，我啃不动……” 陈佳佳还有会要开，警告她如果胖了就罚她一天多背50个法语单词。 许薇目前学了2个月，只记住3个词，“cou”、“bonjour”和“merci”。 一天50个的难度对她来说不亚于30天内学会造火箭。 负责监督背单词的小洛听到这消息，再次崩溃了。 许薇拍拍她的肩，说要分享一个倒霉事让她开心下。 小洛把脸埋在臂弯里，“什么事？” “昨天，我扛着火腿，路过一个售货员，她拿着杯子，在说话，我一转身，火腿打到她的手，杯子碎了。” “然后呢？” “她让我赔钱，我就赔，你猜，那个杯子，要多少钱？” 小洛好奇道，“多少钱？” “一二三四，五个数字。” “五位数？”小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一个杯子？一个超市里卖的杯子？？” “倒霉吧。” “非常……” “我还遇见粉丝了。” “什么！在超市？是私生吗？” “不是，是收银员，她帮我办会员卡，弄积分进去，说以后可以换礼品……还把那堆碎玻璃包起来，打了个结……” 程鸣撇了她一眼，“你以后别再去那个超市了。” “为什么？” 小洛抢答道，“现在大家肯定都等着在那里偶遇你，你再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又不是兔子，为什么自投罗网？” 小洛“哎呀”一声，“反正你乖一点，不要去啦。” 许薇打开手机观看复活广告，准备继续救火，随口答应，“好吧。” - 晚上，许薇回家和裴泽廷一起吃饭。 他换掉衬衫领带，穿了件材质柔软的圆领羊绒衫。 许薇坐到他对面，“今天吃什么？” 裴泽廷平淡道，“不知道。” “好吧。”许薇四处张望，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红色的盒子？” 他抬眼，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问，“怎么了？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许薇耸耸肩，“没有，垃圾而已。”说完，又把自己在超市的倒霉事说了遍给裴泽廷听。 裴泽廷神色淡淡，喝了口手边的水。 “有让超市调监控吗？” 许薇摇头。 他放下水杯，“下次不要这样，你要懂得维护自己的权利，适当的时候，可以让judy出面。” “我说这个只是为了让你开心下......” 裴泽廷打断，“我一点也不开心。” 许薇有点莫名其妙，闭上嘴，开始走神。 他们的晚餐来了，居然是一盆——沙拉。 许薇崩溃了。 两人沉默地吃完一顿饭，裴泽廷回到书房开会，许薇留在餐桌上，吃了点切片的火腿肉。 刚放进嘴里尝到味道，她就皱起眉头，这么咸！还有股臭味！好恶心！ 吃了后她感觉今晚更加莫名其妙了。 十点半，裴泽廷准时结束，回房睡觉。 看到她又躺着玩手机，他一声不吭地关灯，上床。 屋子里的光源一下只剩许薇床头微弱的小灯，她回头看了眼，他背对着她，沉默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肩膀很宽，被子勾勒出窄下去的结实的腰线。 她转过身，戳了戳他的背。 裴泽廷脸贴着枕头，刚颌上的眼睛又睁开，垂着眼睫看着黑暗中的一点。 许薇盯着他的背影想，他睡得好快，可能工作太累。 自从回国他去他爸的大公司上班后，每天都很忙，人也变了很多，具体哪儿变了......许薇没有形容词。 不过还是一样爱生闷气。 她收回手，把被子扯到眼下。 一只手忽然抓住她的手腕，许薇的脑中闪过小洛白天说的“自投罗网”。 裴泽廷不仅没有睡着，而且看起来非常精神，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把她扣在床上，许薇举起另一只手要推开他，他迅速在空中接住——往床板上一摁。 许薇立刻皱眉，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架起来的烤猪！ “裴泽廷。”她非常不爽。 裴泽廷低下头用力堵住她的嘴。 许薇被乱搅一通，怒气值达到顶峰，咬他一口。 他吃痛地拧眉，松开。 “裴泽廷你性/欲怎么这么强？不能因为你心情不好就要跟我做/爱吧！” 他听了一愣，而后立刻松开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出卧室。 厅里，电视暗着，窗户隔绝了外界所有声音，寂静渗透空气，裴泽廷感觉被突如其来的情绪攥住心口，呼吸变得有些艰难。 裴泽廷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 不是说“下次一定”？ 不守承诺还倒打一耙。 意识到自己居然为了这种事埋怨许薇后，他又觉得自己实在很可笑，也很软弱，不愿正视、不愿承认关键问题。 冷静一些后，他看向通往卧室的走廊。 期待折磨着他。 以前冷战，许薇会哄他，虽然方式拙劣，但成功率很高。 许薇是有某种天赋的，一种让人痛苦的天赋。 所以，她也许可以成为一个好演员。 现在这位经纪人跟他有同样看法，带着许薇在娱乐圈风生水起。 他开始后悔，他宁愿她像以前一样，在公司楼下喝一下午的下午茶等他下班，再缠着他一晚上，恨不得两个人每分每秒都黏在一起。 他走进书房，姜宁的邮件在下方弹出。 许薇上热搜了。 #许薇，柏殿金丝雀# 金丝雀？大鹅还差不多，啄人撞人最疼那种。 狗仔拍到许薇的保姆车车回柏殿。 有科普贴：“柏殿是誉宁集团旗下五星酒店品牌，许薇的车进的是专属道，这个车道一般都是裴氏私家用。” 营销号：“许薇能走这个车道绝对是来和裴鸿铮幽会啊，刺激！据说她档期排期弹性很大，哦~就是为了伺候老人啦！#许薇#许薇柏殿#许薇准誉宁老板娘#” 裴泽廷脸色很差地看完全文，除了最后八个字，其他都是ai编的吧？当他死了吗？ 热搜很快被撤下，工作室紧急发表公关声明，许薇与裴鸿铮先生绝无网友揣测之关系，律师函警告！ 誉宁集团也在官网和公众号发布公告。 虽然举报删除大量帖子，但工作室模糊了许薇走柏殿专属车道的原因，网友仍觉得是因为裴鸿铮身份特殊，必须避嫌，才这么急着撇清关系。 裴泽廷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回复，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他们必须公开。 以一种许薇无法拒绝的方式。 - 裴泽廷走后，许薇又刷了会儿抖音。 刷到一个叫“物种多样性”博主的视频，讲解“精神分裂症初期的几种征兆” 许薇边听边在脑海中和裴泽廷的行为连线，点了个赞，还点了收藏。 她用的是小号而不是工作室管理的大号，那种东西陈佳佳不可能让她碰一下......这号是用她最早的手机号码注册的，已经用了很多年。 裴泽廷今晚是不准备回来睡了吗？ 真该把物种多样性老师的账号分享给他。 可惜这人除了微信，从不玩任何社交媒体。 6、第 6 章 一觉起来，裴泽廷抱得许薇有点喘不过气。 这是怎么了？6点钟就醒了，她把他推开，躺到边缘，从被当成手机托盘的硬壳书上拿起充满电的手机。 点开黑方块白音符app，声音没有调小，直接传来一声惊天地动鬼神的“姐姐~”。 许薇吓了一跳。 好奇地调小音量继续观看，是一个穿着男仆装带着粉红猫耳的男孩对送来跑车的富婆表示感谢，越看她越觉得这男主播的脸像糊了层面粉，好诡异。 她举着手机翻过身，想看眼正常男人的长相。 一抬眼，就对上一双幽黑的眸子。 他什么时候醒了？ 刚从美颜100%的世界出来，这张脸有些过于高清了。 许薇很久没有这么静距离，仔细地看过他，熟悉又有些不真实。 刚起床的皮肤透着细腻光泽，眼睛深邃、鼻梁挺直、唇形饱满，框在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 侧躺让五官倾斜，额前碎发垂至眉下，纹丝不动，静静看着她，像一个会呼吸的裴泽廷形玩偶。 这才是好看的男人，许薇想。 “你在看什么？”他问，睡腔盖住冰冷的质问。 许薇没听到似的举起手机，眼睛在屏幕和裴泽廷脸上扫动，如果裴泽廷戴这个耳朵，会是什么样呢? 她将手机转向他，刚想提议，“裴泽廷你......” 裴泽廷把手机从她手里夺走，对着屏幕皱起眉，平时很少展露情绪的脸多了几分生气。 许薇的手指移到唇边，咬着指节，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裴泽廷的冷静正在蒸发，努力克制，脸色还是肉眼可见地变差。 “你每天就看这种东西？” 含糊的鼻音让他烦躁，他轻咳了下，让声音更清晰，显得严肃，“为什么看？” 有起床气的裴泽廷，又在生奇怪的气。 许薇嘴角勾起莫名的弧度，回答，“首页推荐。” 裴泽廷心情烦躁地看她一眼，点击“不感兴趣”，摁灭手机，放到许薇够不到的地方。 他刚要起身，一只手从身后搭在他腰上，许薇靠着他背，说话的气息像毛球滚在身上，“别走。” 她的手灵巧地钻进他的睡衣里，往上摸，“早上可以做吗？” 他们好像还没有在早上做过，只有从半夜做到过天亮。 昨晚她睡得很好，此时头脑清爽、身体温暖，还有股浪潮般的悸动。 “裴泽廷。”她叫他的声音都化开了。 裴泽廷身体发热，紧绷着，没有转身。 居然在他身边看那种直播，许薇，这次是真心虚了才来哄他。 许薇的手回到他的腰间，拨开睡裤。 裴泽廷马上攥住她的手腕，冷淡地将她的手从上衣里拿走，起身下床。 许薇躺在原地，发现他都立起来了。 “你干嘛？” “我要运动。” “在床上不也一样？” 他一声不吭地开门，走出去。 几分钟后，许薇还没跟出来。 裴泽廷站在门后想，看来她没那么想要。 许薇躺在床上，想着可以玩玩具，但玩具需要自己动脑动手，不如裴泽廷功能齐全，而且那个玩具好像老早就被他没收了，她也懒得起床找，就这么又睡了回去。 回到餐桌上，面对许薇时，裴泽廷已恢复往常状态，平静温和地问她今天有什么安排。 实际他已经在跑步机上看了姜宁的邮件，对她的行程了如指掌——许薇今天的外出行程全部取消了。 许薇也没看工作群，对昨晚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其实各大社媒上的热搜都已经爆了，但她只要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会马上划过。 小洛打电话过来告诉她今天就在家休息，又叮嘱千万不要再吃零食，多运动多背单词，少看手机和电视，没事练练台步。 挂断电话，许薇边嚼东西边走神。 裴泽廷盯着她一鼓一鼓的腮帮子，脑中滚动昨晚那些网友的荒谬留言。 他们知道许薇就在他面前嚼蓝莓吗？ 许薇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组织好语言，本该流利地说出，被那双眼睛一晃，照透一丝可悲，垂眼问她，“你还会送我礼物吗？” 许薇没想到礼物的事他还记着，还以为就不用送了呢，毕竟他什么都不缺。 “你想要什么？” 裴泽廷确实没有缺的东西，想了很久说，“送我套乐高吧。” 许薇想到连美颜滤镜男都有跑车，裴泽廷比他有姿色多了，也应该拥有乐高，点头答应了，“可以。” “既然今天没有行程，”他抬眼，“我们去商场买？” “逛街？”许薇脑子稍一卡壳，把一些疑似重要的叮嘱卡在思路外。 裴泽廷敏锐地接过话头，“今天下午我结束后，接你出去逛逛？我们，很久没有约会了。”说完直勾勾地盯着她，好像很需要许薇说“好”。 “好吧。” 下午四点半，裴泽廷回来接许薇，车门打开，她套了件卫衣，车一开就举着手机往车窗倒。 裴泽廷把她揽过来，让她靠着自己肩膀。 在连连看和复活广告的音效中，车子启动，许薇显然在他不在的时间里染上了网瘾，爱玩一种动画内容奇怪的小游戏，还经常分享“还差xx宝石助力我复活”的链接给他...... 如果是以前，裴泽廷早就把她的手机没收。 但想起姜宁转述的话，他的视线停在手机屏幕上，迟迟没有开口。 看到金发外国人抱头痛哭，许薇发出“啧”的一声，抬手拍了下他的腿。 “......” 裴泽廷顺势覆盖住她的手，许薇没有挣脱。 以前，他总是太把许薇当小孩看，她已经26岁了，是个大人，一个独立的人，他应该多给她一点空间。 