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女友变小了》
1. 第 1 章
“嚓—,嚓—……”
吴漾又被楼上拖拉着的脚步声吵醒了。
楼上那家孩子总是五点多来回走动,那个声音并不像正常的起床声。
孩子闹也就罢了,那家大人更是离谱。
他上去说过几次,前两次他们还会说句不好意思。
后来就是不耐烦地说“你一定还没有孩子吧,小男孩不都是这样闹腾的。”
这里不是高档小区,大多是租户,物业的处理方式喜欢和稀泥根本得不到解决,碰到这种邻居很是头疼。
闹钟正好响起,这个时间点正好要起床,懒得再计较这事他起身拉开了窗帘。
小区虽然不是多好的小区,但这栋楼的采光不错。
迎着蒙蒙亮的晨光,吴漾伸伸胳膊做了几分钟的伸展运动。
放松片刻后他才去洗漱,收拾好后麻利地脱下睡衣扔在床上,转身去衣柜里找衣服。
吴漾曾经是个户外主播,平时很注重锻炼。
脱下衣服露出的肌肉精壮有光泽,网友说这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满分试卷。
在衣柜找衣服的他却没注意到随手扔在床上的睡衣像是压到了什么,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鼓包。
那本也不算奇怪,随手扔的衣服总不能是平整的。
诡异在那个鼓包慢慢地移动了,从衣服边缘移出来时却是什么也没有。
吴漾回过头来收拾睡衣,整理床铺,丝毫不知刚才的异样。
出门前他照了照镜子,又到玄关处的照片墙上看了几秒。
最后露出温和的笑。“丝丝,我出门了。”
照片墙上被摆出双爱心的形状,有对情侣在各处的旅游照和生活照。
有亲昵的,有搞怪的,也有抓拍的。
还有……在鬼屋密室这些地方的,他们和NPC合影,眼睛里揉满了开心。
坐上车,吴漾打开直播,虽然现在还没进几个人,考虑后期剪辑他还是正常地和直播间的网友说话。“大家好,早上好啊。我现在要出发了,大概要走一个小时左右吧,路上会有些无聊,我要好好开车不能及时聊天,你们就随便聊聊,我看到的话就可以点歌。”
吴漾是做户外直播小有名气的,热度最高的视频是和好友到恐怖类体验馆实拍以及夜宿人烟稀少的地方。
而现在发达的技术,他还把心率发在屏幕上让大家真实地看到。
他最火的时间段,就是因为心率很少有大的波动。
遇到红灯或者拥堵路段,他会看一眼屏幕,把随机播放的歌改成正好刷屏看到的歌。
这次挑歌不要紧,弹幕上的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好久不见直播和视频,还以为退圈了】
【楼上不要闹,一看你就不是真爱粉】
【哈?】
【主播的女友病逝了,主播因此一撅不振一年了,近几个月才缓过来】
【我知道啊,我就是字面意思的好久不见,以为退圈了啊。你急什么?】
【行吧,主播好不容易回归,是我激动了。】
吴漾在以前就是一位有争议的主播。直播间吵起来是常事。
比如他晚上住在野外,周围的树影被风一吹那想象空间就大了。
会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说着你后面刚才有个影子,立刻就会有网友说大半夜的别吓人。
而大胆的网友就会不服,知道大半夜还胆小来这直播间干什么?看这环境就知道不是普通的户外直播间啊。
这次直播间没有吵起来,也是某网友的及时服软。
围绕着他过世的女朋友,网友讨论了几句。
周丝的病确诊后,他是和网友说过的,粉丝也关注着周丝的病情。那时他在网上是有视频更新的,这事不是秘密,也没有什么好讨论的。
值得讨论的,依旧是他本人。
【一年了,主播以前没这么白的,是一直消沉在家不出门的原因吗】
是的。
吴漾心里回答着。
一年本是说长也算不上长的时间,但他和周丝相恋到死别不过才三年。
但一场身心愉悦的爱恋,又停止在两人最相爱的时候,怎么是一年能消磨的。
时间没消磨掉他爱周丝的心,只消磨了他对生活的热情。
那一年里,他终日躲在和周丝住过的房子里,抽烟酗酒半死不活。
这么多不见天日的日子,皮肤自然比以前白了一些。
有些网友知道吴漾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善解人意地转移了。
说起此行的目的。
从半死不活的状态里出来后,吴漾恢复了以前的身体锻炼计划。
整个人精神状态正常后,他才发布了重新开播的视频。
吴漾以前也是位小有名气的主播,这次重播也有不小的反应。
其中就有新建的一座娱乐馆找上了他寻求合作。
那家娱乐馆不在繁华地带,纵使有人夸过很快就有人说太远了婉拒。
报酬不低加上算是老本行,还有现在直播行业太卷必须有点噱头,吴漾爽快地接下。
时间较早错开早高峰,一个小时后到达了地方。
上午娱乐馆较清闲,吴漾推门声小,都没惊动正在闲聊打趣的前台小姑娘们。
“经理说约的主播今天要来,怎么还没信?”
“还没到时间点急什么,咱这确实有些偏远。”
两人说着,一抬头撞见走过来的吴漾。
他早和老板商量过了,特意允许他全程直播,算是带大家第一视角感受一下。
两个小姑娘没说什么坏话也就不心虚,对他微笑打招呼。“您好,吴先生。”
吴漾微笑,对她们回以礼貌。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推门进来一群年轻男女。
听他们的话像是结伴而来,互相调笑着说谁谁胆子更小的话。
几个女孩子看到旁边的吴漾,兴奋地挤过来打招呼。“你是无恙吧,好巧啊。”
“你们好。”吴漾点头回应。
“我是你的粉丝。”其中一个小姑娘挤上来说着。“我经常看你直播和视频,听说你近期要来这本是想碰碰运气,还以为你是独立密室根本见不到的。”
吴漾失笑。“又不是什么需要保护级人物,哪有这么夸张。”
小姑娘眼睛一亮。“那就是可以组队喽,你进哪间密室一起呗。你不是保护级人物,我们是!看我们一群多是小姑娘的。”
单人密室还是组队倒是没和老板商量过,吴漾没同意也没拒绝。“和我一起影响体验感,你们既然一起的还是朋友间玩着舒心。”
“不要。”小姑娘不知不觉间挤到吴漾身边。“几位男士胆小,女孩多没人保护。”
说着,她转向前台小姑娘。“是不是领导不让啊?通融一下呗。有胆小鬼拖后腿做对比,视频效果更好嘛。”
人多更热闹,前台小姑娘征得上级同意后,把他们领到了入口。
背景是废弃的私人医院,场景和道具都极为逼真。
进入场地后,细闻到一股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又因为医院已经废弃许久的缘故,那气味已经变淡。
医院里会有什么恐怖事件已经不稀奇了,电视电影都拍烂的题材。
同行的粉丝念着医院里“年久失修”而歪七扭八的简介展示牌。“安心妇产医院。”
他们一行人本不是要玩这个,只是想和吴漾一起才进来的。
几个胆小的姑娘围在吴漾身边,有些后悔又有莫名被刺激驱使的期待感。
吴漾习以为常地找个空处坐下先看他们玩。“没事,前期都是安全的。找线索吧。”
他说的也对,还没见过一上来就吓人的。
像吴漾这样的老玩家参与进去会影响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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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体验度,但他毕竟也算是个主角。
就在后续的剧情里,他们左右为难无进展时点明一下,大部分体验还是还给他们。
那一行人都不是很内向的性格,愿意接受镜头,吴漾的镜头不用避讳就方便很多。
他是个很温和的人,大家慢慢熟悉后,在找线索解谜时那一行人里有人问起心率的事。
吴漾给他看手机。“你自己看。”
和吴漾说话最多的小姑娘又挤过来。“怎么可能是假的,无恙看起来就很有安全感好吗?”
“这有什么关系。”那男孩不服气地哼一声,又变脸极快地露出狗腿的笑容。“让我摸摸肌肉?”
吴漾笑着打开他的手走到无人的角落避免被他碰到。“不行,我浑身都是痒痒肉。”
“都是男人,别不好意思啊。”那个男孩子笑着追过去,伸手就捏捏他的胳膊。
吴漾这话真没错,他就是怕痒。
被男孩这么一捏,心率也跟着上涨,被直播越来越多的粉丝围观“嘲笑”。
【笑死,在鬼屋心率不变的人被摸一下就狂涨】
【痒痒肉真的难受。但是好好笑,所以给我捏捏,不行你捏捏我。等…等会,我先提上裤子】
【楼上别太离谱,这不是无人区】
……
随着他们的进度进行到一间手术室,这么一番嬉笑打闹后,灯突然灭了。
男女生的尖叫此起彼伏,默契地向吴漾靠拢。
在如此氛围里,吴漾的心率反而……降了下来。
【主播别太离谱,摸一下心率狂涨,剧情来了心如止水】
【剧情鬼:虽然是假鬼,但我不要面子吗?】
【心率:略略略】
接下来就是一段心惊肉跳的剧情进展情节。
被堕胎的婴孩太多,日积月累之下形成怨气,报复着前来堕胎的女子。
这间医院也因为过多的失败案例而逐渐关停倒闭,婴孩怨气久久不散,撕裂着一批又一批来此的人。
这些俗套的情节本不算什么,但娱乐馆在灯光音效方面做得极好,那一声声嘶叫哀叹让人抓心挠肺般的难受。
吴漾犹如母鸡般护着一群不敢睁眼,伸手抓着他衣袖又推攘着催促快离开这的人。
被众人推着无法回头,吴漾一脸无奈地冲后面喊。
“NPC大哥大姐,我鞋掉了,一会帮我捡下吧。不臭,谢谢。”
这群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不知工作人员听见了没。
正准备离开这间手术室,从刺耳的尖叫声中,吴漾模糊地听到熟悉的声音。
“吴漾,吴漾……”
有细微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若不是对这声音敏感他都会忽略。
因为这声音,是同他过世女友一样的声音!
“没事,没事。假的不怕。”吴漾安抚着那群人,试图让他们不要再叫,无济于事后只得带他们先出去。
把几人安排在有光线的外面,等他们心绪平稳后吴漾借口东西掉了回去找。
刚从那出来,没人愿意再回去,在他转身时那个爱搭话的姑娘有些胆怯地说陪他找,或者叫NPC找。
吴漾着急地说着不用,急匆匆地返回去了。
他还在直播,要叫周丝名字的想法被憋回去。
躺在病床上吓过人完成阶段性任务的NPC见他回来又躺回去,只是没来得及关掉灯。
和他一起的同事去下个房间准备了,没人帮他关灯,正好方便了吴漾。
他站在门口,清晰地看到在病床边如拳头大小的女友,挣扎犹豫又焦急地哭着想下去,又因为她体型太小衬托的床太高一时不敢跳下去。
吴漾呼吸一窒,狠狠地揉了揉眼睛,把眼睛都揉红了。
她还在,并且看到了他。
吴漾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忍不住眼底泛红泪意翻涌。
2. 第 2 章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迈着脚步走近,连尘土都难惊起。
他怕太过用力,吓跑了日思夜想的人,惊碎了这场真实的梦。
思虑这片刻间,他还是觉得这是一场梦。
不过梦也无所谓,他想见周丝了。
NPC悄悄把眼睁条缝,见他小心地走过来,甚至把手伸向他的脸侧,这…有些瘆人吧。
反正灯没关恐怖氛围没了,他索性坐起。“大哥咋又回来了,这没线索了。”
他起身得急,若不是刚刚周丝抓住了吴漾的手指已被他护在掌心,就要被NPC的动作掀下床去了。
吴漾屈起四指防止手里的周丝掉落,只得继续撒谎。“我看你妆效逼真,想仔细看看学一下的。”
NPC一阵无语。“这事出去了再说,我要赶往下个场景了,你快点跟上队伍啊。”
他下了床,简单收拾一番就出去了。
周丝再次开口。“走吧,出去再说,你可别再把我丢下了。”她指了指吴漾宽松的外套。“放口袋里吧。”
这场梦是否太过逼真?
吴漾不敢出声,照她的意思放在了口袋里,转身去找那一行人。
然而他这动作却让直播间炸了。
【心率平稳主播?呵呵哒,我上我也行】
【刚刚NPC坐起吓人的时候还稳定的,怎么要走后反而涨上来了】
【笑死,主播粉该不是要说有人戳他痒痒肉了吧】
【这个心率,上次出现时还是丝丝在的时候】
【主播一见他女朋友,心率就要涨一涨】
【没有恶意,但你主播女友已经过世,不要消费死者。望周知】
【假心率,骗子主播。没意思,走了】
【走了+1】
【笑死,想走就走呗。主播只是胆子大一些,并没有说过心率绝对不会涨啊】
【就是,心率涨一下就是假的了?那平时胆小的哪天突然胆大一下咱就说他鬼上身了呗】
【确实,真粉丝看到上涨只会觉得‘你小子也有今天呀,嘿嘿’】
【楼上的话没有错,但用词不当哈。咱不划分真粉假粉的界线哈,容易招黑】
这波心率的上涨引起很大的质疑和争议,但吴漾此时根本没有心思去看。
回去后也心不在焉的,好在密室已接近尾声,他这异样没人发觉到也对直播影响不大。
出去与娱乐馆的经理简单沟通后续就告别了,看到质疑的弹幕吴漾没多解释,只说要去吃点东西先下播就关闭了直播间。
他悄悄地摸了摸口袋,有明显的突起,赶紧小跑着回到车里。
关好车窗,他确认周边无人,急忙把口袋里的周丝捧出来。
周丝死掉的这一年里,他从没有梦到过她,这一次,是要一次梦个够本吗?
以这种姿态与他相见是周丝也没想到的。
她指了指副驾驶。“把我放那,离你脸太近都吓出巨物恐惧症了。”
吴漾不发一言,却听话地把她放在副驾驶上。
乌黑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好像眨眼得慢了她会消失一样。
她这小体型丝毫看不到外面,一时又想不出什么话。
“边走边说?”她建议着。
吴漾一手按在方向盘,看了前面又立刻转头来看她。
周丝心里一酸。“吴漾,这不是梦。我回来了。”她看向吴漾重复着。“不是梦。”
她的话并不能让吴漾安心地去开车只见他扭过头去,很快又抬手在脸上抹着,应该是哭了。
生前确诊病情后及病情恶化临近死亡那段时间里,她虽没亲眼看吴漾哭,但眼底那红血丝非常诚实。
真正看到吴漾哭得泣不成声,还是她被推进焚化炉前。
一向自信又意气风发的他目光呆滞,看到她要被焚化时,疯了一样跑上前,撕心裂肺地说着不行。
那时周丝的魂体还没缩小成这样,但却不能触碰他。
还是父母亲戚拉住了他,三人脸上的悲怆如出一辙。让明明是灵魂没有痛感的周丝仿佛也撕心裂肺。
又看到他哭,周丝仿佛回到那时候,也想转过身去捂住脸。
哦,忘记了。她是魂体,根本不会流泪的。
她默默地等着吴漾哭了几分钟,又平缓情绪。
吴漾脸上是没有泪痕了,但眼底冒着红丝。
他伸手碰了碰周丝,大拇指正好能揉到她头顶。“你怎么会在这?”
思念的话太多,一时不知从哪说起,不知哪句当头,就索性关心起她的情况。
周丝小小的身体刚好抱住他的手指,安慰性地摸了摸。“我不是在这,半年来我一直在你身边的。最初我触碰不到任何东西,也是这两天才能碰到你。但是你听不到我说话看不到我。在密室时你和那个人打闹,把我从你身上甩下去了。”
他眉头一凝。“疼么?”
周丝摇头,故作轻松地松开他手在一旁蹦蹦跳跳。“我没有痛觉,不碰日光就可以。”
如果这不是一场梦,那发生的一切颠覆了吴漾的认知。
因为是周丝他不怕,可他没有头绪,想问一句你会消失吗又不敢。
他是一大早来密室的,走一圈出来已经临近中午了。
周丝看出他所想。“那我休息一会儿,我们先回家?”
“行。”吴漾应下,把她放在座椅最里面,开车都是极慢的不少被人按喇叭超车。
尽管如此,还是怕日光透过车窗照到她。把外套脱掉盖在她身上后才放心。
去的时候用了一小时,回来时开得慢,整整多出一个小时,错过午饭点。
周丝的休息不同于人类的睡觉,更像是养神。
车开到地下室她就精神了,掀开他的外套晃了晃脖子。
体型小了很多以前轻易看到的东西变得困难。
“几点啦?”她问着。
“两点半。”吴漾熄火收起盖她的衣服,用同样的话询问她。“先回家?”
“恩。”周丝跳上他伸开的手,同他一起离开地下室。
手心里站着心爱的人,吴漾觉得整个手都僵硬了。不敢屈起怕挤压到她,又不敢伸直怕她掉下去。
这么想着,他随口问起。“你怎么跟我出门的?”
“坐在你肩膀上。”
她没说,不知吴漾为什么这么问。
他明明很少出门的。刚找到他时,他正颓废着根本不出门,面黄肌瘦胡子一脸的她差点没认出来。
后来他决定振作了只去不远处的健身房,那时是白天,周丝没法出门,就在家里等他。
今天其实是第一次和他一起出门。
吴漾一顿。“那你有被晒到吗?”
他时刻关心自己的样子让周丝很感动。“没有,我注意着呢。”
吴漾忍不住长叹口气。“还好。”
周丝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手指。“不用紧张,我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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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你身上掉下去也不会死……的。”
毕竟,她已经死了。
刚好走到电梯旁,吴漾等电梯下来的空看她一眼,郑重地说。“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周丝不知道说什么,笑着躺在他手上。“恩。”
电梯门开,他怕摄像头能拍到周丝,按完楼层后捂着双手空出中间的位置站在角落里。
电梯到一楼,又上来了人。
是楼上那家的女人带着她孩子。
今天是周末,不知道他们从哪回来的,女人看上去有些开心,看到多次说他们家闹的吴漾只是撇撇嘴,没像之前一样翻白眼冷哼。
吴漾今天心情也好,懒得与她计较。
在密室里吴漾听到她的呼救声也看到了人,可她身边的NPC却没丝毫反应。
吴漾还沉浸在震惊里无法回神或许没发现,但周丝发现了。
至少目前来说,只有吴漾能知道她的存在。
她透过指缝看了眼那家人,有些抱怨地嘟囔着。“他家真的好吵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吴漾一跳,不是被声音吓到,而是怕他们听到。
直到他们毫无反应,吴漾才明白过来,悬着的心终于慢慢落地。
电梯门打开,他急忙走出去,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用手机拍拍周丝,照片上留着一个淡淡的影子好像随时会消失。
吴漾突发奇想,给好朋友发了照片问他p的影子看起来真吗,朋友却说并没有发现有影子。
知道拍到别人也看不见后他长舒一口气,却又有些失落。
他不怕因为疏忽暴露周丝的存在了,但他无法留下周丝存在的证明,就像一眨眼她会不见一样。
站在桌上的周丝小跑着绕到他身边看了眼他与朋友的聊天界面。“哈?亏我摆了那么久的pose。”
“……”吴漾被她逗笑一扫失落姿态。
他想了想。“那我报个绘画班,慢慢把你画下来。”
听这话周丝小小的脸上闪过喜悦,很快笑容又淡下去。她转过身去不肯看吴漾。“你笨手笨脚的还是算了吧。”
吴漾确实笨手笨脚的,像做饭收拾细碎的家务活这些,都是周丝教了许多遍才像样。
但他肯学,总是能做好的。
周丝倒不是故意贬低他。
只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不想给吴漾留下不该有的念想。
而吴漾哪会不知她在想什么,两人一沉默空气里就多了丝感伤。
他们的这次相见像是偷来的,周丝不想在感伤里消耗掉。
她回过身去,站在吴漾结实的小臂上跳了跳。“可以呀少年,肌肉弹性不错。我正式聘用你当我的蹦蹦床。”
在她刚站上手臂时,吴漾另一手就在一侧当垫子,随时接住可能跌落的她。
他无奈一笑。“那丝丝打算给我这老少年结多少场地费?”
魂体本身是没有感觉的,就不存在累,除非遇到天敌日光或厉害的同类。
或许是总把自己当成人,周丝蹦了几次后坐下来,一脸不爽地瞪他。“什么叫老少年,男人至死是少年。”
本是平平无奇的话,因为带了个死字又觉得气氛不好了。
周丝丧气地从他胳膊上滑下来。“没有薪水且必须答应。”
“是。”吴漾当不知她的想法,毫无怨言地应下。
而楼上那家的孩子回家后不久,果然闹出了动静。
“咯噔,咯噔……”
3. 第 3 章
周丝捂耳朵。“我的天啊,要是我会法术的话,晚上非上去吓吓他。”
想想熊孩子被吓得哭着叫妈妈的样子,两人对视着笑了笑。
之前嫌楼上吵又不肯搬走的原因是他和周丝在这里有回忆,现在确定她回来了,吴漾不想让她烦心。
“明天看看房子,咱搬走就是了。”
周丝点头,又心疼吴漾忍楼上这么久。
她还未查出病前,两人计划着要买房,就懒得和楼上闹出什么大动静。
后来她得病,钱都扔进医院,房买不成了她人也没留住。
再后来,吴漾整日浑浑噩噩,也不在乎那点噪音了。
其实那时候,他在乎也不会搬走的。毕竟他和周丝在这里住过,这里有回忆。
周丝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吴漾却在规划未来。
“公司效益不错,买个一般的房子还是负担的起。”
这些本该是美好的未来,周丝不敢想,更不敢附和。
她的病花钱像个无底洞,吴漾作为早一批玩短视频的自然吃了直播行业的红利。那时他想把和同学一起开的直播公司股份卖掉,是周丝拼尽全力阻止了。
把家里简单收拾后,将周丝放在桌边,他打开电脑开始剪视频。
一直没看手机,打开微信后看到群里发言乱了,以前直播时的房管也私信他说因为心率的事,不少老粉跑了。
坐在一边的周丝看到了内容,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她得病的时候,自己家的钱早就花尽了,吴漾当时就把他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
一年前他体会了人财两失的感觉,现在可能还会再发生一次。
现在的魂体状态,没人知道能留存世间多久。
吴漾安慰她一根手指轻点点她的头就够了,她实在是太小了。
“丝丝,没关系的。能再见到你,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事了。”
目前只有他能感受到周丝的存在,心率这事就无解。换句话说,就算周丝对其他人无法隐身,他也不敢暴露她的存在。
作为一名别样的主播,粉丝虽然嘴上说着你旁边好像有东西,其实都是口嗨。
若不是今天周丝的出现,吴漾也会坚信世上没有灵异鬼怪。
向房管道过谢。
吴漾统一在群里回复:心率是真,上涨也是真
此后就没有其他多余的解释。
剪辑完视频发布后,下面的评论少不了提心率的。
对吴漾来说是有一些影响,但不至于算黑点。
吴漾直播这么多年,真心率还是假心率大家心里都有数,更多的是跟风黑。
但他一个靠胆子大而火起来的主播,有一天大家觉得他胆子并不大,便对他没有兴趣了。
这些吴漾并不在意。
忙完这些,吴漾问起她之前的事。
他想通了,与其担忧周丝什么时候会离开,不如先了解她为什么会出现。
毕竟,按周丝的说法,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的鬼。
周丝坐在以前她买的方形小抱枕上,软软的感觉很是惬意。让她忍不住晃了晃脚尖。
“刚死的时候就有灵魂,要离本体很近,亲眼看到大家都来看我。推进焚化炉的时候昏过去了,我以为就这样算彻底的死亡。
直到被埋进土里,我只能守着自己的墓地这一小块地方走不出去。”
周丝对他说了谎,其实被推进焚化炉时,她没有昏迷。
尽管当时没有了痛感,看着被烈火吞噬的自己还是觉得难忍。
父母和吴漾都抱过她的骨灰,悲痛绝望又小心珍视着。
她一转语气,努力变得轻快些。
“周边没有什么鬼,但墓地很多的。以前总觉得墓地阴森森的不是心理作用。
不管他们是好是坏,都离不开自己的墓地范围更没有实体,正常来说是害不了人的。”
“正常来说?”
吴漾抓住她的话,直觉觉得这个“正常来说”的不正常,就是周丝来到他身边并能对他显形的关键。
周丝点头。“我在墓地呆了几天,眼睁睁看着别的鬼都有人接,有的是被友好地接走,有的是被铁链五花大绑地接走。他们应该就是阴间的鬼差吧。
我问他们,我也死了该怎么走?有的鬼差懒得搭理我,有的拿自己腰上挂的铁牌在我头上照了一下,说近期都没有我的名字,继续等着就行。”
“我又等了几天,依然没有等到来接我的鬼,倒是看到一场架。
不是人之间的打架,是两个长相一样的黑衣女,很漂亮肤色白的怪异,应该不是人类。
两位打得很凶,旁边有些生前懂武术的大爷还给我们做解说。
他说其中一位黑衣女占上风但明显有所顾忌。另一位出招很毒,还会拉没及时躲好的鬼魂挡招。
最后占上风的黑衣女化出了一根簪子,那木簪有阳光的燃烧感似能融化灵魂,大家都非常难受,只能钻进自己的骨灰盒里躲避。
有了木簪后,落下风的黑衣女更是招架不住,明显她是怕的。
出于好奇,我就露个头在坟包上看。落下风的黑衣女也亮出自己的法器,是一条阴沉冰冷的锁链。
占上风的黑衣女用木簪飞刺向她与那条瘆人……也瘆鬼的锁链相撞时,却是看着坚固的锁链断了,裂成了数节。
随着落下风的黑衣女卷起断裂在她附近的铁链逃走,另一位黑衣女去追她,估计没追上,后来黑衣女回来找被她木簪震断却没被带走的锁链。
一小节正好飞在我的墓碑上,我躲在相对安全的骨灰盒里都浑身发颤。
成为鬼后已经没有痛感了,但锁链带来的感受是针对灵魂的,有种被甩一链子我会灵魂消亡的感觉。”
似乎想起那个直达灵魂的冷意,周丝在抱枕上缩起身子。看到吴漾伸来的手,她紧紧抱住寻求温暖。
“她明明看到了掉在我墓碑上的一小节锁链,却没有捡走。后来听远处看到的鬼说,她当时在我的墓前站了一会,绝对不是没找到,更像在考虑什么。
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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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链活人是看不到的,只少少地感受到刺骨的冷意忍不住躲着走,就只能一直放在那,让我和周围的鬼魂都不敢出去,龟缩在骨灰盒里好几天。
后来也是听远处不太受影响的鬼说,那节锁链的存在,让前来的小鬼差都态度好了不少。
忘记了它存在多久,后来的我受不了那冷意进入沉睡。
再次醒来,那节铁链不在了。远处的鬼说前几天它自己消散了,没鬼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消散的。
我终于能出骨灰盒透透气,也是那次我发现能随意走动了,只是走得远了会觉得没有力气。
后来体力一天比一天好了,我又问了鬼差还是说近期没有我的名字。
而我周围的鬼都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陆续被接走了,没人陪我说话太无聊,就想着那我回家看看吧。
白天不能赶路就躲进长久无人住的房子里躲日光,没有人气的地方会舒服一些。
我到家后发现父母搬家了,我找不到他们就来找你。
我来了很久,你一直看不到我,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能看到了。”
周丝的病让周家花光了积蓄还有些外债,她走后那两口卖了房子还债务,在不远处租了便宜房子住。
他们不敢搬得太远,说是怕周丝找不到回家的路。
尽管搬家时,他们一直念着。“丝丝,跟妈/爸走,咱换个家啊。来走这,你看,就这两个路口,很好找的,你要记得啊。要是找不到不是爸妈不要你了,别怕啊,托梦告诉我们很快来带你回家。”
他们没想到周丝当时被困在墓地的方寸之地,根本听不到。
周丝想了想又接上。“一定也是与那节断链有关,既然她是有意没有收回那节断链说明我与她日后还有缘分,到时问问就知道了。只是断链消散的事不知她有没有想到。至于父母,等等吧,我现在不知道怎么见他们。”
“恩。”吴漾点头,把周丝放他肩上翻了翻冰箱。“我做点饭,想吃什么。”
他有些想法不便与周丝细说。
周丝觉得占上风的黑衣女是让她走出墓地的恩人,她期待下次见面,要和她道个谢。
可还有另一种可能,下次见那黑衣女,谁知是不是周丝真正离开人间之日。
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是人是魂都没有关系,他不想查找原由,不想再次失去了。
吴漾要做饭,周丝有些惋惜地叹口气,和他开着玩笑。“我不能吃人的食物,现在改吸烟火气了。”
吴漾听她的,麻利地备好晚饭看周丝把另一碗的气息吸走。收拾好后又找个电影两人一起看。
正看的精彩,客厅旁的阳台上落下一只灰雀。
它扑腾翅膀的声音吓周丝一跳。
以前周丝胆子也是极大,要不然不会和吴漾在各种地方有合影。变成鬼和遇到那节锁链后,她的胆子就小了许多,毕竟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压迫感。
“没事。”吴漾安慰她。“前几天我准备喝豆浆买的黄豆在阳台上晾晒,收拾时估计掉了几粒,它吃完就走了。”
4. 第 4 章
那只灰麻雀果然轻蹦着在角落啄了几下。透过阳台的透明推拉门看向屋内。
它没有怯生的样子,用嘴啄了啄玻璃,竟然口吐人言。“小鬼,没吃饱,再给几粒。”
“啊?”周丝看到吴漾,通过他不解的眼神才明白只有她能听懂,或许是变成鬼的原因。
吴漾连忙问怎么了,周丝指了指麻雀。“它说没吃饱。”
吴漾愣了一瞬,很快明白过来为什么他没听见。去厨房给它又抓了几粒。
麻雀没和人亲近过,让他放在地上后离远点儿。
尽管地面是打扫过的,想到它“说”了人话,吴漾还是不习惯,拿了张纸垫在下面。
它吃饱后看了看周丝。“啧啧,我这鸟生还没见过你这么小的鬼。”
“……”周丝想打它的鸟嘴。
吴漾问他肩膀上的周丝。“它又说什么?不够吃?”
“呸,别管这只坏鸟。走了。”
“别呀。”麻雀跳几步拦住路。“建国后鬼和妖都越来越少了,人类又听不懂鸟语。天天找食很麻烦的,收了我这只要饭的吧,我吃很少的。”
不是它鸟嘴气人,不,气鬼的时候了。
周丝瞪它。“我拒绝。”
它扑棱着翅膀,刚要求饶只听楼上又开始闹了。
那只鸟倒是聪明,看两人都翻白眼瞄了眼楼上又无奈叹气就知道有机会。
急于证明自己多少有点用,它的翅膀指了指楼上。“我带你飞上去看看他们闹什么。”
周丝魂体相当于没有重量,哪怕跟那只鸟一般大也不会让它飞不起来。
刚刚只是想吓吓这只鸟,几粒豆子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的。听说可以飞起来周丝有些心动。
她生前最喜欢坐过山车、海盗船这些刺激的游玩设施了。
吴漾听周丝翻译完它的鸟语,知道周丝在想什么,伸手接住肩膀上的周丝稳稳地放到它背上。“能抓住吗?”
周丝期待又开心地找个妥当的位置。“放心吧,真摔下去也没事。”
吴漾可不想听这话。“别闹。”
麻雀嫌他们小情侣话多,立刻起飞。
听周丝一声开心的“哇”,它就知道以后不用天天辛苦找食,飞得更卖力了,才不介意被当坐骑。
嗐,人为财死,鸟为食……飞嘛。
这么近的上下楼距离,几秒就到了。
周丝还盘算着一会让鸟哥多带她飞一会,一抬头看到楼上家里的情况,笑脸凝固了。
不是说除了墓地很少有鬼吗,为什么邻居家就有一只。他身上还冒着浓浓黑气啊!
是厉鬼吧,是坏鬼吧!
浓重黑气里那只鬼忽然转过头来,周丝尖叫一声拍拍麻雀的背。
它懂事地飞回去,忍不住又吐槽了句。“不是吧,我知道你这么小肯定没有高超的鬼术。但你连身边有鬼都感知不到吗?我以为你知道他,但因为不会穿墙没见过。”
周丝此时不想搭理它的嘲笑,拍着胸口回到吴漾的手上,抱着他的手指不肯松开。“我的胆子再也大不了了。”
吴漾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他知道周丝的胆子不至于这样。
他凝眉看向手心。“怎么了?”
周丝回神。“关门关窗,收拾东西咱明天就搬走。不,今晚就走,住酒店都行。”
麻雀嫌弃地张嘴。“跑什么,看不出来那只鬼怕你吗?跑也是让他跑,真怂!”
毕竟以前是胆子大的人,周丝也不至于慌到无法冷静。
她仍抱着吴漾的手指不肯松,回身看它。“怎么说?”
“你们鬼是经常相食的,像你这么弱的鬼他拿去塞牙缝也比没有强。但他刚才的眼神明显是恐惧。我们鸟类捕食艰难很留意危险性的,那个眼神我明白,不过他一个能附身的鬼为什么怕你就不明白了。”说着,它忍不住上下打量周丝一眼,明摆的嫌弃。
说完这些,麻雀也倦了,确认过以后可以来吃黄豆后就飞走了。
吴漾听周丝的话,把门窗关好,窗帘拉上。
收拾件衣物明早换洗,他带着周丝匆匆离开了屋子开车去住酒店。
在酒店安顿好后,先听她翻译完麻雀的话,又说在楼上孩子的身上看到一只浑身冒着黑气的鬼。
周丝只是少少一瞥就被吓住了,根本没细看。
只那一眼还看不清鬼的面容,身形倒是和楼上孩子相仿。周身黑气像深渊一样可怕。
说完,周丝追问吴漾。“我呢?我身上冒黑气吗?说实话!”
她紧紧盯着吴漾的眼睛分辨真假。
可吴漾没必要骗她。“真没有,我发誓!”
“那就好,浑身冒黑气太吓人了。”周丝拍了拍胸口。“刚才鸟哥说它怕我,是不是因为黑衣女遗落的那节锁链的关系。”
吴漾才不管是什么原因,他看着周丝要她的答案。“丝丝听我的。这闲事咱不管,反正楼上一家也不是善人,明天我自己回去搬东西。”
周丝明白他不是自己怕了想逃,而是怕她出什么意外。
毕竟那节锁链并不在她身上,或许只是放在她墓碑前太久,沾染的冷意还未褪尽而吓唬住了楼上的鬼,终究不敢往下赌。
若她不知道没见过,这事不管就罢了。
可是……
周丝叫住他。“楼上不是好人家咱不管,那其他人呢?保安叔叔帮我搬过重快递,楼下的阿姨老家有菜园,送我好几次菜。顶楼的姐姐在下雨而我们家没人时,帮忙收过天台晾晒的衣服被子……”
她顿了顿。“那只鬼身上有黑气肯定不是好鬼,我在墓地见过很多鬼都是没有黑气的。那他得逞后肯定还会有其他行动。”
“所以呢?”吴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知道吴漾不想听,周丝却还是要说。“所以我想……趁着我身上或许还有遗留的那节锁链震慑他,我们要不吓走他……”
“不行!”吴漾严厉地拒绝。“若你会捉鬼我不说什么,若想只靠着那可能存在的气息震慑他能行吗?”
周丝低下头,不作声。
吴漾心软,自知刚才说话激动了些。
他摸了摸周丝的头。“丝丝,我没有凶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或许黑衣女就是算到我走出墓地后有用才留下那节锁链呢?”
“丝丝,我不想……”
吴漾没有说下去,但周丝懂。
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流不出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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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周丝心里很难受。
她让步。“明天我还是要和你一起回去的,他肯定知道我们出来了,我和你一起至少还能吓住他不害你。”
吴漾松口气,浅笑着答应。“好。”
知道吴漾明天搬家会累,可知道了楼上那么可怕的事,怎么可能安睡?
周丝不是人类,不像以前一样必须睡眠回复精力。她看吴漾还不肯睡,又一次催促他。
而吴漾也有自己的心思,他之前还骗自己,能天真地以为周丝能这样陪他很久。
今天知道一只鬼竟在楼上毫无动静,他很恐慌。
怕鬼肯定有一些,更多的是怕周丝再次消失。
到了凌晨他也没有睡,侧身躺着看向枕头上的周丝,和她聊起生前的事。
快乐的回忆聊得差不多,就剩下了对现状的唏嘘。
这下谁都不说话了,吴漾终于精神不济睡过去。
这一觉睡到中午,还未完全清醒的吴漾看向旁边的枕头并无人影。
昨天那一切是梦的想法冲上大脑。
“丝丝。”
他叫了一声。
“周丝!”
他又叫着,心里越来越慌了。
“这呢。”
声音从被褥下传来,他掀开被子,正看到准备向边缘爬的周丝。
她坐起摆摆手。“做人的时间比较久,睡觉没有被子不习惯就钻进去了。”
吴漾松口气,为了缓解刚才忽变的情绪,他没作声,转身去洗漱。
周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卫生间,也不作声。
看来今晚吴漾又要到熬不住时才会睡了。
她明白他的患得患失,但她无能为力。
反正白天周丝出不去,吴漾就在网上先找找房子。
想起周丝父母搬去的那附近因为老旧也便宜,他过多留意了那处,等到下午六点后再去看房。
那处没有学校,商场也不近,房价就涨不上去,没有优势租房的人也不多就容易找。
他爽快地交了钱领钥匙。
房东找了打扫卫生的人明天上午到,他上午去家里收拾东西就直接住过来。
酒店做不了饭,回来的路上吴漾吃过了。
果然像周丝预想的那样,有了早上找不到周丝的惊吓,吴漾迟迟不肯入睡。
一直到熬不住才睡过去。
想起家里楼上有只鬼,说不怕是假的。但所有东西都在那,不拿不现实。
睡前两人商量过,趁现在周丝身上还有残留的断链震慑他,还是早收拾早走人。
或许他会像以前一样,假装不知道周丝的存在。
回到家后,吴漾以从未有过的速度收拾重要的东西,其他不重要的无所谓了,大不了不要了。
他收拾几件衣服,把周丝放在柔软的床上。
看他忙碌的身影,周丝想起生前也总是他干的家务活多。
那时的画面晃过脑海,甜蜜的让周丝想叫他聊几句。
嘴还没张,只见天花板渗下丝丝黑气,诡异又心惊。
“吴漾,过来。”周丝叫他。
早有心理准备的吴漾跑去周丝身边,可他看不见只能看向周丝的表情分辨严重程度。
5. 第 5 章
黑气越渗越多,房间门被黑气阻隔想想都知道打不开。
它慢慢凝成绳子,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捆住吴漾的脖子,把他吊起到半空中。
吴漾没有阴阳眼,既看不见黑气,又抓不住它。不过几秒就有窒息的感觉,眼珠本能地向上翻。
周丝在下面急的转圈乱蹦却够不着他。“你疯了,鬼杀人下地狱后有酷刑。”
那鬼浑身被黑气缠绕,想必生前也不是善茬。本以为这话根本没用,没想到空中的吴漾有了喘息的机会。
抓住这个机会,周丝忽然想到他的身形矮小可能是孩子,应该好骗些的。
“你放他下来有话好好说。你是不是怕我们揭穿你?那你放心,我们今天回来就是收拾东西离开的。”
“不。”束缚着吴漾的黑气消散,把他从半空中摔下来。
吴漾揉了揉脖子,喘着粗气重新回到周丝旁边。
本该看不见听不见的他,竟慢慢看到一团黑气凝成了孩童身型。
只是他肤色铁青,半张脸都带着血,一双本该属于孩童清澈灵动的眼眸如黑洞般深不可测。
他同样青紫色的嘴唇慢慢说着。“不许走,你们去找我爸妈,告诉他们一个月不让哥哥出门,我就能上他的身彻底成为他了。”
吴漾胆子再大,看到这种打碎三观的画面也心惊胆颤的。
怪不得看这个孩子面相有些熟悉,他一句爸妈让两人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楼上那个死去的双胞胎弟弟吗。
小区的人八卦时周丝听到过,那孩子死得很惨。放学路上弟弟只顾着玩闹闯了红灯,被超速车撞飞十几米。
小孩子的身板多脆弱,这一撞连抢救的机会都没给。
楼上那家双胞胎兄弟两人性格截然相反,哥哥文静知礼,弟弟调皮捣蛋。
他每次惹人厌烦后,总是有哥哥在后面给人家说对不起。
“你爸妈不愿意的话呢?”周丝反驳他。
鬼弟弟非但不生气,还开心地嘻嘻笑了几声。只是他的笑和正常人不同。那黑瞳和咧到不可思议角度的嘴角处处透着诡异。
“不,他们非常乐意。我可是他们喜欢的好孩子啊。”
呸,谁喜欢没礼貌讨人厌的熊孩子啊,真有脸说自己是好孩子。
周丝在心里吐槽着。
“快说去不去。”他忽然变脸凶了起来,那双黑瞳瞪着人时格外瘆人。“不去我现在就弄死他。别想耍花样,既然那只多嘴鸟告诉你我就不瞒着了。我是伤害不了你,但杀他可是简单的很。”
“去。”周丝秒怂,她可不想看吴漾再被吊起来了,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我们该怎么做?咱们两家关系可不怎么样。”周丝问他的意思。
鬼弟弟又瞪她一眼。“自己想,你都是大人了,没个主意吗!还来问我一个小孩子。”
他说完就化成一团黑气迅速消散了,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留下两人对视一番。
周丝指了指楼上,缓和着气氛。“还知道自己是个没主意的孩子,呵呵。”
“我听到你说我坏话了!”鬼弟弟从天花板露个头,又凶一句。
周丝也凶他。“是啊,我在说你坏话呢,臭弟弟!”
“哼。”他一凝眉没回怼,这语气才像个孩子。“别想着跑,我在他身上留了鬼气,离我越远他越难受。”说完,他凶狠地瞪了一眼才收回头颅。
以前他胆子大,在直播间经常说怕什么,这世上就没有鬼。
他看到的周丝虽然是魂体,但身上干净没有一丝黑气,只是小了些算不上吓人。现在亲眼看到鬼弟弟的模样,一时半会真是缓不过神来。
周丝指了指楼上冲他笑缓和着气氛。“其实就是个孩子,黏人嘛。”
“恩。”吴漾应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周丝多少明白他的心情。
在墓地时,她也见了不少鬼,有像她一样干净的,有浑身污浊的。
关于这个,她向好说话的鬼差问过,他们只说一句相由心生。
两人对怎么做这件事没有头绪,再说帮鬼害人,这种心理建设实在做不起来。
这事一直拖到麻雀来吃食,看两人沉重的表情就知道不止发生了昨天那一点事。
它听周丝复述后,看了眼不满的吴漾,不服气地吃完豆子后扭过鸟头不看他。“你不应该怪我让她看见,应该感谢。等那鬼童和同胞哥哥彻底融合变成双生鬼,除了几乎不入人间的地府大官,只有游神和无常能对付。到时候,他吃了这小鬼你哭都没地方哭。”
听了这话,吴漾皱起眉,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周丝赶紧抓住它话里的转机。“无常我知道是黑白无常吧,他们勾魂还抓鬼?游神是夜游神,他也抓鬼?”
麻雀不屑地瞪两人一眼。“在你们面前,我就像一个知识库。其实这些连皮毛都不算。我也是听别人八卦的,你们连这都不知道?”
“鸟哥,展开说说。”
麻雀扇扇翅膀,一副想要飞走的样子。“没诚意呀。”
周丝刚要说,吴漾已经起身去抓豆子了。
“噫?不对,他怎么听懂你说话了?”
“被楼上小鬼注入鬼气的原因吧,后来不是也能看到鬼童了。”麻雀说着,小小的绿豆眼看了看楼上。“太阳下山了,估计鬼童在融合身体没顾上听我们说什么。”
吴漾又抓了半把黄豆放下。
它吃了几粒活动翅膀后才肯继续说。“长辈说,与无常老爷齐名的日夜游神,这两位以恶制恶的凶神正是这些恶鬼的克星。但他们四处游荡行踪不定,想找全看缘。”
周丝着急了。“这鬼都要害人了,游神不管管吗?”
麻雀无奈地斜着小眼瞪她。“你猜冤魂这词是什么意思?”
看她噤声,想起至少也是饲主,麻雀还是多嘴几句。“游神是指望不上了,你还是想想鬼童为什么怕你吧。”
不管麻雀是不是菜鸟,目前就它一个帮手,周丝自然是知无不言。“我刚死时,有人打架落在我墓碑前的一节锁链。”并把那时的详细情况都与它说了。
“怪不得。”它轻轻地点着头,若是幅度再大些,就像要啄米一样了。
“怎么说?”吴漾着急地催促它。
“令鬼都害怕的锁链肯定是地府的东西了。抓鬼,黑衣,锁链,那位应该是夜游神。”
周丝只想过是地府的人,却没想过是夜游神。
她对这些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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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有丝毫了解。
“太具体我也不懂了。”麻雀有些尴尬地转过身去。“我知道的真不多,不过我召集族群找找有没有好鬼能帮帮你吧。先走了。”
说完,它毫不犹豫地飞走了。
周丝双手在嘴边圈个小喇叭。“谢谢鸟哥。”
“切。”天花板又露出一颗青灰肤色的头,两人听到声音就知道是谁,看多了吓不住了。
他出言嘲讽。“若是别人或许怕有道行的人,但我和哥哥是双生,我占他的身体就像我的一样,我们已经融合了大半,游神来我都不怕。”
周丝不懂成鬼后会如何,但这孩子比她早走一年,时间算不上多长,若是有什么机遇,也不至于现在还在想着占别人的身体。
所谓不怕游神的话,多半是大话。说不定他连游神都没见过。
周丝可是见过的,那根锁链直达灵魂的恐惧她可是亲身体会。
若这孩子真不怕,也不至于她只是和一小节锁链接触过,就一直躲着她。
孩子嘛,说大话的时候最讨厌被打脸了。
但坏孩子周丝也不想哄着惯着他,索性不理他。
吴漾也不傻,看周丝的态度就知道她什么想法。
两人都不搭理他,鬼弟弟觉得无趣,又回楼上了。
不多时,天花板又传来了声音。
“咯噔,咯噔……”
周丝捂耳朵。“我真是服了这个老六。”
直到隔天傍晚,两人依旧没想到什么办法,就见鬼弟弟又从天花板上冒出个头。
“人类的半吊子真多,那点道行还想害我!”他那一脸不屑的神情,想必对方于他没有丝毫威胁了。
但对方能知道他的存在,说不定还有其他主意。
周丝引导他说下去。“什么档次还配和弟弟叫板!他都是怎么丢人现眼的,展开说说。”
这是白天,他哥哥上学去了,在家呆着也是呆着,索性下来和两人闲聊。
只是他下来的方式不太正常,还好两人胆大也习惯了。
果然,他身上还有身为熊孩子时的皮劲。有多余的沙发不坐,非坐在桌子上。
他是鬼不会把桌台坐脏但很让人看不惯,奈何打不过他,只得忍气吞声。
“我妈刚才买菜回来,听到她给朋友打电话说在天桥下面碰到一个算命道长叫住她说家里有鬼,再不赶走就晚了。
本来我妈不信,她那脾气你们见过,不仅白他一眼还得骂他一顿。”
两人对视一眼,画面感来了。
要不怎么说有熊孩子必有熊家长。
“那半吊子也倔,别人都骂你了还管什么闲事,又直说儿子最近一年有没有什么异样。
这话说到我妈心里去了,她买了张符纸,回来后想了想还是没贴。我凑上前看了看,什么垃圾东西,吓唬你都够呛。”
“……”
求求了游神大人能不能来一下,收不收他另说,先给他一个大比兜。
鬼弟弟又吹了吹自己是如何的厉害,什么符纸都看不上眼,说不定还会反伤他哥让他乘虚而入。
他说得兴高采烈,临走时还欣赏着两人绝望的神情,一副我知道你们很气,但你们能怎样的欠揍样。
6. 第 6 章
两个人拿他没有办法,只是对视一眼不用商量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吴漾找出周丝以前背的小包,把她装进去出门找那位算命先生。
既是买菜路上遇到的,那位置很好确定。找过去时他刚被别人甩完白眼。
看到吴漾主动坐下,还是在他刚被别人骂完的时候,他既不尴尬也不惊讶,顺着鬼气看向突兀的女性小包。
他的嘴又开始管不住了,完全忘记了刚才怎么挨骂的。“鬼气缠身,不妙啊。”
不管这人到底有没有捉鬼的本事,一双眼可能是真的。
吴漾摇头。“道长,我身上的鬼气不止是我女朋友的,你应该还有印象,大概半个小时前有个买菜的阿姨在你这买过符纸,我和她是上下楼,她死去的儿子缠上我了。”
“哦~”他拉着尾音了解地点点头。“这个巴掌大的鬼原来是你女朋友啊。”
没有过多闲聊,吴漾与他说起鬼弟弟的事。
听说自己的符纸没有丝毫威慑力,他没有半点脸红心虚,摸了摸那点花灰的山羊胡。“你错了,不是我的符没有用,是她不想那符有用。”
“……”好嘴硬的骗子。
现在不是打他脸的时候,吴漾扫了眼他的小摊。“有没有更厉害的道具,他想占他哥哥的身体,叫夺舍是吧。”
本以为他要拿出个什么东西至少吹嘘个十分钟抬价,结果只是从破旧的布袋里拿出一个依旧破旧的小布包。
递来吴漾要接过时,他又忽然收回手去,却未提价格。
“不可现拆,此锦囊妙计自有指引。”说完,他这才递给吴漾。
“……”就是怕他现在拆开觉得没用反悔呗。
楼上阿姨已经做了大冤种,吴漾并未直接收起。“多少钱?”
道士微眯着爬满皱纹的眼睛,伸出两根手指。
“两千?”
道士摇头。
“两万???”
听吴漾这么说,包里的周丝忍不住要蹦出来叫骗子了。
道士先一步开口。“都不是,两块。”
“……”
吴漾沉默了几秒,开口问。“收款码。”
两块钱,就当买了个好奇心吧。
交易愉快结束后,吴漾刚转身就听他又说起。
“你怎么确定,你身上的鬼气就没有你女朋友的?鬼近人会消耗…”
“好了!”吴漾生气地打断他的话。
转身时见那道士无所谓地在收摊,想必要换个地方行骗了。
走到阴凉处,周丝让吴漾把那破布袋“锦囊”妙计扔包里给她看看。
吴漾避着人群走路的,小声地说着不行,怕误伤她。
周丝笑了笑。“两块钱的东西你还当真了?放心吧,我没有感受到危险,变成鬼之后,对自己有威胁的东西是会有本能恐惧的。”
不管怎样,吴漾还是不肯,耐不住周丝磨,再说带回去后她也会看到,索性站在阴凉处给她了。
刚放进去,靠包里微小的动作感觉周丝拆开了和她差不多大的布袋。
包里很快传出周丝的惊呼。“卧槽。”
“怎么了。”吴漾惊得一身汗,赶紧打开包问她。
包底的周丝完好无恙,拍了拍旁边的小圆镜。“这东西确实两块,2元店里到处是。”
说着,她还反过来。“你看,这背面的hellokitty贴纸还在。”
吴漾浅笑着松口气,他还以为误伤了周丝吓得一背的汗。“他还真是骗子啊。怪不得刚才要收摊跑路。”
周丝扶着镜子整理了头发,看到身上的宽大寿衣不满地皱了皱眉。“算了,拿回去用吧。”
没指望他能消灭鬼弟弟,本以为至少能威慑他一下,却纯粹是浪费时间。
白天周丝状态不佳,吴漾也没在外面过多逗留,买了些食材就匆匆回去。
鬼弟弟想到两人出去干什么,感受到他们回来后,冒出个头嘲笑一番,直到说的没意思才离开。
当然,他还说了两人再不想办法让他哥哥天天在家,他就要杀了吴漾。
暑假刚过不久,想天天在家就是寒假,还有半年左右,鬼弟弟不想等了。
再说现在的寒暑假是各种补习班,根本不是天天在家,只靠晚上的时间融合身体太慢了。
帮他夺舍如同杀人,但凡有点道德感都做不到,可他说杀吴漾也是真的,周丝做不到看着他死。
吴漾还开玩笑说,要是他死了,正好两人做对鬼夫妻。
吴漾是家里的独子,怎么能丢下父母呢,再说死后不入地府是机遇,而不是个人想法。
若是没有那节断链,周丝恐怕也已魂归地府。忘却前尘,不知来世,浑浑噩噩等待下次投胎机缘。
麻雀见鬼弟弟“下来”的时候多了,这几天都不敢再来了。
又拖延这几天后,鬼弟弟的耐心达到极点,扼住吴漾的咽喉说明天哥哥能出门的话,吴漾就再没有出门的机会了。
商量怎么对付鬼弟弟还得趁白天跑远一些。
吴漾把车停在商场地下室,在角落里躲阳光的周丝懒洋洋地等吴漾停好车后伸手拉她。
白天躲避阳光只是钻空子的法子,精力却跟不上。
“你又不能离开鬼弟弟太远,跑又跑不掉。不然就可以吓吓楼上,让她也搬家了。”
涉及到自己的认知盲区,吴漾半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安慰一天比一天烦躁的周丝。
她靠在吴漾的腿边。“不如我们就赌一次,我觉得游神当时没有收回那节断链又站在我坟前思索的样子,一定是看向了未来。我不信她看向的是我被鬼弟弟杀死的未来。”
“不行。”吴漾不假思索地拒绝。
“婆婆妈妈!”前几天刚见过的骗子道士不知何时靠在了车门上,嘬了一口加冰的柠檬水,那表情格外舒爽。
两人声音并不大还关着窗,按理说站在车外是听不到的。
想起他能看到鬼弟弟,现在能看到周丝,这也不算奇怪了。
吴漾降下车窗。“不然先来说说2元店镜子的事?”
