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二代不想当人类之光》 1、第 1 章 嗒,嗒,嗒。 高跟鞋一下一下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随着声音逐渐靠近,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一张略带疲惫的,属于女性的脸在路灯的昏黄光晕下显露了出来。 此刻天色已经很晚了,灰黑色的厚重云雾压着城市,浓黑的夜看不见月亮,只有两旁的路灯在街道旁散发出微弱的光。 想到最近闹得沸沸扬扬,似乎有邪教徒来到了s市的传闻,孤身一人走在回家路上的女士不禁紧了紧外套,加快了脚步。 黑色的影子被灯光拉成瘦长的一条,踩着女人的后脚跟,紧紧跟随在她的身后,扭曲晃动着,在一盏又一盏路灯间穿梭。 嗒嗒嗒嗒。 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在空寂的街道上听起来格外清晰。 忽地,一阵风掠过耳际。 女士下意识停下脚步回过头, 她迟疑地打量搜寻四周,可直至呼吸了好几个来回,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附近寂静得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风似乎更大了,带着几分寒意,女士闭了闭眼,扭头—— 一张巨大蚂蚁般,怪诞狰狞的脸, 静悄悄地,距离她不过一指之遥! 啊啊啊啊———!!! 歇斯底里的尖叫还没刺破夜幕,便戛然而止。 ………… “目前本周已经有5起发生在夜晚的连环恶性袭击事件了。” 墙上的钟表缓缓跳动,发出微弱又规律的“嘀嗒,嘀嗒”声。 钟表的正下方,一位身着制服,约莫四十岁的女性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表情凝重地翻阅着手中的纸张。 她的眼下泛着一丝的青黑,随着翻阅,脸色愈发严峻。 “寇部长,关于这个案子,你怎么看?”防剿局副局长,蓟叶声音叹息地问道。 她的手中,正是这短短一个星期内连续发生的五起恶性袭击事件的报告。 报告中,每名受害者的惨状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然而,防剿局却至今未能找到关于凶手的任何明确线索。 蓟叶轻轻阖了阖眼,如此异常的案件,让凶手极有可能是名邪教徒的猜测在她心中油然而生,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上。 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专门处理异种,异术等相关事务的特遣部上了。 面对蓟叶的询问,坐在她对面的特遣部部长,寇敦,一位同样身着制服,肩章闪亮,但身材却显得有些圆润的男人,异常无奈地说: “蓟局啊,不是我推脱,实在是情况比预想的要复杂得多。” “虽然医院方面在第一时间对受害者进行了紧急洗胃治疗后,他们都幸存了下来,但后续他们都普遍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谵妄和呓语,根本无法对凶手进行描述。” 他头疼道:“这种情况下,就算让我手下的特遣队出动,也无从下手啊。” 别说抓人了,凶手的基本特征,能力,目的,目标取向,乃至是信仰哪个邪神,防剿局都一无所知。 就连“邪教徒”这一身份的判定,也仅仅是基于凶手异于常人的神出鬼没,以及近期各地频发的、令人不安的邪教徒事件所作的单方面推测。 办公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一声深深的叹息后,蓟副局放下报告。 其实她也明白寇敦的难处。 一直以来,s市异种出没频率远远低于其他动荡不安的地区,s市里更是从没有出现过邪教徒,也因此,s市的特遣部严重缺乏抓捕邪教徒的经验。 更何况与没有智慧,仅凭本能行动的异种相比,邪教徒无疑是更加狡猾、更加危险的存在,再加上没有情报的支撑…… 无怪乎寇敦会说出那样的话。 蓟副局心中五味杂陈:“本来异种就已经足够危险,现在邪教竟然也冒了出来……” 在这个异种肆虐、社会动荡不安的时代,防剿局本已承担着巨大的压力,如今邪教徒的出现,更是让局势雪上加霜,人类的未来,到底…… 寇敦瞅了瞅蓟副局的脸色,半是发泄内心郁气,半是缓和气氛地开玩笑道: “也不知邪教徒怎么会来我们这小小的s市,有本事就去a市啊。” 说完,他话语中又夹杂着难掩的羡慕之情,情不自禁道: “恐怕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那些生活在‘白昼壁垒’所在的a市的人们,才能不惧怕异种和邪教徒,每晚安心入睡吧。” 光是提到“白昼壁垒”这个词,就让人心中猛地一轻,仿佛连日来的压抑与恐惧都被瞬间驱散。 正如寇敦所言,a市拥有着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白昼壁垒”,以此将异种和邪教徒都阻挡在了城外,让a市成为一片安宁之地。 但这“壁垒”,不是指一堵将a市围起来的高墙,而是单指一个人—— 人类最强代行者,诸州。 说起这个来,蓟副局也不禁放松了一点,也有心情笑着接话道: “这话说的,就算邪教徒再怎么嚣张,也绝不可能选择靠近a市半步。” 说完,她又话锋一转,回归正题道: “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 “就算‘白昼壁垒’可以轻松揪出并解决所有邪教徒,s市内的威胁也还是要靠我们自己解决。” “近期邪教愈发猖獗,不单单是s市,我们隔壁的p市,还有更远的w市,在短短一个月内,都相继爆发了和邪教徒有关的恶性事件。” 说到这,她有些困惑, “通常而言,在见到陆续有邪教徒被防剿局抓捕后,他们也应该会见势收敛才对。” “可最近不知怎么,他们竟会疯了似地,地毯式袭击各大城市,好像,” 她轻声自言自语,几乎是下意识道, “……在找什么一样。” 说完,蓟副局自己都怔了怔。 在找什么? 邪教能找什么,还是这么大规模,铺天盖地地找? 蓦然,一阵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同时也打断了蓟副局的思考。 “进。”蓟叶回过神,不再思索那没由来的想法,沉声回应。 门应声而开,一个面色焦急的防剿员匆匆推开门,声音中满是紧迫与恐惧: “报告!关于近期发生的连环夜晚袭击事件,又有新的受害者出现了!” 他飞快地阐述着新情况:“这次的受害者还记得零星凶手所说的话。据受害者复述,凶手在强制喂食她虫卵时,说出过等待蜕皮,羽化,皮相轮回之主之类的词。” 滋啦—— 刺耳的椅子与地板剐蹭声突兀地响起,蓟副局与寇敦同时站起。 皮相轮回之主?! 这分明是羽神,也就是切肤之神的尊称之一。 在接连几天的束手无策之下,他们终于迎来了第一个突破口, 根据受害者的证词,毫无疑问,凶手是切肤之神的信徒! 蓟叶精神大振,近日的疲惫似乎都要被一扫而空。 有了线索,防剿局就不用再坐以待毙了! …… “关于最近那个连环恶性袭击事件,我想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 寇敦站在特遣队的会议室前方,大声说道, “局里如今将这个案子交给了我们特遣部,这也是我召集你们的原因!” 沐浴着队员们各异的眼神,寇敦继续道: “然而,我们这次的对手是史无前例,之前从未出现过的邪教徒,更为棘手的是,我们目前对那个邪教徒掌握的线索寥寥。” “但我相信特遣部的每一个人。” 说到这里,寇敦故意停顿了一下,环视了一圈会议室,满意地看到所有队员都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每一个字,只除了…… 一个站在角落里,微低垂着头的人。 寇敦面色猛地一沉:“元滦,你在那干什么?!” 元滦猝不及防被点名,身体微微一震,惊愕地抬首, 那双略显迷茫的眼睛逐渐聚焦,随即露出了他那被细碎发丝轻轻遮挡住的脸。 他的面容清秀得柔和温吞,黑发柔顺地搭在眉眼,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就是眉宇间有股子不易察觉的忧郁之色。 由于寇敦那突如其来的怒吼,十几道目光齐齐朝元滦打了过来。 然而,经过一番仔细地打量,众人脸上纷纷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对方实在看起来平平无奇,唯一一点能稍微吸引注意力的,只有他脸上的痣。 每当元滦睁眼,他的眼帘轻轻垂下又迅速抬起时,注视着他的人会恍然间察觉到,元滦的左眼皮上有一颗小巧而精致的痣。 在眼睛眨动间,猛地一看,眼皮上的那颗痣像另一只眼睛般随之眨动, 但再一晃眼,再去看又会觉得只是错觉罢了,到这时,才会发现对方原来那只眼下也还有一颗位置对称的小痣。 可除此之外,元滦的存在感低得可怜, 刚刚他一个人站在角落时,活像块本来就在那的背景板,叫人几乎遗忘了他的存在。 随着寇敦的厉喝,人们如摩西分海般朝两侧涌去, 短短几秒钟,他们便为寇敦让出了一条直达元滦,畅通无阻的通道, 也让元滦的身前就这么变得空荡荡的,整个人毫无遮拦地暴露在了寇敦不善的目光之下。 一下子变得众目睽睽,元滦像是被天敌发现的小动物般,本能地绷紧身体,僵住了所有动作。 他的个头其实并不矮,但在周围那些身材魁梧、肌肉紧实的同事们包围下,却显得格外清瘦,尤其是与身材圆润、气势汹汹的寇敦相比,更显单薄。 寇敦声音中带着浓浓的不悦,几近咆哮:“我问你话呢?!” 元滦迟疑了一下:“我没干什……” “大家都在思考怎么缉拿邪教徒,就你一个人在那开小差,睡觉!” 寇敦疾言厉色,没有给元滦辩解的余地,直接定了罪道。 元滦被吼得微微缩了下脖子,但他还是强忍着不适,试图解释:“不,我……” “元滦,我不想听到你的任何借口和狡辩,你明白吗!” 寇敦再次毫不客气打断道,语气极度不耐烦。 “……”迎着寇敦冰冷的逼视,元滦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垂下眼,“我明白了。”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有几个站在一旁的队员交换着眼神,露出说不上是同情还是看好戏的目光。 寇敦冷哼一声,才继续道:“这次的案件,非同小可,我们必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那名邪教徒抓获!” 说完,寇敦目标明确地看向一名青年:“小侯啊,这次估计也只能指望你了。” 同样是点名,但寇敦的态度天差地别,说话的语气如沐春风:“好好干,我相信,你一定会不负众望,完成这个任务!” “是。”侯坚飞理所应当般,语气自信地回应。 见状,寇敦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继续详细地,特别是对侯坚飞交代了关于新获得情报的每一个细节。 终于,寇敦自觉得将所有的信息都交代完毕,结束了漫长的会议。 只在临走前,他的余光扫过元滦时微微蹙了蹙眉,流露出一丝不喜,但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会议室。 随着寇敦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会议室内的气氛终于放松了一些。 队员们有些收拾起东西打算下班回家,有些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讨论着邪教徒之事。 特遣队少见的女队员之一,米云趁着这个机会溜到自己的队长那里,压低了声音,小声问: “游哥,你知道寇部长为什么这么看不顺眼那个元滦吗?” 元滦才刚来防剿局一个多月,作为新人工作也算称职,性格说好听点是老实本分,说难听点其实就是胆小怕事,平时为人非常低调,怎么就招了那个寇胖子的眼了? 游石望了望天花板,犹豫了一下,但看着米云充满求知欲的眼睛,还是叹气解释道: “元滦他…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米云没明白地眨眨眼,几秒后想到了什么,反应了过来,她吃惊地捂住了嘴,复又露出同情的眼神。 而已经离开了防剿局的元滦浑然不知有人正在谈论他被针对的原因。 眼下比起上司的针对,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考虑—— 再不走,晚上的兼职要迟到了! 由于下班前突如其来的开会,元滦原本计划的时间表全被打乱,为此,他不得不匆匆回到家中,胡乱扒拉了几口冷饭,便又心急如焚地冲出家门。 街道上,华灯初上,夜色如墨,微风中夹杂着淡淡的凉意。 元滦加快了脚步,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可怎么算似乎都逃不过迟到的命运。 犹豫再三,元滦还是心一横,扭头钻进了一条他之前从未去过的小巷,打算抄近路。 巷子里一片漆黑,只有还未完全昏沉的天色从头顶为元滦照明。 元滦低着头,一边赶路,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脚下。 今天已经足够倒霉了,开会时被上司劈头盖脸一顿训,希望接下来别再不小心踩到老鼠或什么更糟糕的东西。 元滦由衷地在心中祈祷,另一方面又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不久前,他刚度过了自己的18岁生日,又获得了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两件快乐的事情重合在一起,这本该是全新生活的美好开始。 可自从他来到s市,似乎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上司的刁难,同事的漠视,还有租好房后完全被榨干的钱包…… 想到这,元滦不语,只一味加快脚步赶路。 然而,即使他已极力避免,在他快要走出巷子时,他的脚尖还是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一个软绵绵、黑乎乎的事物。 元滦脸色一白,条件反射地想收脚后退。 可在他停顿住的几秒内,那挨着他脚尖,黑乎乎的事物却迟迟没有动弹,似乎不是元滦预想中的老鼠。 元滦心底闪过一丝疑惑,努力镇定下来定睛一看,却发现那确实不是老鼠 ——而是一双静止不动的脚。 ……脚? 元滦愣愣地顺着那双脚上移视线,屏住了呼吸。 一只巨大狰狞的蚂蚁头正在黑暗中, 无声地,注视着他。 2、第 2 章 一秒,两秒, 看清楚了后,元滦激烈跳动到好像要挣脱胸膛的心脏缓缓平息下来,断掉的清浅呼吸声也终于重新在巷子里流动。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近距离站在他眼前的,说是“蚂蚁”,不过是因为第一眼看过去,对方戴着沉重的下颚面具。 那面具像是以漫画手法夸张的怪诞蚂蚁头,整个套在对方的头颅上,但这“蚂蚁”背后其实还背着如天使般的四只翅膀,导致对方整个看上去的形象十足古怪奇异,甚至有些滑稽。 但无论看起来多么不正常,对方头部与肩膀之间暴露出来的脖颈,遮掩在四翼下的四肢,以及不属于异种的气息,都可以让人判断辨认出对方其实是一名人类的事实。 是人的话,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元滦紧绷的精神缓缓松懈下来,后知后觉地为自己刚刚差点被吓得原地去世感到一丝赫然。 虽然他确实从小性格就比常人胆小了亿点点,但怎么说,他也是选择加入了防剿局的人,理应不该反应得那么激烈。 但可能是因为压力过大,他最近总会时不时出现一些难以言喻的幻听或幻视,所以难免有些神经过敏。 之前在会议室,他不由自主地低了头,就是因为忽然间听到了莫名传来,诡异而模糊的低语。 在那之后也有些恍恍惚惚的,寇部长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见,只隐约知道是在说关于邪教徒的新情报。 不过抓捕邪教徒的任务,怎么也轮不到他这种底层打工人,即使没有听到具体的情报也不碍事,元滦心中没有负担地想。 回到现状,意识到自己是差点不小心踩到别人的脚,元滦默默地后退了一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对方笑了笑。 “蚂蚁”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都浑然不觉。 没有得到回应,元滦虽觉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太过尴尬,埋头打算继续走自己的路。 不过对方穿着如此怪异,独自一人站在漆黑的小巷子里的举动也着实有些奇怪, 元滦心下又开始打鼓,暗自提高了警惕。 他一边绕行,一边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 可“蚂蚁”一直站在那,如一尊蜡像般屹立不动,直到元滦彻底踏出小巷,他也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少顷,元滦便走出了狭窄的小巷回到熟悉的主道,眼前的光线骤然变得明亮。 元滦呼吸了一口流动的新鲜空气,脚步自然而然地变得轻快, 转眼,他就将巷子里偶遇的奇怪之人远远抛在了脑后。 但在那条漆黑的巷子中,元滦身后,他已经看不见的地方, "蚂蚁"自元滦走远,终于动了起来。 它,或者他,活像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关节间又被涂满了厚重的油脂般,动作僵硬而迟缓地微微转动了一下头部。 然后,他的头部以一种近乎抽搐的方式猛地一转,直直地看向元滦离去的方向。 “……?”他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蚂蚁”整个人的神智仍仿佛深陷在黏稠的沼泽般,没能挣脱那片笼罩他大脑的混沌与浑噩, 但在那面具之下的皮肤已因为极度的情绪波动而扭曲,五官几乎要挣破面具的束缚,显露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挣扎。 他本来在听到有人进入巷子时的第一时间就将这个幸运儿选为了今天的祭品,可随着脚步声走近的…… 因为回忆,“蚂蚁”的身体开始颤抖,他的目光变得呆滞而空洞。 “祂”……“祂”是人形吗?是男性吗?是幻觉还是真实的?是怎么出现的的的的的的——? 记忆变得卡顿模糊,思维变得迟缓,对“祂”也只剩下一些支离破碎的印象—— 血雾般的茧丝密密麻麻地将“祂”紧紧缠绕,形成的茧如心脏般跳动,每一下搏动都伴随着旧茧丝的脱落与新茧丝的缠绕,周而复始。 而那厚重茧丝的缝隙间,一双…不,两双,三双?红色的眼睛间断地向外窥视……是祂在看他吗? 光是意识到这件事就让“蚂蚁”的头颅感到刮骨般的剧痛。 在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傍晚,不可名状之神与他擦肩而过。 他想逃,但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想尖叫,却缄默不语。 他想……他想垂首,他想跪伏,他想赞美,他想他要他必须……! 仿佛承受了无法承受的痛苦,“蚂蚁”的眼球在眼眶中疯狂地转动,似乎随时都会爆裂而出, 面具下的每一个孔洞,无论是鼻孔、嘴巴还是耳朵,涕泗横流地渗出鲜红的血液,将他的世界一点点染成了甘美的红色。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如同一只刚从猩甜羊水中出生的羔羊,蜷曲着无力的双腿在原地瑟瑟发抖。 “蚂蚁”感到灵魂都在尖啸,理智的边缘开始崩溃瓦解。 不…不!哈…… “蚂蚁”目光在四周扫视,试图找到一丝解脱的希望,但只见四周的一切都被那层美妙的红色所笼罩,仿佛回到了母亲的子宫。 血肉腥香扑鼻,“蚂蚁”恍惚间痴迷地嗅闻着低头,手不停地在下腹不知何时破开的伤口处搅动。 他…对,他将…… 终于,理智的最后一根弦断裂,“蚂蚁”跌跌撞撞地转身,不顾一切地,朝着一个方向盲目地跑去。 终于, 小巷恢复了它最初的平静。 ………… 元滦微微喘息,缓下疾跑的脚步。 微微陈旧却擦拭得发亮的镂空铁质大门出现在他眼前, 门后,院子里一株挺拔而立的槐树竖立在那。 这里就是他兼职的地点,阳光养老院。 元滦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晚上7点55分,他没有迟到,甚至还早到了5分钟。 太好了,他赶上了, 元滦喜不自禁。 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小元,你今天又来了啊。”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白色铁门后传来。 养老院的负责人李阿姨正站在门口,手中推着一辆轮椅,亲切地朝元滦招手。 元滦连忙收起手机,抬脚快步走进养老院,自然地接过李阿姨手中的轮椅:“李阿姨,我来吧,你快歇着。” 李阿姨看着元滦体贴的举动,忍不住叹息:“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养老院里都是些上了年纪,需要照顾的人,特别是他们养老院有个失明的老人,根本离不开人。 本来养老院里有个夜班的工作人员,可对方最近家里突然有事请假了,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接替,要不是元滦愿意临时顶上,她都不知道怎么办为好。 元滦不以为意:“我下班后正好有时间,拿来做一份兼职绰绰有余。” 况且这也是他能最快找到的同意日结工资的工作了,要不是这份工作,他可能现在连饭都要吃不起。 李阿姨闻言,再次叹息,这一次,她的叹息中夹杂着更多的无奈与辛酸,还带着点愧疚。 养老院的经费一直紧张,为了维持日常运营,本就已经有些捉襟见肘,因此,给出的工钱也可以说是少得可怜。 虽然元滦工作的时间只有几个小时,但他得到的报酬与照顾老人需要付出的精力相比,也还是太不公平了。 说实话,李阿姨没想到元滦会愿意天天都来。 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循声转过头来,睁着一双无光的双眼,笑呵呵地搭话: “小元真是个好孩子呀,每天都来看我。” 元滦推着轮椅,沿着养老院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小道缓缓前行,闻言轻轻地说: “直到原来的那个员工回来为止,我每天都会来的,只希望婆婆不要嫌我笨手笨脚就好。” 老太太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了孩子般的笑容,蓦地,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小元啊,我上次说的那个事,你要不再想想?我那个小辈真的很不错,你和他见见吧。” 她刻意加重“真的”这个词,显然饱含期待。 元滦脸上掠过一丝“又来了”的了然,无奈道: “婆婆,关于这件事真的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可能是老年人都喜欢说媒,婆婆这已经是第3次提起要将她的一个小辈介绍给他了。 第一次时元滦手足无措,第二次时,他微微慌张, 而现在已经是第三次,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婆婆真是不死心,但他目前也是真的没有考虑这种事情的心思,要是为了迎合婆婆的好意而勉强答应,才是平白耽误了人家。 元滦微晒,最后,还是费了好半天口舌,才婉拒了婆婆的好意。 半夜11:30,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元滦结束了工作,收拾好东西在养老院门口与李阿姨告别。 门口,李阿姨早已等候多时,她手里拿着一盏昏黄的手电筒,为元滦照亮前行的路:“元滦啊,今天又辛苦你了。” “不辛苦。”元滦在门口照常简短又礼貌地寒暄了几句后,便打算回家。 回家的路上,一切都与往常一样,只忽然,手机“嗡”的一声。 元滦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刚刚有一个陌生的号码给他发来了一条短信。 【终于能和你再见面了,想见你】 屏幕的光照亮了元滦的脸庞,也照亮了他不解的眼神。 ……? 这是什么? 就在元滦沉浸在困惑之中时,手机再次嗡鸣了一声,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元滦瞬间眼神一变,惊讶得捏紧了手机。 那个连环恶性袭击事件的邪教徒竟然被抓到了?! 3、第 3 章 翌日,s市防剿局。 会议室,特遣部的队员们交头接耳着。 “什么叫在河流附近发现了一名死者,死者身份疑似为邪教徒?” “那个家伙,真的被抓,不,死了?” “真的假的?这么快?!” 直至寇敦进入,站到会议室的前方,轻咳了一声,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才勉强平息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期待着能从他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寇敦的表情略显古怪,像是在努力压抑内心的波澜:“大家都接到消息了吧。” “正如大家接到的短信上所说,那个犯下连环恶性袭击案的邪教徒,如今已经被解决了。” 这么说着,他自己的表情也还带着一丝恍惚。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队员们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迟疑。 “并且,”寇敦提高了音量,朝门口轻轻颔首示意众人注意, “接到举报第一个发现死者的防剿员也来了。” 说话间,候在门后的一名防剿员抬首步入。 这位专门来阐述详情的防剿员脸上还残留着熬夜的痕迹,但眼神依旧难掩振奋。 经过了一晚上的时间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他似乎也还有些不可置信,但又带着点难以抑制的兴奋,道: “昨晚,我们接到了民众的举报,在靠近防剿局的湖边发现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经过调查后,我们发现死者的死亡时间大约为晚上8点左右,并在死者体内发现了大量孵化的虫卵。” “起初我们以为这只是近期频繁发生的夜间连环袭击案的又一受害者,但随着调查,我们在死者残存的皮肤组织上发现了邪神的印记,确认死者为邪教徒!” 此言一出,特遣队众人顿时哗然。 寇敦维持着脸上胸有成竹的微笑,可其实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内心的愕然不亚于任何人。 别说特遣队的队员们了,就连寇敦自己,在知道的那一刻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毕竟就在前天,他刚刚发布了抓捕邪教徒的紧急任务,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收获”,而且还是在防剿局的眼皮子底下发现的。 要不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神眷天赋,恐怕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无意识中学会并使用了什么异术,才导致了这不可思议的事件。 寇敦心下嘀咕,昨晚收到局里的消息后,他几乎一夜未眠,满脑子都是这个诡异的短信。 今天一大早,他就迫不及待地赶到了局里,想要亲自了解这个案件的最新情况。 经过昨晚防剿局加班加点的调查,如今结果已经出来了,可这结果却比他预想的还要令人吃惊,还要充满疑点。 首当其冲的就是—— “确定死者是犯下连环袭击案的邪教徒吗?”