如果以前的关系是畸形的，就要纠正过来，改正为正常健康可持续的。 如果她想玩手机玩到眼瞎脑晕，那也是她的选择，她有选择的自由...... 在脑中反复循环这句话，到了商场。 保镖分散开，远远跟着。 走进店里，他往右许薇要往左，裴泽廷拉住她的手，之后就没放开。 许薇从口袋里伸出另一只手，指向橱窗，让他看，“你的假花。” 店员走过来说这套是情人节限定，很浪漫，摆在家里很漂亮。 许薇摇摇头，裴泽廷说看看别的。 逛街过程也是心猿意马的，如果许薇去超市都会被拍，在商场也会有狗仔吗？ 他尽量不让自己去想。 在意网络上那些莫名其妙的声音，也太幼稚无聊了，只要他们专心在一起，手臂贴在一起，简简单单地逛街，买礼物，就足够了。 玻璃反光中有人在店外举着手机拍。 裴泽廷贴近许薇，她正在看橱窗里的城堡，头一歪就碰到凑过来的脑袋。 两个人像正反两极磁铁在店里移动着。 时间一久，许薇打起哈欠，问他到底想要哪个？是不是有选择困难症啊。 裴泽廷让她耐心点...... 其实他没有特别想要的，偶尔拼乐高只是为了整理思路手上有事做，拼什么都无所谓，最后选了一套许愿池。 许薇问，“不要买个贵点的吗？” 裴泽廷说不用，“就这个吧。” 许薇打开付款码。 收银员早早就认出她了，兴奋地压低声音问她是许薇吗？ 许薇举着手机，老实地点头。 对方的视线又转到她背后的男人身上，他比许薇高一个头，脸在深色外套衬托下白皙瞩目。 “滴”一声，许薇把手机收回口袋，拎起柜台上的袋子，拇指扣着绳，小幅度地朝她“拜拜”，收银员也“拜拜”，目送她牵着男人走出了店门...... - 许薇工作室从昨天半夜忙到现在，程鸣三点睡6点起赶到公司继续加班，办公室里传来陈佳佳打电话的声音，宣传组商务组和法务组的人也陆陆续续赶到了。 昨晚已经在线上开过好几轮会，今天一来又要继续。 许薇出道4年以来，她们没有一天不是在跟绯闻作斗争，但从没在热搜上引起这么狂热的讨论。 好在她们已经把握黄金48小时辟谣，接下来就是稳定粉丝和商务，以及接下来的一系列合作，这些是最主要的，其次，要尽快转移焦点，让这件事降温。 工作室所有人现在一看到“许薇”两个字就想吐。 陈佳佳一夜没睡，电话几乎就没停过，危机处理的同时，其他工作也不会自动完成，她还得出门吃晚餐见一位制片人。 在车上她稍微能喘口气，包里两部手机交叉震动起来，她抓出其中一部，看了眼屏幕。 程鸣通知她：“许薇又出事了。” 陈佳佳表情凝固，冷静地点开链接，“#许薇牵手新男嘉宾逛乐高#” 话题阅读量正在每分钟15w+增涨—— 许薇绯闻缠身居然还出来逛街？身边那个男的是谁？没拍到正脸，但这身材，这比例，是明星吧？工作室的最新辟谣方式？烟雾弹帮大佬洗白？？不过两个人站一块儿还挺养眼哈。 陈佳佳深吸一口气，先打电话给姜宁，问她怎么回事？ 姜宁也刚看到微博，“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被拍到......你们没禁足许薇吗？哎，我也不懂他们两个人怎么会这种时候出门！” 陈佳佳感到头疼，恨不得将许薇绑在地下室，需要演戏和出席活动的时候再放出来，别再给他们添乱！ “你现在知道那个句号什么意思了？” “什么句号？” “那个点，你老板回复的那个。” “什么意思？” “他根本没打算配合，这算违约吧？” “佳佳你先别生气......” 电话又打到许薇这边。 她正在思考喝什么奶茶，裴泽廷牵紧她的手，提着明黄色的大纸袋，在一旁说，晚上去看莫斯科芭蕾舞团表演。 “喂，陈佳佳。” “许薇，你现在给我回来！不对，别回家，来公司，现在立刻马上！” “啊？可是，我还没买到奶茶......” “你还敢喝奶茶？？你——” “知道了知道了现在过来。”许薇立刻挂断电话。 裴泽廷攥紧了些她的手，目光瞥向身后，有人把镜头对准他们，商场里的人越来越多，保镖判断不宜逗留，走到他身边低语了几句。 回到车里，许薇说要去公司。 “不看表演了？” “不去了，去了也是睡觉。” 裴泽廷压下心中淡淡不悦，“好吧，那你早点回来。”说着，轻轻摩挲她的手指，让司机先把她送到星娱大楼。 公司门口也蹲着一大群狗仔记者。 车窗外黑压压的一片，像电视上的动物大迁徙。 车开过去，挑起一波视线。 许薇下车前，裴泽廷又拉住她，“几点回来？” “看陈佳佳什么时候放我走。” “好，我等你。” 他靠着椅背勾起很浅的笑，松开她，等车门关闭，笑容也消散在了暗下的灯光中。 有的时候，她实在太听那个经纪人的话了。 刚开始，他还很欣赏有人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许薇管得服服帖帖，但如果比听他的还多，他就不欣赏了。 许薇在会议室里老老实实待着玩手机，小洛一边盯着电脑打字回复消息，一边陪着她，姜宁敲了敲门走进来，“小洛，怎么晚了还在忙呀？” 小洛叫了声，“姜宁姐。” 姜宁坐到许薇身边，把一个白色保温袋放在她面前，“这个是不是你要喝的？” 许薇抬头一看，是恶狼扑食地把保温袋和吸管拆了。 小洛刚要阻止，许薇已经猛吸一口。 “她在控制身材......” “没事，零卡糖的，可以喝啦。” 小洛放弃了，“怎么突然想到给她买奶茶？” 姜宁没有回答，转移话题，问她们目前的最新情况。 “佳佳姐说先不回应，程鸣姐说联系几个营销号团队洗广场，先看看舆论走向再说。” 看了圈狗仔在商场拍的图片，还都比较模糊，就拍到他们在空荡荡的乐高店里逛，又在商场的走廊上牵手...... “有拍到正脸吗？”姜宁问。 “许薇拍到了，他，好像......”小洛把目前整理到的所有照片翻了遍，“好像没有大正脸，都是背影和侧影。” 只有一张在白色招牌奶茶店前的，两个人牵着手，男人回头看了眼镜头，侧脸的线条优越，但五官拍糊了。 直觉告诉小洛，这就是雨夜那晚车上的男人。 - 陈佳佳和制作人吃了顿愉快的饭，直接处成了相见恨晚的好姐妹，两个人又找了个地方继续喝点小酒，聊聊八卦闲天。 点单的间隙，她发了个消息给小洛，让她早点送许薇回去，别让她熬夜。 制作人酒量一般，喝了两杯就微醺了，“想要见心野，我建议你直接飞柏林电影节抓她，别线上约，根本约不到。” 陈佳佳好奇道，“真的？会不会太唐突了？” “不会，你听她的名字‘心野’，人家就喜欢有野心的人，电影节人太多可能不好接触，这样，我发你个酒吧地址，你可以试试晚上去那里碰她。” “那真是太谢谢了啊，没有你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我们团队都跟她的工作室对接大半年了，一点进展没有。” “不谢不谢，都是为了项目，听了你今晚说的，我也觉得这角色很适合许薇，而且她又有流量，对我们其实是加持，不过心野不喜欢绯闻太多的演员，你们尽量压一压吧。我们以导演为主，所以就看你能不能说服她了。” “好，我敬你一杯，事成之后来我家吃饭啊，我让我老公做拿手好菜，你爱吃红烧肉不？” “好，干杯。”制作人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红烧肉我爱吃的呀。” 十一点半，陈佳佳把她送上网约车，站在原地等自己车时抽空打电话给许薇。 “你今天怎么回事？跟他出去逛街干嘛？” 许薇说，“他让我给他买乐高。” “乐高，呵呵，乐高网上不能买吗？非要去商场，不是跟你说了别出去！开会的时候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你到底想不想当大明星？” “我现在不是吗？” “你觉得你是吗？” “我不知道。” “你能不能看清你自己。” “怎么看清？” 陈佳佳叹了口气，觉得头有点晕，现在跟许薇也说不明白，“时装周我可能不陪你去了，好好表现，还有，最近不要再出门，今天忘了提醒你，也是我的工作失误。” 许薇在对面说，“没关系。” 虽然知道这句“没关系”是因为她脑袋空空、完全不会也不想负责，但陈佳佳还是莫名笑了下，“早点睡，别变丑。” “变丑就再去打针咯。”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沉的问句：“什么打针？” 7、第 7 章 许薇居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往脸上打了瘦脸针和水光针，裴泽廷感到惊奇和不满。 今晚在一起的亲密和温柔蒸发了一些，他打开灯，“转过来我看看。” 许薇已经闭上眼，懒散了转了个身，脸贴着枕头，堆起一点脸颊肉，裴泽廷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 “从哪里打进去的？” 许薇迷迷糊糊地抬手笔画了一下，“一排排打过去。” “疼吗？” “刺刺的，有点。” 裴泽廷皱眉。 “合同上有条款，你不能整形，你的经纪人现在已经违约了。”虽然他的语气维持着平静克制，实际开始考虑，明天要不要见一面当时负责经纪约的律师。 许薇闭着眼为陈佳佳辩护，“这不是整形，是医美，因为我得在时装周大杀四方。” 什么打打杀杀？ 裴泽廷刚想说几句重话，许薇忽然困得头轻轻往旁边歪了一下。 怎么困成这样？ 他捏了下她的脸，警告，“以后不许乱打针。” 许薇像是已经睡过去，没有回答。 他又仔细检查起来，“难怪你最近瘦了。” 许薇挣脱他的手，翻身背过去，“那是因为我每天吃素。” 这一翻身，就彻底睡死。 裴泽廷关了灯，从背后抱住她。 时装周一去要七八天，他们才刚重聚不到一周，又要分开。 真希望巴黎下冰雹取消时装周。 如果能陪她一起去也不错，下冰雹，许薇就不用去工作，可以和他一起待在酒店里，像度假一样...... 以上都是幻想，现在他父亲裴鸿铮退到h市，他根本不可能走开。 不过等到6月的公海帆船赛，他可以带上许薇，比赛结束后再在当地逗留几天。 他在伦敦实习时，他们经常在假期一起出去旅行，但回国后就几乎没有。 他的手机里有很多那时给许薇拍的照片，她在照片里笑得很开心。 裴泽廷关灯，盯着她黑乎乎的后脑勺发了会儿呆。 - 许薇牵手男嘉宾逛乐高的热搜在热一挂了不到15分钟，就被撤下。 许薇工作室就发表声明，称只是好友聚会，当天有其他工作人员在场，请勿过度解读，粉丝朋友们请多关注艺人作品。 官方套话显得虚弱，陈佳佳决定把《宫雨》的男主，张溥拉出来模糊焦点，和张溥经纪人沟通后，程鸣登录许薇微博，发文艾特他：“期待与张老师合作[爱心][爱心]”，配图许薇昨晚在会议室喝奶茶拍的自拍。 很快，张溥也发了和剧本的自拍，并艾特许薇，“期待！[比心]”。 营销号开始发张溥全身照和狗仔拍的图对比：“难道昨天是《宫雨》剧本会？张溥和许薇团队团建？”。 很快，话题逐渐发酵为《宫雨》两人合作的讨论。 张溥是年轻的视帝，科班出身实力过硬，长相清爽耐看，人气一直不低，只是近几年在主旋律电视剧和电影中沉淀，很久没有大声量的作品。 许薇是新晋顶流小花，商业价值和流量高，但演技和业务能力一直被诟病，绯闻缠身还没有代表作。 两人天差地别，合作拍一部片子，讨论度自然不会小。 很快，《宫雨》电视剧各大平台官号粉丝激增，还没开拍，超话热度就已经飙升至电视剧榜前五...... 大粉和营销号带节奏，一顿吹捧输出——许薇出道四年登顶，又拍电影又拍《v》封面，演s+古偶和视帝平番，一波操作下来，舆论扭转，#接许薇事业运#被顶上热搜。 许薇24小时连上14个高位热搜，小洛记得以前在唱片公司实习带小歌星的时候，一年就上过一个热搜，还是三四十位。 下午，她提早下班，打了个车到柏殿东门。 马上要出发去巴黎，小洛负责帮许薇整理行李。 车拐弯上坡，开到金碧辉煌的泊车口，这是a市最贵的酒店之一，据说最便宜的房间淡季都要四五千一晚。 车一停稳，戴白手套的门童为她开门。 今年能面上许薇工作室真是一件很梦幻的事，起薪高待遇好，还能跟着陈佳佳干，简直是她职业生涯到目前为止最神来一笔。 她总觉得是面试前一天晚上在微博转发了好几次“许薇好命符”，许薇大法显灵！ 一位穿浅米色衬衫制服、戴白口罩的女人在大堂接应她。 她们来到一处隐蔽的走廊，刷卡乘后勤电梯到47层，又穿过客房区和一空中廊桥，开密码锁，进电梯来到56层。 电梯一开，又是一道门，女人让她站进一个巨大的白色净化仓里，小洛在里头站着，感觉自己像科幻电影里的实验员，准备进入什么无菌环境...... 