尽管如此,吴漾还是指了指副驾。“上来聊。”
道士脸不红心不虚,摆手拒绝他的邀请,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两人。“愚笨至极。”
说她可以,周丝听不得他说吴漾。“我们以前就是普通人,怎么知道这些东西。你这种骗子才最可恶。”
道士并不介意被称作骗子,想必被叫多了。
“爽口。”他先是夸赞了手中的柠檬水,这才不屑地看向小小的周丝。“也就是那小鬼无知者无畏,不过也不怪他,游神威名他一个小鬼有何资格见识啊。”
说完,他站直了身子,一扬浮尘悠哉悠哉地走了。
吴漾探出头去追问。“游神的断链不是消散了吗?与丝丝还有何关系?”
“天机~不可泄露。”他摆摆手,转身走进停车场转弯处。等吴漾下车追去时,却再找不到踪迹。
吴漾的性命和赌一把,两者之间原本就没得选。
鼓足勇气后,吴漾敲开了楼上的门。
阿姨见是他,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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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常说的话。“搞什么,我孩子出去上学了,根本没动静好吗!”
吴漾按住她说完要关上的门。“阿姨你误会了,我来是想说我有阴阳眼,你家有鬼,他要害你儿子。”
“吴漾!咱们不是这么说的。”周丝的惊讶阿姨自然是听不到的。
确实和说好的不一样,但既然是赌一把,吴漾也有自己的想法。
游神维护人鬼秩序,若是看到周丝的未来,肯定不会让她助鬼害人,就算是为了他这个活人也不行。
害人就是害人。
而他揭穿的代价,就是鬼弟弟那团鬼气从房间内翻涌出来,如狂风一般冲向他的脸庞。
阿姨看不到,但她感受到一股不符合当下温度的冷风从她后背涌来,她忍不住打个寒颤。
甚至肉眼可见吴漾的发丝集体向后扬了扬,但自己的却纹丝不动。
周丝坐在他的肩膀上,鬼弟弟的盛怒在将要接触到吴漾时,退了。
阿姨想了想,变了好脸色邀请他进屋聊。
吴漾同她重复着。“你家里有鬼,现在,他就在你儿子门口呲牙咧嘴地盯着我。”
阿姨又打了个寒颤,这次是因为他的话,而吴漾本人在说这句恐怖的话时,甚至是冷静的。
她忍不住向儿子门口看了看,早上打扫卫生时,她记得关上了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当然也可能是她打开的,被这气氛影响,而自己吓自己。
反正,她是看不到鬼弟弟的。
做了几个深呼吸,阿姨努力冷静下来。“那你告诉我,他长什么样子。”
吴漾知道她想问什么,如实告诉她。“他浑身都被鬼气包裹着不能完全看清,但根据身量五官来说,是你死去的另一个儿子。另外,你提的这个验证方法并不对,我是见过他的。”
“啊~~啊~~我的天啊,我苦命的好孩子。”阿姨扶着门蹲下身嚎啕大哭起来。
受她情绪感染,周丝觉得鼻子酸酸的,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她的父母,你女儿变成了鬼在你家里,想必她父母也不会害怕,只会痛哭流涕。
得知父母搬走后,她没有让吴漾带她去,想着也是不知何时自己又会消失,不见就不见了,徒增感伤。
现在见了阿姨这副样子,她想见父母了。
阿姨继续邀请他到家里来,反正逃不掉,吴漾犹豫后还是进去了。
鬼弟弟的表情更凶狠了,却没有再扑上来。
周丝扯紧吴漾的衣领,她觉得刚才鬼弟弟的袭击收回,一定是她的原因,之前他伤害吴漾可没手软过,且都是挑她不在吴漾身边时。
阿姨的脸色与先前截然不同,擦掉泪水如弥勒佛般欢笑着请两人吃新鲜的水果,喝最好的饮料。
先为以前两人上门嫌吵时受的委屈道个歉服软,这才问起鬼弟弟什么时候出现的。
吴漾也有一年多没上来过了,半真半假地说着具体不知道,因为许久没上来了。还是上次在电梯里看到她母子两人身上有鬼气,近期确认后才上来说的。
阿姨垂眸想了一阵,又问鬼弟弟想干什么。
吴漾面色如常地继续编。“阳阳身上的鬼气更重,他们还是双生子,弟弟应该是想借阳阳的身体返生。”
听到吴漾劝他们多出门晒太阳后,阿姨说这事太离谱要和老公商量下。
吴漾也理解,没再多留离开了他家。
阳阳是哥哥的名字,阿姨倒是也说过弟弟的名字,但鬼弟弟这名叫得太久,吴漾也叫顺口了,只是把鬼字去掉。
7. 第 7 章
有了吴漾的“背叛”而鬼弟弟又奈何他不得,这一个下午都没再冒出头。
一直到晚上,许是阿姨同她丈夫商量过了,鬼弟弟又冒出头来。
周丝本就刻意呆在吴漾身边不敢离开,这次警觉地又贴近他的脖子。
鬼弟弟唇角翘了翘,一脸不屑。“早就说过了,我才是好孩子。告诉你们吧,我爸妈商量了,他们更爱我。”
【那是他们没见你这鬼样子】周丝在心里吐槽着。
话还没说出来,他们的门就被敲响了。
从猫眼里看到是楼上夫妻二人,吴漾请他们进来坐。
他们还带了些新鲜的水果,格外客气。好像之前的不快都是幻想出来的,与这两张笑脸完全融不到一起。
鬼弟弟还是嚣张地坐在桌上,挑衅地看着两人。
那对夫妻对视几秒,似乎在犹豫谁来说,最后还是鬼弟弟妈妈张了嘴。
她姓刘,亲切无比的口吻说着叫她刘姨就好。
他们说阳阳不会交朋友,也不讨老师和爷爷奶奶的喜欢,小小的年纪就有了心理问题。
而鬼弟弟不同,他爱说爱笑,能很快地融入陌生的环境让大家都喜欢他。而且他聪明好学,深得学校老师的喜欢。
说到激动处,鬼弟弟的爸爸也插了几句。
但两人的话加起来,对阳阳的描述都很少,仅有的几句也是说他如何不好。
而死去的弟弟,活泼开朗,人见人爱,被夫妻两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总之,弟弟的去世不管谁都很悲痛,他死的太可惜了。
或者直白地说,他们很爱弟弟,如果死亡能选择的话,他们多想留下的是弟弟。
吴漾周丝本以为他们下来是商量赶走鬼弟弟的对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冰冷无情的话。
明明其他人都觉得,阳阳懂事有礼貌,温柔腼腆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而弟弟调皮捣蛋,让人头疼烦恼的小任性带来了很多麻烦。
近一年他家有闹腾的声音,本以为是阳阳学坏了,原来是鬼弟弟的原因。
周丝还记得曾经在电梯里碰到他们,刘姨买的快递多大箱小箱的自己抱着,用来做饭的食材全落在阳阳手上。
他柔嫩而娇小的手拎着三五个塑料袋,有的是土豆有的是番茄,都不是很轻的食材。
他走进电梯,把食材放在里面歇歇手时,周丝清楚地看到他手上勒出的鲜艳红痕。
而当时的弟弟拿着他的飞机模型,嘴里说着“呜呜呜起飞喽”的话,拿飞机头去撞电梯门,又撞亮全部没按的楼层,再没礼貌地撞到周丝身上。
当时两人上楼说过几次他们家很吵,刘姨没个好脸,轻呲一声当没看见弟弟的任性,更别说哥哥手上的红痕了。
还是阳阳替弟弟说的抱歉。“姐姐对不起,弟弟还小比较爱玩。”
他怎么就小了?他们可是双生子同岁!
周丝对他微笑着摇头,表示不在意。
在下电梯前,看到弟弟不快地拿飞机头去撞阳阳的脑袋,说出来的话也格外恶毒。“坠机喽,撞死你个帮外人的叛徒。”
阳阳抬胳膊去挡,弟弟却撞得更起劲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前,周丝只看到刘姨纵容的笑,丝毫未提阳阳手上的红痕。
刘姨还在说着仿佛掏心窝子的话,甚至难受地抹了几滴泪。“都是我的儿子,失去哪位我都很难过。但阳阳一直说那天同学欺负他,是弟弟追着打别人才没注意车的,要不然弟弟就不会死了他很难过。”
周丝不信,以她对阳阳的了解,就算阳阳真的被欺负。鬼弟弟也是和别人有玩闹性质的打,而不是替哥哥“报仇”的想法。
“所以。”吴漾盯着他们。“你们是来问,怎么让鬼弟弟成功返生的?”
两人皱了皱眉,最后也没说鬼弟弟这个名字难听。
他们的爸爸李叔出来打圆场。“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他们本就是双生子,可以共享此生嘛。”
【好家伙。】周丝不理解,但两人看不到也听不到她。
吴漾没忍住嘴角的嘲讽。“一体双魂?那是小说里的情节。现实就是人做人,鬼做鬼。”
刘姨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眼珠。“你今天不是说让我们尽快搬走?反过来说,如果我们不走,是不是小儿子就能回来了,我们真的很想他。”
吴漾听够了他们的偏心,推说他只有阴阳眼没有这神通而送走了两人。
两个人走后,鬼弟弟开心地显摆一会,直到两人都不理他太过无聊才离开。
刚才发生的事太过可恶,周丝生气地跺跺脚。“这夫妻,我真是服了。”
若是大人或许还能装出人前乖巧听话,在家捣蛋的模样。
但多年的邻居,周丝不止一次见过阳阳如何心疼妈妈,弟弟如何贪玩任性,她不信是假的。
而夫妻两人回到家后,阳阳刚写完作业,看两人回来还对他们打着招呼。
刚表达完想要小儿子回来的想法,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里看到了尴尬。
刘姨轻咳一声想补偿一二,指了下沙发上的包,示意他拿给自己。“阳阳呀,没零钱了吧。校门口的烧烤摊虽然不干净,但是偶尔吃还是可以的,妈妈给你个零钱,想吃就买吧。”
阳阳摇头。“不用的妈妈,我不爱吃。”
不管阳阳的拒绝,刘姨只想补偿一下自己想让小儿子占据他身体继续活的想法。“给你就拿着嘛,不买烧烤买其他也行。”
阳阳不想反抗她,心里想着可以买文具,还是过去帮她拿包了。
可他刚碰上包,就有种灼烧感传来,本能地让他收回手尖叫一声。“啊!好痛。”
李叔急忙跑过去看他的手,别说伤口,连个红痕都没有。但阳阳的表情痛苦得有些扭曲不像作假。
不解的李叔打开他刚才碰的包,并不觉得痛,而里面放着一张黄符。
妻子同他说过的,他想起来了。
愣在原地的刘姨眼泪夺框而出,鞋都顾不得换扑到阳阳身上,揉搓着并没有伤痕的手。“孩子,我的好孩子。都是妈妈不好,以后再也不会痛了。”
她扭头对了然的丈夫叫着。“撕掉,不,烧掉它。”
阳阳没有被父母这么关心过,一时百感交集。
他圆溜溜的眼睛里泪水打转忍着才没落下。“恩。”他点头。
后来的一切对阳阳来说有些温暖又陌生。
妈妈问他的头痛不痛,白天会不会难受,问了很多身体方面的感受。
他除了觉得晚上睡觉很累,像没睡一样,其它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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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还好。
一直问到他忍不住打哈欠,父母才放他回去睡觉。
可是那种身体很累的感觉又来了,像是在梦里,有人操控着他的身体去挪动,走路。
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模糊中听到父母的声音,他寻着音源走近,想让他们叫醒自己。
那手感像是摸到了墙壁,离父母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老公,那张黄符就是我以为的假道士给的。既然阳阳怕黄符,是不是说明弟弟已经在他身体里了?”
“那位道士都和你说了什么,你再仔细回想一下。”
刘姨停顿着细想一番,本来那天两人话也不多,她毫无遗漏。
说完,她急切地哄着丈夫。“你的年假不是还没休吗,趁这时间休了吧。听说鬼怕阳光,先给阳阳办休学,你在家里照顾他,我每天去天桥下看看会不会遇到那位道士。既然他有办法赶走弟弟,咱们按相反的来,不是就能让弟弟回来了?”
她又顿了顿。“虽然……让弟弟借他的身体活着有些对不起阳阳,但阳阳从小不够机灵,学习也不好以后找不到什么好工作。长大了也是吃苦的命,他们兄弟双胞胎本就天生亲近,又何必分个你我。”
丈夫没有开口答应,但同样的也没有出声反驳。
阳阳不明白,他觉得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这个梦很荒诞,他纵使不太懂却还是浑身冰冷。
其实他知道,父母不喜欢他,像他们所说,自己不够聪明反应慢,别人学一遍的知识,他要学三遍甚至五遍,甚至……还不会。
看着聪明优秀的弟弟,他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在娘胎里时,他就抢走了两人要平分的智慧。而有这个想法时,他会狠狠地呸呸呸,骂自己不配当哥哥,怎么能这么想。
他依然没有身体的掌控权,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提到父母门前听他们说了那番话,又被提回自己房间走动着。
有了父母那番话,他觉得是不是弟弟上了他的身,在晚上控制他的行动。
但更多的,他还是觉得是一场梦,是自己学习太累而做的一场梦。
直到第二天父母告诉他,给他请了长假,先不上学了。
爸爸去一趟公司请个假很快就回来。
这太巧合了。
他想问为什么,最终没有问出口。
像他那晚以为的梦里听到的那样,妈妈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出门,爸爸则是在客厅,看到他出来会看看他。
听说他想去谁家玩也推说不合适,总之他被困在了家里。
楼下的吴漾周丝也知道了情况,因为鬼弟弟早从天花板冒头显摆几天了。
没有了阳光的克制,鬼弟弟的进度史无前例地快。
最初只是一团黑雾,难以分辨五官的他慢慢有了清晰的轮廓,那场车祸后有些变形的脑壳分外瘆人。
一双纯黑眼瞳里的红血丝狠厉的不似孩童,他身上原本还有几分的单纯不知何时变成了凶狠。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周丝就是坚信,鬼弟弟占据阳阳身体的那一刻,最危险的不是旁人,绝对是身边的父母,他“变”成人后也绝不是孩子,而是一个嗜血的人形怪物。
她从没有一刻那么明白,人与鬼,是不可能相融的。甚至…不能久处。
8. 第 8 章
两人苦于没有办法,有周丝的存在,鬼弟弟没有伤害吴漾,却限制了吴漾的行动。
离得太远,他就会呼吸不畅。
这期间,吴漾的视频下也七嘴八舌。
说他不是复播了吗,怎么又开始停更了。
吴漾不知该如何答,他被困在家里怎么拍视频。索性模糊地说着状态异常,在努力调整。
网友脑补出了上次的医院密室一事,他是不是看见病床想起了女友,导致情绪再次失控。同时也给上次心率飙升有了说法。
这个说法点赞率高,挂上热评。
算是答对了一半,吴漾总不能说不是“想起了”,而是“看见了”,只能闭口不提。
他注册了小号,给一些粉丝多的风水先生类主播打赏发私信,他们的回复都是在百度上就能搜到的话,实在不怎么靠谱。
两人正苦于没有办法,门铃被按响了。
阳阳的父母巴不得躲着他,应该不是他们。
吴漾从猫眼里看到是几位小朋友,后面跟着两位大人像是其中两位的妈妈。
他开了门,小朋友看到是陌生的面孔有些微愣,腼腆的向屋内看了看。“你好,是阳阳家吗?”
吴漾指了指楼上。“他家在楼上。”
后面的女人抢先道歉。“不好意思,孩子记错楼层了。”
“对不起,打扰了。”几个懂礼貌的孩子也跟着道歉。
“没关系。”吴漾摇头,看了眼孩子手里的书本。“你们是找他……学习的?”
有几个急性子的孩子懒得坐电梯,从楼梯间已经上楼去了,其中一位家长抱歉地点点头,跟着那几个孩子先走了。
另一位家长和留下的几位孩子同他解释着。
“阳阳在学校和他们是好朋友,听说他已经一个星期没去学校了。孩子想着这几天的课有重点,想给他送个课堂笔记看看。”
小孩子爱说话,再加上吴漾长得面善,他只是一句话,几个孩子就倒豆子般的你一句我一句全说了。
“阳阳现在学习可用功了,下课时间除了上厕所就是看书。要是知道重点课漏了一定会难过的。”
“是啊,这半年来阳阳学习进步可快了,老师经常夸奖他。我们都想知道他是怎么进步的。”
“我问过阳阳了,他说把玩的时间多花在学习上,慢慢就会进步了。”
“还有还有,阳阳还给我说,他弟弟以前学习好爸妈都喜欢他。要是他也能学习好,哪怕爸爸妈妈不能像喜欢弟弟一样喜欢他,至少不会每天因为失去弟弟伤心了。”
“是的。阳阳说弟弟走了之后,爸爸妈妈每天都很伤心。看到他不好的成绩单还会发火。阳阳说没有打他,但是我们都看到他胳膊经常青紫了。”
……
不用吴漾引导,孩子们说得起劲。
倒是周丝在他肩膀上听得同他们一样起劲,尽管孩子们看不见听不见,她还是追问着。
“是呀是呀”
“这样呀”
“还有吗还有吗”
“是吧,阳阳父母真的很讨厌的”
……
吴漾忍着不笑出来,孩子临走前,他把家里的小零食水果饮料拿出来分了一些。
关上门后,周丝忍不住和他总结着。“鬼弟弟白天不能出门,学校考试卷子又不能晚上回家写,所以阳阳学习确实在变好。他父母更多的是想要一个学习好的孩子,那为什么不能是阳阳。不对,我糊涂了。什么叫不能是阳阳,本该就是阳阳的人生啊。”
楼上夫妻这行为,看来是决心要留下鬼弟弟了。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吴漾实在没招,直到几天后李叔上门。
他眼圈泛着不正常的青紫,面色尴尬又疲惫。“我们可能做错了。”
吴漾看到他就来气,但鬼弟弟的鬼气还在他身上,真让那小鬼返生,也少不了找自己的事。
他不情愿地请进来。“细说。”
李叔坐在沙发上喝了口热茶,眼神一直落在地面没敢看他,愧疚又心虚。
他承认了夫妻两人想让鬼弟弟回来的想法,因为一个成绩好的孩子太给父母长脸了。
他们以为鬼弟弟借着阳阳的身体重返人间是件好事,却不想两人的精神状态一日不如一日。
若是没有鬼弟弟一事,他们只会以为近期精神不济没休息好。
可他们看着镜子里仿佛千斤重的眼皮、青紫的眼圈,似乎明白了人鬼殊途的道理。
刘姨实在是浑身无力,才只有李叔一个人下来求助。
不过吴漾还是拆穿了他。“根本不是刘姨浑身无力,而是她还不想放弃让兄弟两人互换生死,你瞒着她偷偷下来的吧。”
被拆穿后的李叔更显尴尬,眼神只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就移走了。“我工作还没有起色前老婆跟着我吃了很多苦,我实在不忍心责备她,若是小兄弟你有什么办法,我愿意配合你。”
吴漾能有什么办法,他自己都是因为有周丝在才避免被鬼弟弟伤害。
他推说想一想,打算明天去外面再找找那个大师,两人商量后,觉得他并不像骗子。
换种话说,两人也没了别的办法。
周丝不敢离他半步,瘫在吴漾的腿上打滚。“为什么小说电视里遇到鬼后很快就有道士什么的出来,证明一下万物相生相克邪不胜正,咱们都为难这么久了,一个帮手都没有。”
吴漾确实怕痒,周丝在他大腿上滚来滚去的奇痒无比。
他捧起周丝。“好了丝丝别担心。对我来说,你就是帮手了。你想如果你没有回来,鬼弟弟在身边我都不知道。现在有你了,他近不了我的身。”
勉强算是安慰吧。
只是阳阳家的情况没让两人安稳地等到明天。
天空刚泛鱼肚白门就被大力敲响了。
周丝趴在吴漾头上,和他一起去开门。
下来拍门的是刘姨,门刚开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住吴漾的裤边哭得鼻涕都淌出来了。“好孩子,不,大师。以前我对你多有不敬,日后一定好好道歉赔罪,求你了先救救我老公。阳阳疯了,我拦不住他。”
她拍门之前两人就被楼上的声响吵醒了,还以为是鬼弟弟在闹,他占据阳阳身体要近三个月,两人没想过短期内他会害人,当时又惊又怕。
看吴漾犹豫,刘姨甚至左右开弓扇了自己几巴掌。“我知道我以前说话不好听让你生过气,看在人命的份上以后再计较吧。”
若是吴漾有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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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本事不至于不管,可他只能看见,甚至能看见都是因为受鬼弟弟的影响。
一位中年妇人这么求人了,任谁也不能无动于衷。
周丝轻轻扯了扯吴漾的发丝。“去看看,我会保护好你的。”
她的出声倒是也提醒了吴漾。若是对鬼害人视若无睹,游神又岂会放过知道是异类的周丝。
三人上楼时,邻居被声响吵得开门问情况。
刘姨不再像以前一样对不满的人翻白眼满脸不屑,着急地说着家里父子两人吵架了劝一会就好。说完就关上门。
幸好阳阳的身体只是孩童,力气上暂时讨不到便宜。但他是鬼有用不完的力气,不像李叔慢慢就体力不支。
这会他被“阳阳”压在沙发上,稍显瘦弱的胳膊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
眼看李叔就要翻白眼了,这触目惊心的场面让吴漾没有过多思索就冲过去。“阳阳。”
他刚靠近,因为有周丝在,鬼弟弟犹如抽筋扒皮般的痛,本能地松手躲到一边。
两人看出端倪,躲到张开双臂的吴漾身后,有种重获新生的错觉。
尤其是李叔,他大口地喘着气,还咳了几声。
吴漾看着被黑雾包围的阳阳这才有些后怕。“阳阳,我知道你现在能听见我说话,混小子还没有完全占据你的身体。我在想办法,你再忍耐一下。”
“为什么?”鬼弟弟的目光落在吴漾身后的李叔身上。“为什么我不能活?我不是你儿子?”
听着这话,李叔的身体忍不住开始发抖,因为他分辨不出这话是哪个儿子问的。
或者,是他们共同的质问。
他只考虑着妻子的心情。她说想要小儿子,他就选择小儿子。眼看因小儿子让夫妻两人精神状态不佳,他又想放弃小儿子了。
刘姨怕他再冲过来,腿一软靠在沙发处。“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也想让你们都活着啊。”
“是吗?”鬼弟弟咧开嘴,有些诡异地笑了笑。“那来猜猜现在我是谁?二选一不难吧,不过猜错惹我生气了会杀人哦。”
这副欠揍的样子哪用多想,周丝抓着吴漾的发丝不敢松懈就怕从他身上掉下去。“你是臭弟弟。”
夫妻二人听不见周丝的话,只是犹豫的这会见鬼弟弟笑了笑,自顾自地说着。“错了姐姐,我是阳阳。”
姐姐?哪来的姐姐?夫妻两人忍不住拉住手更加靠近吴漾,汗毛直竖。
过了几秒,他又说着。“没有胡说,你知道我的亲生父母说什么吗?他们说要是弟弟活着就好了,我这样的人就算长大了也没什么出息,倒不如把命留给弟弟活。”
吴漾回头看夫妻两人一眼,他们愧疚地低下头,看来是真的说过这话。
“现在我学着弟弟的样子去活,他们怎么又不乐意了?弟弟死的时候,妈妈天天哭,我努力学习给妈妈争所谓的面子,她却说!……”
阳阳愤怒地瞪大双眼,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仿佛要渗出血泪来。他重复着。“她却说……说是因为弟弟上了我的身才学习好了。”
说完,他踢了一脚电视柜,坚固的柜角猛然塌陷进去。
周丝皱眉,他的怨气越重能力越大,不知再继续下去,她还能不能震慑到他。
9. 第 9 章
吴漾也意识到不对,急忙安抚他的情绪。“他们知错了。人哪有不犯错的时候,他们也是第一次当父母,太过爱面子,他们一定会改的,是不是?!”
夫妻两人赶紧附和。“对对对,阳阳。爸爸/妈妈以前对你不好,我们会改的。”
“改?那你们不想要我了?爸妈,我不是你们的孩子吗?我死得的不惨吗?”“阳阳”大呼道。
这会又不是阳阳了。
他指着李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找他们要赶走我。你知道赶走对我来说就是死吗?你要杀死自己的儿子,你可真狠心,那我掐死你有什么不对!”
周丝嘟囔着。“我就说刚才不是阳阳吧。”
“你以为我怕你吗?”鬼弟弟指向吴漾的头。“根本没有一点本事在那装腔作势,你也就骗骗他们两个。今天我就先弄死你们。不对,姐姐你都已经死了,让他看着我吃了你。”
鬼弟弟说完就冲了上来,那气势犹如狂风暴雨汹涌而来。
周丝担忧地抓紧了吴漾的头发,怕被这风卷下去。
眼看鬼弟弟裹着黑气的手向她伸来,尽管他痛的呲牙咧嘴,仍然倔强地将鬼手伸向她。
周丝松开了扯着吴漾发丝的手,不想揪疼他,还对他说着快跑。
吴漾哪里会丢下她,更何况鬼弟弟也不给他跑的机会。
他用黑雾作结界,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以为平静了,收起报警的心思各自散了。
而鬼弟弟并不好受,他自以为受得住,却不过几秒就败下阵来,一声吼叫让人听着都觉得痛入骨髓。
随着他握周丝的力道越来越大,终是受不住,只在一瞬间,黑雾散尽。
夫妻两人看不到黑雾,只看到疯癫的儿子突然昏了过去。
儿子刚说吴漾是骗子,虽然没有见他有所动作,但他救了两人总没错。
看是看不到,儿子刚才手里明显在握着什么东西。
随着阳阳的昏迷,吴漾跑过去,趴在地上看向杂乱的边边缝缝,有些癫狂地叫着丝丝。
两人没想过去了解吴漾,只以为是他养的小鬼,没意识到是他女友。
周丝一阵后怕,但她真没事,捂住脑袋晃了晃看向一旁的吴漾。“放心吧,他刚才用雾气隔着没伤到我。没想到那节断链的威力能留存这么久。”
可吴漾的眼神并未落在她身上,依然是无助又癫狂地叫着名字找寻她。
周丝懵了。
吴漾能看到她的时光虽然有鬼弟弟恐吓,但本是阴阳两隔的人再相见,难免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这喜悦太过上头,让周丝都快忘记了吴漾看不到她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鬼弟弟不见了,吴漾看不到她了。
之前两人不明白为什么吴漾突然能看到她的事,难道是因为受了鬼弟弟的影响吗。
周丝一直听着吴漾发哑的嗓音还在叫她的名字,他在地上乱摸着。
好像猜到了周丝是在的,只是他看不到了。
可像他看不到一样,他那双修长白净的手也无知觉地穿过她的魂体。
那双眼睛疲惫又倔强,眼底的红血丝像一张网把他笼罩在自己的世界里。
看不到周丝,也看不到阳阳父母那担忧又害怕的眼神。
他不知疲倦地在这小小的方寸之地找了近半小时,刘姨平时有些懒,真脏了才想起拖地。
等吴漾站起身时,他一直趴跪在地上的姿势让裤子的膝盖处沾了一层黑灰。
平时爱干净的他丝毫没注意自己的狼狈,失魂落魄地嘀咕着。“丝丝,我知道你在。我们就不打扰叔叔阿姨了,你跟我先回家吧。”
听到这话,刘姨松口气,悄悄看了眼还在昏迷的儿子,想问问他的情况又觉得现在吴漾的样子实在不可靠,索性住嘴。
吴漾走的很慢,他想着周丝那小小的模样,跑起来也是慢的。
还在电梯前耐心地等待了许久才下去。
他那缓慢的样子,足以让周丝跟上他。
看着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双手颤抖得一时插不进去,甚至因为着急还掉到了地上。
他弯腰去捡,捡到后却没站起来。
周丝没听到他的哭声,却看到地板上滴落的水渍。
明明是咫尺的距离,他们却没有办法触碰。
周丝抬着手假装触碰到了他。“吴漾,你别哭了。你这样会让我后悔被你看见。”
我是不是不该回来啊。
本来他都打算好好地生活了。
吴漾无声地哭了一会,抹抹脸开门,等待了好一会儿才关上,关上后考虑了一秒,又开了条缝。
他知道周丝不会穿墙,怕把她锁在外面。
回去后吴漾洗洗澡换了身衣服,又打扫了家里的卫生。
做完这些将近中午了,他却没有做饭的打算,躺在沙发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样不睡不玩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傍晚。
鬼弟弟的消失让麻雀重新回来了,它还不知道吴漾看不见周丝了,刚落下就和周丝搭话。
此时吴漾听不懂它的鸟语却知道它在说话。
仿佛回魂般吴漾动作迅速地抓了把豆子给它放在纸巾上。“她还在是不是,我就知道她在的。”
周丝在麻雀要看向她时赶紧开口。“别看我,摇头。”
她的魂体太过矮小,要是麻雀一看她,这视线角度就暴露了。
麻雀不懂为什么,但它听话地摇头,吃完一把后还按周丝的说法指了指没关的门让他注意安全。
吴漾了然地起身过去关门,顺便去厨房再抓一把。
“鸟哥,你找到能帮我的人了吗?我不太懂但直觉告诉我鬼弟弟是躲起来了并没有消亡。”周丝小声地问着。
麻雀也小声地嘀咕着。“听姐妹说是有只鬼在积德做好事,但她受了重伤,现在还没醒。”
鬼弟弟一时半会难以回来,哪怕是一节断链,那威力岂是他这个没正经修炼过的鬼能抵抗的。“能带我去看看吗?”
“好。”麻雀爽快地应下。“我晚上眼神不好,现在阳光很弱我尽量挑阴凉处走,你敢出去吗?”
周丝有些犹豫,她是不能沾到太阳光的。
吴漾又抓来一把豆子,几天没好好吃东西的麻雀吃了个饱。
饱餐一顿后,在吴漾没注意到的时候它让下定决心的周丝爬上了自己的背,扇扇翅膀飞走了。
周丝有些不放心,回头看时见吴漾站在阳台看着她的方向,好像看到了她一样。
有种感觉,吴漾知道她没有消失,也猜到她和鸟哥一起走了。
和麻雀去见那只鬼的事不能耽搁,鬼弟弟一定还没完,她不能坐以待毙。
麻雀这一飞要避光再加上那只鬼的住处本也不近,哪怕几乎是直线距离也飞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
它落在树上,看向对面的房间。“就是那里,她虽然是好鬼但身上戾气很重大家都不敢靠近的,我把你放在他阳台吧,里面那个男人能看见你。”
怪不得只找吴漾要吃的,原来是她太弱了。
周丝没为难它,同意后被放在卧室的飘窗上。
没一会儿房间里就进来一位男生,他肤色白净黑眸像朝露一样清澈干净,一定是个温柔的人。
他注意到周丝后迅速挡在她和床上女鬼之间,警惕地问起。“你是?”
一个人类,倒是挺紧张一个鬼的。
周丝连忙摆手。“我没有恶意,倒是来寻求帮助的。我虽然是个鬼但什么都不会。我和我男友被一只鬼缠上了,他只是暂时消失了还会回来的。”
苗苗行善积德的事在圈内确实有不少人知道。
谢锦棠看了眼床上的鬼并没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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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戒备。“她受伤了,我只有阴阳眼没有什么能力帮不了你,抱歉请回吧。”
周丝眼中的光黯淡些许。“那留个电话可以吗,我实在不知道找谁帮忙了。”
谢锦棠顿了顿,还是挑明开来。“你体内有……”
“唔……”床上的鬼有醒来的迹象,谢锦棠回过身去趴在身边。“醒了?”
苗苗看他一眼,视线落在周丝身上,本有些迷离的眼神一下清明了。“谢锦棠你疯了,你怎么让这玩意进来?想我死是不是?我不就上次多吃十根羊肉串至于吗?”
“……”周丝吓得不敢动,但是如果她理解能力没问题的话。女鬼口中的这玩意是指她?似乎还怕她?
谢锦棠急忙解释。“她自己进来的,我正劝她走。”
怎么听起来还挺委屈的?
“这玩意是能劝走的吗?别被她的外表骗了!”苗苗顾不得再和谢锦棠吵嘴,掀起被子对着周丝摆出防御的姿势。“我告诉你啊小东西别逼我对你动手,我姐姐可是日游神,她杀你一个小器灵可太轻松了。”
日游神?
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我真的是来求救的,我什么也不会,更不知道你为什么说我是器灵。求你了,帮帮我,我真的别无他法了。”
“帮不了帮不了。”女鬼的头狠狠地摇了摇,看起来不像是说谎,反而是真的怕她。“哪个好鬼想和你这个晦气玩意儿呆一块儿啊。”
周丝一生顺遂,不管是当人还是当鬼,第一次被人称晦气,心里不是滋味。
谢锦棠看出周丝的异常,忍不住从中调和。“小家伙你别难过,苗苗不是那个意思,她之前太久没说过话了,不太会表达。”
苗苗听得炸毛。“你才不会表达,这玩意搞不好能要我半条命,我又没做坏事还专程来找我,不是晦气是什么?”
谢锦棠认识到其中的严重性,悄悄地向苗苗身前挪几步挡在两鬼之间。“小家伙你看,不是我们不帮你,苗苗连你都怕怎么能对付你都应付不来的鬼呢?还是请你另找高明吧。”
说起连她都怕,周丝倒是想起了,把她在墓地得了一节断链的机缘说了一下。
这话说完苗苗没之前紧张了,甚至可以说是嚣张地盘腿坐在床上喝了口谢锦棠递来的茶。“不甜。”
“等下。”谢锦棠说着,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个周丝生前见过是泡腾片。
泡腾片入水后迅速翻滚起剧烈的水泡向杯底坠落,苗苗这才满意地看向周丝,示意她继续说。
这是吃瓜呢?
周丝摊手。“没了。”
苗苗一愣。“啊,就这?”她挠挠头。“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周丝礼貌性地假笑追问着。“何解?”
“你认识的那只麻雀说错了,你以为七仙女呢还按衣服颜色辨别的,那个黑衣鬼差按你描述肯定是日游神姐姐,她经常加班的。”
加班一词用在地府游神身上,恩……
周丝大受震撼,加班文化都传到地府啦?
苗苗继续说着。“地府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消失,它是和你相融了。你是游神索选中的魂魄,在它没有选中下一个魂魄之前你和它就是一体。
这样多好啊,你就是所有鬼的克星还不怕阳光。现在怕是因为还没有和整条游魂索相融,当然也有心里恐惧的原因,只是没力气了些是不会消亡的。”
听起来是挺好的,防御力顶级呗。但她现在想有点攻击力,至少能保护住想保护的人,毕竟有老话说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还没开心完,苗苗一盆冷水就浇了下来。“不过刚才听你说,你和生前的男友又在一起了?你现在是地府的鬼阴寒气极重,凡人之躯哪能长久接触……”她不会说长篇大论,捏着下巴做了总结。
“就是会折他的寿。”
10. 第 10 章
周丝一顿,不说话了。
第一次见到那个道士听他未说完的话时就猜到了。
谢锦棠拿着一次性杯子打破僵局般地开口问周丝。“要喝水吗?”
苗苗瞪他一眼。“笨蛋。”
那杯子比她还高,周丝苦笑着摇头。“谢谢。”
苗苗本就是只积攒金光的好鬼,可见不得她这样。“我在昏睡中有股冷意直冲灵魂把我吓醒了,不然不知道还要睡多久。算是你帮我一次吧。
这样,我教你一点最简单的鬼术,其它的…我们身份天差地别,修的鬼术不同也教不了你。等几天我身体好些随你去解决了那个鬼弟弟。”
“那就谢谢了。”
周丝住了下来,或许是成了器灵的关系,她学习东西挺快的。也在聊天中得知苗苗虽然叫日游神一声姐姐其实是礼貌并非多亲近的关系。
更不知道怎么找她,当真是游荡世间的神只可遇。
苗苗还说,她既然是日游神的器灵,一定是有感应的,如果有危险,她会出现的。
靠人不如靠已,周丝还是认真地学着苗苗能教她的所谓最简单的术法。
比如穿墙,飞行。
周丝提了鬼弟弟的上身法术,但这法术对身为器灵的周丝而言是有恶果的,索性不教她。
知道苗苗只是戾气重但不会伤害他人后,麻雀敢站在窗台了,只是对于她的恐惧太深,并不敢近身。
苗苗不屑地瞪它一眼。“不怕周丝怕我?也是,现在人间几乎没有灵气,动物无法修炼化形脑子迟钝的很,大概只有鬼能感受到游魂索的威胁。”
对于被苗苗说脑子迟钝,听惯了鸟哥叫法的麻雀敢怒不敢言。
这些本就是鬼魂间的小小术法不难,学有所成的周丝向他们辞行。“现在是傍晚阳光不强了,我要回去看看。”
想到苗苗说她对吴漾有害,周丝又黯淡了眼眸。
苗苗看了看她沮丧的样子,知道她是怕那个叫吴漾的男友有危险。
鬼受伤后恢复时间和人类可不同,若是鬼弟弟现在回去找吴漾麻烦可太容易了。
眼看苗苗就要开口,谢锦棠挡在她的话前。“那你路上小心些。”
一向心软的谢锦棠竟然视而不见了,苗苗有些意外但没挽留。
等周丝和麻雀飞远了,苗苗才眯眼笑着用胳膊肘捅他。“稀事儿啊,圣母心竟然挖出来了?不对,你应该是圣父心。”
面对她的调侃,谢锦棠早已习惯。“你伤还没好就想现在去帮她,你才是圣母心吧。”
苗苗叹气,伸出双手看了看。“功德攒起来难死了,不就是上个身快废完了。”
她可不同与周丝,周丝已经与日游神的法器相融并不怕阳光,苗苗却是厉鬼之身没有足够的功德护身见光如炼狱。
知道自己不怕阳光一回事,忍着心里的恐惧面对阳光又是另一回事。
还是麻雀驮着周丝一路飞飞停停回去的。
麻雀倒是不在意说她这小小魂体没有重量,还说不能因为她学会了飞不再需要她了就断豆。
周丝还没说话,她就叽叽喳喳说了一堆。
说什么再怎么说她和苗苗也是自己辛苦跑腿才认识的,不能干过河拆桥的事。
周丝略显敷衍地回应着恩,心里却在难过不能靠近吴漾。
麻雀飞去阳台要豆子了,周丝早从它背上飞下来停在外面。这才想起忘记问苗苗和吴漾离多远才是不伤他的安全距离。
尽管吴漾听不懂麻雀的话了,还是像以前一样给它抓完豆子后啰嗦几句。
“鸟哥,看不到丝丝那天我注意到你的眼神看的很低,那天她是在的你把她带走了是不是?这几天你就没什么眼神了,她一直没有回来对吧?你是不是找到能帮我们的人,带她过去了?”
麻雀像听不懂他的话一样不为所动。
吴漾知道自己听不懂它说话,它却是能听懂自己说话,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正说明他说对了。
吴漾继续说着。“这几天我在周围走了很久都没有再见到那个道士。不管他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对我来说他好像是唯一能帮我的人,但对丝丝来说远远不够。丝丝找到了厉害的人也好,就能保护她了,不像我没一点用。”
他说的……好像对啊!
确实挺没用的,连阴阳眼都没有!
麻雀忍不住认同地点点头。
“鸟哥,断你豆子!”周丝在外面吼它。
但她忽略了麻雀的智商。
麻雀着急地回头道歉,在吴漾眼里虽然是叽叽喳喳,却证明了它在与别人说话。
吴漾眼中一亮,看向他眼前的空气。“丝丝,你回来了?”
麻雀自知犯了更大的错,为了不惹人嫌,急匆匆地吃完剩下的豆子飞走了。
周丝不敢靠近,还是飘在外面。
楼房挡住了夕阳,光照不到她身上还能这样坚持许久。
吴漾趴在阳台上,语气有些哽咽。“丝丝,我是不是做错了。”
想了好一会,周丝也想不明白他的错从何而来。
他是普通人,不懂对抗鬼怪才是正常。
在看到可怖的厉鬼心生恐惧时,从来没有一刻想过抛弃她。
去鬼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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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家告诉那家人真相时,冒着惹怒厉鬼的风险,也不做他的帮凶。
反而是她,本该好好过她的奈何桥。却回来扰乱了吴漾的生活,害他被鬼弟弟缠上,连自己的存在都在损害他的身体。
“吴漾,做错的一直都是我。”周丝说着。
吴漾听不见,对着面前的空气继续他的自言自语。“我们不该再回来,我不该让你卷进鬼弟弟这件事来。”
哪怕到了现在,吴漾也不曾想过,明明是她的存在让鬼弟弟对他有了加害的想法。
鬼魂哭不出来,那种需要泪水才能宣泄的情绪挤压在一起就更难受了。
“对不起。”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有种异样的感觉让周丝忍不住抬头。
她生前和吴漾也一起进过不少恐怖密室做直播,去过凶宅试睡,闯过闹鬼地点,真算不上胆小。
但楼上阳阳的眼神此时正勾勾地盯着他,他逆着光眼神看不太清,但周丝感觉到了寒意。
周丝对鬼怪的事还是不太懂,寻思着或许是鬼弟弟在他身体里留过太久的缘故所以看得到她?
想到这,周丝摆摆对他打招呼。“嗨,阳阳,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阳阳突然对她咧出一个夸张的笑,夸张到嘴角像是被扯出来的,眼睛却没有丝毫笑意。
有鬼的气息!
这一刻阳阳的身体忽然散发出了周丝能察觉出的鬼气。
苗苗做“师傅”时说两人身份不同,她教不了她,只能察觉到鬼气做不了什么。
防止有鬼再害吴漾,周丝飞到吴漾身边,以防突然有鬼攻击。
而吴漾不知刚才的鬼气,也无法透过水泥墙去看楼上阳阳的异常。
在阳台安静地站了许久后就进卧室休息了。
周丝不敢离他太远,又不敢离得太近,整夜都睁着眼看着他。还好她是鬼了,不用睡觉也没关系的。
而吴漾看似正常的作息却在入睡后辗转反侧,睡梦中也皱着眉头,像是梦到了不好的事。
好在周丝担心的状况一直未出现,等到白天周丝飞上楼上那家的窗边,向屋里看了一眼。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心都提起来了。
阳阳的身边竟然跟着好几只鬼,有的下半身化成雾状缠在他身上,有的落在他肩上在打瞌睡。
周丝凝神数了数,竟有五只。而那五只鬼看到她后似乎感受到她身上那股克制的寒意,纷纷钻进阳阳的身体里不肯出来。
等他们钻进去后,阳阳对着窗外,又露出了像昨夜那个僵硬又恐怖的笑。
这下她更不敢离吴漾太远了。
11. 第 11 章
飞回吴漾身边时,他正观察着从道士那两元钱买的小圆镜。
倒不是照镜子,就是单纯地拿着思考。
周丝灵光一闪,她可能知道吴漾在想什么了。
第一次见那道士时,两人都以为他是骗子,再加上两元钱的镜子,更觉得上当,后来一直没有多想。
现在再回想他的话,当时说什么来着?
不可现拆,锦囊自有指引。
若是回想起来,可不就是不让吴漾打开,而第一个看到镜子的人
是她啊!
莫非当时那道士就知道,想彻底除掉鬼弟弟,她不能退缩!
周丝气恼地捶了捶额头,为自己脑子的不灵光懊恼。
懊恼完后问题也来了,她现在又不会抓鬼,到底怎么个除法。
吴漾好像回归了正常的生活,去健身房锻炼,买菜做饭检查新人成果。
和同学一起开的那家直播公司人员流动略大经常需要总结培训,合伙的同学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吴漾负责。
看着他忙碌,周丝守在不远处欣慰又觉得落寞。
在她无所事事的时候,又察觉到了新的鬼气。
感应到吴漾周围暂时没有鬼气,她飞下楼去拦在躲进阴影处的鬼前。
“站住。”她气势汹汹地吼着,就算她不吼,那法术低微的小鬼也感觉到了来自灵魂的本能压制想逃。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鬼都没细看来人,扑通跪地求饶。
心里还担心着吴漾的安危,周丝不敢浪费时间。
“来这干什么。”她追问着。
小鬼抬头,看到面前的人是个手指般大小的鬼有些惊讶,但那灵魂里的恐惧确实是从她身上来的,便不敢放肆。
“大人我可什么都没做,就是听说这有个鬼童滋养魂体,我想瞧一瞧。”
周丝不敢问的太细显得她什么都不知道,凶着脸继续吓他。“好好说。”
小鬼被吓的腿软,当然不是被周丝的体型吓的,完全是来自她体内游神索的天生克制。“无常老爷一直没收我,我都不记得自己游荡多久了,但我真没做坏事啊大人。
您看我这身微不足道的鬼术就知道了,哪个害人的鬼这么弱?这不是想着能不能沾点鬼童的油水,毕竟鬼童体质百年难遇,哪个孩子能承受厉鬼上身数月的煎熬,那都是养料啊。”
果然是鬼弟弟搞出来的事!
周丝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阳阳竟然承受了那么久的痛苦。她还以为鬼上身只是原主没有思想和知觉比常人疲惫些。
这只小鬼也说不出什么有用信息了,周丝恐吓他。“放肆,游神已经盯上这了,不想死快滚。”
“是是是。”小鬼巴不得快滚。
忽又被周丝叫住。“你!再敢胡乱宣传鬼童体质搅乱游神计划,魂魄给你打散贬下九幽。”
小鬼吓破了胆跑得飞快,手臂被阳光灼伤冒烟都没来得及哼叫一声。
周丝看他疯狂逃窜的样子有些可笑。她牛吹得厉害,却连九幽什么样子都没个画面,都是从电视上听来的,只觉得是灵魂受罪的地方。
小小身体竟能吓退人的威风让周丝短暂拥有了好心情,飞回去时却见吴漾露出了像阳阳那般的神情。
她皱眉。“从他身体里滚出去。”
恶鬼借着吴漾的身体声音,神态却天差地别,让那张温柔阳光的脸都变得扭曲生硬。“你来赶走我啊,你该不是连上身都不会吧。”
苗苗说她虽是鬼却又不是鬼,上身会对人类灵魂有不可逆的伤害。所以直接不教她上身术。
她故作冷静地试问着。“看来是有人让你来打探我身份了,等帮手来了,你以为还能逃吗?活着什么样就不说了,死了还被人当枪使。”
那恶鬼却是不怕的。“我早活腻了,无常又不肯收我。无所谓了。”
“无所谓的话昨天我上去你躲什么躲。”昨天她一上去,几个鬼争抢着躲进阳阳的身体里不敢出来。
恶鬼无话可说,索性不说了。他惬意地躺进沙发里,双腿交叠搭在茶几的边缘,还抖了抖。
甚至眼尾上挑着挑衅地看周丝一眼。“当人真舒服哦。”
周丝气得头顶冒烟,握着拳头恨不得给他一拳,把他从吴漾的身体里打出去。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而那个说无所谓的鬼显然并不是无所谓的,周丝的小拳头看着指甲盖那般大小,气势却直逼灵魂。
拳头还没捶到吴漾身上,恶鬼就吓出来了。
他整个身体背靠在天花板上。“游神索还真不是虚名。”
“哼。”周丝难得扬眉吐气一回,骄傲地吹了下小拳头。“那是,果然拳头比讲道理好使。”
她瞄了眼天花板,这恶鬼紧贴着天花板就是想着能逃。他一定和鬼弟弟有联系,是鬼弟弟告诉他们自己什么都不会的。
看了眼躺在沙发上还未睡来的吴漾,周丝学着他们咧了咧嘴角。“爷来啦。”
恶鬼看她冲过来,穿墙而去。等看到周丝也同样穿墙而来时傻了。只以为她会飞了,没想过她也会穿墙了,善鬼修术法应该极慢才是,不像他们恶鬼吸人精气助自己修为。
周丝抡直拳头就冲向阳阳的脸。“疼一下,解千愁。”
剩下的几只鬼也像刚才那只一样不敢被周丝碰到,像见了瘟神一样四下逃命。
赶走几只鬼的周丝叉着腰看向他们逃跑的方向。“告诉鬼弟弟,多行不义必自毙,还是早点去地府认罪投胎吧。”
终于实质性地保护了心爱的人,周丝坐在阳台的栏杆上一边晃着小腿哼歌,一边等吴漾醒来。
一直没有好好睡觉的吴漾像是趁这个机会睡个饱似的,一直到第二天临近中午才醒过来。
看吴漾在厨房忙碌的样子,周丝又开始思考两人之间的事。
等鬼弟弟的事解决后,她哪天跟在吴漾身后趁他去看望自己父母的时候远远瞧二老一眼,就去墓地打听回地府的事吧。
人鬼殊途,如何同归。
她正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门被敲响了。
竟然是阳阳,他还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温和的笑,站在门口同吴漾微微弯腰道谢。“这段时间我浑浑噩噩的,但也有些印象,哥哥帮了我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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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来感谢你的。”
他还是孩子带不了什么礼物,身后也并没有大人跟着。
“进来吧。”吴漾邀请他,却没有解释更多。
阳阳微微点头跟着他进来了,他扫视了一眼屋子,回头笑夸着。“哥哥一个大男人这么会收拾房间,以前我妈不在家几天,我和我爸就会把家里堆得很杂乱。”
提到这个,吴漾轻声笑了笑。“我以前也很邋遢的,但是你丝丝姐是个爱干净的人,我不忍看她一个人收拾,就跟着勤快了。”
“这么说来,爸爸不够爱妈妈了。”阳阳半知半解地聊着。
那对夫妻不是个好邻居,但是彼此关系还是不错的。
“每个人对喜欢的表达方式不一样吧。”这么说着,吴漾从厨房里端出来两碗番茄炒面。“我做的,简单吃点?”
阳阳双手交叉着不好意思地扭了扭。“我确实还没吃饭,这……方便吗?”
这个时间点没做饭的人多的是,吴漾这是过了早饭又不算中午饭的中间点。
“别客气。”
两人坐在沙发上聊得还不错。
周丝在阳阳身上并没感觉到鬼气,但她总觉得阳阳让她不舒服,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或许是被鬼上身影响了精气神?总之直觉认为,应该提防阳阳。
顾不得她的靠近对吴漾有影响了,周丝飞上去,停在两人不远不近的地方。
只有一个锅两个碗,吴漾没有用洗碗机,而是拧开了水龙头。
哗哗的流水声中,连站在厨房门口阳阳的声音都似乎掺了凉意。“哥哥,看不见丝丝姐,你难过吗?”
吴漾洗碗的动作愣住,水龙头的出声水仿佛被放大,有些吵。
他低垂着头颅,一半以上的面容都藏在阴影里,冒出一句肯定的话。“你不是阳阳。”
阳阳露出孩童般无辜的笑,又刻意地看看自己的手、身子,再摸摸脸,他又笑。“从身体和灵魂来说,我确实是阳阳。但从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来说,我还能是以前的阳阳吗?”