有人忍不住提出质疑, “肚子里有虫卵不正是之前所有受害者的特征,说不定是对方只是个被刻上邪神印记的新型受害者而已,那个邪教徒难道会愚蠢到自己吞下自己的虫卵自杀吗?” 防剿员有条不紊地解答:“我们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但在对死者进行更深入的调查后,我们很快就在肉糜中发现了一个古怪的虫形头套。 这个头套与受害者们之前所描述的袭击者的特征高度相似。于是我们带着头套去询问了受害者,并确认其确实为夜间连环袭击案的凶手的头套!” “不仅如此,后续我们还根据受害者的证词,发现了符合凶手另一身负羽翼的特征,进一步证明了那名死者就是凶手!” 听到这里,元滦猛地抬头,虫形头套?羽翼? 这听起来怎么和他昨晚在巷子遇到的那个古怪的人有些像? 还没来得及细思,另一名特遣队队员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 “那是谁杀死了那个邪教徒?那可是掌握着羽化、复苏等力量的羽神的信徒!” 提到这点,之前还侃侃而谈的防剿员脸上浮现出一抹为难的神色。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关于这一点,我们尚不明确。但根据现场的调查报告,” 他顿了一下,一口气道:“我们没有发现丝毫激烈打斗的痕迹,死者,也就是那位邪教徒,是以大量失血的方式死去的。” 霎时,会议室爆发出激烈的议论声。 “这么说来,是邪教徒还没来得及实施新的袭击,就被无声无息地杀死了?!” “照你这么说,那个杀死凶手的人不仅让对方毫无还手之力,还逼迫凶手吃下了自己的虫卵,并折磨放光了他的血?” 两道不同声线的声音几乎同时高声开口,让原本就喧嚣起来的会议室更加嘈杂。 一直默不作声,没有参与讨论的元滦在一旁默默吸了一口冷气,手臂上后知后觉地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如今想来,他昨天偶遇的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邪教徒! 对方没有立即对他动手,或许是因为他们当时身处的小巷离人群还是太近,动手容易引起注意。 元滦搓了搓胳膊,庆幸地小声舒了口气。 幸好那个不知名的神秘人及时出现,并解决了对方,要不然邪教徒说不定准头就会找个机会对他下手。 不过那可是…… “那可是邪教徒!到底是谁出了手?” 人群中有一人直接说出了元滦的心声。 以对方的手段来看,显然是疾恶如仇,不然也不会让邪教徒以失血过多的方式死亡。 这样的行事风格,倒是非常符合学会对邪教徒零容忍的态度,然而,学会的代行者没有一个身处s市,而且, “即使是学会的代行者,想要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不动声色地解决掉这样一位邪教徒,也绝非易事。”又一人下意识道。 这句话落下后,原本嘈杂的讨论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夹杂着敬畏与恐惧的沉默。 邪教徒的恐怖和凶残,早已是众人皆知的事实,而能如此轻而易举杀死邪教徒的人…… “s市内,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人?” 无人说话,但脑海中都几乎同时冒出这句疑问。 因为昨天与蓟副局的讨论,寇敦情不自禁联想到了一个人,可那想法停留了一瞬,很快就烟消云散。 他暗自摇头,“白昼壁垒”怎么说也不可能出现在离a市如此遥远的s市,还是专门为了一个邪教徒千里迢迢地赶来这个乡下地方。 那难道是最近有哪个强大的代行者悄然来了s市?也只有代行者能够轻易地杀死邪教徒了。 代行者,对于普通人来说多么遥不可及的一个词,他们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就如同星辰与尘埃,不可同日而语。也只有成为代行者,才能有机会接触到神术,掌握真正的力量。 一个往往需要特遣队全员出动才能勉强应对的异种,代行者却能以一己之力轻松化解。 而目前局里只有侯坚飞有机会得到学会的青睐,成为那令人仰望的代行者,这也是他为什么如此看重侯坚飞的原因。 但说到底,侯坚飞也只是有机会成为代行者而已,如果他能找到,并交好那个轻松解决了邪教徒的代行者的话……寇敦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思量了片刻之后,寇敦心底已然有了新的计划,心情不由好上了几分。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出手的人是谁,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邪教徒的事,他对上面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正当寇敦心中盘算着这些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远离人群的角落,嘴角随即噙上一抹冷笑。 既然s市的邪教徒问题已经顺利解决,那么另一件事…… 元滦倏地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般克制地侧了侧脸,但未朝着视线的方向望去。 他静静地站在一处略显狭窄却相对隐蔽的靠墙空地,身影几乎融入了背景的阴影之中,无声地垂下眼帘。 他知道那道目光是谁的。 自从他加入防剿局,这道视线便已出现,带着丝丝恶意,时不时冷不丁地投来还会吓他一跳。 再加上对方的行为并不是那么隐晦,他很快知道了视线的主人。 ——防剿局特遣部部长,寇敦, 同时也是他的顶头上司。 元滦无奈的同时又为自己感到十分悲催。 谁懂啊,他好不容易毕业后幸运地被分配到安全的s市来工作,还没开启美好咸鱼人生,当个幸福的薪水小偷,就不知道为何被上司看不顺眼了。 来防剿局短短一个月,那股恶意已经愈演愈烈,也越来越明目张胆,迫于压力,生性胆小的他甚至都开始出现幻觉幻听! 再这样下去,不知道寇敦会做出什么来,也不知道如果他能不能承受住对方接下来愈加深重的恶意。 寇敦针对他无疑是毫无缘由且不公的,对元滦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 可作为一个无权无势,刚刚入职的小职员,面对来自顶头上司的刁难,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那么,他也只能…… 元滦怔怔地望着地面,反光的地板上,仿佛看到了寇敦模糊的面容, 下一瞬,视线中的幻象发生水波纹般的扭曲。 他握着自己胳膊的手无意识收紧了一下。 依靠学会了!! 元滦狠狠闭眼。 没错!让防剿局如临大敌,束手无策的邪教徒,就怎么轻飘飘地死了,还不是死于防剿局或学会之手,这个消息一旦传扬出去,一定会引起热议。 如果邪教徒的死因真的与学会的代行者无关,那么这位能够悄无声息解决掉邪教徒,还符合学会口味的神秘存在,无疑会立马引起学会的注意。 想必学会很快就会派人前来调查并给那个隐藏在人群中的那个人递出橄榄枝。 学会的人一来,必定能吸引寇敦的注意力,而为了拉拢神秘人,寇敦也会做出百般努力,这样一来,寇敦自然无暇把心思放在他这种小人物身上了! 他也就能从寇敦视线中隐身,回到他希望的平静日常。 赞美学会,赞美神秘人! 想着,元滦松开攥着胳膊的手,放松地耷下肩膀。 …… 遥远的另一边,远离光明的地界。 阴冷的室内,长桌上烛火摇曳,映照出一位位坐在桌前,身穿黑袍,面容隐匿于阴影中的人。 “……蠹人死了?!” “切肤之神的信徒不过如此。” 一个带着一丝不屑与嘲讽的声音响起,随即又变得有些凝重, “倒是没想到,s市竟有如此厉害的代行者。” “代行者……自从出现了诸州,学会和防剿局的气焰确实嚣张了不少。”另一个声音接过话茬。 那个一开始嘲讽的声音再次响起:“最强代行者又如何?只要我们找到神子……” 说到这里,众人默契地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烛火发出噼啪的声响,仿佛是由桌面上群魔乱舞的倒影发出的窃笑。 少顷,一个带着压抑不住激动的声音低声又急切地说: “位置已经越来越清晰了,具体的地点已经确认,就在……” “s市。” 4、第 4 章 【好久不见】 【我…是█?你…知……道的】 【你█,我██】 【我们██████】 元滦猛地用力睁开眼,手心紧紧地攥着身下的床单。 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阳光穿过两扇窗帘之间的缝隙照在枕头上,在枕头上划下一道明亮的线条。 他胸膛起伏着,须臾后,缓缓松开手中的床单,将手背盖在眼睑上。 幻听之后,是噩梦吗…… 但他都梦到了什么? 疲惫感和饥饿感灼烧着元滦,他躺在那,久久不动弹。 即使从梦中醒来,他的大脑还有些隐隐眩晕。 待呼吸变得平缓,元滦一手捂着脸,一手撑着床直起腰,从床头坐起。 被子从他身上随之滑落堆叠在他腰间,又接着半滑到了地上,却没有引来元滦半分注意。 元滦坐在床边,半弓着腰,努力回忆梦中之事。 他…好像是在和什么人说话? 但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梦境中那强烈的紧张不安感仍然缠绕在他心间,使得他有些四肢虚软。 思索了良久,元滦迷茫地放下手。 “……好久不见?” 与这句话有关联的,似乎只有那天收到的奇怪短信。 这么说,难道这个梦就是因为那条短信? 元滦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冥冥中,他觉得这似乎并不是正确答案。 就在这时, “铃铃铃,铃铃铃” 床头柜上的手机伴随着铃声振动起来, 手机屏幕自动亮起,弹出7:55分的时间。 元滦伸手按掉定好的闹钟,缓缓吐息了一下,不再做多想。 新的一天开始,他要去上班了。 …… “没想到邪教徒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 对话声从休息室的门缝传来,但在元滦轻轻拉开大门踏入的那一刻,声音戛然而止,空气中只余下众人投来的各色眼神。 可不等元滦回望,他们又若无其事地回过头。 过了片刻,才像是有人按下了重启键,休息室内的气氛渐渐回暖,聊天声重新出现,众人笑谈着,好似之前的那段空白从未出现过。 元滦见怪不怪地来到自己的储物柜前,熟练地换上执勤服。 他来到防剿局已经一个多月了,也逐渐习惯了目前险恶的处境。 对此元滦不是不困扰,但比起这,只要不让他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那都是小事。 作为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孤儿,能凭自己单打独斗地在这个危险的世界活下去,并成功入职防剿局,他已经很满足了。 s市防剿局的工作,钱多事少,环境安全,还有编制,对于大多普通人,包括他来说,要想找到一个和这个差不多的美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也因此,得知被分配到s市防剿局时的那份惊喜直到现在他还能依稀回想起。 只要他在防剿局工作个5年,他就可以在周围付个首付,买套房,拥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所以怎么说,他也不会放弃这份工作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寇敦也不能无缘无故地将他辞退就是了。 最后调整了一下执勤鞋上的绑带,元滦揉了揉因为噩梦还有些酸痛的太阳穴,轻轻关上储物柜的门。 蓦然,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休息室内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紧闭的门。 短短几秒,门外的声音愈发响亮。 不用多说,众人都察觉到了异常, 最靠近门把手的那人率先一把推开休息室的大门,探头查看。 刹那间, 呼喊声、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夹杂着愤怒与恐惧的咒骂声,如潮水般涌入。 门外的走廊弥漫着一股紧迫的气息,大量的人快速穿行着,脸上大多都充斥着焦急。 元滦的目光迅速扫过人群,定格在了一名面色苍白的人身上。 那名防剿队队员步履匆匆的同时,面上流露出痛苦之色, 只见他的小臂上胡乱裹着一块浸满了鲜血的衣物,那殷红的血液还在不断地从衣物下方渗出,滴答地落在走廊的石砖地上,在脚下留下一条由血滴绘制而成的路线。 “这是怎么回事?!”开门的人吃惊地喊道。 他的声音在嘈杂中显得有些微弱,但还是有人回应了他。 “城外发现了异种,快去支援!!” “……!是!” 即使愕然,他还是下意识应道。 休息室内众人闻言脸色不禁骤变, 异种这个词在防剿局里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但没有时间迟疑,尽管脸上还挂着未消散的惊愕与不安,他们还是第一时间训练有素地拿起装备,冲出休息室。 剿灭异种是特遣队的职责,这是他们的任务,也是使命。 和他们一样,走廊的另一端,特遣队的其他队员们也从各自的房间中鱼贯而出,加入逐渐庞大的人流。 元滦也是如此,他随着熙熙攘攘的大部队前进,思绪中却一团乱麻。 城外居然发现了异种?! 在s市,异种的出现是极其少见的,一年也不一定碰上一次,他才刚来竟正好碰上了! 邪教徒的事刚解决完,本以为回到了往日的平静,没想到异种竟又出现。 作为特遣部的一员,他必定要参与剿灭异种的任务,这也将是他第一次参与剿灭异种的任务,可他今天…… 头部好似是在提醒他般针扎似的痛了一下,元滦忍耐地抿住唇。 当他终于走出走廊,就看到防剿局门前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防剿局特制的装备枪械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大部队显然已经集结完毕,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严肃与紧张,偶尔夹杂着几分不安的窃窃私语。 元滦环顾四周,寇敦正站在一辆大型装甲车旁,大声说着什么: “各位,虽然我们即将面对异种,但记住!我们是s市的守护者,我们是保护民众重要的防线,必定能齐心协力,将这些危害民众的异种彻底清除!!” 寇敦的语气激昂,话语鼓舞人心,但不知为何,在元滦看来,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与低迷。 众人伴着寇敦激情演讲的背景音开始有序地上车,元滦也跟着队伍,一步步走向敞开的车门。 元滦入座后,装甲车的车门缓缓关闭,整辆车微微震动着即将出发,引擎也发出嗡鸣。 元滦扭头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的空地上已经不剩多少队员了,然而奇怪的是,寇敦还留在原地唾沫横飞地讲着话,好像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寇敦他不去吗? 元滦下意识想。 “他?他会去才怪!”坐在元滦身旁的队员啐了一口,没好气道。 霎时,车厢内的气氛变得微妙且浮动起来。 元滦眨了下眼,这才发觉自己刚刚把内心的疑问不小心问出了口。 可这话是什么意思? 寇敦作为特遣部部长,怎么说也应该是防剿局的高端战力,为什么不去? 坐在对面的另一名队员似乎看穿了元滦的心思,直接接过话茬, “呵,谁不知道我们的寇大部长是个关系户?是靠着后台空降成的部·长。” 他拖长了“部长”两个字的音,讽刺道, “像这种一不小心就会死亡的任务,他自然是不会涉足。只有我们这些底下的人才会被派来送死。” 说到最后,他抹了把脸,神色变得有些悲观。 这番话说得直白而刺耳,然而,坐在车内的人却无一例外地保持了沉默,没有一人反驳,也没有一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显然,这件事已是特勤部内公开的秘密。 元滦哑然,顿时也明白了之前众人为什么对寇敦的动员并不买账。 即使寇敦说得再好听,但自己缩在后方不上前线的做法也只会让别人觉得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虚伪可笑。 同样被派去“送死”的元滦也无法安慰对方什么,只好再次默默地看向窗外。 熟悉的房屋街道在视线中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荒凉的野外和连绵不绝的山峦。 元滦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手中的枪却握得更紧了。 终于,车停在了目的地, 车门打开,夹杂着血腥与狂野气息的猩风扑面而来,元滦不禁打了个寒战。 紧接着,密集的射击声、异种的吼叫声、队员们急促的呼喊以及令人心悸的惨叫随着风一股脑地灌入元滦的耳腔。 元滦朝声音的来源遥遥眺望,不远处,正有一队队员在与一只异种作战。 那只异种乍一眼看去,模样有些类人,但它的皮肤宛如被一名手艺精湛的外科医生全部完美地剥离,随即展开, 而内里连着经络的猩红血肉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阳光下,还在鲜活地抽动着。 它的手臂也远比人类细长得多,长到几乎垂到地上,与展开的皮膜紧密相连,共同构成了一个宛若巨大伞面的形状,自然下垂的头部,远远看去正像是伞柄。 当它收起四肢,展开的皮膜无力垂下,整个看上去,就宛如一只由人肉做成的,巨大而畸形的立式反向伞。 因为自己的联想,元滦泛起一阵恶心, 但快到他还没调整好情绪,那怪物就在他的视线中刺穿了一名队员的腹部。 元滦:“!!” 紧接着,“伞面”猛然撑开,鲜血如同高压水泵喷射而出,四溅开来,形成一道道血色的弧线,迅速染红了周围的土地。 那名队员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身体便四分五裂,残肢断臂天女散花地散落一地。 顺着风与力,一小片猩腻的尸块随之划出一道弧线,坠落在元滦的脚尖前。 元滦的目光直直地凝固在这片血肉上,一股沁着湿气的恶寒顺着脚踝蜿蜒向上,爬上他的背脊。 周围一同下车,之前在车上还有心情抱怨上司的队友,此刻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之中。 这就是异种。 人类的天灾,杀戮与毁灭的代名词。 无论异种被宣传得多么邪恶恐怖,多么令人闻风丧胆,都在这具象化的死无全尸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死亡的气息如同甜蜜的情人,亲昵地环绕在每个人身边。 手中的枪搁得手心发痛,不知不觉中,元滦的舌根因过于用力地抵住上颚而泛出一股酸意。 “艹!”倏然,一声粗鲁的咒骂声在元滦耳边炸响。 骂完,那名在车上坐在元滦身旁朝他搭话,身材魁梧的男人便举着枪,一个箭步就冲向混乱的战场。 元滦的心脏猛地一跳,松口喘息了一口混杂着血腥味的空气,那味道如此刺鼻,却又如此真实。 他下意识拔腿,跟随着前者的脚步前行。 在奔跑的途中,元滦的余光忽然被一个刺眼的光点晃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望了过去, 目及之处,斧刃在阳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光芒。 一名队员正高举着那把几乎与其等高的巨大斧头,狠狠砍向一只异种! 那异种张着血盆大口,凶狠地朝对方咬去,可还是抵不过将被一斧头大力劈开,头部被劈成如同张开的捕蝇草的命运。 然而就在这即将杀死那只异种时, 另一只异种突然从脱离了其他队员的包围圈,转身直扑向对方的背后。 这样下去,那人必定会在杀死面前的那只异种后来不及转动武器,而被另一只异种从背后撕裂! 元滦呼吸一窒,心脏剧烈跳动到他不适的地步,太阳穴也刺痛了起来。 等他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不可思议地站在了那只异种前进的道路上。 元滦:“……” 元滦:“?!?!” 元滦瞳孔战栗地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异种,一从异种身身传来的恶臭腥风灌入鼻腔,他的大脑嗡鸣。 “……不。”他张了张嘴,发出没有什么用的推拒声,声音微弱得几近气音。 抬眸间,异种和他之间的距离已经已经近到元滦能看清挂在它身上的,属于人类的血肉。 元滦颤抖着,举起手中的枪瞄准正前方的异种,嘴唇嚅动:“别过来……” 他会…… 被近在咫尺的危机感慑住,元滦感觉自己手脚似乎不听使唤地动弹不得,只能干站着,眼睁睁看着异种越来越近。 之前那名防剿局队员四分五裂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闪回。 ……这样下去,他会死! 一个清晰的认知在元滦的意识中浮现。 随之,莫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浪,将他淹没。 不,不不不不——!!! 那名挥斧的战士重重劈下斧头后,瞬间察觉到了背后的异样。 她猛地回头,看到元滦和扑来的异种,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愕,紧接着是难以置信。 糟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个人,元滦,是第一次面对异种。 第一次面对异种的人能顶住巨大的恐惧与压力不腿软已是不易,更何况还是一对一的正面作战! 在这种情况下,能动弹都算表现良好,贸然冲出来,只会……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挡在她身前元滦的背影,以及元滦那细细颤抖的双腿。 在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她想要冲上去,可一切发生得太快,已经来不及了,她的眼中情不自禁流露出悲哀与沉痛:“快……!” “砰——!” 枪声穿透耳膜,如同雷鸣般震撼人心。 5、第 5 章 异种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后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站在原地不动的元滦猛然惊醒,他的身体因长时间的紧绷,此刻又蓦然松懈下来,不由自主地往后踉跄了一步。 下一秒,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肩膀。 元滦惊惶地回头,一张年轻,眸光温和的脸映入眼帘。 是特遣队的队长之一,游石。 “谢…谢谢。”元滦站稳身形,尽管努力想要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但依旧有些虚弱。 刚刚正是游石果断地开了枪,击中了异种。 游石轻轻地放开了扶着元滦的手,见元滦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语气和缓,安抚道:“现在已经没事了。” 元滦身后的那人,米云,拖着她从异种身上收缉的部件,也就是那把堪比人高的斧头,急步来到元滦身旁。 她上下仔细端详了一下元滦,确认他没有受伤后,笑嘻嘻道:“刚才多谢啦,不错嘛,竟然有勇气挡在我面前,让我刮目相看啊。” 说着,她大力拍了拍元滦的肩膀,直把元滦拍得晃了晃。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和真诚,然而,元滦的心情却没有因此彻底放松下来。 盖因他认出了面前的两人。 并不是因为他的记忆力有多么出众,也不是因为他和这两个人之前就有过什么交情,纯粹是因为这两人在特遣队中的名声响亮到连他这个边缘人物也有所耳闻。 一个是特遣部最年轻,但资历最老的队长,一个是拥有辉煌履历的特遣部新星,和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元滦朝对方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冲到了米云和异种之间。 要不是游石开了枪,他可能都已经…… 元滦垂首看着自己握枪的手,他的手还在隐隐颤抖。 他的心脏也咚咚地剧烈跳着,从死亡边缘走了一遭的感觉让他有些恍惚, 头疼单独感觉逐渐加重,耳鸣声似乎也在开始脑海中响起,将米云和游石说的话变成背景般模模糊糊的。 不,不止是耳鸣,视线也开始变得扭曲模糊,面前的人嘴巴张张合合…… 他们,在说什么? 元滦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拉扯了一下,一阵杂乱无章、模糊不清的呓语代替对面之人的声音,朝元滦喁喁细语。 那些声音仿佛就在面前,又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 即便他尝试集中精力去辨认,也只能捕捉到一些支离破碎、毫无逻辑的音节。 元滦:! 他的幻视幻听竟然又来了,甚至还变得更加严重。 可他现在还在战场上! 元滦努力咬牙忍耐着,可那种恍惚的感觉愈发强烈,像是在呼唤他般拉扯个不停。 他目光逐渐变得空茫,失去焦点。 世界,在,旋转,倒,退……? 米云注视着低垂着头,任由细碎的发丝轻轻掩盖住眉眼,迟迟不动的元滦,有些担心。 她很佩服元滦当时在那生死关头毅然决然地冲上来,只因看到了一个连相识都算不上的队友即将面临危险。 但她也知道元滦现在估计很不好受, 在不顾一切冲过来的冲动和激情过去,后怕的感情就会涌上心头,而且…… 米云回想起元滦挡在她面前时发抖的双腿,不禁在心里轻轻叹息。 每次剿灭异种的任务后,防剿局里总会有一批人离开。 但不是因为作战后留下的伤病让他们被迫离开,而是他们自愿请辞。 直面异种时产生的绝望、生死之间遭遇的莫大恐怖,让他们再也无法面对战场,无法承受会再次面对异种这种可能性的压力,只能选择逃离。 即使是安全的s市,特遣部的工作也绝没有旁人想象的那样轻松。 元滦看起来并不适应战场,可能这就是他留在防剿局最后的时间了。 想到这里,米云张开嘴,想要劝说元滦不要再勉强自己,还是回到相对安全的战车内休息吧。 然而,就在她即将开口的瞬间, 那只倒在地上,无人关注的异种蓦然微微动弹了一下。 一旁的游石目光瞬间凝固,面色大变。 通常而言,即使异种的生命力异常顽强,但只要打掉作为致命点的头部,异种也难逃死亡。 可如果异种被击中头部还能动弹的话…… 那就意味着头部不是这只异种的致命点! 它还活着!! 游石几乎是在意识到这点的同时紧急拔枪,可比他还要快的是另一道声音。 “砰!砰!砰砰砰!!!” 巨大的枪响在静距离响彻, 血滴溅在元滦脸上,将他的一半脸庞染得朵朵猩红。 元滦依旧低垂着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他的手臂却如同机械般,稳定得令人难以置信,精准无误地对准了脚边挣扎的异种。 飞快打完了枪里有的子弹后,他又迅速地换上一个新的弹夹,动作麻利地继续开枪。 “砰砰砰砰砰砰!” 不一会儿,异种就在密集的攻击下被分解成人彘状。 它六只肢体尽数脱离躯干,原本像上岸的鱼一样扑腾的臃肿身躯也彻底没了动静。 米云和游石惊诧地看着元滦朝异种进行连续不断的射击。 每一声枪响,都伴随着异种身体的剧烈扭曲,以及血肉飞溅,被重点关照的头部更是化作不成形的碎片,像是被打坏了的靶子。 米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转头看向游石。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都充满了惊疑不定。 片刻之后,米云缓缓地将视线看向地上被分割的异种,又移向元滦。 仔细观察,元滦的腿还在不自觉地细细颤抖,和之前一样没有变过, 可米云的目光却已截然不同。 看着看着,忽然间,米云的心中仿佛有一道光闪过, 她渐渐地,慢慢地,明白了什么。 她……她之前错了! 她大错特错! 