15分钟后，女人拿来一双拖鞋给她换上。 一个明亮的仓库，架子上整齐地摆满了各种洗剂，装着一台台洗衣机、烘干机、干洗机。 进入铺着深灰大理石的走廊，光线暗下来，门在身后无声地合上，只剩她们微弱的脚步声，这个房子很大，感觉很容易迷路，小洛跟紧那个女人。 一道橙黄光线反射在地上，转头望过去——一整面仿佛无边无际的玻璃，a市高空的黄昏像画一样被框在外，静静流淌，小洛在心里“哇哦”了一声。 来到衣帽间，女人告诉她，右边六面是许薇的，左边的和中间柜子，还有最里那扇门都不要碰。 小洛点点头，女人帮她带上门，最后一丝声音仿佛被地上的羊绒地毯吸走了一般，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打开许薇的衣柜，她想把行李箱先找出来，再整理其他的，可六面衣柜里全是冬季衣服，根本没有行李箱。 正当她准备出去询问时，忽然看见中间衣柜最上层的隔板塞着一个砖红色手提箱。 样式复古，布料陈旧，氧化得红中透灰，和一整柜打理得簇新整洁的大衣格格不入。 是这个？ 她找了个皮质矮凳站上去，应该没关系吧？用完再让人消毒清理下。 刚够到粗糙的手柄，身后突然响起声音。 “不是那个。” 小洛吓了一跳，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转头一看，许薇正靠在里面那扇门的门框站着，素颜，光脚，背光，身上挂着件看不出颜色的睡裙。 她整个人淡得像一抹水彩，声音也好小声，即使这里已经很安静，还是得聚精会神才能听清：“里面是我妈......” 小洛的瞳孔微微放大。 “的衣服。” 说完，她忽然踮起脚，扭头看向卧室外。 她的跟腱很长，踮脚时，腿部肌肉线条明显，像一只机敏的鹿。 “我去让人找给你。”说完，许薇在地毯上跨出两步，消失了。 小洛收回手，把矮凳放到门口，看着里面那扇门，静静等待了一会儿。 很快，有人送来三个巨大行李箱，看到门敞开着，走过去关上，又带走小洛踩过的矮凳。 生活用品会由其他人负责，小洛只需要整理衣服。 收拾到晚上七点半，她带走两个空箱子，拿回公司装拍照要用的衣服包包鞋子和首饰，这些是最繁琐和重要的，想想就已经头大了。 - 裴泽廷今晚九点到家。 许薇又在看电视刷手机。 他洗完澡，走过来要求她和自己拼乐高。 许薇连连摇头，那种东西会杀死所有的脑细胞。 裴泽廷从小就喜欢拼这些，她记得在那艘大船上，他有一间单独的套房，大大的桌子上摆着各种颜色鲜艳的小方块，他一边拼，一边警惕地让保镖盯着她，不让她靠近自己的成果......谈恋爱后反而总拉着她一起。 “你自己去拼吧，我不想拼。” 裴泽廷在她身边坐下，靠过来，“不是送我的礼物吗，不帮我一起拼?” 许薇没搭腔，眼睛黏在电视屏上，往右一倒，躺平，把小腿肚搁在裴泽廷大腿上。 裴泽廷刚洗完澡，体温偏高，手放在她腿上淡淡的青筋上，揉了揉。 “今天一整天待在家里，躺着没动？” “嗯，陈佳佳让我别出去。” “那也不能一直躺着，怎么不去跑步机上慢慢走会儿。” 许薇曲起膝盖，踩在他身上，翻了个身。 裴泽廷手滑到她的脚踝，握了会儿又说，“走吧，陪我拼一会儿，你给我买的太复杂，我一个人拼不好。” 许薇勉为其难地让他拿到茶几上来。 裴泽廷把包装拆了，一套雪白墙体碧蓝池水的许愿池，他交给许薇简单的工作，把零件按颜色、形状、大小分类。 许薇慢吞吞地伸出一根手指，摁着零件在茶几上滑来滑去，发出不太悦耳的噪音。 裴泽廷浏览说明书，确认好拼装顺序，抬眼一看，许薇已经闭上眼睛，重新趴回沙发上。 茶几一片混乱，看不出任何分类规律。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把她扶起来，在自己腿上放了个抱枕，许薇配合地歪过头，手搭在抱枕上，脸往他腹部贴近。 裴泽廷盯了会儿她的脸，继续孤独地拼装。 今天他的心情比较一般，关税增加，对誉宁旗下港口影响重大，股价下跌，内部动荡。 他提出补贴港费同时开通缓冲航线，后续再和zf周旋，但几个元老说最好把10%的股权卖掉分担压力。 他的叔父裴鸿坤看热闹不嫌事大，通过周明远发来慰问，问需不需要帮忙。 他婉拒后，对方又阴阳怪气地回了句，“真希望我儿子也像你这么有出息。” 想到他那儿子......裴泽廷心情更差了。 安抚完股东，处理完积压事务，在回家路上看了眼姜宁发的简报。 同样没什么好消息。 一些莫名其妙的热搜，狗仔拍摄技术差、侦察能力低。 果然，只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效率必定大幅降低。 他看了眼睡得很死的许薇，将一桌零件整理好，把她手机留在沙发上，把人抱回房间。 8、第 8 章 许薇连续在家待了好多天，教练每天上午来一次，老师每天下午来一次，小洛和姜宁间隔着过来对工作...... 零食全不见了，她不能出去，也点不了外卖，每天就吃恶心的绿化带。 打开电视连换好几个台都没有想看的节目，干脆不看了，点开小程序，看到外国女人又在哭，她都已经玩了3天消消乐，怎么还没住进干净的房子里？许薇的热情瞬间冷却，听到滑块对碰的特效音就想吐，摁灭手机。 她的新鲜感只能维持很短时间，注意力也不集中，从小就是个难控制的小孩。 失去娱乐的许薇，脑中闪过小洛拜托她多背点单词。 许薇觉得不太有必要，以前和裴泽廷在英国，她也只会this、no和ok，同样完成了许多交流。 三个英语单词在英国用3年，三个法语单词在法国待几天，完全足够啦。 没什么事干的许薇踩到凳子上，把衣柜顶格的红色手提箱拿下来。 里面是她妈妈夏天的衣服，薄薄的裙子、文胸、丝巾、手包......许薇拿起一条滑溜溜的长裙闻了闻，早就没了她妈妈身上的味道，和她自己身上的睡衣闻起来是一模一样的。 这是一条质量上乘的黑白波点吊带长裙，许薇把睡裙一脱，套在身上。 镜子里，衣服很不合身，过于低胸，裙摆也拖到了地上。 她妈妈是一个高挑又丰满的女人，许薇记得她穿这条裙子的时候，还会在肩上披一条很香很香的淡紫色丝巾，但是箱子里没有，应该是某次站在甲板上时被大风吹到了海上。 晚上家里没人，许薇拖着裙子穿过寂静走廊，巡视领地般逛了圈，把柜子里成套的杯子拿出一个，藏到乐高商店街背后，又到书房，把排列好的白色零件混了几个到蓝色的里，发现那个红色礼盒被收到了裴泽廷的书架上，立刻拆开，把碎玻璃倒进他拼到一半的许愿池里。 做完这些，她也有点困了。 这几天裴泽廷都回来得很晚。 一般这个时间，许薇都睡了。 他开门的动作很轻，但是卧室里没有人，床单是乱的，有一点模糊的许薇睡痕。 大概又在沙发上看电视睡着了，裴泽廷打开衣帽间换衣服，暖色底灯亮起，照到散落的睡衣和敞开的手提箱上。 花里胡哨的衣服像内脏一样搅得乱七八糟，吐露在外，裴泽廷视线凝固片刻，拾起她的睡衣，没有碰别的东西。 客厅电视关着，她的手机孤零零躺在沙发上。 裴泽廷在房子里找了半圈，连仓库门都开了，许薇不在里面，苍白的光线刺得他眼睛发酸，关上门后站在走廊上，一些记忆浮上来。 许薇以前喜欢和他玩捉迷藏，藏在一些出乎意料的地方，再跳出来吓他一跳。 现在房子这么小，她应该也藏不到哪儿去......如果她藏到房子外面，他可要生气了。 裴泽廷深吸一口气，穿过走廊，最后打开书房门。 厚重的窗帘拉得很严实，灯光静谧，如果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有一颗头趴在书桌上，她的头发落在黑色皮革上，融为一体。 许薇穿着件陌生的裙子，把他摆好的零件全部推乱，趴在桌上睡着了。 方才的紧张像一个被扎破的气球，刺耳，空洞，无力，他走近了一些，呼吸逐渐恢复平稳，手贴在她的背上，轻声叫，“许薇。” 许薇没有应，裴泽廷沉默地将手从裙子面料上挪开，摸了摸她的头发。 许薇睡到一半醒来，身上的裙子已经被换成了干净的睡衣，人躺在床上。 裴泽廷从浴室出来，和她对视。 “怎么醒了？” “裙子呢？”许薇问。 “明天让人帮你洗一下，再收回箱子里。” 许薇点了两下头，缩回了被子里。 “怎么突然把东西翻出来,在找什么吗？” 他躺到床上，搂住她的腰。 许薇摇头，“里面除了衣服什么也没有。” “嗯，那快睡吧。” 等许薇闭上眼，他又开始说话，“我最近很忙，你巴黎要照顾好自己，有急事打我电话，打不通就是在开会，那就打给林蔚然或者周明远，姜宁也行。” “还有，可能只有晚上才能跟你视频，每晚九点，你回酒店以后，每晚九点打给我。” 许薇的头顶又传来一声“听到了吗”，她连“嗯”两声，才重新回归宁静。 也许是因为最近太多突发事件要处理，裴泽廷睡得不好，刚要睡着，又被一片不知从哪传来的青蛙叫吵醒。 许薇在他身边叹气，伸长手，摁掉床头的闹钟，翻了个身扎进他怀里。 裴泽廷抱住她，不到5分钟，闹钟又响起来。 “呱呱呱” 许薇又摁掉了，把枕头盖在头上，逃避现实。 第三次响起时，裴泽廷直接起身，把她的青蛙闹钟电池拔了，“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你的床头？” “小洛给我的，因为，要赶飞机.......” 赶飞机？ “起来。” “我还想睡，再睡五分钟。” 五分钟后，裴泽廷把她从床上扛起来，帮她换了一套衣服，包得严严实实的，又给她找了圈手机，塞进口袋里，她的护照证件什么的都全部准备好放在经纪人那里，只需要人和手机到就行。 裴泽廷把她送到电梯里，两个很困的人在明亮刺目的光线下对看一眼。 “到了给我打电话。” 许薇点点头，电梯门合上了。 - 小洛早早就在车库等她，“怎么裹得像个粽子？” 进了车里，她让她把围巾、大衣、毛衣、内衣全脱了，换上圣芙缇最新一季的内搭和皮衣外套，光腿穿中筒袜和短靴，到了机场要拍一套出发图。 团队已经提早集合办好登机和托运，等许薇一到，兵分两路，三个人带她走vip通道快速通关。 拍好图，小洛带她卸妆，换上轻便的衣服，在休息室里检查她的法语单词背诵情况，绝望之余还要监督她不能吃那些高糖高热量的蛋糕零嘴。 前排头等舱四个座位都是她们的，最后登机，空乘帮忙把许薇和小洛的两个座位连通，这样她可以随时关注她的状态。 这是小洛第一次做头等舱，一趟顶她几个月工资，简直太高级了。 她从包里取出许薇的弹力袜套，让她穿上，飞机飞平后，许薇就躺下了，非常安静。 小洛打开小灯确认第一天的行程，还有一会儿要跟许薇对的采访辞。 她的过道对面坐着程鸣，斜前方坐着保镖judy，中途上厕所回来，程鸣正好开门出来，她看到她的桌板上放着ipad，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填空题，“程鸣姐，你也太卷了吧，出差还做题啊？” 程鸣没什么表情，说无聊就做做，问许薇什么情况。 “睡着了。” 她们走到门边，看许薇把自己裹得像一个蝉蛹一样，一颗小脸露在外头。 程鸣降低声音，“等会儿起来给她吃点东西，敷个面膜，还有，要问一下她的腿有没有肿，肿的话跟我说。” “好。” 短暂的交流后各回各位。 小洛戴上耳机看了会儿综艺，低低地笑，一扭头，许薇正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她摘下耳机，“醒啦？” 许薇“嗯”了声，程鸣走过去，“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许薇的眼球转动了一下，对上她的目光，气息不太稳地问，“有什么吃的？” 小洛刚要回答，忽然感觉她的脸色不太对，泛着异样的红，“很热吗？”她问。 许薇缓慢地摇头，想要坐起来，但是腿僵硬地抬不起来。 “你没事吧？怎么了，腿疼吗？” 许薇“嗯”了声，忽然开始大喘气。 小洛不知道什么情况，赶紧跑到隔壁敲门。 程鸣立刻出来，走进去摘掉许薇的弹力袜套，她的小腿肚皮肤上青色的血管非常明显，看起来像要变异，“去拿杯温水过来。” 吞下一枚药片后，空乘也都聚了过来，围在许薇身边，紧张地问她现在的情况，又跟程鸣确认需不需要联系戴高乐机场的医护人员。 程鸣摆摆手，“喝点热水，一会儿起来走走就行。” 小洛有点吓到了，“程鸣姐，这什么情况啊？” “没什么，她坐飞机有点容易静脉曲张，多喝热水就好。” “真的假的？”小洛不可思议，刚才她还以为许薇要死了！ 程鸣让大家都散了，帮许薇调整了下座椅角度，“起来走走。” 