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要和你生小蘑菇》 1、第 1 章 [姐姐,我能有这个荣幸邀请你看电影吗?] 宋苔刚刚坐下,就在自己的位置看到了一束玫瑰花,深绿色带着露水的花枝上别着一张卡片,卡片上就写着这样一句话。 上面的字迹圆钝,但工整认真,看得出写的人很小心翼翼,口吻措辞带着试探和扑面而来的期待。 宋苔迟疑地拿起那张卡片。 见她拿起那张卡片,背后立刻传来期待雀跃的目光,不用回头,宋苔就知道背后的目光是谁。 宋苔有印象,是一个叫小风的女孩,组里半个月前才招进来的实习生,今年刚刚毕业。 对她印象深刻,一是因为,女孩进公司第一天,是宋苔带着她熟悉工作流程的。 二是因为,女孩气质很可爱,有一双圆润可爱的黑眼睛。 而这双可爱的眼睛,总是期盼哀哀地看着她。 她大概以为宋苔没注意,可是实在表现得太明显了。 宋苔想装作看不见都难。 只要自己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就变得雀跃。一移开,又变得失落。活像一只期待主人的小狗。 宋苔太懂这种目光,并习以为常。 说是自恋也好,说是对自己认知清晰也罢。 宋苔长得好看,花心爱玩。 结婚前,身边常常女伴三四个月一换,每个人都不长情。即使这样,也有不少女孩飞蛾扑火似的向她告白。 这个叫小风的女孩长得漂亮,气质也可爱干净,宋苔还挺喜欢这一款的,并不介意和她来上一段。 但……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开放工位,还有别的同事在,她甚至已经看到有人朝她的方向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 宋苔匀细指尖在纸页上划了划,过浓的眼睫轻垂,明净的眉目带着几分悒郁。 她今天穿了一件纯黑色长裙,裙摆柔软服帖地垂到脚踝,身上没有其他配饰,只扣着一条细细的金属腰带,将腰掐得格外细。 这身打扮很素净,普通又不出格,但又恰到好处地带着几分微妙,惹得人都要把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几眼。 她假装没反应,有点无奈地笑了笑,似乎有点觉得有些困扰,但又害怕伤害到送花的人,扔也不是,收下也不是,于是只好将卡片和花都放到了一边,继续工作。 果不其然,身后某道目光立刻像小狗一样变得黯然失落,连尾巴都失落地垂下去了。 但无论如何宋苔都不会接下这束玫瑰花的,特别是附近全是有意无意注视的情况下。 很简单。 因为宋苔的妻子曲风龄上个星期才刚车祸去世,仔细算一算,今天才第七天。 车祸很突然,生死跌宕,谁都无法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事故。 逝者已逝,可是被留下的人才是最难过的。 对宋苔来说,感情深厚的妻子刚刚去世,不知道会有多伤心呢,她脸色明显憔悴苍白了很多,偶尔会晃神,似乎仍然沉浸在妻子突然死亡带来的痛苦中饱受煎熬。 因此在宋苔办完妻子的葬礼返回公司上班后,同事们都小心翼翼,不敢提到任何有关的话题字眼,生怕戳到她的伤心事。 但和其他人想的不一样,宋苔其实心里并太多悲伤。 恰恰相反,甚至还有点如释重负。 因为就算曲风龄没出车祸,她也正要和她离婚。 她和曲风龄原本就是迫于家庭压力,相亲认识,两人从见面到结婚,中间不过两个月时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基础。 三年的婚姻并没有让两人的感情加深,反而让宋苔开始厌烦。 随着对于□□的新鲜感彻底消失殆尽,宋苔终于受不了了。 一个周前,她终于和曲风龄正式提出离婚。 其实宋苔半年前就想要离婚了,可每次都被妈妈宋雪鹤察觉并制止。 因为曲风龄在她妈妈眼里根本就是完美妻子——性格温柔包容、成熟,能接纳她的坏脾气。 事实也是这样,两人结婚三年,虽然缺少了些激情,但是相处融洽,几乎从没吵过架,在外人看来几乎是模范伴侣。 至于新鲜感,她们结婚已经三年,激情和新鲜感就是会随着时间逐渐减退,这很正常,但总不能因为这个就离婚,这太不负责任了。 宋雪鹤没法理解她的想法。 于是因为要离婚这件事,宋苔和她僵持了很久。这次决心要离婚,宋苔甚至做好了宋雪鹤会十分生气的心理准备。 结果现在好了,曲风龄死了。 离婚变成了丧偶,但是殊途同归。 宋苔当然也有些伤心,毕竟两人在一起已经三年,就算养只宠物也会有感情。 但更多是觉得曲风龄简直死得恰到好处,省了她很多麻烦。 不仅顺理成章地和曲风龄离了婚,在外人眼里,她伤心地失去了爱人,离婚的过错也不在她身上,妈妈也不会阻止她再找新的伴侣。 简直一举三得。 宋苔自己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冷酷。 …… 整理完手头的工作,宋苔拿起手机,点进其中一个对话框,漫不经心地在屏幕上敲字。 几秒钟后,女孩手机上弹出一条消息,来自宋苔:“什么电影?” 女孩抬起头,越过工位的几个人头看向宋苔的方向,惊喜地握着手机,忙不迭地回复:“是《热恋八百年》。” 等了几分钟没回复,女孩又握着手机,明知故问地试探补充:“是……爱情电影。” 宋苔清清淡淡回复:“好,知道了。” 既不是答应,也不是完全拒绝的意思,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却钓得人心神不宁。 女孩摸不着头脑,一整个下午,只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时不时看向手机。 可是宋苔没有再给她发任何消息。 直到快要下班时,钓足了胃口,宋苔才在女孩期盼不安的目光中,指尖轻点屏幕,发送: [那我要坐后排位置。] 女孩原本黯然失色的眼神瞬间亮起来,惊喜地看向她的方向,身后的尾巴仿佛都要摇起来了。 …… 女孩漂亮活泼,话很多,身上带着独属于年轻人的青涩热烈。 和她刚刚死去的妻子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宋苔想。 她没有买普通位置,而是略带心机地买了情侣位,这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并不让人反感,反而让人觉得单纯得可爱。 两人坐在后排,这个场次整个电影院除了她们两个没有其他人,座位空荡,一眼望得到头,因为没人会在下班后累了一天去看这种烂片。 ——快节奏烂俗的爱情电影,情节老套,主角演技也差劲,表现悲伤就是瞪着眼睛流泪,开心就露出八颗牙齿笑。 除了主角的脸还能看,也只有脸能看。 宋苔对电影内容根本没兴趣,她只想快点进入正题。 她知道身边的女孩也没兴趣,因为电影仅仅开场了十分钟,她已经借着电影院昏暗的灯光朝自己小心翼翼地看了二十六次。 彼此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心知肚明。 宋苔托着脸颊等,百无聊赖地看着电影里的两个主人公在短短二十分钟内,分分合合的四次,每次都伤心痛苦得要死,心里不免产生一个真诚的疑问:就这么爱吗? 换一个人不好吗? 至少宋苔自认不会为了一个人让自己伤心痛苦到这种地步,她天生喜欢新鲜感,如果这一个不行,那就换一个好了。 因此她几乎没有和同一个人有超过半年的恋爱经历。 曲风龄是例外,她们的婚姻维持了三年,虽然已经摇摇欲坠。 但是……三年时间也不短了。 对于宋苔来说,这应该是她最长的一段感情经历。 眼见电影的女主角流着泪,哭得面颊通红,第五次拉住另一个女主角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肯求原谅。 宋苔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她等到几乎丧失耐心时。 女孩手指蜷缩,脸蛋通红,终于鼓起勇气朝她靠近,小声请求:“姐姐,我能吻你吗?” 宋苔侧过脸,静静看了她一眼,没回答。 女孩以为她是在拒绝,表情顿时有些沮丧,像是做错事一样:“对不起,我以为……” 她已经连续送了一周花,这是宋苔第一次答应她的邀请,她以为这是宋苔愿意和她更进一步的信号。 宋苔打断她:“你会吗?” 女孩张了张嘴,茫然又小声地啊了一下,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眼珠湿润,既惊喜又无措地冲她看去。 宋苔眼睫轻垂,落在她的嘴唇上,又看向她的眼睛。 宋苔的眼睛是不太标准的月牙眼,看人时专注,垂眼时总给人一种温和的柔意。 如今这双漂亮柔和的眼睛正注视着她,带着几分鼓励般的笑意。 这无疑给了女孩勇气。 几秒后,女孩小心翼翼地靠过来,手指紧握,手心一团湿热,紧张得出汗。 连看不敢看她,闭着眼睛睫毛飞颤,视死如归般贴过来,飞快又急切地舔了舔她的唇。 小狗一样,动作格外纯情热烈。 体验感还不错。 宋苔觉得她简直青涩得可爱,换了个姿势,双腿交叠,身体有些渴望。 她涂在唇上的唇膏沾到了女孩嘴巴上。 宋苔注视着她,抬手用手指揉了下她的唇角。 女孩紧张得要命,下意识随着她的动作舔了舔自己的下唇。 葡萄味的。 她视线忍不住落在宋苔的嘴唇上。 宋苔的唇色本就好看,花瓣唇,唇峰圆润,下唇饱满,带着几分肉感,却并不过分嘟起,唇线干净平直,不笑时反而显露几分薄情。 此刻姿态放松地看着她,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的动作,手掌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像是在耐心等待她的吻。 女孩呼吸急促地盯着她的唇,不自觉地更加靠近。 只是刚刚她已经尝到了滋味,这次就不甘心再浅尝辄止了。 女孩突然直起身,一只手用力握住她的手腕压在头顶,另一只手禁锢着她的腰肢,将她压在座位靠背上。 舌头生涩地叩开她齿关,咬住她的嘴唇,动作莽撞,大概是没有经验,凭借年轻热烈的本性,吻得很深,横冲直撞。 柔软唇肉都被这青涩莽撞的动作碾得变形。 宋苔随意搂着她的脖子,一开始还在应和她的动作,安抚地捏了捏她的后颈,示意她不要紧张。 很快喉咙诡异地开始发痒,几乎要喘不过气,她失神茫然地看着女孩。 电影画面恰好暗下来,昏暗光线里,女孩死死盯着她,瞳孔诡异放大,圆润无辜的墨黑色眼睛里全是兴奋,深黑眼瞳泛着一圈若隐若现的深蓝。 浓烈到粘稠的占有欲,仿佛化成实体,滴滴答答地淌下来,毫不讲道理地裹着她,等待时机,试图将她吞食。 耳边电影断断续续的台词声突然放大,轰地一下朝她包围过来。 眼前光影交错,被吻得太深,宋苔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突然有种奇怪的熟悉感,喉口升起强烈被缠绕勒紧的干渴窒息感。 温吞阴沉的光线下,女孩眼神里淌出滴滴答答的粘腻占有欲,像是滑腻的菌丝,无孔不入钻进她的口腔,剥夺她的呼吸,湿热地摩擦在她的皮肤上,试图缠住她,勒紧她,吃掉她…… 是曲风龄! 女孩的眼神,如此熟悉,某一刻,像极了她已经死去的妻子。 她瞳孔骤缩,惊恐地试图挣扎,大口喘气,用力推开女孩。 2、第 2 章 宋苔胸口起伏,呼吸急促,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随着她将女孩推开,电影画面变得明亮,整个电影院也一下子在视线中变得干净宽阔起来。 就好像刚才一刹那的相似,只是自己的错觉。 “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女孩低着头小声向她道歉,那双圆润的眼睛里满是歉意无措,“是不是弄疼你了?” 宋苔这时候才注意到,女孩长着一双很乖顺的狗狗眼,眼尾微微下垂,眼珠黑白分明,十分干净无辜。 和曲风龄完全不一样。 曲风龄长着一双很漂亮桃花眼,眼尾轻轻翘起,十足温柔,眼瞳深黑到近乎泛蓝。 她盯着女孩的眼睛,强迫自己从那种可怕的错觉中脱离出来,自我安慰成功,心跳却一时半会儿无法平复下来,电影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想看的欲望。 她原本想和女孩再调调情,年轻女孩太好上手,单纯热情,新鲜可口,她原本正在兴头上,此刻也提不起劲了。 懒得浪费时间,宋苔抚了抚心口,干脆利落道:“订酒店了吗?” 女孩瞬间脸颊涨红:“啊?” 二十分钟后,她和女孩到了影院附近的一个酒店。 开好房间。 女孩去洗澡,宋苔已经洗完,靠在床头,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 冷不丁又想起她已经死去的妻子。 她的妻子曲风龄在床上十分无趣,每天晚上九点,雷打不动地会和她进行一次婚姻义务。 曲风龄人很温柔,技术还不错,长得又漂亮,刚刚结婚时还有新鲜感,可三年过去。 就算曲风龄再温柔,技术再好,可是毫无新意的体位姿势,三年对着同一张脸,宋苔早就厌倦了。 况且,宋苔觉得曲风龄其实只是表面温柔,实际上有些变态。 曲风龄有个很奇怪的习惯——每次上床都十分精准,像是有计时器一般,雷打不动一次四十分钟。 她甚至怀疑曲风龄是不是有什么强迫症,还是在举行什么神秘仪式。 而且一次四十分钟也太长了,宋苔根本就忍不住。 可任凭她软声哀求,妻子也绝对不会手软。 妻子每次都温柔安抚她,实际上将她吊得愈来愈高涨,就是不让她轻易解脱。 一旦察觉到她自己想要做点小动作试图纾解,还会故意在关键时刻停下,延长时间惩罚她。 直到宋苔变得焦躁不安,开始发脾气,哭泣,又生气地张口咬她。 妻子才肯放过她,给她一个痛快。 忍得太久了,宋苔因此发生了不少次丢脸难堪的事情。 虽然曲风龄每次都会任劳任怨地帮她清理,抱她洗澡,收拾残局。 宋苔却埋怨她。 到后来,宋苔想办法拒绝逃避,可总也不成功。 她尝试着将妻子支开,但妻子每次都能准时回家、上床。 就算她找借口出差,离得远远的,曲风龄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跟随她,不管去哪,曲风龄都能找到她。 她甚至想过自暴自弃,每天缠着曲风龄多来几次,试图累死她。 曲风龄倒是照单全收,勤勤恳恳满足她。 可这样一个星期后,曲风龄半点变化没有,连手腕都不抖。 倒是自己,自作自受送上门给她吃,腰膝痛软,快肾虚了! 宋苔想起来就觉得崩溃。 但是不管怎样,她终于解脱了。现在曲风龄人都死了,还能管得住她吗? 十几分钟后,她悠闲地靠在床头,享受着女孩贴心甜蜜的吻。 女孩像小狗一样用鼻尖蹭着她,刚刚洗完澡,皮肤带着微微水汽,鼻尖温热湿润,动作生涩而依恋。 宋苔摸了摸她的脸颊,突然想起来,她还不知道女孩的名字。 只知道名字里有一个风字,是听过同事喊过,具体哪个字她不知道,姓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温声:“你叫什么?” 女孩愣了一下,没料到原来宋苔连她名字都没记住,毕竟她已经入职两周了。 女孩有点失落,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吻她,生怕被推开,目光虔诚:“瞿风悦,姐姐和其他人一样叫我小风就行。” quyuefeng? “哪个字?”宋苔皱眉。 “瞿是上面两个目的瞿,风就是风声的风,大风的风,悦就是愉悦的悦。”女孩认真解释。 宋苔脸色瞬间冷了冷。 叫什么不好,非要和曲风龄名字读音这么像,宋苔十分不讲道理地迁怒。 没心思温存了,她推开女孩,命令:“躺下。” 瞿风悦有些无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宋苔没耐心:“快躺下。” 瞿风悦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很顺从地躺好,眼巴巴地看着她。 宋苔今天只穿了黑色的长裙,长度到脚踝。 这身打扮很端庄素净,为了演自己伤心的样子——毕竟她的妻子曲风龄才刚死不到一个星期,再怎么冷情的人也不应该表现得无动于衷。 但是底下却只穿了件轻薄半透的小小布料,还是蕾丝款的。 带着几分故意的报复,她才不要为曲风龄那个女人守寡。不光不守寡,她还要跟漂亮女孩享受。 而且还要按照她喜欢的方式享受,她要占据主导位。 被曲风龄一直控制的生活她早就受够了。 她靠在床头,推开女孩,施施然撩起裙摆,曲起腿。 瞿风悦看清楚她穿的什么,脸蛋瞬间涨红,睫毛颤抖,飞快移开目光,不敢看她。 宋苔轻笑了一声,指尖逗弄般划过她的眼皮,觉得她这样纯情的表情很新鲜:“躲什么躲?” 曲风龄那个无趣的女人才不会露出这种表情,只会无奈地拍拍她的屁股,让她不要这么穿,会着凉的。 