吴漾看向他,深邃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更多的是同情怜惜。“不是每对父母都平等地爱着自己的孩子,你要学会爱自己。”
“爱自己?怎么爱?”阳阳不再笑出声,但他的脸依旧是笑着的,甚至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
“昨天哥哥被鬼上身了体会到我的感觉了吧。被人蒙上眼睛捂住嘴巴塞上耳朵再束上绳索的感觉。外界的声音触感有时会少少地反馈到自己身上,但更多时候是那种被世界抛弃的绝望无助。”
他歪歪头,换个姿势继续说。“你只是那一会儿,而我被自己的亲弟弟已经上身一年多了,现在还拉一群孤魂野鬼来摧残我的精力。不过我也发现一件好玩的事。如果不再抗拒鬼的接近,就不会难受了,还拥有了比身为人时更优秀的视力听力。”
“但是和鬼同流……”合污是不对的。
这话吴漾只说了一半被打断了,另一半再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阳阳说。
“那样可以看见丝丝姐,她一直在这,你看不见她,她天天都快急哭了。”
12. 第 12 章
“吴漾,不要听他的。我绝对不会因为你看不见我而哭的,我只想让你好好地活着。”
看不看得见都没有关系的。
可此时的吴漾哪里想明白这些,他不想让周丝哭。
看着逐渐愣神的吴漾,周丝红着眼飞向阳阳。“不许误导他,滚出去。”
阳阳准确地看向飞来的周丝。果然,从他刚进来环视这个房间时,仅仅那个眼神是平淡地从她所在处略过的,但直觉告诉她,阳阳看到了她。
本想简单地把阳阳打出去,却在快要触碰到阳阳时,他已被吴漾扑在地上。
吴漾不知周丝在何处,但刚才顺着阳阳不看自己却在笑的目光看过去。“丝丝别动,我一个普通人对这群恶鬼有什么用,他只是想激怒你,不要上当。你离远些,不要理他一定有陷阱。”
看到吴漾回过神来并且想到这层,周丝听他的话深呼吸一口向后退。
若是阳阳体内有恶鬼普通人吴漾自然不是对手,但现在他只是个孩子,被吴漾轻松按在地上。
刚喘口气,房间里阴冷下来。
吴漾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房间里,进鬼了。
“姐姐,几天不见学了些本事呀。”鬼弟弟这次面容更清晰了。
整张娃娃脸上爬满青紫血管纹路,黑色的眼球填充了整个眼眶。他坐在窗台上看着周丝。
上次见他时还有黑雾,这次如此清晰的面容,看来鬼术又高了。
周丝仗着自己和游神索的关联想飞上去揍他,但他不紧不慢地抬手摊开手掌,露出里面一抹透明的亮光,像一颗星星一样散发着点点星芒。
“好看吗?”他一笑,脸上的青紫血管跟着动,像爬着蚯蚓一样让人浑身不自在。“这是哥哥的一缕魂,你再离近一些游魂索的威力能把它震散。”
怪不得昨天派一个没用的恶灵上吴漾的身,原来偷了他一缕魂。
周丝停在原地不敢动了,他们说的这些自己不懂,但从电视小说里了解到人缺少了魂魄,不是痴傻就是短命。
她看向吴漾,并没发现今天他有什么异常。
鬼弟弟像玩一样用指尖顶一下,看那缕魂飘起落下时再顶起来,如此反复着玩。
又一边给怀疑的周丝解释着。“抽出来的是生魂,不散是没事的,散了哥哥就陪你去啦。”
“还给他。”周丝握紧了拳头盯着他。“你想要什么。”
“想让你身上那一截游神索变回无主之物,其实很简单,你上阳阳的身带着他跳下去。”
周丝不懂,但她这次多少能理解一点。或者像吴漾之前所说,她是不能害人的,一旦伤害人,便和游神索断了关联,甚至还有更严重的后果。
“想好了吗姐姐,来倒数十个数。10…8…6……”
想救吴漾的想法在鬼弟弟故意只念双数的催促中更加放大了。
“你这孩子,不会数数啊!”一抹红衣忽然出现在沙发处,一时竟没人发现她是哪一刻来的。
“苗苗!”她的到来无疑像是给周丝吃了颗定心丸。
此时的苗苗和上次见到的不一样,她这一身衣服明显是套古代嫁衣,看起来面料普通花纹也一般,应该不是大户人家的衣服。
苗苗这位几百年的女鬼一来,局势瞬间逆转。
在鬼弟弟还没反应过来的空,苗苗曲起漂亮的兰花指对着鬼弟弟的方向轻轻一勾手,吴漾的生魂便脱离鬼弟弟的掌控迅速飞回苗苗手里。
吴漾看不到苗苗他们这些鬼,但从身体最深处感应到的寒冷感让他知道屋内的情况很复杂。
被她如此轻松就夺走了拿捏周丝的生魂,鬼弟弟有一瞬错愕,很快又嚣张起来。“装腔作势,我知道你重伤没好。若真是厉鬼吃几个人这几天倒也好得快,但你想积攒功德,这伤只怕还是痛彻心扉吧。”
刚见苗苗时,虽听谢锦棠说她受了伤,却没想到伤得这么重。
而伤得这么重,她还肯白天来救人。
苗苗见不得别人重感情的眼眸盯着她,一甩嫁衣宽袖满不在乎。“别自我感动啊,我就是积攒功德的,现在漏网的坏鬼少功德很难攒的。诶?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受伤的事情?”
随着她一甩袖,房间大门也开了。
谢锦棠正要敲门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屋内的人鬼尴尬地笑笑,又自顾自地关上门。
他进来后又招手把几乎在战场中心的吴漾拉到一角。“在那会没命的。”
吴漾看了眼他另一手提着的铁锤。“你也挺可怕的。”
谢锦棠不好意思地掂着铁锤笑了笑。“俗话说,有锤子怕个锤子。法伤物伤总得有一样吧。”
屋内最菜的吴漾不吭声了,默默听谢锦棠与他讲屋内的情况。
至于阳阳,谢锦棠和吴漾一人押他一边肩膀,防止他从中捣乱。
本就想挟持吴漾行事的鬼弟弟知道今天玩完了,护着他的谢锦棠从灵魂看没什么本事,应是只有双阴阳眼。
但他手里的铁锤有地府的气息。被那玩意来一下,虽不如周丝难搞也得懵一阵。
他看向了苗苗,帮他的人说过看到红嫁衣的鬼不用怕她受了重伤,真打起来不一定谁死。
至于周丝可帮不了苗苗,她要是误碰到苗苗,那可就是痛击友军。
而一直盯着他动作的苗苗显然看出他的打算,摆手将周丝赶远些,不屑地笑了笑。“这是打算拿我开刀了?就你?受伤了也轻松拿捏。”
鬼弟弟不和她多话,带着风刀一样的冷意袭来,那张发着紫黑的嘴越张越大,撕裂的嘴角延长到后脑,像一条进入战斗的猎豹。
这架势不像死太久慢慢得出的本能鬼术,重伤中的苗苗只能飞身去躲不敢硬接。
之前周丝去求救时不像假话,看来他是最近才遇高手指点,那次敢正面刚周丝受伤应当也是被那位所救,短期内帮他恢复至此不知害了多少人命。
本是危急关头,想通这些后苗苗却笑了。“杀了你得多少功德呀,好期待。”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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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漾的视角里,只看到沙发忽然翻了裂了,钢化茶几顷刻之间崩裂。
旁边的谢锦棠早习惯了这场面,他欲哭无泪。“轻点轻点,赔不起啊这。”
一鬼重伤,一鬼本事小才让这间屋子勉强承受他们斗法。
直到两鬼的力道冲到阳台,把阳台的玻璃推拉门撞碎。
不知何处突然飞来一根绳索,像西游记里的幌金绳一样吸附在苗苗身上将她束缚动弹不得。
鬼弟弟一笑,露出犹如野兽般的獠牙准备吸食她的鬼气涨自己修为。
不等苗苗说,周丝便浑身力气凝在拳头上,抡圆了胳膊狠狠地挥过去。
惯性加上游魂索的威力,鬼弟弟的身体被震的麻痹,不能控制地飞向阳台。
中午左右这个时间点阳台是有阳光的,不等他有所反应周丝死死地扯住他紫黑的胳膊不让逃。
周丝还未与整条游魂索相通,遇到阳光会有身为鬼本能的畏惧和疲惫。
但她死死地拉住鬼弟弟,呲牙咧嘴的样子连牙龈都露出来了。
鬼的两大克星:地府武器和阳光。
一边被周丝贴肤拉扯着,一边又遇到正午的阳光。鬼弟弟没坚持太久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逐渐化为灰黑色的烟雾溶于空气。
周丝坐在阳台,用着剩余不多的力气爬回屋内阴影处,上气不接下气地问着。“苗苗姐姐,他这是魂飞魄散了吧。”
可苗苗受困于刚才不知何处飞来的绳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扭动着没空回她。“这根绳子怎么这么难缠,什么东西!”
见过类似场面的谢锦棠松口气,铁锤放回包里冲到苗苗身边,不忘回周丝一句。“放心吧,他已经消散了。苗苗,我怎么帮你?”
“不知道啊,还没见过这东西,我感应不到它的存在,不然早就躲开了。小小鬼弟弟,我还不放在眼里。”
“……”谢锦棠无视她的嘴硬。“你别乱动,我想想办法。”
苗苗正要让他走,毕竟自己感应不到的东西可能威力远远高于她的想像,别误伤了他。
可他已经手快地放在绳子上寻找破绽,而他本人,一点影响都没有。
苗苗看他毫发无伤的样子,突然懂了。
她忍下浑身酸痛来自灵魂的厌恶感。“我知道了,这是我被献祭前捆我的绳子,它一直捆我到死,是被有心人练出来对付我的法器。”
看她翻滚着难受的样子,谢锦棠心一横两手抓着一扯,竟然断了。
刚刚还以为只能找日游神姐姐解决的事如此轻松化解,苗苗一脸懵。“有这本事你早说啊,让我瞎矫情。”
看着她不耐烦地甩掉身上的绳索并踢了踢,谢锦棠也一头雾水地重新扯起另一节又轻松扯断。“我也不懂,但是很轻松啊。吴漾你来试试。”
两人早已互换了姓名并了解了之前和周丝相识的事。
虽然担心周丝的情况,看两人的样子她是没事的,吴漾就配合地过去扯了扯,使出吃奶的劲也没扯断。“兄弟,这真不轻松。”
13. 第 13 章
吴漾平时健身,周丝死后虽然荒废了,但复练数月,肌肉已有浅浅的形状。
至少比看着瘦弱的谢锦棠有力气的多。
谢锦棠拿过他扯不断的那节又是轻松扯断,在苗苗的白眼中悻悻地放下。随口胡诌着。“可能和我有渊源吧。”
两人安静下来,吴漾正要问周丝的情况,见阳阳举着扫把棍就要敲到背对着的谢锦棠身上。
吴漾瞪大眼睛,躲开二字还没发出声音,苗苗已闪身到他身后,抓起衣领轻松提起他。“丝丝还说你是好孩子,我看一个娘胎里生不出两种娃,你也是个坏胚子。”
不管怎样,阳阳确实是人的身体和灵魂,几人都奈何不了他。
苗苗气性大,周丝只能劝解一二。“他以前确实是个好孩子,只是发生了这种事对他打击太大了吧。”
阳阳手上仿佛被电击一样被迫扔掉了扫把棍,他打不到苗苗只能耍赖挣扎。“放开我,我不想当人了,当人太苦了。都是你们两个杀了我弟弟让我当不成鬼了,都是你们,你们去死。”
他眼泪鼻涕一起流的样子让苗苗看得嫌弃又发笑。“想当鬼?容易。来。”
苗苗提着他闪身到太阳晒不住的阳台一角。“从这跳下去谁都阻止不了你。
我先好心告诉你,大部分人死后都是被无常收走的,在地府没有思想地等着投胎机缘。现在的人啊越来越不爱生孩子了,说不定到时候你等个百年结果投个畜生道,吃饱养肥等宰。”
苗苗顿悟地吸口气,眼睛一亮继续笑嘻嘻地说着。“那正好呀,背后放冷棍本来就是个小畜生。喏,死去吧。”
阳阳向后退了退,知道她怕阳光特意退到她不敢进的阳光处。他跪坐在地上哭起来。“可是没有人期待我活着。”
孩子哭得惨,把当了几百年鬼的苗苗都哭不忍了,她抖着身上的红嫁衣给他看。“跟我比你好多了,我还被亲戚套上嫁衣献祭沉河了呢。呶,就这身。”
她这脾气可不像受欺负的主,但刚说过的嫁衣此时还在她身上。
门口有物业敲门,看了眼凌乱的房间,又看到屋内的三人并无伤口后象征性地问了句要不要帮忙报警。
谢锦棠不是第一次接触这场面了,轻车熟路地说着哥们两人刚才因为一点事吵架打起来,闹大后又冷静下来了,他们正在商量怎么赔业主。
楼上的两人也认出阳阳的哭声后下来领走了他,亲昵地拍着他的背问两位哥哥吓到他没有。
可阳阳像没听到一样并未理会他。
李叔尴尬地笑笑,没话找话地和吴漾客套几句。
说他们在准备搬家的事,已经找好房子明天就要搬走了。
对他们来说,这不是仅是个伤心处,还是个伤人处。
等旁人都走了,苗苗摊开手掌慢慢浮现了吴漾的魂魄。
此时她却有些犯难了。“我现在功德少,鬼气很伤人魂的不敢给他还魂,你用心感应一下,试试能不能叫来姐姐。”
周丝不懂,但相信心诚则灵。
不知是真的心诚则灵,还是日游神感应到她。
她真的出现了。
在苗苗一声恭敬又欢喜的姐姐声中,周丝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
印象里面容可怖的鬼差却像天神一样。
她穿着立领白色长袖,上绣银线暗纹在阳光下似有会流动的熠熠光辉。
下裙是现代正时兴的马面裙,黑布做底,裙底部分是仿螺钿工艺绣的精美繁复仙鹤祥云纹样,其中流转的炫彩流光像一幅生动的画。
长发编了辫子用一根看出来很普通的木质长簪挽起,利落又有清冷感。
那双眸子更像深谷中的一汪水潭,毫无波动痕迹。
鬼差的寿命和人类自然不同,再加上接触的都是灵魂,这副无悲无喜的样子倒不意外。
她从阳光中缓缓现身,并未多言甚至未看一旁不知道称呼她什么而未开口的周丝。
那双快与白色长袖分辨不出的过于白净的手刚刚抬起,原在苗苗手上的魂便被引着飞向她手上。
吴漾惊讶自己看得见她,虽然听周丝说过她的模样,但那时周丝描述中的她是一袭黑衣干净利落,所以最初会以为是夜游神。却没想到是一位走在大街上没人会怀疑身份的打扮。
他早听谢锦棠说了房间内的情况,包括苗苗抢回他一魂的事。
此时吴漾并没期待马上回魂,反而问她。“我想能看到她可以吗?”
日游神不肯说话,旁人更不会说了。
她转手施法让指尖的一魂更透亮些后,直指向吴漾的眉心。两人还有很远的距离,那抹魂如光速般飞向吴漾。
他只觉得身上又热又冷,两种极端温度的转换让他感觉到了蚀骨疼痛。不想让周丝担心又咬着唇不肯发声,持续了十几秒后身子倏然卸力歪倒在一边。
周丝就要冲过去看,苗苗指尖划出一道透明墙挡住她。
在她看来时轻轻摇头,表示日游神不会伤害他的。反而是吴漾魂魄刚融合还不稳,周丝不宜靠他太近会惊扰人魂。
吴漾昏迷前那条白鹤祥云马面裙上的漂亮流光是最后的记忆,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昏迷是上一秒的事。
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还是那条漂亮的马面裙。只是他不在自己的房间。更像是身在虚空,一切皆无的虚空境,或者动漫里喜欢叫结界。
吴漾刚要开口再求她,面前的清冷鬼神张了口。“想见她?”那道声音像来自雪山的风,凉意掩盖了一切美好。
“恩。”吴漾点头。
日游神并未在意他的想有几分是私心,只是陈述事实。“她已经是器灵,未来几百年都是地府的器灵,我看过你命中并无魂魄机缘,跟她一别两宽是最好的结果。”
吴漾却不认同这个说法。“碰见你不算机缘吗?我不求长生不求福报,只想求双特别的眼睛。当然我知道没有白得的道理,我愿意付出代价。”
对于他的说法,日游神不知是本就面无表情还是懒得解释这次见面不算机缘。“我又不是邪魔,这种小事倒不需要代价。只是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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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躯与地府之物长久相处有损寿命,你想好了?”
“好了,早就想好了。”
几年前周丝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时,他跪了几十座寺庙,哪怕换命都愿意。
“看在你带她向善的份上允你了,若能继续助地府培养器灵我会上报判官记你功德便不怕她的存在折你寿了。要牢记她绝不可害人,否则魂魄尽消。”
吴漾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意识又消散了。
再次睁眼此前像一场梦。
他躺在了卧室床上,周丝在阳台上阴凉处坐着,伸出小指尖碰了碰折进来的阳光猛然抽回手,痛感不强烈了她又试探性地伸出去。
吴漾被她怂怂的可爱样逗笑,也吸引了周丝的目光。
她赶紧飞过来,在半途中时停下。“你……你看得见我了?”
反应真迟钝,吴漾笑了笑撑着疲惫的身子坐起来。“看得见了,日游神入我梦,她说阴阳眼只是小事答应我了。”
日游神甚至没给自己一个眼神,只看她清冷的面容不像好说话的样子。
看吴漾没事了,周丝又退回阳台离他远些,她双手环抱于胸。“真的?”
“真的。”明白她在担心两人接近有损寿命的事,日游神说过会上报判官不怕她折寿,但他能不能帮到周丝都是问题,索性换个说法。“你想她百忙中赶来救我性命,难道再给双阴阳眼害我不成?放心吧,我现在还不怕你的接近了。”
“真的?”周丝半信半疑。
“真的!”吴漾浅笑着肯定地点头。“她说你不能害人,我若是看不到你或许会添乱的。”
这句倒是有可信度。
周丝原本打算看到吴漾醒来没事后就远离他生活的。
那天吴漾昏迷后,日游神走向阳台又融进光里身形消失了,想问她自己怎么办的周丝都没机会,更别说苗苗的亲切呼喊了。
吴漾下床走向她,拇指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丝丝,能看见你真好。昨天我很害怕,整个屋子只有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哪怕有谢锦棠在解说,我也有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也怕你受伤。”
明明他的手并不柔软,却因为力道轻而显得舒适,周丝发现自己拒绝不了吴漾了。
她抱住吴漾的手指。“不是昨天,你昏迷一天一夜了。我还在想万一日游神害你怎么办,苗苗叫她一声姐姐肯定不会帮我。”
知道她在担心自己,吴漾心疼又好笑。“她为什么要害我。”
“我查资料了,网上都说她是凶神!在我墓前打架长相一样的她不像孪生,更像电视上拍的心魔什么的。”
吴漾捧着她走向客厅。“好了,我们什么前因都不知道就不要猜想了,若是与我们有关的事真相早晚会大白。”
“恩。”
话毕两人正好走出来,看到客厅的一片狼藉吴漾苦笑了下。“现在想想玻璃崩碎的画面还是吓人的。”
周丝飞到他肩上坐下。“谢锦棠帮着打扫了碎玻璃后加了你微信,他说看损失多少他赔你一些。”
14. 第 14 章
谢锦棠是来帮他的,吴漾当然不会让他背债。
在这里租房许久一方面也是房东不是找事的人,加上吴漾态度端正后续不管是赔款还是打扫都极为妥当,两人算是愉快地退租了。
鬼弟弟刚缠上时吴漾就租好房了,这边收拾妥当后挑个阴天搬了家。
最后一趟的东西已经不多,吴漾刚塞进车里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大师。”
这个小区这么称呼他的人还有谁,吴漾尴尬地笑笑。“叔叔叫我小吴就行。”
楼上夫妻两人又不是真傻,儿子现在正常了当然不是他自己突然变正常的。
“你也要搬走了?”他妻子说话间温和了不少。
他们前几天说过要搬走了,没想到两家赶在了同一天。
“恩。”吴漾点点头又补充着。“他已经离开,不会有危险了。”
两人都知道吴漾说的他是谁,重重地点点头未接话。
毕竟他们两人最初是想留下弟弟的。
几人静下来的时间,阳阳也从单元门出来了。
刘姨亲切地笑着招手叫来他。“阳阳来,给哥哥再见。”
这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像一位无可挑剔的慈母。
以前跟在妈妈身后的阳阳总是提着东西,现在他只背了书包,眼神清澈的像刚被大雨洗刷过的天空。
“谢谢哥哥,哥哥再见。”他扬起尚有童真的小脸腼腆害羞地笑了笑。
“真好。”周丝被他的笑感染。
“恩。”吴漾轻点头微笑,是回答阳阳也是回答周丝。
又寒喧几句,李叔加了他的微信两家人便各自转身了。
看到阳阳又回到之前的样子,周丝长舒口气。“他本来就是个好孩子的。”
说着,周丝再次忍不住回身,想偷偷地和阳阳摆个手,毕竟他那肉体凡胎已经看不到鬼了。
却见牵着父母手的他回过头来,嘴角咧出了有些瘆人的笑。
周丝愣住,阳阳好像看得见她!
同样看到的吴漾叹口气。“我看到的他确实是个人,你看着有问题吗?”
周丝摇头。“没有一丝鬼气,大概是被鬼侵蚀灵魂太久还没有完全恢复生气吧。你说他现在究竟是阳阳还是弟弟。”
吴漾看了眼周丝,无奈地感慨着。“日游神都亲临了,他肯定是本该活的阳阳,但像他说的,经历了这些他还能是以前的阳阳吗。他啊……本来是个好孩子的。”
只希望他父母已经改变的态度能重新唤醒以前的他。而这,两人已经帮不上忙了。
搬家的事周丝帮不上什么忙,吴漾给她找块小抹布把常人难够到的边边角角打扫了一下。
他东西少,费不了多少时间。
收拾妥当后,去见她父母的路便近到可以走路去。
顺路买了些营养品,吴漾带她走进了有些老旧的小区里。
楼房只有六层,连个电梯都没有。图便宜两人买的顶层,上下楼累了些。
吴漾为了宽慰周丝,说她父母搬家时自己全程帮忙的还有叫来几位好朋友,没让她父母来回跑。
不管吴漾如何说,周丝都一言不发。
懂她近乡情怯的心情,吴漾在楼道里站了好一会儿,等到她说准备好了才上去敲门。
开门的是周检,周丝做人民教师的爸爸。
一年多年不见,他苍老得让周丝微愣,以前神采奕奕的面容落寞了不少,白发也成片成片地扎根在他头上。
周检一直是个并不严厉的教师,笑起来有些慈祥。
他叫了声屋内的赵沁。“老赵,小吴来了。”叫应声后同时招呼吴漾进屋。“先进来,给你说多少次了,来了别带东西。”
身后的周丝已经哭出声却流不出属于人的泪,本想冷静会再穿墙进去,想想还是趁着未关紧的门缝挤过去了。
赵沁应是刚收拾好厨房,脱着围裙就出来迎吴漾了。“小吴来了,坐。吃点水果吧,我刚买的桔子可甜了。”
“谢谢阿姨。”吴漾坐在沙发上,一眼看到不远处周丝的遗像。
照片上她开朗地笑着,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这张照片是她病情恶化时,亲自从近百张照片里挑出来的。
夫妻两人看到他的目光,都没作声。
赵沁的状态看起来更糟糕了,本就随年龄增长的皱纹翻倍地蔓延。
周丝停在她的遗像旁,难过地看着两人怕伤到他们不敢太过接近。“爸,妈,你们怎么老成这样了。”
除了吴漾两人都听不到看不到,而吴漾听到她的话情绪也有些忍不住,低头压抑了几秒。
夫妻两人以为他是看到遗照想周丝了,互看一眼转移了话题,说一个多月前看到他重新开播了状态不错,怎么近来又没消息了。
两人思想不落后能跟上社会进步,知道两人是情侣后也被周丝拿着手机下载软件关注了吴漾,有消息是会有提醒的。
“几年不做生疏了,正锻炼身体重学剪视频,马上就重新播了。”吴漾半真半假地回应。
“挺好的。”两人应和着,谁都没先开口提起周丝,好像都知道这是不能随便提的伤口。
吴漾也顺嘴问了他们的近况。
周丝病危时,周检休了长假,后来又陪赵沁数月。
两人终究是要活下去的,何况周丝病危时还有外债不能不工作,没多久就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而赵沁因悲痛身体虚弱了近一年,后来不忍周检一个人承担外债,在附近的超市找了个理货员的工作。
从表面看起来,两人也开始好好工作生活了。
吴漾也知道,两人看着他难免想起周丝,所以他也不敢常来,来了也不敢久坐。
而今天他一直呆了许久,直到周丝意识到习惯早睡的妈妈要休息了才提醒他起身离开。
劝不住的夫妻两人从楼上送到楼下,从楼下又送到小区门口。
路上互看着还是都劝了吴漾。
“小吴啊,两年了该走出来了。你以后交到新朋友就不要来了,当然不是我们嫌弃你,怕人家姑娘心里不舒服。”
“叔叔我……”
赵沁打断他的话,也劝起来。“听你叔的吧,这是我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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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知道你是好孩子。放心吧,虽说丝丝病时花了不少钱,但之前我们攒了些钱的,她也有医保报销了不少。
外借的其实不算多,马上就还完了。你叔还是教师待遇好,以后我们不会饿着的,你就为自己打算吧。我想这也是丝丝的意思。”
吴漾不答应也没摇头。“天不早了,叔叔阿姨回去休息吧。我这没一会儿就到了。”
之前在家里聊天时,两人知道他在不远处租了房子,感激又愧疚。
他们不是不明白吴漾租附近的打算就是要方便长期照顾他们了。
若是女儿还在多好啊,这么好的人一定会一辈子对她好的,可她不在了,留一个伤心人。
站在旁人的角度说,也耽误别人了。
与两人告别后,回头数次他们依然并肩站在小区门口,每次在他回头时都摆手让他走。
吴漾被两人感动,悄悄揉了揉眼角。
直到转角处,三人最后一次互相挥手分别了。
周丝坐在吴漾肩膀上精神欠缺。“人没留住,倒是留下要他们还数年的外债,我可真是个好女儿。”
这话是事实,却非人力能阻止。
吴漾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别想了,以后我们多来看望他们,嗯?”
“恩。”周丝甩掉丧情绪。“已经发生的事,不想了。”
两人互相安慰着回到了新租的房子,白天把房间布置好了。
周丝看着吴漾进了卫生间,撇着嘴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寿衣。“好丑,也想洗澡。”
她这小小的样子那身宽大的寿衣倒不让人看着畏惧了,之前没有怎么活动过还没什么心理想法。
现在经历了和鬼弟弟斗,被太阳光晒,心理上总觉得自己身上有恶鬼的腥臭气。
男人洗澡本就快,吴漾出来后看到周丝呲牙咧嘴地用力要打开他的笔记本电脑,却因为身高不足而撑不开。
这画面呆萌又搞笑,他笑着过去打开。“要查什么吗?”
周丝被一台笔记本难住,气得跺跺脚后才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丑死了,想换。”
两人对鬼的衣服如何没有经验,但吴漾没扫她的兴,听着她的话打开了某宝,搜索娃娃衣服。
显示出来的内容并不满意,多是公仔服只适合装扮也明显不合适。
周丝向桌上一坐有些失望,吴漾手指轻戳着她的背。“明天去店里看看,你让搜娃娃服我倒是想起来,小女生喜欢的那种芭比娃娃服说不定可以。”
周丝想像了一下那种不日常系列的服装套在自己身上有些莫名的羞耻,但这身寿衣她真的穿够了。
衣服解决了,周丝飞身看了看他的头顶。“去吹干头发。”
“好。”吴漾听话地起身去拿吹风机,这种小东西还收在行李箱里没拿出来。
他翻找的空听到周丝在他头上扯着湿漉漉的发丝叹气。“我也好想洗澡,好想洗头,好想换干净的衣服啊。”
尽管只是她的随口一说,吴漾却有些羞愧。以这种不寻常的模样和她呆久了,他倒是没想起周丝以前是爱干净的。
15. 第 15 章
洗澡说起来简单,在淋浴头下冲难受还滑,放盆里对她的身躯来说又大。
最后他从橱柜里端出个碗来。“要不……当浴缸用。”
“……”
妙啊!
吴漾把碗放在流速关小的水龙头下,又把最小的擦手毛巾和洗澡用品放在一边。
等周丝洗干净披着对她来说还是偏大的擦手毛巾出来后,吴漾正巧把她的寿衣洗干净也用吹风机吹干了。
两人恋爱许久了,最亲密的事不是没干过,但让她赤身裸体地飞来飞去满屋晃荡还真是做不出来。
等上衣服,她坐在吴漾的肩膀上,两人都舒心地叹口气,又为这莫名的默契笑出声来。
没了恶灵威胁,再加上洗了澡,周丝终于睡了个好觉。
尽管确认了她不惧怕阳光,却极为不适,一直等到太阳下山吴漾才带她出门。
两人记不清逛了几家精品店都没有收获,周丝无聊地趴在吴漾肩膀上叹气。“这也太难了吧。”
“别着急。”吴漾安慰着她。“去商场看看。”
商场的分类做的很好,那几排货架摆放的都是礼盒状的芭比娃娃。
那些娃娃都是装饰性衣服,还好周丝是魂体能穿过去比较一下身形。
没让两人白跑,还真挑到一套合适的,那个礼盒里的衣服是田园风,不像别的都是超长拖尾大裙子或者太过夸张的衣服。
惊喜的是还带了一套漂亮的餐具,有一把白色的小椅子。
回去后吴漾又好好地洗了洗,吹干后周丝迫不急待地穿上显摆。
犹如初春般的黄绿色衣衫穿在小小的周丝身上显得玲珑可爱。
吴漾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想给她拍照,拍得好看,翻出相册时却只有衣服在空中飘,他面色不改地放下手机,还是被周丝从镜中捕捉到了失落。
周丝飘到他面前捏了捏那张垂下去的面容。“至少在家可以换一下,已经很开心啦。”
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不能难过太久,吴漾笑笑认同了她的说法。
礼盒里的餐具太过齐全,好看归好看对此时的周丝有些无用,就挑了一个最大的杯子拿出来当“浴缸”用了。
生活算是简单地安排好了,吴漾要开始考虑直播的事了。
以前的直播和视频多是户外类,当时的拍摄工作是找人一起做的。
现在周丝回来了,也不方便找别人。他就决定没事的时候学一下拍摄的小技巧。
吴漾开着电脑看教学,周丝拿着他的手机刷淘宝看了会衣服觉得没意思,索性和他一起看起来。
只要点开一个视频,大数据就会推荐相似的视频。
吴漾随手点开一条,那条视频是在给新人推荐合适的摄影机。
这种器材吴漾是有的,毕竟之前可不少用这设备。
他刚想关掉换视频,镜头忽然切换到了博主自己。
那是一张普通到扔进人群里就找不到的脸,但吴漾和周丝却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这个对视让他们肯定了自己看到的画面。
他的身上有缕淡淡的黑灰死气,像烟囱里飘出的黑烟一样轻缓地荡着。
收回要关掉网页的手,两人继续向下看。
博主介绍的起劲,还去一旁的置物架上拿来了老款的摄影机比对外观。
正巧是他这一走动,两人清楚地看到那股灰烟像是扎根在他身上一般随他移动着。
周丝抢先按了暂停,指挥他。“拍给苗苗。”
吴漾这才反应过来,找到谢锦棠的微信发了过去。
对方显然这会也正闲着,几乎是秒回。
回的是段语音,点开后是苗苗的声音。“这种轻烟是他最近接触了恶灵的关系,看起来还没成什么气候,晒几天太阳就好了。”
刚听完她的语音,名字为谢锦棠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视频中是苗苗的脸占了三分之二的屏幕,她的身形就不是透明的,或许是个人能力的大小。
看到接通后,苗苗退后了些,露出谢锦棠的脸,他轻浅地笑着,友好地摆摆手。“晚上好。”
吴漾和周丝回应他的招呼,苗苗扁着嘴瞪向发起人。“别整这没用的。”
抱怨完,她看向镜头忍不住又趴近了。“这种痕迹肯定是个小鬼,我最近有大事干就不去了,你一个人可以的。”
“啊?”周丝想起上次在阳光下灼热的痛感,耸了耸肩。“我怕。”
她这不争气的样子,苗苗气得又趴近了镜头,这下整个镜头都是她的脸,谢锦棠连一个小角落都没有了。
“别给我姐姐丢人,哪个见了她不是夹着尾巴跑,你作为她的器灵怎么能拖后腿。”
老好人谢锦棠忍不住安慰几句。“日游神不知道有几百几千年的工作经验自然是鬼见愁的。不过苗苗也是希望你强大起来能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只是她不会太表达。”
苗苗憋着气回头凶他。“就你有嘴。”
心疼谢锦棠的同时又有点好笑,与苗苗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周丝早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
再说,苗苗可是日游神的脑残粉。
想到这层,对两个日游神在墓地打架的事到底没个合适的话题作为开头去问。
挂断视频后,吴漾给他发了私信。
无恙:你好打扰一下,有些器材上的事想请教一下可以么?
留言刚要发出去,无恙又加上了有偿二字才发出。
事实证明,这个时间点空闲的人挺多的。
对方回信息也很快。
是梁不是凉凉:我以前还是你粉丝的,当然可以啊,就别提什么有偿了
是梁不是凉凉: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有很长时间你没更新了,我以为你不更了就取关了。
曾经是粉丝就好说了,吴漾没在意他下面的话。
无恙:非常感谢,你什么时间有空,可以见面聊么,不谈有偿请你吃顿饭总可以吧
是梁不是凉凉:可以,加个微吧方便说,我的微信是
两人交换过微信互通了姓名才发现在同一个地区,就把见面时间约在了明天。
是个大晴天对周丝不太友好,考虑到那人身上有鬼气,她还是跟去了。
吴漾还是躲进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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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以往的小背包,还好她没有了属于人类的许多知觉,才能在吴漾的走动中不被晃的想吐。
但同样属于鬼灵对阳光的恐惧,让她一度提不起精神。
周丝没有说,吴漾一向是细心的。
他捧着包底尽量晃动轻一些,在拥挤的地铁里也找个角落避开人群。
与梁冀见面的地点在安静的咖啡厅,周丝终于有精力出来透口气。
按苗苗的说法,像今天这样大的太阳,梁身上的那点鬼气应当明显淡了才是。
可他来到约好的桌台两人打起招呼时,那点鬼气不见丝毫淡化的迹象。
由于同样没有加重的迹象,周丝疑惑但也没向心里去,大概是他来的路上一路地铁并没有过多接触阳光吧。
两人休息片刻后就出去了,借着帮吴漾挑选摄影机的理由带他在外面逛了许久。
梁冀身上的鬼气依然是初见的灰黑色,但本人却没有精力不足的现象,那缕鬼气好像并未伤害他。
与他到底不算熟,吴漾也不好直说自己看到了什么,只说今天的器材不太满意,若是有机会想和他再出来逛逛。
半天的“无功而返”并没让梁冀不耐烦,还是温和地点头应下。
两人告别时,梁冀的眼神又忍不住少少地落在吴漾背的小包上,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回程地铁上,吴漾戴着耳机,旁人听到他声音也以为是在和耳机那边的人说话。
周丝坐在他肩上。“我注意到他看我好几次,但那个表情,又不像是看到我的样子。我还故意飞到他面前过,连个瞳孔焦点都没有,大概率是看不到我的,可能只是觉得你背个女士包有点怪异。”
吴漾点头。“是有点怪,我网购的工装裤和连帽衫到了,那种类型的衣服口袋多,到时候你能藏的地方也多了。”
这么过去一星期后,吴漾还没想好怎么联系他,他倒是发来几张图片,说这几个新款都挺适合新手的。
吴漾本意不在这些设备上,简单看了看说自己不太懂,方便的话最好视频一下效率快。
梁冀也不拖拉,没几分钟就弹了视频过来。
看到了本人,两人的脸色更凝重了。
梁冀身上那缕鬼气色彩,不浅反深了,但梁冀的精神状态还是并无异样。
看到吴漾的脸色,梁冀开玩笑地笑着向后扭了扭头。“干嘛啊这副脸色,好像我身后有什么似的。”
吴漾低笑掩饰,也用开玩笑的语气回应着。“你小子最近去不该去的地方了吧。”
还没到大半夜,天色也暗了,开这种玩笑一般人可受不了。
吴漾意识到时间后有些后悔自己的嘴快,在脑海里想着听过的笑话,给他说后再道个歉。
梁冀果然被他说的愣了愣,引出一声长叹。“怎么会是不该去的地方呢?你的事我也是知道的,看望朋友是不该去的地方吗?”
吴漾一愣,正要道歉,却听他又低笑起来。
那笑里掺了几分莫名的凉意。“恩,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吴漾并没有说什么,他这多余的话大概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16. 第 16 章
知道有些不合适,但顾及那缕鬼气,吴漾还是厚脸皮说出口。“抱歉忽然提起这个沉重的话题,哪天我和你一起去看看这位朋友吧。”
梁冀眼神低垂,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似乎在思考什么。
怕他误以为自己是想在墓地直播涨热度,吴漾赶紧解释。“我不是赚流量开直播的,我不开播。就是单纯的陪你见一下你的朋友。
你也知道,我沉闷的这些年朋友都散了,一个人也挺寂寞的,突然多你一个朋友再加上你能帮上我就难免想跟着你多走动。”
好像是有道理的。
梁冀最终同意了,他轻点头。“也好,她应该也想多个人去看她吧。”
既然都同意了,吴漾便不再多问。
那鬼气多半是在不干净的地方沾上的,他要跟上去看看情况。
两人又聊了些摄影器材上的话就挂断了电话。
周丝和吴漾在这方面没经验,只得再去找苗苗,但谢锦棠的号码提示不在服务区。
上次联络时,苗苗说她有大事要干,估计是想着她这小菜鸟解决不了,根本没说是什么事。
但不用想都明白,肯定是灵异事件。
在灵异事件里手机没信号那可太正常了,两人也没多想,就把这事在微信上给他留了言。
梁冀虽说鬼气加深了,但他本人并没有影响,两人也没当成紧急事看待。
倒是苗苗和谢锦棠更让人担心,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都没有回消息。
吃过午饭,吴漾又打了一遍他的电话,依旧是不在服务区。
两人肯定是碰到了不好解决的事,吴漾也不敢报警,怕反而给两人添了麻烦,只得再静等消息。
他们的消息一直没等到,把梁冀的消息等来了。
再见面时他肩上的鬼气更深了,凑巧是阴天,那缕鬼气肆无忌惮地向上飘着,像是巴不得吸引来有缘人。
这倒是挺奇怪的,一般来说鬼不都是没成事之前都低调的么。
梁冀带他们去的是树葬墓区,两人各抱着一束菊花一路沉默。
墓园内有一些鬼趁着阴天坐在墓碑上呼吸空气,看到周丝后觉得有些不舒服就只露出个头,好奇地望着。
她与吴漾说自己去众鬼中间打听一下,看他悄悄轻点头后就飞一边去了。
众鬼都怕她身上的气息,周丝给他们一个安全距离,指着梁冀问。“他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几只活泼的鬼不用去看他的脸就认出了人。“我埋这数月了,见过他好几次。非要说他上次来,倒是想不起来了,咱当鬼的还记什么准确时间啊,又不是上班打卡。”
其他人附和着,没鬼能说上来他上次来的准确时间,只是确定有个一周左右没有来。
那梁冀身上的鬼气就不是那位朋友的了。
嘴快的鬼瞄了眼周丝,轻声问着。“你这家伙这么小明明是快要消散的迹象,怎么有种阴深可怖的气息。”
“而且大白天的都这么有精神。今天虽说是阴天,我们都是累得很呢。”
他们七嘴八舌地问着,周丝有些得意地扬扬下巴。“我是关系户啊。”
“草了,活着的时候被关系户打压,死了还有关系户。”有鬼愤愤不平道。
周丝笑笑,收起玩笑。“开玩笑啦,只是得了个机缘给鬼差打工的。”
刚刚还骂关系户的鬼发出啧啧的声音,同情地摇摇头。“死了还要打工,原来打工人打工魂是真的。”
“……”周丝想撕他的嘴,但她这一下手,这鬼估计不止是嘴烂了。
和他们告别后,周丝追上了两人,和吴漾说她刚才打听的话。
吴漾暗暗点点头,没让梁冀发觉。
梁冀说的那位朋友埋在一颗茂盛挺拔的柏树下,树枝上挂了一块纪念牌,只有简单三个字:黄盼盼。
连生卒年都没有。
看这名字大概率是位女性。
纪念牌随风左右摆动着,像是欢迎几人的到来。
梁冀轻笑着扶了扶纪念牌,像是同恋人低语一样温柔。“你是知道我带了朋友来吗?”
他看不到,周丝和吴漾却看得明白。
这里没有灵魂驻足,或许早就魂归地府了。
梁冀自顾自地介绍着。“他是我新交的朋友叫吴漾。”
说完他又正常地介绍起长眠的人。“她是我大学时的朋友,黄盼盼。”
这场面有些怪异,吴漾略显尴尬地对那颗柏树轻点头。“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
梁冀忽然笑出声。“是不是有些奇怪,算了,咱都是年轻人不搞这些。来,坐。”
吴漾也不是过于讲究的人,两人在边缘处席地而坐,听梁冀说起了以前的故事。
梁冀喜欢黄盼盼,并不是一见钟情的喜欢。
他不是一个合群的人,继母严父的组合更让他变得沉默寡言。
比起不擅长的社交,他更喜欢扎进书里,品味或者换个词说,偷窥别人的人生。
和黄盼盼的见面就在学校明净的图书馆里。
不经意抬头歇眼的瞬间,前桌他对面位置的女孩刚放下书。从朴素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两节卷纸,撕开后又放回一节,仅用一节擦了擦书的四角,又从多处磨损的劣质塑料茶杯中倒出点水浸得微湿后擦了擦双手,扔在桌下的垃圾桶中。
呵。
梁冀很是瞧不起她擦书的行为,学校虽然不是什么高档一流大学,但在书籍的保护上还是很到位的。不知道她在假干净什么。
不知又低头看了多久,
这次不是歇眼,而是被旁桌的女孩吵到。
倒也不能说吵,她们说话的声音听出来是刻意压低过的,只是在那个只有翻书的轻微“沙沙”声中,彼此交流的声音就与众不同了。
他们离得近,梁冀能听清说了什么。
有个女孩带进来了东西吃,吃完后有油沾在手上,她向同伴要纸擦手。
她说的不是纸,是湿巾。
梁冀莫名想起前桌用普通纸巾沾水擦书的情景来。
他忍不住抬头重新看了眼前桌的人。
她的面容很普通,没有任何显眼的五官,皮肤也是正常的黄,可以说在外貌上没有丝毫显眼的地方。
但她的服饰却一言难尽。
微硬的面料肉眼可见的劣质,或许是洗的次数太久,衣服边缘泛着浅浅的黄。
透过桌子的空隙看去只看到她的鞋子,谈不上什么款式,应是在学校外夜市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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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的便宜货。
那衣服像她手边的塑料水杯一样,满是使用久的痕迹。
却被打理的很干净。
想来是个贫困生,梁冀为刚才未知全貌就瞧不起别人的行为有些内疚,或许是书本确实有脏污吧。
那点愧疚只够让梁冀对她普通的相貌有个印象,并不足以留下更多。
但也因为这点印象,让经常呆在图书馆里的梁冀多次看到了她。
今天看到她了。
又看到她了。
恩……好像是个爱读书的人。
梁冀就这么偷偷地看过她许多次,每次她都像第一次注意到她一样,穿着整洁却明显发旧的廉价衣服。
慢慢地他已经说不清为什么要去关注她了,只是每次进入图书馆时,会不自觉地找一下那个身形,在每次看书劳累活动一下脖子时,也会找一下那个人。
不过,她应该是不知道的。
两人没有过一次视线相撞,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
像他一样,从没有人一起,也没有被人打过招呼。
那个时候,梁冀是没有想过自己有没有一丁点喜欢她的心思的。毕竟,他连别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所知道的都是他所看到的表相,那个整洁贫困的衣着表相。
家庭的不幸福让他早就决定一个人过一生,自由着孤独着也习惯着。
习惯在图书馆找一下她的身形,毕业后再习惯她消失在人海。
这是他想好的,也以为会这样的。
那是一个午后,天气热的不是必要都不想出门。
不巧梁冀的笔记本坏了又急着用,只能拿去维修。回去的路上还想着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大中午的坏,这不是折磨他么。
在心里把热字“写”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快不认识这个字时,终于到宿舍楼附近了。
他走进道路两旁的树荫里,抬眼觉得前面的女孩有点熟悉。
正想着她的塑料袋子破了,里面的几颗桃子滚落四散开来。
有一颗刚好滚到他面前,那合适的距离就像专门等他捡起来似的。
他捡起了离得最近的两颗走过去,女孩也刚好捡起了其他的。
她拘谨地低下头,抬眸看他一眼。“谢谢同学。”
没了袋子,还好买的不多,她展开书兜了起来。
“客气。”
待梁冀把拾起的放上去后才发现,这仅有的六个都是外表极丑,甚至有些发灰估计内里也坏掉的果子。
想起她平时的打扮,就没多问。
女孩在六个果子里挑了一下,拿出最好的一个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他。“那个……如果不嫌弃的话。”
有点嫌弃的。
说是最好的一个,但只从表皮看也是个劣质的果子。
这种平时他不会多看一眼的果子,此时却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谢谢。”他说着。
女孩的头更低了,她小声说着。“你不嫌弃就好,再见。”
她像是给梁冀塞了一颗炸弹而心虚一样,加快步子小跑着离开了。
……
梁冀打开手机照了照,这张脸也不至于如此吓人吧。
多帅啊!
17. 第 17 章
回到宿舍后,他顺手放在桌上,忙其他的事就忘了,一直到晚上回宿舍才想起来。
只是那个时候,桌面上已经空了。
他问舍友。“我桌子上这个桃你们谁吃了吗?”
舍友摇头,后又反应过来从自己柜子里扔个小香瓜给他。“接着。”
看梁冀稳稳地接住后,他还自夸着。“准头好吧。”说完,他才回答起梁冀之前的话。“那个桃被我碰掉地上了,我看皮都发灰肯定坏了就直接扔了。就扔那个垃圾桶……哦,对,倒垃圾的时候扔出去了。好啦好啦,赔你一个小香瓜。”
手里的小香瓜散发着淡淡的果香,果皮也是完好有光泽,确实比那个桃子能拿得出手。
坏桃换好的小香瓜,这买卖不亏。
梁冀不再想,冲他晃晃。“谢了。”
舍友蹬鼻子上脸调笑着。“你倒不如说谢谢爸爸,我才会感受到你的感谢。”
梁冀不喜与人亲近,也是这舍友天生自来熟,和谁都爱亲近才有了这对话。
他笑笑,没再接话。
再次在图片馆看到她时,她正好拿起水杯抬头喝水。
看到刚好走到她身边的梁冀,她一个愣神被水呛住,捂着嘴咳了起来。
安静的图书馆里这声被压低的咳嗽声格外响,看到众人投来的目光,她更压低了声音。
梁冀犹豫了下,坐在她对面。
女孩的脸更红了,不知是被呛的还是不好意思。
待她缓过来后,梁冀向前凑了凑小声问她。“没事了吧。”
她摇摇头。
梁冀把自己准备的矿泉水放在她面前。“喝这个吧。”
她的水已经不多了,但也没见底。
女孩摆摆手,也凑近小声回他。“不用了,我还有,谢谢你。”
“就当还你的桃子了。”
说完他有些羞愧,那桃子是不好,但却是她最好的一个了。
“真的不用了。”她依然拒绝。
梁冀装作无奈地叹口气。“嫌弃了?”
“没,没有。”他的水还没有打开过,怎么会嫌弃呢?
她只是没有接受过什么好意,有些不习惯罢了。
最后,女孩还是收下了那瓶水,两人也加上了微信好友。
她的手机边缘都掉皮褪色了,不知是买的二手机还是用的时候太久。
她在微信上发出了自己的名字。
黄盼娣
可真是个冰冷的文字。
有了微信后,他们偶尔在图书馆碰见时会互发消息说好巧。
再后来,就相约到图书馆自习。
而除了这些,倒是没有讨论过其他的话。
比起朋友,两人更像是书搭子。
慢慢接触的时间长了,他们都察觉到对方没什么朋友,是个较为孤独的人。
就像是本来没有交集的人在一个大雨天共同走进一个屋檐下避雨。他们互道了你好,互通了名姓,彼此心知肚明地知道等雨停从这个屋檐下走出后,还是陌生人。
那个屋檐,就是这所大学。
梁冀的故事停了,吴漾不好问她是怎么去世的,因为梁冀的语气,并不像在怀念一位好友,而是像在缅怀爱人。
更不好问,黄盼娣怎么变成了黄盼盼。只听这个名字,便觉得悲伤还在后头。
回去的路上梁冀格外沉默,他肩上的鬼气似乎更重了。
这些鬼气本该是天生怕她的,就算不消也不该再加重才是。
“我想触碰看看,这缕鬼气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周丝对吴漾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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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漾不好说话,只能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从这列地铁里出来,两人的方向就不一致了,本想拉梁冀去地上再让周丝触碰的,看他一脸还在伤怀的样子,吴漾开不了口。
像周丝预想的那样,她的手还没触碰到,那缕鬼气便挣扎着摆动,却不肯离开梁冀的身体。
周丝继续向前抓,疯了一般乱摆的鬼气难免碰到周丝,被她碰到的鬼气像烟一样有的顷刻散开,有的向一个方向飘了一阵散开了。
若是周丝继续去触碰那鬼气,也算是变相地赶走了,但她总觉得,这样不行。
不找到这缕并不伤害他的鬼气来源,或许会更麻烦。
想到这,周丝停手了。
吴漾和梁冀就此告别,各回各家。
换乘地铁出站后,吴漾注意到了一个小摊。别的摊主都看着来往的行人,巴不得别人驻足片刻,他却闲适地看着一本发黄发旧的书。
这不是熟人么,吴漾轻笑走过去。“嗨,大师,好久不见。”
那位道长看都没看两人,翻了一页书。“不叫我骗子了?”
吴漾尴尬一笑。“大师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何必和我这肉眼凡胎的俗人一般计较。我请您吃饭去?”
道长合上书,摇了摇头。“柠檬水。”
“行,您等片刻。”说着,吴漾就起身去买了。
店铺离得不远,周丝没跟过去,飞到道长旁边看了眼他的书。“大师,你这书皮破损如此重,页角却不怎么破损嘛。”
道长毫不介意地随手翻开。“有谁规定过书皮和书籍要配套的?”
周丝瞄过去一眼,当时就翻起了白眼。“你有毒吧。”
书的内容不是知是哪个平台哪个作者写的言情小说,看简介,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故事。
18. 第 18 章
道长又重新合上书放在一边的背包里。“你这丫头别乱说话啊,惹我生气了以后不帮你。”
他看起来也不怎么靠谱的样子,但上次的事件又让周丝无话可说。
好在地铁口热闹,有人看到他“自言自语”也以为是故弄玄虚,并未放在心上。
周丝把梁冀的情况和道长说过后,吴漾也正好回来了。
他停止了思考的动作,乐呵呵地接过柠檬水。“你别说,我就好这口。就是现在这人吧都去拜财神了不搭理我这老道,钱难挣哟。”
旦凡他把自己收拾干净点,或许还是有人愿意坐下听个好话的。
吴漾看着没个靠谱样的他也很是无奈。“您也是有真本事的人怎么混到摆地摊了?不是越有钱的人越迷信么,您给他们指导个风水也不用这么艰难了吧。”
道长摇摇头。“渡无缘之人有违天意,老道我不求富贵,简单修行而已。”
两人可听不来这道啊缘啊的,等他喝满足了些,追问梁冀的事。
道长摆手。“刚才都说了渡无缘之人有违天意,我和他缘分未到。”
周丝叉腰。“刚才还说修行呢,修行不是助人吗?那我们把梁冀叫过来给你买杯柠檬水是不是缘分就到了。”
道长故作神秘地摇头晃脑。“缘分未到莫强求,今天老道我在这就是等你这杯柠檬水的缘分,收摊喽。”
说完,他还真收起了摊子。
有路过的人一时好奇又不缺钱想找他算上一算都以要收摊拒绝了。
那人觉得没面子,在他眼里这些就是骗子,自己也是知道的,不过想听个好听话,怎么他还要拒绝了。
他说着加钱,道长问都不问加多少,只说今日已收摊,不宜加班。
一边的吴漾看得哭笑不得,想和他同行去看看他住哪,以后真有什么情况也好找人。
他倒不拒绝跟着,只见走了有半个小时后进了一处公园,找了张长椅一躺,悠闲地对吴漾说他四海为家居无定所。
看来这道长只有他找人的时候才靠谱,吴漾给他买了点吃的喝的送过去就要离开。
道长提着他放下的零食饮料,长叹口气。“你说我这遇见好人吧也难受,总觉得欠人什么。”
“肯指点了?”吴漾又走回来。
“不。”道长一如既往地气人。“以后求我的时候多的是,这点可不够。”他晃了晃零食袋子。
吴漾失笑。“行,不为难你了。那等下次缘分到来吧。”
“不送。”他把布包向长椅边一放做枕头,那叫一个惬意。
回去后,吴漾又试着联系了谢锦棠,依然是毫无消息。
苗苗的伤还没好,周丝挺担心她的。她试着像上次那样在心里呼唤日游神却没有任何反应。
周丝忍不住发出疑问。“日游神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鬼呢?”