许薇在短过道空间上走了会儿，回去吃了飞机午餐。 接下来睡不着，小洛让她可以看点法国片，练练语感，帮她找了几部苏菲玛索的电影。 许薇难受了那一阵后，整个人明显虚弱了一些，藏青色的卫衣衬得她脸色白得透明，整个人像溶于空气中，一碰就会散，只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像实物，盯着面前的屏幕。 小洛每隔十分钟就问她腿疼不疼，许薇就用同样频率的声音语气回答，“不疼”，很有耐心和规律，仿佛一个节拍器。 小洛渐渐不问了，“疼你就告诉我，别忍着哦。” “好的。” 飞行七个多小时，飞机飞过俄罗斯上空。 “许薇巴黎时装周”群里，姜宁@所有人：“许薇飞机上状态好吗？” 小洛编辑了一大段文字形容许薇病发现场，还拍摄了一张许薇目前情况的图片，图片中许薇啃着块苹果，敏感地瞥了眼镜头。 没等发送，程鸣已经回复：“小腿微肿，吃过药了，状态平稳，在看电视。” 隔了一会儿，姜宁回复：“让她在飞机上多休息，少看电视，注意调整时差。”还发了一份防水土不服饮食作息参考表到群里，请大家阅读。 裴泽廷提早到了办公室，点开手机里姜宁发给他的图片，许薇窝在椅子里，看起来很难受，脸色苍白像刚从冷冻库里出来，他放大看她的眼睛，好像还看到几根红血丝。 给她发了两条微信。 “你还好吗？” “吃过药了？” 他认为两个人的冷战早结束了，许薇应该及时回复他的消息，但都没有回复。 打了电话也没人接，就让姜宁让人再拍几张照片看看。 许薇像一只蜗牛一样，被拍，就渐渐往墙壁缩，最后只剩一个后脑勺，什么也看不见了。 那几根若有似无的红血丝还时不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中午他和股东吃饭，看到餐厅包厢里巨大的红树林国画，又忍不住打开手机点开和许薇的对话框。 对着停滞的页面，打了段字：“你现在又不爱玩手机了？” - 许薇看了四十分钟电影就又睡了，吃过药后她睡得很香，一觉起来，又有早餐吃。 吃完饭，造型师从商务舱过来帮她换衣服做妆造，一落地就要开始拍摄vlog和各种物料，下飞机后还可能遇到粉丝和媒体，状态一定要足够好。 许薇妆造好后焕然一新。 小洛打开大疆，对着她开拍。 许薇确实好拍，横屏里五官鲜明，皮肤平整，没怎么表情管理，画面已经足够好看。 当她自己拿起镜头时，也理解了陈佳佳在片场那番话，感谢许薇长了张好看的脸，减少大家工作难度。 飞机停稳，她们把东西收好准备下机，空乘又过来确认许薇需不需要看医生，现在马上可以安排。 程鸣说不用，今天是第一天，要看秀还要拍摄，原定待5-6天，临时缩减到4天，所有的拍摄都挤在一起，还要空出时间给许薇保养和调整状态，行程不能有一点延迟。 出了机场，小洛、程鸣和judy先赶去酒店，剩余的人留下处理托运行李。 翻译和本地的保镖接到她们，快速上了一辆全黑商务车，开往第一区。 程鸣的电话响了起来。 姜宁问她下飞机了吗？许薇怎么样。 “下了，在去酒店路上，她下机前睡过觉，现在状态不错，一会儿应该能直接拍片。” “哦......”姜宁停顿了下问，“那她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 程鸣心想，她怎么知道？扭头问许薇，“你的手机呢，没电了吗？” 许薇正盯着窗外看风景，摸了摸空空口袋说，“不在我这。” 她换了几套衣服，手机当然不可能在现在这套的口袋里。 程鸣对电话里说，“可能掉飞机上了，我让人联系下航空公司，看能不能找到。” 姜宁说好，又叮嘱，“一会儿我也上飞机了，这儿没有wifi，有什么事对接不及时，可以先联系我发群里周先生电话，手机找不到要尽快帮她买一部新的哦。” “好的。” 程鸣对许薇的手机不太关心，让小洛打电话给留在机场的同事帮忙找一下，她更关注上午的拍摄和下午的秀。 这趟陈佳佳没来，担子落在她的身上，必须保证所有工作圆满执行。 9、第 9 章 下飞机，穿过快速通道，出口自动门打开，车门滑开，许薇短暂闻到巴黎的空气，一种掺着尾气、灰尘、香水、消毒液和汗味的奇怪味道，她感觉自己瞬间跃入一扇离a市很远的门。 车门轻盈合上，玻璃把鲜明尖锐的色彩过滤成冷调，快速穿过大片绿地，掠过干燥的树枝和低矮的云，许薇把脸放在阳光里，心里升起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雀跃感。 到了铁塔附近的酒店，办理入住后，小洛负责整理房间，程鸣负责联系品牌pr和本地的沙龙工作室。 礼服箱运到套房，团队剩余成员和品牌方都到达后，她们准时开会。 小洛把窗帘拉起来，许薇坐在中间，头发上夹着一堆铁夹子，嘴上涂上厚厚的润唇膏，光脚踩在椅子上，听她们交流服装状态、大秀座位图变动和一会儿的采访问题...... 会议结束，十几个人在套房客厅里快速移动，环形灯、反光板、摄影机、桌子椅子挪来挪去，许薇抱着腿坐在原地，不敢起身，像站在一个太平洋中央的小岛上，一伸腿就会被海里乱窜的大鲨鱼撞飞。 一切准备妥当，她被挪至镜子前妆发，一边做头皮按摩消肿，一边冷敷面膜、做指甲。 抬脸让粉底均匀拍到脸上，闭眼让刷子快速扫过眼皮。 “许薇，这是你的手机吗？”小洛不知从谁的手里接过一把手机，传到许薇面前。 许薇摁亮屏幕，看到自己的卡通小猪蜜蜂屏保，点了点头。 手机震动起来，显示一串乱码：cbzy0987，微信来电。 化妆师问，“你要接吗现在？”没等许薇回答，她就喊小洛过来，“帮许薇拿一下电话，不要碰到脸。” 电话接起，对面传来被电流压缩过的裴泽廷的声音，“许薇。” 许薇觉得在很远的地方听到裴泽廷的声音还挺有趣的。 “听得到吗，手机落在飞机上了？怎么这么粗心。” 许薇微微张嘴，让化妆师把亮面唇釉涂到嘴唇内侧。 “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薇感觉他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 她张着嘴“啊”了声。 裴泽廷刚从康莱医疗园区出来，坐在安静车厢里，看窗外光秃秃的树枝伸向颜色浑浊天空，他发出来的声音仿佛也沾染了一点寂寥，“在做什么？”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许薇的回答，而是一个陌生女人的警告，“说话不要碰到嘴巴哦，等一下唇釉成膜。” 裴泽廷仔细听许薇的呼吸声，沉吟片刻后问，“你在化妆？涂口红。” 许薇不知道怎么说话不碰到嘴唇，大脑有点死机。 裴泽廷靠着座椅，垂下眼，“是红色的，还是淡红色的？” “啊？” 许薇终于可以说话，“粉色的。” “粉色。” “嗯，干嘛问？你也想涂？”许薇的笑容在镜子中扩大。 声音在听筒里也扬了起来，裴泽廷觉得窗外的景色一瞬间不再枯燥，变成一种衬托温暖的存在。许薇的声音也是很好听的，轻飘飘像羽毛落在手心，却能轻易触动心悬。 裴泽廷从紧绷的状态中短暂抽离出来，难得地将蹦出的念头直接说出口，“我不喜欢吃你的口红。” 许薇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嘴唇，把头歪向一边，又马上被扶正。 “你可以不吃。” 裴泽廷低声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 裴泽廷离她很远很远的时候，许薇发现自己比平常更喜欢听他的声音，“裴泽廷......” 小洛举着手机，听到这三个字瞳孔微微放大。 “你在干嘛啊？”许薇问。 裴泽廷告诉她，“在车上，准备回公司。”还想补充一点—— 吃口红都说了，更纯情的应该容易说，但他的声音好像小了一点，“在想你。” 许薇忍不住舔了下嘴唇，“哦。” 今天阳光灿烂，不会太冷，要趁天气好快点上天台拍摄。 许薇穿着下午看秀的衣服，一件剪裁利落的明黄色抹胸连体衣，搭配白西装和新款手袋，头发烫着精致而不刻意的弧度，在巴黎的晴空下和远处的铁塔合影。 衣服和外套都很薄，零上几度的气温冻得许薇简直绝望了，她的表情呈现一种冻僵的冷漠空洞，宛若标本，很符合品牌调性，摄影师“voilavoila”地喊着，动作敏捷，快门不断，半小时完成户外拍摄，转场室内。 小洛连忙停止录制，举着大疆跑过来，给她披上贴满暖宝宝的羽绒服，一行人在窄窄的走道里迅速移动，分批上电梯回到套房。 - 冷空气南下，a市大降温，风很大，但这座高层的坚固堡垒，永远恒温、宁静。 已经过了裴泽廷的睡觉时间，他坐起来，打开灯，看着本该躺着许薇的空位。 裴泽廷有洁癖，卧室里东西越少越好，手机这种沾满细菌的东西更是不会带上床，睡不着只能盯着空气发呆。 他伸手够了下，翻开许薇床头的《塔木德经》，印刷小字规律地进入大脑，却让人更加清醒。 最后还是起床，走到客厅许薇最喜欢窝着的位置旁边坐下，打开手机。 姜宁和陈佳佳一起飞柏林给许薇谈新电影的项目，人在飞机上，提前告知他无法更新整理日报。 不过，他看过了许薇整趟巴黎行程的表，知道这个时间她在秀场，不会回消息。 很想知道许薇现在在做什么。 她现在离他这么远。 他去苏黎世的时候，她一次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仿佛他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裴泽廷坐在客厅里，身体有点紧绷，点开许薇的微信，语音已经打出去了，但回荡在耳边的只有电子铃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许薇和他心里某种调节情绪的器官长在了一起。 如果总是见不到、听不到、摸不到许薇，器官就会萎缩，淡淡的焦虑浮到空气中，让他感到窒息。 裴泽廷下载微博，注册账号，搜索许薇，她在巴黎时间下午两点左右发了9张图片。 他在心里很少用漂亮或者美丽形容许薇。 但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大明星了，脸蛋出现任何地方，都会让人瞳孔放大心跳加速举起手机。 如果当时和卓声见面，没有头脑一热，问她想不想做演员，也许她现在就不会离他这么远。 不知不觉，他划了很久，几乎要翻到她去年年初的微博，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退出去，又刷到一条许薇工作室发的视频。 视频里，许薇靠着红丝绒椅背，窗外是晴天和巴黎铁塔，面前大概打了几台高功率大灯，五官被照得非常立体清晰，她挥挥手说，“bonjourparis，大家好我是许薇。” 这视频有30秒，由好几个片段剪辑在一起，裴泽廷看了几分钟。 弹幕里都是夸她漂亮夸她可爱夸她有时尚感的，“伟大的脸！”，“宝宝萌！”，“人间圣芙緹，期待高定秀”……有一条，“啊啊啊薇在巴黎好美，好想去见你！！！” 裴泽廷看着那滚动的字，又抬手看了眼时间。 还有1个小时，许薇就要回酒店了，到时她会给他打视频。 - 巴黎时间晚上九点十分，许薇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她刚拍完最后一段媒体物料，脱了看秀的衣服，换上浴袍，待在房间。 团队在外头开会，声音隔着门变成模糊的背景音。 许薇接起电话，她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另一头是黑屏。 裴泽廷跟她视频从来不开摄像头。 许薇偶尔也想看一眼他在屏幕上是什么样。 小时候曾被绑架过，裴泽廷在严格的安保下长大，很少在外公开真实身份信息，格外注重信息保密。 因为没有准时接到她的电话，裴泽廷语气公事公办道，“信息泄露不好。” “那还要和我公开？” 他听了一愣，不想看漏许薇的任何微表情，迟疑地问，“你想和我公开？” 10、第 10 章 许薇躺到雪白床单上，精心打造的卷发就这么被弄乱，举起手机，仰着脸斩钉截铁说，“当然不是。” 裴泽廷在对面沉默。 许薇视线撇向窗外，忽然提起：“今天出来的时候，好多人喊我的名字。” 裴泽廷盯着她的脖颈，不太感兴趣地接话，“是吗？” “陈佳佳说，如果她们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就不会那么喜欢了。” 