最开始结婚时,宋苔还有心思和她玩点花样,毕竟曲风龄那张脸真的很漂亮,简直是对着她的喜好长的—— 第一次见面时,曲风龄穿着一件米白色针织衫,黑色长卷发柔顺散在肩头。 高鼻深目,带着几分混血感,眼珠深黑,深到几乎泛蓝,气质却十分温柔,唇边噙着一抹清清淡淡的笑意。 特别像她小时候玩的洋娃娃。 宋苔几乎一眼就心动了。 要不是冲着这张脸,当时相亲时宋苔也不会这样痛快地答应结婚。 结果她好心好意和曲风龄玩点不一样的,曲风龄非但不领情,反而露出一副为她好的表情。 无聊的女人。 宋苔气得再也没穿过这样的衣服。 此刻被勾起了兴致,宋苔捏着女孩下巴,故意拖长声音逗她:“不喜欢?” 女孩难为情地垂下睫毛,耳尖通红,说不出话。 “那就是不喜欢我?” 女孩立刻紧张地否认:“喜欢的。”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真心,眼神都带着亮光,语气真挚痴迷,连名带姓地叫她,像是在说婚姻誓言:“宋苔,我一直都喜欢你。” “我爱你。” 才认识几天,不过是见色起意,最多算是有点好感,说爱就太假了,但不妨碍宋苔还挺喜欢听。 年轻新鲜的女孩说什么都好听。 她指尖微微勾起丝带,慢悠悠道:“我穿这件不漂亮吗?” “漂亮。”不光漂亮,还很诱人。 瞿风悦呼吸不自觉快了几分,怔怔地移不开目光。 宋苔身材好,却并不清瘦,虽然宋苔自己会偶尔抱怨腿有点胖,但她的腿线条流畅漂亮,腿肉丰盈,是那种很有□□感的腿。 她本来皮肤就白,黑色蕾丝被绑成蝴蝶结样式的系带固定,颤巍巍挂着,映衬着白皙如玉肌肤,甚至……有的地方已经被细细丝带勒出了红痕。 “那你躲什么?”宋苔微微拧眉,故意露出几分不解。 手指指尖擦过女孩的后颈,小腿轻轻勾了一下女孩的腰:“不想吃?” 这话和宋苔的动作都太露骨了,瞿风悦被刺激得瞬间耳朵红得滴血。 被她几句话戏弄得无地自容,眼看宋苔还不放过她,瞿风悦带着几分恳求,声音弱弱委屈:“姐姐……”希望宋苔不要再逗她了。 宋苔这才施施然放过她。 “姐姐……”瞿风悦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裙摆布料突然如同一张香艳的网,不由分说地盖住她的脸。 宋苔坐好,抱着几分发泄的意味,居高临下地命令:“快点。” 瞿风悦毫无防备,被她坐上,声音闷闷,无措地呜咽一声。 ……… 女孩鼻尖挺翘,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还故意用力抵着她。 宋苔一开始还抱着几分享受的心思,可很快就有些招架不住,咬住嘴唇难堪地想要叫停。 “停下……” 可是瞿风悦不知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还是十分恶劣地不想停下,甚至用手掐着她的腰,不许她起来。 两根细细蕾丝系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手指灵巧解开。 布料的阻隔消失。 宋苔有些生气,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声音断断续续,“停下,不许继续了……” “曲风龄!”她真的受不了了,整个人在失控的边缘摇摇欲坠,脑海里一片空白,声音摇晃,下意识喊出这个熟悉的名字,却没发现,女孩根本没生气,反而更加兴奋,动作变本加厉。 宋苔彻底失控,脊背蹿上快-感的电流,腰一软,差点跪坐不住。 女孩眼神兴奋,瞳孔中泛出一点近乎深黑的蓝,早有预料地闭了闭眼,下一秒,睫毛被打湿成一簇一簇。 3、第 3 章 宋苔刚从浴室出来,整理好自己的裙摆和衬衫领子。 “对不起。”女孩立刻垂着眼睛站在她面前,神情懊恼沮丧,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两只小狗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小心翼翼地抬手想要拉住她的手,又放下,最终紧张地揪住了自己袖口。 宋苔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见到一个女孩露出这样可怜的神情,还能无动于衷。 更别提刚才还是自己主动坐上去的。 算了。 宋苔扭开头,不太痛快道:“没事。” 只是她心头还有点不清不楚的恼怒,她自诩感情经历丰富,但是刚才却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弄得那样难堪。 但是瞿风悦却似乎毫无察觉,向前一步,眼神晶亮地看着她,叫她:“姐姐。” 宋苔:“嗯?” 瞿风悦斟酌词句,小心翼翼道:“那我还能不能送你回家啊?” 宋苔静静看着她,没回答。 因为距离太近,她能感受到女孩的呼吸因为她的沉默变得停顿迟缓。 像是一只振翅的小蜂鸟,翅膀在空气中横冲直撞,发出紧张不安的嗡鸣。 这让宋苔突然体会到一种久违的掌控感,瞿风悦好像任她揉捏,由她掌控。 刚才在床上的难堪突然一扫而空。 她忍不住勾唇笑了下,就在瞿风悦以为她这个笑是同意的时候,宋苔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不行。” 女孩脸上的开心僵在脸上,霎时变成了无措茫然。 宋苔推开门转身就走。 她颇有点记仇地想,刚才叫她停下的时候不听话,现在想送她回家简直门都没有。 宋苔脾气不算太好,有点任性,她家是典型单亲家庭,有记忆的时候,母亲就已经离婚。 大概是觉得亏欠,宋雪鹤给了她很多爱。 结婚之后,又有曲风龄井井有条地帮她安排好一切,照顾她。 她太习惯别人的付出。 她想,如果是她和曲风龄发脾气,此刻曲风龄肯定会立刻追出来安慰她,温温柔柔地和她道歉。 不过曲风龄性格温柔,在她印象里,两人唯一一次吵架,还是她提离婚的时候。还是她单方面和曲风龄吵的,全程曲风龄都十分冷静。 有些时候,宋苔都佩服曲风龄的好脾气和耐心。 纵使她天生爱新鲜感,爱刺激,已经厌倦了这段婚姻,可她也没法说一句曲风龄其他一句不好。 虽说曲风龄床上有些无趣,可除了某些时刻过剩的占有欲外,她对宋苔几乎称得上是纵容。 她温柔体贴,宋苔爱吃的菜她都会做。 两人都不喜欢陌生人进入自己家,家里的一切都由她来打理,不需要宋苔动手。 就连两人偶尔有矛盾,曲风龄也会平和诚挚地道歉,将所有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 她做到了一个成熟的年上恋人该做的一切。 是的,宋苔也不得不承认,曲风龄真的很好。 但是好,不代表一切。 不代表她会永远喜欢。 曲风龄很好,但是她不喜欢,因为新鲜劲已经过了。 婚姻是这样的吗?伴随着乏味无聊,永远和同一个人做同样的事。 像是一潭死水,激不起半分波澜。 如果是这样,宋苔觉得她不想继续了。 这就是她想和曲风龄离婚的最大原因。 因为这个,妈妈罕见地对她说了重话,说曲风龄那么好,她却不懂珍惜。 宋苔想,或许她就是不懂珍惜吧。 她还十分清晰地记得自己一周前提出离婚时的场景—— 在她提出自己想离婚后。 曲风龄愣了一下,诚挚平和地问她:“为什么要离婚?是我做得不好吗?”语气带着难得又真实的疑惑。 宋苔:“……” 宋苔抬眼看向她。 未满三十的女人,穿着一件浅灰色针织衫,袖口轻挽,露出一截漂亮的腕骨线条。 黑色长卷发散在肩头,眉目温柔舒缓,视线专注地看着她,眼神平静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这一幕太熟悉,和当时她们第一次见面相亲的场景极其相似。 只是当时,她心里满是对曲风龄的惊艳,对曲风龄身上的一切带着滤镜般的欣赏—— 她觉得曲风龄穿针织衫很好看,肩上的长卷发显得很温柔,那双黑眼睛也显得分外柔和动人。 如果对象是曲风龄,结婚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现在,对上那双眼睛,她心里却只剩下了懒得继续的敷衍。 甚至有些厌烦。 宋苔笑了笑,直接了当道:“如果不离婚,我肯定会变心。” “我不想出轨。” 她的态度如此坦然真诚,但是话里的内容却如此残忍。 宋苔能怎么办,她也控制不了,她好像天生就爱新鲜。 她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她不懂什么日久生情的喜欢,她只懂得新鲜,对她来说,感受就是第一位。 她也想尝试和曲风龄继续经营婚姻,但是尝试失败了,就这样简单。 三年时间已经够了,她不想再忍下去了。 所以现在要离婚。 话音落下,曲风龄沉默了。 当然,只要是个正常人,都应该会对她的话有反应。 曲风龄的反应算是平静,甚至平静到有些诡异了。 宋苔之前的几个前任,提分手时,甚至有哭着想要扇她巴掌的。 离婚应该比分手严重得多。 她捏了下手里的纸巾,甚至做好了曲风龄会情绪激动失控的准备。 但没想到,沉默片刻,曲风龄突然笑着问:“你已经喜欢上其他人了吗?” 宋苔对她这个问题摸不着头脑。 没等宋苔回答,她已经笃定宋苔的感情出现了越界:“菜菜,跟我说说,那个人是谁?” 宋苔:“……” 没有任何人。 只是对她的浅薄喜欢消失了而已。 婚姻是一时兴起,她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如果不是因为妈妈一直催促,她不会结婚。 曲风龄性格一向温柔,这罕见的饱含着占有欲的问题,让她觉得不适,心生异样。 宋苔忍不住皱眉,抬眼看向她,不明白她关心这个做什么。 她以为曲风龄和她的态度一样—— 对这段婚姻,当初两人虽然有好感,但远远达不到非对方不可的状态。 所以自己现在才会心平气和地和她商量讨论。 “对不起。”曲风龄注意到她的表情,恍然回过神来,即将破土而出的情绪被强行按捺下去,她表情带着些无奈,“是我有些激动了,毕竟这也不是一件小事。” 宋苔还没说话,曲风龄又确认似的问:“菜菜真没有喜欢上其他人吗?” 曲风龄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道:“别生气,只是问一问。” “我担心我们的婚姻会节外生枝,毕竟现在还没有离婚,也有点担心你,我不想你做错事。” 宋苔放松下来,垂眼:“没有,至少现在还没有。” 如果她真的已经出轨,就不会先和曲风龄商量离婚的事了,她应该先瞒着曲风龄。 而且她是花心了一点,但也不是没有道德感,能做出直接出轨背叛婚姻的事。 她垂着头,没看到曲风龄眼神有种按耐不住的扭曲感,像是皮囊之下的东西要跑出来。 宋苔抬起头看她。 曲风龄笑了笑,表情平静柔和,像以往一样心平气和地和她商量:“既然还没有,那我们就慢慢解决这件事好吗?” 好像根本没觉得这是件大事,甚至语气平静得不像话。 宋苔点点头,注视着曲风龄的眼睛,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曲风龄的反应太正常,太平静了,实在超出她的预料。 那种封闭般的平静感甚至让她觉得不适。 难道曲风龄对这段婚姻和她一样,一点都没有喜欢和留恋吗? 不过很快宋苔就知道原因了—— 曲风龄口口声声说这件事可以慢慢解决,同意离婚,但心里却是已经认定她没有说实话。 很快,曲风龄又一次询问宋苔这个问题,不同于之前心平气和的询问,这次堪称是一种折磨的“逼问”。 结婚三年,宋苔的身体已经无比熟悉曲风龄,几乎毫无招架之力就被她撩拨起来。 昏色灯光下,曲风龄从背后抱着她,一向温柔的眼神带着几分偏执,一遍遍问,一定要从她口中问出是谁。 宋苔现在到底喜欢谁。 宋苔隐隐有种感觉,这才是曲风龄的真面目,温柔只是一种伪装,现在伪装被撕破,露出底下灰黑色带着占有欲的部分。 像是洁白纯洁的菌菇伞盖下,缓缓翕张着,散发着灰黑色有毒的孢子雾。 宋苔浑身发颤,却控制不住可耻的身体反应,被曲风龄的手指完全摆布。 最后,宋苔被逼急,握住她的手腕让她停,气到口不择言:“你管我喜欢谁,反正不可能是你。” 那天晚上,宋苔单方面和她大吵一架,两人不欢而散。 然后第二天,宋苔就接到了曲风龄车祸死亡的消息。 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她有点恍然。 她是想和曲风龄离婚,也隐约察觉到曲风龄其实不想和她离婚。 但她从来没想要曲风龄死。 她以为真的像曲风龄说得那样,离婚这件事有商量的余地。 明明曲风龄完全是车祸意外,监控录像和目击证人都有,证据链齐全,责任划定明晰。她心头却横生出一种模糊不清的感觉,曲风龄的死她要承担很大一部分责任。 车祸死亡是表象,她轻飘飘的那句话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这是一种隐隐的报复,曲风龄要让她记住她——即使是以死亡的方式。 …… 宋苔收回思绪,打了个寒颤,初春的气温并不算高。 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后腰,刚才那个跪坐的姿势,让她腰也有点发软,好难受。 抬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小区,她心不在焉地按了电梯。 电梯门刚刚合上一半,又缓缓打开,她抬眼,发现电梯里已经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看起来和她同龄,穿着身随性的连帽卫衣和牛仔裤,卫衣上印着一个像是乐队的logo,腿长腰细,细白清瘦的脖颈上扣着一个皮质黑色项圈。 头发刚刚到锁骨的位置,鸦青色的半长发,随意松散地扎在脑后,眉骨干脆利落。 生面孔。 宋苔下意识想。 她和曲风龄在这里住了三年,和这栋楼里的住户都多多少少打过照面。 但这个女人她完全没见过。 女人原本百无聊赖地靠着电梯轿厢低头玩手机,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 看清宋苔的脸,她视线陡然停顿,闪过一丝惊艳。 在宋苔准备去按楼层时,女人突然收起手机,凭借着比她高的身量,率先抬手要帮她按楼层。 但手指快要接触到楼层按钮时,女人突然转头看向她,眼睛里带着征询的意思。 四目相对,宋苔注意到女人的瞳色很漂亮很特别,比普通人浅,单眼皮,眼尾狭长,带着一点隐约暗淡的草灰棕色,眼皮微微遮瞳,这让她的神色多少带这些疏离的厌世感。 但此刻,女人冷淡随意的表情陡然放松下来,对她露出一个笑。 这一笑,露出了脸颊边上一个若隐若现的梨涡,反差感极大。 让她的声音都多了几分真心实意:“你住在哪一层?” 她问宋苔。 4、第 4 章 近在咫尺的那只手,手指筋骨修长,皮肤很白,能看清手背上横亘的青紫血管。 但宋苔移开视线,没搭理她,伸手径直自己去按楼层。 这才发现八层的按钮是亮的,已经被按了。 电梯里她们两个,自己又十分肯定不认识这个女人。 一梯两户的格局。 女人和她去同一层,很有可能是邻居。 宋苔瞬间想到这个可能性。 女人显然也看到宋苔伸出又收回的手指,语气有些惊讶,主动伸出手,声音轻泠:“没想到我们是邻居啊,我今天才搬过来,以后多多交流。” 宋苔没回她。 被再次刻意忽视,女人也不恼怒,反而又对她笑了笑,淡定地收回手。 电梯缓慢上升,一层一层往上蹦。 女人没有再玩手机,视线轻轻落在她身上。准确地说,是她的颈侧。 女人的视线太过明显,让人无法忽略。 宋苔皱了皱眉,目光突然顿住,透过电梯镜面反光,发现自己颈侧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烙了一枚吻痕。 大概是刚刚瞿风悦留下的。 很浅,但在电梯炽明的灯光下,几乎无处遁形,看得十分清晰。 通过电梯的反光,两人四目相对。 女人又对她笑了笑,脸上的梨涡更深了。 被盯着,宋苔没有不自在,但有点不爽。 女人眼神里隐隐带着的侵略性,身上自带的似有若无的疏离气质,都让她不爽。 因为她知道女人看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那是看到了感兴趣的对象的眼神,试图锁定猎物。 几乎一眼,宋苔就明白她这个眼神的含义。 因为宋苔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她不喜欢自己的同类。 她身上所谓的疏离感,其实是吸引女孩飞蛾扑火的诱惑。并且她十分清楚自己的优势,并善于利用。 电梯打开。 女人率先挪动脚步,踏出电梯,又回头对她笑了一下。 宋苔面无表情移开目光。 …… 体力被消耗了个干净,有点饿。盯着空荡的冰箱,宋苔后悔自己应该吃完晚饭再回来。 关上冰箱,她给自己接了杯温水,捧着水杯坐在沙发上。 在这种时候,她反而又想起曲风龄了。 曲风龄做饭手艺很好。 