吴漾回想那次机遇只得摇头。“我记不住她的脸,倒感觉得出并不凶恶,性子较为淡漠。可能像道长说的若是无缘绝不插手。”
听他这么说,周丝反而更担心了。
两个日游神打架的事毫无线索又无人问,始终让她觉得不安,不敢信任她。
“那次去他们家只顾着躲太阳再加上路途遥远,我也没想起来记一下他家在哪。从搬过来后,鸟哥怎么也不来了。”周丝急的转圈。
“用得上了叫鸟哥,用不上了就是麻雀。”
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麻雀扇动着翅膀,慢悠悠地落在阳台上。
周丝赶紧招呼吴漾拿吃的来,她急忙飞过去顺毛。“怎么会,鸟哥永远是鸟哥。所以能带我去看看吗?”
“去是可以,到晚上我看不清怎么回来。”
捧着米粒豆子过来的吴漾毛遂自荐。“我!我和你们一起去,锦棠上次也帮了我。”
没其他问题后等麻雀吃饱,三人就出发了。
麻雀飞在最前面带路,城市的高楼建筑或树会挡到它的身影,周丝就飞在中间再给吴漾指路,而吴漾开着车跟在最后。
谢锦棠住的也是一般小区,门卫处查得不严,看他脸生只让登记身份信息就放行了。
麻雀没有记几号楼几楼,但它知道是哪户,找上去后敲门也无人应。
吴漾想到了这个结果,谢锦棠如果在家,不会不理他消息的。
记住位置后,只得离开了。
回去路上麻雀知道两人为何要来后,还在车里安慰两人。“苗苗是几百年的女鬼了,一般鬼奈何不了她。明天我给伙伴们都说说没事找找她。”
最好是吧,可她之前受伤还没恢复。再加上要保护谢锦棠一个人类,不知到底怎样了。
再担心也没有办法,吴漾说起别的转移她的注意力。
“鸟哥,这么久都没来,我还以为你找不到地方了。”
麻雀拍拍肚子。“你会忘记食堂在哪吗?”
“……”
它舒适地摆摆手,小小的眼睛里还有几分怀念。“我去乡下了,最近乡下收麦子,遍地都是吃的。这几天吃的越来越少了我就回来了。”
“你还挺会找地的。”
“那是。”
正聊着,周丝像有所感应般看向一栋昏暗的楼,看外形是还没有完工的。
“停车。”周丝让吴漾停靠路边。“你在这等着,我过去看一眼。那里好像在呼唤我。”
吴漾既然能看到鬼魂,对灵异不该无所觉才是。
“是熟人的声音吗?”他还以为是苗苗。
“不是声音,是一种感觉。放心,打不过总是能跑的,鬼不是都本能怕我么。”
说完,她飞向外面,还又交待吴漾不要出来。先慢慢向前开离开这个地方,她会追上的。
周丝已经不是人类了,她作为鬼差器灵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吴漾无法拦她,只能做到不拖后腿。
周丝过去时看到一只鬼趴在地上。头发凌乱,衣着倒是精致。
那只鬼早早感应到了周丝的气息,她本能地有些发抖却没有想躲。待她离得近了才慢慢抬点头,眼神不像其他鬼一样浑浊怨恨,反而像在求救……
周丝本能觉得她是为自己求救,不知道什么情况她并未向前,只是静静地打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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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看起来生前年龄不大,体型较瘦,应该去世有些年份了,皮肤透着让人不适的灰白色,这种肤色再好的五官也撑不起来,她这副普普通通的更别说了。
她看周丝满身戒备的样子,像是怕她走一样急切地指指自己的嘴摆摆手,又伸平手掌在脖子处来回比划了几下。
这意思是……她不能说话,因为生前被人割开了喉咙?
周丝也算是个新手鬼,阴谋诡计之辈就算是生前也未接触过,不敢大意。
她飞低一些,女鬼也配合着抬起了脖子。
待看清后周丝吓得退后些,低着下巴觉得不行又用手捂住脖子,好像被割开的是她一样。
女鬼生前不管是怎样的人,但死状也太惨了些,像过年杀的鸡子一样脖子几乎被割开了一半,皮肉都是外翻的。
她五官一般,脖子倒是细长,便更明显地看出不是只割了一刀。
明明知道自己是鬼,但做人的时间长过做鬼,有些对痛感的恐惧还是在骨子里。
周丝双手捏着脖子捏了好一会儿,像在确认自己的脖子是愈合的一样不敢撒手。
女鬼看她已经看到了且有些害怕,就重新低下头去。嘴里发出“恩恩啊啊”的声音,双手拍打着面前的空气示意她自己被困着出不去,又双手合十拜着她。
看那意思是救她出去,周丝想到了之前在电视及小说上了解到的地缚灵。
这种鬼死后被困在一个地方无法离开,但除了完成心愿她并不知道其他离开的解法。
周丝试着问她有什么未了的事吗,她眼神忽然迷茫说不出一个字来。
问了好几次她都没什么答复,周丝无奈地摇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怎么救你,我去问问其他鬼,有法子再来找你好不好?”
女鬼着急地摇头,拍打着面前只能困住她自己的空气。
看她这样子甚是可怜,但周丝确实没有法子,加上实在受不了心理上那个断脖子的痛感,就扭头匆匆飞走了。
看她走了,女鬼沮丧地不得已安静下来重新趴回去,好像刚才的折腾是最后的力气了。
她爬着挪了点位置,在有点微微亮光的地方以手指作笔写出个三点水的偏旁,想继续写下去时又停住了。重新趴回地面,许久未动。
周丝用最快的速度飞回去,她去的时间不长,吴漾还没开出太远。
回去后周丝还是没忍住摸摸脖子。“她真的太惨了,脖子割断了一半。”
吴漾也没忍住空出一只手捏捏脖子,清了清嗓子才缓解些心理上的难受。
“她衣服很精致,应该挺贵的,年龄不大。”
毕竟她也不是法医,分析不出太多。
“先不急着插手,谁知道是不是恶鬼被封印在那的。”
麻雀听着忍不住嘲讽他。“哟,连封印都想的出来。”
吴漾失笑。“鸟哥就别笑话我了。”
它顺了顺翅膀。“这点我可不帮不上忙,你们自己想办法找高人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道长。
毕竟除了苗苗和他,两人也找不到别的帮手了。
19. 第 19 章
道长居无定所,两人本没想着能在上次他去的公园长椅看到人只是碰个运气,没想到他就在那,看到两人手一伸。
吴漾秒懂,让周丝先过去,他去买柠檬水。
飞过去的周丝和他开着玩笑。“这次不帮忙的话就是骗吃骗喝了啊。”
道长也没生气,反而乐得呵呵笑。“既然你这么说了,一会不请我吃饭可不成。”
“……”周丝瞪他。“您倒是一点包袱都没啊。”
“包袱?”他装傻地拍拍自己破烂的布包。“咋没有,重要家伙儿都在呐!”
周丝叉腰。“比如两元店的镜子?”
“年轻了啊!”道长瞥她一眼。“两元店和一元店镜子都一样,干嘛去两元店。”
“好家伙。”周丝扯他的头发。“鬼的钱都赚,不知道小鬼难缠吗?”
道长一指弹飞她,顺好头发。“你确实是小鬼。”他加重了小字。
他那一指看着轻松,却让周丝飞出去好几米远,只觉得刚才被弹飞时身体一阵麻痹感毫无还击的力量。而后又根本不痛。
周丝死皮赖脸地缠过去。“你是什么人,这不是人能有的力量吧。”
道长继续装傻。“我?一个确实有那么一点小本事的老道罢了。”
能知未来叫小本事?
既然他不说,周丝就不问了,反正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吴漾回来了,周丝细说起昨天的事。
道长带着失望的眼神看向周丝,无奈地摇摇头。“现在的世道安全多了,鬼魂天生惧你只管去做就是,若是危及身边人,那是他命中有此劫,若实在说服不了自己,不如早早告别,他走他的阳关道,你过你的奈何桥。
在你被游神索选中的那一刻,你就不再是你,不再是人了,已经不能再用护短的想法去考虑后果。
如果你真的顾忌身边人安危,只有一个办法,离开他。既想成为游神索与他相伴又想不顾人鬼平衡只护他一人安然,你觉得可能么?如果继续这样,你很快会与游神索断开联系,失败的器灵魂归地府反受极刑。成为地府器灵,怎么可能是一件大好事?”
这番话等吴漾过来才说,显然是故意的。
知道他是为两人都好,谁也没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
听出他也在暗示昨晚遇到的鬼不能无视,周丝厚着脸皮继续问苗苗的行踪。
他这才有几分高人的影子,摸了把小胡子摇头晃脑。“不可说。”
看他的表情,应该是没有危险的。
周丝已经放弃追问他为什么懂这么多了,说他是高人或许都是保守想法。
两人都走到这地步,再说分开的话未免伤人,于是周丝和他约定,在事态还未明确前,至少危险占多半前,他不要跟着。
知道周丝不能成为完整的器灵结果很可怕后,吴漾除了同意也别无他法。
这晚他睡的并不好,总是梦见周丝被折磨,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导致早上醒来头都是昏沉的,他本能地先看向旁边,是空的。
担心的情绪还没上来完,抬头间就看见周丝坐在窗户边上。那点对人类来说过窄的边墙对她的身躯倒是合适。
“丝丝。”看她躺在那,吴漾来不及穿拖鞋就冲过去。
周丝听到他的声音疲惫地抬头。“我没事,我想了很久不知道怎么提升自己,苗苗说我是不怕阳光的,我想在没有什么提升的方法前,就先习惯在阳光下生存吧。”
但她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原本灵动的双眼眯了一半还多,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明白他的担心,周丝努力地扯出一个微笑。“不用担心,清晨的阳光还不烈,我能受得住。”
昨天说好的,不分开的前提是不能影响她。
吴漾张张嘴,又没说出来,犹豫再三压下不忍的心思。“我先去洗漱,你也不要太着急,受不住了就歇一会。”
等吴漾洗漱完回来,周丝挣扎着从躺的姿势慢慢变成站立,这样会消耗些力气。
吴漾静静地看着她像孩童学步一般趔趄着,努力地保持着身体平衡,奈何人类喜欢的温暖阳光是鬼灵的酷刑。
洗漱的水声停了,他的脚步再轻周丝也能感觉到。
身体有着剧痛的同时,五感好像强了些。
周丝无奈地坐下歇会也喘口气,她看向吴漾担忧的脸安慰地笑笑。“没关系的,不能用人类的想法去想一个器灵的忍受程度。”
尽管她这么说,吴漾担心的眉眼并未舒展,勉强地笑笑站在她旁边。“真坚强。”
被夸的周丝吃力地扬起个笑脸,转换了话题。
“昨晚我又去见那只女鬼了,她身体太虚弱我没敢碰她,那道结界只能困住她自己,我实在没有办法。”
想不到她行动力还是这么强。
白天被那位道长点了一通,当晚就回去查看一番,白天就开始接触日光。
日沉西方时周丝慢慢恢复了体力。
“我再去看看她。”她说着上下蹦跳了几下。“太阳下山我就有力气了,不用担心。”
“注意安全。”吴漾压下自己的情绪,微笑着送走了她。
在日光下几乎煎熬了一天,此时的夕阳对她来说影响已经不大了。鬼的适应能力果然和人不同,想必再这样狠心地晒几天,她在中午也不至于晕过去了。
对未来欣喜着很快就飞到了那女鬼处。
她与周丝不同,哪怕是夕阳,也足以让她丧失力气。
看到周丝的到来,大概是知道救不了她,她只是用那双引人同情的眼神看了她几秒就阖上了。
周丝有些尴尬,她也知道自己很弱,但实在是没有提升的途径。
等天色完全暗下来,那女鬼才恢复些力气。
周丝走近一些。“我只能从网上了解到地缚灵想解脱的唯一办法就是完成心愿,你有想到什么吗比如名字是什么,你会写字么?”
女鬼恹恹地点点头,吃力地抬起手腕以食指当笔就要在地上写,可落下时又顿住了。
她抬起头,眉头紧皱着,晃了晃脑袋。
“你是说……你忘记了?”周丝试探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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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女鬼迟疑地点点头,似乎还有丁点的印象却不足以想起。
“难搞哇。”周丝两指捏着下巴为难起来。“要不就你想起来什么就写什么?”
女鬼那恹恹的精神状态不像是被日光影响的,更像是……快要消散了。
后半句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周丝想去抓住那个片刻涌出的想法来源又寻不得了。
有了这个感觉,一个快要消散的鬼怎么也威胁不到她的,怎么说也是日游神的器灵。
周丝大胆地再凑近些,对上她迷茫的眼神轻轻地放缓声音安抚着。“不用着急,今天晚上我会一直在的,你慢慢想。想起什么就写出来。”
女鬼听着周丝轻缓的声音慢慢安静下来,她放下抱着头的手伸向地面,慢慢在地上开始写字。
周丝越看越心惊,她写了一地的死字。
像只会写那一个字一样,一遍一遍重复地写着死。
多的让周丝快不认识这个字了,更不知道她是对自己的死冤屈更多还是恨意更多。
就在周丝无聊的想打哈欠的时候,她手下的字变了。
在一大片的死字中,一个笔画更多的“梁”字格外显眼。
而她似乎也发现了这个意外,“嗯嗯”地叫着引起周丝的注意,指着地上的梁字。
“我看到了看到了。”周丝回应着,安抚激动的她。“梁什么呢?你再想想?还有没有想起其他的?是个男人还是女人?你刚才是怎么想起来的?一定还可以再想到什么的,别着急慢慢来。”
女鬼盯着那个梁字思索起来,不一会又双手抱头痛苦起来。
“没事的,先不想了。休息一下。”周丝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
她甚至希望这个女鬼是厉鬼,是坏的。不然她可太惨了。
白天让吴漾在网上搜了搜,并没有割喉女性的报道。
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不便宜,款式也不老,应该是近年的鬼魂。
可这一整晚的收获,仅有一个梁字。
待她情绪稳定些,周丝试探性地问她尸体记得埋在哪吗?
网上无报导,若她是无人知的情况下死去的,找到尸体说不定会有所发现。但不出所料,她想不起来了。
记忆消退也是快要消散的一种证明吧。
随着晨光的来临,女鬼躲进了她能躲的最深处避开阳光,又有了沉睡的迹象。
白天在这她没有精神,周丝安抚她一番说晚上再来陪她就飞走了。
女鬼看她在阳光下飞走的样子,迷茫的眼神里有些羡慕,大概是晚上写了太多字,忍不住又写写划划。
等她低头看时,竟是一个清晰的名字。
梁冀
她呜呜嗷嗷字不成字地叫起来,冲出阴暗处想叫回周丝,沾到晨光后被痛得翻滚几圈,只得又躲进黑暗里。
而周丝趁着晨光对她影响不大飞得很快,早就离此处极远了。
女鬼难过地退回深处,把那个名字描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确认晚上周丝来能看到,她又到另一处休息去了。对她来说,白天太难熬了。
20. 第 20 章
回去时吴漾正和人视频,怕对方多想,吴漾只是看周丝一眼,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对她晃晃手就算是欢迎回家的招呼了。
周丝飞过去,听到对方是梁冀。
说听到是因为两人开的虽然是视频,但梁冀的页面却是他的电脑页面,投给吴漾看的是他正在剪的视频。
第一次见面闲聊时,似乎是听过他说自己在某公司做的宣传工作,或许有些剪辑的工作。
周丝坐在桌边也跟着看起了吴漾教他剪辑,一直等到两人通话结束。
吴漾按下电脑屏幕,没等周丝问就说起刚才的情况。“梁冀有做自媒体的打算,有一点剪辑上的疑问。他问我东西也挺好的,这样慢慢联系就多了,总是我追着他问器材,问几次就是尬聊了。”
桌边的周丝不知听进去没,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梁……”
“梁冀。”吴漾的朋友圈也不算广泛,听了周丝说的一个字,主动接了下去。
她的小小体型明显一顿,换了只手捏着下巴边思索边嘟囔。“应该不会这么巧吧,不过按套路来说,确实应该这么巧的。”
吴漾也不催促她,等她自己嘟囔完回头找他时才追问。“有什么新发现可能与梁冀有关?”
还不能确定,现在回头去找那女鬼她肯定已经昏迷了,问不出什么。
虽说在女鬼那呆了一晚,但值得一说的并没几句,周丝很快说完了昨晚的事。
刚说完,她突然站起催促吴漾打开地图软件。“快,我想起来那天我曾经抓了一下梁冀身上的鬼气,虽然最后散了但它们曾都向一个方向飘过一会。是不是这些鬼气本来该回归本体的被日光灭了或者说本体力量不够导致收不回消散了?快,查下它们飘向的方向和女鬼是不是直线。”
吴漾按她的想法先找到那个地铁口的位置确定了方向,又找到女鬼所在的烂尾楼。
不知是周丝所想的没错还是凑巧,总之,确实是在一条直线上。
周丝忍不住向吴漾手边蹭了蹭找找温度。“与梁冀相处不多,但他不像一个坏人。换种更可靠的说法,如果梁冀是伤害女鬼的恶魔,那股鬼气不可能不伤害他的。有没有一种可能,女鬼是黄盼盼也就是黄盼娣,她没有去投胎是因为含冤而死被困在了死亡地点。”
“你说她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恩,我有种感觉,她快消散了。不是魂归地府,应该是魂飞魄散。”
周丝看吴漾一眼。“你觉得,你现在和梁冀的关系怎么样?”
这还真问住了吴漾,因为从大学开始做自媒体忽然就火起来太忙的关系,他除了舍友并不太擅长现实中的人际交往。“陌生是肯定不算了,但说熟悉,好像还不太够。”
吴漾也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倒是能试着问他黄盼盼的死,但对他来说,不管女鬼是不是黄盼盼都是他看不到的“人”,对他有些残忍。”
吴漾难免会代入心情,像周丝是病故他回忆时还会难受,万一女鬼真是黄盼盼,那样的死亡方式回忆起来必定痛彻心扉吧。
他在想的事周丝也猜到了。
如果女鬼是黄盼盼那对梁冀来说确实有些残忍。
周丝叹口气。“我今晚再去找她,看她能不能想起点别的。如果确定她与梁冀有关,那我们只能残忍一下了。”
“恩。”吴漾赞同。
倒不是只为了解决女鬼的存在,而是总觉得还有许多事是个谜团。
若女鬼是黄盼盼,她自己都那么怕日光,为什么留在梁冀身上的鬼气不怕?
如果那鬼气是付出了一定代价才不怕的,她又图什么?
周丝总觉得,梁冀身上的鬼气像是在吸引能看到的人一样,像是……在替梁冀向异能人呼救。
这个白天格外漫长,吴漾在闲聊中问了梁冀的学校后,又搜了那几年学校的事件,都是一无所获。
终于等到太阳下山,周丝想着这时间女鬼的精力应该也在慢慢恢复了,匆匆向吴漾告别后就飞走了。
她飞去时,女鬼看起来已经等候她多时了,站在夕阳沾不到的地方急切地对她摆手,指着楼内的一处。
每个想法都在把她想成黄盼盼,而把她代入黄盼盼后,周丝就没那么怕她了。
跟着她指的方向朝里飞去。
因为是废弃的大楼,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能看出那个手指划出的痕迹是被描了许多遍的。
周丝脑子一片空白。
女鬼真的可能是黄盼盼!
梁冀以为安息的爱人被遗忘在废楼一角苟延残喘快要消散了。
看周丝呆住,女鬼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示意她看,以为她是没看清,还替她找正确的角度,以正面的姿态去看。
周丝现在的方向确实是反的方向,但因为她在心里早已把梁冀和她捆绑一起,即使进倒着,也轻松地认出了地上的名字。
那描摹了一遍一遍的不知在心里叫了多少遍的两个字。
梁冀
周丝对她点头,忍不住看了眼她刻意挡着怕吓跑自己的脖子处伤疤。“当时,一定很痛吧。”
女鬼愣了愣,脏污的脸上慢慢有了痛苦的表情。本该不会流泪的双眼竟然流出了两道血泪。
破败的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像寒风也像兽鸣。
一点都不好听。
周丝不敢碰她,只得言语安慰。“没事了,过去了。你能想起自己的名字吗?你应该叫黄盼娣,或者说黄盼盼?”
她脸上痛苦的表情慢慢又成了迷茫,仍然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周丝不懂,她连自己都忘了,是怎么记得梁冀的?
梁冀到底有什么值得她忘了自己也要记住他的地方?
是梁冀身边,有什么危险么?
但她一个地缚灵,怎么可能把梁冀周围的情况知道的太清楚?
梁冀以为她死了就是死了,只会去墓地看她,并不会想到来此地,她应该不知才是。
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在日光下暴晒的原因,周丝总觉得自己思绪敏捷了,第一反应不再总是怎么办?
比如现在,她有个有些荒唐且没有依据的想法,这么想着,她也就这么说了。
“我既然是地府器灵,应该是把鬼魂带去地府的……法器吧。你们天生怕我,应该也是这个原因,那这样的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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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理解为我是能把你带出去的,不把你带出去怎么带到地府嘛是吧。但是你实在太虚弱了,我怕我一碰你,你受不住嘎了。当时鬼弟弟硬要碰我,听苗苗说可是受了重伤的。”
周丝说这些,也是让她想一想。反正也没“人”能来救她了,要不要用她的想法赌一把。
女鬼显然懂她的意思,她低头想了一瞬,再次抬头看周丝时眼神里带了坚定,她点头。
周丝飞到结界边缘对她伸出了手,安慰般的点点头。
女鬼慢慢挪到结界边缘处,随着她离边缘越来越近,空气中浅浅地浮现一层白光,那就是只能困住她自己的结界壁。
她慢慢地抬起手去触碰周丝伸在结界内的手,并没有像周丝说的那般可能会受重伤的痛,但她确实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灵魂的压抑让她想颤抖,想松开手。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她虽然暂时想不起来为什么要出去,但有个声音在告诉她。
出去!
梁冀!
危险!
她只能想起这断断续续的词语来,甚至都不能准确连贯地组到一起。
看她脸上并无痛苦的表情,仅仅只是微微皱眉周丝也挺惊讶。
莫非这次是因为她是主动性的想被她触碰,所以不会伤到她?不管怎么说,目前倒是好事。
女鬼的大手拉着周丝的小手像捏着一根细条一样有些滑稽,但那样的情况,两人都没其他心思,全神贯注地看着结界的反应。
女鬼的手离结界壁越来越近了,在触碰到结界壁的那一刻,果然被挡住止步于此了。
周丝不甘心,她索性赌一把,另一只手的大手只能抓住女鬼的小拇指,试图用力地想将她拉出来。
结界依然毫无反应。
周丝不肯放弃,她呲牙咧嘴地用上所有力气,头都因为过于用力高高扬起了。
女鬼眼睁睁看着结界壁因为她用尽力气而慢慢变形,好像在和周丝对抗但有些不敌一样变得扭曲,被拉扯得变形。
女鬼啊啊地用另一只手指着变形处,示意周丝有效果。
周丝喘气的空看了眼扭曲的结界壁,大叫一声再次使上力气“啊”的一声把女鬼扯了出来。
那泛着浅浅白光的结界壁因为地缚灵的离开崩开,化作星光四散消失,然后不见。
女鬼坐在地上喘着气,看起来触碰周丝没让她痛苦,反而是被她从结界里带出来更难受。
周丝不是人类了,自然不像人类一样用尽力气后要歇好久。
她轻喘几声就觉得浑身无碍了,看着地上狼狈的女鬼后有些犯难。“只想着把你带出来,安排到哪去呢?跟我回去你可得老实点,不能乱跑,吴漾身体好你不久呆对他没什么影响,怕邻居有体弱的会受你影响。”
女鬼休息几分钟后看起来精神好些了,眼神也慢慢有了几分清明,对周丝点点头。
周丝转身,指了指方向。“那就是吴漾的家,你会飞吗,跟上我试试……”
身后的鬼气忽然消失了,周丝暗叹一声不好,回过身去时哪有那只女鬼的影子?!
“草!”
周丝忍不住叫出声。“大意了!”
21. 第 21 章
周丝用最快的速度飞回去,时间还早吴漾还没睡。
“出事了!”离得老远就听到周丝的尖叫。“吴漾!”
听到声音的吴漾赶紧起身迎过去。“怎么了?”
周丝本也会穿墙,来不及等他开窗了,直接冲进去。“快联系梁冀,我大意放跑了那个女鬼,她意识不清我还没确认她到底是不是黄盼盼,是敌是友。”
“我记得你有空闲的手机,快拉个群登个小号微信开位置共享,我拿着飞去找梁冀,这时候顾不得会不会被人发现了。”
这个主意还是周丝飞回来时想到的。
吴漾就照她说的做,麻利地从柜子里拿出手机,他做自媒体多年自然不可能只一个微信,这时候倒方便了。
迅速拉好三人群,他首先开了位置共享后立刻给梁冀打电话。
“梁冀,来不及说了,你先相信我。现在马上离开你家到一个安全……你家附近有没有警局法庭之类的地方,去那里呆着。同时开一下位置共享,我用最快的时间赶过去。”
这些地方还是周丝告诉他的,晚上她去找女鬼的路上,有时会经过这种地方,泛着浅浅的金光让她有些不适,连她都不适,对恶灵的威胁想必更大。
好在梁冀并不是一个磨叽的人对吴漾也有几分信任,按他说的去了警局门口。
周丝把手机的亮度调到最低,以最短的直线距离迅速飞去。吴漾也迅速去地下室开车,寻着路线导航过去。
去的路上周丝真是提心吊胆,她不敢想像这会是一个多大的错,更不敢想女鬼路上会不会害别人。
可目前的线索只指向了梁冀,她也只能奔向梁冀。
周丝的直线距离自然是快的离谱,也有她近日晒太阳的原因,身体比以前强了许多。
飞到梁冀附近时,感受到他身边并无女鬼的气息又放心又担心。
放心是梁冀没有危险,担心是有了别的受害者。
既然梁冀没事,周丝也没打算暴露,按灭手机飞到树上躲起来等吴漾来。
梁冀还真听话,坐在警局门口玩手机。
他这异样的行为惊动了民警,特意派了一位长相亲和的姐姐出来和他聊天,套他的话。
梁冀又不是傻子,听出民警的话意是询问他有什么困难了还是他犯了什么事,胆小不敢进去自首。
他哭笑不得半真半假地解释着。“姐姐,我这人看着是个成年人了但胆小,近来鬼片看多了一直做恶梦,来这充满正气的地方壮壮胆,等会我朋友就来接我,我和他住一阵子去。”
民警姐姐并没因为这话放松警惕,只是把话藏得更深了,似无意地和他聊起生活中的事。
直到梁冀把自己的社交账号给她看,说他平时剪辑视频教别人挑选摄影器材,在知名公司有稳定工作,随着他个人信息越来越清晰,民警姐姐这才明显放松了警惕。
在民警姐姐看到梁冀的共享位置屏幕前,周丝倒是有先见之明地退出共享,没有被发现她已经到附近了。
民警姐姐陪他聊了许久后,终于看到吴漾来了。
他索性装到最后。“谢谢姐姐,我真是胆小现在好多了,谢谢你陪我聊天。我朋友来了,我就跟他走了。”
“好的,拜拜。路上开慢点呀。”姐姐对他们挥着手。
警局附近的摄像头多且清晰,周丝手上的手机可隐不了形,她不敢冒那个险,只能通过树和绿化带的遮挡,终于在一处合适的地方钻进了车子里。
“听你的意思我家不安全,那先回你家吧。”梁冀表现的有些平静,路上也没有追问。
周丝钻进车里后给吴漾打过招呼了,到家后他在梁冀看不到的另一边接过了周丝的手机一起装进口袋。
电梯里两个人也是安静的不同寻常,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周丝确定梁冀是看不到自己的,对突脸没人能做到瞳孔都毫无变化。
那他如此平静的样子,只可能是早就猜到了什么。
好像……小瞧他了。
直到吴漾把温水放到他面前,梁冀才有要聊聊的迹象。“之前以为你直播试胆是无神论者胆子也大,原来是能通灵。”
这没头没脑的话,加上他并不能看到周丝,多半是诈他的,但今晚的事根本解释不清。
再加上梁冀这么信任他,让他找安全的地方,他真的是立刻出门不问原因不慌乱的,吴漾也不想骗他,毕竟之后的事也要他的配合。
如果他都满嘴谎言,如何让梁冀对他毫无保留?
吴漾长叹口气。“我之前没想骗你的,但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梁冀轻笑,半晌突然开口。“我自认为没做过什么恶事招不来什么邪灵,莫非是你和我一起去祭奠黄盼盼那次,她……出现在我身边了?”
他倒是会脑补,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换位思考哪天有个人突然像他这样“不正常”,他也会以为是他的女朋友回来了。
女鬼的事周丝每天都是和他同步着消息的,不用和周丝过眼神就知道说什么。
“还不确定,是个女孩子,但是她记忆没了。”
听到这,梁冀却突然转移了话题,颇有种近乡情怯之感。像是怕两人核对了相貌后并不是黄盼盼。
“先说说第三个定位的事吧,我之前一直没敢让那名女警看我的手机,就是一旦解锁会显示三个人共享位置的界面,那个第三人可来得非常早,我看到她是以不可能的直线距离接近我的。就一直拖到女警快怀疑才打开手机,不过还好第三人很机灵,那时已经断开了共享。
警局门前很空旷根本没有人能藏身的地方,那个共享是……”
梁冀在等他的答案,一双淡漠惯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在梁冀的视线里,吴漾对旁边的虚空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两个手机,一个是他的,另一个打开后再次开启了共享。
他突然松了手,但预料中的自由落地现象并未出现。
梁冀虽然想到了,但毕竟是第一次见,还是有些震惊,悄悄换了口气缓一缓。
那个手机飘了一会儿才轻轻落在桌上,那个力度,显然是被“人”轻轻放下的。
吴漾指了指手机。“你试探我的那话,如果早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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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说我会以为你有病。我是近期才能看到她的。是我的女朋友,周丝。
她回来了。”
她回来了。
带着微微喜悦和庆幸的话在梁冀的脑海里回荡了一遍又一遍。
那他的她……是不是也回来了。
这次重新关注吴漾后,梁冀抽空看了新视频,他忽然想起什么。“被称为直播事故那次鬼屋心率上涨事件,是那次回来的么?”
“是的。”
怪不得,怪不得以前从不以这种迷信手段吸粉的吴漾这次却只字不提,原来是不能提。
这番浅浅交谈下,吴漾才问起黄盼盼的事。“和我们继续说一下黄盼盼吧。”
提起这个名字,梁冀浅浅地勾了唇角,很快就僵住了,大概是想到了她的结局。
梁冀和黄盼娣长期处于一种书搭子状态,并无生活上的交谈。
第一次聊私人话题还是从别人开始的。
开放而自由的大学生活让春心萌动的人忍不住追求喜欢的人。
在大学见多了男生向女孩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白,那还是第一次见女生向男生表白。
她和她的好友用那些年常见的浪漫方式:蜡烛摆爱心、喇叭喊爱的方式告白。更巧的是被告白对象就是他室友。
梁冀和室友的关系也一般,若是别人不来和他交好,他就自己过自己的。
另两位室友调笑着那位被告白的室友,催促他快去回应,显然是一场双向奔赴了。
刚和黄盼娣约过明天去图书馆自习的梁冀转过身面向墙壁,不想理会那三人的吵闹。
随手给黄盼娣发着微信。
【室友被告白了,喜欢就赶紧下去不喜欢就去说出来,在这宿舍里好吵】
黄盼娣回复着。
【原来被告白的是你室友啊,我刚听我的室友说,去告白的人是我隔壁宿舍】
她和室友的关系更平淡,她所谓的听就是真的听,别人说,她正好听到,而不是几人坐在一起闲聊的听。
【好了,他终于出去了,另两个室友也下楼看热闹去了。早该下去了,真喜欢那女孩的话让人家在下面等那么久,不会喜欢的话就不要喜欢了】
黄盼娣似乎感觉到了他对于喜欢的一丝戾气。
【喜欢也是需要学习的啊,不是所有人生来就会喜欢别人的。】
没有被爱过的孩子哪里知道怎么好好地爱别人呢?就是要跌跌撞撞的摸索着。
【那我不想学也不用学了】
【?】
【我喜欢自己一个人,与人深交的信任太难了,我不想学。】
就是说,他不相信任何人。
黄盼娣的备注名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过几秒又变回备注,又变回对方正在输入中……,又变回去…
如此往复几次,梁冀才觉得自己是不是对她说的有点多了。
【没有说不信任你的意思,我是指楼下人和我室友那种关系,我们只是朋友】
【那你要不要先学着相信我信任你】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的消息。
22. 第 22 章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黄盼娣很快就撤回了,倒符合她胆小怯懦的性格。
【恩,是书友】
她重发了这句。
梁冀愣了愣,只得装作没看到。
【撤回的什么,太快了没看清】
【打错字了,我去洗漱了,明天图书馆见吧】
【好】
两人断了闲聊,梁冀捧着手机久久未回神。
直到看热闹的两个舍友回来,叫着他说那个女孩挺漂亮的,主要是比较活泼,显得自家舍友跟个害羞小娘子似的格外好笑。
梁冀没听进去细节,只是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闪过一个想法。
明明看到了却装作没看到,不是比让女孩在楼下等的舍友更无耻么。
有这想法后,他又安慰自己。
不能这么比较,那两个人是要成为情侣的关系,他和黄盼娣只是书友的关系罢了。
这次的闲聊并没有让两人距离拉近,反而拉远了,之后的很长时间,两人连相约去图书馆的话都没了。
显然,这种距离感让黄盼娣确认,他是看到了撤回的话。
直到他某次回学校,突然被一位穿着打扮朴素到可以称为贫穷的妇女拦住。
“小伙子,你是盼娣的男朋友吧,你们吵架啦?”她的身材矮小,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双浑浊又带着几分贪婪的眼睛让人格外不适。
梁冀悄悄地从她手里扯出自己的衣角。“阿姨,你认错人了。”
“没有认错的。”那妇女像是不懂他的疏远,又紧贴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我看过你的照片。”
梁冀哑然,他大概猜到这女人是谁,本想应付过去,哪知她如此不给人面子。
不等梁冀再说什么,就见黄盼娣从校园里骑着单车冲了过来,到附近后把单车停在一边就过来了。
哪怕骑着单车,她的额头也蒙了一层薄汗,看来来得非常急。
两人正巧对视,长时间的不联系让两人生疏了不少。
黄盼娣没和他打招呼,把那女人拉远一些,听那称呼果然和梁冀想的差不多。
“妈,你不是明天才来吗?”
女人看向黄盼娣时那语气就多了分不耐烦。“今天来和明天来有什么区别嘛,我是你妈,我要做什么还得必须听你安排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学校门口附近的人流量不算小,黄盼娣见许多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又把那女人拉远了一些,就听不到黄盼娣又说了什么。
但是她妈的嗓门却是不小的,或者说,就是为了让别人听到的。
“不是什么不是,我看你就是翅膀硬了,来到这大城市就瞧不上家里了是不是?在外面交了男朋友也不和我说!”
这话说着,黄盼娣难堪地红了脸,忍不住看了眼梁冀。
梁冀对她摇摇头,表示自己理解并不在意。
她眼神躲开了重新看向她妈,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但从她妈的话能分辨出来。
“找什么住的地方,这不是还早着。我还没见见那小子你就跑过来了。”
“什么不是不是的,我听村上小圆说她在学校见你们多次有说有笑的,不是男女朋友是什么,想白嫖我女儿啊?”
这话由她妈嘴里说出来,黄盼娣都要气哭了,想拉着她妈离开学校门口又拉不动。
她只得使出老办法。从口袋里掏出钱,想把整钱给她,自己留一些的,却被她妈整把抓走。
“给妈点钱都不舍得是不是?白养你这么大了。”
从这几句话大概明白了黄盼娣的家中地位,梁冀本是想等她母女二人解决完私事安慰一下黄盼娣的,可看现在的情况,自己在这只会让她更难堪,就打算静悄悄地先溜了。
可他却不知,黄盼娣的妈妈其实一直在关注着他的动向。
梁冀刚迈两三步,就被她“哎哎哎”的声音叫住。“小伙子,你要抛弃我女儿是不是?”
“……”梁冀无奈,同她解释着。“我们就是同学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赶过来拉她的黄盼娣被她一把扯到梁冀身边。“我女儿虽然不如大城市的姑娘金贵,但也是好人家的清白姑娘,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
“……”当真是秀才遇上兵。
他听出黄盼娣的妈妈有想要钱的意思,手都向口袋伸了又缩回来,他倒是破财消灾防止继续被骚扰了,但这样可真是让黄盼娣丢死人了。
“我们有些话要说,给您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这次她倒是同意了,梁冀只得被迫地和黄盼娣一起去给她找地方住。
别看她穿的破旧,却不愿住太差的小店,让黄盼娣给她找的条件中等的酒店。
两人出来时,黄盼娣还红着脸,倒不是害怕,明显是被人撞破一地鸡毛的尴尬窘迫。
“对……对不起啊,我村上有个女孩也在这学校,可能是之前见过咱们在图书馆一起自习,回老家乱传的。”
梁冀颇为无奈地脱口而出。“她真的是你亲妈么?”
说完又觉得不妥。“我的意思是,你们性格差距有点大。”
岂止是有点大,她妈的脸皮厚度和黄盼娣简直是两个极端。
或许是今天她妈这一闹,许多事猜也猜出来了,黄盼娣也没了瞒的心思。
“你听我的名字就能猜出来,我是家里不受待见的女儿。上大学还是我在家跪了一夜,挨了无数顿打才换来的机会,但他们也不愿意给我交学费。因为学习也不是特别优秀,我就只能打工赚钱,就这样他们还要拿走一些。”
和家人关系并不好的梁冀脱口而出。“你可以不回去。”
黄盼娣长叹声气没说话,梁冀也想到了结果,不回去不给他们钱的后果就是今天这样,来学校闹吧。
怪不得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破旧衣服,怪不得没什么朋友。
这样的成长环境,这样忙碌的打工求学生涯,哪里有精力时间交朋友呢?
她旦凡有点时间,都想扎进书里多看一行多翻一页,真正是做到了把书籍当成进步的阶梯,一层一层地带着她脱离原生家族,奔向向往的未来。
黄盼娣没有明说她妈今天来干什么,梁冀已经想到了。
她或许是知道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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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并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关系,她仅仅是用无理取闹获得的好处多了用得习惯了,觉得可以闹来一切,向他要钱来了。
黄盼娣还没有想到怎么让自己难缠的妈妈回去,却不料她给自己打电话说要走了。
在打听贷款渠道想打发走自己的妈妈时,她做好了未来几年都吃苦还债的打算,却不想她主动说要走了?
对黄盼娣来说是好事,也就没有问原因。
其实她也知道,想告诉她的话妈妈会说,不想告诉她的话,她只会凶她,你一个死丫头管事都管到亲娘头上了?
那动作神情,她脑海里的形象模仿的惟妙惟肖,没办法,她经历过太多这样的事了。
可以这么说,她如今胆怯的性子,和那个令她窒息的成长环境息息相关。
黄盼娣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妈已经尝到甜头了,目前她接触的人只有自己和梁冀,莫非?
看着两人许久未更新的聊天记录,黄盼娣犹豫再三还是点了发送。
【我妈妈刚说她到汽车站已经买了车票,马上要离开了】
【恩,那你就有时间好好看书了】
黄盼娣看他说的不明不白,索性挑明。【可能在外人面前说亲妈坏话有些不合适,但我了解她,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她是不是又纠缠你了?】
尽管打算挑明说,但字打着打着觉得颜面尽失,到底把‘她是不是向你要钱’改成了‘纠缠’。
显然梁冀明白她的话外音。
【就算不是先要母慈再子孝,那也得同等吧。这样的母亲你还是做好断绝血缘的打算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她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她怎么可能一晚上就找到我的联系方式又联系上我又勒索成功?】
这句话发出后,梁冀也觉得作为一个外人说别人的家事不好,再说,他不是万事习惯旁观么?
尽管确定她看到了,他还是多余地点了撤回,删掉前半句,把后面的重新发送。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她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她怎么可能一晚上就找到我的联系方式又联系上我又勒索成功?】
【我明白了】
黄盼娣回着,也不知道是明白了这事与他无关还是明白了尽早离开那个家庭,或者两者都有。
但刚刚撤回的话有些不合适,让梁冀也不知道怎么回下去。莫名想起很久前的上次聊天,黄盼娣撤回了那话后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心情。
这事好像只是一个小插曲,但后来两人又恢复了书搭子的状态。
学校放寒假黄盼娣回家看到新家电新家具以及众人的新衣服,从大城市回来衣衫破旧的她比住在老家的人都土气。
一向不喜欢她的家人这次却一反常态,一个个拉着她嘘寒问暖,问着饿不饿渴不渴,却没人肯多走两步付诸到行动上给她倒杯水。
家里的经济来源就是几亩庄嫁地,那些年种地只能温饱,不可能有闲钱布置家里。
还是无意中听她妈给别人炫耀才得知。家里这些钱是一个年轻人给她的,和她在处男女朋友,以后会结婚,她会是富太太,娘家人自然跟着鸡犬升天。
23. 第 23 章
无形中的一只大手紧紧地攥着她的心脏狠狠地扭动着,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因为家境不好和家人对她不重视,她一直都受着周遭的白眼,她早就习惯了这种羞耻感。
她以为……她早就习惯了。
可是前所未有的羞耻心像一个袋子紧紧地裹住双手抱头呈蜷缩状态她,有人恶作剧地一点一点压缩了里面的空气,让她痛不欲生,让她想死。
而这个恶作剧的人,好像是梁冀。
不是她不信任他,而是她的世界里,只有梁冀这一个善意。
他怎么能这样?一边说着让她尽早脱离这个窒息的家,一边又把抓住她就是抓住财神爷的想法灌进家人的脑海!
在漫天的耻辱感里,黄盼娣终于承认,她好像非常、非常喜欢梁冀。
她不明白对他的喜欢是两人书搭子做久了日久生情的喜欢,还是因为她的世界里好像只有梁冀,理所当然喜欢梁冀的喜欢,但她就是很喜欢梁冀。
她稍稍冷静后甚至换位思考如果其他人给她家里人钱,她会怎么想?
她会开心啊,父母不再向她要钱,她就有足够的闲钱去买资料,就不用为了几百块疯狂地找兼职占用了大部分时间,让她勤能补拙的勤显得没有那么勤。
为什么换成梁冀就不可以了?
因为她在做梦,梦里她摆脱了家人,她想和梁冀有很多的时间,想让梁冀不会因为她的吸血鬼家人而拒绝她想共处一生的想法。
她想和梁冀有一个值得信任的、无限光明的未来。
可现在梁冀已经知道了她妈妈的贪婪,她爸爸的懒惰,她弟弟的啃老。这个家不是一滩脏污的泥潭,而是一片无底的沼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他是不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不要缠上他?他只当现在的钱是为以后的破财消灾。
她,是灾。
他想躲。
黄盼娣急不可耐地想问他,又不敢问。
开学后,他主动约她去自习。
拒绝的话在点发送前一秒删掉,改成了好。
向上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竟然百分九十都是【明天三点/五点/七点自习?】【好】
若不是时间上不是次次都一样,好像就是两句话一直在重复发一样。
自习时他们也很少说话,好像就是坐在一起做各自的事,但目标是一样的。
一样的想变成更好的自己。
这次黄盼娣频频跑神,或许她的目光太过明显,让梁冀数次逮到了。
第六次发现她偷偷看自己时,梁冀曲起食指向她脑袋上轻轻又略显暧昧地一敲,装作严肃地拧起眉压低声音叫她。“跑什么神,你书里的颜如玉附我身上了?”
为这亲昵的动作红了脸,黄盼娣没敢看他,自然不会再回他的打趣。
这次自习是晚上,离开图书馆就更晚了。宽阔的路上偶尔有人也是三两成群,情侣多过朋友。
两人中间隔着礼貌距离,梁冀看她走路时头比以前还低就知道在想事。
他轻咳一声。“有什么心事吗?纠结到现在了。”
黄盼娣站住脚,几秒后才鼓起勇气看向他。“你还记得我妈妈吗?”
从她的语气里感受到严重性,梁冀也停住脚看向她。“记得,有过一面之缘。”就可以有深刻印象的妇女。
黄盼娣低眉垂目地到底把这事说了出来。她想,如果梁冀觉得她是片沼泽就快跑吧,不然她的梦会更难醒的。
这些话梁冀从头到尾没打断,一直都是听。听到最后,他的脸色慢慢淡了下来。
为什么不愿意相信别人,因为真的很累啊!
看着说到最后,觉得被羞辱的黄盼娣抱膝蹲在地上把头埋进怀里不肯看他的样子,梁冀没半点想解释的力气。
“好笑。”他说着,语气是黄盼娣没听过但确实是他最寻常的冷漠平淡。“我还没学会相信你相信我,你就给我这么大的‘鼓励’。”
闻言,正在忍不住抽泣的黄盼娣一顿,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出了几米远。
看到他离开的背影,黄盼娣已经忘了脑海里所想的什么耻辱、沼泽、吸血家庭……,什么都忘了,只留下了为什么不相信他?
“梁冀!”
他没停下脚步,一步一步地离她更远。
“梁冀!”
他依然没停下脚步,甚至没有停下的打算。
黄盼娣不由自主地起身,跑了几步后又停下了。她这样的人不该去缠着别人的,会把别人的人生也缠的一团糟。
她擦着泪,却越流越多,索性放任情绪,也顾不得偶尔走过的路人看笑话了,终于放任地哭出声来。
好吵。
梁冀捂上耳朵,卑微又无用的哭声吵死了!
在哭声因为距离越来越小时,他还是站住了脚。
他依然觉得吵,但是那股心疼无奈的情绪像藤蔓一样,被他发现后如雨后春笋般飞快上涨,将他死死缠住。
他忍不住想,他知道黄盼娣只有他一个朋友,会以为是他做的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根本顾忌不到什么信任不信任,因为只有他。
她只有他。
想到这,名为心疼的藤蔓将他裹成了粽子,如果有实体,大概已经将他绞杀。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只有她呢?
他在闲暇时也想,他究竟是喜欢黄盼娣这个人,还是他到底不甘寂寞,因为身边只有黄盼娣才喜欢黄盼娣。
那时候,他意识到他的想法离谱又清晰。
他喜欢黄盼娣?
他的想法说:他喜欢黄盼娣!
瘦弱的身躯被人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拍她的背。“好了,不哭了,我知道你不是不相信,你是只有我,只能想起我。”
从没被这么温柔以待的黄盼娣并没因此不再哭,反而更加委屈地哭起来。因为他的拥抱也抛下自卑敏感和害羞,大胆地回抱住他。
梁冀无奈地把她的脸按在自己的肩上,无奈地轻声笑了笑。“真巧,我也只有你,但我并不寂寞。”
他才不是因为不甘寂寞,身边只有她才喜欢她。可是她是么?
黄盼娣哭了很久,因为不被爱,她很少哭,这次像要哭够本似的哭了特别久,久到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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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站麻了。
有了这个拥抱,后面的牵手就顺理成章了。
梁冀同她解释着。“我曾经想过在资金上帮助你,但我想那带给你的难堪会比帮助更大就放弃了。”
“对不起。”黄盼娣向他道着歉,感官除了耳朵全在两人相交叉的十指上。
什……什么意思啊!握手是友好,牵手是什么意思!
“我家里的情况有点乱,以后我再讲给你听,像你一样,我也在尝试摆脱束缚。目前没有能力去查给你家的转款账户是谁,过些时间我会试着查一下,你就放宽心,索性当一笔善款。”
黄盼娣乖巧地点头,看似低着头走路,目光全在两人相缠的手上。
有点热,快要出汗了。
女孩子出手汗,是不是有点尴尬啊。
梁冀发现了她的跑神,有些想笑却没有松手。“黄盼娣!”
他叫着她的名字。
“诶!”黄盼娣被他略显严肃的声音一惊,抬起头与他眼神相撞,很快又躲开。“啊?”
她虽然跑神了,但她在听的啊,他没有说什么话的。
“看着我。”他要求着。
黄盼娣实在不敢与人对视,不是怕的不敢,而是从来没有过根本做不到。
梁冀另一只手也抓住她的手。“不看我亲你了。”
黄盼娣一惊,眼神看着他翘起的嘴角,强忍着没敢移开。
“这么怕我亲你啊?”
“别……别耍流氓。”她忍不住瞄了眼路人,虽然不多,但偶尔会路过几波。
梁冀说得好听,自己也是第一次喜欢别人,没有明确她的心意,他是干不出这事的,就是吓吓她。
“盼娣这个名不好,你有没有想过,以改名作为脱离家庭的开始。”
想过,但以前的她没有那个闲钱的。
“想了,改什么好?”
“你自己想。”梁冀浅笑着点头。“你的出生无法选,你的重生就从名字开始吧,这次重生你自己做主,包括你的未来,也由你自己做主。”
“自己做主?”她习惯性地低头,有些激动又迷茫地重复着。“自己做主?”
“恩。”梁冀双手握紧了些借给她力量。“你的未来不会只有我,但会一直有我。所以不要怕,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
“我想做的事?”她像个复读机一样再次重复着梁冀的话。
但梁冀并不烦,她的反抗早就开始了,从被虐待也要执意上大学的时候,或者被她忘记的某个小事时就开始了,她可能还没意识到罢了。
“恩,你考虑一下。”
他说完这话黄盼娣才意识到已经到宿舍楼下了,两人的手好像理所当然地又松开了。
“我走了。”他的眼神软了些,软得像盛了一汪清泉让她想跳进去,溺死也不怕。
“那个……”她叫住梁冀。“你那时候说的你并不寂寞是什么意思?”
别看这一路梁冀说的兴致勃勃,但他也是第一次这么耐心地安慰人,这么说情话。
有当时那个氛围就算了,这时候再说他也会不好意思的啊!
24. 第 24 章
梁冀不肯表现出来又忍不住躲开她的眼神。“就,我们是两个人当然不寂寞了。”
两个人这词取悦了黄盼娣,她坚定地点点头。“恩,我也不寂寞。”
梁冀失笑。“但愿吧。”
“晚安。”
“恩,晚安。”两人摆摆手,结束了这次与以往不同的自习路。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后,两人都在对话框里停留了许久,却没有一个人发出消息。
他们都知道两个人的关系因为这晚和以前不同了,但又不太会应对这个不同。
那晚的亲昵好像一个梦,再次约着自习也恢复了以前那种朋友间的自习,只是两人目光相撞时,急着躲开的不再只是不敢与人对视的黄盼娣了。
平时的聊天从只约自习慢慢加入了个人喜好、生活美食,聊着聊着知道了黄盼娣的生日。
想着没人给她好好过过生日,梁冀决定给她补上,就从孩子都无法拒绝的游乐园开始!
对于他没有隐瞒的“惊喜”,黄盼娣表示很期待,也说这个小长假她打算回去偷户口本改名字了,给他看到一个全新的自己。
说这话的时候,平时自卑怯懦的黄盼娣扬起的下巴,带着新生的期望和勇敢。
说偷是因为她知道根本商量不了了,她妈妈肯定会说是不是不期待她弟弟,甚至可能会说是不是想让她弟弟死掉,用改名字咒他?不想和他们纠缠,索性先偷改了。
他们怀着对彼此的期待进入这个小长假。
改名成功后的黄盼娣甚至放下害羞给他打了视频电话。
“梁冀梁冀。”她激动地叫了两遍,还把建在镇上而不如大城市那么气派庄严的派出所大门拍给他看。“资料全部提交了,就等通过了。”
梁冀放下手里的书,浅笑着点头。“恭喜,那重新认识一下吧。您好,我是梁冀,希冀的冀。”
腼腆的黄盼娣,不,刚以改名作为重生的黄女士也浅笑回应。“您好,我是黄盼盼,期盼的盼。”
对面的梁冀面色未变,但黄盼娣还是躲避着眼神解释着。“我相信我期盼的未来,一定会来。”
她在说,她不是不敢对原名有太多改动,而是真心喜欢盼这个字。
他们的名字合在一起,象征着:期盼希望。
梁冀懂,他加深了笑。“恩,很好的名字。黄盼盼。全新的你,我很期盼。”
“还有呢!”她红着脸。“到学校后你就看到了。”
“那更期盼了。”他没有被吊胃口的不耐,依然温和地看着她,真心替她高兴。
两人认识许久很少开视频聊天,黄盼盼不习惯,这些话说完后就挂断了电话。
如果梁冀知道这是两人的最后一眼,他一定不会如此轻淡的。
那晚他家中有事就没返校,到上学当天早上直接去的教室,上午有课,两人约的下午去玩。
尽管没有人说,但他们彼此明白,这算是约会了,如果愿意回应对方的心意就在游乐园门口见。
他问过为什么不在学校见一起去,她说在游乐园门口见才有仪式感。
第一次约会的仪式感。
当然,这话是梁冀想的。
他从烈日当头等到影子偏移。
是……在准备惊喜么?