什么双腿颤抖,什么眼含热泪,这确实是害怕的一种表现。 但另一方面,这也是激动的表现之一啊!! 米云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瞬间大彻大悟。 原来如此,难道元滦之前那副表现不是害怕,而是因为自己要亲手杀死异种而高兴激动得吗! 米云就差一拍大腿,她竟然先入为主,在一开始就忽略了这个可能性! 这种人不是没有,或者说,这种人在代行者中反而非常常见。 米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她转头看向游石,发现他的眼神中也充满了相似的恍然。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已心领神会。 游石眼神复杂, 是的,他也明白了。 元滦竟然能在电光火石之间,比他更早一步向那只潜藏的异种发动了攻击。 这不仅仅意味着元滦的反应速度超乎寻常,更重要的是,他必定是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异种依然存活的事实。 回想起之前的情景,元滦之前一直沉默不语,就是在谨慎地观察、分析着那只狡猾的异种吧。 游石为元滦的敏锐暗暗心惊,连他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前辈都没察觉到异样,元滦作为第一次出任务的新人竟然发现了。 看来那时他的出手,估计也是多此一举,元滦自己就可以解决这只异种,他的出手反而是抢走了元滦的功绩, 好在现在为时不晚。 游石心下唏嘘,眼中满是感慨。 人心中的偏见,是一座大山啊…… 特遣部里那些关于元滦能力平庸,性格软弱,如果遇到异种,估计还没拿起武器就会先把自己吓死的流言,他虽然没有刻意打听,但也不免还是听了一耳朵。 但果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元滦胆子不是挺大的吗,谁说元滦胆小的,你看,元滦这不是第一次作战就想单挑异种,后面又面不改色地处决还未死透的异种。 这作风不仅胆大,还谨慎! 元滦他明明是天生的战士,杀异种的好苗子啊! “卡塔。”枪发出一声最后的空响。 元滦的子弹彻底打空了。 元滦缓缓收回已经打空了的枪,眼神从空洞逐渐变得富有光彩,仿佛刚从一场梦中醒来。 他抬头望向四周, 下一瞬,元滦猛地后退,双眼瞪得滚圆,惊恐地看着脚边分割的七零八落,面部塌陷焦黑的异种。 “呜啊!”元滦浑身一抖,差点将手中的枪甩掉。 怎么回事?! 他的眼前怎么会出现了一摊死不瞑目的异种肉块! 就在刚才,在极度紧张和恐惧下,他在危险的战场上陷入了幻觉幻听,恍恍惚惚的,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期间发生了什么他已经有些不记得了。 对了,他刚刚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 元滦艰难地转过头,只见米云和游石正站在不远处,用一种复杂难辨的眼神看着他。 糟糕,他们一定是看到了他刚刚糟糕的状态,要是被反馈上去,寇敦就有理由将他精神状态异常为由劝退他! 元滦刚想解释,就听到, “元滦,是我小看你了。”米云伸长手臂一把拐住元滦的脖颈,将元滦拉得微弯下了腰,“深藏不露啊。” “没想到你竟然会因为杀异种激动到腿抖,有空我们聊聊?”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还朝元滦挤了挤眼睛,露出“我们是一类人”的意味深长的表情。 元滦:“啊?” 什么激动到腿抖? 由于压力,再加上异种的尸体就在脚旁,他害怕得腿都要软了,怎么会激动? 游石也善意地说:“没想到你早就发现了那只异种没死,这次都亏你了,我们下班后一起去吃个饭?” 元滦迷茫:“什么?” 嗯?那只异种没死吗? 还是他先发现的? 元滦迷惑低头,目光再次落在地上。 湿润黏稠的肉泥,脚边散落的空弹夹,都无声彰显着他刚刚都做了什么。 荒野上的风刮过元滦的脸颊,带着沙尘和血腥气。 枪在手中发热,渐渐漫过鞋底的血似乎愈发猩红。 元滦缓缓地眨动了一下眼睛,才感受到脸上的濡湿感。 ……这是, 他干的? 6、第 6 章 特遣部的大厅内,灯光洒在一张张疲惫的脸庞上。 众人或倚或坐,不怎么说话,只零零散散地聚在一起。 伤员们早已被迅速送往医院接受救治,而此刻留在这个大厅中的,无一不是从刚刚那场与异种激烈交锋中完好幸存下来的人。 寇敦站在大厅的前端,缓缓环视着大厅内的众人。 他扫视了一圈后,勉强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事发突然,就在几个小时前,城外的监控设备意外捕捉到了异样的踪迹, 可上一次异种出现还是半年前,远不到再次出现的频率,他就没在意,只意思意思派了人去调查,没想到竟真有异种出没。 没办法,他也只好赶鸭子上架地将队员们都派了过去。 幸好现在战斗结束,队里的人手虽然损失了一些,但大部分还是回来了。 本来他还在寻思着要是这次战斗失利,死伤太多,他该向上面怎么交代,这下好了,这次异种的危机平安度过,他也能向总部表表功。 说不定,他还有机会往上升一升呢! 寇敦高兴地咂了咂嘴,再一次庆幸起自己选择来到s市这块宝地的先见之明。 再一瞅,他的视线搜寻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到侯坚飞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他不禁暗自点了点头,心中涌起更上一层的欣慰自得之情。 眼见所有幸存人员到齐,寇敦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各位,恭喜你们都安全地回来了。这次战斗我们虽然付出了一些代价,但终究还是换来了胜利!” “你们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为了表彰大家的英勇与贡献,我决定,凡是立功者,都将获得一笔丰厚的奖金作为奖励。” “而杀死异种者,更是可以得到10万的奖金!” 听到这话,原本因作战而显得疲惫不堪的众人陆续抬起头,眼中燃起了期待的火花。 寇敦享受着众人渴盼的目光,随后特意地将目光投向了他刚刚着重搜寻的那人身上: “那么,关于本次立功人员的名单……” 在他看过去后,侯坚飞还没说什么,他身旁的人就先一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点燃,迫不及待地高声说道: “谁还比得过侯大哥?在这次行动中,侯大哥可是一个人单独击杀了一只异种!” 寇敦登时眼睛一亮:“不愧是小侯,我就知道你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 侯坚飞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在众人投来的目光中轻描淡写道:“多谢部长夸赞,但我也只是尽我所能罢了。” “唉唉,不必谦虚。”寇敦表露出不赞同的模样,立马接话道, “你的实力我们有目共睹,要知道,想解决一只异种,往往都需要至少一到三个小队,而小侯你一人就能独自杀死一只,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他声音洪亮,力图让整个大厅里的人都能听到:“因此,我提议,将侯坚飞的名字放在首位,作为此次行动的头号功臣!” “竟然独自战胜了一只异种?!他是怎么做到的!” “天,这样下去,恐怕再过几年,有他一个人在,就能顶替至少半个特遣部了吧。” “不愧是部里最有希望超越游石的记录,成为小队长的人……” 听着人群中传来一阵阵羡慕声,侯坚飞脸上的笑容更是真切了几分:“寇部长实在是抬举了,除了我,相信其他人也做出了很多贡献。” 闻言,寇敦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当然,除了我们英勇的小侯,队里的米云也是不负众望,与游石两人合力作出了卓越贡献,解决了几乎三分之一的异种。” 飞快说完上述一段话后,他刻意语气加重,强调道: “作为特遣部中的一员,你们应向他们学习,在战场上悍不畏死,英勇作战!畏畏缩缩的人就不配待在防剿局!” 说完,顿时迎来一阵附和, 能一直留在防剿局特遣部的人,无一不符合,认同寇敦此时说的话。 终于,寇敦图穷匕见, 他眼神突然变得轻蔑起来,锐利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剑,带着森冷的恶意,直刺向人群中的某处: “你说是吧,元滦?” 元滦竟出现在这个大厅里? 寇敦宛如是看到一群骁勇善战的狼中混进了一只若无其事的蟑螂,因这份荒诞都要笑出声来。 想都不用想,元滦肯定是在战场上做了逃兵,见到异种的第一时间就吓得魂飞魄散,躲在了某个安全的角落,才能平安无事地回来。 不然一个才18岁刚毕业,从没上过战场的学生,第一次面对异种,回来时竟然能保持面色不变,毫发无损?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众人这才发现了元滦的身影。 想到元滦平时在队里的表现和局里流传的种种传闻,众人也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和寇敦一样的判断。 他们纷纷露出鄙视的目光。 “防剿局不需要逃兵,他怎么还有脸待在这里。” “逃得了一次还逃得了每一次吗?” “呵,和我想的一样,我早就看穿了,他这种人做出这种事根本不足为奇。” 周围对元滦的嘲笑与讽刺落在寇敦的耳中,让他嘴角边的讥讽更加明显。 忽然, “没错!”米云双手环胸,站出来斩钉截铁地说, “那种只会躲在安全地带的人,不配待在防剿局。” 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瞬间盖过了所有的杂音。 寇敦无不得意,冷笑着准备进一步羞辱元滦:“元滦,你听到了吧,防剿局不是你这种……” “寇部长。”却听米云话锋一转,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打断道,“我说的可不是元滦。” 米云好整以暇地看着寇敦,眼神透露着一股意有所指的意味深长。 寇敦笑容僵在嘴角。 米云微微一笑,好似有些奇怪地继续道:“元滦面对异种时可是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并在之后独·自亲手击杀了对方,怎么会不适合防剿局?” “寇部长……”米云善意提醒,“你有些搞错了吧?” 话语落下,众人顿时惊愕不已,表情比听到侯坚飞的成绩时还夸张。 “不是吧?那个元滦?!” “他…他一个新人刚进战场就能杀异种?!” “米云刚刚说的不是元滦,那是……?” 刹那间,寇敦的眼神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米云这是什么意思,诚心要和他作对? 不过是一个凭借怪力取得些微功绩的女人,她凭什么敢这样公然挑战他的权威! 她那话不是在说元滦,那意思是在说谁?! 看在米云以往的功绩份上,寇敦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冷冷地警告道:“将不属于某人的功绩强加于人,只会……” “是啊,多亏了元滦,要不是他,我和米云都危险了。” 一个更加意想不到的声音插了进来。 游石的声音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从容地接过了话茬。 寇敦的话戛然而止, 米云还可以说是为了和他作对,故意将自己的功绩谎报转嫁给元滦,可游石……游石不一样。 寇敦反复张了张口,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只能转而面色不虞地盯向元滦。 这一切都是因为元滦,他总得说些什么吧! 元滦要是识相点,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然而,元滦的表情虽然带着一如既往的温顺畏缩,但还是讷讷开口: “是的,我……嗯,”他有些尴尬害羞般撇过脸,小声道,“我是杀了一只异种。”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他竟还有些慌乱地解释起来:“但那是我一时激动,不小心打空了所有的弹夹,才侥幸……” 他那时陷入幻觉,无意识地开了枪,没想到竟误打误撞杀了还没死透的异种。 对于这个结果,他自己也很惊讶。 得到本人亲口的确认,大厅里的众人露出恍惚的神色。 那个元滦……竟真的在第一次对抗异种时,就击杀了一只?! 这可是连侯坚飞都没能做到的事! 说什么打空了弹夹,这反而让这件事的可能性上升了!要是元滦说什么他一枪就将异种干掉了,他们反而会认为元滦是在吹牛。 众人看着表情忐忑的元滦,心情复杂难言。 寇敦无可奈何,最终只好不得不说出那句违心的话:“既然如此,元滦也在立功名单上。” …… 寇敦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那不甘的气息。 米云快乐地蹦跶着凑到了元滦的跟前,窃笑道:“你看到那死胖子的脸色了没,都变成猪肝色了,笑死我了哈哈。” 听着米云得意的笑声,元滦的嘴角也被感染得微微上扬。 10万块,对他来说可以称得上是一笔巨款!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竟能幸运地获得这笔意外之财,但这也要归功于米云和游石, 毕竟即便他说出自己杀了一只异种,寇敦和其他人也绝不会相信,何谈给他奖金? “谢谢,”元滦感激道,却又想到了什么,忧虑地说,“但你这么挑衅寇部长,真的没关系吗?” 寇敦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的上司,得罪上司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米云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嘁,他能把我怎么样?本来我就看他不顺眼了,天天就知道欺软怕硬,有本事冲我来啊?” 游石在一旁听着,也一同帮衬道:“别担心,这是你应得的。” 他不紧不慢地说:“本来这笔奖金就不是寇部长自己的,而是由总部防剿局统一发给击杀异种者的报酬。如果你不领,也只会被纳入寇部长的腰包。” 米云附和:“对啊对啊,这是总部发的,凭什么不拿!” 她眼珠子一转,击杀异种的报酬还没到手,就已经盘算起了怎么享受生活: “不提他了,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超棒的烧烤店,一起去吧,走吧走吧!” 她说着,便迫不及待地拉起了元滦的胳膊,作势要领路带着元滦一起走。 那股力量大得惊人,元滦被她这么一拉,整个人猛地一晃,恍然觉得自己是在被一头牛大力往外拽着,整个人都要像根胡萝卜般被原地拔走,只能随着她的脚步,赶紧抬腿走。 一旁的游石表情淡定,视若平常地跟了上来。 …… 另一边,在寇敦“论功行赏”时, 防剿局深处一间昏暗而略显阴冷的房间内,一名看守人员撑着下巴,长长叹了口气。 面前的屏幕散发着微光,上面正显示着一间收容室里的画面, 其中,邪教徒的尸体正静静地躺在一台特制的停尸台上。 他盯了屏幕一会,扭头看向另一名同样神色麻木的同伴,语气低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一天到晚什么也不能干,就盯着这具尸体。” “可不是嘛,”另一名看守人员也被带得发起牢骚,他往椅子后面一靠,说, “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看守的,居然还要我们24小时轮班,这不是故意折腾人嘛。”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他们互相长吁短叹了一阵,接着,又老老实实地再次监视起大屏。 毕竟抱怨归抱怨,工作还是要完成的嘛,即使无事发生,他们也得…… 等等! 其中一个看守人员浑身一个激灵,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急忙推了推身旁的同伴,急切地问: “你快看,那尸体是不是变小了?” 同伴有些不耐烦:“怎么会变小,就算是,那怕不是脱水了吧。” 前者半信半疑地回过头,不死心地多观察了几番, 可总觉得,就是小了。 他考虑再三,还是慎重地说:“要不,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万一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 他劝说:“如果没发现,后头上面怪罪下来……” 同伴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看他实在执拗,也只好同意。 这些天来,收容室里没有任何动静,有什么好……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屏幕。 看守人员:?! 他的目光定格在大屏幕上,不敢置信。 监视屏里的收容室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除了…… 那具停尸台上的尸体, 不见了?!?! 他猛地站起身,瞳孔放大,身体因震惊而不自觉地颤抖。 也看到相同画面的身旁的同伴更是喉咙发出古怪的气音,大脑混乱到组织不了语言。 来不及多想,他们手忙脚乱地按下按钮打开门闩,几乎是同时冲进那间收容室的大门。 一进去,他们就焦急地环视整个房间,从房间的四个角,到天花板上,甚至是铁床下面。 可没有,房间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 阴寒的气息在收容室里蔓延,他们的脚底慢慢渗上一股可怕的寒意。 早已死去的尸体……在密室中,凭空消失了? 在牙齿打战地连续吞咽了好几口唾沫后,他们只能手指颤抖地拨通了上级的电话。 然而,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赶忙冲进收容室时, 一团肉眼看不见,宛如肉泥般的东西擦过他们脚边,从敞开的大门中悄无声息地滑了出去。 它离开收容室后,诡异地拱起身体,像是有眼睛般朝某个方向看去。 它静静瞧了一会儿,随后扭动着身躯,跳到墙面上,又沿着墙壁一路滑进了通风管道,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一时间, 元滦被米云拽着一脚踏出防剿局的大门,突然间若有所觉地抬头回望。 奇怪。 好像有人在……看他? 7、第 7 章 “你听说了吗?最近有个既不是我们学会成员,也不是防剿局的人,成功杀死了一名邪教徒。” a市,学会大楼内, 一名身穿白色制服的人坐在办公桌前,正与对面一位和他穿着类似,但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的人交谈。 扶玉山眼神兴味地与刚执行完任务回来的友人说: “这事儿可真够稀奇的,你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钟炎彬眉头微挑,有些意外。 竟然还有学会没发掘的漏网之鱼? 没经过培训就能杀死邪教徒,无论是凭借单纯的□□力量,还是机缘巧合学习掌握了异术,都十分有接触的价值! 他立马问:“嗯?这倒是个新鲜事,人在哪?” “s市。”扶玉山说完,脸上就挂上笑意,已经料到了对方接下来的反应。 钟炎彬听完后,原本感兴趣的神色瞬间变得面无表情,语气也低沉下来:“s市?” 他没好气又有些嫌弃地说:“会出现在那种的邪教徒,能有多大的能耐?” 他蹙着眉,推断道:“也有可能是哪个走了狗屎运的,碰巧杀了对方吧。” 钟炎彬随意地拉开一把椅子,一屁股重重坐下,语气更加不悦: “我就说,怎么会有既不是学会也不是防剿局的人能杀死邪教徒,说不定,那个所谓的邪教徒只是一个偶然接触邪教力量,就自封邪教徒,但连邪教内最底层的候选者都算不上的普通人罢了。” “也就s市这个连一个像样的代行者都出不了的小地方,才会小题大做到这种地步。” “要去的话,让下面新来的代行者去吧,我就不奉陪了。” 知道事情发生在s市后,钟炎彬彻底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 完了,他瞪了一眼无奈耸了耸肩的好友,明白对方就是故意耍他,想看他变脸。 就连刚入职的代行者也知道,像s市那种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异种都懒得去,更何况邪教徒! 真是,白白让他期待一场。 "嘀嘀嘀" 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来电显示正是他们刚刚谈论的s市防剿局。 钟炎彬顺手接起了本该由好友接听的电话,眉头微皱听着对面的讲话,表情不悦。 “什么玩意……邪教徒的尸体失踪了?” 他被气笑道:“你们s市的人可真是够可以的,连看守一具尸体都做不好,还有脸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对方是羽神的信徒那又怎样?他都已经死了!他……” 他本想臭骂对面一通,倏地,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等等,羽神的信徒?” 一个恐怖的可能性让他本能地止住话头,一股寒意随即在后颈上炸起。 钟炎彬沉默了一下,嘴唇动了动,还是选择沉声多问了几句,细细了解起事件的每一个细节。 等对方挂断电话,他心中不祥的感觉却没有被打散,反而更加深重。 “尸体消减……消失……”他重复着电话里诉说的情况,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如果真的是……!” 钟炎彬想把电话挂回它的底座,可因失神,没能成功,手托着电话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滑稽的弧线。 坐在桌前,本就是专门负责接听,联络各地防剿局的扶玉山刚刚也从电话里听到了整个事件的详情。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和钟炎彬想到了一处。 室内静悄悄的,半晌,他才像怕惊扰到什么般轻轻开口,说出两人都不愿意面对的那个猜测: “如果是羽神的信徒,说不定……那个邪教徒真的从死亡中复苏,并逃走了。” 如果…… 他是说如果,这件事不是s市为了掩饰看护不力而在说谎,那就有可能是已经死去的尸体…… 自己逃走了。 这不是无端联想,而是在众多神秘力量中, 羽神的力量,恰好可以做到死者复生! 心中一团乱麻的钟炎彬闻言,被刺激到般应激地反驳: “但这怎么可能!要能运用这种程度神术,对方至少是大祭司级别的人物,这种人怎么会离开里世界狭缝,出现在s市!” “况且,要实现这样的奇迹,需要大量的神性影响作为支撑。” “如今所有邪神都被驱逐离开,远离人类,他又从哪里能够获取到如此庞大的神性影响?” 大量的……神性影响?! 提到这个,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最近的一个传闻,眼神凝固在半空中。 再加上最近邪教徒频频的异动。 难道,那个传闻…… 他们直到现在内心深处仍旧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祈祷着自己无论哪一个的猜测都是错的。 扶玉山嘴边扯出艰难的笑,完全不复之前拿人开玩笑的心情,复杂地说: “要是我们的推测是真的,先不提大祭司级别的人物为何会出现,那个能杀死大祭司的,又是何方神圣?” 他语气干涩:“又……是敌,是友?” 钟炎彬手剧烈地一抖,电话彻底从手心滑落,伴随着一声清脆而沉重的“咚”声,摔在地上。 光天化日之下,他平白出了一身的冷汗。 学会必须前去s市一趟了,并且刻不容缓! 可此事关重大,要是他们的猜测为假还好,要是真的…… 面对这样一个藏着邪教大祭司,以及一个疑似比大祭司还厉害的神秘人物,卧虎藏龙的s市, 学会派中级代行者去也是送死,可高级代行者大人们目前大多有自己的任务,他们…… “我去。” 猝然,一个轻佻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两人循声扭头,见到出声那人,脸上瞬间绽出惊喜之色。 他们几乎同时站起身,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敬畏,齐声喊道:“柏大人!” 被称作柏大人的人悠闲地倚靠在门框边,不知已听了多久。 “如果猜测是真的,那我也想见见能强大到杀死大祭司的神秘人呢。” 他眼神玩味,慢悠悠,饶有兴致地说道。 …… 元滦,浑然不知自己引起了某人兴趣的神秘人本尊, 最近有些烦恼。 不知为何,近日,他总感觉有一道视线如影随形。 虽然对方似乎不带恶意,可每当他试图顺着这股视线找到对方,却只能抓到个空气。 除此之外,他的一些物品竟也开始莫名其妙地失踪起来。 这些物品并不贵重,都是些像是钥匙扣上的小挂件,或办公桌上的便笺本的物品,但隔一段时间便消失一个,实在让他困扰。 这次也是,他好好放置在休息室衣柜里的一件衬衫夹不见了踪影。 元滦看着自己衬衫夹原本应该在,但此时空无一物的位置,陷入深深的迷茫。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亲眼确认过衬衫夹的存在,可怎么就一个转身,放置背包的瞬间,再扭过头,就不翼而飞了? 如果说是针对他的恶作剧,这玩笑开得未免太过微妙,几乎难以察觉; 但若是偷窃,偷这些小物件,似乎又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难道……他继幻听,噩梦之后,又开始出现阶段性失忆了?! 想到这个可能,元滦欲哭无泪。 他有些想问问休息室里的其他人,但又有些害怕正如他所想,这些困扰都是由他自己精神的异常所导致的,犹豫了半晌,还是放弃了。 没了衬衫夹,大腿上空荡荡的,元滦有些不习惯,但还是照常朝熟悉的集合点走去。 他在防剿局每日都要做巡逻的工作,今天也不例外。 一般而言,这份任务是由两人一组搭档进行,各负责一条街区, 可等元滦到时,却不见搭档的踪影。 直到快到了开始的时间点,作为搭档的王力行才姗姗来迟。 元滦还未开口,王力行就抢先一步道:“不好意思啊,我有点急事,今天的巡逻能不能就麻烦你一个人了?” 他见元滦一怔,怕元滦拒绝,连忙补充道:“谢谢你喽,我先走了。” 说着,已迫不及待地转身。 王力行跑了一阵,没从背后听到元滦生气呼喊或质疑的声音,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 什么让他收敛点, 什么毕竟杀了一只异种, 哼,还不是那个软包子性格。 要他说,其他人就是胆子太小了, 看,他只是随意糊弄了一下,元滦还不是不敢反抗,老老实实地替他顶班? 巡逻任务他才不去干呢,反正有元滦在,自还不如正好休息一下。 元滦张了张嘴,可他望着对方一溜烟地跑开,头也不回的背影,最终还是闭上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每次只要是王力行和他搭档,就会自己开溜,元滦在看到对方的第一时间就预料到了他的做法。 因为上司的冷眼,知道即使元滦反馈上去,寇敦也不会受理只会反过来责怪,所以王力行也颇有些有恃无恐。 不过元滦之前张口,不是想拒绝,而是想说别的来着…… 可没等他说话,王力行就跑了。 元滦默默移开视线。 刚刚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王力行说话的时候好像有什么红色的东西在他背后一闪而过? 而等王力行转身,他好像看到王力行的裤子背后屁股上的位置,好像,有点,抽丝了? 但王力行跑得实在是太快了,一眨眼就跑远了,元滦也没来得及确认。 但元滦转念一想,防剿局特质的制服怎么说也不可能轻易地被什么东西刮到抽丝,说不定是他看花眼了。 总归王力行已经跑了,他也叫不回来。 想着,元滦认命地开始一天的工作。 随着太阳逐渐升高,s市展现出了它应有的活力。 在解决了来自邪教徒与异种的危机后,这座城市似乎重新回到了往日的和平。 