许薇应该是宝石矿里的天鹅，偶然被发现，石破天惊地飞出洞穴，惊艳世界，她应该有美丽而强壮的翅膀，可只要靠得太近，就会发现天鹅不是天鹅，只是一只飞不太起来的普通鸟，插着用钱打造的塑料翅膀，梦幻就被打破了。 裴泽廷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从不打算和她的经纪人争论这点，他只在乎许薇怎么想。 “就只是因为这个？” 许薇张了张嘴，犹豫了，把话放在脑中稍作思考，最后思考失败地点了点头。 还能有什么原因呢？她想不出来。 许薇开始觉得有点无聊，毕竟看不到裴泽廷的脸，在微信视频里回答问题和对着镜头接受采访的区别很小，而她今天已经录了□□家媒体的采访。 她开始走神，镜头偏移，裴泽廷只能看到她四分之一的脸、头发以及没有摘下的logo耳坠。 “许薇，手机拿好。” 许薇摆正镜头，盯着屏幕上的自己，也不说话。 已经是a市时间凌晨四点多，裴泽廷几乎从不熬夜，还有三个小时就要开始又一轮的工作。 他的思维很清醒，足以解读许薇眼神里的倦怠，却不想结束视频，即使只有呼吸声，也想无限延长下去。 “困了吗？” 许薇打了个哈欠，摇头。 她一点也不困，只是觉得很无聊，如果裴泽廷能打开摄像头把衣服脱了给她看一下，她应该能精神一点。 她以前提过，被裴泽廷教训了十分钟，所以她不再提了。 她想结束通话打开抖音看点健身成果展示视频放松下，但说了裴泽廷又要生气，她想不出别的理由，就任由他在对面抛出一个比一个无聊的问句，无限延长这段苍白的交流。 许薇说今天有好多人夸她，说她比以前成熟了。 裴泽廷在对面笑了，“是吗？”又问她有没有什么开心的事。 许薇想了很久，“晚宴上有个牛排挺好吃的，就是太小，两口就没了，对了，小洛说我今天表现很好，明天早上给我点松饼吃。” 贪吃让许薇的眼神多了一些光，在床上滚了一下，举高手机，让他看窗外闪烁的铁塔。 她的眼睛在屏幕下方眨动，逐渐和裴泽廷的心跳重合。 有人敲门，问她现在可以进来吗，要做下保养，再对下明天的行程。 裴泽廷叫她了一声，许薇眼珠一转，看回屏幕。 “如果你乖的话，回来那天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呀。”许薇从床上翻身站起来，打开房门，声音一下就变得嘈杂，镜头摩擦着她的睡袍，一会儿暗一会儿亮，最后误触，直接弹出了视频。 “嘟”一声，裴泽廷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又被关进了黑暗的客厅里。 - 第二天一早，有人敲许薇房门三下。 许薇假装没听到，翻了个身。 “许薇。”程鸣叫了她一声，又稍微提高音量说，“换好衣服出来，我在门口等你。” 许薇知道自己如果不应，程鸣会在五分钟内把她拉起来，于是慢吞吞起床，走到在镜子前刷牙、吐掉泡沫，旋开水龙头冲了把脸，把昨晚抹在脸上的一大堆产品洗掉。 浴室门口的衣架上挂着准备好的衣服，她直接套在睡衣外头。 拉开门，客厅窗帘拉开，雾蒙蒙的晨光飘进来，程鸣坐在沙发上看ipad，见到她，把pad盖上，站起来。 “走吧，带你出去走一圈，晚点回来化妆吃早餐。” 阴天的巴黎有点冷，程鸣监督她把围巾系上。 许薇系得很丑，程鸣看了眼，心想只要不冻感冒就行，检查了下房卡和手机都在口袋里，带着她出门了。 judy在大堂等坐着，已经确认过外头没有狗仔粉丝。 大早上街上人不多，程鸣打开手机地图，带她穿过小巷去塞纳河。 许薇手插在口袋里，头发卷进深灰色围巾，走得很快，背影像一个上课快迟到的学生。 程鸣一边看路线一边想明晚的高定秀，许薇要走秀，这是巴黎之行难度最大的工作，必须确保零失误完成，她一个人上台，如果是其他艺人，只需要操心流程能不能正常执行，但许薇...... 许薇忽然跑进小广场的鸽子堆里，追着一只胖墩墩的鸽子不放。 嘴里说着，“哇它不怕人。” 在程鸣看来那鸽子已经吓得差点飞起来了。 过了会儿，许薇大概跑累了，说要休息下。 程鸣陪她坐到路边的铸铁椅上，judy站在远处的店门口，点了根烟。 这里是住宅区，狭窄的石板路两旁立着19世纪的楼房。 许薇靠着椅背，抬头看一户人家阳台种的花，茂盛的绿叶长到了外头，挂在墙上。 她忽然说自己也住过这种房子，“绿色的墙，阳台种花，我和我妈谁都不记得浇水，但是那个花长得都很好，很多。” 程鸣摘掉一边耳机，有点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是在跟自己讲话。 她对艺人私生活没兴趣，但出于礼貌，还是把耳机收了起来，接了下话，“你爸妈的房子？” “我妈租的房子，在z市，只有我妈，我爸没来。” “哦......”程鸣也是从小跟着妈妈，但她觉得没必要将话题延伸下去。 “走吗？去河边。” “走。”许薇跟着她站起来。 太阳升高了些，河上的云散开，铁塔镶在远处，岸边光秃秃的树延伸一排，阴影把地上一分为二。 许薇走在阴阳交接处，回头喊程鸣和judy，“看！”，让她们确认她现在是不是右边黑、左边白。 程鸣伸手挡了下阳光，抬头看，她的身体现在确实一边黑一边白，不过许薇的眼睛无论在阴暗还是明媚里，都很亮。 程鸣让她站着别动，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留着发微博抖音小红书ins。 过马路时程鸣低头确认回去的路，许薇忽然一把拉住她，“红灯。” 面前一辆车响了下喇叭，开过去。 程鸣点点头，回到斑马线外。 许薇的手没有松开，自然地留在她的臂弯里，程鸣有点不适应，但离酒店也不远了，就让她挽着。 经过一扇明亮的橱窗，许薇停下脚步。 程鸣跟着看进去，是一家冰淇凌店。 “许薇，走了。” 许薇说想吃，看起来很好吃。 “不行，明天就要走秀了，你得控制身材。” “吃冰淇凌怎么会长胖呢？”许薇捍卫冰淇凌名誉，目光有些坚定。 程鸣不吃胡搅蛮缠这一套。 “你就让我吃一个吧，我保证不会胖的，我会好好走秀好好工作，绝对不会拖后腿。” 她求人的时候，只会用眼睛看着对方，语速稍微变快，嘴角上扬。 程鸣知道她没有欧元，直接走掉，她也买不到冰淇凌。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许薇朝她笑了笑，又叫她的名字，“程鸣。” 背后的树被风哗啦啦吹动，她的眼睛在一片绿色中眨了眨，“我从刚刚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废话。 “明天走秀你会走好？” “会。”许薇点头。 程鸣移开目光，推开木框玻璃门，许薇兴奋地跟上，回到街上时手里多了两个球的甜筒，蔓越莓和薄荷巧克力味。 举着甜筒挽着程鸣，走到酒店附近时，马路对面突然有人从车窗里探出镜头。 程鸣赶紧挡住她，“快走。” 男人叫了声，“hey！xuwei！” 许薇越过程鸣的肩膀探出头，舔掉唇角的冰淇凌，看向车方向。 “咔嚓咔嚓咔嚓” #许薇巴黎街头吃冰淇凌冲上推特trends# #许薇吃的冰淇凌是哪家的# #许薇时装周超绝松弛感# #许薇闪耀巴黎# ...... 那几张照片拍得确实非常时髦，两个女生快速穿过清晨的街道，许薇紧紧挽着程鸣，上半身前倾，举着双色冰淇凌，露出精致的脸，表情俏皮自然，漂亮极了。 她恰巧穿着有圣芙缇logo的黑色短开衫和小白鞋，品牌方很满意，买了照片版权登在官方ins上。 无痛完成一些时装周热搜kpi，团队开晨会气氛轻松不少，许薇也吃上了煎培根枫糖浆松饼，心情美美的。 地球另一头，有人心情很一般。 看了照片很久，发出的信息却迟迟没有回复。 许薇为什么会大清早吃冰淇凌？ 巴黎今天只有8度，她却穿这么少，腿不能受冻，脚踝还漏在外头。 姜宁收到老板反馈，在巴黎行程群里艾特所有人“注意许薇保暖，还有，不要再给她吃冰淇凌了。” 程鸣看许薇一眼，回复：“好的，收到。” “你以后别让我给你买冰淇凌，不能吃。” “为什么？”许薇问。 “你男朋友不让。” ？ 许薇很无语，“怎么吃冰淇凌也要管我你很闲吗” “[愤怒]” 发完消息她摁灭屏幕，再也没看。 11、第 11 章 今天是裴泽廷的训练日，下午，司机载他到市郊的游艇会，船已经搭好了，停泊靠岸。 这几天睡眠不好，他的训练强度反而加大，升帆、换舷，步骤清晰、动作干净。 远离港口，乌云连着暗淡的海面，浪拍进船舱。 第一次见到许薇，也是在阴天的海上，他晕船吐在甲板上，被一群人围着，非常尴尬丢脸，15岁的许薇站在二层露天望台，细长手臂挂在栏杆外，海风把她的短发吹得乱七八糟，脸上的笑格外刺眼。 许薇就这样在他的心里划出很多细小的划痕。 裴泽廷抓紧帆绳开始缩帆，隔着手套尽量感受粗糙的压力，把许薇抛到脑外。 海上风越来越大。 教练在不远处的游艇上用对讲机让他准备回港。 回室内用模拟器训练了两个小时，他在游艇会的餐厅里吃晚餐，看到吧台颜色鲜艳的冰淇凌桶，又想到许薇拿着冰淇凌，在巴黎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打开微信，没有新消息，许薇发完[愤怒]表情后就再也没说话，他则用不回复表达冷漠和不在意。 裴泽廷看着盘子里的菜，想到她以前吃点什么东西都要发7、8张图片给他看，还要发朋友圈、ins。 现在她的朋友圈很久不发，ins也关私密了。 以前嫌吵嫌无聊的照片，彻底没有了。人都是会长大的，长大就会变。 裴泽廷告诉自己，要顺其自然，学会接受，不要总把注意力放在许薇身上，他又不是什么很闲的人。 想着，他又点了下许薇的微信头像——一张很多很多年前的自拍，滤镜粉粉黄黄，扎着单边马尾，脸上带着巨大的卡通墨镜，张着嘴，头歪向一边，靠在他的肩膀上。 一下没有点开，又点了一下，变成“拍了拍她”。 他握着叉子看着屏幕，“拍了拍”把许薇的怒气表情顶上去一点，但对话框再也没有流动起来。 - 上午，许薇团队到达圣芙缇高定工作室。 走秀那天的主款是一条黑色长裙，面料贴在皮肤上，轻盈得不可思议，许薇感觉自己像没穿，露台吹进来的风直接包裹住了她。 裁缝对着镜子调整腰身，看她低头偷偷笑，用法语问，“穿起来很有趣吧？” 翻译还没来，许薇听不懂。 她想到在飞机上看的电影，里面的人总是点头点头然后“oui”一声，于是也“oui”了声。 裁缝眨着蓝蓝的眼睛，又神采奕奕地说了一大堆，热情地让她在房间里走一走，感受下。 黑色薄纱紧贴着她的身形，走动起来像自带黑焰特效。 许薇觉得很拉风，走来走去展示给所有人看。 试完两件备选款、拍了几套确认图后，程鸣、商务和一位翻译陪同她和圣芙缇的品牌公关、设计师一起吃午餐。 许薇展示了她会的三句法语和刚学会的“oui”。 不管法国人说什么，都托腮睁大眼点点头“oui”一声，仿佛听得很认真。 下午，定完妆，就开始确认秀场的站位、出场顺序和定点pose。 画了全妆、接了长发、踩着8厘米高跟鞋的许薇，在灯光音乐的烘托下，看起来很有气势，不过走t台眼神总是乱飘，步伐踩不对点，整体效果很一般。 品牌方颇有微词，反馈几句后，程鸣又听到她们在后台对着录像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团队有点紧张，怕法国人突然变卦，找个超模顶上，那她们可就尴尬了，闭眼仿佛就能看到热搜高挂：许薇时装周被退货......紧急公关不知道要怎么做。 程鸣到外头给姜宁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和圣芙缇的高层沟通下，别真把许薇换了。 姜宁说她明白，肯定不会换的，让程鸣放心，多关注许薇的身体状态，还有，偶尔提醒她看一下手机微信。 12、第 12 章 程鸣挂掉电话，有点莫名其妙，看微信这种事也在她工作内？ 现场的事多得忙不过来，还得保证许薇明天走秀不出乱子。 高奢品牌高定秀，走好了是爆点，走垮了是黑点，成败就在明天上台的那几十秒。 现在给许薇压力也于事无补，总不可能一夜之间变成维秘天使，她像平常一样，坐到许薇身边，问她手机没丢吧。 许薇说，“手机在小洛那儿。” 程鸣点点头，“你要看下消息吗？” 许薇说没啥可看的，不用。 “好，那先进去改妆吧。” 