基本上宋苔爱吃的她都会做,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一道汤。 宋苔也不知道那道汤叫什么,好像是一道菌菇汤。 曲风龄只做了一次给她吃。 气味甘甜微香,但是味道却有点诡异,入口有种草药的苦钝涩味,宋苔尝了一口就皱着脸不想再喝了。 曲风龄温柔注视着她,劝她:“可是今天晚上是家庭聚会,我担心你会饿。” 家庭聚会,就意味着那群所谓的叔叔伯伯在场。 要听他们居高临下,指点江山的那些屁话。 想起来就让人觉得烦躁。 明明是家庭聚会,宋苔却每次都吃不饱,因为听到那些屁话就够恶心的了,完全没胃口。 宋苔深呼口气,接过勺子,又喝了一口。 她原本有些视死如归,但是却越喝越觉得好喝,菌菇滑嫩,鲜味如瀑涌上舌尖,像是上瘾了一样,甚至有些意犹未尽,将一整碗汤都喝了个干净。 曲风龄诧异又无奈地看向她。 宋苔也罕见地觉得不好意思。 这是两人份的量,应该是曲风龄给她和自己准备的。 没想到让她一个人全部喝完了。 一个人喝太多,腹部微微涨起,胃袋沉甸甸的,难受得有些发胀。 她好难受,就颐指气使地叫曲风龄帮她揉揉。 曲风龄毫无怨言地坐在沙发上,将她抱在怀里,手掌轻柔地顺着她帮她揉肚子。 宋苔窝在她怀里,抱着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胸口,稍微舒服了一些,曲风龄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宋苔有点不满,想让她继续揉,一抬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曲风龄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静静落在她的小腹处,却不仅仅在看她,好像在透过衣物和皮肤,看到纠缠的血肉深处。 长睫微垂,遮掩住眼神中压抑翻涌的期待。 期待? 当时曲风龄这个表情是在想什么呢? 「种在身体里的孢子,小腹会逐渐鼓起,撑饱,孕育着……」 「到时候,就再也离不开我了。」 宋苔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臂,手掌轻抚自己的小腹。 她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打了个抖,松开手,她好像有点幻听了,惊惶地向四周看去。 却不期然对上了一只冰冷黑沉的摄像头,闪着幽光,像一团浓重的暗影,静静潜藏在角落盯视着她。 心脏霎时惊跳。 宋苔知道这个摄像头。 是之前宋苔的朋友出长差,猫没办法照顾,只好暂时让宋苔帮她照看。 可是两人也要上班,也没办法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管,曲风龄顺势提出可以买个摄像头。 宋苔懒得操心。 曲风龄买了后安装在家里,用了一周,后来朋友将猫接走,摄像头却也一直没有拆下来。 现在还在使用吗? 她上前查看,很快松了口气。 客厅没开灯,她只打开了玄关的灯。 摄像头没有打开,只是反射了玄关的灯光,黑洞洞洞的反光点形似瞳仁中的亮光,构成了一只试图随时窥视的眼睛,跃跃欲试地看着宋苔,让人有种诡异的被盯视的错觉。 早春的夜晚温度很低,宋苔一向很怕冷,空调刚刚开始运行,还没暖起来,她扯过毯子,缩手缩脚地团在沙发上。 她盯着那只摄像头,白色外壳,圆滚滚的形状。 车祸事发突然,曲风龄死后,她试图将曲风龄的遗物大概整理一下,但发现除了那些曲风龄已经穿过的衣服外,根本整理不出来什么东西。 曲风龄在她生活中渗透得太深了。 小到袜子,各种摆件,大到家具电器,家里的一切都和曲风龄有关。 要么是曲风龄给她买的,要么是两人新鲜感仍在时一起去挑的。 严格来说,整个家都是曲风龄的遗物。 包括她现在裹在身上的这件毯子,暖融融的羊毛毯,素净的米白色图案,一看就是曲风龄会喜欢的风格。 这时放在包里的手机震动一声,提示她有消息进来。 宋苔拿出手机,发现是瞿风悦给她发消息,问她到家没有。 大概是刚才宋苔拒绝的态度,让她她的言辞有些紧张,还在末尾谨慎地加了一个小小的狗狗表情包。 宋苔静静盯着聊天框,没有着急回复。 她也没那么容易生气,特别是对情人,更别提她对瞿风悦的兴趣还在。 但是不妨碍她再晾一晾瞿风悦。 她看到聊天界面上方,反复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 几分钟后,对面才语气犹豫,小心翼翼试探发来一句:“姐姐,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宋苔故意回:“什么关系?我们不是同事吗?你还想要什么关系?” “可是,我们刚才不是已经……”瞿风悦明显有些委屈,“姐姐,你不想对我负责吗?” 虽然只是屏幕上的一句话,她听不到瞿风悦的声音。 却奇异地从这句话中体会到了瞿风悦的情绪,她甚至能想象出瞿风悦发这条消息时的表情,无措紧张,眼圈发红,甚至要哭出来了。 仿佛又回到了刚才,瞿风悦的呼吸凝滞迟疑,像是一只正在振翅的小蜂鸟。 忐忑,等待…… 而她就是能够将这只小蜂鸟握在掌心随意揉捏主导的人。 宋苔忍不住露出一点轻快的笑意,不打算继续晾着她了,正要回复。 另一条消息突然弹出来,是妈妈发消息提醒她: 宋雪鹤:“菜菜,这个周末该去庙滩了。” 宋雪鹤:“知道你不想去,我们这次就去了就回,不耽误很长时间。” 这个所谓的庙滩其实就是一个小村子,依山傍水,位置偏远。 自从宋苔有记忆起,每年都要在特定时间去一次。 宋苔小时候身体不好,隔三差五发高烧,无缘无故窒息,面颊青紫,大哭…… 去医院却无论怎么检查都检查不出问题,最后抱着死吧当活马医的心态,宋雪鹤带她去找了一个所谓的大师。 说是宋苔八字命骨轻,容易撞阴邪,命格弱,容易招惹到一些看不见的是非。 那大师收了五十万之后,给出一个破解的法子——择一阴庙,奉上宋苔八字命格,作为神女供奉。 名义上宋苔终身侍奉神女,以侍奉之名,交换神女庇佑。 其实宋雪鹤本来也不相信,神神鬼鬼说得太过玄乎。 但是宋苔当天晚上再次毫无缘由地窒息,一张小脸憋得青紫,险些呼吸停滞。 这才迎着头皮试了试。 没想到这个方法还真有用,从那天起,宋苔神奇地好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之前那些症状。 但是代价是,每年要去神女观,为期三天,诚心供奉。 从那之后,宋雪鹤在其他事情上对宋苔非常纵容,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三年前宋苔开始相亲,又意外和曲风龄结婚,也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大师,又收了一百万之后,推算出来二十二岁那年宋苔命里大凶,要尽快结婚,否则还有一劫。 听起来太过离谱,宋苔对这个完全不相信,但是不妨碍宋雪鹤十分相信,每次都耳提面命,让她不要忘记。 说得多了,她十分厌烦。 宋雪鹤也知道她不喜欢听这个话题,每年去的时候她都表现得很烦躁。 她垂了垂眼睛,先回了这句:“知道了。” 随后才切回去回复瞿风悦。 瞿风悦那边显然已经忐忑难安,将她的沉默理解成了拒绝,短短不到两分钟,给她发了一串消息: “没关系,姐姐,我知道自己还不够好,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问问……” “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对不起。” “不要不理我。” 她的言辞像一只湿漉漉在雨中受难的小狗,宋苔的沉默和拒绝让她难受。 如此低姿态讨好的话语很难不让人受用。 宋苔眼神重新带上了几分笑意。 只是语气中的卑微与祈求,让她又皱了皱眉。 她并不喜欢这种抛却自尊的爱,她和瞿风悦才认识仅仅不到半个月,真正接触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 她不认为这么短的时间就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情根深种。 这意味着这段关系开始容易,剥离困难,恐怕很难分手。 但是很快,她眉头轻快松开。 可这正是她现在需要的,她迫切想要在这份感情中得到一种掌控感——在曲风龄死后。 她能轻易开始,当然也能轻易结束,她才是那个掌握主动权的人。宋苔自信地想。 指尖轻敲,发送。 “我们试试。” “但要保密。” 5、第 5 章 之后几天的时间,宋苔没有和瞿风悦见面。 两人在公司也仅仅装作普通同事,只在一次午休茶水间碰面时说过一句话。 瞿风悦主动发给她的消息,她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回应两句。 一是斤斤计较,因为上一次夜晚不太愉快的经历,这几天的冷淡算是敲打。 二是因为项目忙,专心起工作,瞿风悦也没有那么大的重要性。 周五。 因为周末要和宋雪鹤一起去庙滩,宋苔提前和自己直系领导打了招呼,随后在系统里提交了请假申请。 因为工作没有处理完,再加上要请假,宋苔就顺便打算将电脑带回去将手头的工作处理掉。 下班时,在等电梯时碰到了领导,宋苔主动打了声招呼。 领导四十多岁,短发,打扮随性,穿了件看起来十分舒服的普通圆领毛衣,显得很年轻,有精气神。 见到宋苔,委婉问:“菜菜,这个假需不需要我给你多批几天?” 其实宋苔几天前才因为曲风龄的车祸的事请假了几天。 这次请假宋苔总没有直说是因为要去庙滩,只是模糊地说因为家事。 领导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还是因为曲风龄车祸的事。 她说这句话时,看宋苔的眼神有几分惋惜和关切。 她碰见过好几次曲风龄来接宋苔下班。 两人颜值都高,站在一起很赏心悦目,没有那种黏黏糊糊的亲昵,但是气质很般配,两人牵着手,有种安稳感。 反正在她一个外人看来,这对小情侣关系十分好。 只是没想到曲风龄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宋苔摇头,拒绝:“三天就够了。” 领导没再多说,只是补充一句:“如果还要……”话说了一半,突然止住话头,看向宋苔身后,诧异道:“小风?” 宋苔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小狗眼。 瞿风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两人身边,准确的说是宋苔身边。 瞿风悦悄悄看她一眼,移开目光:“领导好。” “正好电梯要到了,一块坐吧。”领导拦住她,打趣道,“其他实习生见了我就躲,你倒好。” 又问了她几句最近工作有没有不适应。 瞿风悦下意识依赖般看向宋苔,有点不自然地眨眨眼,但还是有问必答,那股面对领导的紧张劲都摆在脸上了。 毕竟才即将要毕业的年纪。 宋苔向后退半步,躲开她的眼神,不打扰两人的聊天。 正在这时,电梯到了。 瞿风悦对领导的问话还有点紧张,站在了宋苔身边。 电梯门关闭。 瞿风悦突然借着背包的遮挡,伸手牵住她的手。 宋苔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去看她。 这时,领导转过头看向两人,视线落在两人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迟疑地停顿了几秒。 宋苔心脏一沉,更想要甩开瞿风悦的手。 领导突然笑了下,恍然大悟道:“我记得当时你进公司,是菜菜带着对吧?难怪这么亲近。” “挺好的,菜菜现在也是小前辈了。” 宋苔勉强笑了一下。 电梯一层一层向下,领导又看向宋苔,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菜菜,如果需要再多请几天假,到时候提前跟我说。” “事发突然,意外是谁也没办法料到的。”领导迟疑几秒,声音低下来,语气带着些唏嘘,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早点走出来。” 宋苔垂着睫毛没说话,有些心不在焉。 领导显然以为宋苔还沉浸在悲伤中。 殊不知,宋苔根本没有在想曲风龄,另一个人的手指触感如此鲜明温热,和她十指紧扣,掌心相贴,让她根本无法忽略。 她的妻子才刚刚因为车祸去世,此刻她却和另一个女孩当着知情人的面悄悄牵手。 有一种隐秘的刺激感袭击上她的脊骨,让她短暂失语,手心泛起一阵虚热的汗。 她下意识看向瞿风悦。 瞿风悦眼神里带着几分故意的恶劣,冲她眨眨眼。 但是下一秒,眼神里的恶劣消失,变成了几分讨好,在包的遮掩下,讨好地轻轻晃了晃她的手。 宋苔突然清醒过来,试图挣开她的手。瞿风悦却更大力握住她的手。 电梯到达,领导先离开。 瞬间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两人一时谁也没挪动步子,电梯门又缓缓关上,空间密闭狭小,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宋苔抬眼,静静看向瞿风悦:“松开。” 瞿风悦立刻感觉到她的态度,松开她,但是又忍不住重新拉住她的手,小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太紧张了。” 宋苔想,瞿风悦根本没有她自己说的那样紧张,她哪里察觉不出瞿风悦的举动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语气已经失去耐心,带着几分不耐烦:“我说了,松开。” 瞿风悦被吓了一跳,立刻松开她,抿了抿唇,语气沮丧道:“对不起。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但我太想你了。” “我们好几天没说过话了,你今天也没回我消息。” “我害怕你刚才直接走掉,才下意识抓住你的手。” “我下次会克制的,不会让人发现,在公司保密,你的话我都记得。” “对不起,我不想惹你不开心,你别生气。” 小心翼翼说完这一长串话,瞿风悦拉着她的袖口轻轻晃了晃,眼圈悄然发红,垂着脑袋,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等着她训斥。 明明刚才的事也是她做的,但这一连串服软又卑微的话让人气不起来。 宋苔审视了她几秒:“好了,不用这样。” 她不喜欢这种毫无理智,完全委曲求全的态度。 但是转念一想,她不就是看中瞿风悦好拿捏好上手,才开始这段关系的吗? 而且这几天有意无意的冷淡态度也是自己故意的。 宋苔犹豫两秒:“一会家里地址发给你,今天晚上可以过来。” 瞿风悦立刻抬起头,眼圈还是红的,惊喜道:“真的?” 宋苔安抚地对她露出一个笑:“松开吧,一会可能会有人坐电梯。” 瞿风悦立刻老老实实松开她的袖口,言听计从,并回以一个笑。 活像只小狗欢快地冲她摇尾巴。 …… 因为明天就是周末,要跟宋雪鹤一起去庙滩,急着想把手头的工作结束,宋苔回家后先打开电脑继续下午的工作。 等差不多弄完,只剩下收尾,她才有时间拿起手机。 这才看到物业呼叫她几次,询问今天是不是有访客上门。 她都忘了没有她的允许,瞿风悦会被拦住,根本进不来,她也没有提前帮瞿风悦做访客登记。 犹豫几秒,她合上电脑,给瞿风悦发了条消息问她在哪,起身,刚打开门,电梯正好停在这一层,叮一声打开。 露出电梯里的两个人。 宋苔愣了一下。 瞿风悦看到她来接自己很高兴,情绪都表现在脸上,立刻冲出电梯跑到她身边:“姐姐。” 如果不是此刻还有另一个人在,恐怕恨不得立刻抱住她。 完全没有因为刚才宋苔的疏忽大意有任何不开心。 宋苔不动声色地看向电梯里的另一个人。 熟面孔,青棕色的浅瞳,鸦青色的头发,脸上有酒窝。 前几天晚上才见过一次。 瞿风悦见宋苔一直在看,主动解释:“我在保安那里刚好碰到她,她说是姐姐的邻居,把我一起带上来的。” 宋苔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正要移开目光,那双草灰棕色的眼睛的主人冲她眨了下眼睛,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像在责备她对待情人太不温柔了。 她正要继续看过去,瞿风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挡住她的视线,拉住她的手,轻轻叫了她一声:“姐姐。” 肚子突兀地叫了两声。 宋苔收回视线,对她笑了下:“没吃晚饭?” 