但黄盼盼并不是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如果有事耽误了,她会告诉他的。两人做久了书搭子,哪怕是一起去自习这种事,她到晚了也会说下的。
倒不是等得不耐烦,只是有些奇怪,就打了语音过去。
被对方挂断了。
两人知晓彼此心思没多久还没到磨合脾气闹别扭的时期,以前单纯做书搭子更不会闹什么别扭,所以这是黄盼盼第一次挂断他的语音。
他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
一向比同龄人沉稳的他忍不住在原地转圈踱步。
后来,他又打了她的电话成了无人接。
从中午等到傍晚,梁冀饭都没吃,脑海里一个想法说她可能反悔了,一个想法说就算反悔,她也不会不吭声的。
带着这份怀疑,他返校拉了位女孩帮忙传话,但黄盼盼和舍友关系一般,大家只知道她出去了。
黄盼盼忽然没了踪影,晚上还是没消息后他坐不住了,先是找了讲师向校方领导反馈查监控,校方意识到严重性后果断选择了报警。
在警方的帮助下,黄盼盼找到了,但她已经失去了生机。
警方办事很迅速,很快就查明了情况。
要赶去约会的黄盼盼在校门口上了一辆私人三轮,本就不富裕的她或许是省钱的想法,总之监控显示她是自愿上的,没有人引导,没有人威胁。
而开三轮车的人做过牢,出来后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就开三轮拉私活。看到青春靓丽的大学生心生歹念,将她带到一处无监控许多年前就是烂尾楼的地方实施了强.暴并杀害。
这个说法有推理性是因为该作案人在晚上喝点酒回家时,被一辆超速的酒驾车撞到,当场身亡。
从酒驾车主的身上找不到故意的痕迹,只能以恶有恶报作为感慨。
出了这种事,校方当然不想闹大,可悲在黄盼盼的父母一听校方给赔偿金当场应允,装都懒得装一下。
梁冀不信如此巧合,但他的身份只是外人,这事没有人证物证,监控又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没有再查下去的必要。
黄盼盼父母对赔偿金的高度配合,导致这事连校内的很多学生都不知道,更别说什么社会影响了。
她少有交集的舍友见黄盼盼父母到宿舍收拾她值得带走的东西问起时,也被她家人告知是急性病,回家治疗。
黄盼盼的书和破旧的衣服她们直接扔在了宿舍,被她舍友不满后,她妈妈翻着眼皮不耐地说当垃圾扔了也行,反正用不着了。
只收拾走了还能用的被褥和部分生活用品。
这对父母满脸喜色,让看到的同学怀疑黄盼盼并不是生病,当然更想不到她死了。
黄盼盼的死,比她的生更能带给她父母快乐,仅仅是校方的赔偿金给的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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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无人处拦住两口子。“不能这样,她是人,她是人!”
女儿没了,唯一遗憾的是这位大款钓不到了,不过没关系,学校给了一大笔钱,她也知足了。
毕竟就她女儿那傻样,她也不觉得能拿下这位大款,只是他还没见太多女人图新鲜罢了。
既然梁冀不再是她家的摇钱树,黄盼盼的妈妈没了理他的心思。“警察都说了是意外,而且凶手也得了报应,盼娣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了。”
“她是黄盼盼!”梁冀严肃地说着。
不提还好,提起改名她更烦了,对梁冀的不耐也变成了厌烦。“看看,看看。非得改名,她抱着不想让她弟好的心态非得改名,肯定是福气没我儿子好,反把自己克死了。看在她走了还给家里留一笔钱的份上我就不和她计较了。”
梁冀愤恨地摇头,当真是和这对吸血鬼父母说不得半句话。
“她的尸体给我。”他要去找专业的法医,他不信这个结果。
他们明明幻想了那么好的未来,那么好的明天,她的重生才刚刚开始。
“给钱。”黄盼盼的妈妈像只能看到钱一样,一听曾经的摇钱树想从她这拿东西,眼里立刻放出了精光。
梁冀压下怒火,一双眼睛里的红血丝分外明显。“多少!”
她嘿嘿一笑,果然摇钱树就是摇钱树,看来她的女儿还是有一点本事的,死了让学校给一笔钱,还用尸体再让这个男孩给她一笔。
不过,她又僵了僵脸色。校方和她谈好赔偿后,怕她们看到女儿死状太惨而变卦或者提价,以给她省火化钱和带尸体回家不便为由火化完才给她们。
“我们带着尸体没法回去嘛,已经火化了,灰你要不要?”
“……”梁冀气息变重,拼了命才忍下痛打他们一顿的想法。
黄盼盼妈妈以为是他不想要,赶紧说带骨灰盒的,不光省了火化钱连盒钱都省了。他们校长说这个盒可是高档货,给死者足够的体面!
体面?
体面?人都死了要什么体面!
她活着的时候兼职给家里钱,死了还有一笔赔偿金,连骨灰都被亲生妈妈算计着。
想问的类似你到底是不是她亲妈,你有没有一刻心疼过她的话没有了意义。
他的无声让黄盼盼的妈妈以为是不要了,赶紧放下手里装着东西的袋子过去讨好地拉他袖子。“你也是差点当我女婿的人,给你算便宜点。五千,不,一千吧,一千就行。”
她想着把黄盼盼的骨灰带回去她费力不说,还得给她埋了又得出钱出力还占地,直接给他的话,不止这些省了还有钱,不管多少都划算。
“呵。”梁冀被气笑,一向淡漠的眼神看向了她。
还在想着利弊的黄盼盼妈妈这才看向他的脸,那双眼睛里的红血丝像一张蜘蛛网一样可怖,但被金钱冲昏头脑的她放弃感受那份害怕的心情。
她刚要再降价,只见梁冀突然动了,下一刻,一只拳头带着风向她右眼招呼过来。
她根本来不及躲。
25. 第 25 章
这是白天,有热心的同学见状过来扶起黄盼盼的妈妈,指责梁冀的行为。
梁冀的眼神带着不顾一切的凶狠,若不是被人拉住,他还想再打几拳的。“滚,都别管,别在那自诩自义。”
黄盼盼的妈妈捂着发痛的右眼眶。“疯……疯子!我要告你!”
“走啊告,去告,去找学校,去找警察,告死我。”三位同学几乎都要拉不住有些疯态的梁冀。
可黄盼盼的妈妈突然反应过来了。他就是想闹大!学校给这笔钱就是为了不闹大,若是她这里作为家属闹大了,剩下一部分说是目前钱没到账,等他们回老家再给的钱万一不给怎么办!
黄盼盼的妈妈赶紧驱散围观的同学。“误会,没事了,是我不对不该坐地起价。喂,你小子一千到底要不要,不要我走了啊。”
从这家人身上根本别想找到良心存在的痕迹。
最后,黄盼盼的骨灰落到了吴漾手里。被她的亲生母亲以一千块的价格卖给了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随着黄盼盼父母的离开,同学都散了。
只有梁冀留在原地,抱着校方用在掩饰骨灰盒而在外面套的快递箱子。
在外人眼里他像一个异类,抱着一个快递箱子坐在路边哭。
“是梦,是梦,快醒,求求了快醒,快醒过来……”
这条路他们走过很多次。
这条路上他抱过黄盼娣,第一次抱着痛哭的她。可第二次就变成了痛哭的他抱着冰冷的四方的她。
她有没有嫌他的哭声很吵呢?
没有吧,那天从学校的监控里看到她穿着一条湖蓝长裙去见他。
她明明是喜欢他的,他们明明就要走到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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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后,梁冀把头低得看不清表情。接过了吴漾递来的卫生纸按在脸上,再拿出来时已经有了泪痕。
“抱着骨灰盒的时候,我真的还是不敢相信,前几天还活生生的人,怎么就没了。”梁冀还没从悲痛里走出来,断断续续地又说了几句。
“为什么是她,她的前半生已经够苦了,这世上真的有神明么?”
“为什么我要答应在游乐园见面?如果我在宿舍楼下等她,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我也是害死她的人。”
多年的压抑,没想到他恨上了自己。
作为同样看着女朋友走向死亡的人,吴漾早已和他共情,没了别的心思。
但周丝不同,周丝听着又在判断是不是假话。
她有点疑问,考虑再三还是让吴漾问问他。
“你问他,给黄盼盼家打钱的人到底是谁,这个疑点没有想过么?”
吴漾心疼他的状态,待他情绪稳定后还是原样问了出来。
“想过,后来同样想到这点的我找警察说了她家经常收到不明钱款来源的事。案子已经结了,幸好有负责的警察还是又查了下去。
但反馈的结果依然意外,是我爸给的,警察再查下去就没有疑点了。
我回去后问了他,他说从我弟口中知道了黄盼盼的存在,想帮助一二避免她妈去学校影响我,我爸做生意,不在乎这点钱。”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响了,屏幕上的备注是“爸”。
梁冀起身。“话都说完了,我该走了。既然知道了她是盼盼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她是想见我也罢,害我也罢,我都认了,你们不用管了。”
从黄盼盼的死亡地点同是那处烂尾楼就知道一定是她。
吴漾所在这地方没什么异常,不放心的是梁冀。
和吴漾打过招呼后,周丝跟上了他。正好在梁冀想不到的地方看看他有没有另一副面孔。
和吴漾告别后坐进出租车的梁冀似乎还未回过神来,淡漠的眼神透着毫无生机的落寞。
周丝看着他肩上的鬼气,她若是抓一下能短暂提示一下黄盼盼的方向,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但这次的鬼气却是四面八方地散开了,周丝只能盯紧些。
一路跟着梁冀去了市中心的办公楼,在他说他爸给黄盼盼家打钱时就知道他有家底,却没想到是这么大一家公司。
他直上董事长楼层,周丝无意听他家的生意,就在门外找个地方休息。如果黄盼盼靠近了她是能感应到鬼气接近的。
现在是晚上,周丝精力旺盛的很。反正无事可做,她重新思考了自己为什么能把黄盼盼拉出结界以及黄盼盼为什么碰到她没事。
她没有什么修炼的法门,只是一味地晒太阳,总不能是太阳给的力量。
那种突如其来的想法,更像是她本该就会的东西,只是以前她不去想罢了。
是她和游神索开始相通的证明么?如果她想,会有更大的力量么?
周丝还没想出个头绪,就听到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梁冀走了出来,身后还有一声中年男人的怒吼。“没出息的东西。”
这种侮辱的话梁冀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向前走,周丝连忙飞身跟上去。
送他的似乎是他爸的司机,大概是给他爸开车年限久了跟着劝几句。“小先生,您也该体谅一下董事长,毕竟您才是他亲生儿子,他还是希望您能接替他的位置。”
嚯,想不到梁冀身家背景这么厉害的。
大概是他没有在自家公司有个职位,少爷一词又不符合现代称呼,司机大叔才有了小先生这个称呼。
“我对经商没天份也没兴趣。”梁冀的目光望向车外的霓虹灯。“更何况,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司机大叔没想到他会回应,显然这话他不止说了一遍都无回应,这次颇有些意外。“父子之间有什么是不能商量的,您应该与董事长商量一下的。”
眼神淡漠的梁冀忽然染上怒气。“商量?他把杨立送出国的时候和我商量了吗?”
杨立出国一事似乎不是司机大叔能议论的,他及时闭嘴,车里重新陷入寂静。
半晌,梁冀再次出声。“他哪天回国来着?”
司机大叔顿了顿,还是如实回答。“后天。”
“呵。”梁冀笑出声,眼神冰的让人发冷。“好弟弟,终于回来了。”
周丝本以为他们提起的杨立是个无关人物,现在听这对话,杨立就是那个告诉梁董事长黄盼盼存在的人?看梁冀这恨意,他怀疑黄盼盼的死和杨立有关系?
梁冀父亲的公司虽说气派,近些年想在警方眼皮下做动作甚至害命不可能,梁冀他还有什么是没说的?是因为肯定杨立做了什么而没说,还是仅仅怀疑而不乱说?
周丝跟着他回了家,刚到他所在的单元楼就感受到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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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的存在。
黄盼盼来了。
虽说她快要消散了灵力肯定不强,考虑到她不怕自己的触碰,周丝还是小心地落在梁冀肩头。
越接近梁冀的楼层那缕鬼气越明显,直到他开了门,黄盼盼略显害羞地扣着手,身着一件湖蓝长裙,温婉里带了分知性美。
周丝向她脖子看去,哪里有什么痕迹?莫非这鬼做局骗她?
刚要上前争辩一二,就听见梁冀关了门,他那眼神让周丝开始心慌,那眼神,好像看得到黄盼盼!
这憨小子,明知道黄盼盼死了面前这个不是人,还亲手关上逃生的门!虽然那门对鬼来说算不得阻碍。
想骂他蠢又想起吴漾看到她时,哪怕她小的只有巴掌大,吴漾也没有惊恐害怕,只有和现在的梁冀一模一样的眼神。
是震惊,是喜悦。
让个眼神和他看到黄盼盼却不跑的样子让周丝确认,黄盼盼的死与他没有关系。
周丝飞到黄盼盼面前。“你看到没有,他对你毫不设防,你不能伤害他!冤有头债有主,你现在能说话了吧,既然找过来,记忆也没问题吧,你跟我说一定尽全力帮你,别伤害人类。”
黄盼盼明明看得到她,却不搭理她,只是和靠着门的梁冀这么安静地对望着。让夹在中间的周丝颇有几分打扰小情侣的尴尬。
黄盼盼忽然开口了,只是声音沙哑难听。“梁冀。”
“恩。”这么一开口,才听出梁冀的声音哽咽着,他顺着门慢慢下滑蹲下去,咬着下唇哭出声来。“是我,是我。”他哭着,好像之前黄盼盼的死真的是一场梦,现在他醒了,终于醒了。
黄盼盼轻轻笑笑慢慢地转个圈,身上的湖蓝长裙像水波一样层层漾开。“我新买的裙子好看吗?为了和你约会,为了你如果说我能不能做你女朋友我特意买的,好贵的我厚着脸皮搞了半天价还要200块,是我最贵的衣服了,比冬天的袄都贵。”她扁扁嘴,似乎想起当时咬牙付款的心情。
“好看。”与黄盼盼的浅笑相比,梁冀的哭才更显真实,他崩溃地捂住脸,是清楚地明白黄盼盼已死才是真实。
“那你别哭了,我都来看你了。”
梁冀狼狈地用袖子三五下擦掉了泪,扶着门起身。“恩,不该难过的。”
两人坐到沙发上,黄盼盼尴尬地笑笑。“太久没说话声带都毁了,声音难听的很。”
“不难听。”梁冀赶紧摇头。
周丝却明白她的声带毁了不是太久不说话,而是被割破了喉咙导致的,现在定睛去看,她身上的鬼气浓了些,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藏着的。
生前黄盼盼还没有如此主动地带起这么多话题,如今却多是她在说,梁冀就这么顺着答。
她还说梁冀在墓前烧给她的衣服她很喜欢,还特意一秒换装给梁冀看。
这话也像是在和周丝说,她想换衣服的话,可以让吴漾去墓前烧给她,就能真正地穿上了。
梁冀对这灵异场面并无惊吓,甚至说早知道她真能收到也该烧些饰品给她的。
看出黄盼盼没有伤害梁冀的打算,周丝不再时刻挡两人中间,坐回梁冀身边吐槽她。“别太过分了啊,真是不把我当鬼。”
梁冀看不到她就不能听到她的声音,这话也只能说给无视她的黄盼盼听。
26. 第 26 章
本来他回家时就不早了,两人聊了许久,一直聊到天边泛了鱼肚白。
黄盼盼早换回了那条湖蓝长裙,她的身形随着清晨的来临慢慢透明化。“梁冀。”她轻声叫着。
“恩。”梁冀轻声应着,脸上的笑慢慢收起,看来是发现了她身体的变化。
“盼盼,黄盼盼,到了晚上你还会出现的对吧!”他提高了音量,声线有明显的抖动。
黄盼盼笑了笑,没说话。
“对吧!”梁冀再次提高了声音,看着她的笑生出绝望之感。“你说对,说你会出现的,吴漾的女朋友不就回来了吗,你也可以的对吧?对吧!”
一晚上不曾接近梁冀的黄盼盼慢慢走近了他。“梁冀,对不起我要离开了,你曾说过要帮我补回所有的生日愿望还作数吗?”
“不作数!你不会离开的,你只是不能白天出现的是吧。求求你了,你说是。”梁冀不顾形象地再次泪流满面,一个大男人哭得毫无形象,还挺让人难受的。
“我只有一个愿望,你要振作去实现我们两个想要的未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信任有爱护……”
“别说了,不作数,别说了……”梁冀眼睛里爬上红血丝,他伸手想拉住近在咫尺的黄盼盼,却被她躲开了。
黄盼盼浅笑着,接着说。“我想让你好好活着呀。我只是一个倒霉蛋罢了,凶手当年很快就有了报应,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放下过去向前走吧,我想让你向前走。要去往明天的你不能触碰昨天的我,我已经永远留在昨天了,你要带着我们期盼的未来大步向前走,别再回头了。”
“我不信,一定是杨立,一定有他的参与,我不能让你白白死掉,不然和你的父母有什么区别。”
“有的啊。”黄盼盼作为鬼没有泪,只能一直浅笑着作为安慰。“我的世界里,只有梁冀和其他人这个区别。这么多年我可一直是鬼啊,要是杨立害我,我会放过他吗?梁冀别留在过去了,向前走吧,我不想因为我的死阻碍你。”
“我不走。”梁冀再次想抓住她,黄盼盼又飘远了些。“你也不要走,怎样才能让你留下来?我是不是要去找吴漾?你等等,我问问吴漾。”他抬起胳膊胡乱在脸上一拉擦过泪,双手颤抖着去摸手机。
“梁冀,最后的时间就留给我们两个人吧。”黄盼盼的话打断了他找手机的动作。“我应该很久前就喜欢你了,我经常看到你一个人在图书馆,像高雅的小少爷一样。我那时候就在想,如果能离你近一些,让我这样的土妞沾染一些高雅气息就好了。认识你我很开心,所以不要让我成为你人生的污点,你本该有很好的未来。”
梁冀意识到不能抓住她,气馁地坐在地上满身绝望。“你从来不是污点。”
黄盼盼笑笑,向他伸出接近透明的手。“下次见面的话,做我的男朋友吧。从这一刻开始,你就要为成为更好的人而努力了。”
“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女朋友了。”他说完哭得更汹涌了。那只手伸出去并没有握到想握的人,黄盼盼随着清晨的来临消散了。
梁冀跪趴在地上,声音哽咽着一遍又一遍。“为什么……”
“为什么……”
“我不怕你是鬼,为什么不可以留下?”
“为什么……”
鬼气随着黄盼盼的离开也消散了,周丝抓住梁冀肩上最后一缕鬼气冲进地下室。
这边的建筑楼高,再加上是清晨,地下室的阴凉能缓解她的消散。
在地下室的黄盼盼又模糊冒出上半身的影子。“谢谢你,我那时候离开是知道自己快消散了,跟着你等恢复记忆时间来不及的,我在他身上留的有气息,我可以找到他。”
“你的鬼气后来怎么重了些?还能被他看到?”
“在半路我就几乎不行了,模糊中有个人渡了鬼气给我,有了那丝鬼气我力量短暂提升,有力量记忆也恢复了。清醒后就赶过来了。”
“什么人?”
黄盼盼想了想,摇头。“当时我意识不清,实在没有看清,抱歉。”
她顿了顿。“梁冀偶尔到我死亡地看望过,会说他要为我报仇,当时我还有记忆就在他身上留了鬼气等人找,只是作为地缚灵想把鬼气散到外面等于拿命在等,没想到这么久过去都遇不到通灵之人,随着时间流逝我鬼气越来越弱,就慢慢没了记忆。还好你来了。”
“如果那个杀你的人真的死了,应该就不会被困住当个地缚灵了吧,所以真与杨立有关?你其实在等报仇的机会,只是比起报仇,你选择了开导梁冀是不是?”
黄盼盼不说话,她身上的透明化越来越严重,马上就要彻底消散了。
最后的关头,她依然叹息着说。“我想让梁冀好好地活。逝者已逝,生者坚强。还有,不要让他知道我的死状,否则他还会不甘心的。当时事件恶劣,我死状并没有公开,梁冀只想到我被人侮辱了,并不知道脖子被划了几刀。”
这是她留在世间的最后几句话。
这个善良的姑娘一想逃脱家庭,二想和梁冀有未来,全部不尽人意。
终究化为未亡人梁冀的一场梦。
周丝又返回梁冀家里看看他,他还没回过神来,跪坐在地上哭得不像样。
他不能感受到周丝,在这也无用,叹口气后周丝回去了。
前一天顺着导航直线距离飞来过,她算了算方向,又直线飞回去,好的是还真找到地方了,不好的是在太阳下飞太难受了。
但比起数天前她怕太阳的模样,这可真是一个大进步了。
飞到家后吴漾已经醒了,他周身清爽看来已经收拾过了,对回来的周丝摆摆手示意他在打电话。
和对面说了周丝回来后,表明是谢锦棠的电话,他和苗苗去解决一桩事那里没有信号,已经解决了打算回去。
巧了,这边的事也解决完了,周丝借了这通电话给三人说了黄盼盼消散的事。
若是梁冀不知周丝回来了,吴漾去劝劝他也好,多少有种同病相怜的情感在里头。可他已经知道了,看见吴漾就会想为什么黄盼盼为什么不能回来,更添伤感。
周丝喝了口水。“别去了,让他自己静静吧。刚才苗苗不也说黄盼盼当时的情况不是正常的魂归地府,而是用没修炼过的鬼气做记号被损耗命格消散了。”
“为什么会落个这样的结果?”身为局外人,吴漾也觉得不能接受。更坚定了不能让梁冀知道黄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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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为了他连来世都没有的事实。
“谁知道呢。”不止他,周丝的心情也不佳,但这也不是她能帮忙的事,除了唏嘘就是伤感。
对于吴漾发的‘生者坚强’类微信消息,梁冀没有回复。
这么安静过了几天,在网络上看到了某集团公子的花边新闻。
两人对这些不感兴趣,吴漾刚要划走被周丝叫住。“杨立?不就是梁冀提到的弟弟么?”
周丝那天说过后,吴漾在网上搜了搜,没什么消息,可能是以前并不出众。
杨立的出现让周丝有些不安,梁冀那么淡漠的一个人曾经咬牙切齿地认定杨立是害死黄盼盼的凶手,他会因为黄盼盼消散前的话而放弃么?
“我这两天还是跟着梁冀吧,总觉得不放心。”
“好。”吴漾没有反对周丝的正事,他也不希望黄盼盼拿命换的最后一面没解开梁冀的执拗。但这个时间段,他又不便出现在梁冀身边。
计划的倒好,但周丝飞去时他的房子已经空了。
厨房及卫生间的水池里没有半颗水珠的痕迹,看来已经数天无人居住了。
她等了一天一夜不见人,只得回去。
吴漾不得已试着联系他出去看看器材时,他神态正常好像真的走了出来,若不是那晚周丝在,都要怀疑那个泣不成声的梁冀是想像的。
尽管没人说,梁冀也猜到两人知道了黄盼盼再次离开的事。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本能觉得吴漾不是坐视不理的人,之前多次以摄影器材的借口叫他出去都是为了了解他身上鬼气的来源,现在确定黄盼盼出了被困地没道理不管他了,那只有一个原因,那两人知道他已经没有“危险”了。
既然吴漾不说,梁冀也没说破,顺着他的话说最近不行。
弟弟从国外回来,父亲想培养两人,梁冀其实无心进公司工作,打算旅游几个月回来再打算。为这事和父亲生气,现在在父亲住的大宅子里和他耗。
他想去旅游散心是好事,看来黄盼盼的心意没有白费,两人也安心了。
梁冀的事解决了,两人去看望了忙完回来的谢锦棠和苗苗。
两人外表看起来没受什么伤,就是刚解决了事加上几个小时的火车有些累,一起吃顿饭后想回去休息了。
苗苗身上有层浅浅的金光,定是此行累归累,收获是有的。
有了金光后她就没那么畏惧周丝的气息了,在近处瞧了瞧她。“你看起来厉害了不少。”
看她挺累本来没打算问的,既然说起就问两句。“我也不懂怎么回事,就是有种只要我够想,就能做到的感觉。”
苗苗称日游神一句姐姐,但日游神这鬼差太过冷漠,真算不上交情多好,自然对她的游神索更是不够了解。
“或许游神索有姐姐的力量与她有灵力感应,或者是地府武器本身就强悍吧。”
周丝摇头,没什么头绪。
明明那么小的一只鬼,却让她从心底觉得想远离,苗苗有些不快。“可不许哪天发疯抽我啊,我这金光太浅,顶不住你来几下。”
周丝开玩笑说她算自己的半个老师,当然不会欺师灭祖,四人笑笑便分两拨散场了。
27. 第 27 章
与那两人告别后,吴漾开车去了周丝的墓地。
他把那天买的衣服试着烧给周丝,待小小的衣衫燃尽后,周丝惊喜地发现在自己脑海里浮现了衣服纹样,她试着用意识去换上这衣服,果真实现了一键穿衣。
她终于可以不用整天穿着那件寿衣了,多亏了黄盼盼。
周丝把这个好消息通过吴漾的手机告诉苗苗,她兴致缺缺并不在意的样子。
周丝猜测她当年是沉河身亡没人敢给她建坟立碑,怕是东西不能传达给她的。想到这,周丝也不好再说了。
确定可以烧给周丝穿后,吴漾决定多买几件再烧给她。
倒不是一开始不相信黄盼盼,而是周丝和她不同,并不确定能烧得过去,今天这趟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
吴漾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逛街和上网都没找到喜欢的衣服,倒是找到几款喜欢的迷你房屋模型。
那些本是观赏性的,不过周丝没有实体就没有重量,倒不怕压坏,按她心意挑了两套回来。
至于衣服,吴漾在网站看到做订制手工衣服的主播,昵称就叫小衣。
这个兴趣有些小众,多是女孩子给心爱的娃娃订做,吴漾不知效果如何先少订了两套。
也是周丝在网上逛了喜欢的款式让人仿着做的。
可惜她经常飞上飞下的缘故,穿裙子总是觉得有些不便。但有忧就有喜,以前嫌上厕所时穿脱不便的连体衣如今倒是随便穿了。
看到吴漾提供的参照款式都是现实中的衣服,主播小衣有些奇怪。
【不要几个华丽款的吗价格差的不多,可以在我朋友圈看一下图片有没有喜欢的,或者如果你看动漫的话,里面人物的衣服也行】
不是说现实中的衣服不行,而是这个圈子确实小众没几个有真本事的人,好处是竞争对手几乎没有,坏处是客户也太少了。
偶尔有几个客户也都是让做一些华丽的、帅气的、性感的,倒是头一次见到要定制如此……生活风的。
吴漾说不了实话,只能归为自己不喜欢裙子。
定制的小衣服没那么快,吴漾买的模型先回来了。
两人兴致勃勃地拆开按图示拼装,因为太过精美里面的拼块多,两人合作一天也只拼出一个来。
晚上周丝躺在模型小床上哼着吴漾没听出旋律的曲子,一副好心情。
这好心情没持续太久,吴漾的手机响了。
来电人是梁冀。
吴漾看着飞在半空中的周丝给她看一眼。“是梁冀,应该是旅游回来了想一起约个饭吧。”
说完他点了接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对面厚重的呼吸声。
“呼哧呼哧……”
吴漾形容不了这个声音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很不正常。
“梁冀?”他试着叫一声。
“吴漾。”梁冀应声,喘了两声后接着说。“我杀.人了。”接着又是几声喘息。
听他这么说,吴漾的脑子一炸,感觉胳膊上的寒毛竖了起来。甚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夜晚较静,不用开外音就听得清,再加上周丝的五感也非人类,自然听得清楚,她不自觉地飞到吴漾肩头,像是觉得自己听错了一样要凑近确认。
梁冀又喘了几声。“我不是来求你帮我跑的,我已经报警自首过了正在等警察来。只是我好像没什么朋友,想拜托你以后能不能抽个时间去看看黄盼盼,偶尔换季的时候给她烧件时兴的衣服。她生前节俭没舍得打扮自己,死后我想让她不要总觉得自己土气。你……知道盼盼的身形。”
他大概想说‘你的女朋友知道盼盼的身形,可以帮他挑’,考虑到过会警察来会调他的录音,就没有说可疑的话。
吴漾回过神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你在发什么疯?如果在乎黄盼盼的想法为什么铤而走险?她只想让你好好活着!”
“哼。”他的声音有些悲痛,就算强忍着也让人听出了几分哭腔。“我本来都觉得是我多想了,盼盼就是运气不好,没能活下去。可是那个畜牲!杨立那个畜牲他亲口给我说了盼盼的死是他安排的,甚至把她的死前录音给我听。他不是人,法律无法制裁他,我就自己动手!”
吴漾还没见过黄盼盼,但他听周丝说过黄盼盼脖子上的数道伤口。
也听周丝说黄盼盼不让周丝告诉梁冀她的死状,可他还是知道了,还是从凶手嘴里。
一直以为的凶手果然是凶手,大概梁冀那一刻的心情不止是疯狂。
吴漾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对面传来了很吵的声音,看来警察到了。
“吴漾,帮我看看盼盼吧,如果……有机会见到她,替我说一句我真的做不到一个人去明天,我还是想去有她的昨天。”
吴漾没应声,他想告诉梁冀黄盼盼已经消散了,为了让他好好活下去早就不存于人鬼两界了,可现在所有的事都已经到了最坏,再告诉他这个事实,似乎对他更残忍。
对方的脚步声很乱,再没了梁冀的话音。
大概是梁冀相当配合警察的工作,倒没听到什么“不许动”之类的威胁话,有警察捡起了电话说会找吴漾配合调查近期请不要远走后就先挂断了。
现在的办案效率比黄盼盼死的那年快了几倍,吴漾去配合调查时明显对方已经调过了两人的通话内容,甚至对于更早前两人认识和一起出去的事也详细调查过了。
吴漾第一次进警察局,紧张是肯定的,但他确实没做什么也没什么说不清的话,录过笔录后就能离开。
临走前他提出见见梁冀,不久后警员回话说梁冀不想见任何人,他让传话给吴漾:
不必难过,这是他的报应,做错了事本该就有报应。
他用他的后半生和光明前途换杨立的报应。
周丝趁这时间进去看了梁冀,他并不像其他犯人一样,浑身都是死气沉沉的气息。
奈何梁冀看不到周丝就听不到她的声音,想和他搭话也没有机会。
他微微抬头看着洁净的天花板,眼睛直到干燥时被迫眨了下才回神,不知道是不是和周丝一样,想起了黄盼盼。
“哎。”周丝叹气。“可惜了。”
却见梁冀忽然扭过头来,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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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她的方向,两人没见过,梁冀也没细问过吴漾他女朋友的形态,却没想到这么小的。
他本能觉得是周丝,小声地问着。“你是周丝?”
“你能看到我了?”周丝飞近了些,他的眼球跟着动,果然是看得到的。
“你……”周丝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不是,你为什么突然能看到我了啊?”
梁冀摇头,他更不明白了。
“好吧。”周丝身边的谜题太多,她也放弃了追究。“你不是说要去旅游都打算好好生活了吗?为什么突然想不开?”
提起到,梁冀避开她的目光,长长地叹口气。
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并没骗人。只是旅行刚开始就被爸爸叫了回来,又是说公司的事。
梁冀想着他这趟回去说清楚了也行,说得清楚些坚定些以后就不要再打扰他了。
他回去先是去家里找了爸爸私下聊,如以往般两人还是不欢而散。当时时间较晚,梁冀留在了大宅里。
当时的杨立已经从国外回来到家了,但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流,他们关系一向生疏。
在杨立和他妈刚刚改嫁来这里时,那母子二人倒是讨好过梁冀,但他不喜与人亲近也没有为难两人,慢慢的就维持着相互无视的态度。
在宅子里睡了一晚,梁冀想着今天一定要忍着情绪一定和爸爸说明他是不会管公司的,说完他就离开了。
杨立端着两杯红酒走来,他眼神散漫地瞄了眼沙发上的梁冀递他一杯酒。
梁冀没有和他作对的心思,接过来两人碰杯浅浅抿一口就放下来了。
两人之间的平静氛围怪异又针锋相对,杨立坐在不远处的另一边。“你真不管公司?”
怀疑了杨立这么久,哪怕黄盼盼说与他无关,梁冀还是无法相信,根本不能这么平静地和他坐一起,他怕自己扑上去揪着他的衣领去问。
“做你自己的事。”防止自己胡来,梁冀觉得两人还是不要有什么接触,敷衍的话说过话就上楼去了。
他转身的一刻,杨立散漫的眼神里染上忌妒和恨意。
从他来到这个家开始就像个下人,妈妈让他忍,爸爸叫他让,梁冀让他滚。
梁冀他本人倒是没有对他说过滚字,但他每一个不想放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都那么清晰地表达着滚远点。
杨立的后爸是梁冀的亲爸,有血缘上的偏爱,老头子怕梁冀不高兴,杨立连姓氏都改不了,那父子两人就那么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杨立不是他亲生的儿子,杨立再优秀也永远是梁冀的下属。
让爸爸气愤的是,梁冀没有经商天赋也没有经商兴趣,他总喜欢把自己藏进人群里做一个看似自在的普通人。
杨立不一样,他头脑灵活学什么会什么,本来可以出国进修的他偏要跟着梁冀上国内大学。
当然,有爸爸的干涉那所大学也不是梁冀真正想去的。
杨立倒也不至于傻到放弃未来,只是他也明白,在爸爸的偏爱面前,他远超于梁冀的优秀是一种错。
他要像梁冀一样,得先把自己‘藏’起来,等一个能出头的时机。
28. 第 28 章
因为两人姓氏不同,平时也并无交流,学校里没几个人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偶尔有几个知道的富家子弟也没有说的兴趣。
以前的杨立不明白,爸爸已经这么偏爱梁冀,他还装什么?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很有意思么?
他一直盯着梁冀,从怀疑到确认他的平庸,这样一个没有经商天份和爱好的人爸爸总不会冒险把一辈子的心血交到他手上吧。
不住大宅的梁冀不知道,但一心想和爸爸亲近很多时间都在大宅的杨立却数次听到爸爸给他打电话,他从没有用这种苦口婆心或语重心长的语气给自己打过电话。
酒醉和妈妈报怨时,妈妈叹着气,明白且认命地骗他说。“你优秀,不用他费心的。”
那是费心吗?
那是光明未来的呼唤啊!那是远超多少人的起跑线!
忌恨的种子一次次地被爸爸的偏心喂养着,在无人知的角落不知长成了何等疯狂丑陋的模样。
直到一个女孩的出现,她像梁冀在经商上的平庸一样,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
可能喜欢融入人群的梁冀就喜欢这样平常的人,总之两人在杨立无法理解中有了交集。
那个胡搅蛮缠的妇人正巧被杨立撞见,他尾随两人给她安排了酒店,待两人离开后他上去敲开了门。
那位妇人满嘴谎话让杨立有些无法忍受,他虽然讨厌梁冀,但也知道哪些说梁冀的话是真的,毕竟他可是比谁都关注着他的。
不止这位妇人,太过平常的黄盼盼也是杨立无法忍受的,他实在想像不出两人能走到哪步,但他乐于推一把让两人的关系更乱一些。
但这位坏事的妇人是不能留下的,她那讨人厌的脾性把梁冀从黄盼娣身边烦走就不妙了。
打发妇人走的钱是他给的,考虑这事瞒不了一辈子,他把这事告诉了爸爸。
说梁冀在大学有一位很喜欢的女孩,只是那女孩家境贫寒,梁冀怕爸爸不同意就没告诉别人。
爸爸当然不同意!他对梁冀的期望那么高,在他心里梁冀是要光芒万丈的。
但他相信那样普通的女孩梁冀早晚会腻,实在犯不上现在棒打鸳鸯让梁冀离他这个爸爸更远。
在杨立的半哄半骗下,经常给黄家打的那笔钱是爸爸做的,说是不想让黄家那位妇人去梁冀跟前碍眼。
一切的转折从这里开始了。
梁冀非但没有嫌弃黄盼盼上不得台面,倒是关系越来越好了。
很小的时候他就来梁家了,梁冀好像永远都是那副淡漠的模样。从小就是这样,直到遇到了黄盼盼,他眼睛里被人点了灯,有了光芒。
杨立想,他对未来有了那么强的期盼,肯定会想继承公司的吧,能走多少年的弯路啊。
若是被爸爸知道,会更加不遗余力地培养梁冀,哪有他杨立出头日?
他试着接近黄盼盼,他以为凭他的贵公子打扮,伪装多年早已成熟的温和相轻易就能让黄盼盼移情别恋,给梁冀一个打击。
哪知人穷志不穷的黄盼盼像梁冀那副死样子一样,从没有真正地拿眼神审视过他。
梁冀瞧不起他就算了,他会投胎没办法。
黄盼盼一个臭土妞也敢瞧不起他?他对她笑一下都是恩赐!
那些年手机卡还不需要实名,他通过一些不光彩的渠道认识一位狠角色。
他是个老油子,订金是在赌场里被转了多人手,多到查不到梁冀身上到手的,装成三轮车司机拦下为了省钱想要坐地铁但地铁绕路时间要久而纠结的黄盼盼。
后来的事梁冀说起时是咬牙切齿的。
他回房间不久后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是黄盼盼呼救的声音!
他急切地开门出去,正看到杨立晃了晃手机进卧室。
杨立果然是凶手的想法占据了大脑,他追过去一脚踹开了杨立的卧室门。
大宅的门本不该这么差劲,如此轻巧地开了说明杨立根本没关紧。
“果然是你!”梁冀加重了呼吸,拳头握的咯咯响。
杨立并不怕他,他不信梁冀会为了死去多年感情并不深的黄盼盼弄死他,而刚刚放的录音,他已经删掉了。他的手机被专业人改过,想恢复他删过的数据是不可能的。
他有恃无恐地坐在电脑椅上左右转了转,开心得像马上要继承公司就能把梁冀踩在脚下无法翻身一样。“学校和警方因证据明确不想闹大怕引起恐慌急着处理了黄盼盼的尸体,哥哥你还不知道她的死状吧。”
梁冀沉默着。
杨立微笑着,眼睛眯了起来得意的神色丝毫不掩饰。“你可真是痴心错付了。”他像个心疼家人的弟弟颇有些心疼地摇摇头。
“那个贱女人被人上的时候毫不反抗,还说她不会报警的只想活命。
她真傻,一开始就让她看到了脸,就是没打算让她活的。
你说她有什么好,跟你约会当天和别人快活,哥哥你都还没碰过她吧。不用可惜,她那乡下长大的土妞皮肤糙得很,没碰并不可惜。”
他看着平静且沉默的梁冀愈发得意,没错,他妈妈从小就是这样教他。
忍,忍啊!
“那里虽说是烂尾楼,但被人听到声音很麻烦的。知道那人不打算放过她后,她才要呼救,那个人没办法就划破了她的脖子,划了三……四下吧,谁在乎呢,一条贱命罢了。这中途哥哥你好像打过她的电话,不过她接不到了。”
“为什么?”梁冀忽然出声了。“她怎么惹你了?”
杨立低头笑了笑,再抬起时眼底一片被羞辱的怒意。“她竟然拒绝我!一个卑贱的死丫头罢了。”
“她不喜欢你为什么不能拒绝你?”
要不是梁冀两手空空,听到他在门口刻意放的录音进来的时间太快根本没时间准备东西,杨立都要怀疑他在套话在录音了。
“因为你啊!”杨立从椅子上起身,指着梁冀。“因为你,她算什么东西?以为我喜欢她?我只是想抢走你的东西罢了。”
梁冀并不意外这个答案。“想要公司我从没和你抢过,给你也无所谓。但黄盼盼不是我的‘东西’,你不该害她。”
“我看不顺眼!”杨立踢倒了床边放零食的小桌,开始发脾气。“我不痛快,你也别想痛快!找个普通女人在我面前显摆就算这样爸爸也会一心培养你是不是?你可真恶心啊。”
杨立越说越生气,转身拉开窗帘喘口气,打算把一直以来的情绪发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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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没注意,梁冀早就看到了他房间电视机旁边的花瓶。
瓷的,白底蓝纹。
那个蓝色的纹路很漂亮,和黄盼盼那天的裙子颜色一样。
这个漂亮的昂贵花瓶被上头的梁冀甩在他后脑勺,在杨立发懵时又将他骑按在地上,抓起一片碎片在他喉咙处划了一下。
他想起来!
那晚见到黄盼盼的鬼魂时,她的声音沙哑难听,他以为是她做了太久鬼的关系,原来……
杨立被疼痛唤醒神志,可愤怒之下的梁冀先发制人且愤怒之下力气奇大让他动弹不得。他意识到了恐惧,仿佛从梁冀冰冷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死相。“哥、哥!不,梁冀,我骗你的,警察都说她的死与我无关。你疯了吗,现在停手就当和我开玩笑了。”
梁冀不为所动,尽管瓷器碎片把他的手划伤了,他像丧失痛觉一样,对着杨立的脖子又划一下。“她当时是不是也这样求过你们?她只想活着,只想活着那么难吗?说谁卑贱?你哪里高贵了?血是黄金吗?”
“公司是你的,我不和你抢,你还有未来犯不上为她杀人。”杨立挣扎着,还在用他以为的好处诱惑梁冀停手。
可梁冀像疯子一样根本不会听他的话,他的手上沾满了两人混在一起的黏稠血液,眼睛里的红血丝仿佛下一秒就会冲破血管。“对你来说公司是未来,对我来说不是!卑鄙无耻的东西,不敢和我争去耍手段欺负弱女子,被人夺走生命的滋味好受吗?”
“求求你,求求……不要,我知道错了,不……不是我……”
梁冀在他脖颈处划了四道,道道见血没点专业工具不好止住,可见下了多狠的手。
随着血液的大量流失,杨立反抗的力气慢慢小了,说话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只是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不住求饶。
梁冀就这么看着他力气慢慢丧失,眼皮都抬不起来才卸力坐到墙边。
杨立扭头找手机,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拼命勉强自己才够着了被甩飞到一边的手机。
只要打120就好了,等他治好了,还要让梁冀付出代价,让他一无所有!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因为先前忍不住摸了脖子,每个指尖都沾了血,解不开手机的指纹锁,终于对准脸面部解锁成功后,却又因为手上血液太多的缘故导致屏幕不太灵敏。
他拼命地找寻活下去的机会,可失血实在太多,120的数字只按出一个就晕迷过去,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
意识模糊前,他突然想起黄盼盼临死前是什么模样?像他一样想抓住每一个生机,却因为致命的脖颈伤而永远闭上眼睛吗?
他忍不住想,后悔了吗?
不知道。
那段时间的梁冀他很满意,从未有过的失态,从未有过的垂头丧气,从未有过的悲伤。
他曾痛打他一顿,揪着他的领子问是不是他干的,那时他已经知道了黄盼盼家收到的钱有他的参与。
那时爸爸回家了,加上司机两个人才把他拉开,爸爸也很快瞒着他把自己送到国外。
他当时想,爸爸是怕两个儿子关系不好呢,还是怕梁冀冲动之下杀了他给梁冀的人生染上污点呢?
不知道,也没有办法问了。
29. 第 29 章
梁冀一直看着杨立的求生举动,他没想过阻止,自然也没想过帮忙。
等他昏迷几分钟后,梁冀伸出手腕,那只还紧握着瓷片的手压了上去。
被锋利的瓷片划破皮肤,鲜艳的红色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继续下划着,有些想笑。
生命,为什么这么脆弱啊!
划到一半,他突然停下了手,扔掉了瓷片。“不对,我杀人了,我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凶手不能逍遥法外,不能……”他看向杨立,轻笑了一声。“你如果当年认罪不一定死刑,多年的监狱生涯,我或许也死心了。”
他摸出自己的手机,翻出黄盼盼的微信,尽管再也不会有回应了,他每换一次手机,都要把聊天记录导出再导入。
点开黄盼盼那个路边不知名野花的头像,他满是血污的手在衣服洁净的一角蹭了蹭才去碰一下。“我不止是杀死杨立的凶手,我还是杀死你未来的凶手,我才是导致你死亡的人,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对不起,对不起……”
梁冀拨通了110自首,等警察来的时间他先是给爸爸打了电话,只说一句自己杀了杨立就挂断了,然后打给了吴漾。
当年杀黄盼盼的人太快意外死于车祸让剩下的钱没有转过去,导致查不到其他线索比如买凶而被迫结案。
现在仅凭梁冀的一面之词没有证据,依然很难为黄盼盼的死翻案。
周丝叹着气。“你将永远背负凶手的骂名了。”
梁冀笑了笑。“这不是应该的吗?我本来就是凶手啊。”
周丝语塞。
“我觉得挺好,凶手伏法了,可惜当年的真相还是无法揭开。”
世上除了他没有在乎黄盼盼生死的人,连她的家人都不在乎,能为她报仇也算是一桩好事了。
周丝明白他的意思。“好吗?以牺牲你为代价?那黄盼盼……走前见你一面的意义在哪呢?”
梁冀依然以为黄盼盼走了是去地府了,换一个世界存在,毕竟周丝都出现了,证明鬼神说并不是假的。
他浅笑。“可有些事就是没有意义也非做不可。如果吴漾出事了,你会不管吗?”
他总是堵自己的话,周丝气不打一处来。“真为黄盼盼不值!”
梁冀无奈地摇头。“要是见到她,别说我的情况。她想我好好地活,我想她不枉死,就这么简单的事而已。”
周丝忍了又忍,到底把再也遇不到黄盼盼的话憋了回去。“好自为之吧。”
“再见。”梁冀心平气和地和她道别,仿佛只是朋友小聚一场终要离别一样带着不舍却又只能接受事实。
不确定是只能被梁冀看到还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她了,她穿墙到另一间,悄悄在那位呆愣的人眼前晃了晃,看他没反应又试了另一间的才放心离去。
周丝出去时吴漾已经在停车场等候了,等来她后才发动车子。
“黄盼盼消散的事我没告诉梁冀,他以为黄盼盼是在地府喝孟婆汤。”
吴漾长叹一声。“我应该跟着他一阵的。”
跟了一阵,还有下一阵,心结不解永远是无解局。
尽管互联网已经发达到如此地步,因为发生的地点在平常人进不去的富豪区且目睹人太少,此事并未被太多人知晓,像黄盼盼当年的死亡一样,不想引起大众关注而悄悄进行了。
周丝曾经跟着梁冀到过他家公司记得名字,吴漾查到近期公司法人有所变更,应该是中年丧子的梁父没有了拼事业的心离开了。
亲子和继子相残,不知他是后悔没有处理好两人的关系,还是后悔不该二娶。
这些,都是吴漾操心不到的事了。
他能做的就是同梁冀所说,多去看看黄盼盼,给她烧件衣服烧点纸钱,尽管……她收不到了。
黄盼盼用灵魂助他打开心结好好生活,可梁冀还是选择了为她报仇,不惜牺牲自己。也是因为他觉得,他是黄盼盼死因的源头,他无法好好生活。
两人的事倒是彻底解决了,参与其中的吴漾周丝却数天缓不过劲来。
收到定制小衣服的惊喜也被冲淡几分,吴漾拿到她墓前烧了,周丝换上新衣服也没有那么开心。
主播看在梁冀爽快的份上,送他一套水手服,还说应该尝试多种风格,说不定就喜欢了。
当时主播小衣简单了解过吴漾的想法,知道他不要裙子是觉得拿起“人偶娃娃”观赏时有点像变态后特意做了裤裙的样式。
周丝意外地挺喜欢这套水手服,扯着裙角给吴漾看。“以前觉得穿这个不好意思出门,现在几乎没人能看到我就无所谓啦。”
“恩,挺好看的。”吴漾打起精神对她点头浅浅笑笑。“之后想要裙子的话可以做这种裤裙样式。”
这人正说起衣服的事,周丝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回身看,赶紧让他闭嘴。“我妈妈过来了。”
说完她自己都震惊,她何时还会用气息辨人了?没人教过她这些啊!
赵蕊和吴漾在周丝下葬后,只在周年和清明节相遇过,因为那两天两人是必来的,一来就会呆上许久基本都会遇到。
她放下手里的花,看了眼吴漾面前的灰烬。“这是?”
“一些漂亮衣服想给丝丝。”吴漾‘如实’说着。
“有些日子没去看阿姨了,您和叔叔身体还好吧。”
“好。”或许是在周丝墓前的缘故,赵蕊打起精神故作轻松地笑笑。“我们俩都好,你就别总跑了,照顾好自己就行。”
在女儿墓前,她不好说一些劝吴漾另找的话。
她不知道周丝还“活”着,吴漾没办法与她说太多,只是笑笑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
场面刚安静下来,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妈妈”。
两人谈恋爱时妈妈是知道的,在自己的视频中见过她,还说挺喜欢这个女孩子,可是双方家长还没正式见面周丝就查出了绝症。
后来他妈妈对周丝的喜欢慢慢被那治不好想控制又极花钱的病磨尽了,在周丝死后一段时间,她劝自己再找还介绍他相亲,被他无情地拒绝两人还大吵过。
可以说,现在的妈妈是讨厌周丝的。
吴漾走远了去接电话,周丝没发觉这小小的异样,她只顾着看自己的妈妈。
她想起梁冀能看到她的事,再结合之前鬼弟弟时,吴漾忽然看不到她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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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到的事,以及慢慢无法理解的力量,她有了个想法。
吴漾看不到她前几日,她一直在纠结是不是不该回来,不该被吴漾看到。是不是当时正好借鬼弟弟那一击,让她的心愿成了真,还误以为是鬼弟弟的缘故。
后来重新看到她,是日游神稳固了他的魂魄,就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日游神的功劳。
可梁冀一事,日游神从未出现过,是她当时在想如果梁冀能看到她就好了。
这个世界对鬼的规则好像就是能看到就能听到触碰到。
那个想法越来越强烈,周丝觉得:不管是吴漾还是梁冀,能看到她是因为她的想法,是因为她想被对方看到!
吴漾的时候她感受不到身体里的力量,那些想法就实现的慢,遇到梁冀后她有了力量,想到就能做到。
看着近在咫尺的妈妈,周丝在她身后伸出了手,小小的指尖穿过了她夹杂的白发丝。
她在心里呼唤着:想触碰到妈妈,想妈妈!
那一瞬间,她的手在发丝中有了实体,发丝被动分了两拨绕开她的手指。
后脑发丝的异样让赵蕊本能地回头,却一无所获。哪怕身在墓地,她眼中并无半分害怕之意。“丝丝?莫非是你来看妈妈了?”
她回头的快,周丝躲的更快,她飞在赵蕊头上避开了她的视线,又赶紧在心里想着不可以,不可以给妈妈希望!
当她消失时吴漾痛彻心扉的表情她不想在父母脸上看到了,就让父母觉得她不在了吧。她现在是器灵,要做一些身不由已的事,力量微小若是碰到恶鬼是很危险的,不能让他们承受第二次的失去了。
赵蕊却不这么想,她向前挪几步,坐得离周丝墓碑更近了,怜爱地抚摸着冰冷的石碑。“丝丝,妈妈在。”
“妈妈,丝丝也在。”
周丝收回了想被她看到的心意,说出的话就不能听见,更不能擦掉她脸上滑下的泪。
“妈妈别哭,丝丝以另一种方式回来了。”
赵蕊考虑到吴漾还在不远处,很快收敛情绪,待他打完电话回来已经恢复了正常。
两人说了些寻常话就各自离开了。周丝对于今天的发现有些惊喜,但她也知道父母年龄大了,她这种阴邪之物不能离她们太近太久,只得默默告别。
回去的路上吴漾和她说起那通电话的内容。“我也许久未回家了,爸妈想让我回去看看。”
她检查出绝症的前些时间,两人的长辈正打算挑个日子见面把他们的事订下的,虽然没订成,知道她病时吴漾父母到医院看过她,后来检查结果确诊是绝症,他们没再来了。
周丝其实知道,吴漾的父母后来已经不喜欢她了,不是对她本人不喜欢,而是自己的儿子喜欢一个绝症病人,他们心疼的那种心情。
“我就不去了吧,我去找苗苗玩几天。”
“好。”吴漾叹口气。“你先和他们玩几天,我很快就回来了。”
他想的到,这次父母叫他回去,无非又是叫他忘记死掉的周丝,重新找个女孩过正常生活。周丝目前的情况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只能个人承受,当然他这次回去也是想彻底说服父母的。
30. 第 30 章
周丝和麻雀说一起去谢锦棠家住几天,虽然知道苗苗不是坏鬼但百年冤鬼的煞气也够它毛骨耸然,说它宁愿自己去觅食。
吴漾收拾了两件衣服,临走前把周丝送去了谢锦棠家。
他开车回了父母家,两人知道他回来,做了一桌好菜,吃饭时还互相使着眼色,最后由冯艳问出来。
“漾漾,前阵子我还见你开直播发视频了,最近怎么没做了,是有其他想做的了吗?”