晚上还要到卢浮宫和香榭丽舍街上拍片，好几套造型，行程赶赶赶，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拍完最后一组图，晚上十点，回酒店的路上，许薇靠着程鸣肩膀睡着了。 脸贴着她的黑色羽绒服，车一晃，一蹭就是一层粉底。 姜宁微信私聊她问许薇在干嘛。 程鸣累得不想打字，举起手机拍了张图给她，镜头里许薇的脸沉在昏暗暗的车厢里，睫毛纤长，搭在眼睑，车里开着暖气，她的皮肤被烘得有点红，五官显得娇艳。 程鸣看了两秒，点击发送，摁住语音条，小声说，“靠着我睡着了。” 语音发出去，声音吵到许薇，又蹭了蹭她的羽绒服。 程鸣的肩膀传来一些负担，压在身上，到酒店把她叫醒，失去那股重量反而有点不习惯。 下车的时候许薇用力挽住她，脸侧的妆容蹭掉，显得有点脏和不聪明，睡眼惺忪问，“我们今晚不会就不吃晚餐吧？” “......” - 晚上12点接到裴泽廷电话时，许薇已经卸完妆，躺在床上。 “程鸣说我要早点睡，我们只能打10分钟电话。” 裴泽廷从跑步机上下来，坐到哑铃凳上看屏幕里的许薇。 失眠让人心情烦躁，裴泽廷克制着语气问，“为什么？” “程鸣说会水肿，明天要走秀，还要拍照片。” 程鸣。 裴泽廷大概知道这号人，她们工作室的二把手。 “刚才，你是不是靠在人家肩膀上睡着了？”他看了那张照片很久，许薇也这样把他的衣服弄得很脏过。 “好像吧。”许薇举高手机，打了个哈欠，“今天太累了，一直拍照，还很冷，穿的衣服都像没穿。”她形容一件风衣，“让风进入身体的一件衣服。” “......” 许薇心情好像不错，把早上的怒气抛到九霄云外，滔滔不绝地说，她晚上本来只能喝一杯果汁，但是程鸣给了她一块鸡肉，小洛又偷偷给了她一块，所以她吃到两块肉。 “.......”裴泽廷皱眉，怎么她去巴黎吃饭像要乞讨。 一杯果汁两块鸡肉。 “就吃了这么点？” “嗯。” 他看着镜头里的许薇，她的眼角揉了好几次，有点红。 每次许薇出去工作，离他很远，说一些看起来很可怜的话，他心里总觉得她也该多吃点苦，她已经比大部分人幸运和舒服多了。 “你……” 我飞过去看你吧？ 脑中冒出这句，却不能直接说出。 他考虑着可行性，对面忽然“咚”一声。 许薇手一个没拿稳，手机砸在了脸上。 疼得呲牙咧嘴，伸手盖住脸。 天旋地转，屏幕掉在耳旁，对准天花板。 “许薇。”他紧张地叫她，“没事吧？痛吗？” 许薇“嗯”了一声，安静地没有动。 很快翻了个身，背过去，耳朵也消失在了镜头里。 裴泽廷想见到她的心情达到顶峰。 推掉一些会议，在飞机、车、酒店办公也行得通。 许薇痛劲儿过去，转回来说，“明天走完秀，程鸣说可以带我去吃大餐，明天再打电话吧。” 意思是她要挂电话睡觉了。 黑屏中，裴泽廷安静了一下，“才打了8分钟。” “十减八等于二，我先睡了，过两分钟你自己挂了吧。”说完，她直接关掉灯。 “晚安裴泽廷。” 裴泽廷看着瞬间变暗的屏幕，说了晚安。 第二天许薇起床，发现手机没电黑屏了。 两人的对话框又艰难地移动一格，由“拍了拍”变成“通话时长04:32:43”。 - 大秀当天所有人都忙疯了。 从早上六点一直到下午一点半，小洛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订早餐、订午餐、联系司机、整理应急用品、等程鸣溜完许薇回来让她在车上吃饭、到后台化妆间整理现场……哪里需要她搭把手她就往哪儿去，时不时还得给各种进来的品牌方、摄影师、设计师端茶倒水。 终于等到许薇妆造完上台彩排，才能在后台稍微喘口气看眼手机。 许薇巴黎时装周群里的消息已经99+，她大概看了眼，没有需要回复的。 往下滑，室友兼前艺人发来一堆消息，激动地问：今天是不是就是许薇走圣芙缇高定秀的日子，能不能拍一张图给她看看？ 小洛严词拒绝了，告诉她如果下个月不想摊房租，就拍给她。 对面回复：“隔这么久才回！我早刷到花絮图了，谁想的让我们许薇穿这套？谁？？简直是天才！” 没错，此人是许薇的疯狂粉丝，小号经常在广场上辱骂同剧男演员，让他们“别挨我姐，我姐独美！” 自从面上许薇工作室，小洛在家的地位也直线上升了。 室友眼中的许薇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是被人误解的纯洁女神......小洛干了几个月，当然知道许薇和这些相差甚远。 但她从没在家里讲过任何关于许薇的真实部分，首先她有条款在身，其次在工作室的氛围下，她总觉得，自己也成了塑造、创造许薇的一部分。名为许薇的梦幻中也有她贴上的一块碎片，她不希望许薇破碎，希望她永远闪耀、美丽，这就是她工作中最美的意义。 两点四十五，许薇出发后台候场。 电梯很小，小洛和程鸣先带她上，窄窄的空间里，两人靠着墙壁，尽量不碰到裙子。 不知道是空气稀薄还是披着的羽绒服太热，许薇感觉有点喘不过气，腿还莫名发软，心跳得贼快，她突然说，“我好像很紧张怎么办？” 紧张？ 小洛警惕地转过头，脑中浮现之前带小歌手室友去livehouse拼盘，她一紧张，在台上直接忘了15秒歌词。 好在那天总共没卖多少票，小范围地被嘲了几天，很快没热度了。 但许薇不行，今天不行，这可是巴黎时装周啊！ “你可是许薇啊！” 许薇听到这么情绪饱满的呼唤，眨眨眼转过头来，电梯死亡顶光下那张脸仍漂亮得能夺走呼吸，与之不符的是有点傻的问题，她问，“许薇是什么？” 什么许薇是什么？小洛有些懵。 电梯门开了。 程鸣摁住电梯键，语速飞快，“许薇是专业、有态度，沉着冷静、绝不失误。” “走吧。”她先行一步，在外头拦住电梯门。 许薇走出去，脑袋里回荡着“沉着冷静绝不失误”八个字。 仿佛有魔咒一般，许薇从小就很擅长扮演别人期待的模样。 比如上课时，老师说她要乖乖地上课，不要吃零食和交头接耳，她可以立起教科书，安静地偷偷嚼软糖。 比如下课后，妈妈说她要乖乖地在家，不要胡乱跑和看电视，她可以去到隔壁小明家看，再在茶几上摆上作业。 比如恋爱后，裴泽廷要她乖乖地听话，不要离开和走神，她可以在他说些无聊的话时，看着他的眼睛但是头脑放空。 比如出道后，陈佳佳要她乖乖地演戏，不要懒惰和摆烂，她可以戴上墨镜闭上眼睛，假装在剧本会上听得很认真。 就像吹一个五彩泡泡，漂亮、拙劣、保质期短，没过多久就会被戳破，结局是被老师罚站写检讨、被妈妈送去补习班...... 上台前十分钟，小洛给她吃了片黑巧克力，“你会好好走对吧？” 许薇在t台入口含着巧克力，表情自然淡定，很让人信任地点点头。 她要在一位一米八的模特后面上台，暗处的背影显得更娇小了。 小洛发现自己心跳如雷，手心冒汗。 秀导穿过队伍来到她们身边，“next，xuwei” “go” 许薇被轻轻一推，拐了个弯，穿过黑暗，一束追光落下，场内的微风吹动紧贴肌肤的纱，人们的视线像一阵浪一样打在她的身上。 她推开浪往前走，呼吸逐渐均匀平稳。 后台，程鸣和小洛弯腰紧盯着显示屏，黑色背景中，光打下来，许薇整个人被点亮了般，从黑暗中脱身，身上滚滚翻涌的纱和长发一起向后飘动，面容精致、表情冷酷，仿佛一个从午夜深海里杀出来的复仇女神...... 定点位置，许薇停下摆pose。 vip区有个男人盯着她，对视后他勾起了唇角。 许薇视线钉在他的额头上，两秒后转身往回走去。 一路没有失误。 小洛松了一大口气，程鸣也放心了。 虽然没有什么突飞猛进的进步、惊世骇俗的表现，但已足够她们买“许薇巴黎大杀四方”的热搜。 13、第 13 章 晚上，她们到唐人街吃了一锅水煮肉片，许薇吃得快哭了。 这次时装周任务已完成四分之三，还剩明天一个赛莱诗汀高定珠宝展，晚上就飞回国。 团队吃饱喝足，在街上逛了逛，顺便给许薇的vlog拍点素材。 小洛举着相机，许薇披着头发被人包围着等红绿灯，呼出一口白蒙蒙的气，“巴黎好冷。”说完看了眼镜头。 小洛想，如果搭配上破碎感bgm和朦胧滤镜，大概很适合剪辑成“亡妻回忆录”。 过了马路，她们找了家街边咖啡店，宣传要给许薇拍几张ins图片。 小洛放下相机，看了眼微信。 室友信息轰炸，主要表达了对许薇t台造型的惊艳与喜爱之情，还关心道，“姐今天腿是不是受伤了？怎么感觉走路有点怪怪的？” 一粉顶十黑...... 明明只是不会走高跟鞋，台步奇怪。 小洛在心里默默吐槽了几句，跳过这段，回了别的。 程鸣接到品牌pr电话，对方一顿盛赞许薇今天的表现，又极力邀请她们今晚来参加afterparty。 合约里没有，但品牌方非常热情，一顿游说，仿佛没有许薇这场派对白办了。 程鸣告诉她，她们得先讨论下。 走到转角树下打电话给在柏林的陈佳佳。 陈佳佳刚甩掉姜宁，来到制作人介绍的酒吧，准备进门抓王心野导演，跟她好好聊聊关于许薇主演她的新剧本的事，她的声音在对面听起来鬼鬼祟祟，“喂？什么事，快说。” “圣芙缇pr邀请我们去afterparty，要去吗？” 陈佳佳走进昏暗的酒吧，警惕地观察四周，问电话里，“你觉得呢？你怎么想的？” “我觉得可以参加，今天的t台热搜上了，可以再接一波余热，彻底转移之前的绯闻，而且，这算是比较年轻化的活动.....对扭转她的形象有一定帮助。” “那就去吧，你决定。” 程鸣回到许薇身边，告诉她一会儿要回酒店做造型，参加派对。 许薇趴在桌上说，“可是我想睡觉。” 如果是平时，程鸣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无论许薇想不想，只要工作完成就行。 但今天，许薇还算乖，脸埋在臂弯里，抬头看过来，瞳孔在灯光下有些晃眼。 程鸣不自觉语气放轻了些，“看在我给你买了冰淇凌的份上？” “你就给我买了两个球。” “一个球要七十人名币，而且你还吃了水煮肉片。” 最后，许薇还是换上圣芙缇临时送来的白色礼服裙和高跟鞋，和团队一起坐车来到一个洞口。 据说这以前是什么宫殿的秘密通道，专供王公贵族溜出来玩耍。 许薇踩着高跟鞋走在石板路上，回荡着一串回音。 门口两个高大的西装保镖，扫描邀请函、录入人脸后，开门让她们进去。 门开的那瞬间，许薇感觉自己像个矿工，一不小心凿出一个通往迷幻世界的洞，跌入音乐和灯光的谷筛中。 粉紫和蓝交织的光线下，她的裙子变得五光十色。 一个金发戴黑框眼镜的女人带着她们到背景墙拍了三分钟快拍，接着，又被带去和设计师、ceo交谈，许薇的手里被塞入一杯冰镇香槟，但是程鸣说她不能喝一口，音乐声太大了，面对法国人，她连“oui”都不用说，因为说了也听不清。 她们的卡座离舞池很近，除了明星、品牌高层和大刊主编，一些vip客户也被邀请到场。 许薇变成一塑雕像，放在卡座，拍了一堆合影。 最后一个跟她合影的，是一个穿白西装的男人。 许薇举着早就变温的香槟，刚放下的嘴角，又自动扬到标准幅度，“咔嚓卡擦”两声后，男人说，“可以用我的手机再拍一张吗？” 摄影师接过他的手机，用同一角度拍了几张。 “谢谢。”男人接回手机，却没有起身。 许薇的嘴角已经松懈下来，背靠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男人视线移动，安静了几秒，转过头来。 “许薇。” 许薇很口渴，正在放空，一开始没听到，男人又叫了她一次。 她转过头，发现他靠得很近，嘴唇差一点就会碰到她的脸颊。 许薇没有动，在灯光中想看清他的脸，发现这男人长得还行，像混血儿，皮肤白皙，五官立体，下颌线清晰，是她喜欢的类型。 品牌vip客户有些是明星粉丝，可能会多聊几句，程鸣一开始没在意，后面看他越靠越近，才觉得有些不妙，马上走上前，“先生。” 一个高壮的黑衣保镖从旁边出现，挡在她面前，抬手警告，让她后退。 judy见状也上前了，起到气势上的作用。 男人回头看了眼说，“我和许薇认识，叙叙旧，不用紧张。” 他对上许薇疑惑的目光，“好久不见，你在跟泽廷哥恋爱吧？” 他的语速快，又赶上音乐节奏最强的那一波—— 许薇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大概感觉说的是中文，就在“yeah”、“oui”和“嗯”之间，选择“嗯”了声。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眼角弯了起来，“果然。” “我看了新闻，他不想公开？怎么还拿uncle出来挡箭。” 见许薇一言不发，他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包烟，问她介意吗？