瞿风悦脸颊涨红,尴尬地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宋苔说晚上可以来找她,她太高兴了,忘了吃饭。 “先进来吧。”宋苔移开视线,将人迎进来,关上门。 同时将那道一直直勾勾落在她脸上的注视也一同关在门外。 “你知道地址,直接点外卖吧。” 她不会做,之前都是曲风龄做饭,她负责洗碗。 家务听起来分配挺合理的,但家里有洗碗机,随意冲洗一下放进去就行,也不用怎么动手。 瞿风悦轻轻嗯了一声,迟疑了几秒,突然问:“你吃饭了吗?” 宋苔:“不用管我,我还不饿。” 瞿风悦自告奋勇道:“那我可以做的。” 她说完,立刻去看宋苔的表情,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生怕宋苔会拒绝:“味道还可以,要尝尝吗?” 眼神好像在说,答应我吧,答应我吧。 工作还有一点没收尾,宋苔现在心思不在她身上,无所谓道:“那你试试吧。” 好在冰箱里还有一些食材,瞿风悦像领了圣旨一样,兴高采烈立刻去了厨房。 宋苔继续在客厅收尾工作。 家里的布置都是结婚前她和曲风龄两人一起选的。 沙发比正常要宽,底下铺着一大块绵软舒适的羊绒地毯。 宋苔更喜欢呆在客厅办公,不太喜欢去书房,书房是曲风龄的空间。 大约半个小时后,把收尾工作整理好,宋苔合上电脑,抬头,看向厨房方向。 瞿风悦还没做好饭,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门,能看到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腰上系着曲风龄曾经用过的围裙,防止弄脏衣服。 她愣了一下,盯着瞿风悦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两人的背影居然出奇得像。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宋苔忍不住皱了下眉。 是她的错觉吗? 但等她再看,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这时,瞿风悦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叫了她一声:“姐姐,能不能帮我端一下啊?” 正好工作已经结束,宋苔嗯了声,起身帮她。 瞿风悦手艺还真不错。 宋苔虽然一开始说不饿,但是等将三道菜端上餐桌,闻着雾袅袅的饭香味,她也有了胃口。 餐桌上,两人对坐。 瞿风悦眼巴巴看着她。 宋苔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点评,肯定道:“很好吃。” 最重要的是,和曲风龄做出来的饭口味完全不一样。 瞿风悦这才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拿起筷子:“我一个人住,经常做饭。” 吃完饭,两人坐在沙发上投影看电影。 看了几分钟,宋苔突然感觉口渴,那种毫无缘由的渴意,从喉口漫出来,衍生成一种横冲直撞的焦渴。 她最近几天总是这样。 她有些不舒服地碰了碰自己的喉咙处,正想要去起身倒杯水。 瞿风悦却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边。 喝了口水,嘴唇湿润。她感觉好多了。 电影还在继续,零零散散的台词声响在耳边,她心不在焉地盯着电影画面。 瞿风悦突然叫她:“姐姐。” 宋苔轻嗯了一声,转头看她。 瞿风悦有点紧张,眼巴巴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湿润的唇上,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我已经漱过口了。” 宋苔还没开口。 “姐姐。”瞿风悦试探性地贴过来,握住她的手腕,缓缓凑过来,呼吸靠近,温热湿润地吻在她唇角,“我上次表现很不好。” 急促地咬住她的嘴唇。 …… 瞿风悦不知道什么时候主动跪坐在地毯上。 空调无声运行,温度适宜,可是还是出了很多汗。 宋苔咬住嘴唇,呼吸隐忍发颤,仰起脖颈,快感令她大脑泛起浪潮般的嗡鸣,用力攥紧手边的抱枕。 她双腿搭在瞿风悦的肩上,靠坐在沙发上,腰被用力按住。 这个姿势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瞿风悦的头顶。 正在埋首其间,一下一下,鼻尖抵着她,吮-吸似的,亲她,尝她。 而她看不见的地方—— 一簇湿润柔软的白色菌丝,像是蛇信子,温吞缓慢地爬上她的脚踝,动作细腻地勾缠她的皮肤,末梢轻蹭,逐渐向上蔓延。 试图向上,深入… 但到了膝盖处,动作却戛然而止。 不能再往上了。虽然很想继续深入,但是会被发现的。 菌丝狡猾地在她膝盖处缠了一会儿,恋恋不舍地收了回去。 …… 宋苔对此毫无察觉,大脑一片空白,她好想哭。 6、第 6 章 …… 宋苔勉强平复过来,浓长睫毛被泪意打湿,睁开眼睛,将已经被推到腰际的睡裙拉下来。 瞿风悦仍跪坐在地毯上,嘴唇上还沾着一道晶莹的可疑水痕,宋苔看不过去,伸手从边几上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 瞿风悦接了纸巾,却顺势握住她的手腕,将脸靠在她掌心蹭了蹭,眼睛亮亮地看着她,语气有点迫不及待,求夸奖似的:“姐姐,我刚才做得好不好?” 这次比上次舒适多了,大概也因为刚才的姿势。 虽然瞿风悦的动作和上次一样莽撞,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但居高临下的体-位,让她产生了一种自己可以掌握节奏的错觉。 宋苔随意摸了摸她的脸颊,还有些没平缓,唇角微弯,对她笑了下,随口夸她:“不错。” 瞿风悦立刻开心起来,那双圆润的小狗眼弯了一下,搂着她的腰,在她腹部蹭了蹭。 宋苔喉咙很干,不知道是因为刚才两人做得太过激了,还是因为其他,她想要推开瞿风悦去倒杯水。 在起身时,她垂眼,突然注意到瞿风悦的衬衫领口有一块不明水渍。 大概是刚才的姿势,不小心蹭上的。 宋苔多看了一眼。 瞿风悦顺着她的目光,瞬间明白这是什么,有些脸红,小声道:“对不起……” 宋苔有点想笑,不知道她脸红什么,有点太纯情了,刚才不是她主动的吗。 而且刚才咬她的时候瞿风悦也没有很留情啊。 宋苔打断她的道歉,声音有点沙沙哑哑的:“好了,去我的衣柜里找一件换掉吧。” 瞿风悦听她的话,顺从地起身,额外询问一句:“哪件都可以吗?” 宋苔捧着水杯,随意嗯了声,重新靠在沙发上,膝盖发软,腰也发软,她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心想,下次不能用这种姿势了。 瞿风悦已经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有点不适应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听到脚步声,宋苔转头去看她,看清楚她身上的那件衬衫,愣住。 瞿风悦换了件十分眼熟的雾灰色衬衫,领口处装饰着两根缎面飘带,松松系上,露出一截锁骨。 十分合身。 但这是曲风龄的衬衫。 宋苔大脑空白了一瞬,冷声道:“你从哪里找到这件?” 她不是把曲风龄的衣服都从衣柜里拿出来了吗。 现在除了书房,整个房子应该没有曲风龄的东西留着。 瞿风悦原本还想问她自己穿这件好不好看,听到她过于严厉的语气,被吓了一跳,瞬间不知所措起来:“这件不可以吗?” “我只是随意挑了一件。那我现在去换一件,姐姐别生气。” 见到她一副仿佛被自己被训斥的样子,宋苔猛地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了。 “算了,没事。”也是她自己刚才没说清楚。 可能是她没有整理干净,忘记扔掉了。 她捏捏自己的鼻梁。 这件曲风龄应该没穿过,还是新的。 而且,瞿风悦穿上这件衬衫也和曲风龄没什么相似之处。 曲风龄气质温柔,身上带着成熟女人的韵味,配西装裤,配半身裙,总有种温和的疏离感。 瞿风悦气质青涩,没这种感觉,反而有点乖巧。 宋苔让自己强行安定下来,放下水杯,起身,帮她将领口那两根缎带飘带整理好,轻声道:“我不是生气的意思。” “你穿这件很好看。” 瞿风悦轻轻哦了一声,眼神里装满了对她的情意,轻而易举被她哄好,顺势抓住她的袖口,偷偷打量她的神情,小心翼翼道:“我能不能不走?姐姐,今晚我可以留下来吗?” 宋苔立刻拒绝:“不行,没有多余的房间。” 她没说假话,家里没有客房,在最开始就没有准备客房。 她和曲风龄都不喜欢家里有其他人。 而且她十分冷情地想,自己和瞿风悦的关系也没到能留宿的地步,尽管现在已经很晚了。 宋苔看向已经渐次亮起夜灯的窗外,站起身:“我帮你打车。” 瞿风悦哦了一声,虽然很失望,但像是对她的回答早有预料,紧接着又问:“那我下次还能来吗?” 宋苔:“以后再说。” 电梯已经到了,瞿风悦不愿意挪动脚步,眼巴巴看着她。 宋苔改口:“可以。” 瞿风悦瞬间对她露出一个开心的笑,眼睛亮晶晶的。 这给宋苔一种感觉,瞿风悦根本就不是为了留宿,第二个问题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瞿风悦扭扭捏捏:“那我能再吻你一下吗?” 宋苔没拒绝,对她温柔地笑了下。 瞿风悦凑过来,飞快在她唇上碰了一下。 然后瞬间脸红了个透,匆匆跟她说了声再见,一溜烟地钻进了即将关闭的电梯里。 宋苔转身,关上门,靠在门上,腿根发软,瞿风悦刚刚用力亲吻她的感觉仍然残留在肌肤上,残留在深处。 那并非完全是生理上的感受,还夹杂着一些心理上的感受。 大概是一种快感。 像是瞿风悦刚刚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呼吸颤动温热,落在她皮肤上,令她发抖,陷入本能的身体快-感时,她们紧密缠绕时,瞿风悦用力吻她时—— 她们身下的那张沙发却是她和曲风龄共同选购的,还有那张米白色花纹的柔软毯子。 这个家里的一切都和曲风龄有关,曲风龄的气息仍然无处不在,像张网般紧密包裹着她。 但是却完全没办法管到她。 她有种在曲风龄的注视下做这些事的错觉。 这让她心头升起一种更加强烈且得意的快感,甚至兴奋地有些发颤。 宋苔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喉头又生出几分干涩,她又有些口渴,接了杯水,拿起水杯正想在沙发上坐下,一抬头,无意中对上了一个黑洞洞的摄像头。 不知何时,摄像头被挪在了沙发对面的矮柜上,直愣愣地正对着沙发,闪着幽光,像是有人透过这个小小的摄像头无声注视着她,注视着刚才在沙发上发生的湿润情事…… 宋苔动作猛地顿住,后退一步,脊背发颤,蹿起一阵隐秘的冷汗。 7、第 7 章 大脑发出警告的嗡鸣声,呼吸急促失控。 宋苔死死盯着那只有着白色外壳的摄像头,它像是一只神色嘲弄的黑色眼睛,潜伏在暗处的光影下,静静盯着她。 有一种……曲风龄在看着她的感觉。 宋苔脑海里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道这个摄像头是一早就挪到了这里,还是今天才被挪了位置。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碰过这个摄像头。 最近家里还有谁进来过? 还有家里的阿姨,但是阿姨是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在家里工作了,宋雪鹤也很信任她,最近也是宋雪鹤叫她来,只是因为 宋雪鹤担心她照顾不好自己,才让她临时来家里。没有她的允许应该不会动家里的东西。 瞿风悦, 还有……瞿风悦。 她手指有些轻微发抖,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一声,两声…… 对面很快接起。 背景有些风声,还有些人声,像是刚刚等到出租车。 瞿风悦声音带着惊喜,这还是宋苔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姐姐!” 宋苔语气有些急:“那个摄像头是你弄的吗?” “摄像头?白色外壳那个吗?”瞿风悦轻轻疑惑地嗯了一声,态度很淡定,像是不知道她在慌什么,语气有点局外人的不明所以,甚至不紧不慢地笑了一下,“是我刚才不小心碰倒了,又扶起来了,怎么了?” “可是那个摄像头压根没有通电。” “而且姐姐怎么会怀疑我呢?” 很快,她反应过来,语气带着找补般的懊恼:“我忘了,应该跟你说的,不应该对着沙发是吗?吓到你了是不是?” “对不起……” 宋苔不想听了,直接挂断电话,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呼吸还在轻微发颤。 她视线转向对面,那只摄像头无声又呆板地立在矮柜上,只是一个摄像头而已。 什么都没有,还在原地,根本没有动。 瞿风悦说得没错,摄像头没有通电。 是她的错觉,是她太慌张了。 宋苔缓缓放松下来。 但是脑袋却迟迟没办法静下来,不受控制地想要看向那个摄像头,她迫切想要做点什么,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手机恰好铃声响起,提示有人发消息。 有个备注为陈聆的人:[菜菜,吃晚饭了吗?我刚出差回来,要不要一起吃?] 宋苔看着这条消息,心跳逐渐平稳下来,回复:[吃过了。] 陈聆:[那困了吗?要不要来喝一杯?] 现在才刚刚九点,远远不到她平时休息的时间,但宋苔却翘了下唇角,故意发:[嗯,有点困,打算睡了。] 对面那人停顿了几秒,没再发消息,直接打来电话。 宋苔接通,电话那头的嗓音温润,语气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笑了下:“宋菜菜,非要我说想见你才行吗?” “好几天没见面了,来陪我吃个晚饭吧,好吗?” 宋苔忍不住笑出声,但语气还是有点勉为其难,矜持道:“好吧,那你等等我。” 两人语气熟稔默契,一看就是相处已久。 陈聆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已经认识二十多年了。 之前她和曲风龄帮忙照看的猫就是陈聆的,也是因为她的猫,曲风龄才买了摄像头。 宋苔急匆匆地换了件衣服,临出门时,手机响了一声,是瞿风悦突然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瞿风悦:[姐姐出门穿厚点,一会儿会下雨。不要感冒。] 宋苔疑惑地盯着这条消息,随手打开天气预报软件,上面显示二十四小时内没有降雨。 她没把这条消息放在心上,急匆匆叫了辆车,向着约定好的餐厅去。 到了地点,宋苔一下车,就看到了人。 初春季节,此刻天早已经暗透了,一道穿着风衣的高瘦身影立在餐厅旁的装饰花墙旁,灯影静静照出那人的侧脸,有种海报般静谧的质感。 宋苔刚刚脚步飞快,急匆匆出门,生怕陈聆等得着急,但是等见到人,她又别扭地强迫自己脚步慢下来。 女人似有所感转头,露出正脸,一张标准立体的美人脸,眼窝极深,深到几乎锋利,深长睫毛微微遮住淡灰色的眼珠。 或许是因为眼珠颜色过淡,看人时眼神很冷淡,透着股冷冷凝视的意味,浑身透着一股不太好接近的清冷感。 直到注意到她,女人原本平静冷淡的脸上倏地多了几分笑意,嗓音温润:“过来。” 宋苔慢吞吞朝她走近。 陈聆:“怎么来的?” 宋苔还有点别扭:“打车。”她不喜欢开车。 “那怎么不让我去接你?我开了车。” 宋苔硬邦邦道:“不用,你刚回来,很累。” 虽然语气有点别扭,但却说的是关心的话。 陈聆瞬间从她故作掩饰的语气和姿态中察觉出本质,声音柔下来:“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是还有点生气。 宋苔立刻扭开头。 这还是要说到她离婚的事。 之前她决定要和曲风龄离婚,也提前告诉了陈聆,她知道宋雪鹤肯定轻易不会同意她离婚,就想从陈聆这里得到些支持。 结果没想到,宋雪鹤不支持她就算了,连陈聆作为她最亲近的发小,居然也不站在她这边,还劝她不要离婚。 把她气得拉黑了陈聆好几天,前天才放出来。 陈聆笑了笑,似乎对她的态度早有准备,递给她个小礼盒:“别生气了,这次出差给你带的礼物。” 宋苔低头一看,一盒巧克力。 “一盒巧克力就想让我不生气?”