元滦将原本自己负责的区域巡逻完,转向另一条街区。 一路上,早上碰面的人们互相闲聊着,鸟儿在树梢上跳跃鸣叫。 一切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只是多花了一点时间,元滦心情轻松地想。 就在他这么想着路过一条巷子时,一道细碎的声音从小巷子里传到他的耳朵。 元滦脚步顿住, 他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才有点不情愿地一点点扭头看向那个巷子。 自从那次在巷子里意外遇到邪教徒后,他对这类狭窄阴暗的空间本能地产生了警惕和回避。 可此时,巡逻并排查危险本就是他的任务,而且这声音细听,怎么似乎听起来有些莫名的耳熟? 元滦努力说服完自己,磨蹭地靠了过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元滦也渐渐辨认出了那个声音。 ……是侯坚飞? 但侯坚飞怎么会在这里? 元滦目光略带迟疑,内心的警惕却消散了一些。 他小心地将身子藏在墙后,为了验证内心的猜想,悄咪咪探头向巷子内望去。 在巷子的深处,他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侯坚飞的背影。 侯坚飞微低着头,背对着元滦,似乎在和谁交谈着什么: “恩……恩,是的,目前计划顺利。” “放心,”侯坚飞继续说着,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我一定能成功加入学会。” 元滦眼睛瞪得滚圆,试图努力从昏暗的光线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可巷子里怎么看,都只有侯坚飞一个人。 他在和谁说话? 和谁保证会加入学会? 而那个所谓的计划,又是什么? 元滦心底悄悄漫上疑虑,扶着墙角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他本能地屏息,一种奇异的预感萦绕在他心头,让他不希望自己被发现。 然而,就在下一秒, 侯坚飞的动作突然顿住, 随后,毫无征兆地直直朝元滦的位置望来——! 8、第 8 章 巷子口的墙边空荡荡的,只有远处几个模糊身影的行人在走动,没有任何异常。 侯坚飞隐匿在巷子的阴影之中朝阳光明媚的巷子外看去,不存在看不清楚的情况。 没有人……吗 侯坚飞神色晦暗不明,缓缓收回视线。 而与此同时,隔着一栋建筑,元滦脚步飞快又无声地贴着墙壁走着。 刚刚那一瞬间,元滦猛地缩头, 几乎是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他的身体自动轻盈地一个转身,瞬间拐进了侯坚飞看不见的视线死角,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个区域。 等那种即将被发现的危险感逐渐消散,元滦这才缓下脚步,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有心情思考起刚才发生了什么。 奇怪,他为什么要躲? 元滦脚步停顿了一下,但终究还是没停下,低头苦思冥想起来。 侯坚飞在防剿局风评一贯的好,都说他待人和善,为人大方,不像是会因此就为难责备他的人啊。 而且…… 其他人不知道,但其实元滦早在加入防剿局前就认识侯坚飞了。 没错,侯坚飞,事实上是和元滦出身于同一个孤儿院的旧识。 但虽然元滦认出了对方,侯坚飞却从没和元滦有过主动的接触,即使是偶然碰到,也只有礼貌性蜻蜓点水般的眼神, 这么看,侯坚飞应该已经不记得他了吧。 元滦有些感慨,但没有失落。 毕竟自从侯坚飞被收养,离开孤儿院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直到元滦加入防剿局,才凭借隐约的记忆认出对方。 而当时的孤儿院也就只领养出去了两个孩子,侯坚飞作为其中之一,如今不仅在防剿局颇有威望,还被作为上司的寇敦另眼相待,和他的处境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再加上他无论是幼时在孤儿院还是如今在防剿局,都一贯的不起眼,侯坚飞不记得他也不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 想着,元滦更不明白自己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躲。 他也不是故意偷听的,即使被发现也没什么吧? 而且侯坚飞说的那些话,什么计划,加入学会,说不定是在和家人打电话呢? 反而是他打扰了对方。 但事已至此,他总不能现在回去和对方解释说他刚刚不小心偷听了对方的谈话。 元滦懊恼了一会,但自认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很快又将其抛之脑后,继续起自己的工作。 而另一边, 侯坚飞却已经身处一间监控室中。 他站在一台电脑前,看着坐在电脑前的工作人员操纵着鼠标,往前拉起那条巷子外的监控,眼中绽着笃定的冷光。 没有人? 他自有办法确认。 假称自己有急事的王力行正站在侯坚飞的身侧后一步,满脸堆笑,殷勤地介绍着: “侯大哥,你放心,一直在这值班的是我铁哥们,有他在,保准将这附近的监控调给你看得明明白白!” 王力行暗中窃喜, 没想到他如此好运地遇到了局里前途一片光明,极有可能加入学会的侯坚飞! 再一问,对方竟然想调查附近的状况,这不是天赐给他进步的机会吗? 天天苦哈哈地巡逻有什么用,要是他把握住了这次机会,不说沾点侯坚飞后续学会的光,光是在特遣部他也有数不清的好处! 侯坚飞虽然内心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礼貌道:“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还没办法这么快地调取到监控。” 王力行面色红润,仿佛立下了什么大功一般,立马大包大揽道:“包在我兄弟身上,不就是调个监控,我们这也都是为了市民的安全啊。” 侯坚飞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的心思全在眼前的监控屏幕上,对于这位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同事,实在提不起心思应付。 在工作人员的熟练操作下,监控画面如同被时光倒流般极速回溯,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稍等一下,”侯坚飞紧盯着时间轴上那个标志着他离开巷子的关键时刻, “你可以从这个时间点往前播放一点吗?” 对方闻声而动,立刻调整了播放进度。 侯坚飞注视着屏幕,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偷听者无处遁形的狼狈模样。 即使隐藏得再好,对方也不可能凭空从监控底下消失, 他倒要看看是谁在鬼鬼祟祟地偷听。 进度条一点一点地往前拉, 近了,近了,就要到那个时间点了。 就在侯坚飞眼中的势在必得愈发明显时, 意外发生了。 监控镜头突然模糊起来,紧接着变成了一片刺眼的白色。 侯坚飞霎时目光如炬地射向那名工作人员:“这是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被侯坚飞的气势所震慑,迟疑了好一下,才回答道:“呃,好像是有个塑料袋正好被风吹过来,挡住了镜头。” 侯坚飞眉头蹙起:“……” 见侯坚飞脸色不对,王力行忙解释:“侯大哥,没事,这种塑料袋挂不住的,很快就会掉下来,或被风吹走的。” 确实,在进度条往前拉了一段后,模糊的白色消失了。 但…… 侯坚飞越过工作人员,抓过鼠标自己拖动,越是拖动,内心压抑的惊怒就越是强烈。 为什么遮挡的正好是他要查看的时间段?! 就像他不相信那时他感觉错了有人在偷听一样, 他们的计划绝不允许泄露, 即使是微小的可能,他也要彻查到底! 侯坚飞内心惊涛骇浪,表面上还维持着平静,温声说: “能不能再帮我看一下这段时间有谁可能经过那条巷子?” 这附近的监控可不止一个! 他完全可以通过附近的监控,根据路径判断出那时都有谁在! 工作人员连忙应声, 很快,他调出了附近的监控录像。 那段时间段里,确实有不少人经过那条小巷,但侯坚飞的目光却迅速锁定在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元滦。 侯坚飞无声地说出这个名字,眼底一片冰凉。 抓住你了。 不应出现在那里的你,怎么会这么凑巧地在那个时间段经过? 侯坚飞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小看了这位一直以来都保持着低调姿态的旧识。 也是,他能为那位大人工作,元滦为什么就不能服务于大人的某位敌人? 现在细细想来,没有任何背景的元滦能加入s市防剿局这点就十分可疑。 可惜,元滦终究还是被他抓住了小辫子。 侯坚飞眼含笑意地转身,却瞥到身旁那个偶遇后听到他的诉求,主动带他来监控室的那个不知名的防剿局队友脸色发虚,眼神闪烁不定。 自从元滦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后,他似乎是再没说话了。 侯坚飞心中警铃大作,他本能地停下脚步,心中疑心大起。 他凝视对方,表露出像是发现了什么的,却给个机会让对方自己说的神色,故意诈道:“你……有什么瞒着我吧。” 他只稍微施压,王力行就遭不住地一股脑吐出:“实在对不起,我承认,我这次的任务都是让元滦一个人干的。” 他慌里慌张地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什么? 侯坚飞一愣,任务? 他思维迅速运转,很快找到了答案, 他是在说元滦替他做了他应做的巡逻任务? 也就是说,元滦之所以会出现在那个敏感的时间和地点,完全是因为替这位偷懒的队友顶班, 而非侯坚飞最初所猜测的某种阴谋?! 这一刻,侯坚飞的心情犹如过山车般大起大落。 他瞪视着那位忏悔的队员,狠狠训斥:“自己的工作怎么可以甩给别人!连最基本的巡逻任务都不愿承担,你还怎么有脸作为防剿局的一员,承担保护s市市民的职责?” 王力行还想告饶,可接着马上听到了侯坚飞嫌弃的下一句: “连裤子后面破了一个洞都不知道!” 闻言,还在假意悔过的王力行大惊失色,扭头查看。 果不其然,他脸色发青地看到了一个洞,从洞口处还可以看到他内裤的花色。 什么?! 他……他,刚刚还和今天不值班的同事一起去喝了酒! 这一路上,还有那么多人! 难怪有时路人的脸色有些奇怪,难怪同事时不时在忍笑! 控制不住地,他尖叫:“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工作人员也大吃一惊,王力行一直正面对着他,他完全不知道王力行竟然屁股后面破了一个大洞! 这这……这也太不体面了! 侯坚飞冷笑一声,他可没心思关注对方这种裤子破了洞的小事,比起这事,这个蠢蛋耽误了他的排查才是重点。 “话已至此,关于你擅离职守这件事我会汇报上去,你好自为之。” 说完,侯坚飞没有再理会王力行反应过来的辩解与求饶,径直走出监控室。 该死,现在线索又断了。 侯坚飞咬住后槽牙,焦虑和挫败感在心中升腾,还夹杂着一些羞恼。 要不是他警觉地发现了这个蠢得升天的队员的异样,他一定会将目标锁定在元滦身上。 想到这里,侯坚飞不禁嗤笑一声。 元滦,那个意外和他一起来到s市的家伙,虽然运气不错,但性格懦弱、能力不足,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他刚刚对元滦升起的戒备,现在看来,完全是被误导后产生的谬误。 虽然没了锁定的对象,但他那时的感受也果然没有错。 这一切不都显得太过巧合了吗? 恰好飘来的塑料袋,恰好偷懒将工作甩给元滦的队员,恰好路过的元滦,一切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操纵着。 现在看来,种种巧合,再加上元滦这个能第一时间吸引他注意力的替罪羊,要不是他敏锐地发现了不对,他也要被牵着鼻子走了! 对方真是好手段! 到底是谁?! 不被他人窥见的地方,侯坚飞的脸色骤然狰狞了一下。 而同样是视线的死角,侯坚飞和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 一团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的隐形之物悄然悬挂于监控室的天花板上,无声地记录着刚刚发生的每一个对话,每一个动作。 直到监控室里的王力行也离开,它才蠕动着身体,顺着只有它自己能闻到,属于它自己黏液的气味,回到了短短几日内搭建的小窝。 一踏入巢穴,那团隐形之物终于卸下了隐形的伪装,瞬间显露出了它那剧毒般鲜艳的色泽。 那是一种令人触目惊心的鲜红,身体更是充斥着大小不一的触手,既像是一块血淋淋的生肉,又像是一大团颜色诡异的海葵。 只见它伸出一条触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黏腻湿滑的身体,随即,一个自动裂开的小口子里,一条黑色的物件缓缓滑出。 它小心翼翼地将其捡起,与其他一些同样珍贵的物件放在一起,远离那些吃剩的碎骨。 如果元滦在这,他就能大惊失色地辨认出,那就是他遗失的那条领带夹。 小型红色触手怪似乎对那条领带夹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它拨弄着领带夹,身体如同波浪般起伏蠕动,仿佛在尝试着什么。 它□□上的触手互相缠绕搭建,很快拼凑起人类似的躯体四肢,可在它进行下一步时,伴随着一阵痉挛般的颤动,无奈地溃散了。 它萎靡了一阵,整个摊在地上,化作了薄薄的一片,就像一张被遗忘的地毯, 过了一会,它转而发出了一系列含混不清的声音,仿佛是婴儿牙牙学语: “自己…地……gong作,怎么扩可,俗爱给……脖人……” 可这分明是侯坚飞的声音,一模一样,仿佛就是由侯坚飞本人发出! 它说了半天,还是咬字不清, 倏地,“元滦。” 一句与之前所有声音截然不同,格外清晰的话语突兀出现。 “元滦,元滦,元滦……” 它重复起来,触手随着每一次发声扭动。 阴森机械的声音不断湿滑的巢穴中,久久回荡…… “阿啾!” 巡逻中的元滦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奇怪地左右张望了一下。 9、第 9 章 “诶,你们知道那个王力行吗?” 茶水间里,一名队员一来就用一种夸张的语气吸引了周围同事们的注意, 得到点头后,他挤眉弄眼地分享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对,就是他!据说他昨天没穿裤子,就那么露着内裤去巡逻了!” “卧槽,这么变态?!” 同事们顿时阵阵惊呼, “没想到他竟还有这种癖好!” “行为艺术?!” “咳…唔。”其中,元滦呛咳了一下的微弱声音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是在饮水机旁默默喝水的却不小心听到什么奇怪流言的元滦心有余悸地放下水杯。 他昨天没有看错,王力行的裤子真的抽丝了? 可短短一天,流言怎么直接夸张到对方是没穿裤子出门的地步了? 元滦无言地转头看去, 说话那人,是他们部门里出了名的“万事通”,平日里最喜欢散播一些奇奇怪怪的八卦逸闻。 这个外号是他自封的,不过这“万事通”也确实消息有些灵通,所以大家在闲余时间也乐得从他嘴里得知一些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 元滦也曾撞见过这“万事通”在背地里和其他人说一些关于他的话,虽然不知道具体说了些什么,但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话。 见是他,元滦瞬间理解了为什么流言会变得如此离谱。 经过几番讨论,同事们的表情逐渐从惊讶演变为同情, “这是压力太大了吧。”其中一人自认理解地点点头。 王力行之前从没有表露出类似的行为,却突然做出这种事,事出反常必有妖! 而真相只有一个 ——就是那场与异种的战斗! 现在也就离解决完异种的事没过多久,估计是在那场战斗中承受了太大的压力,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昨天,那股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如火山般爆发了出来。 有人摸了摸下巴,朝元滦的位置望来,打听道:“元滦,我记得他昨天和你一起搭档巡逻的吧,真的就这么露着内裤出来了?” 元滦动了动嘴巴,有些尴尬道:“啊……也能算是?但……”但只是裤子上不小心破了洞而已。 “嘶——”没等元滦说完,茶水间里顿时响起一片整齐的倒吸冷气声。 “确实!”突然,另一人像是想起来什么,信誓旦旦道, “昨天下午回部里时,正好撞见他跟几个同事大吵了一架,情绪激动得吓人,今天早上,就直接来递交了辞职信,连寇部长都没给一句解释,拎包就走了。” 果然,就是因为不堪压力! 众人纷纷唏嘘不已,但每年都会有一批人因为各种原因从防剿局离开,比裸奔更出格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既然他是自己主动辞职的,众人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很快便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只有元滦听到对方辞职了的消息露出微怔的表情。 很快,“万事通”又挑起了一个引起众人关注的新话题。 他饶有兴致地问:“你们觉得学会来人的话,会派几个人来?” “这事有确定消息了?”有人好奇地反问,“学会真的要来?” “万事通”轻轻一笑,眉毛一挑,那表情仿佛在说:“这还用问?” 他自信道:“为了那个能杀死邪教徒的神秘人,学会怎么可能坐视不管?他们肯定会派人来,只是人多人少的问题。” “诶你说,那神秘人到底是谁啊,这都这么久了也没个消息。”另一个人忍不住插嘴道。 “我这倒是有个人选。”见这么快就有人上钩,“万事通”神秘地笑了笑。 这一下,连元滦都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放下喝了一半的水杯,忍不住将目光投了过来。 虽然“万事通”的消息大多是一些八卦,但既然他这么说,说不定真的知道些什么呢。 神秘人是谁,元滦也十分好奇。 “是……”“万事通”故意拖长了音调,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在众人屏息以待的目光中,他缓缓做出“侯坚飞”的口型。 这个名字一出,周围的人表情先是惊愕,接着又变得沉思起来。 须睨,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有人迟疑道。 “万事通”见有人赞同,顿时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 “你看,我们s市之前从未有过这种人物,那神秘人肯定是新来s市的吧。” 众人点头,他又道, “那要杀死邪教徒,必须实力强大,并且了解对方,不然怎么杀死邪教徒,对吧?” 众人又点头, “万事通”细细列举:“新来s市没多久,实力强大,知道s市有邪教徒并愿意杀死对方……” 越说,他的表情越充满暗示。 众人的表情也随之逐渐若有所思起来, 这么说,侯坚飞确实符合。 闻言,元滦头上仿佛亮起了一个灯泡,眼神恍然。 难怪昨天对方说一定能加入学会! 连上了,一切都连上了。 如果侯坚飞是神秘人的话,一切都合理了! 元滦自觉解决了心中的谜题,心下释然, 他不再关注后续“万事通”那得意扬扬的声音,以及周围同事们断断续续的讨论声,轻轻地将手中的纸杯扔进垃圾桶,打算离开。 倏地,所有人的视线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整个茶水间的灯光突然熄灭了。 众人措手不及,讨论声也戛然而止。 在黑暗中,一时间只有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和心跳声,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茶水间内变得异常寂静,落针可闻。 众人警惕地环顾四周,试图从黑暗中捕捉到一丝异样。 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除了黑暗之外,什么都没有。 少顷,众人因警惕而高悬的心缓缓落了回去。 “……什么啊,局里的设施也该换一换了吧。” 话音刚落,就引来了一阵附和的笑声,气氛也重新回到了之前的热闹, “啧,寇部长那么抠,可舍不得升级茶水间内的装修。” “就是,还不如赶紧换个灯泡,省得在这摸黑。” 众人放松下来,一边互相打趣,一边在黑暗中摸索着朝大门前进。 看来只是一次普通的灯泡故障。 “万事通”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我记得抽屉里有个手电筒,我先去……” “什?!啊……唔唔唔!” 先是一声尖叫,然后是闷哼,以及椅子被撞倒的哗啦声和剧烈挣扎拖动的声响。 “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 “你没事吧?!” 七嘴八舌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人分不清谁是谁,谁又在哪? 黑暗放大了一切动静,让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 “嗒”的一声,慌乱中,有人拿出了手电筒。 一道笔直的光瞬间划破了黑暗,照亮了骚乱的中心。 众人定睛一看, 一张没有脸皮与五官,血淋淋的脸赫然出现在光柱之中!!! 光照猛地一抖, 可冷静下来,仔细看去,那根本不是一张无面脸, 分明是一团猩红的肉块整个包在了“万事通”的脸上! 元滦瞳孔一缩,鼻尖捕捉到了一股甜腻的猩气。 那是什么?!异种吗! 可这里是防剿局内部,设有专门防御的装置,怎么会有异种?! 这个想法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在人群中蔓延,每个人脸上写满了惊慌,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直到“万事通”发出微弱的呻吟声,众人这才稳住心神, 握住手电筒的那人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靠近“万事通”。 “万事通”还在挣扎,可他挣扎的幅度已经肉眼可见地变弱了,他必须尽快将人救下! 持刀的队员谨慎地靠近, 由于害怕伤害到同伴,也害怕刺激到那只异种,他有些拿不准该出手的力度, 可就在他靠近的下一瞬, 一条触手从那肉团中延伸出,死死地卷在了他的脖子上, 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千万根针同时刺入。 没有迟疑的空间,持刀队员狠狠地将手中的小刀刺向了那缠绕着自己的触手。 可令人绝望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刀与触手接触的瞬间,从接触点开始,触手上竟然迅速生长出密密麻麻的细小牙齿,一口咬住了刀刃,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其咬碎吞下。 持刀队员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气直冲头顶,几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回了手。 如果不是他反应机敏,动作迅速,恐怕下一秒,那些贪婪的牙齿就会顺着小刀,吞噬他的血肉! 可一击不成,他眼前发黑,再也握不住手电筒。 手电筒无力滑落, “咚”的一声, 茶水间重新陷入黑暗。 元滦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这一切的发生太过突然,从“万事通”毫无征兆地遇袭,到另一名队员在惊恐中跌倒,不过短短几十秒的时间。 黑暗中,他能听到某种□□在地板上拖动的声响,以及其他队员慌乱、跌跌撞撞退后的脚步声, 可没有一人冲向茶水间的大门。 他们都知道,根据之前光线所照亮的位置判断,想要逃往那扇象征着希望的门,就必须经过那只异种。 在见到那只异种拥有可以咬断防剿局特制刀具的力量和快到几乎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后,谁都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去赌。 队员们踌躇着,惊慌不定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元滦浑身冰凉,胸腔中似乎有股可怖的森冷之感呼啸而出,将他的四肢百骸齐齐困住。 他双手颤抖地握成拳,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手心的刺痛感迫使他进行思考。 他……对了 他要逃…… 他得…… 巨大的恐慌让元滦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记忆中大门的位置,浑噩地拖动脚步,企图绕过那只异种朝门口移动, 连身后的惊呼声,也已经听不到了。 黑暗中,元滦遵循着印象中离异种最远的路径,摸黑前进着。 忽然间,他的脚踝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冰凉的感觉。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触感,仿佛有什么软体的东西在不小心蹭过了他的脚踝。 元滦还没意识到他是碰到了什么, 就“呲溜”一下,一阵清风带过, 元滦下意识寻着风声抬头, 紧接着,灯光闪烁了一下,在一阵不规则的闪烁后,终于稳定下来,茶水间恢复了原本的明亮。 亮度骤然改变,元滦下意识阖了下眼,再睁眼时,就只捕捉到一点猩红从天花板的通风口处一闪而过,随即消失不见。 茶水间一片寂静,一时间大家都没说话。 看到那猩红的颜色,元滦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刚刚脚踝上感受到的湿润是来自于什么。 是那只异种的触手?!! 元滦瞳孔颤动, 他不是已经尽量避开对方了吗,怎么会那只致命的异种挨得如此之近?! 而对方的触手会划过他的脚踝…… 好像是因为就在刚才,他不小心差点踩到对方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元滦的腿就情不自禁发软,好险才撑住自己。 好在对方不知道为何离开,他也安全了。 然而,即使如此, 另一重危机出现了! 感受到背后投来的扎人视线,元滦僵硬着脖子,不敢回头。 糟糕,他刚刚急忙想逃结果把自己径直送到异种嘴边的样子的丢脸模样……都被其他人看到了吧。 元滦在心中默默流下宽带泪。 王力行只是裤子上破了个洞就被传成裸奔出门,他这样,已经不敢想象他明天在防剿局的风评! 异种离开,死里逃生的庆幸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每个人都出了一身虚汗。 缩在角落的队员们目光呆滞地望着元滦, 他们同样目睹了那个异种离开的一幕,也见到了元滦就站在异种消失的正下方,不约而同地对元滦露出一种奇异的眼神。 而元滦,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仰头望着异种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 许久,才有第一个人收回视线, 对此,终于等到视线消失的元滦大松一口气。 可背对着众人的他没有看到,对他投来的视线分明是一种震撼、感激,还有一丝丝敬畏交织在一起的眼神。 对刚刚一瞬间从地狱重新回到人间的他们而言, 元滦孤身站立的身影在灯光下看起来格外高大, 他表情凝重而复杂,似乎在反复确认那只危险的异种已经彻底离开,不会再卷土重来,又像是思考后续如何是好。 