父母其实一直不喜欢他以前的直播方式,两人虽然不拜神佛,但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还是要敬畏的,总怕他冲撞了什么。后来见他收入可观且不听劝,就没了办法。
“容易被人举报封建迷信,还是再仔细考虑一下。”他应着。
“恩,换个好换个好啊,趁年轻还能好好找个工作。”冯艳巴不得他换份工作,好像远离了之前和周丝一起做过的事,就代表忘记了周丝一样。
和别人开直播公司的钱是他自己赚来的,父母都是谨慎的性格就算和他们商量也只会说风险大还是不要做了。所以并未与他们说。只以为他就是个小主播。
他妈妈说着,瞪着他爸吴桥一眼,示意他也说点什么,两人有来有回才有话说。
“咳。”话少的父亲每次说本不想说的话时总要不自觉地清清嗓子。“要不回来找个工作?咱这虽是乡镇也是个大城市的热闹镇子有不少工作的。你不是一直在帮人剪视频,我听邻居说……”
他本想说邻居家的孩子就找了份剪视频的工作,现在网络发达视频剪辑也是一个就业方向。
可冯艳刚听到剪视频就打断了他。“这网络性质的工作不长久,还是找个安稳的大公司啊,咱这么大一个镇,好工作多的是。”
吴桥无奈地低头给他夹菜。“恩,你妈说的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不见吴漾再接话,却也没有反感。
冯艳试探性地说着。“前几天我逛街碰到你大学同学她妈了,听她说孩子在一家公司做人事,要不托她问问公司要人不?你们同学一场的,问着也方便。”
“咯噔。”吴漾轻轻地搁了筷子在碗边,没闹出什么让人不适的动静,但二老都屏住了呼吸悄悄看他。
他抬起平静的眸子看了看父母,两人小心翼翼的样子也让他有些心酸,不忍地低下头,片刻后又抬起头来,晶亮的瞳孔里映出两人略显着急又不敢追问的表情。
“爸、妈,别再操心我的事了,我自有打算。”他没忍心,只是委婉地说出来,但他知道,两人明白他在说什么。
一家人为这事吵过几回了,次次以吴漾生气离开结束。或许是这次他语气平静且自己有打算“换工作”的想法让冯艳以为他也放下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这也有几年了。
她的脸色阴沉下来,也放下筷子,清脆的碗筷碰撞声像是预示着一场争吵的开始。
“什么打算?你长大了是得有自己的主意,但也不用事事不给家里说吧。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儿子的想法也不行吗?”
吴桥手上夹着筷子在两人中间划拉着劝。“先吃饭吃饭,都拿筷子啊,别这时候……”
“闭嘴。”冯艳吼他。“我十月怀胎、十几年精心养大的孩子,现在只会和我对着干,只会让我生气吗?”
吴漾无意和她吵,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语气。“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想让我孤单,但我并不孤单。”别说现在周丝回来了,就算她不回来,吴漾也没有另找的打算。
“她已经死了!你不是小孩子需要把死亡当成谎言听了吴漾,死了不是睡着了!是不在了,整个人都消散了!”冯艳扶了扶额头满脸的疲惫,颇有种与他怎么讲不明白的无力感。
吴漾可以听人说周丝死了,他早就接受了这个结果,但他现在听不得消散。
这让他想起黄盼盼,苗苗和周丝都说她消散了,连轮回都没有了,化风化雨化万物,但再也不能是一个独立清醒的人了。
对周丝的失而复得,让他不能接受消散这个词,不能接受周丝有一天也会消散的可能。
“妈!”吴漾无意和她吵,忍着性子制止她继续说。
听她这语气就知道还没彻底放下,冯艳本也是个急性子,当下就火气上头。“我看她就是像电视上鬼片里说的一样,死了化成魂缠着你,得找人绝了她念想赶紧投胎去。”
吴漾一愣,不想再和他们说起这个话题。“你怎么连这都信?”
“能不信吗?我看你就是被她迷惑了。她的死是病是老天爷要她死又不是你害的她,再说你为她的病花那么多钱也该够了吧?自苦这么多年干什么,就当分手了再谈别的感情呗。”
父母那代人的感情大多还是家中长辈的插手,吴漾不想与父母谈两代人对感情的差异。“我不想说这个了。”
吴桥扯了扯憋着气而有些脸红的冯艳胳膊,示意她别再说了,吴漾不再是小孩子了,有些话并不是说得狠了说得清楚了他才明白。
成年人的明白,大多是要用教训换的。
冯艳本不甘心就此作罢,可吴漾低着头扒饭的样子,让她想起小时候孩子受委屈不想说的时候,也是这样头勾得低低的,又自以为只要好好吃饭就没人发现他的难过。
此时周丝正在谢锦棠家和苗苗斗法。
苗苗非要如此,她太好奇周丝如今的实力了,明明还是小小的样子鬼气也不重,却让她不舒服的很。
她手指轻转在空中画了一个圈,闭合后变成了一个泛着黑气又带着少许金光的圆球飘向周丝。
“这是我加上功德凝出来的结界,你试试打破它,连地缚灵的结界都能破的话,这个应该不难。”
结界球飘到周丝面前,比她的身形还要高出一些,这比生前刷视频看的《测试你的巨物恐惧症几级》里用的冥王星海王星这些有真实感多了,但这么久以来,周丝也慢慢习惯了她太小的视觉压力。
刚要触碰忽然想起苗苗说过怕自己的气息,她收回手后退一些免得碰到。“功德都加上了,我万一打破的话对你没影响吧?”
苗苗忍不住骄傲地微抬下巴笑了笑。黄盼盼出了结界后一夜就消散了,那结界定是威力大减被周丝钻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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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她根本不把周丝的话放在心上。“要是加上全部功德那自然是白攒了,不过我就加了一点没就没了吧。”
听闻对她本身没有其他影响,周丝这才近身伸出手去。
这球如此大,周丝都不知该怎么下手,毕竟它不是自然界诞生的东西不会乱飞,周丝打定主意后双臂一张向前拍击。
那看着比她的结界球在触碰到周丝的时候,一秒都没撑住,瞬间消散。
“……”周丝懵圈地看向苗苗。
谢锦棠同情地看向苗苗。
苗苗:“!”还好没有凝入更多的功德!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凝的结界球顷刻之间烟都不剩,那缕功德倒是比鬼气消散的慢些,化作一丝细小的烟像同她再见一样。
“你!”苗苗瞪向谢锦棠,指尖毫不客气地对准周丝。“把她赶出去,看不出来吗,她现在有弄死我的能力了。”
谢锦棠好脾气地面对她的无理取闹。“周丝别在意,她不太会说话,并没有真正想让你走的意思。”
和苗苗也相处了数次,真心话还是假意能分辨,不过还是有些尴尬,只得微笑。
苗苗不依。“我一个几百年的鬼了不要面子的吗,她才当鬼多久?说,是不是姐姐教你什么了?”
她说的姐姐是日游神,周丝倒是想见一下日游神,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她。
刚才证实了苗苗的防御鬼术在周丝面前不堪一击,但她还是气鼓鼓地飘到周丝面前去,拿自己的体型优势勾着头把小小的周丝盯得死死的,显然知道周丝不会伤她。“我不信,或者有什么机缘?快说!看到你变强了比让我变弱都难受。”
周丝:“……”
谢锦棠:“……”
周丝飞到飘窗谢锦棠给她准备的软垫上,以躲开苗苗的体型压制。
“还是上次说的,我觉得只要我想就能做到,所以大概率是游神索本身的力量。要非说和以往的不同,那就是每天强制晒太阳吧,我从最开始的晒昏迷到现在已经不怕阳光了。”
苗苗很生气,在指间凝了小小的鬼气像小孩子打弹球一样弹向周丝脑门,尽管对她造不成丝毫伤害,却孩子气地觉得“欺负”了她就是自己占便宜了。
“故意气我是不是?除了天道规定能白天现身的鬼神还有谁敢在太阳底下久晒,活的不耐烦了。”
两人正闹着,吴漾留给周丝的手机响了起来。
知道他们小情侣要视频了,谢锦棠和苗苗自觉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他们也就是说一些寻常的话,还没说一会儿听到吴漾妈妈说“来了来了”的话。
“有人在敲门,可能找我妈有点事。”吴漾解释着,两人继续小声闲聊,还没聊几句就听到叫他的名字,吴漾只得先挂断。
过了几分钟,他发了一段文字。
【亲戚家有位长辈昏迷了,既然在老家,我就随妈妈过去看望一下,晚些回家再和你聊】
【好】
回过他的消息,周丝关掉几乎和她一般高的手机,打算继续和苗苗探讨一下鬼术的事。
31. 第 31 章
吴漾再打来电话时神色异常紧张,还是避开家人找了不被听到的地方打的。
并让周丝叫了谢锦棠和苗苗两人,他有求与人,又怕几人应付不来,却又没了别的求助渠道。
能听出吴漾在那边深呼了几口气才说出口。“刚才邻居叫上我妈一起去看望同村的另一家亲戚,听说她昏迷好几天了,在市医院都检查不出病症,这家也不是富裕人家就回来了。那位昏迷的大娘呼吸平稳但身上有很重的鬼气,我去的时候还看到有一丝鬼气钻进了我妈的身体里,她暂时没什么异样,但我不放心,想请你们来看一下。”
谢锦棠有义气地二话没说,直接让发定位,他们三人现在就出发。
两只鬼不需要带什么东西,只有谢锦棠收拾了两套换洗的衣服,习惯性地拎上那把异常漆黑的锤子装进背包里就出发。
有几个小时的路程,考虑到是晚上开车要专心些,吴漾没再和他多说。
倒是他收拾东西时,还一边听着吴漾说话,他不清楚其他去看望那位昏迷的大娘时有没有被鬼气入体,单说他去那会,只看到他妈妈被鬼气入体了。
目前她没有什么异样,吴漾有些担忧地交待谢锦棠晚上开车注意安全。
没有到现场只听描述,苗苗也想不出什么原因,既然吴漾妈妈没事,三人也不互相传播紧张情绪。
习惯了处理这些事的谢锦棠还安慰周丝。“不用担心,也有可能是阿姨最近身体弱的原因,说不定明天太阳一晒就没事了。”
但愿如此。
周丝点点头,压下心底那份不安,和苗苗又说起修炼的事。
只可惜两鬼不同,修炼也不同,指导不了她什么。
“那就和你说说姐姐吧。”苗苗刚说起时晶亮的眼眸又暗了下去。“但我也不太了解她啊,相识的年份不短了却没有太深的交情,就是教我一些修炼的法门。”
墓前那场打斗的场景再次浮现在周丝脑海,她试着问起。“日游神这种存在时间很久的鬼神会不会有一天厌倦了长生,像电视上演的那样生了心魔?”怕极度崇拜喜欢日游神的苗苗生气,这句话周丝特意放缓了语气,装作打趣的玩笑话说的。
却不想苗苗的表情像看傻子一样一言难尽。“少看点电视吧你。”
“……”在鬼魂粉前说偶像的不是,确实有口难言,周丝再次选择闭嘴。
开了三个多小时夜路后到了吴漾家所在的乡镇上,离他家只剩下十几分钟的路程。现在时间太晚家中父辈已经睡下了,再去他家有些不便。
想着冯艳无事,两人商量后决定明早再去他家,今晚就在乡镇上找家酒店睡一晚。
第二天早早起床,开车到吴漾村镇附近时,苗苗和周丝都飞出车子找大娘聚集多的地方借自己不被看到的优势听八卦。
这本是两只鬼心血来潮或者说玩闹般的想法,却不想真的听到了那家人的事。
“听说在大医院啥检查都做了,愣是找不到一点问题,奇了怪了。”
“她儿子才死几个月就轮到她了,真是不省心的儿子,活着折腾人就算了,死了也安生不了。”
“这孩子生下来就是讨债来的。”大娘瞅瞅四周,向前凑着身子压低了声音。“听她家亲戚说私下在给她儿子配阴婚呢,这种寻常人惹不起的东西她怎么敢的啊,这惹祸上身了吧,肯定是中邪了。”
“谁说不是呢,鬼神这些东西,就算不信也得敬上几分呐。”
“现在这年代骗子太多了,有真本事的少得很,能不能醒啊只能听天由命了。”
再听下去没了有用讯息,两鬼飞速追上车子。
接到消息的吴漾已经在显眼的路口等他们了。
带他们回家记住位置后,两鬼打听了那家的位置打算先去探探。至于谢锦棠,吴漾父母正招待他。
尤其是冯艳,她听到儿子有朋友找他高兴的不行。在她认为儿子交新朋友=变开朗=告别过去开始新生活。
有苗苗的陪同,周丝的胆子更大了,两人刚进那家人的院子,不用偷听就一眼知道病人睡在哪屋。
昨晚吴漾来时还说那位大娘身上有很重的鬼气,他有日游神亲点的阴阳眼不会出错,那就是一夜之间,她的鬼气又重了。
重到见多了鬼的苗苗警惕地皱起眉。“麻烦事,先撤。”
她话音刚落,那蓄满了一屋的鬼气透过家人打开的纱窗溢出,溢到外面忽地凝成一张网朝两人撒来。
苗苗大呼一声“退后”,随即伸出双手成爪,那指甲以惊人速度变长变尖,仿佛带着冷光一般随着她的挥动带出半弦月般银色的残影。
鬼气形成的网随着她的动作四分五裂,两人刚要逃,却见裂掉的网又迅速变成雾围起两人。
“你来。”周丝是鬼的克星,听苗苗这么说,她立刻朝那雾气飞去,本以为会避开她而散掉的雾却不见退意,化成绳缠在周丝身上一时竟真的困住了她。
意识到自己的大意害了两鬼,周丝来不及道歉,凝住力气用思想汇聚在双手,像苗苗一样手变爪撕开黑雾。
这过程并没有她想像的轻松,浑身受挤压般的难受让她不敢出声喊疼,怕一张嘴力气就从嘴上泄掉。
黑雾终于被她撕裂,她趁还没聚拢迅速逃离,转而飞到雾顶凝聚了更大的力气试图撕开一条缝。
浓重的雾气向上方汇聚,看这架势是为她而来的。转头就对在另一边斗法的苗苗吼道。“你先走,不能都困在这。”
苗苗明白这个道理。这鬼真身还没出来两人连她的法术都破得如此吃力,更别说缠斗了,留下讲义气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她趁雾气向上聚拢压制周丝的空,在底下撕开一条缝隙化成一股鬼气飞身逃离。
幕后鬼对苗苗的逃离并不上心,待她逃离后,迅速将雾圈缩小扯回房间里。
周丝纵使鬼力低微,但毕竟是地府器灵天生克邪物,连她都能困住的鬼术,苗苗脑海里除了摇人叫日游神姐姐一时也没了其它主意。
两只鬼也算是信心满满地出门去,却只有一鬼回来,这狼狈与自责感让偷偷躲起来召唤不到日游神的苗苗更加难受。
好在吴漾并没有责怪她,心知那种情况仗义是无用的,不如救出一人便有一分力量。
在家长的眼里只有吴漾和谢锦棠这位朋友,两人处得极好,在房间不知道聊什么,但似乎很起劲的样子。
得知苗苗得不到日游神的回应,吴漾倒是想到一人,只是那人同样难寻。
“有位道士帮我和丝丝好几次,他似乎不是一般人,总在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出现,刻意去找时又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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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锦棠和苗苗眼神一对,由一人说出来。“穿着灰色的袍子,花白胡子爱喝柠檬水。”
别的不说,一句爱喝柠檬水就够了。
看吴漾的神色,苗苗就知道是同一人了。“他也帮过我,以我几百年的眼力都找不出问题,看起来就是个人类,但直觉告诉我他不是。”
生命越是漫长的生物,直觉往往比耳目更值得相信。
他们这边的事陷入僵局,而周丝却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就被扯入灰黑雾中吸引进去。
待吸引她进入的灰黑色漩涡停止后,周丝再睁眼就变了完全陌生的场景。
周遭的尸体遍布,都穿着破烂的粗布麻衣,看那打扮是古代。
一个瘦得几乎皮包骨头的小孩跪趴在地上,因为是背对着,周丝看不清他在做什么更分不清男孩女孩。
视野里一片荒芜,除了他再无活人,周丝飞过去想与她搭话。
待飞近了她啊的一声尖叫出来捂着眼睛后退一些。
那个孩子脸上一片血污,依然不辨性别,之前周丝还以为地上躺着的是他亲人,这孩子在浑着抽泣着难过,原来是用一把生锈的断刀在反复又艰难地割地上那人胳膊肉引起的动静。
如此残忍的事孩子脸上毫无任何异常,并不纯真的眼眸里是不属于孩子的认真度,看来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
周丝平静了心情不敢再靠近,再次环顾四周,看地上人的打扮或许是闹饥荒的年代。
看来这个孩子就是主角了。
一直等到孩子用断刀终于割下一块肉来,他终于起身长舒一口气,周丝以为孩子要找火源烤熟吃,却不想他只是走到不远处的一处浅水滩前,也不管水干净与否在里面简单地洗了洗血污,直接张嘴就咬了下去那速度像是在吃什么美味大餐,但下咽时紧皱的眉头还是证明了孩子这么做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周丝一阵反胃,她成鬼后确实没有人类的反应了,这是心理上的反胃。
待他吃完似乎才有力气洗洗沾着血污的脸,看那眉眼是个女孩子。
这种食死人肉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天,她看不到周丝,两人就搭不上话。哪怕周丝做了想让她看见的心理也无用,或许是因为这里是古代就是过去,而过去是无法改变的。
跟着女孩的数天,周丝从最开始的见到死人会惊心也变成了平淡,她无比庆幸自己生前是和平年代,古人的战乱饥荒就像普通人的催命符。
大量的灵魂无归处,慢慢汇聚有了意识,周丝看到了但她无法介入。
待那汇聚的怨灵害死更多人成小气候,小女孩在流浪的某一日躲进无人的宅院里想将就一晚,那怨灵趁她入睡时抽着她的灵魂就要吸入……
周丝飞在两人中间乱摆双手试图干扰被吸走的灵魂。“不要,她只是个孩子,她这么瘦弱灵魂也不补……”
不管周丝怎么说,怨灵都看不到她,听不到她。
女孩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直到最后一丝灵魂被怨灵吸入体力。
周丝麻木了,不知道看小女孩吃人又被鬼吃的意义何在?
孩子的灵魂较为纯净,怨灵对灵魂的渴求并不像周丝说的那样以体型的胖瘦为准。它发出轻微的嗝声很快又觉得不满足起来,刚要转身飞走的魂体竟然有些颤抖。
32. 第 32 章
周丝看向它视线停留处,破败的围墙上站着一位身披黑袍上绣繁复白金暗纹的女子,袍子款式很普通,但衣着整洁比起近日见的人就衬托得无比华丽,袍子被夜风吹拂着那上面繁复的暗纹随之微微飘动像注入了生命般有四处游动的幻觉,如古老神秘的咒语般让怨灵动弹不得。
怨灵已成小气候口吐人言不是问题。“何方大神?饶我一命再也不敢害生人了。”
周丝认出了她,是日游神。
她何时来的?小女孩生前来的吗?为什么不救她?
她只是站在那什么都不做怨灵就连动的能力都没有,救小女孩就只是呼吸般简单的事,为什么不能救她?她只吃了死人的肉从没害过活人,甚至还被活人驱赶打骂厌弃……
比起感受到日游神-的强大,周丝更直观感受到了她的冷漠。
求饶不被搭理,怨灵心一狠,凝了浑身力量聚为鬼气就要逃,刚刚飞出却被一支木簪拦住,那木簪外观普通并没什么精心的设计,周身却有太阳的灼烧感。
怨灵虽然见的世面还不多,但这种生物又不像人类所有的知识要教了才知道,在怨念凝聚时就有了来自万物的思想。
能在白天出现把阳光融入法器的鬼,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鬼?
日游神看起来并无和它交谈的兴趣,木簪顷刻如流星般在它鬼体上穿过,那刚成小气候在人间作威作福的鬼发出痛苦刺耳的尖叫在半空打滚。
无数普通人类看不到的白蓝透明色魂体四处飘散开来,有的很快消散,有的飘了一会儿后沉入地下,有的飞远了又不见日游神有所动作。
周丝无理由地猜测着,消散的是恶魂,沉入地下的是已故之人,飞远的说明还未死透这是魂体找主人去了。
这么想着,只见一个萤光般弱小的魂魄转着圈飘了一会儿停在了原处,似乎不知道到底要去哪儿一般,甚至不知死活地想凑到木簪处去。
日游神抬手,那木簪飞回她手上,那只小小的魂灵又凑到她身边去,快要接近时被日游神食指轻淡地一点,那魂灵像吸入了风暴般骤然变大,幻化成一个女孩的模样,正是被周丝跟了许久的小女孩。
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死了,倒比生前大胆许多。“漂亮姐姐,你的簪子虽然不漂亮,但是我感受到了温柔的气息。”
在日游神那张冷脸前提温柔二字,实在不匹配。
显然她也没有因为前面的“人”是小孩子而有所收敛脾性,依然冷着脸说道。“去地府等待轮回吧。”
她回头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体,难过的抿起唇。“轮回再做人吗,我不想做人了。”
那女孩重新看向日游神,却见她本是与常人并无不同的眼眸已然全数变了幽黑,女孩见多了死人的眼睛。
死多日的涣散眼瞳并不比这双纯黑眼瞳好看到哪去,所以她对这双无眼白的眼睛倒没有太过于害怕,只是稍微缩了缩脖子,那是弱者对强者本能的惧意。
幽黑的有些瘆人的眼眸不多时恢复了正常,她轻叹口气。“跟我走吧。”
小女孩眼眸一亮,从战乱与家人走散后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接纳她。“好的姐姐。”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小女孩算不上最惨,但她遇到日游神窥探了她的生死薄,看到她近几百年都无轮回机缘便想着带她去地府安顿。
哪知这个小女孩缠上了她,左一声姐姐右一声姐姐,这么慢慢跟下来地府的同僚都知道日游神有个小跟班儿。
她不擅修行在那个冤魂多易养恶鬼的年代本是十分危险的。但有日游神在,从没见过她受伤。倒是听说在一次抓厉鬼的时候她作为死魂竟然触碰游神索无伤且成了器灵。
回到地府的她找孟婆寻汤药时兴高采烈地说起此事。
那次碰到的恶鬼情况复杂,他曾是一国大将立下过赫赫战功,因功高盖主下狱,未死却受尽折磨。
可苍天无眼,这般暴君竟一年好过一年。百般折磨后还是申冤未成含恨而终。
被扔在乱葬岗无人敢收尸而被野兽啃食尸骨的孤魂野鬼将军凝聚了此地的死灵,短短数年就成了气候。因生前有过赫赫战功,他是一只难得的金光鬼,若是不作恶乖乖等小鬼带走,下一世必然大富大贵一生顺遂。
在人吃人的古代被扔在乱葬岗的谁没有怨气,就算地府人手不够,也会优先引渡此处的人,以免被它得了机遇成为鬼王危害一方。
接下判官大人的鬼令后日游神便赶往此地。
上天有好生之德,鬼令上并未让诛杀此鬼,只说驱散鬼气,将已成鬼王的鬼将军封印在此地等待下一个投胎机缘。
日游神不擅长封印之术,她只想着将鬼王打得无法还手,等判官大人来了勾划一笔,便可将鬼王画地为牢设下禁制。
多年来一直打得太过轻松的日游神第一次吃了亏,那鬼王久经沙场战无不胜,轻松打败数十位鬼龄较小的鬼差后,竟将鬼气渡入他们体力,将他们变成了自己最强的“士兵”。
鬼差兵不疲不灭,虽鬼术低微,但烦人的很,若不是日游神有鬼神之身同样不疲不灭,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战。
在日游神与这帮鬼差兵打腻,想用她炼的木簪将他们钉在地上行动受阻时,鬼王将君主赐他的宝剑甩向日游神。
此剑随他上过战场砍杀敌寇,入得朝堂斩杀奸臣,是同他一样金光与煞气并存的利器。有金光加持的东西,便是鬼神也不好轻易损毁。
一直躲在一旁不求帮忙只求不添乱的小女孩见日游神姐姐有危险,立刻驱使自己练了许久的飞身术上前。
她生前见多了脆弱人体被利剑轻易穿透,知道自己只是用灵魂去挡只怕并无大用,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她抓起日游神打斗时掉落的游神索。那锁链无器灵犹如死物,对上小鬼还行,对上鬼王级别的真派不上用场。
触碰锁链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能透进骨头缝里的寒意,她咬牙不肯脱手,吃力地甩起游神锁与那把带着金光的鬼煞剑相撞。
长剑嗡鸣着被改变了角度插/入地上,金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些许。
小女孩却觉得手上的锁链越来越重了,也不再冷得让她快要不敢再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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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视线开始模糊,仿佛听见一种陌生的呼唤从手上传来。
日游神突然拍了她的肩膀,让她瞬间回神。手上的锁链不再冰冷沉重,那是一种陌生又雀跃的心情。
从变成鬼后,身体里不再流血,这会却感受到“活物”在她身体里游动,待她细细去感受,竟看到是游神索。
“姐姐,我……我是不是……”她不可置信地想要询问又因为太过不敢相信而闭嘴。
听别的器灵说过,就是这种感觉。
日游神听懂了她的后话,点头。冰冷的嗓音在小女孩听来犹如天籁,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姐姐身边了。她听到清冷的声音说:“助我。”
“恩!”小女孩大力地点头,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游神索的游动。她似乎能听到姐姐的心意,随着她凌厉的攻击将之前嚣张的鬼王打的节节败退。
酣战一场后,判官手下的鬼差举着判官笔姗姗来迟,轻巧一画便将狼狈的鬼王困在笔下的禁制之地。
那笔又甩出十几滴墨水,一一流入被鬼王驱使的鬼差眉心。他们闭上双眼化成黑影渗入地下片刻后就不见踪迹。
带着判官笔的鬼差忙完这些才朝日游神行礼致歉。“日游神大人久等了,府君近日事情繁多被耽搁了。”
日游神回礼。“无妨。”
这年几国交战,死伤无数,奔波劳累的不止小鬼。
法器有了灵魂确是好事,别的叫得上名字的鬼神大多都有器灵,继任日游神许久的她却不曾有这传闻,都以为是她太强不需要,原来机缘竟在小跟班儿身上。
从那之后,小女孩的名字从小跟班儿变成了取自索链一词美化后的小莲。
她作为死魂竟然敢触碰地府之物的胆色也让不少鬼神对她有了好感,孟婆笑嘻嘻地把一只年份久远的汤鼎送她防身。
当时的小莲还不知道这鼎有什么好处,但日游神轻点头同意她接下,她就接下了。
周丝也从对日游神冷漠的印象在“相处”了这数不清的年月后体会到了冷漠下的温柔。
小莲不止一次地说她希望永远这样,尽管日游神难得变了神情悲伤又温情地告诉她这种长生会让鬼崩溃,成为器灵并非好事,待轮回机缘一到,还是尽快离去。
但小莲听不进去,捂着耳朵说要和姐姐永远在一起,要轮回也要和姐姐一起去轮回。
随着年份的飞速前进,小莲的轮回时辰将至,她开始焦虑、不安,孟婆受日游神所托慈爱地和她谈了几个时辰也没说动她。
知道来软的不行后,日游神画道结界困住她,想把她困到轮回时辰硬推进轮回道里去。却不想她闹了一阵后开始认错,说明白了她的苦心,只要别困着她,她乖乖听姐姐的话。
可日游神又不是单纯的小姑娘没那么好骗,最后还是孟婆不忍看了几百年的小女孩这么闹。
想着和她说说话破开了结界,本以为小莲顾忌日游神也不会逃。毕竟地府的惩罚还有连带责任,却不想她化作鬼气逃出,宁愿跳入三途河忍受水鬼侵蚀灵魂也要逆游逃向人间。
33. 第 33 章
那天对应人间的春节期间被亲人思念的亡灵得以“回家”团聚,本就不需要太多守卫的地府更加空荡,凭着她一身尚未完全消失的器灵气息竟真让大多数的水鬼不敢接近,渡了河混入人间。
三途河不是那么好过的,逃出的她不仅一身难愈的伤还沾了河里恶灵的腥脏之气,再无之前器灵的纯净之息。
而知晓此事的日游神并未大怒,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脸,她站在鬼哭狼嚎的三途河边,轻声说着。“我会亲自准时送她轮回,还望孟婆守住消息勿让判官大人知道。”
小莲几百年的器灵之身入轮回无需上孽镜台,若能在轮回时辰准时去投胎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
孟婆无奈地摇摇头。“老身不是话多的鬼,可她不过孽镜台又哪能瞒过天道?人类赋予我们的信仰里地府是善恶清算之处。”
这些道理日游神哪会不懂,她对着孟婆离开的背影道声谢便去往人间。
游过三途河的小莲气息大变,已不是她能短时间找到辩认的了。怕传出去增加小莲罪孽,也不敢号召其它的小鬼找寻。
直到数月后,因越发临近轮回之期小莲发现自己的鬼气越躲越弱且开始怕阳光。
她想起孟婆劝她时回答自己说不想日游神姐姐孤单的担忧,当时孟婆说不用担心,她已经算到下一个器灵很快就出现了,会陪伴日游神许久。
当时的她忌妒的要死,更多的却在想孟婆说的陪日游神许久,这个许久是什么意思?鬼口中的许久和人类的许久可是不一样的。
明明姐姐对做这个日游神并不欣喜也不期待这样的永生,为什么她还会有许久这个说法,没有鬼明白,她很煎熬吗?
对于这个问题,本是劝说她所以几乎有问必答的孟婆却缄口,在她继续闹着要听时,只答一句“她机缘未到。”
小莲不明白机缘到的依据是什么,她只是觉得很难过,这几百年的日子她很快乐,因为有姐姐陪着她什么都不怕,可是姐姐呢?为什么所有人对她的过去都闭口不提,对她的未来只说机缘未到?
这个问题搞不明白,但小莲明白了一件事,她要取代下一个器灵,炼了她的灵魂吃掉就能继续陪着姐姐了,陪她到机缘来的那天,她不想再看到姐姐那张看似冷漠实则是被时间折磨麻木的脸了。
周丝在小莲和日游神的视角之间被迫来往着,接下来的事她慢慢猜到了。
果然,小莲以自己没散尽的器灵之力为引,动用鬼术找下一个器灵也就是她的气息时,被日游神捕捉到了这丝熟悉的鬼术,两鬼在她的墓地碰面,日游神想抓她去轮回,小莲不想轮回,便打了起来。
至于面容一致,是因为小莲淌过三途河时被里面厉害的妖邪水鬼抓伤面容不可愈,阴冷的河水也侵蚀了她的皮、肉、骨。这副丑陋的脸碰到姐姐不好,她想用鬼术幻化却因姐妹两人都不是爱美的性子很少关注面容,这几百年来早已忘了自己的本相,她记忆里最深的脸就是姐姐的脸,便化了她的模样。
那天她以为小莲只是稍弱一些的想法也是日游神不忍伤她所致。
地府出了名的凶神,哪会怕一只小小的器灵。
轮回之期越来越近,日游神应付的是厉鬼多是杀招。这样的鬼术伤及灵魂连累每一世,本想和平解决,不想她不肯认输。
日游神一狠心,决定先打了哪怕再替她疗伤就唤出木簪朝她甩去,哪知小莲的器灵之身帮她挡了木簪多半威力,拼着魂飞魄散的风险跑了,怕她做出更疯的举动,日游神没再追。
她在自己墓前捡起那节被打断的索链,看到了小莲的未来不是她强行就能做到的,小莲的这场劫也正是周丝的历练。
再往后,周丝看到小莲隐在她周围,动用鬼术会被日游神感应到才免于自己被小莲所害,她教鬼弟弟短时间精进修为的邪术,想吃掉逃出的黄盼盼混淆自己气息去害周丝却被道士及时阻止。
帮过她几次的道士,果然不是普通人。小莲虽然受了伤,但几百年的修为也不是随便谁能欺负的。能仅仅只是站出来就让小莲退却的人定然厉害的很。
束手无策的小莲决定去吴漾家人身边找空子,赶上刘大娘的儿子身亡,她钻入刘大娘的梦境,假她儿子的模样说太孤独,想要个伴儿。
现在的医疗发达,和他年龄相当的已故女孩一时真是难找,刘大娘又没胆子给他用活人办阴婚,一时真是犯了难,那几天儿子天天入梦,搅得她精神不济。
镇上的大娘们闲来无事都会坐在一起唠嗑,某次忽听有点亲戚的吴家那婶子冯艳,说起他儿子因为女朋友的离世一直走不出来,后悔当时给两人订婚,不知道是不是那女孩的魂一直在缠着他的原因,不然都死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走不出来。人家这陪了大半辈子的老伴走了也没见这么久走不出来的。
刘大娘一想,这不是瞌睡递枕头么,当然这种迷信的事还是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当晚吃过饭,她就提一袋鸡蛋去了吴漾家,两个女人一合计觉得此事可商量,刘大娘甚至要给冯艳塞钱,让冯艳得了好处不再犹豫。
当年吴漾和周丝订过婚都在商量结婚的日期了,冯艳自然是知道周丝生辰八字的。
冯艳一开始也犹豫,对刘大娘那笔算不上大方的钱也不敢起兴趣,她希望周丝没有魂魄不会缠上她儿子,又怕真缠上她儿子,她这么做会害了自己一家。
当天晚上她给吴漾打了电话,假意说介绍给他一位女孩子让他们见个面处一下。吴漾当然拒绝,甚至严肃地说以后不许再说这件事。
因为电话内容短,那时的周丝还真没发觉。
被儿子这么说一顿,冯艳一顿不爽胆子也气大了,直接交出了周丝的生辰八字,但未收刘大娘的钱,倒不是别的原因,就是单纯觉得如果真有周丝的魂,不收钱的话她念在可怜天下父母心而不是自己贪心要钱的份上应该不会太生气。
刘大娘又在梦里被“儿子”引导着烧了阴婚书,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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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不知情的旁人便乱传谣言,知情且本就有些畏惧的冯艳却有些怕了,但两家是同门,这种事必然要上门看望一下的。
早就躲在刘大娘身上的小莲苦等多日了,看冯艳上门立刻捏起一丝鬼术侵入冯艳身体。
周丝的魂体又不受控制地被变换了场景。
冯艳那时虽只有一丝鬼术侵入她的意识,就算现世过得再慢也应有数天了,或许像刘大娘一样,慢慢开始卧床不起。
她的灵魂被小莲拉入这个虚幻空间,听热闹的敲锣打鼓声,那接亲队伍的“人”都面带笑意,嘴角扯出的弧度越看越不似真人,冯艳忍不住找寻坐高头大马的人。
这个时代采用中式婚礼的人也不在少数了,就算村子里没有,网络视频也刷过不少,不管队伍如何喧闹,大家都会寻找新郎新娘。
待看清新郎的面容时冯艳一惊,这不正是刘大娘的儿子,那新娘岂不是……
像是正要让她看清一般,轿帘无风而飘,露出里面正在挣扎着把盖头都挣扎掉的周丝。
她还是记忆里那副乖乖女让人易生好感的面孔,儿子最初说起她时会笑着说她是个胆子很大的女孩,好像这世没有她害怕的事,可轿子里的她满脸惊恐,与她对视时那个眼神让冯艳害怕地赶紧扭过头躲开。
冯艳发现自己像被控制了一样,如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提起跟着队伍走,身上的衣服也瞬间变成了古代媒婆的样式。
不管是哪里的婚宴,都没有鸦雀无声的,刚才的接亲队伍还有敲锣打鼓声,如今一片静寂,安静的人心发毛。
她张嘴很是吃力,看着最上方主位上的刘大娘,大概像她一样被人控制了身体,满脸的绝望痛苦,没有半分办喜事的模样。
两位长辈视线忽的对上,无法搭话都在心里骂对方害了自己。
冯艳本以为是恶梦的想法也清醒了,她想起来自己从看望过刘大娘后越来越疲惫,如今怕是和她一样卧床不起让家人担心了,原是魂被勾了去。
而她作为把周丝八字给刘大娘的人,算是两“人”的媒婆。
可谁能想到,死去这么多年的周丝竟然能和刚死不久的刘大娘儿子搭上线!
在安静的氛围里不知道呆了多久,呆的冯艳几近崩溃,终于听到一声叫喊。“新郎新娘拜堂了~”
扯着红绸大花的两人缓步僵硬地走过竹子搭建的小木桥,绕过鹅卵石小路,慢慢步入正堂。
在接近正堂时,周丝的脚步慢了,她似乎在抗拒,从僵硬的小跨步到小碎步,最后缓缓地停在正堂前。
一直安静的观礼“人们”整齐又僵硬地忽然出声。“快!”
“快!”
“快!”
他们的声音犹如古代公堂上衙役们水火棍触地杀威的声音一般干脆无情。
那些声音对周丝来说如同利箭穿身,她倔强地反抗着,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思想上,她只要想就一定做得到!
34. 第 34 章
小莲为什么一直不对她动手,一方面是她一出现日游神寻着气息就来了。
更大的原因是她的鬼术在飞速地消逝吧,她投胎的日子越来越近,魂魄里的器灵之力越来越少就慢慢像普通的鬼一样开始怕阳光,她不敢和自己硬碰硬,没有一击致死的本事便只能耍阴招,不然这拖延的功夫都够日游神发觉她存在了。
她和苗苗来这里时困住两人的黑气那么强大,日游神肯定感觉到了小莲的气息,而冯艳都昏迷进入了这个空间说明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日游神还未现身,她想做什么?
得亏看过了小莲的鬼生,周丝对日游神这个鬼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比如,她是不会让小莲吞噬她的,显然这点小莲也是知道的,不然不会一直不敢现身。
小莲让自己看她的鬼生毫无意义,莫非此举是日游神在操控?
“是我。”灰色道袍的老道不知何时出现在客席上。
他与一旁像被丝线控制的木偶人不同,还端起桌上的茶盏要喝,却在凑近时蹙眉反手倒了倒,竟是空杯。
他再次开口。“这是不欢迎老道了。”
小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又是你坏我好事。”
像是道长的存在让小莲给周丝的压力变小了,她慢慢觉得有了身体的掌控权,有了说话的力气。“道长救我。”
道长却对她摆手,无所谓地一张桌子一张桌子翻着茶壶找水喝,边找边和她搭话。“一个鬼术快要散尽的小鬼都拿不下,日后如何威慑无数恶鬼凶灵?鬼神之力来源于人类的信仰,揍她一个用歪门邪道害人的鬼太容易了,慢慢领会那股力量吧。”
周丝一直不懂之前的鬼术从何而来,又到底怎么随心而用。甚至心底还埋怨过怎么没人教她,故事中正道的功夫不都是要学,邪道的功夫才是自己练。
可她回想起见过的小莲鬼生。
她虽然一直跟在日游神身边,但日游神并未教过她什么厉害的鬼术。不止日游神,其他鬼也没有教过她。
她靠着也想保护姐姐,想和日游神姐姐一起抓恶鬼不拖她后腿的想法成了器灵,慢慢修了鬼术。
周丝一直认为小莲如今鬼术越来越弱是因为投胎之期将近,如今一想,是否是因为她不愿遵循人类创造的对死亡、转生的信仰而在逐渐失去这份本就来自于信仰的力量?
“你就算除掉我,也不可能再是日游神的器灵了。”周丝脱口而出。
这话惹恼了小莲。“闭嘴,只要把你炼了,我就可以继续做器灵,继续陪在姐姐身边了。”
“怎么陪?”周丝恢复了些力气,略显艰难地抬头揭掉红纱盖头嫌弃地扔在一边。“给她惹下更大的祸吗?器灵叛逃你觉得地府会不罚主人吗?”
作为一个现代人,让周丝说出主人这词,还是挺别扭的。
“姐姐很厉害,上面的大人们不会罚她的。”小莲反驳着,屋内的天花板上渐渐汇了一团黑气。
周丝只当没注意。“你生在古代对这些鬼神之说应该比我懂的更多,日游神在地府什么地位你不知道吗?别说她了,没拦住你的孟婆都脱不了干系。狼心狗肺,她们以前对你那么好,就是这么回报的?”
“我们的关系轮得到你一个没和姐姐说过话的人说三道四吗?”被周丝一激,她果然在黑气中显型,还是那副日游神的脸,不似本尊那般清冷无情,带着分不甘的怒意和偏执。
周丝对身体的控制权几乎全部收回,有些嫌弃地扭过头去斜眼看她。“你能不能变张脸?嘴上说着想和姐姐在一起,却做着害她的事,看着让人……哦不,让鬼挺恶心的。”
小莲不想再多说,凭空在手上化出一只小鼎,通体幽黑散发着古老的神秘气息。虽只有巴掌大小却能感受到一股不易操控的强大力量。
还在各个桌子上漫不经心找茶喝的道长都顿了顿动作,难得起兴致重视了几分,却还是没有帮忙的打算,闲散地靠在桌边盯着两鬼。
周丝认得这个东西。“你连孟婆做汤的鼎都要用上?你可真是好姐妹,就没有想过被上面的人知道了会不会以为孟婆在助你?”
这鼎做的汤能让人忘记一切,自然能溶炼万物,更别说周丝这区区一缕孤魂了。
小莲见道长没有帮忙的打算,大手一挥那鼎随她心意变大落地,落地那一刻的“咚”声如敲响了一口古老的钟,虽沉闷却震心慑魄。
看小莲的表情,就知道和周丝一样,仅因为这声闷响魂魄便稍有疼痛。
反观道长,他像没听到一样。终于在一张桌上找到一把有重量的茶壶,却在倒出来时是灰白难辩的诡异浑水。
他嫌弃地扔掉。“不是没水就是尸水,柠檬水很贵吗?”
另两鬼之间紧张的气氛因为他这句不合时宜的话而有些微妙。
小莲率先出手,一缕鬼气被她分入鼎下,以自身鬼气为燃料烧了起来,就待将周丝扔入鼎中炼化。
那鬼气只燃起在鼎底不大不小的火苗,对周丝来说她见过孟婆用更大的鼎烧起能燃到鼎口的鬼火,那得是多强的鬼术,地府果然处处卧虎藏龙。
容不得周丝分神想别的,小莲习惯性鬼气化锁链攻来,誓要将周丝捆住扔入鼎中。毕竟那道长在一边终是个隐患,还是速速解决的好。
周丝飞身躲避,被迫跟在小莲身边这“许多年”,她不止懂得小莲的鬼术,也算是跟她一起修炼过的。
让小莲和一个懂她的鬼打,一时真拿不下,她想不通周丝怎么突然就变厉害了。
心急之下忍不住大骂。“臭道士,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你强行增她修为不怕反噬?”
道长坦荡地双手一摊,摇头表示冤枉。“老道可不像你,这种违背天意的事都敢做。”
小莲飞身追赶,手中鬼气化的锁链越挥越凶,次次紧贴周丝身边擦过,如此几次毫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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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距,让小莲越发急躁。“怎么回事?我练了几百年的鬼术一般的鬼都顶不住,你是如何闪躲的?”
一大半的游神索都在小莲身上,周丝哪怕共同经历了她的鬼生也不敢和她硬碰硬,被甩一下可不是开玩笑的。
小莲做人时命虽苦,但时间短心智不算成熟,做鬼时被一众鬼护着宠着,没再吃过苦。如此几次不得手,越发烦躁,周丝就是要激怒她,没有理智才有破绽。
她在安全的某时从她身边飞过,略带嘲讽地在她耳畔说着。“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啊。”
小莲不明白什么意思,生气地追问。“什么看着我?你在说什么?”
她的链子甩得越发卖力,用她鬼气搭建出来的虚幻空间被破坏的惨不忍睹。
刘大娘和冯艳被道长触碰后恢复了身体自由,两人聪明地躲在他身边不敢走远半步。
周丝仍旧略显狼狈地飞身躲闪。“字面意思,我一直看着你口口声声说想和姐姐在一起,却带着游神锁躲到人间不管她会不会被降失职和管教不严之罪;不管她没了武器碰到厉害的恶鬼怎么压制;说着想陪伴姐姐,不过是人世多苦难不想做人;不过是习惯了威慑万鬼高高在上。你不想做毫无法术的凡人,什么姐姐,什么孟婆,什么陪伴,什么不舍,都是假的,你只是想长生,你想永远拥有令万鬼害怕的天赐鬼术。”
“你闭嘴!”小莲大吼一声,虚幻的世界像沙漏一般开始崩塌,只是那崩塌的场景化成鬼气钻进了她的身体。
待鬼气尽数进入她的身体,那双愤怒的眼睛瞬间变为全黑,周丝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力,再次挥来的锁链不像之前一般总有一丝生机能躲,现在这般像狂风骤雨无处不在。
周丝赶紧用最大的力气化出防护圈,可此时的她就像那些孤魂野鬼一样,在游神链的压制下被克制的死死的。
她体内那一小节断链算什么,小莲体内的才叫游神锁之威。
周丝觉得自己心态真强大,此时竟还有力气想那未断时的游神链又是何等强盛风采,她是器灵的那些年被她抓捕的恶鬼又是何等痛苦煎熬,怪不得小莲不想做人了。
小莲收回搭建虚幻世界的鬼气虽力量大涨,但鬼气严重泄露,日游神很快会被引来。
她显然也是知道的,立刻用更强的力量去打周丝。
周丝化出的防护圈在快速缩小,甚至听到了“咔咔”将要裂开的声音。
周丝吃力抵挡,忽然觉得稍显轻松了些,却见苗苗化成嫁衣女鬼的凶相与小莲缠斗起来给周丝喘息的机会。
日游神不在附近赶来或许需要点时间,但苗苗可是一直在附近的,虚幻世界一塌她就感受到了不属于人间的气息。
小莲的器灵之身虽有所损毁,对恶鬼的压迫还在,苗苗与她斗毫无胜算。
周丝对她吼道。“苗苗你快跑,她是日游神的器灵,身上还有大半的游神索你不能和她打。”
35. 第 35 章
苗苗以前在嘴上说着地府器灵“晦气”“根本打不了”,却在此时毫无退意。
她知道自己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无法眼睁睁看着周丝被小莲所害,当时两鬼一起去却只有她一鬼出来已经很愧疚了。
苗苗甩了甩被小莲轻易打破的衣袖。“只和小鬼打过,还未和器灵斗过,我还真想看看,器灵与小鬼到底有何不同?”
说罢,她双手掌心向上缓缓一抬身上逐渐泛起金光,眼神也坚定得舍身忘死般冲上去。有金光护体,不像之前一般那么怕游神链了。
尽管如此,小莲对付她还是算不上吃力。“攒多久的功德经得起这么耗,值吗?”
“值,我还以为是哪个厉鬼,听丝丝这么说,原来你就是姐姐身边的器灵。我拼上金光和魂飞魄散也要替姐姐打死你这个狗东西。地府规矩森严无情,你如今在人间作恶她肯定受牵连。”苗苗一说,不敢想日游神若是受罚,那如日光的圣洁白金衣服沾上污浊会是何模样。
只是想想,就觉得心痛。
周丝也缓过气来,两鬼一起和小莲缠斗,她们两鬼心意相通,就算打不过也拖,拖到姐姐来!
跟在小莲身边的几百年,日游神大概是怕小莲的器灵之力让苗苗无法承受并未让两人见过,只是通过日游神偶尔的话语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
苗苗那声姐姐也不是厚脸皮的拉关系叫法,日游神确实给过她帮助,只是见面次数不多。
三人缠斗了好一会儿,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农村的人们都勤快很早就起来了,再这么耗下去对此处的人类不益,且苗苗还怕日光。
小莲没把周丝放在眼里,倒是苗苗本来该惧怕她的,却凭着一身功德金光与她拼死搏斗。
她的器灵之身在轮回一刻才会真正消亡,而苗苗的功德金光像那水缸里积蓄的水一样,用一瓢便少一瓢。
“你与她才认识几个月?金光有多难攒你忘了?过会太阳初升你受得住吗?”小莲似乎说动苗苗不再帮周丝。
可苗苗此举,并不完全是帮周丝。
苗苗没入过地府,但自己都记不住年份的漫长岁月里,她是知道地府刑罚有多重的,针对灵魂的痛远比□□的折磨更可怕。
小莲这种忘恩负义的鬼,伤害的还是唯一对她好的姐姐,别说这一身功德金光,就是拼着魂飞魄散,她也要斗上一斗。
对于她的“劝说”,苗苗趁着闪躲的空对她比个象征友好的中指手势。“垃圾。”
显然小莲也见过人类间的这些手势到底何意,她牙一咬。“那你死去吧。”
说罢,随着她的逐渐发狂,无数条铁锁从四面八方互相碰撞着冷峻的叮当声飞速甩来,直有种上天无处下地无门的冲击感。
抓住它,它本来就该是你的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若是没有跟着小莲的百年一瞬,她还真要犹豫一下是谁的声音,是不是小莲制造的另一个幻象。
可这一刻,周丝无丝确信,这是日游神。
她来了。
可她似乎……并不打算出手。
这一刻,她不再像以前一样质疑日游神为什么不出手。她坚信,她有她的用意。
周围凌乱的铁锁飞舞声比风声都呼啸,她闭上眼睛,任由铁链击打着穿过。
只会有一条是真的,只要把它抽出来,小莲与游神锁失去联系就不再是器灵之身,鬼身的她会迅速在日光下消散。
如此打斗下,苗苗的金光被铁链抽打的只能维持住半身金光,若这半身金光也被打散,她将凶多吉少。
周丝慢慢听到一道不一样的声音,它比其他的铁链撞击声更深沉、更阴冷,带着十座阎罗殿的庄严厚重、带着三途河的万鬼哭号、带着人间的期盼祈祷……
周丝睁开眼睛看到了它,自己身体里那一节断链在她看到那条长链后大有要飞过去合二为一的念头。
也是小莲对周丝的轻视,让周丝顶着被铁链鞭打的痛飞过去抓住了它。
小莲立刻有所感应,她收回万千铁链的变化术,一甩长袖就要扇飞周丝。
可周丝也不傻,知道这是唯一对抗小莲的办法,就算顶着被她打伤的结果也不愿松手分毫。
周丝牢牢抓住不肯老实还要乱飞的铁链在胳膊上缠了几圈。指桑骂槐地说着。“我看你也是活得太久分不清大小王了,都现在了还跟她胡来?制不住你毁了你,地府还缺一条破链子不成?”
这话说完,那长链像是能听懂似的,不似之前般四处翻飞乱甩,挣扎力道明显小了。
随着轮回之期的接近,小莲本就对游神链的掌控越来越低了,如此一来,她更是有些癫狂。
又与周丝过了几十招讨不到大便宜后越发心慌,余光忽然瞥见东方一处高墙上的白色身影。
她下一招的手势一僵。“姐……姐姐。”
她何时来的?这不像刚来,更不像要插手。
受了重伤的苗苗见日游神到了,知道自己这点鬼术在她们几位地府身份的鬼身上再无用处,默默地退出去躲到阴暗处疗伤。
那道白色身影忽地消失不见,像是幻像一样,下一秒又出现在小莲面前。
“姐……”小莲这声招呼还没叫出来,就见日游神细长的手全部张开一把抓住她的脸,那张清冷的脸上依旧是不近人情的凉意。
别看小莲眼瞳因为惊惧变大,可周丝知道,日游神不会伤她,若日游神真想伤她,她哪能逃这么久,躲这么久。
“啊——”随着日游神手指发力,小莲惨叫出声,又在一秒后声音小了慢慢收了声。那张变化的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上散了些黑气。
待日游神手一松,小莲就跪趴在地上,因害怕而颤抖的四肢动弹不得,半晌才抬起一条胳膊去拉日游神的裙边。“姐姐,求求你,我不想轮回,我想和你在一起。”
小莲刚才还以为,日游神会捏爆她的头,让她魂魄受损,去轮回了也是个残疾或痴傻。可她这架势看着吓人,自己却没痛意。
也是这一刻,她如此清晰地明白器灵和鬼神的实力差距,是一道永不可逾越的天堑。
之前她自以为完美的躲藏像一个笑话,她自以为自己在暗处,而能出现在日光下的日游神才是在真正的暗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吧。
如今,她只能想到服软、求饶这种对她似乎并没用的法子。
日游神似没听到她的话,食指尖一转在小莲面前出现一面镜子,她说着。“若老实去投胎,凭这几百年的阴德必是个好人家。可现在,先看看你的脸,逆天而行你得到了什么?”