宋苔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陈聆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只巴掌大的小玩偶,两只蓝色扇状大耳朵,一条绕成心型的长鼻子,这是一只质地柔软的天蓝色小象。 宋苔眼睛瞬间亮了一下,想接过来,但是又故作姿态地移开目光,哼了一声:“干嘛?想拿这个贿赂我?” 陈聆笑了笑,用手里玩偶毛绒绒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突然学着动画片里译制片的语调,瓮声瓮气:“哦,原谅我吧,我亲爱的小姐。” “难道非要让我从这颗不属于人类的身体里掏出一颗完整鲜活的心脏,才能证明我对你的爱意,这样你才肯矜持地将视线落到我身上吗?” 宋苔原本紧绷的唇角瞬间控制不住,矜持地露出一点笑意,打断她:“别念了,好羞耻啊。” 这是两人小时候一起看过的动画片的台词,主要讲的是一个小女孩和她的玩偶小象的故事。 挺冷门的动画片。 但宋苔很喜欢,只是实在太冷门了,官方周边都很稀少,前前后后只出过两批。 宋苔已经有一只,但还想要一只,可奈何数量太少,高价都没买到。 她接过这只小玩偶,爱不释手地摆弄,虽然仍然努力绷着脸,但语气里已经是掩饰不住的开心:“你从哪买到的?” 陈聆没回答,而是微微弯腰和她平视,注视着她眼睛,趁机追问:“现在能不能原谅我?” 宋苔扑进她怀里,将脸靠在她肩上。 陈聆不动声色抱住她腰,明知故问:“原谅我了?” 宋苔脸埋在她肩上,嗯了一声,瓮声瓮气道:“勉强原谅吧。” 陈聆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怎么还是这么好哄?” 突然,她的目光下移,落在宋苔颈侧。 白皙的皮肤上,颈侧鲜艳的吻痕红得扎眼,从颈侧一连串延伸着隐没到衣领之下,十足惹人想象,是不是在衣领之下还有更多更鲜艳的痕迹。 像是一条逻辑链齐全的证据,明明白白昭示着宋苔不久前和人做过什么。 宋苔察觉到她视线的落点,意识她在看什么,突然僵了一下,悄无声息地松开她,抬手,动作不太自然地遮了下脖子,有点紧张。 她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但是不能不在乎陈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再也没有比陈聆更加亲近的朋友了。 陈聆失笑:“你紧张什么?” 宋苔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因为陈聆和她不一样。 她喜欢新鲜感,除了曲风龄之外,女朋友常常更换。 但陈聆跟她像是两个极端。 陈聆对待感情很认真很传统,她一直和初恋女友在一起,虽然没有同居,经常异地,但两人感情很好,关系很稳定。 之前陈聆就一直不赞同她三天两头换女朋友,觉得她对感情太过轻率,有些不负责任。 现在曲风龄刚刚去世没几天,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和其他人在一起。 陈聆会怎么看她? “这次这个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陈聆眼珠盯着她颈侧,随即克制地移开目光。 “就……今天。”宋苔语气不太自然,垂着眼睛盯着那只小蓝象,无意识地扯了扯小蓝象的鼻子,小小撒了个谎。 宋苔大概不知道自己撒谎的时候有多明显。 况且两人一起长大,相处二十多年,除了宋雪鹤,没有人比陈聆更了解她。 陈聆假装没看出来,随意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我们先进餐厅吧。” 宋苔敏锐发觉她的态度变化,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出土的文物。 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了吗?不继续问了吗? 之前陈聆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还记得陈聆当时劝她离婚的那些话—— 什么要有责任心一点,不能说离婚就离婚。曲风龄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一定要离婚? 就算要离婚,也要给曲风龄一点接受的时间,不能这么草率,说辞和宋雪鹤一模一样,她听得要烦死了。 陈聆失笑:“干嘛这么看我?” 宋苔吞吞吐吐:“你之前不是不支持我离婚吗?”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人已经死了……”陈聆眼神温柔专注,停顿了几秒,语气带着几分微妙,“菜菜,你开心就好了。” 宋苔有点将信将疑,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陈聆笑着回视她,淡灰色眼珠寸寸从她颈侧的痕迹上检视而过,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宋苔哦了一声,莫名被她看得不自然,总觉得今天陈聆有点怪怪的,她转移话题:“别说我了,你们两个现在怎么样?” 她问的是陈聆的女朋友。 “之前我们都太忙,现在打算同居,她准备搬过来。” 陈聆笑容突兀落下,眼神平静,语气有种平铺直叙背台词的怪异感。 但宋苔没有听出来。 她心里挺为陈聆开心的。 吃完饭,天空飘起雨丝,陈聆拿起自己的外套,主动提出:“下雨了。晚上打车不安全,我送你回家。” 下雨了? 她刚刚出门前明明看了天气预报,没有雨啊。 她突然想起来,在刚准备出门时,瞿风悦给她发的那条消息。 ——姐姐出门穿厚点,会下雨。不要感冒。 瞿风悦怎么会知道要下雨? 不对,瞿风悦怎么预测到她会出门? 她下意识皱起眉头。 “怎么了?”陈聆见她盯着手机一直不说话。 “没事。”宋苔摇摇头,将心底隐约地怪异感暂时甩开。 两人上车,宋苔转移话题道:“汪汪呢?最近怎么样?我能看看吗?” 汪汪就是陈聆养的猫。 陈聆正在开车,腾不出手来,示意她自己拿:“手机在我口袋里。” 宋苔哦了声,靠过去,将手机从陈聆口袋里拿出来,手机没有密码,一划就开。 宋苔握着手机,随口开玩笑道:“没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吧?” 话语刚落,她余光瞥见手机里有一个家用监控摄像头app,是一个灰色简约的线条小猫头。 和家里的那个监控摄像头logo是一样的。 她心头猛地一跳。 8、第 8 章 宋苔下意识看向陈聆,笑意落下,语气也不自然:“你怎么也有这个?” “把汪汪接回家之后一直用的这款。”陈聆趁着红灯,转头瞥了一眼屏幕,脸色淡定,随口解释道,“当时还是我推荐给小曲的。” 她声音温和,带着笑意,打趣道:“嗯?这么快菜菜就不记得了吗?” 是吗?还真没注意过,应该真是她不记得了。 宋苔下意识松了口气。 她相信陈聆。 陈聆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她情绪的变化,笑道:“你可以打开看,猫可能在书房,你找找。” 这是在回应她刚才那句开玩笑的话:没什么我不能看的吧。 “不用了。”宋苔摇头,那种紧绷的怪异感重新消散。 刚刚陈聆还说最近要开始和女朋友同居,陈聆家就不仅仅是属于陈聆一个人的空间了。 但她和陈聆女朋友不熟悉,只看过照片,甚至连面都没见过。 贸然打开,很不礼貌,不能那么没有边界感。 而且……她对摄像头还有些心有余悸。 她晃了晃手机,弯了弯唇角:“我看照片就行。” 汪汪是陈聆养的一只小暹罗猫,有一双宝蓝色的圆眼睛,当初这只小猫还是她陪陈聆去挑的。 陈聆真的很喜欢猫。 打开相册里都是这只猫,甚至手机壁纸也是四年前两人一起去买猫时拍的照片——宋苔将小猫托在掌心,小猫睁着一双天真无辜的眼睛,水汪汪地望着镜头。 整张照片视觉重心在小猫身上,没人会注意到背景里抱着猫的宋苔也露了一小截白皙下巴和嘴唇。 连宋苔自己都没注意到。 她心满意足地看完猫,正准备退出相册将手机还给陈聆时,手指不小心往前滑,滑到一张照片。 两只亲密紧扣的手,上面那只腕骨处带着颗小小红痣的手明显是陈聆的,修长手指强势带着侵略性地压住另一只手,那只被压住的手只露出一点雪白指尖,无力蜷缩着。 ……应该是陈聆的女朋友。 她瞬间尴尬地手僵在半空,耳朵通红,装模作样地向窗外看去,几秒钟后,立刻将手机像丢烫手山芋一样还给陈聆,没敢继续看,生怕又翻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陈聆性格比较淡,平时冷冷清清,没想到也会拍这种照片。 明明这画面根本没什么,但怎么感觉比直接拍裸-照还有冲击力啊。 不过好像也能理解,毕竟陈聆和女朋友感情很要好,情到深处很容易情不自禁。 而且这只是普普通通的牵手照而已,什么都没露出,很正常吧。 只是因为拍的对象是陈聆,她才会觉得惊讶。 宋苔心里安慰自己。 过了一会儿,她耳尖热度消退,佯装镇定道:“有空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吧。” 陈聆目视前方,疑惑地嗯了一声。 宋苔有些不满,戳戳她的肩膀:“嗯什么嗯,你女朋友啊,你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五六年了吧……” “不是五六年。”陈聆认真纠正,眼神浮现零散真切的笑意,“七年,她十八岁我们就在一起了。” 七年,听起来好漫长。 说起来,宋苔的第一个女朋友也是她十八岁刚成年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宋苔对自己的性向发现很早,还没成年就喜欢上了一个学姐,但是宋雪鹤对她管得很严,不允许她早恋。 因此一成年,她就迫不及待追求,和初恋学姐在一起了。 陈聆比她大两岁,和她的初恋同岁。 不过她早就已经忘记自己初恋具体长什么样了,时间过去太久,只记得似乎一头黑色长发,脸上有酒窝,笑起来很温柔。 除此之外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而陈聆现在仍然和初恋在一起,马上要同居,真不容易。 宋苔敷衍地点头:“嗯嗯七年,七年我都没见过,总该让我们见一面吧。” 她已经提过好几次了,陈聆每次都有理由。 总是说工作忙,可是再忙连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吗?她难道对陈聆来说不是重要的朋友吗?为什么都谈七年了也不让她见一面? 要不是她看过照片,她有时候真以为陈聆是在骗她。 前方红灯,陈聆突然刹车,转头,光线在她高鼻深目的脸上打上匍匐的阴影,莫名带出几分非人感。 陈聆目光静静落在她颈侧那一小串鲜艳的吻痕,像是一块附着的黏性菌丝,口吻清淡:“有空再说,你早晚能见到,她现在很忙。” 宋苔啊了一声:“还在忙工作吗?” 通过陈聆的只言片语,总觉得陈聆女朋友是个很有事业心的女人,应该很厉害吧。 陈聆目光缓缓上移,听到她这句话,盯着她的眼睛,莫名勾唇笑了笑,似乎有点意有所指:“谁知道呢。” 车子重新启动,宋苔不由地皱了下眉,觉得这个回答有点奇怪,什么意思?陈聆和女朋友两人感情不是很好,怎么会不知道呢。 还有刚才陈聆的看她的目光有点奇怪,她无法确切描述自己的感觉,但是让她汗毛一竖。 但等真的对上陈聆的目光,又什么都没有。 还没等她琢磨出具体问题,已经到家了。 陈聆没有停留的打算,没将车开到地库,直接停在了单元楼门前。 雨还没停,反而越下越大,透过车窗玻璃望着外面的如瀑雨丝,陈聆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沾着温热体温的外套兜头严密地裹住她,只露出一双眼睛,宋苔愣了愣。 陈聆解释道:“车里没有伞,将就一下。” “跑快点,不要淋到雨,会感冒的。”陈聆温声叮嘱道。 宋苔小小噢了声,下车,飞快跑到遮雨檐下,解开裹着自己的外套,将其抱在怀里,冲陈聆挥挥手,示意自己没问题了。 陈聆对她笑了下,隔着雨幕,也回应地挥了挥手,做了个手势让她快点上楼,等她上楼了自己再走。 宋苔将陈聆的外套紧抱在怀里,心头感觉轻快许多,转身上楼。 这一段时间因为她和曲风龄离婚的事,对陈聆有几分迁怒。 她不喜欢和陈聆闹别扭的感觉,陈聆性格淡,一般不怎么生气,因此闹别扭大多时候都是她单方面,总让她感觉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 到家,将陈聆被雨淋湿的外套挂在一旁,宋苔隔着阳台的连接处注意到对面的邻居家里似乎也是亮着灯光的,也还没睡,但是等她再看过去,那点微弱的灯光瞬间暗下去了。 宋苔不以为意地移开视线,正在低头换拖鞋,突然手机振动一声,她以为是陈聆发的消息,问她有没有到家。 她笑着拿起手机,准备回复。 结果是妈妈宋雪鹤,提醒她不要忘记明天去庙滩,明天早上司机会准时来接她。 宋苔原本的好心情瞬间跌下去。 “知道了。”她不情不愿地回复。 9、第 9 章 庙滩,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如同一枚带着四分之一缺口的下凹戒托,小小村庄嵌在其中。 车辆顺着蜿蜒盘旋的公路一路深入。 有河有林,水汽充沛,葱蔚洇润,空气干净,环境寂静,是个十分适合放松疗养的好地方。 但宋苔不这么觉得。 空气中过于湿润的沉重水汽,如同一团吸饱水的棉花团,死死蒙住她的口鼻,胸口发闷沉重,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每次来,她心里都有种说不清的抗拒和厌烦。 宋苔皱着眉头,有点烦躁地再次拿起水瓶喝了口水,清凉的水流入喉咙,才稍稍舒缓平息自己躁郁的心情。 宋雪鹤虽然一直和下属通话,但注意力一直放在宋苔身上。 宋雪鹤今年四十七岁,但保养得当,看起来像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只有眼尾些许的细纹微微透露了年龄。 那双和宋苔形状如出一辙的眼睛,温柔干练,略带诧异地看她一眼。 宋苔从小到大就不太爱喝水,没想到今天一反常态,居然一整瓶水都见底了。 宋雪鹤立刻中断电话,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温和:“不舒服?” 宋苔摇摇头:“昨晚没睡好,有点困。” 恐怕不止是没睡好,还有心里的抗拒。 宋雪鹤知道她不喜欢这里,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宽慰道:“只在这儿住两天,很快就回去。好不好?” 宋苔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垂着头,不想说话。 但也没有流露出反对意见。 宋雪鹤欣慰地笑了笑:“我们菜菜真是个乖宝宝。” 说完,又拿了瓶新的矿泉水,将瓶盖拧开,递给她。 宋苔闷闷摇摇头,不想喝了。 她已经喝了一肚子水了。 但是宋雪鹤却仿佛没有看到她的拒绝,喂到她嘴边。 宋苔接过矿泉水,皱着眉头勉强喝了一口,宋雪鹤摸摸她的脑袋,夸她:“真乖。”继续自己的工作。 宋苔随意弯了下唇角,视线看向窗外,默默想,如果宋雪鹤看见自己颈侧被遮瑕遮住的吻痕,就不会这么说了。 路还算好走,一路畅通。 宋苔透过车窗看风景。 天际线遥远狭长,放眼望去,洁净的蓝色迎头袭来,天空是城市里难以见到的明净纯粹。 蓝得几乎让人眩晕。 宋苔胸口发闷,不知道是路程太远晕车了,还是心理作用,突然有点犯恶心。 好在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宋苔头重脚轻地下车,有点喘不过气。 这村子没有多少人,除了那座庙,几乎什么没有什么显眼的建筑,有种让人背后发毛的寂静。 宋苔厌恶地皱了皱眉。 “这是新来的守庙人,曲春君,曲老师。”宋雪鹤拉着她的手,突然跟她说了一句。 宋苔抬头。 见到一个女人,远远站在庙门前迎接她们。 女人黑色柔顺长发用一只造型古朴的桃木簪规整挽在脑后,禁欲古板,眼神平淡无波,穿了一身靛青色衣袍,整洁朴素。 身形清瘦,肩背挺而不弯,像是河边一道芦苇。 和宋苔这棵蔫头耷脑的小苗形成鲜明对比。 宋苔立刻移开目光,心里默默吐槽。 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宋雪鹤手掌在她后背按了一下,示意她挺直脊背,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皱了下眉,轻声交代:“菜菜,打声招呼。” 