许薇摇头。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高冷欸。” 他见许薇的那一次，是四年前，在h市游艇会。 那个时候她还不像现在这么有气场，很没存在感地坐在裴泽廷身边，懒洋洋的，看人的眼神也是没有焦点的，在场有美国人，他们用英语交流，偶尔问到她，要裴泽廷提醒，她才简短地应一两个单词。 一眨眼就成了大明星，不仔细看真是很难认出来。 当时他不记得裴泽廷介绍过她，还以为是他妈那边的什么亲戚，强捧出来的另作他用...... 他夹着烟点燃，朝旁边呼出一口气，“上次在瑞士见到泽廷哥，我还问能不能追你......原来我说错话了啊。”说完笑眯眯地看着她。 音乐柔和了下来，许薇大概听明白，这人认识裴泽廷，还想追她。 她问，“你是谁啊？” a市持续降温，落地窗外的明珠塔led屏，许薇旋开口红朝前走来，在镜头上写下鲜红的“loveu”，雾气遮住了“love”，留下一抹明艳挑逗的笑意。 周明远敲门进来，汇报港口新设的缓冲航线的最新情况。 晚上港务公司的ceo抵达a市，要和他沟通最新的港务模型，约了晚餐。 路上，周明远接到一个比较好的消息，苏黎世最新收样的一批芯片通过工艺测试。 裴泽廷只点了下头便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明远感觉他这两天的状态不是很好，也许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裴鸿铮退到h市后，各方压力一时间全落在他身上。 “裴鸿坤先生的秘书今天又联系我了，我还是直接说您行程排满了？” “之后不用再问，我不会见他。” “好的。” 晚餐结束，回到空无一人的柏殿顶层，空气中弥漫着清洁后的清新味道，一切整洁如新，连声音都仿佛被吸走，只有他穿过走廊的回音。 他喝了一点酒，头脑有点昏沉，换掉衣服，洗掉酒味，走到书房，打开微信。 从中午到现在都还没时间看私人手机，最新消息仍停留在早晨的通话记录。 今天是许薇走秀的日子，她应该非常忙。 看完姜宁整理的日报和秀场图片，他喝了口手边的水，觉得自己还需要看和知道更多。 打开微博、许薇超话。 他从最新消息往下滑，看了一张又一张照片，然后视频。 看许薇面无表情地走秀真是一种奇怪的体验，循环数遍后，他的嘴角扬起，点了赞又点了收藏。 真遗憾自己不在现场。 互联网的记忆总是短暂，现在大家讨论的都全是许薇在时装周的表现和接下来那部古装剧，已经很少有人挖掘她的感情问题，当然这离不开许薇团队的操作。 裴泽廷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不睡觉在这里滑手机到深夜。 有条不起眼的微博，贴了一张许薇和他逛乐高时结账的侧影照片。 照片中许薇面对他选的乐高包装盒，正在等售货员扫码。 发帖人问：“姐买的是哪一款啊，有人能扒吗？” 裴泽廷放大那张图片，发现没有自己的身影，而乐高包装盒的图片也的确很难看清。 他鬼使神差地看向桌面上的许愿池，池子里薄薄一层水晶碎片反射着炫目的光芒，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他把碎水晶倒回盒子里，拍了一张图片，回复了那个帖子：“是这个。” 消息发出去，他没有来得及回味自己的动机。 滑出界面，一下弹到实时最新——一张照片赫然出现，两张熟悉的面孔。 背景是艳丽的粉紫灯光，许薇身着白裙坐在沙发上，笑容标志，她的旁边靠着一位穿同色西装的男人，靠得很近，显得亲密。 “天呐，圣芙缇发了许薇和裴卓升的合影！” “好配啊这两人！！” “所以许薇那天去柏殿是去找他？？” ...... 14、第 14 章 圣芙缇afterparty。 裴卓声的表情僵硬了两秒，很快恢复如常，“你不记得我了？怎么会，”他很不可思议，“如果没有我，你现在可能还不是这个许薇呢。” 现在音乐声没那么大了，许薇能听清他每一个字，但是听不懂他说的话，也懒得去想，眼看程鸣被熊一样的保镖挡着，她低头快速抿了口杯里的香槟。 裴卓声和他的堂哥非常不同，不需要任何回应也可以喋喋不休，“你还记得沈霏霏吗？” 许薇摇头，又大喝了口酒，杯子见底。 裴卓声心想，果然人红了第一件事就是忘本。 四年前，他带着当时的小明星女友沈霏霏，一起到h市游艇会参加俱乐部活动。 沈霏霏是前女团成员，有点名气，他花钱一捧，很快接到一部s+偶像剧的女三号。 那天，大概是她和他的水逆日，沈霏霏不知道为什么和许薇起了点冲突，总之，他和裴泽廷到的时候，现场一片狼藉，沈霏霏的裙子脏了，头发也被抓乱，委屈地扑到他怀里...... 裴泽廷问许薇发生什么了，许薇说沈霏霏说她吃东西狼吞虎咽，喝咖啡像牛饮，还把她的冰淇淋拿走了。 沈霏霏立刻反驳说没有。 裴泽廷平静地说，许薇确实该少吃点冰淇淋，又问她想不想演戏。 当时，裴卓声还像小时候一样从心底里怵裴泽廷。 于是那年，许薇演了偶像剧女三号，一炮而红，热度一时比男女主人气还高，直到现在，还经常有她用名牌包包抡坏人脑袋的名场面仿妆潮。 最近，裴卓声的事业春风得意，现金涌入口袋，连他爹都夸了他几句，整个人浮在云端，再也不想活在堂哥的阴影下。 现在他就要靠女人来证明这一点。 他又坐近了些，许薇还是那副冷静冷淡的样子，一动不动看着他，仿佛将他的心思全看在眼里....... 人和人待久了会变得相似吗？裴泽廷看人也是这副让人发毛的样子。 他不自觉吞咽了一下，重新挂上玩味的笑容，刚要开口—— 一个身着银色亮片裙的女人一把揽过许薇，坐到卡座上，“许薇！好久不见！” 裴卓声看清来人，一头棕色长卷发，一副精致俊俏的面孔，既有亚洲人的秀丽也有欧洲人的深邃。 “李樱芝？”他睁大双眼，“你，你怎么在这儿？” “怎么啦？时装周我当然要回来。” “许薇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啊。”说着，一把揽过许薇，在她面颊两侧用力亲了两口，发出响亮的啵啵声。 许薇微微呆滞，“你干嘛......” “法国人都这样儿。” 裴卓声举手，“那我也要。” 李樱芝一把推开他，“你又不是法国人。” “那咋了，入乡随俗。” “滚。”她的手臂显然是练过的，谈笑间又猛推一把，差点把裴卓声推倒。 裴卓声捂着手臂坐直，干笑了两声。 许薇把酒杯放到面前的矮桌上，看到穿梭在灯光中的酒保，立刻伸长手臂招手，得到几杯五彩的鸡尾酒。 “许薇!”程鸣叫她，“别再喝了！” 裴卓声对壮汉保镖说，“bruce，别让那女人靠近。”转头给了许薇一个眼神，像在邀功。 冰凉液体滑入喉咙，许薇心情不错，“你的力气很小，所以要把别人的手臂当成自己的吗？” 裴卓声脸垮了下来和灯光映在白西服一样，变幻莫测，李樱芝听了哈哈大笑。 程鸣终于在judy的护送下穿过人群走到许薇身边，夺走她手里的酒杯，“我是不是说了不要喝酒？明天还有工作。” 许薇耍赖地“啊”了声，“可是我都答应你来了，如果我不来，现在就在睡觉，不会在这里做雕塑，不做雕塑就不用喝酒！” 李樱芝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什么雕塑？” “我现在去跟公关说我们马上就走，你给我坐着，judy，看好她。” judy点头，站到卡座后头。 许薇从小就不能理解大部分人，大部分的人也不能理解她，冲突和混乱压在身上，如果每一次都要反抗也太累了...... 趁着程鸣没回来，她又从桌上拿了杯酒喝。 李樱芝快两年没见许薇，一见她就要走...... 她拿起手机发消息给品牌公关，让他们拖住许薇的经纪人，又给许薇递了杯酒。 许薇接过，脸颊微微泛红，李樱芝回想起刚在贴近她脖颈时的温度，没忍住伸手覆住她膝盖上的手，许薇抬眼看了她一眼，把酒喝了。 裴卓声不满道，“李樱芝，你这样泽廷哥知道了怎么办？” 李樱芝似笑非笑地问，“你就这么怕裴泽廷？我跟你可不一样。” “你——” 她的手机屏闪烁了一下，最新消息横在一张自拍的女人眼睛部位，公关用法语回复她没问题，她摁灭手机，放回手包里。 “我们去跳舞吧许薇？” 她拉起许薇就往舞池里跑，裴卓声连忙跟上。 几杯酒下肚，三个人都玩嗨了。 许薇早就分不清哪个是李樱芝哪个是裴卓声，左拥右抱，晕晕乎乎。 有什么东西在腰侧震动起来，许薇突然想起李樱芝在英国时送给她的小玩具，也是嗡嗡震动的，在裴泽廷身边玩的时候还把他吵醒了，又被大教训一通。 “李樱芝？”她伸手摸了摸烂醉的裴卓声发烫的脸，马上被人拽到右边，“怎么了？” “李樱芝你以前送我的玩具是在哪里买的啊？我的找不到了......” 李樱芝大笑，抱住许薇。 腰间的东西又剧烈震动起来，许薇只好从包里拿出来，一点一滑，接通了微信视频请求。 三个扭抱在一起的人出现在屏幕上。 李樱芝吸了口许薇颈窝间残留的沐浴露香味，对准她的耳朵大声道，“我就知道，裴泽廷满足不了你吧？” 许薇笑了，“对啊。”裴泽廷和工作室那群人一样，只会给她吃素，她受够了。 李樱芝靠在她肩膀上，看向屏幕，“诶你怎么在拍视频？hey~不对啊，这是微信视频。” 裴卓声也凑近看过来，“这堆乱码是谁啊，cbzy0987，哈哈哈哈是客服吗？” 许薇根本看出屏幕上是什么，用力眨了眨眼说，“对啊。” 视频接通几秒后，被挂断了。 第二天，赛莱诗汀珠宝展行程取消，许薇睡到中午十一点半，被扯上飞机回国。 昨天afterparty小洛没去，待在酒店里，并不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 总之许薇被带回来的时候，烂醉如泥，胡话连篇，说要把法国的猪都杀了让她爸做杀猪菜，摆到凯旋门口街上，叫大家都来吃....... 程鸣脸色很差，一言不发回了房间。 今早上了飞机，倒又神色如常，检查了下许薇的状态，让小洛有空的时候监督她过一过剧本，回去就要和剧组开剧本会了，得先准备起来。 小洛连连说好，不过许薇吃了一餐饭就直接睡到下飞机，很有逃避看剧本的嫌疑。 飞机准时到达a市，下午阳光和煦，几人目送许薇上了辆低调的黑车，也各户各家了。 许薇钻进车里，空气中熟悉的淡淡香味和男人的视线一齐笼罩下来。 她没坐稳就凑近，撑着他的大腿在脸上亲了两口。 裴泽廷身上有东西爬过，蛰在心上，痒而燥热。 许薇刚要坐回去，腰被用力一箍。 他的眼下有片很浅的青色，原本亚麻质感的皮肤变得有点瓷器般的易碎感。 许薇对上他漆黑的瞳孔，伸手碰了下他的下眼睑，还笑了。 裴泽廷第二步就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再乱动弹，许薇完全不恼，嘴还是可以动的，说:“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许薇在飞机上睡得很好，皮肤透出健康的光泽，琥珀色的眼睛很亮，想到什么似的，扬眉，闪烁了一下。 车子启动。 裴泽廷别开脸，面无表情地松开扣住她手腕的手，又收回紧贴腰后的手，叫许薇乖乖坐回去。 许薇刚靠到椅背，那只温热的手又伸过来，覆住了她的手背。 最近注册微博的裴姓用户不止裴泽廷一个，裴卓声在#许薇裴卓声#热搜高挂的凌晨，注册微博发了第一条博文，是他和许薇的合照，内容简洁，只@许薇，给网友留足想象的空间...... 他已经想好怎么收拾这个缺根筋的堂弟，还有那个李樱芝，一个两个，像苍蝇蜜蜂一样围在许薇身边。 许薇也不无辜，任由经验不足的经纪人带去莫名其妙的场所，在异国他乡把自己喝得烂醉，还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许薇闭着眼贴近了他，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呼吸轻如羽翼，像说梦话一样，“今天会带我去吃好吃的吗？” 裴泽廷绷着脸低头看她一眼，她抽走手，像抱玩偶一样抱住他的胳膊，抱怨在巴黎没吃几顿饱饭，还得表演雕塑。 裴泽廷告诉她已经定了餐厅，会给她点烤猪肋排。 许薇抱得他更紧了。 她很久没有这么黏着他了...... 他们还没恋爱时，许薇就喜欢这么挂在他身上，像一只不太会抱树的考拉。 大概是最懒最坏最馋，也最可爱的那一只...... 