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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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还灵动可人的脸在三途河水的侵蚀下变得可怖不敢认,小莲避开那面镜子。“姐姐,我不稀罕好人家,我只想呆在你身边。求求你,你去求求上面的大人们,周丝不是想做人吗,我把几百年的阴德让给她让她去投胎,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那一句一句的陪在你身边并没让日游神有所动容。她眼睛依旧是冷冷的,毫无波动的死寂。“你以为如今的你还有阴德?你说苗苗功德金光难攒,怎么不想想你的阴德就容易攒了?”
小莲拉着她的衣角不肯放手,额头磕地求饶。年份久的鬼魂没有血肉,她额头磕破溢出了丝丝灰黑的鬼气。“我知道错了姐姐,我知道错了……”
“随我去地府认罪。”日游神的话打破了小莲最后的希望。
她怎么会不知道,去地府认罪的后果。
在跳入三途河前,或许更早,在她有不轮回的想法那一刻,她就知道后果。
一切罪恶因果,将在地府彻底清算。
日游神脚底生出一圈暗色,见多的小莲知道那是直入地府的鬼神道。
她面色一狠,松开日游神的衣角抓着受伤也无防备的周丝扑入孟婆汤鼎里。“都是周丝,都是因为周丝的出现才变了,我得不到的,她也别想要。”
以小莲的速度,在场的只有日游神能拦,但她并未出手,还不急不缓地先关闭了脚下那条通道。
随着两鬼扑入汤鼎,鼎下无火自燃,小莲和周丝痛苦的惨叫声尖锐入耳。
吴漾率先冲过去。“不!丝丝。”
他像苗苗以为,日游神来了就无事了,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反应过来的谢锦棠赶紧拉住跑过去的他。“别去,那鼎古怪只怕我等凡人碰不得。”
吴漾也开了阴阳眼,他怎会看不出那鼎古怪,但周丝在里面惨叫,他顾不得这么多。
再说,周丝已经在他面前死过一次了,他真的不能看到周丝再死一次了。
“让开,让开。”吴漾推着拉他的谢锦棠,挣脱不开后气极恼怒地吼他。“滚开啊,别管我。”
此时的吴漾力气大的不像话,更别说他长期锻炼的身材比谢锦棠强壮不少推倒他不费太大力气,飞速冲到孟婆鼎前才发现它快与自己一般高,根本看不清里面。
吴漾脑海里只有周丝在鼎里尖叫挣扎的模样,顾不得站在鼎边就刺痛的身躯,他伸出双手按在鼎边,借着胳膊的力度就要翻上去。
双手刚按在鼎边,那阴冷刺骨似乎能让血液凝结的冷意就卸了他的浑身力气,让他一个不防跌在地上。
“儿子,不行。”躲在角落的冯艳冲过来,在被孟婆鼎冷意伤到的最近处又不得不停下,只得呼叫他。“吴漾,你过来。”
吴漾看她一眼,又看了看被孟婆鼎伤得皮肉绽开的手心。咬牙站起用伤得不重的手心处再次按在鼎边,这次他有了心理准备,可那地府的阴冷哪是凡人之躯能承受的。他再一次因为常人不能忍的痛意而浑身无力从鼎上跌下去。
他再一次站起,再一次痛得跌倒。
每一次再次站起,再次按在孟婆鼎上,都会一如既往地摔下去。
尽管如此,他咬牙坚持,忍不住痛呼出声,抬起一只脚在鼎身借了些力才翻到鼎上,可也因为这借力,腿上也被伤得一时难以伸直。
36. 第 36 章
尽管费了如此大的劲翻上来,向鼎里一看却又傻眼了,里面是沸腾的黑水,并无周丝和小莲。
只听到哀嚎声,不见鬼影。
那沸腾的水也肉眼可见地蒸发消散在空中,来不及多想。吴漾一狠心就要跳下去,可那鼎忽然变小,让他摔在地上。
吴漾顾不得被鼎伤的浑身僵痛的身体,拖着还不能伸直的腿一瘸一拐地用最快速度过去拾起。
那鼎变小了也不是凡人能触碰的,他的手虽然不见一丝血迹却通红又骨节僵硬如木偶,显然正承受着难以想像的痛苦。
吴漾的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他跌倒在地上,反扣着鼎用力地倾倒着。“周丝,出来。你都能从坟墓里出来找我,这破鼎算什么。别躲了,求求你快出来。你怎么能再一次走在我前面。”
“吴漾。”冯艳见那鼎威力大减,走近过去拍拍吴漾的肩膀。“孩子,让她安安静静走吧。”
他妈妈做了什么在周丝被困的时候爸爸已经坦白了,知情的吴漾担心她归担心,还是有些埋怨地瞪冯艳一眼,随即想到那是自己的妈妈只得难受地咽下难过。“她没死,我不信。”
他更加疯狂地倒着那小鼎,直倒得双手无力再拿起那伤人的小鼎,痛苦地用额头抵着落在地上的鼎。“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孟婆鼎的冷意透过头盖骨直达神经,没几秒吴漾便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他身上所有接触到孟婆鼎的地方慢慢散出几缕黑气被孟婆鼎吸入。那无血迹却皮开肉绽的地方也慢慢恢复如常。
鼎上一片濡湿,是他的泪所浸染。
待那小鼎将黑气吸尽,这才响起一道陌生又怪异的女声,众人寻声看去,这才发现日游神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位女性。
衣着朴素是古代经常劳作女性的服饰打扮,头发上还包着头巾。
她模样年轻明净,声音却是老年人的沙哑声,看起来怪异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来。”随着她的出声,小鼎飞入她手心。
若是周丝和小莲还在,也能认出这是孟婆。
孟婆看了眼手上湿意慢慢被鼎身消化的场景,低低笑一声。“小跟班最初太弱,本是借她护身的废鼎,没想到被她用来做坏事。又没想到被一个人类的真情泪重新唤醒灵性。有趣。”
日游神浅浅出声提醒她。“地府之物未得鬼令伤害无辜人类,天雷伴身百年,孟婆慢慢消受。”
孟婆却没惧怕的意思。“在场的日游神和这位大人明明可以阻碍他却不作为,这天雷伴身之刑只判给老身可不公平。”
两人同时看向早已不作声的道长,他甩甩胳膊笑道。“敢触碰地府之物这么久的人类是许多、许多年未见了。天意所向老道可不敢拦。”
孟婆把玩着手里的小鼎,眼看上空有阴云将要汇聚,这才不舍地把鼎用鬼术轻抛向吴漾。“别劈别劈,他既然唤醒了汤鼎,那便继续护他这一世吧。沾染了生人的真情泪,只要他还有生机,这鼎便不算完整的地府之物,那地府之物伤人的说法就不成立了。看在老身割爱的份上,此事便了了。”
苗苗脑海里瞬间浮现人类的一个说法:卡BUG
随着汤鼎飞入吴漾身边,孟婆头上的阴云又慢慢散去,算是同意了她的说法。
孟婆眼看阴云散去,这才对小莲的因果长叹一声。“何苦呢?”
说罢,她脚下出现一个像日游神想带小莲回地府时的鬼神道,似乎能听到来自地府的鬼哭狼嚎。
她恭敬地朝道长微微躬身作古代礼节,又将手中蒲扇在日游神肩上轻轻一拍。“老身回去了,什么也没落到还把鼎被迫送人了,血亏。”
苗苗赶紧叫住日游神,怕她一个眨眼功能也飞远了。“姐姐,丝丝她……”
日游神未作声,轻轻摇头。“我帮不了。”
听到她这样说,苗苗有些难过,只得看了眼被谢锦棠吃力拖抱起的吴漾。“那吴漾……”
“他的信念唤醒了孟婆鼎的灵性,伤已经不存在了,休息几日就好了。”说完,她又看向冯艳和刘大娘,却未说话,一个眨眼的功夫,在初升太阳的霞光中就这么忽然不见了。
一个个走得如此干净,好像刚才的三鬼斗法只是一场幻觉。
所有人都听到了孟婆叫道长为“大人”,两位妇人活了大半辈子,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会些。
不约而同地看向他。“大人,我们……”
道长无奈地叹气。“若不是你们打歪门邪道的主意,哪能让鬼钻了空子。人间都自由恋爱了,却给两只没见过面的鬼配阴婚。”
两位妇人低下头不敢作声,已经从吴漾爸爸口中知情的谢锦棠和苗苗互看一眼没多说什么。
他背起吴漾打算回去,出了这条巷子像是从异世步入了人间一样,忽然有了人气。
路过的村民忍不住问一句。“他这是怎么了?”
谢锦棠故作无所谓地大方笑笑。“我们早起跑着玩打赌输了,非让我背他回去。”
数天前,吴漾的妈妈像刘大娘一样一睡不起,三人都看出她是失了魂去医院也没用。
正因为没有去医院,村子里的人虽然好奇怎么数天不见冯艳,却没有往灵异的事上想。
如今一看吴漾那副瘫软的样子,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起来,莫非自己这村子里中了邪?
背一个清醒的人和不清醒的人姿势哪会不一样,老一辈的人见的多了又不傻。
苗苗上了吴漾的身,对面前的大娘摆摆手,又拍了拍身下的谢锦棠。“和我朋友闹着玩呢。”
大娘看吴漾是清醒的,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赶集去了。
两人做多了这事,谢锦棠知道是怎么回事并不惊讶。
大娘刚走,苗苗就下了吴漾的身。“他俩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克我,现在吴漾有地府之物护身,上他的身对我来说鬼气大伤。”
说完,她又沉默了,他俩人,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了。
“辛苦,我走快点,幸好这离他家也不远。”
谢锦棠比起吴漾瘦弱了太多,背着他就算慢慢走也坚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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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多久,却为了防止再有人怀疑咬牙撑住。
苗苗指尖溜出一缕鬼气,带了些少少的金光托着吴漾的身子,让才让谢锦棠轻松起来,三步并两步地跑回去。
两人出门前曾叮嘱吴桥不要出来,他倒不是胆小,是深知自己只能拖后腿便一直在门口等着,如今看吴漾是被背回来的,赶紧冲上去担心地问候着。“小谢,我儿子他……”
有苗苗帮助谢锦棠不觉得吴漾重,但怕被人看到,来不得和他细说就向家里冲。“别担心叔叔,没事。对了,阿姨也没事。”
准备问老婆情况的吴桥少少放下心,赶紧跑在前面帮他开门,掀开吴漾床上的被子方便谢锦棠将他放下。
把人放稳后谢锦棠才松口气。“养两三天就没事了,阿姨那我没有法子,不过有高人会助她,也不用担心。”
在周丝被困住几天后,冯艳也明显地日渐虚弱,直到有一天也一睡不起。
吴漾看着游荡在妈妈头上连苗苗也散不去的黑气,只得对担心地带妈妈跑了几家医院的爸爸说她被鬼引走了魂。
本以为爸爸会怒斥他人命关天的事还扯迷信之说,然后继续带妈妈辗转各家医院,却不想他沉默了。
吴漾有所觉地把他拉到一边。“爸,您是不是知道什么?我妈都这样了,想救她得坦诚。”
冯艳和刘大娘干了那配阴婚的事后,在心里想的是谁也不说,可最后到底没忍住,做了几次恶梦后还是没忍住对吴桥说了。
吴桥埋怨了她几句,但他对鬼神之说也并不是很在意,所以并没放在心上。
直到刘大娘诡异地昏迷在各大医院查不出病症,他觉得可能是刘大娘晚年丧子过于悲痛的老年病,可忽然妻子也莫名其妙地倒下了,他求医几家大医院也是一无所获,他不得不冒出那个荒唐的想法……
周丝,来寻仇了。
可他对儿子坦白后,却从他口中听到另一个更加不可置信的故事。
周丝,没有消失……
她甚至……一直在他儿子身边。
吴桥一时分不清梦境现实,他觉得是不是冯艳对他说了给刘大娘儿子和周丝配阴婚的事后,他对于鬼神内心的畏惧而做的一场梦。
儿子又对他说,来他家住几天的谢锦棠别看年纪轻轻。其实是母子两人看望刘大娘那天见冯艳被鬼气侵入被他叫来驱鬼的。
他都活了大半辈子了,忽然来推翻他的世界观。
吴漾并未对他说苗苗的存在,吴桥见瘦弱的谢锦棠把儿子快步背回来这一幕脸不红气不喘,更加坚信儿子说的他是个高人。虽有些担心妻儿的情况,但并未再多问。
两天后,吴漾果然醒了。
这两天依然是苗苗勾了村上诊所里大叔的魂过来给冯艳和吴漾输的葡萄糖。因为苗苗用鬼术捂了他的眼不知到底来了哪扎的谁,只以为是近期夜间重复做的一场梦,倒没太放在心上。
村上的无毒性药品库存管控不像大医院严格,加上村里老年人多,葡萄糖备货多钱也对得上,就没深究。
37. 第 37 章
醒来的吴漾脑子昏沉着喝了口谢锦棠递上来的水,刚喝两小口,脑子就慢慢清楚过来,水杯都被他忽略掉倾倒在床上。“丝丝呢?还有我妈?”
谢锦棠低头避开他的目光。“道长倒是埋怨阿姨两句,听那意思应无大碍。”
他不提周丝。
吴漾拾起空掉的水杯放在床头柜,机械地下床想把打湿的被子抱到外面去晒。却在下床的时候因为躺了两天而浑身无力跌倒。
他捶了下床边,低头趴进被褥里。好像是在埋怨自己这也能摔倒一样。
谢锦棠却懂他的心情,和一边的苗苗对视一眼,悄悄地走出去关上了门。
十几分钟后,面上无常的吴漾抱着被子出来晒了。
吴桥见他醒了,心里的石头放下大半。对谢锦棠也更有信心了,再不质疑他,相信冯艳也很快会醒来,他高兴地要去镇上买只鸡回来炖。
晚上苗苗刚要去抓诊所大叔来继续给冯艳输葡萄糖,就见她缓缓睁开了眼。
冯艳靠着吴桥给她支起的枕头,说那位大人就是道士说两位沾了鬼气得彻底去净了再回身体,不然极易失魂。
至于去净,倒也简单。
他把两人带到不知何处的荒山上,任由风吹日晒。
起初两人还互骂对方净想歪主意,当太阳慢慢当头,一句也骂不出了,阳光晒在身上的感觉,让她们有种受刑的感觉。
除了风吹日晒,倒没了别的。但那种不在皮肉的痛,已经足够让两人之后谈之色变。
吴桥只是听吴漾说了周丝之前一直在他身边,冯艳却是真的见过周丝的魂,且周丝魂魄的消亡还是因她而起。
对于这事,她看了看吴漾没再说什么。显然是依然不支持两人,但也不知该怎么阻止了。不过周丝已消亡,这好像不重要了。
又过了两天确定她的身体没事了,吴漾和谢锦棠苗苗一起离开了。
当然,吴漾也带上了那只伤不到他的鼎。
回去后,他先去了周丝的墓前,在那坐了一下午,甚至还靠着墓碑睡了过去。
而被小莲拖入汤鼎中的周丝看到了自己的人生。
是的,看到。
以上帝视角看她的人生,从孩童到幼年童年成年。
她在大学里遇到了吴漾,两人都不是特别耀眼出色的人,自然谈不上早闻其名。
那些年的主播还不多,她的舍友因为唱歌好听在网上有一批粉丝,从开始的唱歌才开直播到后来的没事了就会开。
几位舍友也不是太过内向的性子,只要她不乱拍都不反感,偶尔也会配合她一下。
有次几人约好假期去游乐园玩,网友在弹幕里说这座游乐园的鬼屋贼刺激。
整个宿舍在胆量方面,周丝以相对文静的脸却轻松拍死蟑螂的事迹遥遥领先。
排队时就注意到前面几个男孩也在对着手机说话,应该是遇到同行了。
最活泼的舍友听弹幕的说法勇敢地去搭讪,碍于中间有其他排队的人没有闲聊太久,只说进去后等一下一起玩。
周丝前面有位个子高大身材壮硕的人挡住了视线,只在偏头时看到几位开朗男同学的笑脸,一位像她喜欢直播的舍友一样的男同学拿着手机在说话,并未看向这边。
那时的周丝还不知道他叫吴漾,不知道他日后为自己的离世同样付出了言说不尽的心酸。
鬼魂状态的周丝只能看,看着当年的自己和那群男同学相识相交。
终于轮到几人进去时,几位男同学在拐角处故意吓她们,几位舍友躲在周丝身后尖叫不止,因为恐惧手上的力气也比平时大,把周丝的衣服都拉扯得向后坠。
哪有刚进来就吓人的,周丝就知道是那群坏小子。无奈地哄着身后的舍友扯好自己的衣服。“自己人自己人。”
男同学笑嘻嘻地把放在下巴的小手电收起。“好啦好啦,一起玩呀。”
昏暗的环境光里,周丝看到离她最远的直播男孩,他也看了过来,浅浅地笑笑对她友好地点点头。
两个队伍相认后,两个主播不约而同地走到最前面,中间是舍友和男同学,男同学人数上少一些,自然和健谈的舍友走在一起,还有一位不是很会打开话题的女同学和周丝手拉手走在最后边。
这个站位本来两人该毫无交集的,但有一段分岔路多的地方,有其他队伍的人汇聚到一处再加上多个NPC的追赶,两队人跑散了,那位一直拉着周丝手的胆小舍友把周丝的手都抓疼了。
发现时她会说句对不起,但被吓到后,再次本能地握紧手,满是她的尖叫声和周丝的吸气声。
现在的鬼魂周丝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已经没有人类的痛感了,现在倒是怀念起来。
如果在她病重的后期能没有人类的痛感多好,也不至于让关心她的人看到她的痛也跟着痛。
这座游乐园对鬼屋的投资很大,里面的场景布局都舍得花钱,也导致胆小的舍友拉着周丝走几步缓一会。跟上大部队和大家汇合不是一两分钟的事,周丝放弃了拖着舍友快走的想法。
她以为那些人会在出口或者相对“安全”的必经路上等两人,没想到一个男声隔一会便叫两人的名字一声。“周丝、刘静。”
舍友在这样的环境下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明知道是同伴,但还是难免想到老一辈吓唬小孩及鬼故事上说的,夜晚有人叫你的名字别应声,别回头。
虽然现在不是夜晚,但人吓人吓死人,更何况是自己吓自己。
她还没来得及把尖叫声提到最高,就听周丝平稳的声音回应着。“我们都在这呢。”
“……”舍友的尖叫声戛然而止,看向周丝的眼神除了敬佩还有隐隐泪花。“不能答应啊。”
周丝无奈地拍拍她的头。“没事啊,肯定是那个主播男同学,他走在最前面胆子应该不小,现在回来找我们也是有节目效果的原因,我们两个胆大的都在不怕哈。”
拿着手机的吴漾寻着周丝的应声找来,在不远处正好听到她的大实话。
“是啊,没什么好怕的。其他人不敢回来在前面亮处等着呢,我怕你们乱走的久会怕,过来找找你们。”一行人早就说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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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镜头,吴漾把镜头对准两人向直播间的网友说着。“找到掉队的两位同学了,支线任务完成。”
周丝大方地打着招呼,舍友因为在黑暗环境下害怕,只低声说句大家好。
两人让刘静走中间继续前行,只是刚走几步她就被前面的滴水声吓到向周丝扑去,周丝另一手拍她胳膊。“没事没事,水声啊,一听就是电子合成的声音不是真水声,那既然是电子合成的有什么好怕的,都是人在装神弄鬼。”
刚才那群人的声音是“快走快跑”“别推老子”“卧槽什么声音”,现在听周丝安慰人的碎碎念莫名有点好笑。
前方还有一段路是要跑过去的,已经经历过的吴漾告诉两人时,胆小的舍友紧紧抱着周丝的胳膊说着后悔进来了。
真跑起来的时候,恐惧下的她冲到了最前面,知道前方是明亮的短暂休息区也是大部队等三人的地方,周丝懒得跑了慢悠悠地落到最后。
身后给予压迫感的“鬼”低呜着吓唬周丝催她快跑,她摆摆手。“不想跑了,你也省省力摸会鱼吧,吓不到我的。”
工作人员不信邪,看周丝一脸轻松的样子不是硬撑,故意追到她身边要来个贴脸杀。
却不想周丝忽然开了手机灯光放在下巴,那个光线在黑暗处的恐怖程度玩过的都知道。
没抛下任何一人的吴漾就在前面看着她和工作人员嘀咕聊天,也没想到她会忽然反客为主。摄像头正好对着她,弹幕里不是“卧槽”就是“哈哈哈”
不过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安慰了蹲在角落的工作人员好一会儿,倒不是他胆小,在没有想到的时候这么一吓谁都顶不住。
周丝蹲在他身边憋着笑轻轻地拍了他的背好一会,一直在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做这个的胆子大呢,跟你开玩笑的,你刚才不是也要和我开玩笑嘛。”
“真的很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你这么胆小,要不你吓回来。”
告别工作人员去找大家的路上,吴漾有些突兀地提起想加她的微信。周丝没拒绝,大不了当个不联系的列表好友。
有了这次鬼屋偶遇,之后两个宿舍的人经常一起约着逛夜市街、出去游玩。
周丝与吴漾仅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偶尔会少少地聊几句。
两人之间有更深的联系还是那年暑假。
周丝的某位舍友,家在山清水秀的地方是个近些年开发的景区适合避暑,大家受她邀请决定暑假去玩一星期。
几人承受她回家被安顿好后夜晚有露天演唱会。
说是演唱会,其实是邀请了几位小有名气的网红,也算是给景区做的宣传。
这种氛围几人都不陌生,她们的学校大方便场景布置接过不少活动,几人也曾奢侈过去看演唱会。
热闹程度是不能比的,专业程度也是不能比的,但气氛总是不一样的。
那般山清水秀的地方远离城市喧嚣污染,连天都是干净的,夜晚的星星像大型演唱会的荧光棒星海一样。
几人小团体正热闹着,突然闯入熟悉的声音。
38. 第 38 章
“这也能碰上?有这么巧吗?”是吴漾宿舍里最活泼的那个男孩子,他身后跟着其余几人一起来打招呼。
几句话交谈下来,得知他们是组团来游玩的。
得知女孩子这边是有人家就在这里,羡慕得瞪大了眼。
那个女孩子腼腆地摆摆手。“可别羡慕了,这才开发好多少年,知道以前的我们有多难吗,这可是几代人都走不出的大山。”
有了旅游开发项目,他们才不用在山里劳作,慢慢盖起小旅馆,在大广场上摆摊做个生意。
但几人并不是来说悲惨的,这话题三两句揭过,就加入到热闹的氛围里。
宿舍里那位开直播的女同学还上去唱了首歌。男宿舍这边也不甘示弱,那位活泼的男孩子举着手追着那女同学去了,红脸嚷嚷着要和她情歌对唱,引起下面一阵起哄喝彩声。
晚会结束,他们也是早就商量好的,自然有提早订过旅馆。离得不远,只有一百多米。
小景区的夜爬并不热闹,也没有比白天更好的景色,再加上几人长途而来都累了就早早歇下,约好第二天一起爬山。
女主播同学拿着自拍杆在洗漱完毕就开起了直播。几人到约定地点时男同学已经先买了登山杖,兴奋地说着找了好几家挑的最直的竹棍。
吴漾没开直播脖间挂着相机,想必此行只打算剪个视频的。
他手上拿着好几根棍子,一一分给女生们,给到周丝时两人指尖少少地碰到,很凉。但竹棍上被他握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些许温度。
昨天追着女主播同学要唱情歌的男同学显然有追求她的意思,女同学并未拒绝。几人都有眼色地离两位远一些,给他们点空间。
周丝的胆子大归大,但身体素质着实不怎么地,还没到半山腰,她和另一位舍友就落到最后面。防止有人掉队和要拍风景做后期视频的原因,吴漾和另一位男同学跟在最后面。
他们体力十分充沛还未用上登山棍,依旧挑了干净的一头各自伸向离自已近的女孩子。“我拉你啊。”
周丝就这么一手拉着他递来的竹棍,一手撑着他先前买好的竹棍,跟随着他的步伐继续上山。
到半山腰的歇脚处时,其他人已等候多时了,这才知道大家都变成了两两同行。那氛围里很容易滋生暧昧,后来也确实谈了几对,但最后只有周丝和吴漾真成了。而其他人因为尴尬都避免见面,导致毕业后因为距离、某些人互相躲避的原因,没多久大家都渐行渐远了。
那种氛围下,两人不可免俗地对对方有了些许好感,但也没到想确定关系的地步。
到达山顶时,大家坐一起说能看到日出就好了,但默契地没有约定明早再一起爬。
一方面是再爬一遍太累,另一方面也是要起太早,当然,也有这座开发并不成熟的山观感并不值得短期二爬的缘故。
但如此好的山水景色,错过日出实在遗憾。周丝起个大早爬到楼顶上,看着灰蒙蒙的天边,无奈地想着这群山围绕也看不到什么日出的,还好有想到这个而没叫醒其他人。
不止周丝这么想,吴漾也是。还都发了无奈的朋友圈。
他喜欢健身,起都起了没再回去睡懒觉。这座并不算高的山对他的体能算不上挑战。
周丝打算回去补觉时吴漾的微信发了过来。
吴漾:起都起了,空气如此清新,散步去?
想要拒绝的周丝想起那根拉她上山的竹棍,想起那个温热的触感,还是发了‘好’字。
吴漾穿着普通的速干衣套装在旅馆不远处等着。看到周丝下来,对她摆手示意。
这算是景区,这个时间点的人虽然不多,但也是有的。且大部分是情侣。
周丝小跑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些后悔答应了。“早上好。”
不止是周丝,吴漾也发现了周围情侣多的事实。
那一刻他其实也没有想太多,就是刚发完朋友圈发现周丝也发了。这样的巧合让他忍不住发了微信。
吴漾指了指广场的方向。“那边有早餐,一起去看看吃点东西吧。”
周丝的肚子适时地咕噜一声,再拒绝显得别扭,就红着脸尴尬地同意了。
去广场的路虽不似爬山,但也是上坡路。加上昨天上山下山的路,大家的兴致高,她也没在下山时提出坐缆车的话,这么不好意思的后果就是早起时腿沉甸甸的。没走多远就用不上力气。
尽管吴漾已经很努力地放慢脚步了,周丝还是落后半步。
本以为他会眼含不耐懊悔地看她,可他只是伸出了胳膊,手握成拳对她说着。“你可以抓着我的胳膊。”
去广场的路只有鲜花点缀没有小商店,买不了能借力的竹棍之类。这是夏天又没有长袖衣服可以让她拉着,思考之下只能伸出了胳膊。怕她以为自己别有用心,又把手握成了拳。
周丝却被这动作戳中笑点,却还是握上了他的手腕。
吴漾没忍住追问。“笑什么,分享一下。”
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腰也弯了些,就是不肯说。
吴漾被她的笑感染。“大早上的我也想开心一下。”
“不,我说出来你就开心不起来了。”
作为主播和网友开玩笑惯了,脑子也越来越活跃。吴漾想想之前做了什么,另一手指着他握成拳被周丝抓着手腕的样子。“大内总管?”
周丝笑得更欢了,两颗小虎牙完全露了出来。可爱又俏皮,跟平时她看起来乖巧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吴漾失笑。“这有什么开心不起来的,我能接受被开玩笑。”
这笑点被点出来,好像又没那么好笑了。
但吴漾的笑意却加深了,能看出真的不介意完全没生气。
“公公就公公吧,我怕你觉得我是想拉你手占你便宜的臭流氓。就是早上太巧了我刚发完朋友圈下一秒就刷新出了你的朋友圈,想着你身体那么不好,不如叫你出来一起走走也算锻炼身体了。”
比起其他的情侣,两人这姿势确实怪异,已经引起不少的人注意。吴漾不在意,周丝也努力忽略掉那些目光。
她顺嘴一说。“我也是刚发出去就看到你也发朋友圈了。所以你是说我赶巧了,如果是别人,你也一样会叫她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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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这话算不上醋意,只是朋友间的逗趣话。
“那不会,我只有你和桃子的微信。”桃子是那位喜欢直播的舍友,他们算是同行,加个微信不稀奇。
既然没有醋意,周丝自然也没再追究。毕竟这话再接下去,怕带起暧昧的情绪。
她想法断的及时,吴漾却想像着假设桃子没有被他的舍友追,也同样发了朋友圈,他会叫她吗?
好像……不会。
不知道为什么不会,就是想法回答他,不会。
这个景点开发的还不够完善,娱乐的地方并不多。所以男宿舍的几位在玩了两三天后就离开了。
几位女同学是受舍友邀请来避暑的,留了近半个月才离开。
期间周丝看到了吴漾剪辑的视频。他的镜头里没有过度美化这里的景色,只是适时宣传了山清水秀的美。
几位舍友和他一起尝了当地的吃食,分别提出了自己的口感差别也算是一种建议了。
其中也有几位女同学的出镜,但之前都是经她们允许的。
尽管之前的鬼屋之行确定过大家不避讳镜头,这次的视频开拍前还是再次询问了她们。
镜头里并没有一直以吴漾作为第一视角,也有放在一边拍大家的时候。
当时的吴漾和周丝只是背景板,还是视频发出后,有几位网友的留言引起了吴漾的注意。
【每次烤好的肉无恙都会先分给那位好像叫丝丝的桃子舍友】
【楼上真相了。他们两在镜头角落,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哎】
【所以只是离得近所以先给近的人,还是故意坐得近,只能先给近的人呢】
【他舍友追桃子追的人尽皆知,同是一个宿舍的,学学】
【这个女孩子是不是上次鬼屋直播里,那个吓哭工作人员后哄好久的那个大姐?】
【是的,她是主播桃子的舍友丝丝】
【不是?谁吓谁?谁哄谁?】
在舍友群里被其他几位截图打趣吴漾才回忆起此事。
他确实对周丝有那么点好感吧,但大家那个野外烧烤他还真不是有心的,以至于现在看视频也在想。
他当时是这样的?
有这么对周丝搞特殊?
有……吗?
两个人给网友留了印象,之后的视频里不少被起哄“怎么不叫上那位胆大的女孩子一起拍?”
短视频行业在网络上飞速发展,吴漾作为最早入行的一批人,不至于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却也面临着越来越不知道拍什么的窘境。
之前大家一起参与的短视频拍摄也随着大四的到来,舍友出去找工作慢慢变成了他一个人的事。
在某次和周丝聊天时,他说起了这些心里话。
最早时拍摄初衷是帮那位从山区里来的舍友建立自信、有面对镜头、与人对视表达的勇气。
现在这位舍友成了更好的人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其他舍友也有了想做要做的事,倒是最初的发起人对未来陷入了迷茫。
周丝当时借用了一句话回他: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39. 第 39 章
后来,吴漾报了更加专业的视频剪辑培训班。还是像之前一样挑评论区大家感兴趣的事去做。
有朋友求助也帮自己的朋友拾起自信;有旅游时的真实体验攻略;也有相对惊险的废弃村子探险。也是这个时候,有了这种直播就放上心率大家一起闹的规矩。
有得拍了就好好拍,没什么想拍的就接点视频剪辑的活赚点外快。
两人之间没有轰轰烈烈,就是这么一来二去的聊天后,交集变得越来越频繁。
周丝从最开始的喜欢他的某一点慢慢变成了喜欢他这个人。
幸运的是,吴漾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热烈而闪躲了。
在网友的见证下,两人正式成了男女朋友,热恋、同居。
直播行业的飞速发展让吴漾不用上班也有了份工作,像周丝说的送人玫瑰,手有余香一样。有同学找上他提起了合作开直播公司的想法,当时的吴漾作为首批短视频创作者吃了不少红利,手里早存了不少钱足够支撑他去试一试。
周丝受爸爸工作的影响,她一直想有一份交五险一金的安稳工作。
吴漾并没有阻止,周丝的想法他向来是支持的。就像周丝支持他和别人开公司一样,他们都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对方身上去。
只是工作还没做久,在一次体检中她查出了绝症。
吴漾确实存了不少钱,公司的良性发展也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到了治病时才发现什么叫有什么别有病。
再看一遍得病那几年的情境犹如刀割,周丝缩成更小的一团孤单地抱住自己,从上帝视角她看到了以前不曾看过的角度,绝望的父母、心碎的吴漾。
“给我看这个干什么……”周丝捂住眼睛。
画面一直到真正的日游神和当时化成日游神模样的小莲打架,锁链被日游神打断一小节掉在她墓前,她不自觉地像当时的自己一样躺进骨灰盒里,那个狭小、黑暗、冰冷的盒子里。
大概到此为止了,周丝想着,她闭上了眼睛。
可是她好像又听到了熟悉的呼吸声。成为鬼之后,五感早有提升,这是……吴漾的呼吸声。
吴漾……
是吴漾!
从小莲的幻境中出来后两人甚至还没来得好好说说话,不知道他妈妈怎么样了,有没有回魂;
不知道苗苗怎么样了,损失了那么多功德金光,是不是又怕日光了;
不知道吴漾怎么样了,再次看着她死去,会像上次看着她进火化炉里一样悲痛欲绝吗?
想见他!
想再见一次吴漾!
可是又不想他再难过了……
或者人鬼殊途就是最好的结局。
脑海里这么想着,魂体却不由自主地飞出骨灰盒,飞向吴漾呼吸声所在的方向。
坟墓外有阳光,尽管是夕阳但每钻出一分钟,被阳光炙烤的痛感便加深一分。
她重新开始惧怕阳光,是因为不再是器灵之身了吗?她的器灵之身是被小莲拉进孟婆鼎中炼化了吧。
尽管如此,周丝忍不住从坟墓里飞出,也终于看到了吴漾,他近来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疲惫到能靠着她冰冷又生硬的墓碑睡着。
顶着灼烧灵魂的痛,周丝忍不住想抱抱他,想对他说:好好活。
可她脆弱的灵魂并没在太阳下久留,还没抱上吴漾就觉得身体化成了清风、灰土散进这天地间。
视线消失前,她似乎看到吴漾睁开了眼睛,那迷茫的眼睛似乎并没发现她的存在。
挺好的。
周丝想着。
他没有看到自己消散的样子。
也挺遗憾的。
她还没抱上吴漾呢。
如果抱上他会把他吵醒的话,那这样也挺好的,万一他刚才是个美梦呢。
吴漾感受到一丝冷意接近,却又忽然消失。
“丝……丝丝,是你吗?”
他听周丝说过,墓地有许多鬼的,只是被困在自己坟墓的方寸之地,不用担心被害。
在这墓园有数不清的墓地,可吴漾直觉觉得是周丝来了,那她的冷意为什么消失了?
是听周丝说过她可以不被人看到,可是她并不会控制身上那股来自地府的冷意。
她的冷意为什么会消失?
吴漾知道不该多想,但他控制不住那个想法。
周丝是不是像黄盼盼一样……
……消散了。
“不要,不行,周丝你出来……”他忽然起身环顾四周,像在找寻什么一样有几分疯癫之态。
在监控中看到他睡了许久不见醒的管理人员正打算找人叫他,忽然看到他发疯一样起身,阻止了去找人叫他的想法。
他轻轻摇头,叹息着。“还好年轻,过几年就走出来了,哪像老年人……”话说了一半,被旁边的同事打断。
“你是说几天前那个总来看她老伴的人吧,几天没来了看着她身体也不好,不知道……”他摇头断了话,只余叹息。
管理人员又跟着长叹一声。“是啊,上次她掉的手帕还想着再见到了还给她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透过监控室的窗户看向大厅失物招领盒子。
盒子一角露出一方白帕,若是离得近些,能看到帕角处用细密漂亮的针脚绣了一句诗。
君埋泉下泥削骨
我寄人间雪满头
吴漾想累了靠在墓碑上休息,却见赵蕊正缓缓走来。
他收拾了心情起身对她打着招呼。“阿姨好。”
见吴漾又来看周丝,赵蕊无奈地摇摇头。她轻点头后蹲下身把带来的花放在墓前。“我今天是早班,回去路上看到花店的这束花挺漂亮的,反正时间还早想着来看看丝丝。你呢,你什么时间来的。”
“没一会儿。”吴漾摇头,也甩掉了之前绝望悲痛之色。
赵蕊没回应,她其实来了有一会儿了,在远处看着吴漾那有些类似发疯的模样暗暗垂泪了一会儿才过来。
她摆正了角落一朵被挤到一边的花才起身重新看向他。“最近没睡好吗?你看起来精神不怎么样。”
听着她关心的话,想起自己妈妈间接害了周丝,吴漾有些羞愧不敢再直视她眼睛。“我经常晚上剪视频,是熬了几天夜。”
赵蕊有关注吴漾的账号,他已经许久没更新了,还真不好说是真话假话。
只得点头浅浅关照几句。“还是得多注意身体,别想着年轻不把身体当回事。”说到这,她想起了因身体原因去世的周丝,立刻转移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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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妈身体还好吧。”
真是怕听什么来什么,吴漾轻声答着。“挺好的。”
两人若是只有自己来这,能和周丝说上许久的话。有其他人在,就不知从何说起了。
赵蕊拿出一只白净的手帕在干净冰冷的石碑上仔仔细细地擦了擦,半晌后腿有些麻,被吴漾扶着起身。“到家里吃顿饭吧。”
妈妈刚间接害了周丝,此时的吴漾实在没脸见他们两位赶紧推拖。“不了阿姨,我有点工作上的事要和别人聊一下。下次吧。”
听他说是工作的事,赵蕊也没再叫。“好,有事忙挺好,也要注意休息。”
“是。”吴漾乖乖听话,跟着她出了墓地。
赵蕊经常来这很多人都熟悉她,见面了会彼此友好地点头招呼。
临走前她一眼看到失物招领处露出的一角白帕,像是被召唤一样她忍不住走近。“这个帕子……”
管理人员配合地取出让她看看。“您认识它的主人?”
他们是调过监控的,那位老太给人印象深刻,都知道不是赵蕊。
赵蕊点头,拿出自己包里的白帕。“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是我隔壁单元的那位老太太,她满头银丝仪态不错还爱穿旗袍,年轻时应该学过舞蹈吧。我这帕子还是她送的。”
比起管理人员手上的悲痛诗句,赵蕊手里的白帕在一角绣了一朵花。他们在这种地方见过许多探望的人拿过这种花,它叫天堂鸟,有思念和祈福之意。
赵蕊收起自己的帕子。“等我回去见她了问问吧。”
和几人道过别走出去,吴漾又厚脸皮地反悔了。“阿姨我刚接到消息对方有事改到明天了,我好久没去看叔叔了,就和您一起回去吧,顺便蹭顿饭。”
赵蕊笑笑。“行啊,这算什么事。”
家里有做饭食材不需要去超市,赵蕊就一路拉着吴漾,没让他有机会再去买什么东西。
倒不是吴漾忽然厚脸皮要吃这顿饭,而是他在失物招领里的那块白帕上看到了黑气。
赵蕊手上的这块虽然没有黑气,但听她说这两块帕子出自一人之手,他有些担心故而跟来打听一二。
他一定要保护好周丝的父母!想到这,他摸了摸背包里的黑鼎,苗苗说此鼎在被他唤醒后,再次流入地府前已不伤常人,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
到家后赵蕊去做饭了,周检还没从学校回来,吴漾帮忙择菜洗菜后就被赶去客厅看电视。
他借着这机会把家里严密地看了一圈,甚至连马桶都没放过,确诊并无异常后反而更为担心,就怕有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恶鬼。
吴漾拉开书包拿出黑鼎,对正好做了两盘先端出来的赵蕊说着。“阿姨,我能把香炉换成这个方鼎吗?以前和丝丝逛着玩时她看上过一个可惜下手慢被别人先买了。最近我在外面玩看到这个类似的,想着丝丝喜欢就买下来了,想征询下您和叔叔的意见。”
赵蕊愣了愣,她看向那个漆黑的并无别致样式的黑鼎时总觉得一阵冷意。转念一想吴漾能有什么恶意,肯定因为此物件是纯黑色她有些看不习惯吧。
她点头。“换吧,那个香炉也用许久了,我正想买个更漂亮的呢。”
女孩子嘛,不管什么东西,都喜欢漂亮的吧。
40. 第 40 章
晚饭做好前,周检也回来了。吴漾租房处离得近车能放这明天再来开,两人喝了一点酒。
若不是靠这点酒壮胆,吴漾真没法安心坐在这家吃饭。
期间他不忘正事,总想把话题向那块白帕上带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开口时机。加上对二位有愧疚心理,终究没有问出来也没有久呆。
两人将他送到楼下,吴漾无意中看到旁边的一栋楼二层有微弱的金光。
这处是老旧小区连电梯都没有,房东可能是有钱人,租客大都条件一般,不排除泛黄灯光的可能。但有了孟婆鼎护身后他的眼力提升不少,这种功德金光和灯光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若周围有金光之人会安全的多,吴漾也少少地放下心来。
拜别二位回到家,等久的麻雀用翅膀拍了拍阳台的推拉门引起吴漾的注意。
“好久不见鸟哥。”
“你这次离开的好久,咦,那个小鬼呢。”
吴漾知道它说的小鬼是指周丝,他不知该怎么说就没说。
麻雀是没修行的鸟并不懂人类的弯弯绕绕,自然也不懂得什么叫看人脸色。
“消散了吧。其实我之前猜到了不确定就没说,哪有她那体型的鬼肯定会越来越小直到消散。”
吴漾可听不得消散这词,生气地收起余下的豆子关上推拉门,不再理会它。
麻雀不懂得看人脸色,但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人也不是一点不懂。
马上用喙撞向推拉门。“臭小子,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在家你有本事开门啊你,躲在里面算什么本事,我都看到你了。”
不想理它,没说一句爱听的,吴漾拉上了窗帘。
麻雀也吃饱了不然才不会聊起天了,叫嚷几句发现吴漾是铁了心不开门后拍拍翅膀飞走了。
第二天去周丝家附近开车时本想着上去打个招呼,最后想了一会儿还是没去。他把车开走去以前遇到过道长的地方逛了逛。
果然如他所想一无所获,现在更加证实了他不是普通人,若是想见他,像最初的见面一样,在地下室说句话他都能出现。
吴漾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尽管想到了结果,还是每天在空闲时间都去转一圈找找人。
而方鼎被吴漾放在家里后,周检和赵蕊每天晚上都能梦到周丝。
有时是梦到小时候的周丝和他们玩,有时候是梦到周丝长大了还是围在他们身边笑着闹着。
这么想下来,梦里没有离别都是陪着他们的景象。
但两人不知道都有做这种梦,怕说出来引起老伴的情绪,都闭口不谈。
直到有一天晚上,两人梦到十几岁的周丝躺在两人中间说着学校的趣事。
正说笑间,她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两人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见周丝飞出房间一把抓住射向吴漾留下那个方鼎的黑箭。
她手上用力一握,由黑气凝成的鬼箭化成雾气消散,那黑雾隐约间可见如天边星辰般星星点点的金光也跟着一起散了。
她抬手看了看握断鬼箭的手掌,尽管是细小的金光也灼伤了她的鬼气。好在那金光太弱,休养一阵这伤就好了。
但带着金光的鬼不好对付,背后还有父母在,周丝有些担心自己护不住他们。
心思忐忑间,只见有道黑影无声地飞远了,他身影间未见半点金光,想必不是刚才有点点金光弓箭的主人。
危险暂时解除,但周丝想起身后的父母感觉也是一件头疼的事。
清除人记忆的鬼术不是她这种小鬼能修来的,明天两人就会发现她不是梦境,可她这残魂不知为何寄存在孟婆鼎上,更不知何时会消散,与父母相认只是徒增痛苦罢了。
周检和赵蕊两人在梦中耳清目明,看到黑影飞走后忽觉神识不清昏过去。
待早上醒来,两人发现对方都先看向那黑鼎时就明白了近段时间的梦或许不是假象。
赵蕊来不及给有早课的周检做早餐,双腿一软趴在桌上,神情悲怆又怜爱地抚着那黑鼎。“我的女儿啊,我本以为这么多年你终于肯入妈妈的梦了,原来你并没有离开。”
她这状态,周检也不放心让她一人在家,向学校请假找过顶班老师后抹抹泪,去厨房打个荷包蛋做早餐。
他忙完两人的早餐,赵蕊抱着黑鼎坐在沙发上仍然絮叨个不停。
这鼎是吴漾放这的,周检不信他浑然不知。
本想给他通电话,想起这时间对自由职业的年轻人来说还没起床作罢了。可又实在压不住心底的激动,还是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小吴,这鼎是从哪买来的?】
他一方面希望梦里的周丝还能出现缓解一下老婆的情绪,另一方面又怕像电视上演的灵异剧一样是专用来害人的东西。
早在梦里的周丝挡下那支箭时,吴漾就从梦里惊醒。只是当时的他并不懂那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浑浑噩噩的挨到天明快要睡去时被微信消息惊醒。
吴漾的心提到嗓子眼,莫非那鼎有什么问题?
他不会无意中害了两位长辈吧?
吴漾坐立难安也总要面对,发了稍后过去说后赶紧洗漱一番飞奔过去。
两个地方隔的不算远,跑着去比开车还快,他敲门时还喘着气。
周检和赵蕊一起开的门,赵蕊迫不及待地拉着吴漾进门。“快来坐。”
看他着急的样子,两人就猜出他肯定是知道什么的,心里着急的要死,还是怕两人思想上先入为主吴漾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把他卷入昨晚的危险中。
在吴漾没来的时候,夫妻两人已经谈过心了。
他们已无父无母、无子无女,在这世间除了彼此已经没有什么牵挂。若是吴漾对这鼎并不知情,便问他来处不让他知情,免得惹上祸端。就算对方有备而来,他们也想去会会,因为梦里的周丝实在不像假的。
他们想再……多见见周丝,在梦里也行。
周检把荷包蛋也给他盛上一碗。“这么早还没吃东西吧,先吃点。”
吴漾也没客气,接过碗吃了起来,另一方面他也要趁着吃饭这空想想要不要把之前周丝的事说出来。
可现在周丝不知在哪,告诉他们岂不是更添堵。本来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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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因为周丝的离世身体就已经虚弱了。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赵蕊这才开口。“昨晚梦到丝丝托梦说她喜欢这鼎,我想着让你叔问问你在哪买的,我们也去挑几个去。倒是没想到你起这么早看到消息了。”
若这鼎真按吴漾说的是逛着玩的时候看顺眼买的可能不多想就过了,但这鼎可是地府之物孟婆鼎,莫非周丝已魂归地府,能通过这鼎托梦?
吴漾也没压抑住情绪。“当真?她还说了什么?”
他这一激动话没过脑子,两人都不是傻子,立刻就知道了这鼎的来历并不普通。
周检一声长叹。“都告诉我们吧,你不说清楚你姨怕是又要介怀伤身体了。”
吴漾看向她,她的眼神里淌满了希冀还有一丝压不住的央求。“小吴,体谅一下当妈的心吧,我这辈子就丝丝一个孩子。”说着,赵蕊忍不住掩面而泣。
“阿姨……”吴漾递给她纸巾,到底没忍住。“几个月前,我突然能看到丝丝了,她变得如巴掌般大小。不知哪里来的机缘,她成了日游神的器灵。地府有关的多多少少对人有些影响加上阿姨身体不好,她不能在阿姨身边久呆,所以一直跟着我。”
吴漾不敢说周丝最初要找的是他们,但因为两人搬家了没找到。这话说出来,不知道赵蕊要内疚多久。
听到这话,已慢慢止住泪的赵蕊又落下泪来,只是为了更加清晰地听到吴漾说话,她没哭出声来。只一手捂着胸口好像在怪自己身体不争气。
“上个月她随我一起回家,被上代器灵暗算,再次离开我了。不过阿姨别伤心,丝丝既然是器灵生死之事已不是我们作为人类能理解的,或许她只是伤了魂体要休养。
这个黑鼎其实是孟婆鼎,有个通灵的朋友说它吸了我的精气沾了我的血,只要我活着就不伤人反而算是一个避凶的法器。上代器灵就是拉着丝丝一起飞进这鼎里不见了。
几天前在墓地和您相遇,我看到那个帕子有问题暂时没看出有恶意,怕有脏东西缠上您,就把它放在这了。
当然,我也该和叔叔阿姨道个歉。一来我没有保护好丝丝,二来她这次灾难我妈妈也因为迷信有些责任。真的很对不起。”
爱子之心天下父母相同,他们不用想就知道吴漾妈妈的迷信是吴漾这么多年来一直放不下周丝的缘故。
不管怎样,她害了周丝是事实,两人理解归理解还是有些埋怨。可又想到吴漾说他得到孟婆鼎的机缘是这鼎吸了他的精气沾了他的血,不难想像当时的场面乱成什么样。
地府之物去护佑人类,一定不是流一两滴血这么轻松的事。想到这,他们又说不出埋怨的话来。
周检打着圆场,轻轻拍了拍赵蕊的肩头。“你要快些养好身体,若是丝丝再回来就能留在家了。不然她看你这么虚弱,又怕留下会伤你身体了。”
“对对对。”赵蕊被他一语点醒,急声应和。“我以后要去跑步锻炼身体。对面不是开了家健身房吗,我下午去看看办张卡。”
现在该吴漾问了。
“阿姨,那你们见到了怎样的丝丝?”
41. 第 41 章
两人一对眼神,决定由心绪更稳定些的周检来说。
“从你把这黑鼎放在我家后,过了几天我们晚上开始梦到她,现在想来,第一次梦到她是孩童时期,慢慢的她像长大似的,后来的每晚都比前一晚是她更大些时的事。也没什么特别的梦,就是单纯的和我们腻在一起说笑。
最初我以为是我个人的梦,怕说出来惹你阿姨伤怀就没提起。直到昨晚。我梦到她上高中时回来和我们分享她的学习压力。
我们聊到一半,她突然飞出去了,梦中的身体有些笨重,我和你阿姨一起跟出去看,看到她抓碎了一支黑色的箭化成烟雾消散了。模糊中似乎有黑影飞走了,而后就觉得头晕脑胀昏过去了。醒的时候我们都忍不住去看看那鼎,这才意识到不止是我自己的梦。其实想来也是,不然怎么会天天梦到。”
他说完看了眼赵蕊,似乎在问,你的梦境是不是这样?是不是周丝一晚比一晚大了。
赵蕊点头。“一样。”
两人一样的梦境,那就不是单纯的梦。
虽然遗憾没有周丝入梦,但这鼎保护了周丝的父母,他心里的负罪感也减轻了一些。
吴漾住了下来,就住在周丝以前的房间里。想试试今晚周丝会不会同时进三个人的梦。
很可惜,当天晚上周丝并没有入梦。
第二天,依然没有
第三天……
吴漾决定不住在这了。“或许,她不想见我……”
他这么对两人说着。
夫妻两人急着想见女儿,也顾不得吴漾怎么想了。并没说出挽留的话。
可吴漾离开这个家后,周丝依然没入梦。
好在赵蕊坚信周丝会回来,每天早晚都要锻炼身体,绕着小区跑跑步,在健身器材上再练半个小时。
至于健身房,周检陪她去看了,那不是很适合中老年人。便决定再自己锻炼一阵再考虑健身房。
而周丝自从抓碎了那支箭后魂体比她想的还虚弱,她竟连晚上入梦的力气都没了。
她看不到父母了,最初还能勉强听到两人的声音。
后来那声音就像隔着门窗,听得模糊。慢慢的,她好像听不到了。
是要消散了吗?
早知道就不入他们的梦了,让他们又开始幻想她还“活”着。
但好像也不是没好处,妈妈开始锻炼身体了。靠着还能见到她的信念,她的身体会慢慢好起来的吧。
可若是一直见不到她,妈妈会有心病吗?
周丝纠结着,左思也不是,右想也不妥。又像最初对吴漾的心情一般。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团乱,乱的像有人拿着棍子伸进脑海里搅动着。
忽然头上挨了一下。“你这小鬼!再不出来老身可要把你炼化了。”
这个娇俏与沙哑并存的嗓音周丝只在一鬼身上听过。
孟婆。
那捣她脑袋的汤勺未动,像在等待她一般。
周丝便抓住汤勺柄借着孟婆的力量出了圆口大鼎。
“我……我怎么在这?”怎么在地府的孟婆鼎里。
跟着小莲视角的几百年,她是见识过孟婆鼎威力的。它没有盖子却如内有弱水一般只沉不浮。
它连凶恶的鬼王都炼得,自己这小鬼之态,确实再呆一会就要化了。
周丝忍不住学着几百年间见过的行礼方式感谢她。“谢孟婆。”
孟婆掩嘴轻笑。“哎哟哟,你们现代人学这古代的礼法,可真是四不像。”
“……”周丝尴尬地挠头。
孟婆轻哼着。“不如磕个头吧。”
连主人这词都要叫习惯了,磕头谢恩似乎也不是那么难接受了,再说这条命能捡回来,孟婆绝对出了不少力。
周丝正要曲膝下脆,被孟婆忽然伸长的汤勺顶住动弹不得。“没意思,玩笑而已。”
低头看她汤勺的瞬间,周丝才意识到自己的视线要与孟婆齐平了,也就是说……她长高了!