宋苔老老实实开口:“曲老师好。” 曲春君垂眸看了她一眼,向她颔首,声音文雅,透着一股玉石碰撞清冷感:“宋居士,初次见面。” 这道声音落在耳边,宋苔耳根有点麻,忍不住抬眼看她。 对上了一双平板无波的眼睛,那双眼睛像一片安静空白的湖,仿佛无欲无求,任何石子都经不起波澜。 曲春君向她轻轻颔首,随后冷淡地转过身,给她们带路。 整个过程,曲春君就跟她说了一句话,几乎只和宋雪鹤交流,仿佛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宋苔闷不吭声地跟在两人身后,听宋雪鹤和她聊天。 听出了两个信息,一是之前那个守庙人年龄太大,换成了曲春君。 二是今年那个神神叨叨的仪式由曲春君替她举行。 宋苔觉得还行,比起之前那个皱皱巴巴的老太太,曲春君至少长得养眼。 曲春君消失了一会儿,再出现时,身上换了一身明显郑重的正红色衣袍,不同于刚才的朴素,宽大衣带轻垂,衣料上描绘着十分繁复的金色纹样,向她颔首:“法坛已设好,宋居士可以受仪了。” 宋雪鹤还在打电话,闻言立刻挂断电话。 从一开始,宋雪鹤就在不停接打电话,手头工作很忙。 宋苔还听到助理刚才说宋雪鹤一会还有两个线上会议要开。 宋苔小声试探:“不用管我了,你去忙吧。” 只要宋雪鹤一走,没人管她,她就能给陈聆发消息,让陈聆来接她走。 她不想呆在这里。 别说三天两夜了,她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宋雪鹤没说话,皱着眉头静静审视她几眼,什么都没说,但是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 宋苔心头一紧,瞬间紧张起来。 宋雪鹤无奈叹了口气,温声道:“不开心?” 宋苔没说话,扭开头。 她当然不开心,来这破地方她开心得起来吗。 宋雪鹤帮她整理颊边的碎发,微微弯腰,目光和她平视:“妈妈怎么能不管你呢?” 宋苔不敢和她对视,心口不一:“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看你太忙,关心关心你。” 宋雪鹤没有戳穿她,这也不是第一回宋苔想跟她耍心机了,她温声道:“妈妈喜欢你的关心,但这点时间我还是有的。” 她在宋苔额头吻了吻:“好了,快去吧。” 小心思被识破,宋苔闷闷不乐:“哦。” …… 大约十几分钟后。 宋苔昨天晚上没睡好,眼皮困倦地盯着曲春君跳大神。 其实跳大神完全是宋苔小肚鸡肠的迁怒。 曲春君身形优美利落,动作轻盈有力,身上青色的衣袍随着她的动作奇妙地有了几分轻纱的质感,配上她平和冷淡的神情,真有几分六根清净的世外高人范。 比之前那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跳得好看多了。 曲春君神色平淡,手里握着一柄桃木色法尺,一面刻着日、月,以及二十八宿的名称,另一面刻着三星、北斗七星、南斗六星的图案。 在宋苔额间轻点三下,荡秽净身。 比起一般粗而规矩的法尺,曲春君手里这柄桃木法尺更薄韧,挥舞间能听到划破空气的凌厉风声。 那风声近在咫尺,几乎擦着她的耳朵和发丝,让人疑心,只要再近一点,这把法尺就会落在她身上。 宋苔闭着眼,乱七八糟地想,这根本不像法尺,更像戒尺,打人手心和屁股用的。 曲春君当什么神婆啊,当老师多好。 有这张脸,配上这冷淡的性格和好听的声音,肯定堂堂课满,抢课都抢不到。 有学生就喜欢这种禁欲系呢,指不定心里大喊,老师抽我! 但她不是那种学生,见到曲春君她肯定有多远躲多远。 她最讨厌这种老师了。 宋苔恨恨地想。 曲春君的衣袍也随着动作贴近,她鼻尖闻到了曲春君身上的味道,湿漉清淡,像是某种植物,又像是露水。 宋苔皱眉,迁怒地想,这股味道也难闻! 好不容易熬到这个所谓的科仪结束,后面才是重头戏,是所谓的朝灵仪式,需要宋苔在这里跪三天,以示心诚。 但是宋苔却松了口气。 正殿里有一尊石质神女像,面前放着两个蒲团垫子,宋苔轻车熟路地跪在垫子上。 自从有记忆起,她就每年都要来这破地方,跪在这破石像脚下,跟面壁思过一样。 宋苔老老实实跪好,闭着眼睛,表情虔诚,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到曲春君绕着她转了一圈,法玲轻响,然后念了一句听不懂的法令,脚步声离开,轰一声,身后沉重的门被关上。 气氛霎时寂静。 宋苔立刻睁开一只眼睛,偷偷打量一圈,确认没有人。 曲春君真的走了。 她没有丝毫迟疑,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虽然只跪了一会儿,但也有点难受。 然后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个游戏机。 是她偷偷藏的。 想让她在这儿跪一上午,门都没有。 宋苔打开游戏机,坐在跪垫上玩提前购买下载的游戏,消磨时间。 她不怕曲春君突然进来。 因为按照仪式安排,她要在这跪一上午的。 这是一款新出的主打跳跳乐玩法的3d游戏,足够帮她消磨掉这三天无聊的时间。 这游戏一开始上手还算简单,游戏体验顺畅,但是随着地图逐渐展开,后面的关卡很考验操作的熟练度。 宋苔才刚开始玩,明显熟练度不够,在一个小关卡死了好几次,死活跳不过去。 死亡音效又一次在空旷的房间响起,宋苔彻底失去耐心,厌烦地将游戏机关掉,随手扔在垫子上。 无所事事,宋苔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虽然宋苔不知道来过这里多少回,但她对这里的环境有一种本能的厌烦和抗拒,从来没有仔细看过。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 虽然宋雪鹤出钱资助将整座庙彻底修缮过,并且每年都掏一笔不菲的善款,但这个空间里面只有一座看起来年代久远的破旧神像,一张供奉用的案几,上面摆放着贡品香炉,还有自己刚才坐的两个蒲团跪垫。 宋苔百无聊赖地将目光落在整个空间里最引人注目的那座神像上,打发时间似的仔细观察了一番。 这座神女像并不精致,年代久远,很多雕刻细节已经驳落,但是神韵犹存—— 神女眉眼低垂,神情宽容,笑意平和,衣带轻垂,透着股悲天悯人的神性。 宋苔站起身,绕着这座神像转了一圈,突然发现神像脚下侧立着一块小石碑,上面有几行刻字。 年代久远,石碑表面也有些剥蚀,字迹模糊,有些难以辨认。 宋苔盯着认真看了一会儿,才勉强认出几个字。 大意是赞颂这个石碑的主人的事迹,立碑的缘由、时间等等。 这个神女像的主人,氏不详,只留名——春君。 春君? 怎么跟曲春君一个名字? 宋苔有点好奇,正要继续看,突然余光瞥见一缕雪白菌丝像是滩血迹般,从神像脚下缓缓洇出。 她视线定了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正要凑近认真看一看。 变故突生—— 横生遍布的白色菌络,从石像的裙角开始蔓延,逐渐向上攀爬,交织,如密密簇簇的绒毯,雪白海浪般拥在脚边。 侵蚀般遮住神像的半边面颊,交织横斜,构成了空洞的眼球,填充鲜红的血肉内脏,皮肉充盈。 几乎瞬间,神像完全改换了模样。 神像猛地睁开眼睛,抬起头,原本低垂眼神中悲天悯人的神性变成了邪性,瞳仁漆黑,黑到近乎泛蓝,唇边笑意浅浅,直勾勾盯视着她。 宋苔被吓退一步,短促惊叫一声。 她惊恐地地盯着那双漆黑的眼睛,背后发麻,那好像曲风龄的眼睛,不对,那就是曲风龄的眼睛! 她下意识转身,想要逃离这里。 却突然察觉脚踝有湿痒的触感,她脊背一冷,升起一阵诡异的预感,低头看去。 白色菌丝如同横行的虫蚁,密密麻麻,触角般延伸,像匍匐的阴影,缓缓向她脚边靠近,蔓延…… 毫不留情地缠上她的脚踝,迅速向上,让她动弹不得。 这湿冷滑腻的触感令她浑身发冷,僵在原地,活像是什么一条条带有细碎鳞片的蛇,在她身上爬行,钻进她的衣服里,密密麻麻。 勒住她的小腿、大腿,无声滑向更深处! “啊!”宋苔大脑一片空白,本能惊惶尖叫一声。 “怎么了?”沉重的门被推开,一道清冷好听的声音适时横插进来。 声音的主人急匆匆握住她的手腕,帮她稳住身形。 脚下菌丝蔓延的态势出现停顿,迅速收拢,无声滑行着退回。 眨眼间尽数消失不见。 宋苔在惊惶中回头,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10、第 10 章 宋苔下意识向她求助,攥着她的袖口,语气凄惶:“你有没有看见?” 曲春君面无表情看着她,语气不解:“什么?” 宋苔还没从刚才的情形中回过神来,语气急且冲:“就是这里的菌丝啊,都要缠到我脚上了,你看不见吗……” 曲春君打断她:“你在说什么?” 宋苔愣愣地回头,整个房间打扫得很干净,虽然环境有点潮湿,可石像表面洁净干燥,只有被风腐蚀过略显粗糙的痕迹,甚至连灰尘都没有。 哪里有菌丝? 宋苔一瞬间有点错乱。 难道刚才又是她的错觉吗? 曲春君垂眸淡淡看她。 女孩脸颊病态坨红,眼珠蒙着一层薄薄水雾,眼神茫然呆滞,依恋地贴着她的胸口,抱着她的腰不肯放开,看样子是被吓坏了。 真乖。 曲春君唇边露出微不可闻的笑意:“宋苔,闭眼。” 宋苔乖顺地闭上眼睛。 “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曲春君口中默念几句,冰凉手指在她额间轻点。 宋苔猛一发抖,没听懂她在念什么,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刚才缠着她滑腻触觉陡然消失,浑身一轻。 她怔怔睁开眼睛。 两人距离很近,曲春君漆黑的眼睛凝视着她,倒映着她的身影。 宋苔不相信这些东西,明明刚才看到曲春君这种做派她还十分厌恶烦躁,但是此刻曲春君平静的表情却奇妙地让她安定下来,仿佛心脏被轻抚,瞬间有了安全感。 曲春君目光下落,淡漠落在她的手臂上。 宋苔慌了一下,她这才发现,刚才自己慌乱之下紧紧抱住了曲春君的腰。 曲春君身上的布料柔滑地被她攥在手里,已经被她抓皱了一大片。 宋苔有些心虚地松开手,后退一步:“谢谢曲老师。” 曲春君嗯了声,表情冷淡地从她睫毛上扫过,移开目光,突然落在神像前的蒲团上。 宋苔回过神来,但是已经晚一步。 曲春君已经弯腰将扔在蒲团上的游戏机捡起来。 “这个是……”宋苔试图狡辩,“实在是太无聊了,而且跪太久了膝盖疼,忍不住玩了一会。” 曲春君静静看她,目光凉如雪水。 “没有玩很久,就一会儿……”宋苔霎时噤声。 曲春君没问其他,但也没把游戏机还给宋苔,神情淡淡地朝那座眉眼低垂的神女像投去警告的一眼。 转身朝外走,丢下一句:“素斋做好了。” 宋苔呆呆嗯了一声。 曲春君已经转身要离开了。 宋苔立刻跟上她,摸不清她的态度,游戏机还在她手里,她是不是要跟宋雪鹤告状。 她当然不想曲春君和宋雪鹤说她游戏机的事。 但是曲春君表情实在冷淡,她没什么勇气再问一遍。 宋雪鹤已经在餐桌旁坐下,见宋苔慢吞吞地进来:“让曲老师去叫你吃午饭,怎么这么慢?” 宋苔下意识看了眼曲春君。 曲春君还是那副样子,冷着一张脸。 太像老师了。 学生对老师的恐惧是刻在基因里的。 她不怕老师。 但她害怕老师向宋雪鹤告状。 宋雪鹤毫无疑问是爱她的,甚至溺爱她。 但宋雪鹤的爱也是有条件的。 不能触犯她的底线—— 比如不能逃课,即便在课上发呆,也要坐着。 每个恋爱对象都要让她看过,她同意之后才能。 再比如……不能和曲风龄离婚。 简言之,宋雪鹤觉得不好的事情,她都不能做。 宋雪鹤离婚独身一人带孩子,还想给宋苔最好的生活条件,她不想让宋苔被看轻,不想让宋苔觉得自己比别的小孩有什么差劲的。 这些年她对宋苔的要求逐渐细化深入。 一开始是一个家长的正常要求,不能逃课,不能不写作业,不能偷偷打游戏,不能早恋…… 后来变成,宋苔的工作选择,宋苔的所有交往过的对象,宋苔相亲,宋苔结婚…… 宋雪鹤要将她做的选择,事无巨细地把控着,害怕她走歪路。 但逐渐遗忘了,宋苔是有选择权的。 宋苔已经长大了,但宋雪鹤还当她是个乖宝宝。 宋苔因为之前频繁换女朋友,不小心让宋雪鹤知道了。 宋雪鹤一开始语重心长地劝过她,宋苔按捺了一段时间,又旧态萌发。 那时候宋苔还在上大学,宋雪鹤知道后直接帮她请假,让她在家呆着反省。 说是反省,但宋雪鹤也没限制她其他。 除了不能出门,卡也可以用,游戏也能玩,甚至不用上学。 宋苔一开始根本没当回事,痛快了几天,才发现这种似有若无的软刀子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家里没人,阿姨被宋雪鹤叮嘱过,不许和她说话。 和宋雪鹤撒娇,宋雪鹤也不理她,手机也被没收。 宋苔不是那种沉得住气的性格,一连好几天处于社交真空状态,任何人都接触不到,家里安静得让人后背发毛。 她开始烦躁,逐渐崩溃,摔东西。 宋雪鹤通通视而不见。 宋苔记得很清楚,那一次宋雪鹤让她在家里反省了将近一个月。 直到她哭着认错,说再也不敢了。 之后的确没再和其他人交往过,因为很快她就和曲风龄结婚了。 就拿今天的事来说,如果曲春君告诉了宋雪鹤,宋雪鹤大概会让她反省半个月。 宋苔下意识紧张起来,屏住呼吸,手指攥住自己的衣角。 曲春君神色平静,口吻冷淡:“没事,只是神像落灰了,宋居士心地善良,主动帮忙。” 宋雪鹤嗯了一声,目光从她发红的眼角扫过,看样子挺相信曲春君的话,没继续问。 宋苔松了口气,拿起筷子坐下吃饭,就在她以为这件事终于揭过时。 曲春君突然开口:“宋居士命骨轻,本就容易招惹邪祟,现今失去灵命庇护,双肩命火愈发微弱,一年一次斋醮科仪效果不佳,恐怕要改成每月一次。” 这一长串,翻译成人话是:之前每年一次的跳大神不管用了,从今天开始,宋苔每个月都要来这儿一次。 宋苔:“……?” 心里对刚才曲春君帮她打掩护的感激瞬间消失不见。 宋苔忍不住瞪她一眼。 11、第 11 章 宋雪鹤轻轻笑了一下,眼神中带着审视:“曲春君,我每年捐两百万不是让你吃干饭的。” 曲春君淡定回视:“宋女士心诚大爱,我心存感谢。” 宋雪鹤目光仍然落在她脸上。 曲春君不动声色道:“这是下策,耗时费力,只是现在也没其他办法。” “如果不是她发生意外,宋居士有灵命庇护,也不需要这么做。” 她指的是谁,当然是曲风龄。 这无疑戳中了宋雪鹤的心思。 曲风龄出车祸之后,宋雪鹤先想到的就是她的女儿宋苔怎么办,现在有了解决方法,虽然有点麻烦,可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不管曲春君是不是在骗她,但事关宋苔,那就是最重要的。 宋雪鹤突然笑了笑,仿佛刚才不愉快的质问没有发生过一样,语气柔和:“希望曲老师尽职尽责。” 曲春君颔首,咬字清淡:“当然。” 宋雪鹤没意见了,但宋苔有意见。 一年来一次已经够她受了,一个月来一次简直要她命。 但她的意见不重要。 从头到尾,这两个人没有一个问过她。 宋雪鹤往她碗里夹了筷青菜:“多吃点。” 宋苔高兴不起来,乖乖吃了口青菜,又瞪了一下曲春君:“哦。” 曲春君不为所动,甚至还笑了一下,一向平淡的眼神中漾起细微的笑意,帮她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 桌上摆着两道菜一道汤。 都是这个季节的时令菜。 这个季节的鲜笋最好吃,今天曲春君也做了。 在这座庙后就有一片竹林。 之前的守庙人是个老婆婆,宋苔还出于好奇,跟着她一起去竹林里挖过笋,采过野菜。 宋苔想着曲春君顶着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撸起袖子弯着腰挖笋的样子,被自己的想象逗笑,勉强平复了一下烦躁的心情。 几秒后,宋苔盯着自己面前的汤碗,拿起勺子,忍不住又瞪了她一眼。 剩下两天,游戏机被没收,唯一的娱乐项目没了,简直度日如年。 原本对曲春君有几分感激,一想到之后这样的情况每个月还要来一次,那点浅薄的感激也瞬间消失。 她现在看曲春君非常不顺眼。 神棍,神婆,骗子。 每次看到曲春君,宋苔都忍不住用眼神恶狠狠地骂她。 但曲春君完全不受影响。 而且虽然宋苔不想承认,可是她需要曲春君。 自从上次之后,她见到那个神像就心有余悸,有曲春君在,她感觉安心一些。 三天时间终于艰难熬完,周一晚上,宋苔几乎迫不及待地连夜要走。 临走前,宋苔即将上车,曲春君突然叫住她,递过来一个小包,是用一块青绿色的布包着长条的桃木小匣子。 宋苔愣了一下。 这三天时间,除了帮她圆谎的那天,曲春君从来没多看她一眼。 居然会给她送东西? 这小匣子沉甸甸的,感觉不出里面是什么。 宋苔将信将疑地低头打量,心里吐槽,不会是什么邪咒来害她吧。 什么古曼童,背后灵,钻心咒,阿瓦达啃大瓜…… 她刷到过好多视频,还是很有见识的,曲春君别想骗她。 可另一方面,虽然她还是不信这种东西,但是那天曲春君念的那个咒是有用的,她现在还记得浑身一轻的感觉,让她感觉很安心。 