在所有人畏缩不前的时候,是他,元滦,不顾其他人的劝阻,义无反顾地直冲向异种, 在黑暗中与那个不明异种展开了殊死搏斗,最终冷静地救下了所有人。 亏他们还是特遣队的老前辈,要不是元滦,他们恐怕迟早因恐惧导致的畏缩不前而成为异种的食粮。 收回视线的众人心中涌出前所未有的感动,有感性的甚至眼眶湿润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痛苦呻吟从他的脚边响起, 元滦迟钝低头。 “快叫医疗组,他们还活着!” 没有时间为自己的社死感到尴尬,元滦惊慌地看着脚边脸色发紫,胸口细微起伏的人,呼喊道。 “啊好!快!” 一名队员如梦初醒,连忙拿起通讯器,急促地呼叫起医疗团队。 电话铃声、急促的脚步声、推门的吱嘎声交织在一起。 等一切结束,众人已簇拥在医疗室的门口。 “万事通”虽然没了脸皮,但活了下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众人从忙碌中回过神来,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真是惊心动魄。 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元滦竟以一己之力击退了潜藏在防剿局,极度危险的异种。 对于之前米云和游石所说关于元滦之事,曾经对元滦的所有怀疑,所有轻视,都烟消云散,他们现在心服口服。 忽然间, 有人压低声音,仿佛害怕惊扰到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般,低声呢喃道: “元滦……他,不也符合那个神秘人的一些特征吗?” 旁边的人闻言,皆是一惊。 他们隐晦地看向正静静地坐在角落,面容平静的元滦。 之前,大家只觉得元滦过于沉默寡言,过分没有个性与脾气了,甚至在局里有些透明。 但此刻,在元滦这份异常的平静之下,他们却隐约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与复杂, 那分明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高深莫测,和不为外界所动摇的理智冷静! 众人的心中此时悄然有了自己的判断。 “元滦?” 一个声音轻轻在元滦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疑惑与探寻。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发呆的元滦兀地回神,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 游石担忧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元滦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声回道,“……不,没什么。” 游石注视了元滦一会,片刻后,说: “走吧,寇部长找你。” 10、第 10 章 “灯开后,它就离开了。” 等了一会,见寇敦没有丝毫回应的迹象,元滦只能硬着头皮,干巴巴地总结道, “……事情就是这样。” 寇敦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双手交叠置于桌上,目光如炬,不住地打量着站在办公桌前的元滦。 事发后,他第一时间就接到了紧急汇报,但那份报告的内容实在太过离奇,让人难以信服。 固若金汤的防剿局内部竟出现了未知的异种,他们姑且根据对方的特征将其命名为了“红怪”。 但报告上说是元滦逼退了红怪,救下了其他人? 这也未免太超乎寇敦的想象。 可想到之前米云和游石的表态和对元滦的认可,寇敦心中不由又生出一丝动摇。 难道真是他看走了眼,元滦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潜力股? 想着,他蹙起眉,紧紧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元滦, 可无论怎么看,元滦还是那副一棒子打不出来个屁的老实模样,一点也没有其他人所说的英勇姿态。 甚至因为他愈发强烈的逼视,元滦开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逃避地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 见状,寇敦心中的轻蔑之情大起,之前的犹豫一扫而空。 就他? 防剿局内不可能有未知的异种,袭击队员的只有可能是复生的邪教徒! 元滦这刚入职的菜鸟,怎么可能做到逼退对方? 那些活下来的人怕不是被吓傻了,侥幸被饶过一回就将功劳全推给元滦这个恰好距离最近的“幸运儿”。 就连元滦自己都没有认领这份功劳,他竟然还可笑地将那些人的胡言乱语当真了。 寇敦的嘴角像是想到什么笑话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想到侯坚飞私底下跟他说过的话,他对元滦更是厌恶。 不过就是个毫无神眷天赋的废物,竟然还占了特遣部的一个名额! 寇敦每想到这点,心情便愈发烦躁不安,一团无名之火在胸膛中熊熊燃烧,无处发泄。 要不是元滦,他也不会得罪了他的老朋友! 这一切都要从3个月前说起, 那时,他自信地答应了他的老朋友一个请求,承诺会将手底下正好空出来的那个编制名额安排给他的孩子。 这本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只需按照对方的条件在招聘时稍作倾斜,一切便水到渠成。 谁想元滦竟直接被分配到了s市的防剿局,还好巧不巧是他手下的特遣部,不偏不倚正好占据了那个本已内定的名额! 每年各地防剿局进人的名额都是固定好的,元滦占了这个名额,他又无法操纵系统、凭空增加一个名额出来吧?! 因此,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承诺化为泡影,不仅因此得罪了多年的老朋友,还错失了一笔笔不菲的“感谢费”,让到手的鸭子白白飞了。 更令人气愤的是,来的元滦还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孤儿, 他要这种手下有什么用! 寇敦看着元滦的脸就感到厌烦,按照惯例,本应是对元滦在此次任务中的表现给予一番赞许,但此刻的他不讽刺出声就不错了,只道: “我知道了。” 完了,他扫了元滦一眼,心中的郁气还是如鲠在喉,不冷不淡道: “这次的事,虽然没有出人命,但你要知道,你作为最后一个接触对方的人,你犯下了多大的失误。” 他故意鸡蛋里挑骨头,苛责道:“你竟放走了对方,你知道这会造成多大的灾难吗?” 面对寇敦的斥责,元滦依然保持着沉默,那张脸因寇敦的怒火而微微抿起了嘴角,但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悔过或是辩解之意,反而有点像在走神。 寇敦心中的怒火更甚,他几乎是唾沫横飞,嘴巴像机枪一样连珠炮似地说: “作为特遣部的一员,你应该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 “我相信除了你,换作是其他人,都会拼死拦下那只异种,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至少也要留下对方的残肢。但你呢?你却让它毫发无损,大摇大摆地逃走了!” 可看着元滦还是那副死样子,寇敦也觉得无趣至极。 像这种连反驳都不敢的软骨头,说了也是白说。 “这次看在是第一次的份上饶过你,但我不希望下次你遇到这种事,还能浑身干干净净地回来,恬不知耻地说对方离开了。” 他挥了挥手,眼不见心不烦地让元滦赶紧离开: “行了,你走吧。” 等确认元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尽头后, 转头,寇敦立刻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一接通,他便瞬间变了一张脸,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哭天抢地道:“蓟局啊,出大事了!” “那逃跑的邪教徒竟然潜入了我们特遣部!这肯定是他们对我们防剿局的报复行动!” 他一拍大腿,话语中充满了夸大的后怕:“还好我及时发现,在没有伤亡的情况下,让手底下的人将其逼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你也知道,我们特勤部刚解决完一次异种,这,这又来。兄弟们本来都是身心俱疲,这一下,简直是雪上加霜。” 说着,他又开始卖起惨来,长吁短叹地, “我也不是不能安排手底下的人去搜寻,但现在它就躲藏在整个防剿局里,它不主动出来,我也实在束手无策啊!” 电话那头,蓟叶沉默片刻,随后传来沉稳而坚定的声音:“是吗,我知道了。寇敦,你先冷静下来,别担心,学会的人已经在加急赶来了,马上就能到。” 寇敦眼睛登时一亮,像是看到米仓的老鼠般发光。 “而且,”蓟叶的话语还在继续,“这次学会派来的人马里,还包括一名高级代行者。” 这下寇敦惊喜的表情掩都掩盖不住了,脱口而出:“高级代行者?!” 虽然他有意利用这次事件引起学会的注意,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资源,但他从未敢奢望会有高级代行者这样的大人物亲临s市! 寇敦几乎要被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 要知道,目前全世界被学会赋予高级代行者称号的,加起来也不过区区七名而已! 他猛地站起身,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以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他必须得好好做一番准备了! …… 元滦离开寇敦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休息室。 因为怕引起恐慌和骚乱,防剿局里潜藏着一只异种的事情并没有被广为告知,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 甚至为了避免其他人询问茶水间里发生了什么,再加上为了安抚受惊的队员,寇敦给所有直面异种的人都放了一天的假,元滦也不例外。 元滦合上储物柜的大门,将自己的额头靠在冰凉的柜门上。 冰冷的触感从额头传导至神经,元滦闭上眼。 脱离紧张的情绪,回到安全的地方,之前就令他感到奇怪的点再次从记忆中浮现。 那时他可能也是被恐惧充斥了大脑,才会不顾一切,只想逃出茶水间。 但在移动的过程中,他奇异地完全没有感到危机感,才会察觉不到红怪的靠近,甚至还差点踩到对方。 而红怪的反应也是十足的古怪。 他刚碰到红怪,或者说红怪刚碰到他,就反应激烈,好似他们之间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位置完全颠倒般,马不停蹄地逃窜离开了。 这想法刚出来,元滦自己都觉得离谱。 可想了又想后,元滦发现自己还是头脑空空,什么合理的解释也想不出来,只好忧郁地叹了口气,拎着包离开了防剿局。 到了晚上八点,元滦准时地出现在了养老院。 养老院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仿佛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纷扰, 这里一切还是和往常一样,静谧而温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青草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气息。 元滦深呼吸了一口空气,内心渐渐安定下来。 注意到元滦到来的李阿姨和以往一样招呼道:“小元,又来了啊。” 元滦微笑着回应,推着婆婆慢慢来到院子里的树下乘凉。 微风徐徐刮过,带来一丝丝凉意,也吹落了树上白色的槐花, 它们轻盈地飘落在地上,给草地铺上了一层白色的地毯。 不知不觉中,庭院中的槐花开了。 与忽然盛开的槐花一样,元滦发现婆婆今天也似乎有些不同。 她脸上洋溢着无法克制的喜色,嘴角不时地上扬,甚至偶尔还会发出几声傻笑。 “最近发生了什么好事吗?婆婆你今天看上去很开心。”元滦忍不住好奇地问。 婆婆就像是等着被人问般,立马迫不及待地回答: “婆婆我那个小辈呀,今天要来看婆婆我喽。”说着,她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与期待。 婆婆的小辈? 这个词在元滦的脑海中转了不到一圈,他就反应过来, 那个婆婆总是念叨着,想介绍给他的那个人? 一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尴尬,脸颊微微泛红,甚至猜到了婆婆下一句话是什么。 果不其然, “来都来了,你们见一面吧!”婆婆立马接道,要不是如今她因失去视力而一直闭着眼,恐怕早已两眼放光。 元滦哭笑不得:“不是,婆婆你还没放弃啊。” 这时,元滦耳朵一动,下意识回头, 一阵大风刮过, 纷纷扬扬的槐花从元滦的发丝旁飘过,正好有一朵飘到他的眼前,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等槐花滑落, 他见到一名身材挺拔男性站在李阿姨身旁,隔着一段不算短的距离,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男人看着元滦,从元滦头顶的槐花到元滦的眼睛。 无声的凝视中,男人的思绪出神地随槐花飘扬,罕见地陷入一种像是什么都没有想般的空白。 他在脑海中组织语言,可到最后,只剩下寥寥几个字。 ……真美啊。 元滦:“……” 元滦也看着对方,在对视了一会后,克制住自己因为飞扬的花粉想打喷嚏的欲望,率先移开视线。 等等,婆婆要给他介绍的,怎么是个男的啊?? 而且看起来比他还高,比他还壮! 似乎可以一拳打他3个! 婆婆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几分得意与自豪:“怎么样,俊得很吧?不瞒你,还是学会的嘞。” 说话间,那男人已经迈开步伐,缓缓走近。 随着距离的缩短,元滦注意到对方有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间,自有一股说不尽的风情。 他在元滦身前站定,微微俯身,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主动道:“你好,我是柏星波。” 呜啊,还是学会的,怎么看他们都不合适吧? 想必对方也不会认可婆婆的拉郎配,只是婆婆的一厢情愿。 元滦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般胡乱蔓延着,但不耽误他张开口:“你好,我……” “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元滦刚要说出口的自我介绍瞬间卡在了喉咙。 男人刻意低下头凑近,让元滦能清晰地看到他容颜姣好的脸。 在元滦的目瞪口呆之中,他竟然还朝元滦wink了一下,眼神中充满了肆意的挑逗与戏谑。 婆婆见状,顿时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 接着,元滦就看到婆婆将平时需要阿姨或者元滦来帮忙推的轮椅轻轻一推,那轮椅竟神奇地瞬间被转出了残影, 然后急速开走了。 ……开走了?! 离开的婆婆甚至还将远处驻足的李阿姨一并拽走,只留元滦和柏星波站在槐树下。 元滦:“???” 元滦缓缓将视线从婆婆的背影上离开,转到身前的男人身上,神情变得呆滞。 不是, 你们来真的??! 11、第 11 章 柏星波闷笑的声音拉回了元滦注意力, 他笑着看着元滦有些手足无措的表情,不紧不慢地直起身,提议道:“我们聊聊?” 元滦浑身一颤,忙不迭道:“不好意思,我没有那个打算,谢谢你,你是个好人,但…不,我是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对他这样的普通人产生兴趣,但他真的不行!! 他语无伦次地拒绝着,浑然没有注意到柏星波眼里刚收敛的笑意见状又泛了出来。 “放轻松~”见状,柏星波眼中笑意盈盈,但语气却像是为了安抚元滦正经了很多。 “我只是想和你聊一些关于婆婆的事。”说着,他表情柔和下来,“她提过你很多次,说你是个很好的人。” “今天一见,所言非虚,我也……”他低声轻柔道,“真的很感谢你照顾她。” “我常年待在a市,很少有机会过来,可以的话,陪我说说她的情况吧。” 元滦原本慌张的表情顿时放松下来,轻轻呼出一口气,就差当着对方的面给自己擦一把汗了。 什么啊,原来之前只是在开玩笑。 婆婆的小辈性格也促狭了吧。 元滦暗自在心底腹诽了一句,还是跟着柏星波沿着养老院的外围慢慢走着,和其分享起婆婆平日里的点点滴滴。 可随着谈话,一丝困惑也在元滦心中悄然滋生。 待话题告一段落,两人之间彻底陷入沉默,他不由自主地偷偷打量柏星波的侧脸。 那张脸上,表情平静而富有耐心,即使在倾听一些细小的琐事时也丝毫不见不耐,可见对方应该是真心关心婆婆的。 但这又说不通, 柏星波作为学会的人,有权有势,又怎么会将婆婆一个人丢在这个简陋的养老院? “为什么要将婆婆一个人放在这里?”元滦还是没忍住问。 “……”柏星波没有马上回答,他像是在整理思绪,又或是在斟酌措辞。 片刻后,他以一种异常坚定的语气说:“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只剩下婆婆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她能平安无事。” 他停下脚步,目光投向远方,似乎在看向a市的方向:“s市远离异种,比起a市更适合婆婆居住,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况且……” “这里是s市最安全的地方。在这,婆婆不会有事的。”他忽然莫名其妙地说。 这里是s市最安全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说…… 还没深思,元滦猛地恍然,想到了什么。 柏星波作为学会的代行者,指不定掌握了什么神术,施加了什么在这小小的养老院也未可知。 这么一想,就极其合理了。 元滦挠了挠脸,有些局促:“不好意思,我刚刚误会你了,我一时心急就……抱歉。” “不用道歉,我能理解你的担忧,”柏星波重新迈开脚步,他微笑地回头, “我反而很高兴你这么关心她。” “你平时愿意花时间陪她说话,逗她开心,我感谢你还来不及。” 他以一种近乎慷慨的姿态,大方地说: “如果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我可以提供帮助。” 看在婆婆的情分上,元滦是想要金钱,房产,a市的户口,或是在防剿局升职,甚至元滦有更大的野心,想加入学会也不是不行。 这点小小的权利他还是有的。 但柏星波只得到了一句“啊,不用了,谢谢。” 说完,元滦还朝他笑了笑,那是一种面对陌生人好意时,拒绝性的疏离笑容,看上去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柏星波沉默,他眉头微微蹙起,好像没想到元滦会这么果断地拒绝。 他沉思了片刻,似乎在考虑向元滦说明他能做到什么地步,而元滦又在无意间错失了什么。 终于,他缓缓开口,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般,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朝元滦一本正经道: “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以哦。” “啊??不,那个!” 元滦猛地惊愕回望,瞪圆了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慌张。 柏星波瞬间乐不可支,绷不住地爆发出笑声:“哈哈哈哈。” 见元滦这副反应,他满脸都是一种奸计得逞的狡猾与得意。 元滦顿时语塞。 他瞪着柏星波,但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无言地露出谴责的表情。 柏星波忍俊不禁,想收住笑容,可怎么也收不住,只能感受着元滦越来越炙热的视线,投降般举起双手, “抱歉抱歉,”他声音中带着笑意,“不过这样一来,我们俩都说过抱歉了,就算互相抵消了吧?” 元滦:……0^0 他不为所动,显然对柏星波的说法并不买账。 但不知怎么的,空气中的氛围却奇异地变得轻松起来,两人之间原本的距离感也不知不觉地消失了不少。 直到太阳西沉,柏星波才踏出养老院的大门,和婆婆以及元滦告别。 元滦注视着手机中和柏星波交换的联系方式,眼神复杂难言。 学会的人竟然会是这种性格的吗? 不过,这时候来s市…… 一个念头后知后觉地在元滦脑海中闪过。 他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向柏星波离开的方向, 是专门为了追查神秘人而来的吗? …… 柏星波离开养老院,目标明确地朝某个地点走去。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道路两旁的街灯一一被点亮。 在一个道路旁,柏星波缓缓停下脚步。 不远处,一道修长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无人的路口。 那头标志性的白发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让匆匆赶来的柏星波一眼便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夜风轻拂,带起那人风衣下摆轻轻飘动,他无言地站在那,仿佛与周围的世界整个隔绝开来。 虽然接到了消息,但真的亲眼见到那人,柏星波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没想到,诸州竟然真的来了s市。 ……但某种意义上,也确实是一件好事。 收回思绪,柏星波表情变得严肃,他来到那人身后,保持着大约一米的距离,出声道: “关于s市的那个邪教徒,如果确认对方真的是切肤之神的大祭司的话,那么最近流传的那个传言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他顿了顿,声音中带着几分沉重:“……接下来,要乱起来了。” 诸州回首,展露出典型的浓颜,眉目英挺,骨骼深邃立体,精制又锋利。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那淬了冰般湛蓝色的眼睛。 “都杀了就行。”他平静道。 柏星波毫不意外诸州会这么说:“我已经和s市防剿局沟通好了,我们先去防剿局收容室看一看吧。” …… 翌日,阳光刚刚探进局里的窗户,学会代行者即将到来的消息便迅速传遍了整个防剿局。 “学会的人真的来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而且竟还来了一名高级代行者。”说话的人露出梦幻的表情。 侯坚飞闻言眼神动了一下,假装不经意地说:“想必他们来是为了找那个杀死邪教徒的神秘人吧。” 另一人顿时被提醒道:“对啊!学会这次来,除了找神秘人,还很有可能从防剿局吸纳一些人才!” 他转头望向侯坚飞,激动地说:“侯大哥你之前就只是差一个机会,现在有机会接触学会,肯定能成为学会的一员!” “不要乱说,这都是没准的事。”侯坚飞含蓄地笑了笑。 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有一人接过话题,言之凿凿道:“就是,局里谁不知道侯大哥你不仅实力强,还神眷天赋出众,前阵子独自杀了3只异种,学会只要不瞎肯定能看出侯大哥的潜力。” 此话一出,便引来大量赞同,大家纷纷响应。 要说局里有谁能被学会看中,提到这件事,大家第一个想起的便是侯坚飞。 面对这么多的支持与声援,侯坚飞也不好再进行否认:“希望如此吧。” 这时,宛如是和谐的乐曲中出现了不协之音。 一个声音说:“元滦也有可能会被看上吧?” 侯坚飞脸上的笑容一顿,迅速锁定了开口的那人,确认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队员后,便宽容道:“是吗,我也希望除了我外,也有其他人能被学会看中。” “没想到元滦有进入学会的愿望。”他看向一边的元滦,嘴角挂着点意外的笑。 突然听到自己名字的元滦懵逼抬头。 什么?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想进入学会? “啊?元滦?元滦不行的吧?”有人大咧咧说。 想要进入学会自然不是什么可耻之事,不如说,在场的每个人都想要进入学会,但梦想和现实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他们都进不来学会,元滦就更不行了吧。元滦目前的战绩也只有一只异种,和侯坚飞完全无法比,怎么想这种好事都轮不到元滦。 开口提议元滦的人想要反驳,但被寇敦下了封口令的他无法说出元滦在茶水间逼退异种的事,只好憋屈地将话咽下。 无人再提,此事便轻飘飘地被众人忽略了过去。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侯坚飞在吗?寇部长找您。”一名特遣部队员推开门,询问道。 侯坚飞嘴角一勾,站起身来:“来了。” 留在办公室的人瞪大眼睛看着那名特遣部队员,他们都知道,这名队员是寇敦的亲信,他来叫侯坚飞一定是寇敦的指令。 而在学会的人今天回来的情况下,寇部长将侯坚飞叫去的含义不言而喻! 有人情不自禁小声说:“侯大哥这下看来是十拿九稳了啊。” 自身的条件再加上寇部长的引荐,学会怎么说都会给个面子吧。 侯坚飞脸上的笑容扩大,眼角的余光扫过元滦,又自然而然地收回,朝众人缓声道:“那我先走一步。” 可就在他要出门时,另一道声音传来, “元滦?麻烦你也过来一趟吧?”另一个陌生的防剿员从门口探头。 众人:?! 侯坚飞眉头一皱:……? 元滦吃惊地站起:“我吗?” 寇敦对侯坚飞的看好是有目共睹,但他为什么会被叫去?寇敦不对他使绊子都算好的了。 侯坚飞做出好奇的表情,直接问道:“能问一下,叫我和元滦去是有什么事吗?” 陌生的防剿员老实地回答:“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是代行者大人专门点名元滦的,说是想问元滦一些事情。” 竟然不是寇敦,而是代行者的专门指名? 难怪会有第二个传讯的人过来。 可……问元滦一些事情? 侯坚飞凝眉,想到了什么又很快松开。 原来如此,是为了那个隐藏起来的邪教徒吧。 关于邪教徒在茶水间袭击了队员这件事,寇敦已经告诉他了,他自然也知道此次来的学会来这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什么神秘人,而是那个复活的邪教徒。 元滦作为接触者,被叫去询问也正常。 侯坚飞自觉理解了一切,可其他人不知道,他们只听到是代行者亲自点名,纷纷用诧异的目光打量元滦。 只有开口说元滦有可能被看上的那人露出了然以及满足的表情。 而在另一头的走廊上, 寇敦亦步亦趋地跟在领头的代行者身旁,一副好不容易将他们盼来的唏嘘模样,语气中满是敬意与恭维: “代行者大人,我们s市就指望您了。” 他刻意放慢了脚步,还想趁这段时间多拉拉关系。 可代行者虽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在听他说话,脚下却不停地朝办公室走去,逼得寇敦只好加快脚步,跟上对方的节奏。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办公室的区域。 由于大门敞开着,寇敦轻易地看到了侯坚飞和元滦站起的身影。 