周丝看看自己的四肢,又伸进孟婆鼎边,借着那灰黑的汤勉强当个镜子用。“我真的长大了!”
孟婆轻笑着点头,那汤勺伸进鼎里搅动了起来。
随着她的搅动,汤面周丝的面部倒影变得破碎,很快又重组成那日小莲拖她入鼎的画面。
入鼎后,小莲如业火焚身般痛苦不堪,还是日游神的簪子划过,助她脱鼎又引入了轮回道。
可小莲一身的金光也掉个干净。还有这般行径,怕是下辈子难投好人家。
但至少比魂飞魄散的好,未按轮回薄上准时入轮回的灵魂,是要消散的。
而周丝昏迷了,从小莲灵魂上剥落下来的游神索一节一节地连成线,像溪流入海般汇聚她的身体里,重铸了她因游神索不全也残缺的灵魂。
骨灰盒本是她第一个有安全感的地方,不想她竟要冲出去,还好当时吴漾带着的孟婆鼎被孟婆暗中操控着及时收拢了还没稳固的魂灵,不然真要消散了。
周丝轻叹。“我就知道日游神心软,不会真不管小莲的。”
孟婆的勺子在汤面一点,顷刻间画面便散个干净,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她也叹息着。“今日错是真,昔日情也是真哪!小莲犯错有鬼给她兜着,就是三道天雷有得受了。”
在跟着小莲的数年她也听过,天雷是鬼神的克星,如同鬼差是小鬼的克星一般。
不知小莲若是知道日游神替她受的过,是否会后悔?
“那她……”周丝想问日游神的现状,又不知从何问起。
“自己去看呗,你又不是没去过她的住处。”孟婆瞥过了眼去看顾其他几只鼎了。
那顾盼生姿的模样,若不是有那道沙哑之声,也是位赏心悦目的素衣佳人了。
周丝走出几步,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别人记忆里应该从来没有来过地府才对。“你……你怎么知道?”
孟婆回头,眨了眨那双未施粉黛就媚眼如丝的明眸。“老身的眼要辨识鼎内万物,这双鬼神之眼在地府是数一数二的清明。”
日游神出了名的喜静,她的住处有些偏远,不过周丝会飞。
被孟婆从鼎里捞上来后她浑身轻松手上握碎金光箭的痛感也完全消退了,合理怀疑那汤是药滋补了自己的魂灵。
周丝停住,双手作喇叭对她喊着。“谢谢姐姐。”
“小莲一声姐姐把日游神害成什么样了,这称呼我可不敢当。还是叫老身婆婆吧。”
两人相隔甚远都看不清彼此了,周丝本是想着孟婆的修为定是能听清的,不想她娇俏沙哑的声音像附在耳边低语一样清晰。
周丝笑笑,未再与她闲聊,向日游神住处飞去。
随着越发接近日游神住处,路上的野鬼和鬼差都越来越少,本就荒凉的地府更显阴森。
看清她的住处时,周丝慢慢觉得有丝恐惧,是那种来自于本能的惧意。
周丝觉得不善加快了速度。
还没飞进那座跟着小莲进过百年的古式院子就被一道声音叫停。“别进来。”
那声音有些虚弱,以往的清冷感也弱了不少。
“你……没事吧。”透过开了一半的窗户周丝清晰地看到她过分白净的皮肤之下有蓝白色天雷游动的痕迹。
从面庞向下游走,想必游遍了她的每一寸血肉。
那雷电恐惧异常,周丝还隔着数十米也并非被它沾身都觉得有被撕裂的痛感,不知被天雷划过全身的日游神是何等煎熬。
不让她过去不是讨厌她,是怕那雷伤到她。
这种程度的雷刑,周丝怀疑能将自己劈的魂飞魄散。
“没什么。”她说的轻描淡写,脸上也确实不见痛苦的神色。但虚弱的音色还是出卖了她。
“会痛很久吗?”她以为几道雷劈下来扛住当时,后续慢慢养伤就好了,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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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种还在体内残留的刑罚方式。
天雷之刑百鬼听者皆怕,纵是她跟了小莲百年,也未见过地府下这种刑罚,扰乱人间秩序果然可怕的很。那不知道现已魂归地府的她,还能去人间帮父母和吴漾吗,他们似乎遇到麻烦了。
日游神没回话,收起她正用法术刚滋养好的簪子,这才正脸对她。
周丝这才惊觉,这应该是两人第一次同时打量对方。
不知日游神对她的印象如何,早在她的魂体随着小莲跟在日游神身边时,就已经对她熟悉不少了。尽管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但她明白,表面看起来冰冷的日游神是一位很好的鬼神。
那支簪子是她用惯的法器,尽管外表普通威力却惊人。那么得心应手的法器在孟婆鼎中走一遭怕是日后难当大用了,毕竟随小莲跟在她身边的百年,这支簪子从未有损伤,如今来这竟看到她在修复簪子。
还没进入小莲记忆前,她与日游神并未见过几次,对她的印象实在深刻不了,甚至一度因为小莲化了她的脸对她多有怀疑。
后来跟在小莲身边就像亲自跟在她身边一样,她总是披着那件独属于地府鬼差的黑袍更让人觉得冰冷无情。
那百年间周丝甚至想过,不知鬼差获得衣服的办法是不是像她一样,只要有人诚心在墓前烧就能得到。
想到这,她又想起从其他鬼同事中得知她已经做了许久、许久的日游神,在未知年份的古代就算她生在或者嫁入好点的人家给她修了墓,恐怕这么多年过去也早已寻不得了。
见久了她一身黑袍的样子,如今见她一身浅色马面裙。
如此大的穿衣风格变化,是不是在小莲离开她身边后,她遇到了她的有缘人吗?
日游神突然一闪身出现在院内,她在手上召出一只通体幽黑上面覆有奇怪纹路的铃铛。“今后你我便有紧密关联定有恶鬼凶煞,我手上没什么合适你的法器,就将从黑无常那赢来的铃铛送你吧。”
黑无常……的铃铛!
这可不是客气的时候,周丝双手接下。“谢谢……姐姐。”主人这词吧,现代人真的叫不惯。
周丝对这只铃铛毫无印象,小莲是个姐控,几乎从不离日游神半步,这只赢下的铃铛想必连小莲都不知道。周丝莫名有点开心。
虽然小莲有孟婆送的鼎护身,但她有姐姐亲自给的铃铛!
“牵挂凡世就去吧,切记不可擅动凡人性命,更不可动他人气运。”没想到她竟会主动让周丝离开。
小莲那百年间缠日游神太紧,并未看到别的器灵怎么和他们的主人相处的。她还以为正式成为器灵就不能离她太远了。
“我离开你身边没事吗?”
她轻摇头,露出手腕让她看到那条黑色的手链。“你的一缕魂与我相连,有需要我会唤你。”
犹豫一会,周丝还是试探性地问出口。“姐姐,孟婆称作大人的那位在凡间帮过我,他是?”
“帮就帮了他自愿的,无须在意。”她这态度并不打算告诉她那人身份。
周丝听话地不在纠结此事,不管是她不能知道那人身份还是时机未到,她都听姐姐的。
日游神转眸看她一眼,微微有些催促的意思,可她素来冷淡看不出情绪,周丝也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
“你再耽误一会,就要在地府和你父母见面了。”
周丝还担心父母那边的情况,当即不再和她聊下去。她已经真正成为器灵,以后两人相处的机会少不了。
“谢谢姐姐。”周丝道完谢,化作一缕黑烟便飞向人间。
“送你一程。”她听到日游神清淡的声音,只觉得那速度快得让她两眼一黑什么也看不清。
有器灵的身份在,一路畅通无阻,几秒间她看到了赎罪的鬼魂、凶恶的厉鬼、待转世的魂灵。这些画面与百年的记忆慢慢融合。
以前是小莲的记忆,现在今后将成为她的记忆。
42. 第 42 章
自从吴漾说过别人送的帕子有问题后,那天三人曾想过办法直接烧掉,谁知这方白帕表面没什么却不怕火。
也曾试过丢掉它,丢到很远的垃圾站处,到了第二天它又完整地回来了。
也像网友说的一样,扔到香客多的寺庙里去,让这邪祟和神佛去斗,依然无用。
赵蕊还记得那位老太太的脸,她到旁边的楼去打听过。
逼急的时候也一家一家去问过,邻居说她似乎生病住院了,至于住哪就不是那么好打听的了。
若是求助警察说什么帕子不干净怕是反要被教育一通的,再说他们也不敢把周丝的事露出半分,只得私下解决。
每天看到它又回来的心理冲击也挺大,吴漾说过他带走,可他护身的黑鼎都放在这了哪有让他带走诡异白帕的荒唐事。
最后还是吴漾看到这帕子离黑鼎近时鬼气最淡,索性买了个桃木盒把帕子放进去,再置于黑鼎之下。
长时间都相安无事,也长时间周丝不再入梦。
两人给吴漾说过,他们猜想是不是帕子的事,还冒着危险把帕子挪远了不再置于黑鼎旁边,周丝依然未入梦。
但两人不肯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真的见不到周丝了,不敢表露出半分担忧,依然每天坚持锻炼身体,等着周丝回来。
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嗡——”的铁器沉闷声。
当时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两人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向发出声响处。
黑鼎发着微弱的白光,像一层保护屏障。
两人看向窗外,又有一道黑影挽弓搭箭,直指黑鼎。
黑鼎可能是女儿复生的关键,两人没多想就顾不得沉重的凡人身躯冲上去将黑鼎护在身下。
待两人都扑过去时,他们互看对方一眼就明白这恐怕又是像上次一样的清醒梦。
那黑影一顿,似乎也有不想伤人的意思。到底卸下长箭飞身进来。那透明的玻璃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阻挡。
“滚开。”他的声音阴冷沉闷,像是来自地狱一般。
两人都不答话,只把黑鼎抱得更紧。无声地拒绝他的要求。
黑影顿了顿,抓起同时环抱着赵蕊的周检脖子甩到一边。
周检上了些年纪,这么一甩就觉得腰间一阵疼痛,险些站不起来。可那只他几十年世界观中都未见过的恐怖黑手将要伸向他的妻子。
他家中无兄弟姐妹,父母早逝,女儿没了,要是妻子也有什么闪失,他一个人独活有什么意思?
周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起身冲过去再次护在赵蕊身上。“该滚的是你!这是我家!”
黑影并未与他讲什么你家我家的道理,一覆手便生出一缕黑气化作绳索捆住两人。
他手轻轻一挥,两人就飞出两米远。
周检不想妻子担心黑鼎的同时再分心担忧他的情况,强忍着把下唇咬破都没敢发出痛叫。
赵蕊将黑鼎抱得死紧,鼎内的灰沾了她满身都无暇顾及。
黑影五指一抓,那黑气化的绳索猛然收缩。
两个人类忍不住发出痛呼,却依旧死死地抱着黑鼎不肯撒手。
“本不想闹出人命,再不松手我就不客气了。”他说着,长发无风自舞,黑气翻腾着化出弓箭的形态。
他握上,将箭头对准了两人。“想死就送你们一程。”
长箭飞向两人……却在即将射入他们身体前停住,被一双白净的手握住,一用力,那箭轻易就断了。
黑影看向来人。“上次我的属下说有个比他厉害的人在这,我当是谁,原来是鬼修。合作吧!我主子能把那鼎炼的金光化为已用,不如……”
看着父母额头渗汗且跌在地上的模样就知道在他手上吃了苦头。
周丝伸手抓起捆住两人的黑气,一用力就扯断了。她生气地回头瞪向那只黑影。“鬼修?你见过敢碰游魂索的鬼修吗?”
说完,她心念一动,与她融合的锁链出现在手上。
来自于地府的阴冷感让那只黑影预感到不妙,还没来得及求饶,锁链盘旋而来直达面门。
这不是冲着驱赶他来的招式,这是冲他鬼命来的!
黑影抬起长弓一挡,那带着点点金光的弓在游神索的攻势下化作黑烟消散了。
来不及心疼长弓的损毁,他飞身就逃。
把父母打成这样周丝可没想放过他,刚要去追被赵蕊拉住裤角。“丝丝,你终于来见妈妈了。”
被这么一耽误,那黑影早不知所踪了。
何况还有受伤的父母在一旁无人看管,她实在无心去追那鬼。
“妈妈”
“哎”
周丝又看向周检,他一头冷汗还在强忍着疼痛对她笑。
“爸爸。”
“哎。”
“我回来了。”
他们抱了一会缓解生死相隔的思念,周丝没敢耽搁,赶紧让两人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灵魂回体后,赵蕊赶紧起身查看丈夫的情况,愧疚的心理让她本要止住的眼泪再次涌出。
周检撑着腰缓缓地从床上坐起,轻笑着拍拍赵蕊的头。“你看我这不是没事么,别哭,我现在就去医院!”
看他头上的汗就知道忍了多大的痛,没敢让他过多乱动免得加重伤情,赵蕊拨打了120,只说是脚滑摔到了。
孟婆鼎是因为吴漾才得以留在人间,他是能感应到异动的。
像上次一样他从梦中惊醒,开车到这时刚好看到周检被救护人员扶着上了车。
他本该跟上去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但他看到了周丝。
周丝五感早有提升,回头看到吴漾站在车边,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一步未动。
周丝明白了他的所想。
倒不是圣母心,说实话到了现在周丝也不再怨他的妈妈。
那场小莲费功夫闹出的麻烦很明显对地府来说算不上事却没人事先阻止。冥冥中似有天意,让她随小莲看她的鬼生学她的术法,以最短的时间成为合格的下一任器灵。
这样的天意或许不是第一次,也极可能不是最后一次。
或许有一天,自己也会以其他的方式成为“小莲”,给地府贡献最后的价值。
但事确有他妈妈的参与,周丝也有些五味杂陈。自己不便现身有他跟着妈妈也安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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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招手唤着吴漾跟上。
还好此次碰撞并未伤到要害,休养一段时间就好,暂需住院观察一下等检查结果。
周丝身上阴气太重不好久呆病房,正好和吴漾一起出来。
“对不起。”吴漾替妈妈给她道歉。
按现实时间来说,他们还分开不到一月。可对周丝来说,在不久前的记忆里见过,可是又像分隔了小莲记忆里的几百年。
她还会忍不住想,如果她没有成为器灵,而是像正常的死亡流程一样进了地府等待投胎机缘。
结果被他妈妈硬塞一场阴婚,该有多恐惧、恶心。
现在的她知道那场阴婚流程并不算正规得不到认可,男主到了阴间也寻不到她更别提转入来世,可她就是觉得恶心。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吴漾。我知道这是小莲设的局在引诱人心的黑暗面,可是你妈妈真的不无辜。”
“对不起。”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周丝叹气,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我又不能拿她怎么样,只能像人间牛马一样生窝囊气呗。”
现在奈何她不得,但下有阴律,待她百年后自会赎罪。只是这话说出来明明是事实,听起来像诅咒,不管和吴漾关系再好,当他面这样说他的母亲,难免伤感情。
她和吴漾经历这么多谁都不容易,实在没必要纠结下去。
周丝这么想,那位大人却不这么认为。
只听“吸溜——”一声,是吸管吸到杯底的空杯声。
“哈。”又听到上方一声满足的轻叹。道士无声地出现在上方,趴在栏杆上看着两人。“恶鬼干涉人间有罪,凡人妄动鬼魂也有罪。先前我只是让她们晒晒太阳记着那伤痛多行善事,日后到了地府好抵消受罚。若是还未领悟,那点伤痛可就只是开胃小菜了。”
听过了日游神和孟婆叫他大人,两人都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周丝飞到他身边先开了口。“大人好巧,柠檬水再来一杯吗?”
道士了然地抬手指着她轻笑。“又碰上事了。”
“大人神通广大、无所不知……”
“停!”道士掌心一竖,阻止她说下去。“我转世之期将至快退休了,鬼术正在慢慢消散,如今已担不起神通二字了。”
地府的人,一个个的不是加班就是退休。真不愧是人族创造出来的,什么都学。
日游神并未告诉自己他的身份,周丝也就听话地不再打听压住好奇心。
她把昨晚那鬼说出来。“大人知道他说的用孟婆鼎炼金光是什么来处吗?”
道士把拂尘一甩。“那可是很久远的事了,以前孟婆鼎作为法器也是可以赠人类护身的,被恶鬼利用炼了一位大功德的活人,后来便禁止流入人间。”
他话锋一转,未再细说此事。“我在生死薄上看到有位人魂竟数年未到地府报到,这种生前对国家有功之人有金光护体本该万鬼避让阴间路也无鬼敢拦才是,生死薄上却显出他有一劫。医院病鬼多易藏身,我暂时只追到这。”
有权利查看生死薄的人地位定然不低,很可能是哪殿阎罗现世。可惜周丝对地府还了解不多。
43. 第 43 章
如今在这碰到他们,道士便可偷个懒了。他拂尘点了点吴漾的方向。“在医院还是人类行事方便,若是发现金光便唤我。”
“怎么唤你?”跟着小莲的几百年,她脑子里只有姐姐,未见她与什么人传过信。
他抬手用拂尘在空中一点,那墨点像长了翅膀飞走。“看来没带在身上,我已用鬼术召来。就用这面镜子传信吧。”
他话音刚落,吴漾只觉口袋少少一沉,拿出一看,是第一次见他时2元钱买的小镜子,背面的HelloKitty贴纸还在。
周丝还以为那镜子仅是指点别无他用,还好没丢!
道士像是看穿她的想法,倒也大方地承认。“就是个普通的镜子,刚加上鬼术。”
“……”她就说嘛,一个2元钱的镜子,要什么自行车!差点就心虚了!
想说的交待完,他收起拂尘,捋了捋花白胡子走掉。
周丝飞回吴漾身边,和他一起看了看外观并无区别的镜子。交待他收好,并给他简单说了被小莲拉入幻境后进她记忆及后续在地府已成为完整器灵的事。
关于道士的身份,周丝说日游神并未明确告知她。
不知是知道的越少越好,还是反正如道士刚才自己所说,他轮回之期将至,两人见面的机会恐怕不多了。
多了小莲的记忆,周丝对日游神是言听计从。她不说道士的身份,周丝便不好奇,不打听。
吴漾倒是上网查了些地府相关的资料。
既然周丝不再好奇,他也就没说,据他猜测多半是四大判官中掌管阴律司的崔珏。
那位判官素有昼理阳间事,夜断阴府冤的传说。
可流传中的崔珏形象左手执生死簿,右手拿勾魂笔。道士手里倒是只见过拂尘。
流传中的日游神形象还是身材矮小的恶鬼,谁又想到是位穿着马面裙的清冷女子。
既然周丝不感兴趣,这些吴漾就没再说。
两人从楼梯间刚要回病房去,一位心不在焉的女孩子迎面撞上。
她穿着新中式的浅青色旗袍,皮肤白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抱歉。”她轻点头,眼圈红红的。
“没事。”吴漾并没多说,让出路来让她先过。
待她走远,两人一点头周丝跟了上去。
这女孩身上有鬼气。
周丝跟着女孩进了一间更为高档的病房,里面淡淡的香气掩饰了些许独属于医院的药水气味。
那香气沁人心脾不像是医院的安排,更像是一位金贵小姐的习惯。
“奶奶,您醒了。”旗袍女孩见到病床上人坐了起来,快走几步去她身边,给她后腰加上枕头。
“小婵。”老太太看起来很虚弱,仍是抓着旗袍女子的手。“我的身体我清楚,咱出院吧啊,我不想最后的日子是躺在医院的,我想去看看你爷爷。”
“奶奶!”女子提高了音量,变相拒绝了她的请求。“你想过孙女的感受吗?再说如果爷爷知道,他会让你放弃治疗吗?”
老太太慢慢松开了抓着她的手,有些无力地靠进软枕里。
女孩有些心软,还是拍拍她的后肩轻哄着。“我知道您和爷爷感情好,等您病情好转了我带您去好不好?”
老太太看她一眼,似要说什么还是住了嘴,轻轻点点头。
周丝不止在老太太身上看到了鬼气,还看到了死气,这老太太大限将至。
她那想说的话,恐怕也是再不让她出院她就没机会了。
两人身上都带鬼气,周丝在这病房细细地转一圈。
对鬼气没有发现,倒是看到小小的阳台上晾晒了几张方帕。
像妈妈手里的那张一样,也是绣了朵漂亮又精致的花,有的题了诗句,有的没有。
周丝不懂绣法,不会按针脚识别是否为同一人所出。但她觉得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回去后,她对妈妈描述了那老太太的长相。
老太太和旗袍女子身上都有鬼气还不知源头在哪,周丝不想让妈妈去接触她们。
但妈妈也想帮她,不想几人一直活在未知的担忧里。几人商量后还是决定去看一下。
旗袍女子听到敲门声,以为是父母来看奶奶了,再加上这是医院并不需要太过防备,开门后看到是位陌生的阿姨。
“您是?”她秀眉微拧,有些不解。
“呀,不好意思。我来找我老公的,是同一间病房吗?”周丝看着赵蕊,暗叹她的演技还不错,对她比个大拇指。
女子并未不耐烦,礼貌地摇头。“这是单人病房,你应该找错了,再去问问吧。”
“不好意思。”赵蕊看到了坐在病床上的老太太,正要对她打招呼。
那老太太记忆力不错,认出了赵蕊,对她招手。“哎,妹子,我们见过的。”
听奶奶这么说,旗袍女子有礼貌地让出更多距离,方便赵蕊走进去。
赵蕊顺势进去。“我也记得你啊老姐姐,上次见面你还精神不错还送我张漂亮的手帕呢,这才几天不见,你这是哪里不舒服了?”
终于有个人说说话了,老太太也挺高兴。“这不是人老了不中用了。走个路都能摔倒。”
她这年龄摔一下可是会要人命的。
老太太慈眉善目的,周丝也说过身上带鬼气并不代表就是坏人。赵蕊有些感慨地抚摸她的手安慰一二。“保重身体呀。”
还在门外时就听她说是来看老公的,老太太也关心她的情况。“你家人这是?”
“哎。”赵蕊只得继续编。“那不是图省电晚上上厕所没开灯,结果不小心给摔了。瞧我这记性,还找错门影响老姐姐休息了吧。”
老太太摆手并未在意。“老了没那么多觉。你先去看家人吧,我这有我孙女呢。”
此行本也是确认一下这人是不是送自己帕子的人,没必要留下多做什么,她既然这么说,赵蕊寒喧几句就离开了。
确认了就是此人,两间病房是同一栋楼真有什么事周丝完全来得及往返,她打算入老太太的梦去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
防止她入梦时有人偷袭,周丝还把日游神给的黑无常的铃铛也留下了。
这铃铛被她注入了一缕意识,等吴漾一晃她就有感应,会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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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出梦回来的。
别的不说,跟着小莲的百年,也是学了不少鬼术的。
他们要做的事不宜被别人看到,本想转入单人病房,护士查询后说单人病房剩的不多且病人情况不严重,不建议占用医疗资源。
好在给他们安排的病房暂无其他人入住,这事就先作罢了。
孟婆鼎如今已不算地府之物对人无害,可让两位长辈近身。
而周丝拿出来的无常铃可是真正的地府之物,她拿出时就算身体强健的吴漾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明知此物伤人魂,可联系谢锦棠无回应,恐怕又陷入了什么麻烦事里。比起阴物那点伤人更怕有鬼偷袭,无奈还是交给了吴漾。
他一手拿着2元的镜子,一手拿着无常铃坐在房间离两位长辈的最远处,尽量减少对他们的伤害。
周丝也不敢耽误,飞快进入老太太的梦境。
她白天一直挂念出院的事,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果然在飞过一阵薄雾后周丝成功入梦了。
这梦平平无奇,也是周丝的埋骨之地。老太太的视角里其他的墓碑只有个形看不清人名,看来她去看望老伴时从未注意过旁人,一心只有他。
周丝也曾在这墓地困过数月,看位置和她的墓离得特别远。
她又去细看墓主人的生平。
名字叫白志国,已经离世许多年了。
老太太的话里只有表达思念的话。她与老伴的那个年代,还没有智能手机,等到有的时候两人都老了。
周丝想起那句: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正要继续细听下去,坟墓里升起一阵清雾慢慢汇成一个人影。
看面容与墓碑上的吻合,他面容干净温和且有金光护体,一看就有大功德的人。
道士大人都对带金光的人魂话语里很是尊敬,周丝不自觉站直了身子。“您好,我没有恶意……”
他看周丝身上鬼气浓重,并未放松警惕,带金光本该思想清明的可他的双眼却有些浑浊。“你们这些恶鬼,滚——!”
随着他一声吼,周丝像被芭蕉扇扇飞了一样,根本稳不住身形,随着那声吼的余威竟被逼出了梦境。
金光护体,万鬼避让,果然厉害!
被震出来的周丝晃了晃脑袋还是先回去,收起了伤人的无常铃,通过镜子与道长建立联系。
把刚才的经历告诉他。
镜子像手机的视频通话一样,能看到道长摸着花白胡子。“这么厉害?虽说是万鬼避让但你如今又不是没鬼术的小鬼不应这么狼狈才是。”
“……”又说她弱呢。
道长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我这次可没说你弱,就怕金光护体再修鬼术,那可是难对付的鬼王了。”
周丝不语,等着他继续说。
“等我翻翻生死薄再说。”他想出了稳妥的法子。“先不要轻举妄动,你阴气重那老太太大限将至怕会影响她命数,与金光接触还是小心为好,等我有线索再找你。”
周丝担心父母再被人攻击但也知道不能乱来,只得听话地点头应下。
44. 第 44 章
周丝这边答应完道士,还没等到回话,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鬼气在接近。
这恐怖的接近速度,就算其他人信有鬼这个说法也来不及转移了。
知道是为孟婆鼎而来,周丝来不及解释,要过孟婆鼎想朝人少处飞去。
她的速度没比过要朝这来的那鬼,一把长剑拦住了她的去路。
周丝被这剑逼退一些,挡在家人身前。
刚喘口气的功夫“人”已至,他穿着甲胄,一头长至后腰的乌发被他身上的鬼气影响的四下翻腾。
周丝认得他,或者说在小莲的记忆里看过他!
就是这位鬼将军的存在让小莲机缘之下成了器灵,当年日游神接到鬼令将他封印,几百年过去封印已解了吗?
那时就算他没有挟持鬼差干扰日游神,也不是那么轻易就拿下的。
这么一位在几百年前就是鬼王的存在,现在让她来搞?
她怕不是刚上任就要殉职了。
鬼将军的眼神凌厉异常,显然还留有意识。
他一抬手,那把逼退周丝的长剑便自己从地上拔出重新飞入他手。
还是鬼将军先开口,他长剑指向周丝。“把鼎交出来。”
这位将军生前是护国爱民的好人,只要他意识清醒,周丝相信他不会随便伤害人类,否则刚才那剑不会只是插/入地上拦路。
就像当年日游神奉命封印他时,两人都没有出全力一样。
周丝摇头。“金光是个人功德所化,抽取炼化他人金光是要受多重刑罚的。将军。”
鬼将军见识绝不比周丝少,这三两句对他来说与废话无异。“你身上有地府的气息。我最讨厌你们这些鬼,我死的时候不收,变成恶鬼了却想渡化我。说什么等待投胎机缘,几百年了封印都弱的困不住我了,机缘呢?”
这个问题,别说周丝,怕是那些大人们来了也解答不了。
他这话似乎引起了医院里的小鬼共鸣,像为他喝彩一般呜呜咽咽的声音此起彼伏。
周丝忽然感应到一丝有些熟悉的鬼气,是老太太丈夫白志国的气息。
他一个金光鬼不好好躲着,出来干什么!
周丝看到鬼将军也转了头,看向白志国灵魂的方向。
他长剑一收就要飞过去。
周丝飞身上前,双手连接唤出本体。
幽黑的游神索凭空幻化出来,像一条毒蛇般飞旋过去,围成一个圈不管他变向哪个方向都始终挡在鬼将军身前。
游神索一出,医院里呜呜咽咽的声音几乎没有了,全都躲得远远的。
但这对鬼将军来说不算什么,他把剑当刀使丝毫没有心疼法器的意思,毫不犹豫地砍下去。
若是以前只有一节断链的周丝还真顶不住他这把鬼煞剑,可现在这可是在孟婆鼎中重新淬炼过的,一击而已不算什么。
鬼将军像是不知道自己手里的是剑不能乱砍一样,一击不成,换个角度又去砍。
知道自己力量有限,周丝很会叫帮手。
她拿出铃铛甩出去。“救命了救命了。”
那只从周丝拿到手就没有铃心的无常铃,在周丝扔出去时却发出一声如古老钟声般的沉闷声。
仅是这一声,鬼将军便退几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一副大事不好的表情。
像是知道它的威力,鬼将军反手抓住剑柄,又把它当枪使扔向那只尚有余声的铃铛。
在剑尖要接近铃铛的一瞬间,从铃铛里钻出一条更为阴深的长索,那索比周丝的多了弯尖钩和钩爪。
它与鬼煞剑相撞,两方法器互不相让似有持平之势。
铃铛里又钻出一条黑色的东西,等它完全钻出后才变成一顶长帽。上有四个大字:天下太平
长帽下乌黑浓重的鬼气汇成一具矮小的身形。他一脸凶相,看到自己的勾魂索竟没压过一把长剑,也不管什么金不金光,暴躁地一脚踢过去助个力。“什么玩意儿真刺眼,给爷爬。”
周丝“……”看来道士大人说的对金光之物小心些也不是对谁都适用的。
随着他踢来的一脚,两法器各自回到主人手上。
黑无常将勾魂索习惯性地挂在脖间,一手抓着另一头甩着玩,面带不善地瞪他。“像你这么老的鬼别人都有几代孙子了,你不去投胎作什么妖。想魂飞魄散的话八爷满足你。”
“别,别说了八爷。”周丝欲哭无泪,真怕黑无常的话给鬼将军加暴怒BUFF。
鬼将军当年被灭了门,只有九岁的小孙子也没活下来。再说不是鬼将军不配合投胎,是地府不收,还把别人封印了百年。
黑无常在地府的地位虽然算不上高,但在人间的流传度极广。
流传度高代表信仰度高,他们的力量可不容小觑。不然也不会丝毫不把金光放在眼里。
鬼将军握上被打回的长剑,并未对眼前的凶神有惧怕之意。“呵,黑无常都叫来了,地府果然也是乌烟瘴气的。”
打不过他叫个帮手怎么就乌烟瘴气了,周丝刚要问,黑无常已经飞过去要揍他。“你骂谁呢。”
“……”怪不得黑白无常几乎一起出现,只把这位暴躁老哥叫出来确实不太行。
黑无常脾气暴了点,但实力没得说。
要不是鬼将军的长剑有金光让黑无常打不断,那条虎虎生风的勾魂索怕是早勾了鬼将军的琵琶骨教他做鬼了。
周丝飞过去帮他,两鬼各自一条索链,将鬼将军逼入绝境。
趁着将他长剑打落的空,两人默契地将他捆上。
黑无常身材矮小,他索性坐在鬼将军肩上。故意收紧了手里的勾魂索。“不是我说,你骂的可真脏啊。”
“……”鬼将军瞪他一眼,懒得说话。
“……”周丝怕挨八爷打不敢反驳,只敢在心里说鬼将军好像没说什么。
另一道鬼气忽然袭来,周丝又化出一道游神索困住他。
是白志国的灵魂,他未修过鬼术,仅是周丝化出的游神索幻影便能困住他。
他的双眼依旧浑浊,执着地看向鬼将军。“放开祖父,他是冤枉的。”
周丝和黑无常一愣,祖父?爷爷?
看到白志国被困,鬼将军身上鬼气加重,随着他一声吼竟把游神索和勾魂索都震开了。
两人正要继续上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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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他,日游神忽然出现,抬手拦住两人。
她冰冷的眸子瞪了眼黑无常。“打爽了?”
黑无常笑笑,嘴上却不认。“你把我铃铛送人,不就是叫我帮她打架的。”
日游神又是朝他一瞪。“你差点闯祸。”
显然黑无常甩锅不是一次二次了,他伸只指头疯狂点周丝的头。“差点闯祸啊你。”
“……”人都烧成灰了,还能体验到做人时当背锅牛马的感觉。
黑无常抬手将唤他出来的铃铛祭出,背着日游神塞给周丝,嘴上却说着相反的话。“铃铛不给你了,别抢啊。”
他又在周丝耳边说悄悄话。“是不是虎?拿着摇不行吗扔出去干什么?下次有打架的好事记得叫八爷。”说完,他就钻进铃铛里不见了。
看着被放在手上的铃铛周丝不敢收,直到看见日游神对她点头才继续收下。
为了有架打,黑无常这铃铛该不是谁都给了吧。
周丝飞回吴漾身边,吴漾手里还拿着镜子对周丝摇头。“抱歉,我一直没联系上道士。”
想到了,吴漾才不是让她一个人面对危险的人。
他把周丝父母护在身后,一直在尝试联系道士。
现在日游神来了,吴漾都要放弃了镜面突然变成了漩涡,道长就从这漩涡里飞出来。
他看着鬼将军与白志国团聚的样子,对周丝解释着。“将军临死前不甘心家人惨死,除了想君王得到报应还想看到家人有好的转世,这是他最小的孙子,也是最后一位家人了。他的转世机缘来了。”
听道士所说他并未干坏事。“那他抢鼎干什么?”
说到这,倒也是个误会。
鬼将军回过头来。“我小孙子身上的金光被吸走了大半,我特意将他藏入人类的梦境里。你身上有他的鬼气还拿着鼎,我以为你也是炼化金光的鬼。那鬼曾经想要我的剑,我在她身上闻到过地府阴物的气息,以为你们是一伙人。”
高估她了,她就是战五渣而已。
周丝看向日游神。“他过来就向我要鼎,我以为他是炼化金光的鬼。”
日游神并未在意。“那鬼与我相识在我身边呆过沾了气息,苗苗已经去解决她了。”
怪不得联系不上苗苗,果然是有要事在身。
那鬼炼化金光,不知存了多少,苗苗是对手吗?
“她……”周丝刚要说,又觉得日游神也不会让苗苗出事的,除非她本就有那一劫。
感受到她的担心,日游神难得继续告诉她。“交给她自己就好。”
道士手上的书像被大风吹动一样,忽然开始一页一页地飞快翻动。
他身上的灰色道袍被黑金色气息翻腾起来,待气息散去后他也成了小莲记忆里日游神那般的黑色袍子,上有金色的晦涩难懂文字像会动一般带着神秘的力量让人不敢直视。
他的身形变得高大,右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毛笔。一双眼睛像倒入了墨水眼白也变得幽黑。
这个模样周丝也在小莲的记忆里见过,小莲和日游神的第一次见面就曾见日游神也变过这样的眼睛,后来她知道那是动用地府权利的痕迹。
45. 第 45 章
“私自冲破封印本应受罚,念在你未伤一人既往不咎。如今你心愿已全了,本君为你开地府之门,去轮回台吧。”
道士将手中的毛笔一抛,那笔再次变大了,在空中转了个圈变成了一道门。
门刚开,顿感阴风阵阵,鬼哭狼嚎。
在医院未入地府的鬼有胆大的趁着这风想飞进去。
只见日游神一抬手,她惯用的木簪一变二,二变四,眨个眼的功夫越变越多,能一根拦住一只鬼。
哪只鬼敢尝一下被阳光滋养过的法器,纷纷跪地求救。乱哄哄的求救声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定是些想入地府的话。
并不是所有的鬼都想做只孤魂野鬼逗留人间的。
周丝也明白这些灵魂并不是全是死魂,大部分是些体弱的或者昏迷的人魂离体。
阳寿未尽,地府不收。
他们的求救声比之门后的鬼哭狼嚎也好不到哪去。
鬼将军也知道不可再多耽误。
做鬼多年的他也早已没了属于人类的眼泪,仍是揉了揉眼睛。“祖父该走了。你也身亡多年,若是轮回之期已至不要过多逗留。”
“是,孙儿明白。都是孙儿的错,上次与祖父见面得您相助竟未能认出您来。”白志国,或者说此刻与鬼将军说话的并不是白志国本人的灵魂。他比鬼将军只低了半头,说话时脸上还有些许稚气。
在白志国这世身亡时,他就能想起前几世的情形来。只是时间太久,小孙子一时没认出他。
鬼将军在世时大多时间都在边疆,孙子辈的还小都在京城,与他们见面次数寥寥无几。
他嘴唇微颤,想着他终于看到所有的亲人都正常转世轮回了,想同这最后一位亲人多说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最终他叹口气拍了拍“白志国”的肩膀。“祖父去了。”像曾经他上奏几年才能归家看望完家眷重归边疆那般的语气。
“白志国”退几步,双手举过头顶跪拜下去。那是他们那个时代最高的礼仪。“孙儿送祖父。”
鬼将军又拍了拍他的头,转身化作一缕黑气飞入了道士开的地府之门。
他刚飞进去,地府之门重新变回毛笔飞回道士手上。日游神随着收了她的木簪。
道士用飞回的毛笔在空中一挥,因为几只厉鬼魂魄被影响的病人逐渐恢复。
最初鬼将军飞来插/入地上的那道剑痕也随之消失,后来召出黑无常几人打斗时在室外空中,幸好未对医院有什么影响。
待一切结束,道士也变回寻常模样。
他抬胳膊搭在吴漾肩上。“渴了,买杯柠檬水呗。”
赵蕊和周检的记忆中就是病房里忽然多个人,进来就要柠檬水。
他们对这种无礼之人有些不满,但看到周丝和吴漾都没有异色,就知道不是他们能理解的,索性不去想。
看父母都无恙,周丝看向日游神准备问她有没有想喝的,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离开了。
鬼将军走后白志国的小孙子意识也陷入沉睡,但他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现在知道了周丝当时入梦境是想帮他的还有些愧疚。“请再帮帮我,留在莹姐的梦境里对她身体损伤很大。我不知道怎么离开。”
岂止是对老太太伤害大,她的孙女长期接触下都受影响了。
道士看过生死薄,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为难地摇头。“晚了,你留在她梦里太久,鬼气已经渗透了她的魂魄。若不是你未修鬼术还有金光相护,她早就离世了。”
“竟真是怪我。”他低下头,自责地笑笑。“怪我。”
他死后曾有鬼差来请,得知暂无投胎机缘也可以不去地府报到时他果断拒绝了。
金光鬼大多不会变恶鬼,地府对他们一向宽容。
就这样,他回到妻子身边日夜与她相伴。
董莹是大家闺秀娇生惯养的体质并不强健,她经常生一些小病,白志国只以为是年老的缘故。
她为了方便经常去墓地看他,特意在那座有些老旧的小区买了房子。
因为这,儿子和孙女都有些生气,又拿这老太太没办法,尽最大的努力把那间房子装修得舒适些。
两人虽生死相隔,但日夜相伴白志国也懂得满足。
能在白天出现的鬼何其稀少,他有金光护体不怕阳光,但他未修得一点鬼术,来只强大的鬼他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那天他陪董莹祭奠自己,董莹精神不错陪他说话说多了回去晚了些。
太阳最后一束光刚收起,鲜红色的鬼雾就排山倒海般的翻腾而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得趴在董莹身上。
白志国身上金光闪闪那厉鬼很是羡慕。她不知从哪练的禁术,竟能从他身上吸走金光。
死后从鬼差对自己和别人的不同态度来看,白志国知道那是对鬼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看出那个未曾露面的鬼并非冲着董莹而来,他飞身就逃。尽管也不知道该逃向哪里,但他还想留着金光继续陪在董莹身边,这金光不能丢。
那怪异的鲜红鬼伤他不得,追他却是不费什么力气的。
白志国别的鬼术没学会,但哪个人不知鬼能飞天遁地的。不知逃了多久还是被那诡异红雾缠上。
红雾里隐隐约约露出张脸,头发像海草一样湿哒哒地贴在脸上。他只看得清这个模糊的轮廓。
金光被她越吸越少时,一把剑忽然斩断了红雾的包围,甚至将它打退了些。
那把剑的主人看打扮是位古代将军,他看了自己好一会儿见自己没反应似乎有些失望。
后来才知鬼将军当时就认出了自己前世的灵魂,但自己前世的灵魂却没有认出他。
再后来,鬼将军一剑破红雾。知道他不想去地府就将他的灵魂放入董莹的梦境里。他说那个雾鬼没有伤人的气息,暂时不怕她杀/人夺金光。
鬼将军只想着为他好,却不知他不想伤害董莹的。
进入董莹的梦境后,她的身体更为明显的虚弱了。白志国也明白过来自己是鬼阴气重,对人有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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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时的他离不开梦境找不到鬼将军。
直到这次他们打起来,几只厉鬼的存在让董莹的身体越发虚弱,认出鬼将军的前世灵魂记忆挣脱了出来。
苗苗就是对付那只诡异的红雾鬼去了吧。
上次与小莲打因为地府器灵的天生克制她束手束脚用不出全力,现在同样是鬼,她怎么也活了几百年,应该没问题的吧。再说日游神肯定过去了。
得知连自称本君还能轻易开鬼门的鬼说没了办法,白志国没再纠缠,想着剩下的时间就继续在一起吧要走。
周丝父母能看到道士是他现在是人身,能看到周丝是她想被看见,却无法看见白志国。
这会看周丝低下头,应该与谁的对话也结束了。
赵蕊看向周丝。“老太太还掉在墓园一块帕子。”
白志国无心去听,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离开了。他曾躲在董莹梦境里的缘故,董莹经常接触过的人和物都多多少少沾了鬼气。
赵蕊看不到他,只得继续对周丝说话,还拿出老太太曾经送自己的那块。“这是老太太曾经送我的。”
上面还有淡淡的鬼气,之前一直没能丢掉,沾了鬼气的东西果然难脱手,之后别人送的东西她可不敢再接了。
周丝看了眼上面变淡的鬼气,走过去想要接住。“老太太坚持不了几天了,白先生到时候会随她一起走的,等他们走了这鬼气就消失了。我先收着吧,等鬼气散了再还你。”
赵蕊第一时间并未交给她,本能地问她。“这鬼气会伤你吗?”
周丝一滞,沉默地接了过来,用鬼气化进意识里。
这点鬼气哪能伤她,倒是她一直留在父母身边会伤了他们。
道士摸着胡子打破沉闷的气闷。“你的阴气没厉鬼那么伤人,只要不是经常在一起,不至于短命。不过身体变弱,少活几年是避免不了的了。”
“妈妈不怕。”赵蕊听完立刻抓着周丝的手。“只是少活几年而已,从你走后,若不是不忍抛下你爸一个人,我早就陪你去了。”
周检也轻点头,认可了这两害相比取其轻的法子。
虽然流不出来泪,但那笑怎么看也掺了苦。
周丝勉强自己笑笑。“我会经常看你们的。”
听她这么说,赵蕊这才舒展眉头对她笑起来。
买完柠檬水的吴漾推门进来了,不知他有没有听到刚才的话。
但这事两人是早就说好了的,已经不会再为此事纠结别扭了。
得知危险并不在老太太这,等医生开了证明周检就能出院了。
赵蕊本想着明天再去看望她一下,毕竟刚去过再过去不太好。
晚上休息时就听到旗袍女孩呼叫医生的声音和慌乱的脚步声。
老太太被推走抢救了,旗袍女孩还呆坐在病房内,目光落在奶奶非让她回去带来的一本日记上。
那日记本看起来有些年代,应是当年最厚的本子了。尽管如此,它平放的角度也知道里面夹了很多东西,颇有种纸短情长的意思。
46. 第 46 章
白志国和董莹是在学校认识的。
那个年代的女同学都穿着蓝色七分袖立领上衣,搭配过膝黑裙,清纯又文气。出身不错的董莹在这其中更是佼佼者,她走到哪里,哪里就有讨论的声音。
白志国的家世普通些倒也算不上贫穷,他们在学校湖边的柳树下相识。
只记得那天微风徐徐,细长的柳条被吹拂的像是红线交织缠绕。
他们的相恋并没什么波折,两家人也没什么反对的举动。
那个年代国家贫困落后,需要大批知识青年的建设。
比起个人情爱,白志国选择了去建设贫瘠的地方。
他要去的地方气候不好还离得很远,从小娇生惯养的董莹家人绝不同意。
更何况董莹家中有苏绣手艺需要继续传承下去。
两人第一次遇到难题,但他们并不想分开,最后白志国去了他想去之地。
那边条件艰苦,来往的书信中白志国很少提及。
聚少离多的日子让董莹家人多次劝她放弃,周边人的反对并没有让董莹知难而退。
几年后两人感情不见冷淡,两方家人便商定了结婚事宜。
董家人本也以为婚后他总要回来了吧,但国家正值缺人之际,确实动过这念头的白志国到底选择了继续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
董莹在这边,他未在那个贫瘠的地区定居,有假期时就这么赶上轰隆的绿皮火车往返两地。
妻子一个人挑起生活的担子,养育他们的儿子。
两地距离太远,得知董莹胳膊受伤他赶回时石膏都拆了。
那次他抱着董莹哭的像个孩子,说了无数遍对不起。最后仍是踏上了远行的列车。
他们的儿子从未听母亲抱怨过他的陪伴缺失,倒是听母亲含泪说过不想让他一生后悔。
那来往的书信从未间断,写的字也总是前面大后面小,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
这样的日子像是没有头,他们的儿子都长大了,都结婚有家了。
董莹和白志国却还是过着两地分离的日子。
董莹曾想过等担心她去了吃苦的家人放宽心了她便追随而去,可随着国家的发展,苏绣的传承慢慢也变得重要,她留在繁华之地同样有自己的任务。
那些未说出口的埋怨便成了理解。
等到儿媳妇生了个女娃娃,女娃娃都拿起针线有希望成为下一代传承人了,白志国的工作终于可以慢慢交接,回程的日期越来越近。
那时两人都生了白发,却对那场再不分别的见面激动不已。
他们拿着沉重的大哥大每天通着话,感慨国家发展起来了,终于不用等待漫长的书信了。
在像年轻人约会般的激动等待中,白志国终于踏上了不用返回的列车。
儿子儿媳忙,去车站接他的是穿着旗袍,风姿越发照人的妻子和孙女。
白志国的身体比不得年轻时,却还是想抱抱身高已到他下巴的孙女。试了两次抱不起来后才苦笑着放弃。
孙女叫白婵娟,这是两个人还在谈异地恋时就在书信中早就取好的。
取自苏轼《水调歌头》的名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由于董莹从未在儿子面前抱怨过他,父子两人虽然见面少书信少电话少,却并没有她以为的生疏冷淡。
儿子一直以他为骄傲。但当时的他已为人父,也要为他自己的家奔波不能一直留在这。
相聚几天后,两人终于迎来了单独相处的日子。
细数大半生的聚少离多,此刻的相聚有千言万语,也有余生相伴。
甜蜜的日子仅持续了三年,年轻时饮食不规律埋下的病根爆发了。
他再次没形象地泪流满面,拉着董莹的手不停地说对不起。
白志国走后,董莹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也曾大病一场。
她再也打不通丈夫的电话,再也没有人拉着她的手道歉。
家人的陪伴让她挺了过来,她重新拾起笔开始写信,只是这信再也寄不出去了。
她整理了数十年间两人的来往书信,将它们分成类,最重要的夹在她最喜欢的日记本里经常翻看。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白志国没有离开,便时常去墓地探望他,把自己的新绣品给他看。
后来她也老了腿脚越来越不便,缠着孙女在墓地近处买了间小房子,好像离他更近了。
还经常梦到他,他说他其实一直在自己身边,他在以她看不见的方式陪她余生。
他们要一起过奈何桥,一起喝孟婆汤,来世做一对只有相聚没有分别的夫妻。
白志国拉着她的手,另一手轻轻摸着她的白发。“莹姐别怕,我一直在呢。”
董莹大他几个月,他从婚后一直叫她莹姐,也自认为是一种尊敬。当然,董莹并不反感这个称呼。
董莹想对他笑笑,说她不怕,她们终于又能再一起了。而这次,再没有什么能分开他们了。
可她浑身无力,嘴刚张开忽然梦醒了。
孙女及时发现,擦着泪轻声叫她。“奶奶,您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小婵。”太久没说话,董莹的声音有些哑。
她还在输液不能乱动,白婵娟就扶着她后颈塞了个枕头,拿根吸管让她喝点水润润嗓子。
看到她醒来,白婵娟的泪止不住,害怕又担心。
董莹喝过后,用另一只没输液的手摸摸她的头发。“小婵别难过,奶奶这么大年龄了是迟早的事。我刚才又梦到你爷爷了,他定是在下面等不及来接我了。”
“不许接!奶奶也是我的,不是爷爷一个人的。”白婵娟不是阴阳眼并不认可所谓灵魂的说法。
她从小喜欢刺绣,是和奶奶一起长大的。两人亦师亦亲亦友,她不能接受奶奶的离世。
董莹听她这话忍不住笑。“多大的人了跟孩子一样。
我这辈子亲近的人里呀,就跟你爷爷相处的时间最短,明明我们是夫妻啊!你从小奶奶就陪着你,我们已经在一起许多许多年了。
就像我一个人把你爸带大一样,他长大了就得自己建立一个美好的家庭。
我们小婵这么好,也会有一个美好的家庭。至于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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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我,也该去找自己的家了。”
“不要。”听医生说了董莹的情况,白婵娟仍是不能接受她此次可能是回光返照的可能。
她抹抹泪,话里带了哭腔。“我交的男朋友奶奶还未见过呢,他在国外正在回来的路上,奶奶一定要帮我把把关的。”
这个人之前白婵娟是提过的,她被追求了许久,可因为两人是异国一直没接受他。
拉扯许久,在上个月终于答应他了。
董莹又轻轻笑了笑,像是想起她年轻时父母劝阻的模样。“我爸妈在当年不同意我们异地恋,如今我孙女都要异国恋了。不过如今国家强大通讯技术和交通工具发达了,异国恋也没那么恐怖了。”
她整理了下白婵娟的旗袍领口。“小婵喜欢的,奶奶就喜欢。不过奶奶过了太多年自己一个人的日子,还是心疼小婵一个人会很辛苦。”
现在科技发达,他只是近几年必须在国外发展,以后是可以回国的。
“我会和他商量尽早回国,我们两个还要和奶奶住在一起,奶奶要继续教我苏绣,我们要经常黏着您的。”白婵娟趴在她腿上,眼泪滴进了被褥里。
董莹幻想着那样的场面,忍不住笑了笑。“奶奶最骄傲的事就是培养了一批优秀的传承人,其中数你最优秀。”
她轻抚白婵娟的头发,重复着。“我孙女最优秀了,还漂亮,以后一定一生顺遂。”
两人没能继续聊下去,董莹的儿子儿媳来看她了。
包括她的学生们,不管是昨天刚来过的,还是天赋不够得她指导不多的,听说病情加重都陆续赶来了。
本想再次看望她的赵蕊便没挤进去。
周丝感应到自己收起来的帕子上鬼气越来越弱,也代表董莹离死亡越来越近了。
她只坚持了一天还是倒下了,这次倒下就没再坐起来。
可她死亡后同为鬼魂终于见到了白志国,也明白了梦里他说的一直陪着她是真的。
董莹肉身一亡,被鬼将军藏进她梦境被困住的金光慢慢回归到白志国灵魂上。
周丝在一边看着,忍不住感慨。“金光闪闪的,苗苗都要馋哭了。”
吴漾在一边笑她。“我看你也挺馋的。”
这没办法,周丝无奈。“我生前没有什么大功德半点金光都没,死后成了地府的人只有阴德没有金光了。”
听到这怪异的对话,董莹看向两人,一时分不清他们是魂还是人。“你们……”
周丝友好地对她摆手。“奶奶好,您曾送过我妈妈一张手帕,她很喜欢,谢谢您。”
“她……”董莹刚做鬼什么都不明白,她有些惊恐地看向白志国。“她是人是鬼?怎么看得见我?”
白志国轻按她的肩膀安慰。“别怕,她是好鬼,应该算是地府人员吧,有编制的那种。”
周丝“……”
万物的尽头是考编?
他的话把周丝逗笑。“恩,不要怕,我是保护你们的。”
董莹刚死,周丝怕影响她的魂魄并没离得太近,她惊喜着终于又和丈夫团聚还没注意到有些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