在她迟疑间,曲春君已经将东西彻底递到她手里,脸色冷淡地后退一步,和她拉开距离。 这时,宋雪鹤叫她上车。 宋苔只好收下。 车子启动,逐渐远离那座小庙。 宋苔不耐烦地打开裹在外面的布,看清楚里面装的东西,动作猛地一顿。 宋雪鹤注意到她的动作,随口问道:“里面是什么?” 宋苔动作匆忙地将匣子合上,心脏乱跳,含混道:“就是几个香袋。” 宋雪鹤没怀疑,她对曲春君还是信任的:“既然曲老师费心,不要浪费人家的好意。” 宋苔心虚地应了一声。 下意识透过车窗向后看去,车子已经开出很远,早就看不见曲春君的身影了。 其实盒子里不是什么香袋,而是一个红黑色外壳的游戏机,就是之前被曲春君拿走的那个。 趁宋雪鹤不注意,她假装将游戏机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来。 她怀疑曲春君在她游戏上做手脚了。 不会把她的游戏账号给删了吧?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好心还给她? 打开游戏,游戏背景音乐欢快响起。 宋雪鹤侧头看她,有些不赞同:“太晚了,车里的光暗,不要玩太久,玩半个小时就休息。” “嗯嗯,知道了。”宋苔胡乱点头,视线突然一顿。 熟悉的游戏界面,但之前她死活过不去的关卡已经被打通,不光打通了,所有成就徽章都帮她达成了。 是谁帮她打的,简直不言而喻。 总不可能是鬼帮她打的。 宋苔单方面将这个行为当作曲春君的示好。 不过就帮忙打个游戏而已,这种小恩小惠,就想让她消气? 门都没有。 宋苔心里冷哼一声,将游戏机塞回去,将手机拿出来。 因为宋雪鹤盯着,她都三天没碰手机了。 宋雪鹤捏了捏酸痛的鼻梁,结束工作,侧头看她,摸了摸她的脸颊:“太晚了,今天和妈妈一起睡?” 宋苔没说话,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注意力集中在手机上。 一开机,屏幕上飞快弹出一长串消息。 有陈聆的两条,给她发了汪汪玩毛球球时的可爱照片。 但最多的是来自瞿风悦。 足足给她发了六十多条。 最新一条是两分钟前,瞿风悦好像是预料到她已经回来,问:“姐姐,我能来找你吗?” 后面跟着一个小狗可怜巴巴摇着尾巴的表情包。 宋雪鹤笑道:“嗯?发什么呆?怎么不回答我?” 宋苔回过神来,盯着瞿风悦的这条消息,迟疑了两秒,摇头拒绝:“不要,明天还要上班。” 这是个很正当的理由。 宋雪鹤没再说什么,而是问她:“膝盖疼不疼?” 宋苔点了点头。 虽然她几乎都想方设法划水摸鱼,但是三天时间加下来,还是跪了挺久的。 现代人除了玩情-趣时,哪里还感受过这种封建糟粕。 又不是铁膝盖,肯定酸酸痛痛的不舒服。 “过来。”宋雪鹤示意。 宋苔脱掉鞋,乖觉地靠过去,将腿搭在宋雪鹤西装裤上。 她拿着手机,心不在焉,先回复了陈聆的消息,犹豫要不要答应瞿风悦。 她有点想瞿风悦,心里不想,但是身体想。 可是今天又太晚了,有点累…… 宋雪鹤将她的裙子撩到膝上,看见膝盖处的皮肤有一片发红。 其实不严重,只是宋苔皮肤白,稍微擦伤了一点就格外显眼。 借着车内的灯光,宋雪鹤拿出早就准备好多药膏,低头细致地帮她涂了一层。 这药刚涂上去时凉丝丝的,但很快渗进破皮的伤口,伤口变得刺激性发热,还有点发痒。 宋苔睫毛颤了颤,难受地想将腿往回缩,却猛地被按住。 温热手掌牢牢扣住她的脚踝,是一种禁锢的姿势。 宋苔下意识抬头看她,小声叫她:“妈……” 车内灯光晦暗。 宋雪鹤突然开口,语气有点像是在闲聊,又有点不像:“听小于说,你和你们部门里的一个实习生最近走得很近?” 小于就是宋苔的直系领导,那天在电梯里穿着圆领毛衣的那个短发女人。 12、第 12 章 那个于姓的短发领导就是宋雪鹤之前的助理,后来才调任来分公司。 对于这点宋雪鹤从来没有隐瞒过她,宋雪鹤说不放心她,有个信任的人照看会放心很多。 车内灯光昏暗,宋雪鹤静静看着她,目光让她无处遁形。 面对着宋雪鹤审视的目光,几秒后,宋苔支支吾吾:“是。” 宋雪鹤:“到哪一步了?已经确定关系,在一起了?” “嗯。”宋苔没有否认。 因为她知道,按照宋雪鹤的作风,她能问出这句话,绝对是已经确定她和瞿风悦的关系。 她现在脑海里有点混乱。 不知道宋雪鹤为什么会知道。明明她和瞿风悦在公司根本没有过接触,除了上次在电梯里。 难道真是上一次露馅了吗? 可是上一次,领导不是没看到吗? 宋雪鹤:“那为什么不跟我说?” “菜菜,非要等外人告诉我,我才知道你谈恋爱了吗?” 宋苔抿唇,不想回答。 她就是故意瞒着宋雪鹤的。 如果宋雪鹤知道,肯定不会同意。 宋雪鹤说是为了她好。宋苔心里也明白,但她不想考虑那么多。 她本来就因为曲风龄突然车祸,心里被沉甸甸压了一块。 她只是想谈一个短暂的恋爱,什么都不想。 在她答应和瞿风悦在一起之后,她就预想到宋雪鹤一定会不同意。 就像当时不同意她和曲风龄离婚一样。 宋雪鹤:“为什么不说话?” 宋苔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向她,咬了下嘴唇,轻声道:“对不起妈妈。” 宋雪鹤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宋苔被她这样的目光看得难受。 她知道宋雪鹤心里又对她失望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雪鹤才随意嗯了一声:“明天记得分手。” 宋苔猛地抬头看她:“为什么?” 宋雪鹤对她的反问表示诧异,轻笑一声:“为什么不分?” 宋苔深呼口气,强行压下自己的情绪:“谈恋爱是我自己的事。” 宋雪鹤:“当然是你自己的事,只是你跟这个女孩才认识多久,知道她的人品底细吗?还有曲风龄才死多久,这些需要妈妈告诉你吗?” “为什么这么不乖?” 宋苔看向她,她这几天原本心里就不爽快,宋雪鹤的话像一小撮火药,轻飘飘地撒下,将她心里连带着这三天勉强被压下的烦躁一起炸了出来。 宋苔声调拔高:“我已经二十五了。” 宋雪鹤平静地笑了下,语气包容,像对她的小脾气无可奈何:“所以呢?” “无论你多大,我也是你妈妈,担心你难道不应该吗?” 她的平静更衬得宋苔的情绪波动太大,暴露了宋苔在这段母女关系中处于下位。 因为只有弱者才会喊得更大声,需要音量虚张声势。 宋苔胸口起伏:“那我现在想谈个恋爱也要经过你同意?” 宋雪鹤静静看着她。 几秒后,摸了摸她的脑袋,像看一个不乖的小孩发脾气,温声道:“好了,别生气,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谈恋爱当然是你自己的事。” “只是担心你,毕竟曲风龄才出车祸几天而已,被别人看到,肯定会有闲言碎语,对你的小女朋友也不好……” “算了,只要你喜欢就好。”她叹了口气,笑了笑,语气十分怅然无奈,“我们菜菜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妈妈应该尊重你。” 宋雪鹤握住她的脚踝,动作温柔地帮她把鞋穿上,又帮她整理了裙摆。 就像小时候一样。 如果宋雪鹤继续用刚才的口气,宋苔还知道怎么回应。 可是现在她的语气骤然柔和下来,宋苔无措地张了张唇,瞬间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像是怒气冲冲即将喷发的小火山,突然被扣上了一层不透风的玻璃罩。 胸口横冲直撞的情绪还没排解,刚刚有喷发的征兆,就被硬生生掐断。 宋苔张着嘴,茫然地看着她。 她太知道怎样拿捏自己的情绪了。 宋雪鹤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温柔道:“现在曲风龄出事,没人照顾你,有什么想吃的和阿姨说,让阿姨帮你做,好不好?” 宋苔转过头看向窗外,没说话,眼圈不受控制地发红,轻轻嗯了一声。 宋雪鹤总是这样。 几分钟后,车子停下。 “别哭了。”宋雪鹤摸摸她的脸颊,指尖擦过她湿润的睫毛,“是妈妈的错。” “快上去吧。” 宋苔闷闷地点点头,一言不发地下车。 但脚步刚迈出去,她又低声,语气硬邦邦地:“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那样对你说话。” 宋雪鹤对她笑了笑:“妈妈没怪你。” “晚上睡个好觉。” 见她背影消失,宋雪鹤的眼神瞬间冷淡下来,拿出手机,点开其中一个软件。 …… 宋苔拿出手机,打开对话框,没问瞿风悦有没有空,在做什么,只心浮气躁地发了两个字:“过来。”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瞿风悦匆匆赶到宋苔家。 她还没来得及按门铃,门已经被打开,被宋苔拽着手腕拉了进来。 她敏锐地看到宋苔的眼睛发红,像是哭过。 “姐姐怎么了?”她正要开口问。 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宋苔已经毫无耐性地拉住她的衣领,强迫她的低头,环着她的脖子,踮脚,吻她。 瞿风悦脊背被迫抵在玄关坚硬的墙壁上,被她的动作弄得猝不及防,想要说什么。 宋苔失去耐性,狠狠道:“闭嘴。” 宋苔好像就是想要发泄,将脸靠在她肩上,动作急促地握住她的手腕,呼吸也有些紧张,声音沙沙的,低声命令道:“快点。” 瞿风悦低头顺从地吻了吻她的鼻尖,抱住她,轻轻关上身后快要发出警告的门。 …… 她没有继续深入下去,只是隔着一层布料。 可这样已经足够了。 她感受到宋苔在发抖,声音因为她变得急促呜咽。 每一次呼吸和颤抖都是愉快的,被她掌握。 宋苔将脸埋在她肩上,脊背抵在门上,大脑一片空白,盲目跟随着她的动作,什么都没想。 最后时刻,她好像一张白纸被瞿风悦完全揉皱,只能恍惚失焦地抱着她的脖子,感受自己身体的失控。 “笃笃笃——”背后的门突然被敲响。 陡然响起的敲门声,宋苔被吓到,身体瞬间紧绷,下意识抱紧她,身体感受却来得更猛烈。 那人没按门铃,直接敲了门。 瞿风悦侧头,隔着猫眼,她对上一双草灰粽色的眼睛,那双眼睛静静看着,隐约带着笑意。 她看不到门外的人全部的脸,但她早就知道是谁。 是她的同类。 宋苔被敲门声惊得清醒过来,睁开带着湿痕的眼睛,想要推开瞿风悦:“有人敲门……” 瞿风悦却仿佛没听到,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用力按住她的腰。 带着几分故意,再次示威般对上那双眼睛。 瞿风悦笑了声:“姐姐专心点。” 绕开碍事的布料。 宋苔闷哼一声,猛地弓起身体。 刚刚平息的身体感受迅速复苏、蔓延,在她脊背上点燃一把火,仿佛要将她杀死。 瞿风悦毫不留情。 逼得她开始发抖,眼睫挂上泪珠,失控地趴在她肩上。 几分钟后,敲门声已经停下来,可门外的人明显还没走。 瞿风悦等待她平静下来,笑了笑,抬手,闻了闻指尖萦绕的气味:“姐姐今天好热情。” 宋苔闭着眼睛,还没彻底缓和过来。 瞿风悦抽了张纸,擦净指尖,亲昵地亲亲她的脸颊,低头恋恋不舍地在她脖颈处蹭了蹭:“姐姐去洗澡吧,我来开门。” …… 13、第 13 章 等宋苔洗完澡,人已经离开。 宋苔大概猜到敲门的是谁。 这么晚,似乎也没有别人。 瞿风悦在沙发上坐着,见她头发还是湿的,自告奋勇要帮她擦头发。 宋苔没拒绝,一坐下,她视线就注意到桌子上多了几个小盒子,上面印着一个小彩虹图标。 一盒十二只装。 是她和曲风龄从前经常用的牌子。 她皱了下眉,还没问。 瞿风悦脸颊已经红透了,眼巴巴地看着她,主动解释:“是邻居送来的。” 说完,瞿风悦站起身,拿起吹风机,绕到她的身后,准备帮她吹头发。 瞿风悦顿了顿,声音带着难以启齿的害羞,像是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很不好意思,突然轻声道: “她看到我们了,姐姐。” 这句话没头没尾。 宋苔动作猛地顿住,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漆黑的监控摄像头。 瞿风悦补充完整:“刚才姐姐亲我的时候,她好像看到我们了。” “所以才送了这些。” 宋苔这才反应过来,瞿风悦说的“她”,是指对面的邻居。 而不是曲风龄。 曲风龄已经死了。 她再一次差点忘掉这个事实。 瞿风悦表情有点歉疚,犹豫了几秒:“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注意到她看见了。” 宋苔对上她的眼睛,觉得自己应该做出点反应,但她现在脑袋有点发木,情绪释放之后的麻木:“没事。” 只是看见她们接吻而已,而且又不是在公司。 不过,宋苔她看向散落在桌子上的几个小盒子,这个举动让她觉得不太舒服,有些被冒犯。 就像那天那个女人看她的眼神一样,带着侵略感,像是在瞄准捕捉猎物。 脑海里浮现那双灰棕色的眼睛,她本来就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此刻更添厌恶。 “以后离她远点。” 瞿风悦嗯了声,迟疑了几秒,在她身边坐下,又问:“那……我今天能留下吗?” 外面天色太晚,已经接近凌晨,不好这个时候把人赶回去,而且还是她把瞿风悦临时叫来的。 宋苔这次没拒绝,从衣帽间里给她找了个毯子:“那你睡沙发吧。” 瞿风悦有点开心,语气都雀跃起来:“真的吗?” 宋苔点点头,站起身。 她看不见瞿风悦的脸,因此也错过她此刻的表情,背后瞿风悦眼神闪着不正常的愉悦兴奋,脸上咧开一个巨大的微笑,像是沉寂太久终于等到时机可以捕捉猎物的前兆,轻声愉悦道:“那……姐姐晚安!” “晚安。”宋苔走进房间,好累,她闭上眼睛,几乎瞬间跌进梦里。 …… ——“她看到我们了。” ——“她看到我们了。” 房间安静,灯光昏黄,带着几分难以描述的阴沉。 宋苔浑身无力,鼻尖嗅到潮湿的气味,水汽饱满充沛,那是一种类似于腐殖质中冒尖生长出的植物味道。 意识回到睡前她和瞿风悦在玄关处放纵的场景。 明明她没有什么都没看到。 这一切都来自于瞿风悦的描述,她却忍不住打了个抖。 那种窥伺的感觉如此强烈,她胆寒地抬起头,四处张望,突然对上一枚草灰棕色的眼球。 紧紧卡在门缝里,迫切地想要挤进来。 察觉到宋苔注意到她,那枚正在窥伺的眼珠瞳孔骤然兴奋地放大,更加卖力地想要从门缝中挤进来。 宋苔猛地用力关上门,眼珠被成功隔绝在门外。 她手脚发麻地靠在门板上,暂时松了口气。 可是被窥伺的感觉仍然没有散去,反而愈发强烈。 有人在注视着她,盯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宋苔猛地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墙壁,对上了另一双熟悉的漆黑眼睛,手脚僵硬。 到处是眼睛,深黑色的眼睛!曲风龄的眼睛! 如同青蛙卵泡,挨挨挤挤,密密排布,目之所及之处,天花板、四面墙壁…… 宋苔被眼前诡异的景象吓到失声,惊恐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踩到一片带着弹性的湿滑东西,触感奇妙,像是脆弱的水球,噗叽一声,被她踩爆。 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猛地翻折方向,漆黑眼珠直勾勾看向她。 宋苔鞋底碾过这湿滑的触感,突然浑身僵硬,心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低头看向脚下—— 那不是什么水球,而是眼球,一大片眼球被她踩爆,凄惨地淌出雪白浆液。 不光天花板,墙壁,还有地板上!她所踩的整片地板上! 像是虫类的复眼,密密麻麻的眼珠争先恐后转向她,因为太过密集,转动时发出叽叽咕咕的摩擦音。 宋苔战栗着想要逃出这诡异的场景,不小心后退,一片眼珠再次噗叽一声被踩爆,挤出的粘腻液体飞溅到她的光洁细瘦的脚踝上。 她陡然僵硬,手脚发抖。 顷刻间,变成了粘腻的菌丝,缠在她的脚上,飞快向上蔓延,深入…… 她想要跑,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定在原地。 菌丝眨眼间已经攀上她的膝盖,毫不留情地缠绕住她的大腿,以一种围剿猎物的状态,将她整个禁锢,层层包裹。 白色菌丝结成了一个茧蛹,将她包裹其中。 宋苔惊恐挣扎,却完全挣扎不开。 看起来细而柔软的菌丝,却无比柔韧,任凭她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挣脱半分,只要她稍稍挣开一丝缝隙,就更亲密地勒进她的皮肤。 可是更加令她害怕的是—— 触感滑腻冰凉的白色菌丝飞快汇集,触手般,兢兢业业,有规律地朝着…… 宋苔猛地咬住嘴唇,明明没有经历过,却像是经历过无数次一样,熟稔且自觉地弓起身体,屈起腿,迎接…… 就好像曲风龄还没车祸时,每天晚上在床上从背后温柔地抱着她。 