看着元滦,寇敦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他本来为代行者们专门准备了一间会客室,但对方急着要调查邪教徒之事,要求赶紧会见据说逼退过邪教徒的元滦。 但代行者怎么可能会相信一个普通人能逼退邪教徒?即使是刚复活,还处于虚弱状态的邪教徒也绝不可能! 这么着急来见元滦,还不是怀疑他。 以学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作风,牵扯到邪教徒,这次元滦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下没有他出手,元滦也要在防剿局待不下去了,真是双喜临门! 侯坚飞也看到了匆匆过来的寇敦和他身旁一众身穿学会制服的人。 刹那间,他心念电转,和寇敦想到了一处,对元滦露出微妙怜悯的眼神。 寇敦在门口站定,抬手直直指向元滦,言简意赅道:“他就是那个人。” 代行者们和元滦隔着人群对视。 为首的那人目光微微一顿,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惊讶, 随即他举起手,热情地招呼道: “哟,好巧。” 柏星波:“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元滦~” 12、第 12 章 办公室内的人目瞪口呆地看向元滦。 防剿局里默不作声的元滦竟然认识高级代行者?! 寇敦隐含讥诮的表情滑稽地僵在脸上,仿佛被狠狠打了一耳光。 侯坚飞也怔住原地。 众人探究的眼神纷纷隐晦地飘向元滦,试图从他脸上读出更多信息。 但元滦嘴巴微张,瞳孔中竟也和他们一样流露出惊讶的情绪。 他知道柏星波是学会的人,也猜到对方今天会来,但对方竟然就是那个带队的高级代行者?! 站在门边的柏星波穿着学会的统一的洁白制服,胸口处别着一枚刻有学会标志的胸章,即使嘴角挂着笑意,也带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之感。 和昨天相比,站在这里的他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元滦慢了半拍地回应:“……又见面了。” 寇敦脸上的肌肉不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又迅速调整表情。 他换上一副慈祥的面孔,但还是难以掩盖急切地忙确认道:“你们认识?” 柏星波对这奇怪的态度微挑眉梢,眼神一扫,将在场每一个人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后,眼底划过一丝明了。 他姿态轻松地把手收回,插进了大衣口袋,带着笑意承认: “当然,我还欠他一个人情呢。” 这句话一出,办公室所有人都不禁眼神闪烁不定,遐想连篇。 人情? 什么样的人情? 元滦是怎么让一位高级代行者欠下他的人情,而柏星波又能为此做到何种地步? “是,是吗哈哈哈。”寇敦硬着头皮,努力挤出笑容掩饰自己的尴尬,但他显然有些傻眼的现状依旧被柏星波一眼看出。 柏星波被逗笑了似地笑了一声,语气又很快变得正式起来:“寇部长,我和元滦也是有缘,不知道能否行个方便,让我可以和他单独聊聊?” 寇敦被提醒,连连道:“没问题,没问题。” 对了,他们主要是来调查邪教徒之事,自然要好好询问一番,但以对方对元滦这么友好的态度,自然也不会如他之前想的拷问对方。 他之前安排好的审讯室自然也就没用了。 暗自琢磨着,寇敦又想起他的另一个目的,余光情不自禁往侯坚飞的方向去。 “当然,至于你说的要让一个人帮忙介绍一下s市情况的事,一事不烦二主,也就不麻烦其他人,让元滦来吧。” 柏星波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般,恰好提到了此事。 这……寇敦脸上闪过迟疑。 陪同柏星波游览s市可是一个可以拉近关系的极好机会,他本来是想让侯坚飞来的,可现在柏星波这么说…… 他给侯坚飞使了一个眼色。 侯坚飞上前一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大人,元滦才来s市一个月,对s市恐怕还一知半解,” 他言辞诚恳,真心在为柏星波着想般说道, “还是让我来吧,我更熟悉这座城市,无论大人您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带您去。” 见柏星波似乎对他的话无动于衷,他话头一转:“或者,不如我和元滦一起陪您逛一下s市吧?” 他顿了一下,又言笑晏晏地补充道:“您有所不知,我和元滦其实是出自同一个孤儿院的兄弟,但他才刚来s市,有很多地方不清楚,有我在旁边帮忙,他也能更好地为您服务。” 元滦蓦然尾怔,侯坚飞竟然记得他?那他之前…… 其他人也流露出惊异的眼神,眼神在元滦和侯坚飞之间来回穿梭。 侯坚飞竟然是孤儿院出生的人,还是和元滦一个孤儿院的?之前可从没有听说过这种事! 侯坚飞静静地站在原地,神色泰然,等待着柏星波的回复。 他知道其他人现在在想什么,但他自有他的考虑。 和高级代行者接触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他必须牢牢把握住这次机会,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他不后悔为此暴露自己的出身, 而元滦…… 侯坚飞心中轻晒了一下, 晾元滦他也不敢在此时朝他发难。 就元滦那个性格,他不认为元滦会为此翻脸发作。 而且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没有主动与元滦相认,而这并不足以让元滦在众人面前失态。 他也并没有想抢元滦在代行者面前的机会,只是想与他一起完成这个任务。 如果元滦因此质疑他,甚至故意卡掉他的机会,那只会让元滦在众人和代行者面前显得自己小心眼罢了。 况且,他说的也是实话不是吗?元滦本就对s市不熟悉,他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那个任务,相反,有他的帮助,才能更好地帮助代行者。 这个机会给别人,不如给他这个同样孤儿院出生的人。 元滦默认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代行者大人自然也不会拒绝这么一个对大家都有利的贴心方案。 侯坚飞心中稳操胜券,果不其然,柏星波开口了: “我不需要。” 他笑着,说的话却在一瞬间打破了侯坚飞所有的预设。 侯坚飞:……什?! 在侯坚飞顿住的目光中,柏星波温和礼貌地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帮助其他有需要的人。” 侯坚飞被当众拒绝,还是没能保持住淡定的表情,脸色变幻不定,青一阵白一阵的。 即使柏星波说的话再礼貌,他也忽视不了其中蕴含的冷酷意味。 其他人一阵静默,为柏星波的毫不犹豫,也为侯坚飞眼下尴尬的处境, 虽然他们都紧闭着嘴,面上保持着平静,好似一切风平浪静,但互相频繁交换的眼神暴露了他们内心真实的波动。 柏星波没有在意其他人的反应,转头径直朝元滦说: “好了,我们走吧。” 他此刻说话的语气和刚刚截然不同,透露出一股轻松愉悦的气息。 “昨天我有急事只能匆忙离开,正好,今天我们可有足~够的时间好好相处了。” 柏星波刻意拉长了语调,表情还带着点调笑,活像他要和元滦进行的不是严肃的调查,而是一场约会似的。 还没正经多久,他就暴露出一副轻浮模样。 元滦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昨天的养老院,条件反射地露出无语的表情,脱口而出:“给我好好做正事啊!你来了解s市又不是出来玩的!” 碍于寇敦的禁口令,元滦无法说出柏星波此行的目的以及这件事的严重性,只能这样不轻不重地抱怨了一下。 柏星波轻笑着,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元滦我带走了,就这样。” 说完,他带着走过来的元滦,一转身,风衣在小腿处划出一道弧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出乎元滦的意料,柏星波没有让元滦带着他离开防剿局去搜查s市内的可疑地点,而是一路将元滦带到了防剿局的深处。 走廊的灯光映照出周围冰冷墙壁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沉闷气息,耳边只有他和柏星波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元滦跟在柏星波身后,不由自主放缓了呼吸。 他知道防剿局内都会有一处专门负责关押一些极度危险的人或物的收容所,即使是s市防剿局也不例外, 但这也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并亲自来到这个之前只存在于他人嘴中的场所。 元滦一踏入收容室的大门,金属色的门就在身后无声无息地自动合拢。 这里就是那间原本停放邪教徒尸体的收容室。 收容室内,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们站在停尸台前。 那是一个高大的背影,仅粗略估计,便足足高了元滦一个头,单单只是背对着他们站着,也无端散发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而对方那头罕见美丽的白发,在灯光下散发着一种异样的光泽,在这灰黑色的收容室里,像是不在一个图层里般格格不入。 “我把当事人带来了。”柏星波说。 那人闻声回头, 猛地一下,元滦见到一张极具冲击力的脸,发如霜下雪,脸如玉生辉。 男人浅淡的眸色如冰川又似苍穹,眼下猩红的纹路绘制在那张脸上,格外绮丽。 这个人也是代行者? 元滦忍不住想,张口道:“你好,我是……” 男人扶在刀柄上的拇指一推, 下一秒, 危险至极的刀光直直劈来——! 13、第 13 章 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凛冽的风从元滦脑侧刮过,柔软的发丝被风压得紧紧贴在元滦的侧脸。 元滦只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然后是一道凄厉的嘶鸣从身后极近的地方传来! 元滦:什…?! 元滦受惊地扭头,看向发出悲鸣的地方, 在他的视线中,那块看起来什么也没有的地面空气似乎被无端扭曲,接着下一秒,一团鲜红的,还在扭曲抽搐的肉触显露出来。 是那只在茶水间袭击他们的异种?! 元滦脚跟一动,下意识想往后退,接着就感到肩膀上一紧, 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握住他的肩膀,一个巧劲,他就被带到了那名白发男人的身后。 男人眸光凌厉,目光直刺天花板的一个角落,手稳稳地攥着长刀,蓄势待发。 元滦越过男人背影顺着他的视线仰头看去。 可男人看向的方向,分明空无一物? 柏星波率先从怔愣中反应过来,他看着地上跳动的肉触瞳孔一缩,随即马上抬头。 他丝毫不怀疑诸州的判断,毫不迟疑地从风衣里拔出一把枪,径直举向诸州所望的墙角。 红色的纹路在白色的枪支上亮起,如血般流动,刺眼的白光从枪□□发而出。 肉眼可见,巨大的能量汇聚在枪口,目标直指看似空无的角落! 似乎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刚才毫无防备被切割下一部分触手的红怪不再隐藏,一大团附着在墙角的肉躯显露出来。 它像一团流动的红色史莱姆,沿着墙丝滑地向一旁游走,正好完美躲避了来自柏星波的攻击。 “轰——!” 墙面上发出巨大的爆破音,在这支外表奇异的枪支的攻击下,即使是收容室材料特殊,厚达半米的墙壁也抵挡不住,变得深深凹陷下去。 “砰砰砰!”柏星波面不改色,凝眉朝着红怪逃逸的路线一路射击,在墙上留下接连不断,陨石坑般的龟裂。 红怪仗着自己的灵活性,绕着四周的墙壁不停逃窜,原本刹那间被诸州砍下的伤口也蠕动着闭合,萌发出新的肉芽来。 一时半会,柏星波都没成功对红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但柏星波并不急,整个收容室严丝闭合,无法从内部打开,它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就在他这么想的下一瞬,红怪张开无数触手,像是一张长着无数牙齿的网般直直从头顶弹下,从天而降地扑向柏星波。 来得正好! 柏星波将枪口对准红怪的中心,以这支枪的威力,一枪就能将一只异种完全撕裂。 缠着电光的光炮与降落的红怪相遇,柏星波鼻尖似乎都要提前一步地闻到那股肉被烤焦了后的焦煳味。 然而,下一秒, 红怪将光炮整个包裹吞下,光炮似乎没有对它造成任何伤害,连闪烁都没有闪烁一下,就被它当作小点心般消失吞没在利齿间。 它从空中落在地上,没有一秒停顿,马不停蹄地延展拉伸延展成人高,从身后整个包向近在咫尺的元滦! 它的目标从不是什么殊死一搏,而是元滦?! 还是说这也只是障眼法? 柏星波只愣了不到一秒,可这不到一秒也是致命的。 电光石火之间, 元滦只来得及勉强回头,余光中倒映出红怪张牙舞爪的恐怖形貌,以及…… 一只戴着白手套,慢动作般探过他的脖颈间,从他身后伸出,掐住红怪的手。 柏星波&元滦:! 那只手狠厉地死死拽住其中一条粗壮的触手,像拎起一条鱼般粗暴地将红怪整个提起,拉扯着高举过元滦的头顶。 红怪不知在哪的眼神似乎和手的主人对视了一眼般,僵住了一瞬,在下一秒,又剧烈地挣扎起来。 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感让它像炸毛的猫般整个膨胀开来,无数触手四仰八叉地狂乱挥舞起来。 它表面上伸出触手卷向男人,想袭击折断男人的脖颈,但实际想利用对方稍微松手的时机,用自身黏滑的特性逃走。 可它还没实施,就被拽着触手越过元滦的头顶,猛地一下整个被翻过来重重摔在地板上。 “砰!!”的一声,地板上随之发出巨响。 男人一手抓着它不放,一只脚接着抬起,沉重地踩在它挣扎的身体上,另一只拿着刀的手微微抬起。 肉眼看不清的刀光闪过。 红怪被整齐地分割成了细小的无数块肉块,整个身躯轰然倒塌! 剩下唯一还较为完整的一条触手在男人手中像是个破破烂烂的塑料袋晃悠,最后, 他的手一松,那仅剩的一块像烂泥般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元滦咽了口唾沫, 面前的男人眼神冷淡,风衣的扣子结结实实地扣到最上面的那个,洁白的衣服依旧一尘不染,完全看不出来他刚刚简单又粗暴地将敌人细细切成了臊子。 男人收回脚,手腕微微一侧,让最后一丝血顺着锋利的刀尖滴下,行云流水地将刀收回。 柏星波也不知何时将那把枪藏回了风衣里,走过来调侃道: “不愧是我们大名鼎鼎的‘白昼壁垒’,真是太可靠了。” 要不是诸州的气势实在吓人,他都想鼓鼓掌。 没有使用任何神术,甚至是铭刻神术的武器,只单纯凭借□□的力量与控制的精度就能做到如此地步…… 真是个怪物。 柏星波表面上笑着,暗自咋舌。 诸州微微颔首,言简意赅:“理所应当。” 元滦提取到柏星波话语中的关键词:“白昼壁垒”? 他就是那个“白昼壁垒”,诸州…… 元滦惊叹地望着诸州的侧脸,“白昼壁垒”的名声如此大名鼎鼎,他怎么会不知道? 据说这“白昼壁垒”的称号,一是说诸州的实力, 二是说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性格, 其三,便是他与众不同,白发蓝眸,宛如天穹的外貌特征。 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 但不知为何,望着那道侧脸,一道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从元滦心底浮现,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明明率先进行攻击,却在最后完全被抢了风头的柏星波注意到元滦全然被诸州吸引的视线,无奈说: “要不是周围还有很多普通的防剿员,我也不会束手束脚。” “好在周围还有一些其他的代行者,如果真要出了事也能保护……” 等等! 既然有其他的代行者,他们这里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为什么没有赶来? 柏星波脸色一变,诸州也眼神一厉。 意识到了什么,两人转身直冲向大门。 闭合的大门“碰”的一声,被一马当先的诸州直接一脚大力踹开, 之前遭遇代行者武器攻击也只是凹陷下去的铁壁豁然像片锡纸般破了个大洞。 他们越过破出的大洞,来到走廊, 只见走廊上,各个房间的大门都敞开着,整个走廊寂静无声,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诸州:…… 柏星波阖了阖眼,心中不祥的预感应验了。 虽然如此,他还是抱着微薄的希望快步走向隔壁,拉开了最近的那扇门。 大门敞开,房间里的画面正好展露在迟了一步,小心翼翼翻过破损,边缘还有些尖锐的大洞,跟着走出收容室的元滦眼前。 巨大的冲击力瞬间让元滦的脚定死在了原地。 元滦:!! 屋内,穿着制服的防剿员四横八竖地躺倒在地,生死不知。 一旁,伶仃的残肢散落在房间里,地上的血迹少得可怜,但尸体截面上清晰的粗暴齿痕彰显了之前发生了什么。 但红怪不是被关在他们那间收容室,刚刚还被诸州杀死了,怎么会? 元滦愣愣地,听到柏星波说:“还是被它逃走了……果然没那么容易吗。” “恐怕在进房间的一瞬间它就金蝉脱壳,舍弃了一部分自己逃掉了。” 柏星波眼中划过深思。 估计就是因为抛弃掉了一部分,损失了大量力量,它才会急于补充能量,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与他们一墙之隔就袭击吞吃周围的人。 但既然如此,它之前为什么没有在s市造成大量的失踪? 从死亡中复苏过来,为了提升实力以及恢复成人形,它应该会不择手段地吞食血肉才对,但红怪竟让自己一直保持在刚复活的虚弱状态? 据他们所接到的报告,对方唯一造成的骚乱只有那场不痛不痒的袭击。 既然选择袭击了…… 它为什么没有大开杀戒,吃掉在场的人,反倒之后一直跟在元滦的身边? 柏星波的眸光慢慢地,静静地落到元滦身上。 他凝视着元滦,眼底深处隐藏着不动声色的审视。 诸州走上前,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地上躺着的防剿员们,片刻后,下了结论: “都没死,被吃的只有代行者。” “……”柏星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竟还是个挑嘴的。” 原来如此, 柏星波收回眸光,心中冷静分析。 邪教徒在复活后没有大量地吞吃普通人,并还故意假意袭击了元滦后又放他一马,是为了招来学会的代行者。 代行者的血肉和普通人相比自然大不相同,吃一个代行者远比得上它吃100个普通人了。 它知道代行者来的第一件事肯定会面见元滦,自然就一直潜伏在元滦身旁等待机会。 要不是诸州发现了不对,说不定和他一起来的代行者都要不知不觉中被一网打尽,化作对方的口粮。 柏星波转头看向面色发白的元滦,表情歉意:“抱歉,元滦,你还好吧?” 元滦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有些迟疑。 他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声音变得异常干涩:“它……它之前一直跟着我吗?” 似是想到了什么,元滦的脸色看起来愈发苍白。 柏星波眼带同情,他将自己对红怪的推测一一向元滦阐明,并安慰道:“别担心,现在对方暴露之后就不会再那么做了。” “……是吗。”元滦低低地说,似乎因为过于惶恐,即使知道了自己不再会被恐怖的异种跟踪也仍然有些神情不瞩。 柏星波语气更加温和了:“回家休息一下吧,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本来他带元滦来收容室一方面是想询问一下关于那次袭击的细节,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元滦来收容室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新线索,以此来找到红怪。 但如今,红怪自行暴露,他也没必要让元滦回忆起那些面对袭击的不好回忆了。 元滦勉强应了一声,听话地转身离开。 但可能是过于心事重重,他罕见地没能察觉到, 有一道眸光一直跟随着他,如同一条无形的细线,直到他离开,都紧紧缠绕在他的背上…… 元滦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后,诸州默默松开手中握紧的刀,垂下的眼睑中似乎含着难以名状的失落。 …… 元滦回到家中,脸色也没有丝毫的好转。 他呆坐在床边,心潮起伏,久久都难以平静。 前段时间如影随形的视线,消失的私人物品,王力行莫名其妙破了洞的裤子……一切的一切,都在他心头萦绕。 他……安全了? 可为什么? 元滦盯着自己的手心,仿佛在那掌纹间,能寻找到问题的答案。 在他理应安全的家中, 那道熟悉的视线, 此时此刻 ——在看·着·他呢? 14、第 14 章 强烈的被注视感仿佛穿透了衣物,打在元滦的皮肤上,像是箭矢将元滦牢牢定住。 元滦慢慢地,将头颅一点一点抬起。 棕黑色的大门紧闭着,依旧履行着阻隔两个空间的职责。 但元滦知道, 在门外,有什么,正在门口。 元滦怔怔地看着猫眼。 一瞬间,他似乎通过猫眼和其产生了对视。 “叩叩。” 轻轻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在安静的室内,像是在提示对方也看到了元滦般响起。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元滦似乎听到自己体内血液在血管中汹涌奔腾的声音。 良久,门外再没有新的动静, 周围静悄悄的,时间在静默中缓缓爬行。 可这静默已然成为一种可怕的刑罚,不停拷打着元滦。 元滦清楚,那声敲门声不是他的幻觉。 而对方,也没有离开。 他现在很清醒,清醒地感受着自己跳动的心,清醒地知道他要做什么。 元滦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起身,在厨房摸了一把刀。 他的枪留在了防剿局,唯一能作为武器的,也只有厨房的刀了。 收容室里被吃剩下的残肢散落在地上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带来感同身受般的压抑。 元滦一步一步,默不作声地来到房门口。 隔着薄薄的一扇门,元滦似乎隐约听到了对方因猎物的靠近而激动起来的触手,在门板上蠕动发出的摩擦声。 精神紧绷到极点,元滦的呼吸反而放轻了下来。 手轻轻搭在门把手上,冰凉的金属触感刺激着元滦的神经,元滦的视线似乎越过门板的阻碍,透视看到了正趴在门上的红怪。 门把手下压。 微微“咯”的一声, 风从微敞开的缝隙中涌进。 迎着风,元滦咬牙颤抖着,手却异常稳地刺出! 一声锐利的破风声划破空间, 但手上却没有传来刀具刺入任何事物的触感……? 元滦抬眸,可预想中一大片的刺目红色却没有出现。 大门敞开,走廊空荡荡的。 ……什么?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 干净,明亮的走廊展现在他的眼前。耳边,各家各户其乐融融的快乐声音从远处飘来,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 连那道刚刚一直死死注视着他的视线也消失了。 元滦手中紧握的刀缓缓放下,露出迷茫的眼神。 诶? 他……? 元滦用另一只手捏了捏鼻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甚至有些怀疑人生。 刚刚的……是幻觉? 难道他自以为清醒,其实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在疑神疑鬼,而所谓的物品丢失也只是他自己的粗心大意,丢三落四? 这样的念头一旦萌生,便如野火燎原,迅速占据了他的整个思绪。元滦突然卸了力,软绵绵地滑靠在门边上,反复梳理搜刮自己的回忆。 这时,隔壁突然传来动静,熟悉的按压门把手声猛然间将他从思绪的泥潭中拽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元滦刚急速地把手中的刀具往背后一藏,隔壁的大门就打开了。 邻居之一的女主人探头看到元滦站在门口,亲切地打了个招呼:“晚上好,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呀。” 小女儿也踮起脚尖从门后探出头来,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闪烁着光,甜甜地说:“大哥哥晚上好!” “这是要出门吗?”完了,她看着元滦正面朝走廊地站在家门口,好奇地问。 顶着女孩天真无邪的眼神,元滦忙不迭挺直腰身,心虚地点头承认,同时将身后的刀具藏得更深了。 伴随激动的犬类撒娇的声音,隔壁家的男主人回来了。 小女儿眼睛一亮,还没见到身影就张开双臂,作势要第一时间将散步回来的狗狗搂入怀中。 穿过拐角,远远看到元滦,牵着狗的男主人也笑着打招呼道:“难得在这时候见到你。” 大狗也随之显现出身形,那是一只体型庞大的金毛犬,名叫“咖啡”。 它兴奋地摇着尾巴,发出“呜呜”的声音,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奔向敞开手臂的女孩。 可随着走近,见到元滦也在,原本因看到小主人而哼唧起来的大狗立马垂下耳朵和尾巴。 它小步小步地跟在男主人身后,也不叫唤了,仿佛生怕引起元滦的注意。 感受到身上避无可避,来自元滦的视线,大狗更是发出了一声好似带着哀求与逃避的呜咽,连小主人都顾不上,一溜烟地窜回了屋子。 男主人眼疾手快地松开绳子,以免冲刺的大狗被绳子勒住脖子。 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大狗躲起来的背影,实在不明白它怎么会害怕隔壁新搬来的年轻人? 要说对方气场凶恶,曾故意恶劣地吓唬过它也还说得过去,可元滦不但温和礼貌,还表示过喜欢狗,按理来说,应该是受他们家咖啡欢迎的类型才对啊? 简单的寒暄后,男主人带着迄今为止都没能解开的疑问进了屋。 很快,隔壁传来了欢声笑语。大狗似乎也在主人的安抚下逐渐放松了下来,开始重新扑腾着撒娇,发出阵阵激动的吠叫声。 元滦目送他们关上门,由衷地为他们没发现自己身后的刀而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听着隔壁传来的声音,他又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羡慕。 隔壁的一家简直就是他理想生活的具象化,不仅小日子过得简单稳定,平淡又温馨,还养了一只大狗! 但对他而言,光是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宠物就不大可能实现了。 回想在孤儿院时,他就有养一只毛茸茸小动物的想法,也曾尝试过接触周围的流浪猫或流浪狗, 但不知为何,就是没有什么动物愿意亲近他,无论他多么温柔地伸出手,它们也总是对他退避三舍。 从小到大,见到他就弓背炸毛,对他哈气的猫,只是单纯路过,就朝他无缘无故犬吠的狗,更是不计其数。 没办法,他可能就是没有动物缘吧。 元滦最后眼巴巴地看了一眼隔壁的大门后,转身回家将刀放回,抹了一把脸,就早早躺上了床休息。 柏星波都说了红怪不会再跟在他身边,他应该相信柏星波的话的。 可能,真是他太累了吧…… 元滦闭眼,放任自己陷入黑暗。 就在他闭上眼的那一刻, 一条猩红的触手从窗边悄然爬走。 …… 元滦第二天来到防剿局,立即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 防剿局内已经全面警戒。寇敦想瞒住的事终究还是没能瞒住,惨死在收容室的3名代行者彻底将这件事闹大了。 消息不径自走,防剿局内议论纷纷,人人自危。 寇敦对此窝火地在自己的办公室内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却毫无办法。 