15、第 15 章 来到坐落在湖畔的裴氏私家医院，许薇今天要打康莱的流感疫苗。 她被牵着穿过亮堂宁静的连廊，阳光柔和，洒在碧绿庭院里，每季都有不同的花，现在樱花开了，粉色花瓣落满了石头小天使的手心。 7年前夏天，开的是茉莉，很香很香，她被一些陌生人带着去做dna和虹膜识别检测，证明她确实是她妈妈的女儿，还做了全套体检，证明没有携带传染病毒...... 裴泽廷当然认得是她，烧成灰都很难忘，但他的父亲和安保团队不放心，必须有数据证明，才让她靠近他。 后来他们就再也没有分开过了。 穿过一扇扇门，来到vip独立诊室。 护士先为她注射防过敏药剂，等待三十分钟，收拾好用具又叮嘱几句后，端起托盘走了，房间里剩他们两人。 裴泽廷不让许薇玩手机，要她靠在沙发上看窗外绿色，对眼睛好。 在枝叶交叠摩擦的沙沙声中，裴泽廷问她昨晚是不是见到卓声了，许薇点头，又靠过来，手穿过他的臂弯，手指旋转绕着发尾。 “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 裴泽廷“嗯”了声，低头用拇指抚她的虎口，抬眼，刚要开口—— “不过他穿那个白西装，显得胸挺大的。” 许薇语气轻飘，眼神也乱飘，在他怀里抬头，嘴角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又垂眼看向裴泽廷的胸口。 裴泽廷脸唰地黑了，变脸比变天还快，手捏得许薇的骨头快碎了，她“嘶”地一声抬起头，“干什么！” 如果在听完“有点想你”后可以暂时放过她——裴泽廷现在要把账跟她完完整整地算一遍。 许薇用力地推开他，但对裴泽廷无效，一把抱紧她，这下许薇完全动弹不得。 他想，要从哪一点开始批评许薇，心里的条目列了好几条，但是哪一条说出口都显得无力，仿佛只是在他的神经质上加盖章，对许薇没有任何约束力。 他的心在胸口怦怦跳动，有点吵。 许薇有时候也是很敏锐的，脸贴着他的身体，温顺了一些，吞咽了下，又蹭了蹭他的胸口说，“你比他的大点。” “......” 裴泽廷把下巴抵在她的背上，脸色更差了。 就这样姿势僵硬地抱着，窗外树叶沙沙作响，许薇感觉被抱得松了些，也放松了，手爬到他腿上，隔着西裤面料，指尖手掌一起，顺着肌肉线条，一路往上，在他怀里抬眼问“要不要做”。 裴泽廷怀疑许薇可能在拥抱的时候偷偷给自己注射了什么□□剂。 他有点头晕。 但还清楚明白，在医院做是根本不可能的，天方夜谭。 “不是说我满足不了你吗？”他听见自己低低地问，和漏进窗里的风混在一起，许薇可能都没听清。 她果然问，“什么东西？” 裴泽廷不想回答，捏住她的脸，吻了下去。 两个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交织在一起，直到清脆的门铃声穿透湿热的空气…… 护士开门进来，半小时到了，现在要打第一针。 两人及时分开，只是除了嘴，手臂和腿都还紧并在一起，衣服也有可疑的褶皱。 许薇打针很安静很老实，垂眼看着针，一动不动，很像她说的“雕塑”，脸上没有一丝褶皱，好像一点也不怕痛。 裴泽廷盯着她的脸，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又握回了她的手。 晚上来到定的餐厅。 就在医院不远处的半山腰。 宁静的包厢，玻璃窗外石阶，青苔，流水……如同精心对准的取景框。 许薇在外套被取走前掏出了个什么东西，握在手里。 拿出来给他看，“像不像你？” 是她在机场收到的卡皮巴拉玩偶挂件。 她一摁，玩偶嘴里冒出一个透明的泡。 裴泽廷看着那个荒谬的棕色实心毛球，手往前伸，抓紧了她。 许薇也没挣脱，两人视线又对上，像两块磁铁，在空气中碰出实质的引力。 他还没批评她在巴黎：不及时通话、不健康饮食、不慎重社交等不良行为，正要开口—— 她忽然在桌下隔着裤腿蹭过他的腿，琥珀色眼睛凛凛一闪，嘴角勾起，带着眼尾的涡向上荡。 “许薇。”他叫她，声音有些低哑。 “嗯？”她垂眼，在桌下越蹭越往上。 裴泽廷放弃地低下头，把双眼埋进了她的指背，在黑暗中深吸了口气。 “你的脸真热。”许薇看着他的头顶，手指被捂热后问，“什么时候上菜？” 裴泽廷现在完全没有胃口，只想吃她，嘴上说快了，一边抓着她的手不放，呼吸着皮肤上熟悉的味道。 许薇很快厌倦了饿着肚子调情，好几次想把手收走，裴泽廷完全放不开。 终于等到有人上菜，他才不情愿低松开手，靠回椅背上。 香香的烤猪肋排在炙热的瓷盘中吱吱作响，他把最大的一块放进她的盘子里。 许薇迫不及待地切了一截，正要往嘴里塞。 又有人敲门。 得到裴泽廷许可后，拉开一个小缝，“裴先生，裴鸿坤先生在楼下包厢用餐，想见您一面，请问方便吗？” 听到这个名字，许薇的视线从油亮喷香的猪肋排上移开，转到裴泽廷脸上。 裴泽廷让他先把门关上。 许薇语速很快地问，“他怎么在这儿？” 裴泽廷想握她放在桌上的手，她却往后一靠，手收到桌下，看着门外眼睛飞快地眨动。 “我让judy先带你回车上。” “我还没吃呢。” 还想着吃，说明状态还好，“那让她上来。” “你要去见他？” 人都追到这儿了，再躲着说不过去。 “我跟他聊两句就回。” “能不能不去？” 许薇低落的时候很明显，缩在角落里人都变小只了。 裴泽廷没办法，叔父想见他，会不择手段到底，到时和许薇碰在一起就不好了。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安抚地吻她的鬓角，被一把推开。 - 裴鸿坤还是老样子，比裴鸿铮要精神挺拔很多，轮廓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英俊。 二三十年前，他最风光的时候，说到鸿晟的赌王，不会想到他爷爷也不会想到他父亲，只会想到是他。 这间包厢没有窗景，光线暗些，裴鸿坤身边坐着位三、四十岁的女人，丰满高挑，聪明有活力的面相。 他们应该吃到一半，桌上的菜看起来很清淡，没有点猪肋排。 不知从哪儿得知了他的行程，在这儿守株待兔。 这对裴鸿坤来说不算难事，毕竟，13岁那场绑架大概率出自他之手。 侍者拉开椅子，裴泽廷坐下，“这么巧，叔父也来这儿吃饭？” 裴鸿坤笑了，眼尾挤出炸开的鱼尾纹，“想见你一面比见你爸还难，最近这么忙？” 裴泽廷就用那些公开的繁琐公务敷衍过去。 侍者给他倒茶。 “再忙，也要留时间给家人，听说你交女朋友了》” 裴泽廷点头，干脆地承认。 裴鸿坤没想到他这么爽快，语气中多了些玩味，“还是老熟人的女儿，怎么不跟叔父说，这是好事啊，我也算你们半个媒人......” 他和许薇在一起后，恋情保密的主要原因就是不想被裴鸿坤发现。但现在，鸿晟大势已去，叔父也不是从前叱诧风云的赌王了，要靠近他和许薇都有些难度。 裴泽廷轻描淡写地谢了叔父关心。 不想许薇的名字出现在对话中。 裴鸿坤是老狐狸了。 女人的问题都是小问题，但许薇，准确来说——许薇的母亲，可不是什么小问题。 狡猾的女人。 “你们两个缘分能续上，我还真没想到，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您也太关心我的感情生活了。” 裴鸿坤听出他不耐烦，只是笑，“人老了就是这样，你不会嫌叔父烦吧？” 他知道俩人至少四年前就勾结在一起了，没想到这侄子还是个纯情的。 裴泽廷笑而不语，裴鸿坤也就追问不下去。 他这次来a市见裴泽廷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他开绿灯，让鸿晟和誉宁搞点合作，xi点流水，要是能参与几个头部项目，就更好了。 但这些都不是能放到台面上说的事。 年轻的侄子坐在对面，面前的茶没有动一口，平静、英俊的面孔映在水中，无需修饰的矜贵，举手投足克制十足，毫无破绽，似乎不管发生什么，都很难在他面前掀起波澜。 裴鸿坤放下手中的杯子，推远了些，一旁的准三姨太察言观色，忙命人斟满茶水。 今晚应该很难谈成什么。 裴鸿坤又扯到他二姨太生的儿子，他唯一的儿子，裴卓声，“不堪大用，太浮躁，跟你根本没法比，所以鸿晟啊我还真不知道要交到......” 裴泽廷懒得跟他兜圈子。 他坐在这里，满脑子都是许薇让他别走的样子，觉得自己真不该走，看着裴鸿坤的嘴一张一合，终于打断。 裴泽廷夸裴卓声有投资眼光，作风也很有魄力，“您应该多栽培栽培他。” 裴鸿坤听着，话在心里绕了几圈，刚想问他前段时间去苏黎世有没有碰到裴卓声，裴泽廷却没有留接话的机会，“叔父也要多关心他，等爸爸身体好些，我们再聚。我还有重要的人在等，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起身，门拉开，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裴鸿坤方才还挂着笑的脸瞬间拉下来，三姨太要帮他顺气，被一把挡开。 他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如果他们不打算让他分誉宁的一杯羹，他也不会让他们过得太顺。 - 裴泽廷回到包厢时，许薇已把猪肋排吃得只剩最后一根。 见他进来，她抬头，嘴边沾了一圈酒红色酱汁，“裴鸿坤挺能活的，居然还没死。” “......” 她低下头，越嚼越用力，几乎有点血腥。 裴泽廷心情复杂，坐在对面，看着她一点也不开心地把猪肋排全吃了。 他再也不希望裴鸿坤这三个字传进许薇耳朵里了。 吃完甜品，许薇的心情又恢复了七八成。 回家路上，两个人像从未冷战过，依偎在车后排。 裴泽廷紧握着她的手，觉得有必要关心下她的心理状态，“许薇，你最近还有做噩梦吗？” 许薇头歪在他的怀里，左右摇了摇。 窗外浓郁的夜像黑暗的海水，灯光乱晃，一只手紧紧扒着船沿，船上的人回过头，一张熟悉但狰狞的面孔。 梦是假的，但裴鸿坤绝对不是给她买漂亮裙子，带她去酒店吃猪猪流沙包的好叔叔了。 裴泽廷把她的手牵到眼下，亲她手肘内侧。 她看着他闭眼落在自己手腕的吻，“你老了以后会变成他那样吗？” 裴泽廷睁眼，很慢地转过脸，“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们都姓裴而且，”她说到一半，卡壳，看着窗外沉默了。 “你在想什么？我跟他完全是两种人。” “好吧。” “你担心这个？才不想——”跟我公开，跟我永远在一起。 许薇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窝回他怀里打开手机，微信一串震动，吓得她划出去，点开抖音。 回到家，许薇踢掉鞋光脚往里走，被裴泽廷拉回来穿拖鞋。 他故技重施，把她外套脱掉，吻在温热的后颈，有些迟疑，但冲动已经率先布满了许薇的皮肤，手在她背后箍紧。 很久没有，许薇也饥渴了。 她是肉食动物，长期吃素不行，敏捷地转身，把手抽出来抱住他的脖子，踮起脚用力吻住他，简直像要掠夺猎物的呼吸，剧烈得让人一时接不住。 裴泽廷稳稳拖住她的腰，低下头迎合她的吸允。 宽和寂静的走廊此时变成了回声的玩具，温暖地通向悸动之处。 接吻和蹭，两个人的体温融化在一起，裴泽廷觉得这样才是正确的，他和许薇就应该这样，亲密无间，情投意合，意乱情迷。 许薇的手在他身上百无禁忌地乱摸，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让他感到这样安全、温暖和情欲涌动。 只要有许薇在的地方，都是很好的。 不会失眠不会空白，也不会黑暗。 许薇的头发像温暖的沼泽，眼睛像明亮的湖泊，嘴唇像柔软的果实。 身体贴在一起，许薇靠在枕头上，腹部小丘一样拱起，腿也张开。 裴泽廷一手扣住她的腿，一手去够床头柜。 许薇嫌他麻烦，“别带了。” “不行。” 许薇“啧”一声，又闹着吻他。 裴泽廷严谨地拆包装。 许薇心急如焚，现在就想要，等不了一点。 “你不是结扎了吗，为什么还要带？” 裴泽廷愣住了，手上的动作全停下。 温暖柔软的秘境被戳出一个漏风口，呼呼捅进让人无法忽视的冷意。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几年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