他能压下他手底下特勤部,但他还能让防剿局的所有人不准谈论此事吗?! 该死的,他也没想到事态会变得这么严重,那可是3名代行者! 寇敦焦头烂额,也只能召开会议,安排特遣部的众人加强巡逻,一旦发现关于红怪的踪迹就立即上报! 可想而知,此举一点没能安抚躁动恐慌的众人。 面对不知隐藏在哪里的异种,他们加强巡逻有什么用? 敌在暗,我在明,连代行者都因此折在了它的手里,他们真遇见了也是白白送命!最多在死前起个通风报信的作用,这不就是纯炮灰吗! 有人甚至起了请假或阳奉阴违的心思,上司的不满或这份工作都是后话了,再怎么也不如自己的性命啊! 直到柏星波站了出来,他只说了一句: “诸位,‘白昼壁垒’目前也在s市。” 瞬间,这个轰动的消息炸得众人大脑一片空白! 和诸州竟然来了s市相比,那个潜藏的“异种”威胁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众人登时露出释然的表情,防剿局内部慌乱的气息也平复下来,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所有人都笃定,有诸州在,他们不需要担心,那只异种很快就会被解决! 比起这个,能不能亲眼见诸州一面,以及诸州为什么会来s市才是更值得关注之事! 柏星波在台上凝视着众人明显轻松起来,转而变为兴奋好奇的表情,脑海中不禁闪过之前与诸州的对话。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来s市?”柏星波以一种闲聊的口吻随意问道。 “私事。”诸州的回答干脆简单。 私事?柏星波眼神微微一动。 他下意识想深入探究,但还是止住了话头不再多问,结束了这个话题。 此时的柏星波再次在心中咀嚼了一遍“私事”这两个字,微微一笑。 关于这件事, 他也真的很想知道啊。 …… 下午,轮到元滦执行任务,他和往常一样前往集合地点。 寇敦虽说要他们加强巡逻,但其实和往常的区别也不大,只是从两人一人一条街区变为了两人一起巡逻。 元滦低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备,思绪有些飘散,在原地默默等待这次的搭档。 直到一双脚停在他的视线中。 元滦抬首,视线沿着那双停在他面前的黑色皮靴缓缓上移。 而进入他视线的,竟是一张他意想不到的面孔。 元滦:! 他这次的搭档, 是侯坚飞?! 15、第 15 章 侯坚飞像是完全没有留意到元滦脸上那抹一闪而过的吃惊,平静而自然地说:“我们走吧。” 元滦只好跟上侯坚飞的步伐,和他并肩在街道上走着。 气氛一时沉默,元滦有些尴尬,但不知道开口说什么话题,只好把注意力都放在周围。 还是侯坚飞先打破了沉默, “元滦,”侯坚飞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般,找了个话题道:“你两次直面那个邪教徒真是辛苦了。” 他语气温和而妥帖,好似只是一时的有感而发。 一般而言,就算是与某个人不熟或心存芥蒂,但当对方谈到自己的功绩或是辛酸之处时,往往都不会排斥谈论这个话题, 尤其是当从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时,更是容易引起对方谈话的兴趣。 接下来,无论接话者说了什么,在倾吐间都会情不自禁放下戒备与隔阂,并…… “不辛苦,命苦。”走神的元滦下意识回。 侯坚飞一噎。 元滦也反应过来他刚刚的回答似乎有些不妥,讪讪地回过头看向侯坚飞。 侯坚飞缓了缓神,继续想要引导话题:“没想到你能从邪教徒手中逃脱,你……” “你想问什么?” 元滦的声音和侯坚飞同时响起,他看着侯坚飞,黑色的眼睛似乎穿过侯坚飞的身体,看到了更里面的东西。 虽然很多时候,他都会选择回避冲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知道。 侯坚飞会这么突兀地和他搭话,甚至表露出友善的意味,只会是想从他那知道点什么。 “……”侯坚飞收回口中原本欲说的话,轻轻一笑,终于决定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你是怎么认识代行者的?” 作为抓住机会,从孤儿院逃离,这些年费尽心思的他都没机会接触到代行者,元滦是怎么做到的! 又如何让代行者欠下他一个人情?! 专门将自己调到和元滦一起巡逻,他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元滦想了想,从被分配到s市,钱包里没钱,找上兼职,照顾婆婆,再到遇见柏星波,其中有很多机缘巧合, 但归根结底,是…… 他犹犹豫豫:“因为我善?” 侯坚飞的眼神瞬间冷淡下来。 他什么都没说地盯了元滦看了一会,似乎在重新审视元滦。 半晌,他意义不明地说:“是吗,那希望你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见侯坚飞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元滦也收回视线,继续巡街的任务。 忽然,“元滦,好巧。” 每天早上遛狗的隔壁的男主人牵着狗,遥遥看到元滦,抬高了声音招呼道。 侯坚飞随着元滦的步伐一起停下来,很快就注意到男主人脚下不愿靠近过来的大狗,嘴角倏地勾起:“你还是老样子。” 他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在落在身旁的元滦耳里依旧很清晰:“没有人爱你,父母抛弃你,你唯一的朋友远离了你,连一只畜生都不喜欢你。” 元滦:“……” 激烈敌意的犬吠适时响起,像是印证了侯坚飞的说法。 侯坚飞刚想继续奚落元滦人嫌狗憎,两人就注意到,大狗不是在朝元滦吠叫, 而是在朝一个空无一人的古怪方向? 男主人奇怪地收拢缰绳,试图让大狗安静下来,可往常乖巧的大狗执拗地定在地上,无论怎么呼唤,也一味地在龇牙咧嘴地狂吠。 持续的叫声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男主人尴尬笑笑:“可能是看到老鼠……” “啊啊啊啊啊!——” 他的话音未落,尖锐而刺耳的惊叫声在人群中蔓延。 随着畏缩下去的呜咽吠鸣,大狗之前一直朝向的方位之处, 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无端的扭曲中,猩红怪物从中浮现,人腿粗的触手盘旋在建筑的墙壁上。 人群中的恐慌达到了顶点,被大狗吸引过来的人们四散奔逃。 “异种!有异种!!”人们惊恐地大喊着,试图提醒周围的人。 ——是红怪!! 一天不见,它竟已经从小狗般的体型疯长到了小汽车大小! 宛如是一道惊雷轰隆当头劈下,元滦眼神发直。 它怎么会在这?!! 红怪盘踞的触手从建筑上拔下,伸向四周的人群,人们尖叫着,却依旧有几个距离近没来得及逃跑的被触手卷住,狠狠摔倒在地。 第一次亲眼看到红怪的侯坚飞,迅速从腰间掏出了手枪,双手紧握,瞄准了红怪,朝其射击。 可对付异种异常好用的子弹在这一刻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威力,宛如变为了糖豆。 红怪躲都不躲,所有子弹如射如泥沼,接触的下一秒便被吞没。 侯坚飞的攻击不仅没有造成伤害,似乎反而激怒了对方。 转睫间,红怪收回了所有触手,从攀附的建筑弹起,闪电般扑向侯坚飞! 危急时刻,侯坚飞就地一滚,惊险不已地躲过! 红怪庞大的身躯呼啸而过,直直越过侯坚飞头顶,可在侯坚飞身后,一双惊恐的眼睛露了出来。 那是男主人!! 按照红怪的移动轨迹,它会……! 不祥的预感如寒冰般迅速包裹全身,元滦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眼见红怪越来越近的男主人瞳孔放大,但因恐惧身体僵硬得如同木雕,动弹不得。 “快逃!”元滦在心中嘶喊,焦急地拔起脚,用尽全身力气向邻居冲去,企图赶去扑倒对方。 可来不及,还是太迟了! 不——! 千钧一发之际, “嗷唔!”痛苦的吠叫响起。 鲜血落在地上,喷涌之处晕成一片,染红了毛发。 在红怪即将扑到男主人身上时,大狗一跃而起,阻挡了红怪的路线,也阻挡了割向主人生命的镰刀。 就这么拖延了2,3秒的时间,元滦赶到了男主人的身旁,扑到惊愕的男主人的身上,代替他被落下的红怪包裹着,一个翻滚落入了一旁的河中。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水面沸腾般跳跃了一阵,接着又变为一圈圈的波纹。 还未完全从惊恐中恢复过来的人们不可置信看着河面,又渐渐露出悲伤的表情。 那名年轻的防剿员…… 男主人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慌乱地抱着自己的狗,不顾自己身上沾满了血:“快,快叫人啊,他还在水下,他,快救人!!!”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无助道:“还,还有我的狗!救护车!” 其余人纷纷投来复杂而同情的表情。 有人已经拨打了防剿局和救护车的电话,他的狗或许还有救,但那名英勇救下了他的防剿员…… 死定了。 …… 水面下, 冰冷刺骨的水流包裹着元滦,他抽出腰间别着的小刀,划向覆盖缠绕在他身上的触手。 可他像拿着一把塑料刀般,割动了半天也没有任何作用,刀具在滑溜的触手上划来划去,像是在橡胶上滑动,他反而因为剧烈的反抗和缺氧,逐渐窒息。 元滦的意识开始模糊,视线也逐渐暗淡,努力睁开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慢慢合上。 世界在眼前慢慢灰暗下来。 手渐渐地握不住刀具,无力地松开,心跳声似乎也变得缓慢。 他会……死在这里吗? 混杂着流水声的黑暗中,元滦的耳边似乎传来了熟悉的低语,莫名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呵……】 【这都███?】 什么啊……要你说。 【要怎么做,你███?】 烦死了。 【那就……██】 细小的气泡从元滦的唇缝间溢出,元滦慢慢睁开眼。 不知怎么的,原本对呼吸的贪婪渴盼,对死亡的无尽恐惧,全都……消失不见了。 不知不觉中, 在水下那幽暗而深邃的世界里,早已不是红怪抓着他,而是元滦死死地抓着红怪的触手,不让其离开。 红怪,这个之前还让岸上的所有人惊慌失措的怪物,此刻却异常慌乱。 它的触手不停地回缩着,仿佛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显得不知所措。 红怪徒劳地挣扎了一会后,见元滦还是死不撒手,只好拖着元滦一起上浮。 倏然,变故突生。 触手突然颤抖了一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整个停住了所有动作。 下一秒,一朵淡红色在水里晕染开。 一片红色的碎片脱离了它巨大的本体慢悠悠地往河底落, 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 河面上逐渐浮现出一片浅淡的红。 元滦半阖着眼,脸色苍白,嘴角却挂着一抹莫名的微笑,那笑容纯真,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像是在撕扯蝴蝶翅膀的孩童般愉快地笑着。 水下持续变得愈发猩红, 红怪颤抖不已,它的身体被元滦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撕扯,撕咬着,触手断裂,身体破碎,无助地像个破布娃娃般被小主人粗暴地扯得七零八落。 元滦落水的那片区域已然变成了一条血河,猩红的河水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远远站在岸边的众人默默地注视着,仿佛已看见了元滦在水下被撕扯咀嚼的画面。 男主人也沉默地不再呼叫人去救元滦,只痛苦地将头埋进大狗因呼哧呼哧喘息而起伏的脊背。 …… 白色的风衣在身后猎猎扬起, 正好就在附近的柏星波带着代行者们脚步匆匆地赶到河边, 侯坚飞声音低沉而沉重地复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表情似是感同身受,欲言又止地安慰道:“节哀,元滦他,已经……” 柏星波目光越过侯坚飞,凝视着红色的河面,眼中却没有丝毫的动摇,吐出一个字直接否定:“不。” “我知道您可能不愿意相信,但我们都亲眼所见……”侯坚飞劝慰。 周围的人表情也变得沉痛起来,男主人本就弯下的腰更低了。 柏星波的脸色依旧平静如水:“正常人没有那么大的出血量,失去这么多的血早就死了,根本不可能继续挣扎,元滦还活着。” 侯坚飞:什?! 柏星波没有再多解释,只阖了阖眼。 片刻后,他下了决定,命令道:“保持警惕,朝水下攻击。” 即使朝水下射击有可能会误伤甚至误杀元滦,他也必须这么做。 杀死复活的邪教徒本就是他们此番前来的第一要务,何况再迟疑下去,元滦也逃不过在水下逐渐虚弱而被红怪杀死的命运。 还不如利用红怪被元滦创伤的机会,尽快杀死红怪,这样即使可能性微小,元滦也有活下来的机会! “是!”代行者们举着白色的枪支,观察河面波动的时刻,齐齐射击! 水面溅起水花,水下的波动变强了! 柏星波双眼紧盯着河面,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周围的人也满心紧张地盯着河面。 一朵朵瞬间绽放又迅速凋零的水花在河面上出现, 在最后一声枪响后, 河面彻底恢复了平静。 代行者们保持着射击后的姿势等待着, 侯坚飞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即使元滦还活着,但在刚刚密集的攻击下也极有可能被误伤,或力竭地沉入水中。 不可能有人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 一秒,两秒,时间仿佛被拉长,可河面上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只有微风拂过水面,带来一丝丝凉意。 侯坚飞心中说不上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悲伤,缓缓开口:“……元滦,我们都会记住你的牺牲的。” 这句话仿佛推下多米诺骨牌,悲伤的气息迅速在周围开始蔓延。 柏星波微微垂下头,无言地将手插回风衣的口袋。 忽然, “快,快看!” 众人顺着那尖锐的声音望去。 一只颤抖不已的手扒向岸边, 虚弱地扣在松软的泥土中。 看到这一幕,莫大的震撼统治了在场的所有人。 人群呆呆地望着那只手,随后爆发出一阵难以抑制的惊呼。 距离最近的人一个箭步向前,越过代行者们的包围圈,抓住那只手。 像是一个开启键,更多的人涌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抓住那只手。 在无数人的渴盼与帮助下, 元滦湿淋淋地爬了上来。 他跪在岸边,全身湿透,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了一阵。 一只手朝他伸来, 元滦慢了半拍,艰难地抬起头, 柏星波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元滦,”他微微笑了一下,“欢迎回来。” 周围的众人顿时爆发出欢呼声, 元滦的视线逐渐清晰,看到一张张期盼喜悦的脸。 他在众人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来到男主人身旁。 跪伏在地上的男主人仰头看着元滦,眼睛里含着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反复呢喃着这句话,他抱着奄奄一息的狗,泪从眼下滑落。 元滦:…… 元滦注视着男主人紧紧抱在怀中的狗,伸出手轻柔地摸了摸它。 大狗无力地喘息着,但虽然虚弱,却仍然努力地睁开眼睛,温顺地看了元滦一眼。 元滦的手在凌乱的毛发上停顿了一下,还是缓缓收了回来。 恐怕只有这时候……它才会乖乖让他摸了吧。 救护车的嗡鸣声姗姗来迟, 医护人员迅速而有序地将受伤的人们抬上救护车,元滦也被扶上了车。 元滦坐在担架旁,扭头看向车窗外, 岸边,柏星波正指挥人将红怪的尸体从河中打捞出来, 幸存的人互相拥抱,分享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也倾诉着彼此心中的恐惧与不安。 橙色的光穿过窗户,照在元滦一半脸上,在他身后拉出一条瘦长的影子。 元滦凝视着渐渐西沉的夕阳, 红日将天际染成一片绚烂的红,也将逐渐远去河面重新镀上一层薄红,好似连之前的血河也是由它一手造就。 河面上,薄红旁若无人地轻轻摇曳着,波光粼粼。 16、第 16 章 拿着检查报告单,元滦缓缓步出医务室。 他被紧急送到了医院进行治疗,虽然脱了衣服后身上血淋淋的,让在场的医护人员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但经过检测,那其实都是红怪的血。 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大的出血口,只有几处因为攀爬上来时被细小石子划破而微微渗出血丝的划伤。 他主要的伤还是遍布在他四肢和躯干上的条状淤青,以及因为吸入河水导致的呼吸道上的炎症,至于之后是否会导致肺部感染还需观察。 医生给元滦开了一些抗生素,让元滦在医院留下观察一段时间,并叮嘱之后回家也要注意是否有发热情况后终于将元滦放走。 头顶的白炽灯照亮了走廊的每一个角落,也照出元滦低头望着报告单发呆的表情。 防剿局的人可能是还在忙于处理红怪的尸体,没有第一时间前来询问他,但说实话,他也不希望在这时候遇到防剿局的人。 在水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是在一连串密集而急促的枪响声中,猛然间恢复了意识的。 水下,原本模糊不清的世界此刻被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所笼罩, 红怪被一下下地击中身躯,像块被反复敲打的烂肉般不停颤动着受击,缠绕着他的触手也变得松软无力,随后像是彻底没了气息,逐渐沉向河底。 他也得以在挣脱了四周的触手后,挣扎着上浮出了水面。 是那些子弹击中并撕裂了红怪吗? 但在那之前,他是怎么从红怪手中活下来的? 而红怪也……真的死了吗?就那么轻易地死了? 元滦有些漫无目的地在医院走着。 路过一个拐角,望着走廊里的画面,元滦不由地止住了脚步。 拐角后,是隔壁邻居一家。 女主人紧握着双手,眼眶泛红,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情绪的剧烈波动。 小女儿依偎在母亲身旁,抽噎着,两人都紧紧地围绕在男主人的身旁。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中,虽然受到了惊吓,但不幸中的万幸,在场的人都活了下来。 男主人也没有受到□□上的伤害。 但…… 小女儿哭泣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哽咽,她看着父亲怀中虚弱的大狗,泣不成声。 经过包扎与治疗,大狗活了下来,它此刻安静地躺在男主人的臂弯里,喘息声已不再像之前那般急促而痛苦,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微弱,曾经明亮的双眼也有些无神。 女主人的眼中闪过心痛,还是忍耐着,温柔地安慰道:“宝贝,没关系的,咖啡会好起来的。” 说着,女主人轻轻抚过小女儿的发顶。 男主人也勉强地笑起来:“别怕,万一,万一咖啡真的走了,我们还会有新的狗狗的。” “一个一模一样的,怎么样?”他用明显劝哄的语气提议道。 “不!我不要!!”小女儿像是被碰到伤口般骤然尖叫。 孩童稚嫩的嗓音天然有着一种尖锐,带着强烈的抗拒意味。 她抽泣着,声音低了下去,“新的,就不是咖啡了,我就要咖啡,我只要咖啡……” “其他狗都不是咖啡了,咖啡是独一无二的。”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大狗,像想要极力抓住它,又像是害怕因触碰让大狗感到疼痛,小心翼翼地避开被缝合好的伤口,握住大狗的爪子。 像往常一样,被触碰的大狗本能地想给予回应,但碍于伤痛,他只温顺地舔了舔小女儿的手。 看着这一幕,一家人都不说话了。 女主人再也忍不住地捂住脸,男主人也侧过头。 他们都知道,咖啡,他们家的大狗,即使经过治疗侥幸活了下来,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元滦没有上前打扰这一家人悲伤的一刻,转身换了个方向。 身后,孩子断断续续,悲戚的呜咽声似乎在一直回荡着,直至他远离了那条走廊也没有从他耳边消失,元滦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逃也似地离开了医院。 回家路上,元滦有些心不在焉。 之前种种堆积的问题困扰着他,让他情不自禁放慢了脚步。 比起因为侯坚飞而可能变得更加恶劣的职场环境,或是接下来可能遇到的异种威胁,他日益增加的幻觉,愈加糟糕的精神状态更令元滦动摇。 他……真的适合继续留在防剿局吗? 忽地, 熟悉的视线噩梦般再次袭来,瞬间从背后把元滦刺穿。 元滦如坠冰窟,像是被猎枪瞄准的鹿般僵在原地。 不,这么可能?! 红怪不是已经……! 用尽全身的力气,元滦的心颤抖着,以一种近乎慢动作的方式缓缓扭头,缓缓朝视线的来源看去。 元滦:! 他露出怔然的眼神。 ……视线的来源是角落里的一个破旧的纸箱子? 无人关注的角落,纸箱子发出轻微的动响。 元滦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般走了过去。 随着走进,关于那动响的猜测在元滦心中越发明晰。 透过箱子开口的缝隙,一只圆溜溜,湿润的眼睛望了上来。 感受到了元滦的注视,眼睛的主人开始更加急切地嘶鸣起来,可即使如此,那道声音也非常微弱。 元滦蹲下身,双手轻轻地掀开了半掩的纸箱。 一只毛发黑黄夹杂的小狗呜呜叫着映入眼帘。 它长得实在丑陋,毛色杂乱,黑色黄色的毛掺在一起,东一块西一块的,像是长着的黑斑,五官也有些歪斜, 浑身上下唯一可取的可能只有那双被热情点亮的眼睛。 小狗扒拉着打开的纸盒边缘,想往元滦的手上凑。 柔软的、毛茸茸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时,元滦才意识到他刚刚下意识伸出了手。 元滦一下子恍如隔世,好像这时候才真正地从冰冷的河面下重新回到温暖的人间。 他迟疑地看着小狗,此时小狗已跌跌撞撞地翻下纸盒,摇着尾巴朝他靠近。 他感受到的那道视线,是这只小狗的? 小狗的模样虽然丑陋但看起来并不肮脏,毛发也没有像流浪狗那般打结。 它会孤零零地出现在合拢的纸箱中,还位于街道的角落,只可能是刚被人所遗弃。 可能是因为过于幼小,又可能是天性中对人类的友善,这还是元滦第一次遇到对他这么热情的动物。 小狗……元滦心中微微一动。 他现在也有了一定的积蓄,说不定可以……但他可以负责起一个小生命吗? 狗狗在裤腿边撒娇地呜呜叫起来,和元滦之前听过咖啡叫的声音一模一样。 元滦的心一下子软了,他捡起了那个破旧的纸盒箱。 这一次,他捧着纸箱,以及纸箱中的小狗,大步流星地奔向自己的家。 …… 到了家中,小狗出乎意料适应得非常好。 它丝毫没有初来乍到,来到陌生地方的警惕与畏缩,愉快地在房间里四处蹦跶。 元滦欣慰地看着小狗绕在他脚边,追着他的脚步兴奋地转圈圈摇尾巴。 他先简单地弄了一点食物给它,小狗在狼吞虎咽之时,还时不时抬头看元滦一眼,像是在确认这食物确定是给它的,又像是在确认自己确实有了一个家,看得元滦内心一片柔软。 他抚摸小狗柔软的毛发,没有多加犹豫就决定称呼它为“毛毛”。 在这么多年后,他终于有了一只属于自己的毛茸茸的小狗。 注视着小狗最后吃饱喝足,蜷缩地窝在他临时用毛巾堆的狗窝中的模样,元滦原本动摇地想要离开防剿局的心重新坚定了下来。 不,虽然最近发生了很多意外之事,但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住现在防剿局工作和安稳的生活。 现在有了小狗,他更不能让这份来之不易的稳定生活受到任何威胁。 “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元滦的思绪。 元滦透过猫眼,走廊的灯光下,隔壁的男主人正站在门口,显得有些许疲惫,但眼神中满是诚挚与期待。 看来他们也从医院回来了。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元滦打开大门。 男主人一见元滦开门,脸上立刻绽放出如释重负般的感激笑容:“元滦,下午实在是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 提到这个,他露出后怕的表情。 女主人也感激地连连点头,扬了扬手中的一个袋子:“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 元滦恍然,连忙摆手拒绝:“你们太客气了,当时那种情况谁也没想到。” 他当时救人也没想那么多,自然也不需要什么回报。 然而,隔壁邻居却异常坚持,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不,你一定要收下,请别推辞了,救命之恩……” 忽然, “哒哒哒”,爪子轻触地板的声音从元滦身后传来, 一个小脑袋从元滦的脚下窜出。 邻居低头惊讶地看着这丑兮兮的小狗。 元滦失语了一下,少顷,低头看了看小狗,忽地一笑,柔和地说:“硬要感谢的话,要不,你们教我养狗吧。” 闻言,邻居陷入了沉默,他们注视着小狗的眸光中闪动着一种既悲伤又复杂的情绪。 在元滦与邻居谈话间,毛毛好奇地朝外探头。 见隔壁敞开的大门,它一点也不见外地直接越过门槛,溜达了过去。 邻居和元滦目视着毛毛一路欢快地跑到大狗的窝边。 它围着狗窝转了几圈,又低下头左右嗅闻,似乎在探寻着什么,又像是在熟悉新朋友的气息。 而大狗却仿佛没有看到小狗的到来,依旧闭着眼假寐着。 换作是以往,咖啡早就激动地跳起来,和这位新朋友玩了。 “……”女主人扯了扯嘴角想露出笑容,但没有成功,低声说,“医生说,可能……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她没有明说,但元滦知道她在说什么,不禁有些伤感地看着大狗。 “……会好起来的。”元滦轻轻地说。 即使腹部受到了贯穿伤,但也不是没有熬过去的可能,元滦也只能抱着希望,如此祝福道。 毛毛摇了摇尾巴,它像是听懂了元滦和邻居之间的谈话般瞅了瞅元滦,又瞅了瞅大狗,耳朵竖起,歪了下脑袋。 元滦和邻居就着毛毛的事询问了很多新手养狗的注意事项,邻居也不再坚持要给元滦送礼。谈论着小生命,邻居终于暂时忘却了悲伤,脸上重新浮现出微小的微笑。 而在邻居的背后,咖啡的窝边,毛毛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垂下了高高竖起的耳朵。 接着下一秒,一根格格不入,细长而诡异的触手从毛毛的身体里探出,宛如夜色中的毒蛇,隐晦又悄无声息地扎进了沉睡中的大狗身体里。 狗窝里的咖啡轻轻痉挛了一下,那动作细微而短暂,以至于元滦和其他人都毫无察觉。 可恍惚间, 它黯淡无光的毛发似乎悄然变得富有光泽,呼吸也强劲有力起来。 17、第 17 章 “麻烦你们了。”蓟叶语气郑重。 她朝面前的诸州和柏星波感激又带着点歉意地颔首。 防剿局的局长目前有事不在s市,现在只能由她这个副局长暂代局长的职位来接待诸州和柏星波,并与其协商、处理关于红怪后续的事。 “那么,红怪的尸体就由我们学会带走了。”柏星波为他们之前的商讨划下一个句号。 按理来说,红怪之事既然发生在s市,那它的尸体自然应留在s市防剿局,但一方面作为防剿局请求学会帮助的报酬,一方面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红怪的尸体自然也归了学会。 说完,柏星波又提醒并警告道: “虽然我们当场已经确定击杀了红怪,但毕竟从河中打捞上来的躯体碎片并不能完整地拼凑出一个整体,有部分还有活性的躯体顺着河流逃到了别处,也不是不可能。” “我明白了,我会注意的。” 红怪的事终于告一段落,蓟叶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了一些。 s市本就没有能力收容可能残留神性影响的尸体,将其交给学会也是一个不错的解决办法, 至于是否还有残余的潜在威胁,既然柏星波没有留下来将其解决的意图,那就说明这件事他们防剿局自己就能处理。 但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太久,很快,新的问题在蓟叶心里随之迸发。 “学会那边,已经确认红怪确实是邪教徒复活后的肉躯了吗?”蓟叶问。 在柏星波点头后,蓟叶语气迟疑:“但一个能从死亡中复活的邪教徒……” “为什么会来s市?” 坐到她这个位置,即使不清楚对方在邪教内的职位,也知道这不是什么普通邪教徒能做得出来的事。 如今所有的邪神都被人类唯一的信仰,也就是学会侍奉的武器与抗争之神所驱逐。 想要不在神的注视下施展神术,不仅困难百倍,还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那名邪教徒竟然能成功,还是复活这等奇迹,自然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 这种人突破里世界来到s市,定有其专门的目的! 如果不解决源头,迟早会有更多的邪教徒朝s市涌来。 蓟叶紧紧地盯着柏星波,希望从中得到一个答案。 可柏星波没有马上回答,他似乎在权衡着什么,又似乎是自己也对心中的答案存疑,陷入了沉默。 诸州:“旧神遗物。” 一直站在一旁的诸州冷不丁道。 蓟叶:?! 旧神遗物?! 竟然是因为旧神遗物! 她的声音因震惊而微微颤抖:“s市内……有一件旧神遗物?” 旧神遗物乃是邪神所留下,残有神性影响的物件,大多已经被学会销毁,但总有一些漏网之鱼散落在世界各地。 它可能是一件花瓶,也可能是一个怀表,但无论是什么,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每一次出现也都会带来巨大的影响与动荡。 既然诸州率先戳破,柏星波也不好再隐瞒什么,他苦笑了一下,说:“近几个月,其实一直有着关于旧神遗物出世的流言,但学会一直没放在心上。” “直到不久前接到了s市的报告,此事才真正引起了学会的重视。我此次前来,也是为了确认此事的真假。” “现在看来,”他欲言又止,还是不得不承认道,“s市,真有可能存在一件旧神遗物。” “是学会之前疏忽了。” 蓟叶瞬间回想起她之前的猜测, 她冥冥中的预感没有出错,最近各地邪教徒的骚动确实是在寻找什么,找的就是旧神遗物! 可那东西竟然就在s市?! 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在旧神遗物没有归属之前,s市都会沦为争夺旧神遗物的混乱战场! 想到这,蓟叶的心猛地一沉。 常年处于安全地带,习惯了和平与安宁的s市绝对经受不起这等蹂.躏,也没有能力抵抗接下来的风暴! 就在这时,她听到诸州的声音:“在事情解决之前,我都会留在s市。” 这冰冷又不近人情的声线在此时听起来简直是如聆仙乐,蓟叶如释重负,她猛地松开攥紧的手,喜悦的同时连忙说道:“我这就为您安排住所!” “不用了,”诸州拒绝,“我自有安排。” 语毕,他自觉再无什么可说的,便径直和柏星波一起离开了防剿局。 旧神遗物…… 还留着办公室的蓟叶表情凝重,食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即使有了诸州的承诺,他们s市绝不能坐以待毙,被动地等待邪教徒的到来。 想着,她不再犹豫,手伸向书桌下一个隐蔽的抽屉。 狭小的抽屉打开,蓟叶从中拿出一个型号老旧的手机。 看来是时候动用一下防剿局之前布置的一个暗棋了,这个手机是s市防剿局专门用来联络里世界接头人的通信器。 早在三年之前,他们就往一个邪教安插进了一名卧底,就是为了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而为了保证卧底的安全,她需要先与接头人联系,再由接头人在两方中传递情报。 如今估计就是联系他的最好的时机。 她需要从卧底的口中得知关于那件旧神遗物的信息,以及邪教徒的动向,以此先一步进行适当的安排,最好将前来的邪教徒一网打尽! “喂?……恩,是我。”蓟叶不动声色地拨通了电话。 但只听了几秒,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难以置信,“什么,卧底死了?!” 又听了几秒后,蓟叶再次开口,这一次,她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决绝和沉稳: “我知道了……我马上派人去接应你。” …… 回到防剿局上班的第二天,元滦一大早就受到了惊吓。 “元滦,早!”“早啊,元滦。”“早上好!” 路过的人无论是特勤部的队员,还是只是防剿局的同事只要遇到他,都会朝元滦打招呼。 在局里一贯透明的元滦有些不适应,但还是一次次礼貌地停下脚步回复。 但很快,他就后悔这么做了。 他面对红怪并幸运地活下来的事似乎比他想的要传播得要更广,连不是特遣部的人都听说了此事,特地跑来特遣部和他打招呼。 随着元滦的回应,渐渐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了过来…… 另一边,办公室内,寇敦颇有些春风得意。 s市刚出了邪教徒就有一个神秘人帮他解决,邪教徒意外复活,学会的人就马不停蹄赶来,甚至在学会的人来的第二天,对方就落网被杀,还有比他运道还好的人吗? 可侯坚飞的话打断了他难得的好心情:“这次的事,要是没有元滦,恐怕也没那么顺利。” 寇敦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元滦,关元滦什么事?这分明是因为他的果断决策。 “哦?元滦?”寇敦的声音里尽是不满和质疑,“哼,若非代行者及时赶到,恐怕他现在也没机会出现在防剿局。” 不过侥幸,不是代行者他早死了。 但说起来,这次来了一个高级代行者,侯坚飞竟也不争气,没能博得对方的好感。 寇敦话锋一转:“小侯啊,与其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这里,你不如也花花时间去认识一些新朋友啊。” 他语气还算和善,但话语中带着几分敲打意味,显然对侯坚飞最近的表现不甚满意。 侯坚飞的表情立马变得有些苦涩,像是对此无能为力:“有元滦在,就算我费尽心思地去结交再多的朋友,那位大人也只会看我不顺眼吧。” 寇敦眉头一皱, 元滦怎么就没死在红怪的手下呢?真是处处碍事。 而且在代行者赶来前他怎么活下来的? 寇敦百思不得其解,再加上上一次元滦也从红怪手中幸存了下来。 “难道元滦从柏星波那里学到了神术?”他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怀疑。 “不可能。”侯坚飞当即否定了寇敦的猜测。 他掩饰般笑了笑,可谈起这个,眼神中还是情不自禁流露出一点优越和轻蔑。 “只有这点是不可能的。”他笃定地温声解释,“在孤儿院时我们都测过神眷天赋,而0神眷的人即使有渠道,也学不会,也施展不了神术。” ……那难道是异术? 寇敦看侯坚飞如此信誓旦旦,悻悻地换了个猜测。 但一般而言,一个人想要捡到记载异术的书籍或获得相关的机缘不亚于摔下万丈悬崖后不仅四肢健全,还毫发无损。 而且元滦一个孤儿,自幼孤苦伶仃,生平轨迹简单得如同一张白纸,除了在那个破旧的孤儿院里度过的童年时光,就是后来独自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艰辛岁月,从哪接触异术? 寇敦越想越觉得纳闷,最终只能恨恨地说一句: “真是个好运的家伙。” “真是个不稳定因素。”他同时在心里说。 “不过经此过后,寇部长您如果还是想要将元滦赶走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毕竟,他现在可是不少人心目中的‘英雄’呢。”侯坚飞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感叹,担忧道。 “嘶……”寇敦像是被什么刺痛了神经般眉头一挑,“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他喃喃自语着,眼神在空旷的办公室内游移,像在寻找猎物的蛇般泛着阴冷的光。 侯坚飞没有给出任何建议,也没有打扰寇敦的思索,他垂下眼睫,遮住眼中思索的情绪。 “铃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寇敦一把接起电话。 他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表情先是一讶,随后心中一动。 需要新的卧底……吗? 寇敦眼中精光乍现,嘴角一点一点勾起。 18、第 18 章 “元滦!”一名看起来有些眼熟的队员挤开簇拥在元滦身边的人,笑着说,“请跟我来一趟,寇部长有事找您。” 元滦刚为对方及时的解围松了一口气,就反应了过来对方正是寇敦的亲信之一。 寇敦找他? 是为了询问红怪的事吗,元滦下意识猜测。 周围的人群也愣了一下,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绽放出兴奋的神色,恭喜道:“是为了嘉奖吧!你为了救人奋不顾身的事可是在我们s市都传遍了!” “被你救的那个人还说要给咱们局里送一面锦旗呢。”其中一人眉飞色舞地补充。 “是啊是啊,元滦你这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寇部长怎么说也得好好表彰你一下吧!”另一人也附和。 元滦对此说法保持强烈的怀疑,但还是听话地朝寇敦的办公室走去。 路上,正巧遇到了迎面走来的侯坚飞。看他来时的方向,似乎是刚从寇敦的办公室出来。 见到元滦,侯坚飞主动停下脚步,倏地搭话道:“元滦,说实话,我在防剿局见到你真的很意外。”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我还以为之后我们自孤儿院后就不可能再见面了。” 元滦迟疑地看着侯坚飞,没有作声。 他不明白侯坚飞拦下他的意图,也不明白对方怎么这时候突然开始和他回忆往昔。 他还以为自从那次一起巡街后,他们就算撕破脸皮,不会再往来了。 侯坚飞仔细地打量元滦,也是重逢后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端详对方。 这么多年过去了,元滦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幼时,他就觉得元滦注定成不了事,即使有机会他也抓不住,还不如将机会让给更需要的人。 如今更是如他所想,元滦即使是运气好地混进了s市防剿局,但还不是马上要原形毕露。 不属于他的,迟早还是会回到自己原有的位置。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公平的,有些人出生后天生就拥有一切,而有些人,再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命运,就如元滦。 侯坚飞叹息一声:“看在我们曾经在同一个孤儿院的份上,给你一个建议吧。” “特遣队员的工作太危险了,不适合你,与其勉强自己待在这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地方,不如找一条更适合自己的路。” “你不是在养老院兼职吗?养老院的工作就不错吧?”他微笑道。 “你怎么知道?”元滦说。 侯坚飞一愣。 “你怎么知道我在养老院工作?”元滦轻轻问。 那家养老院位置偏僻,人员稀少,流动性差,不会被任何人关注。 关于他在养老院工作的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唯一知道的只有柏星波,但元滦不认为柏星波会将这点告知侯坚飞。 侯坚飞刚想说些什么来搪塞,却突然注意到脚下的地上,在他和元滦之间有一条界限分明的光影线。 阳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洒在了侯坚飞的身上,温暖而明亮。 元滦却孤零零地站在那片光照不到的阴影中,漆黑的瞳孔在昏暗中显出微妙的色差,瞳芯处透出星点的红色。 一瞬间,一股莫名的恶寒从脚跟沿着脊椎蹿上,侯坚飞脸色苍白地抬头,他站在阳光下,背后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元滦幼时眼睛的颜色,是这个吗? 元滦似乎是察觉到了侯坚飞的不对劲,又或只是为了得到回答,朝侯坚飞前进一步,恰好越过了光影线,从阴影中走到了阳光下。 他眨了下眼,再睁眼时那双注视过来的圆形人类瞳孔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水润无害,且正常。 那点红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奇异的感觉很快如潮水般退去,侯坚飞压下心中的异样,将那股不适感抛之脑后,故作镇定地回答道: “不过是偶然听人说的罢了,毕竟,你的事情想要打听也不难。” 他说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窗外,下意识不与元滦对视。 刚刚的……是反光导致的错觉吧。 侯坚飞抿了抿嘴,心悸感还有些残留在心间,但他也不明白有什么好心悸的,甚至于产生错觉。 是因为他对元滦的劝退?但他也是为了元滦好,元滦尽早主动提出退出防剿局也是对他自己好,不然日后只会更加难堪。 想着,侯坚飞淡淡看了元滦一眼,便和元滦擦肩而过。 元滦转头凝望侯坚飞远去的背影,好一会才慢吞吞地收回视线, 若有所思地眨了下眼。 …… 办公室中,寇敦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见到元滦的到来,脸上竟罕见地表现出一副欢迎友善的态度。 元滦踏入办公室的脚步霎时一顿,还没怎么着,就立马有了想走的欲望。 寇敦似乎没有发现元滦表情中隐隐的抗拒和惊悚,迫不及待开口:“元滦啊,这次你可是让我们防剿局特遣部大大长了一次脸。” “不仅最近有很多对防剿局赞誉声,刚刚连学会那边也来电,说是因为你拖住了红怪,他们才能这么轻易地杀死它。”他笑呵呵地继续道。 元滦拘谨地站在寇敦的办公桌前,硬着头皮垂首听着这极度反常的夸奖。 可听寇敦絮絮叨叨了好一会,都没听到往常的无端指责或是关于他怎么从红怪手中活下来的质疑,元滦不由渐渐放松了警惕。 难道真让其他队员说中了,寇敦叫他来真的单纯就是为了抒发内心的喜悦,随带看他也顺眼了一点? 他不需要什么奖励,只要寇敦之后将他视为平常的队员之一,不再可以为难他就好,元滦忍不住想。 而似乎一切真的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寇敦和颜悦色地继续道:“是我之前小看了你,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实力如此出众。” “元滦啊,”寇敦顿了一下,语气温和,“鉴于你近期的表现,以及这次在应对危机时出色的发挥。我想,是时候给你一个机会了。” 登时,元滦像是怕惊扰到什么般微微屏住呼吸,埋着的头也抬起,望向寇敦。 在元滦小动物般混杂着忐忑和渴盼的眼神中,寇敦郑重其事地宣布,声音掷地有声: “如果这次你能证明自己,我愿正式任命你成为小队长!” 这下,元滦再也控制不住惊讶的表情,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不,他连梦都不敢梦这么大的!寇敦竟然说要让他成为小队长?! 连一直亲近寇敦的侯坚飞都没能当上,让他来?先不提他才来防剿局多久,任命一个18岁的小队长可是史无前例的事! 就因为让他涨了面子,寇敦对他的态度就这么发生了180度的大反转??? 就在元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什么白日美梦,考虑要不要掐自己一把时,就听到寇敦的声音再次响起: “正好,我们局里最近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需要派出一名合适的人选前去里世界卧底。” 他盯着元滦,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 “元滦,你去吧。” 元滦:“……” 元滦饱含期待的表情渐渐消失,变得一片空白。 异维度的里世界,邪教的大本营。 据说那里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浸透,危险至极,暗潮涌动,汇聚着无数残忍无情、凶神恶煞的邪教徒。 他们漠视生命,以杀戮为乐,个个身负邪术,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将不小心误入里世界的普通人打成糊糊吃。 而他, 一个普通弱小的防剿局新入职底层员工。 他去邪教卧底? 哈哈,原来不是白日做美梦…… 元滦露出凄然的笑。 ——是噩梦啊!!!! …… 兢兢业业看守着红怪的尸体回到学会,柏星波终于可以缓一口气了。 可……他凝望着红怪被运走的尸体,眼中闪过疑虑。 按理来说,一名大祭司不可能死得如此轻巧。 但在所有人的见证,包括他的确认下,对方确实是死了,即使有残存的一小片保留着意识逃走,剩下的那一丁点也已经不足为意,弱小到连猫狗都杀不死,更不可能通过袭击人类来恢复自己的力量。 柏星波思前想后了一路,都没能捉到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违和感的尾巴,只能遗憾地将其归结于是他多虑了。 毕竟是失传已久的复活之术,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缺陷,导致复活后的邪教徒实力大打折扣,或是他复活后还没来得及壮大自己,才会这么不堪一击,轻易地被杀死吧。 不过虽然复活后的邪教徒实力存疑,但那个在一开始杀死了对方的神秘人可不容小觑。 他杀死的可是没被削弱的大祭司,换作是代行者,怎么说也应是一名高级代行者了。 在s市的几天内,柏星波一直没有发现神秘人的踪迹,也一直没有去寻找,但这并不代表他忘记了此事。 实际上,他在来到s市的第一时间,就安排了人进行调查。 根据城市内大量的监控,再加上一点小小的神术辅助,他们成功将人选锁定在了在邪教徒死亡当天傍晚经过某条小巷的人。 如今,疑似神秘人的人选名单已经出来了。 柏星波嘴角噙着笑意,轻轻翻开手中的一沓纸张。 下一秒,他的拇指划过纸上的一个名字,蓦然微怔。 ……元滦? 19、第 19 章 “部长!让我去不太合适吧!” 元滦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子上,语速飞快道: “这恐怕不是我能胜任的任务!我对邪教的了解并不多,更没有卧底的经验!” 即使已经预感到不会那么顺利,元滦还是尽力拒绝道。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十死无生的任务! 寇敦怎么会想到让他来?! 寇敦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元滦的话。 他言语间丝毫没有动摇,直接将元滦架了起来:“不能胜任?怎么会呢。” “这次你在面对红怪时的英勇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至于经验,谁生来就有?不都是在实践中慢慢积累的吗?” 但这可不是普通的任务,用来试错积累经验的,可是一人只有一条的命! 元滦还想说什么,可嘴唇刚动就立马被寇敦打断。 寇敦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像是被元滦的拒绝冒犯到,表现出愠怒的表情:“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我是你上司,我说你能胜任,你就能胜任!”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挑战的警告:“不要以为你有了一些声望就能借此不服从命令!只要你还是特遣队的一员,是这支队伍中的一份子,你就必须无条件地听从我的指令!” “我的手下不需要不服从命令的队员!” 元滦抓住寇敦说话间的空隙,急忙道:“可这个任务……” 寇敦完全不想听元滦说什么,冷冷说:“不用说了,你自己回去好好考虑吧。” 说完,便将元滦轰出了办公室。 沉重的门在元滦的身后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吞没了元滦难看的表情。 元滦呆立在门口,半天回不来神。 寇敦和侯坚飞的话在他脑海中不断交替地浮现。 侯坚飞那时候说那些话,是因为早就知道了这回事吗…… 元滦撇过头望向窗外,微风拂起他鬓角的发丝,遮住他透露着无所适从的眼睛。 内心的惊惶随着时间慢慢退却,无力感却随之涌现。 他该怎么办? 拒绝寇敦,寇敦就会以他不服从上级命令为由辞退他, 而答应寇敦……就必须前去送死。 接下来的一天,元滦都因为此事魂不守舍的。 寇敦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心中不禁暗自冷笑了一声。 他当然不至于说真的要元滦去卧底,这么重要的任务也看元滦他配不配! 但有了这样一个由头,元滦的去处就由不得他了。 如此一来,元滦自会自己乖乖主动离职。 要他说,元滦要是识相点,早点看清形势,自己主动离开也就没那么多事了。 寇敦好以整暇地收回视线,嘴角的弧度轻蔑。 混混噩噩地忙完一天,元滦失了魂地回到家,只想快点将自己关进家门。 可家门口,竟有一位出乎意料的客人正在等着他。 元滦脱口而出:“咖啡?!” 隔壁的大金毛蹲坐在他家门口,见到元滦,尾巴像风车一样欢快地摇摆起来。 元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天还奄奄一息,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离开这个世界的大狗今天竟有些容光焕发。 隔壁听到动静,推开专门留了一条缝的门探出头来,元滦顿时投去询问的目光。 女主人顺利接收到信号,语气难掩喜色地说:“今天一起来,我就发现咖啡的状况好了很多,不仅昨晚将给他的食物都吃光了,早上还能下地了。等到下午,竟活蹦乱跳了起来!” 元滦也是一喜,但转念一想,又有些犹豫。 咖啡昨天的情况他也不是没看到,今天突然一下子好转,会不会是回光返照? 女主人见到元滦脸上的忧色,连忙补充:“我们白天的时候已经带咖啡去见过医生了,医生说咖啡恢复得很好,这简直就是奇迹!” 小女儿也从门后探出头来,她稚嫩的脸上喜笑颜开,更是激动得不得了,显然也没有从白天的喜悦中平复。 “咖啡是奇迹!”她用力地点着头朝元滦大声重复。 听到自己的名字,大狗更加用力地摇着尾巴,像是在展示自己般在元滦面前追着自己的尾巴绕了一圈,随后,直勾勾地望着元滦,“呜呜”叫着,两只前爪交替着急切地跺了一下地面。 元滦惊讶地从中看出了想让他摸它的渴望。 可这是真的吗? 熟悉咖啡的男主人瞬间看出了大狗的意图,欣慰地笑着说:“摸摸它吧,快到你下班的时间时,它就急着出来,一开始我们都不明白它想做什么,可它一出来就蹲在你的门口,拉都拉不走。” 说完,又投来鼓励的眼神。 见状,元滦小心地伸出手,试探性地摸向咖啡的脑袋,果然没有遭到躲避和抗拒。 温热又柔软的触感让元滦不由露出一抹浅笑。 大狗主动闭上眼,用头顶轻轻顶着元滦的手,无言地表露出自己的亲近。 看着这一幕,隔壁一家也齐齐露出笑容。 忽然,女主人想到了什么,提醒道:“对了,你隔壁另一间一直空着的屋子似乎是马上要有人住了。” “白天的时候看到有装修人员在往里面搬家具呢。” 元滦点点头,没有放在心上。 他也才搬来一个多月,和周围的邻居没有多熟,和隔壁一家也是因为那场意外才熟络起来的,多一个邻居与否并不会影响什么。 更何况……他还不知道能在这里待多久。 元滦又想到了寇敦给出的选择,原本因大狗而愉快的心情一扫而空,重新变得苦涩低落起来。 告别了依依不舍的大狗和隔壁一家,元滦走进家门。 家中,也有另一只小狗在等着他。 毛毛屁颠屁颠地蹦下狗窝,跳跃着欢迎元滦的回家。 元滦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毛毛,苦闷了一整天的心情渐渐变得有些释然。 无论如何,即使他离开了s市,也不是什么都没能带走。 如此……也好。 …… 夜深人静,元滦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元滦艰难地睁开眼,黑漆漆的家中,红色反光的眼睛吓了元滦一跳,但定睛一看,原来是毛毛。 它似乎也是被陌生的敲门声所吵醒了,一动不动地盯着大门的方向看,小小的身躯紧绷着,仿佛随时准备冲锋陷阵,见有什么不对就第一个冲上去保护主人。 可它那么小,又能做什么呢? 元滦被自己内心想象出来的画面逗乐了一瞬。 他下床,安抚地摸了摸毛毛,这才披上一个外套来到门边。 似乎是听到了屋内传来的动静,持续的敲门声停了下来。 可是谁会在这么晚找他? 元滦睡眼惺忪地打开灯并开门。 灯慢了一拍地亮起,照亮了门口的身影。 元滦下意识一惊。 门口站着的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宽大的兜帽几乎遮住一整张脸,莫名透露出一股诡异的气息。 “你好?”元滦迟疑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可就在元滦暗自提高警惕的下一秒,门口的人就脱下了兜帽,露出真容。 出乎意料,一张布满皱纹、略显沧桑的脸庞显露出来,对方竟是个有些年纪的老爷子! 老者看着元滦,眼含热泪,几乎是狂热地欣喜道:“终于,终于找到您了!大人!” 他的声音颤抖着,几近哽咽,双手微微前伸,似乎想要握住元滦的手,却又犹豫着没有真正伸出去。 元滦:……? “你是……?”元滦问。 “我是您父亲忠实的仆人,在得知您的存在后一直在寻找您,现在我终于找到您了!”老爷子迫不及待地说, “大人,快跟我回家吧!我们已经等待您许久!这些天,我们没有一刻不在盼望着您能归来。” “等等,等等。”元滦有些反应不过来,“父亲?回家?” “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关于他的亲生父母,这么多年来都没有风声,怎么会在18年过去了后突然找上门? 还是在三更半夜,这种情况,对方十有八.九是在行骗! 想着,他接着警告道:“我可是在防剿局工作,如果你想要行骗,只能说是找错人了。” 好歹他也是防剿局的人……虽然是马上要辞职的那种,但竟然诈骗到他头上来,元滦也是感到多少有些荒谬。 看在对方年纪大的份上,元滦也不想将话说得太难听,想必搬出防剿局的名头后,对方也会知难而退了。 听到防剿局这三个字,老爷子似乎撇了撇嘴,有些不屑,但脸上的表情又马上变得心疼与理解,看着元滦的眼神中甚至有些痛心疾首; “毋庸置疑,您就是吾主的孩子!至于防剿局?防剿局的工作怎么配得上您?” 他以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庄重语气说:“您作为您父亲唯一的子嗣,注定会继承您父亲所有的一切,就算是整个防剿局与此相比也根本不值一提!” ……现在元滦开始怀疑对方是在和他开一个恶劣的玩笑了。 防剿局还不值一提?好大的口气,照他这么说,他的父亲总不能是学会的会长吧? 不过对方连防剿局的名头都不怕,要么是疯了在说胡话,要么是说的话真有那么一点可信度? “……”虽然不太抱希望,元滦还是小心翼翼问道,“所以,我的父亲是……?” 像是他终于问到了点子上,老者眼眸中闪过一抹光芒,无不崇敬地开口: “当然是多重历史中毋庸置疑的君主,凡事尽头的终点,象征终末永恒,待于门关的沉睡者,我们伟大的终末之神!”他斩钉截铁道。 元滦:? 等等,这一长串的形容词…… 不是在说那个被防剿局列为最终目标,教科书上重点强调的人类公敌,曾在第三重历史中统治了人类上万年,血腥残忍,冷酷无情,随心所欲的暴君。 无怜悯心,不容违抗之神,恐怖至极的旧神之王吧?!!! 宛如惊雷当头劈下,劈得元滦瞬间清醒过来。 元滦,瞳孔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