宋苔脸颊涨红,喉咙发出呜咽,眸光带水,失神地望着天花板,想躲,却又不知道能躲到哪里去。 最后只能求饶地叫她的名字:“曲风龄。” 曲风龄每次都十足温柔地安抚她: 「好乖。」 「很快就结束了。」 可是宋苔知道她说的是假话。 这次也是一样。 …… 呼吸急促,嘴唇被完全堵住,闷闷发不出声音。 她已经完全失神,丧失身体的自控能力,快-感像浪潮般席卷她。 像一只搁浅在岸边缺氧的鱼,身体无力地抽动。 可还没完。 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眼睛带着恶劣的笑意,再次齐刷刷转向她,铺天盖地凝视着她。 白色菌丝毫不留情地收紧,勒紧她的皮肤,迫不及待地试图再次打开她。 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 昏暗的房间内,灯光微微颤动。 雪白菌丝以一种禁锢的姿态,将她整个缠绕其中。 细细的雪白末梢汇集,狡猾地缠在柔软肌肤上探寻,试图找到能够钻入的栖身之所,无孔不入。 不知过了多久。 “呜呃……” 软薄眼皮下眼珠飞快轮动,弓起的腰肢绷紧发颤,片刻,失力般跌回柔软的床铺。 雪白菌丝飞快收束,退回,挤过门缝,留下一床潮湿的狼藉。 几秒后,宋苔剧烈胸口起伏,呼吸急促地睁开眼睛。 14、第 14 章 气氛安静,只有床边的一盏夜灯静静开着。 她躺在卧室的床上,四肢空泛发软,身上冷汗涔涔,连眼睫也挂上了一层湿雾,变得沉重。 残存在身体的愉悦仍未消退,如同轻飘飘地浸润在温泉水中,某些感官仍在余韵中轻轻抽动,不受控制地分泌出晶亮液体。 半真半假的虚幻感冲击着大脑,宋苔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入目是鸦青色花纹的卧室墙壁,是宋苔最喜欢的颜色,当初装修的时候,曲风龄特地选了这个颜色。 床边的那盏小夜灯也勾勒着鸦青色的花纹。 身体感觉逐渐恢复,眼眶湿红地侧过头,劫后余生地大口呼吸,仿佛要迫切地从刚才的梦境中逃脱出来。 这种梦她不是第一次做。 自从曲风龄死后,她就常常做类似的梦,梦的内容大不相同,可是梦的主题一致——曲风龄的眼睛在看着她,包围着她,一直在她周围。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的梦境感觉太过真实又有冲击力,真实到仿佛刚才那一切就是发生在她身上。 那重重勒进皮肤的白色菌丝,切实紧密的窒息感,都像是刚刚发生过。 可那过于奇幻诡异的场面又让她十分确认是梦。 而腿间的湿漉粘腻又在提醒她,她因为这个梦出现了怎样的身体变化。 她讨厌曲风龄给她留下的身体痕迹,仿佛已经烙在她身体最深处,几乎轻而易举地撩拨起她的反应,而她毫无控制能力。 就连那么奇怪的一个梦,也能…… 宋苔羞耻又厌恶地咬了下嘴唇,用力夹住腿,情绪有些失控地起身。 她迫切想要抓住点什么,证明刚才那个梦是假的。 可是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有曲风龄留下的痕迹,墙壁,桌子,夜灯…… 瞿风悦! 只有沙发上睡着的瞿风悦,和曲风龄毫无关系。 念头一闪,她好像突然抓住了什么似的。 宋苔站在沙发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宋苔勉强同意她留宿,但不同意她睡床,瞿风悦没有任何怨言,盖着毯子乖乖睡在沙发上,维持着一个蜷缩的姿势,呼吸安静。 瞿风悦刚刚进入浅度睡眠,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睫毛微动。 她的注视太明显,瞿风悦像是被突然从梦中吵醒,困倦地坐起身。 几缕菌丝静悄悄地退回,埋在毯子下,愉悦餍足地缩回她的身体,重新构成她身体的一部分。 瞿风悦仰着头无辜迷茫地看向她,语气疑惑:“姐姐?” 她发觉宋苔的表情不对,眼珠泛着不正常的红意,浑身雾湿,淌着水渍,丝绸睡衣紧紧贴在腿上,整个人汗涔涔地像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似的。 瞿风悦担忧道:“怎么了?” 宋苔拿起桌上的一个小盒子,拆开,握住她的手腕,语气急促,尾音有些发抖:“戴上。” 瞿风悦还没反应过来,但还是顺从地抱住她,将她搂进自己怀里。 “快点。”宋苔跪坐在她腿上,已经不自觉带上命令的语气。 但瞿风悦迟疑了几秒,目光定在她脸上,没动,第一次拒绝她,没有如她所愿。 而是拨开她额头汗湿的头发,担忧道:“做噩梦了吗?” 宋苔呼吸急促,整个人都有些不自知地颤。 瞿风悦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抱住她,温声细语道:“我在呢。” 宋苔的睡衣贴在身上,清瘦脊背凸现。 瞿风悦用力抱紧她,笨手笨脚地顺着脊骨一节一节轻轻捋下去,这是一种不带任何情-欲的动作,只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 “我在。” 宋苔原本急促的动作突然顿住。 瞿风悦身上暖融融的热度传到她身上,让她逐渐冷静下来,从刚才那种似有若无的梦境中挣脱出来,终于有了些真实感,让她冷静下来。 曲风龄也经常这样抱住她,在她做噩梦的时候温柔地安慰她,一遍一遍告诉宋苔有她在。 这种噩梦她不是第一次做,但这是曲风龄第一次这样出现在她梦里。 明明她很想摆脱曲风龄带给她的影响,但是此刻又因为瞿风悦和曲风龄过于相似的举动逐渐平静下来。 刚刚拆开的小盒子,因为宋苔拆开时略显粗暴的动作,里面的小包装散落了一沙发上。 瞿风悦小心翼翼一个一个找回来。 光线柔柔地散在沙发上,宋苔裹着毯子,偎在沙发里看着她,情绪已经镇定下来。 瞿风悦将捡回来的小包装重新放回沙发旁的小边几上,数了数,还差一个。 沙发上没有,应该是掉地毯上了。 宋苔制止她:“算了,别找了。” “没事,已经找到了!”瞿风悦冲她弯了弯眼睛,瞳仁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将手掌轻轻摊开给她看。 瞿风悦将最后一个也放回边几上,又坐回她身边。 犹豫了几秒,朝她挪了挪,靠在她的肩上,悄悄抱住她的腰:“别害怕。” 几秒后,又补救似的小声问:“姐姐,我可以抱你吗?” 宋苔:“……你不是已经抱了吗?” 她将脸埋在宋苔颈窝,忍不住笑了下,耳尖发红,有点羞赧,却强装自然,闷声道:“姐姐刚才真的在做噩梦吗?” 宋苔不明所以。 瞿风悦目光落在自己的睡衣上,示意她看。 睡衣上被洇了一小块亮色湿痕,丝绸的料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显眼。 宋苔的呼吸停顿几秒。 瞿风悦用鼻尖亲昵地蹭她,呼吸落在她的脖颈处,像是温热湿黏小舌头,带着倒刺,贪馋地舔舐着她:“姐姐是梦到我了吗?” 不是。 “有没有梦到我亲你?” 刚才那个梦境的内容随着瞿风悦的话瞬间重新浮现在脑海,难捱又羞耻。 宋苔下意识想推开她。 但是刚才被“梦境”刺激过的湿润身体,刚刚平息下来的身体反应,顷刻间被重新唤起,像是一蓬绒草里落进了个火星,轰地点燃,甚至比刚才更剧烈。 瞿风悦埋在她的颈窝处,没抬头,却敏锐地感觉她身体一瞬间紧绷,皮肤升温,呼吸变乱。 瞿风悦却没做任何反应,仿佛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变化,眼珠不合常理地转动角度,凌厉冷静地透过她敞开的睡衣衣领,直直盯视,检视自己的成果。 逐渐蓬起鼓胀,变成一枚熟透饱满的嫣红浆果,轻轻一捻,仿佛就溢出香甜的汁液。 她咧开唇角,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抬起头,表情有些害羞,却又贴心道:“姐姐是想要了吗?” …… 明明之前都是宋苔在上位做主导,但这次,主导位悄然发生变化。 刚刚捡回的小包装已经派上用场,被拆开,薄而紧致地箍在修长手指上。 瞿风悦在她身后,一只手紧紧环住她的腰,吻她的后颈。 目光逡巡地从她脊背一路落下,落在她因为强烈快-感不断发抖的腰肢,再往下……目光突然顿住。 宋苔紧紧握着沙发扶手,跪趴在沙发上,腰肢因为姿势下陷出白腻起伏的角度,簌簌发颤。 突然听到瞿风悦附在她耳边轻轻笑了声,说:“姐姐真像小狗。” “瞧瞧,在向我摇尾巴呢。” 15、第 15 章 宋苔醒来时仍然还有几分茫然。 瞿风悦的脸亲昵地埋在她的脖颈处,手臂紧紧搂着她的腰。 像是一棵攀生的藤蔓植物似的紧紧缠在她身上,甚至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记忆缓慢回笼。 两人一开始在沙发上,后来瞿风悦抱她来了卧室,或许是体力耗尽的缘故,昨天晚上久违睡得很好,没有乱七八糟的噩梦缠着她,她之后也没有再梦到曲风龄。 宋苔侧头看向瞿风悦。 瞿风悦还没醒,紧紧贴着她,呼吸像是像是植物的末梢,一下又一下地扫在她的皮肤上。 这种紧密的包裹感换做是以往会让她觉得难受,因为曲风龄也喜欢这样抱她。 可是现在反而让她觉得舒服。 宋苔盯着她。 瞿风悦毫无疑问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但她不是出于喜欢才和瞿风悦在一起的,她只是迫切想摆脱曲风龄的死亡带给她的阴影。 就算当时不是瞿风悦,换成另一个女人给她主动释放追求信号,她大概也会同意在一起。 可是现在,她突然对自己和瞿风悦的关系有了一点真实感。 而这种真实感正在代替曲风龄残留在她身上的感觉。让她有继续这段关系的想法。 瞿风悦醒了,没睁开眼睛,睡意惺忪地抱紧她,在她脸颊亲亲:“姐姐。” 两人昨晚体力耗尽,只是草草洗了个澡,现在的动作,像是两株赤身裸体交缠在一起的植物。 瞿风悦抱着她,手不知道碰到了哪里,脸颊瞬间通红,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她,有点害羞但回味地小声道:“姐姐昨晚好漂亮。” “你也是。” 瞿风悦抱紧她,还想凑过来亲亲她:“我表现得怎么样?” 宋苔拒绝,对这种温情时刻也没有什么感觉,笑道:“不是要上班吗?快起床吧。” 之后几天,瞿风悦很明显感受到了宋苔的态度变化。 虽然在公司里仍然可以保持距离,可是宋苔不会刻意让她等自己了。 两人回家约会,一起吃饭,看电影。 宋苔不再拒绝她留宿在家。 瞿风悦能清楚地感受到宋苔之前对她的不在乎,就像是对待一个她还算满意的宠物,好用就行。 现在,她和宋苔才真正建立平等关系。 瞿风悦现在还是实习生,真正的项目她也参与不进来,平时只能做点整理打印资料和跑腿的杂事。 但是正是这种边角料工作才是最繁琐的。 这天,其他同事都已经下班,她们这层已经没人了。 没人看到,宋苔干脆坐在她身边,玩游戏等她:“明天我帮你和沈姐说。” “你是实习生,又不是奴隶,怎么谁都能使唤你做事。” 瞿风悦盯着屏幕,转头对她笑笑:“没关系,可是我现在什么都不会,也没其他工作可做。” “姐姐,谢谢你陪我。” 等整理完,已经两个小时后了,公司里早就没有其他人了。 瞿风悦仗着没人,大胆去牵她的手。 准备下楼时,在电梯里再次遇到那个短发领导。 瞿风悦记得宋苔之前的话,想要松开她。 宋苔面色如常,打了声招呼,没有任何避讳,拉紧瞿风悦的手进电梯。 瞿风悦愣住。 宋苔没看她,对她的这位直系领导笑了笑,表情平静,但是莫名有几分示威的意思。 不是对领导,而是对背后的宋雪鹤。 既然宋雪鹤什么都知道,那就让她知道吧。 反而是对面的短发领导表情怔愣了瞬间,随即反应过来,两人的关系似乎并不普通。 她疑惑探究地看向两人牵着的手,下意识笑了笑,直到宋苔和瞿风悦已经出了电梯,她还半天没缓过神来。 因为今天瞿风悦额外加班,她们原本回去看电影的计划泡汤了。 瞿风悦送她回家,分开之前,瞿风悦紧紧抱着她,将脸埋在她的肩上,恋恋不舍地小声抱怨:“姐姐,我不想跟你分开。” 宋苔突然问:“那要不要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瞿风悦现在住的位置比较远,如果两人想要待在一起,根本没有太多空闲时间。 瞿风悦愣住。 宋苔笑着看她:“要不要?” 这几天宋雪鹤平时仍然会给她发消息,没有再提到关于瞿风悦的任何事情。 她不知道宋雪鹤的想法。 不过她觉得宋雪鹤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她和瞿风悦的关系根本维持不了几个月。 纵使她们现在感情正在逐步升温,俨然要进入热恋期。 但是宋苔也大概能预料这段关系最后的结局。 她们的关系进展有多快,在新鲜感退却之后,宋苔厌烦得就有多快。 她和曲风龄也不是没有甜蜜的时刻,最甜蜜的时候,连白头偕老的结婚誓言她都和曲风龄说过。 因为那时候她是真心想和曲风龄结婚。 但之后在新鲜感退却之后,不还是想要离婚吗? 所以,虽然她现在真诚地主动提出同居,也并不能代表什么。 但瞿风悦显然已经当真,眼神惊喜又无措地看着她:“可以吗?” 宋苔:“你是我女朋友,为什么不能?” 瞿风悦很快冷静下来,犹豫道:“可是……会不会太快了?” 宋苔笑了笑:“我觉得不快,难道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 她以为瞿风悦会答应的。 但没想到瞿风悦迟疑过后,很郑重地拒绝了她。 瞿风悦生怕她不开心:“姐姐,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是再等等好不好?” 宋苔不明白:“等等?” 明明瞿风悦想要时时刻刻和她呆在一起,为什么会拒绝。 瞿风悦突然从背后抱着她,揽着她的腰,灯光从背后照过来,像一道灰沉影子笼罩着她,手掌轻轻抚摸她的小腹,眼神期待,轻声道:“嗯,现在还不到时候。” “再等等……再等等,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她语气染上几分奇怪的兴奋,瞳孔飞快缩张几次,似乎已经想象到宋苔永远和她在一起的画面。 “宋苔,我真的很爱你。” 宋苔僵住,突然脊背发麻,窜上一阵凉意。 这个熟悉的动作莫名让她想起曲风龄。 但是很快,瞿风悦已经表情自然地松开她,对她撒娇道:“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宋苔盯着她的眼睛,回过神,手指微微蜷缩,笑了笑:“没事,没有生气,那就再等等好了。” 她安慰自己,这大概只是瞿风悦表达亲昵的动作而已。 她也觉得再等等同居比较好,这样她和瞿风悦恋爱时长还能延续一段时间。 刚同居的话她也是随口提的,只是兴致到了而已。 对于这段恋爱,就像加载游戏的进度条,不管再慢,也一定会滚动到尽头。 不过,在此之前,她可以多享受一段恋爱时光。 正好刚刚陈聆约她明晚一起吃晚饭。 宋苔看了眼手机,笑着问:“要跟我一起去吗?” …… 第二天。 陈聆已经提前订好了餐厅,给她发了位置。 几十分钟后,瞿风悦拉着她的手,有点紧张,一路上都在担心她这样可以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宋苔的朋友。 宋苔愿意把她介绍给朋友,代表着宋苔开始承认她的身份了,这让她不得不紧张。 宋苔看出她的紧张,觉得她的表现有点可爱,安慰她:“别紧张,陈聆很好相处的,一会你见了就知道了……” 还有一个路口,就到了她和陈聆提前约好的位置。 宋苔的话突然停顿,看向马路对面。 瞿风悦也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 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女人,身形高挑,穿着件合衬修身的衬衫西裤,长卷发垂在肩头,气质成熟优雅。 宋苔开心地叫了她一声:“陈聆!” 听到声音,陈聆转身看向她,目光落在她和瞿风悦紧紧牵着的手,一怔,又看向瞿风悦。 瞿风悦也不闪不避地看向她,握紧宋苔的手。 两人视线隔空相对。 宋苔毫无所觉,正想再叫她一声,她看到陈聆脸色瞬间有点难看。 但是一晃,又像是她的错觉。 陈聆移开目光,看向宋苔,表情柔和,对她笑了下,温柔道:“菜菜,过来。” 宋苔下意识松开瞿风悦的手,在绿灯的最后几秒,朝她跑过去。 16、第 16 章 等瞿风悦等待下个绿灯穿过斑马线来到对面时,见到的就是这这副场面。 身量高挑的女人温柔地注视着宋苔,帮她整理刚才跑过来时乱掉的头发。 而宋苔浑然未觉,反而开心地仰着头和她说话。 两人动作亲昵,姿态亲密默契,十分养眼。 宋苔余光看到她,才反应过来,牵住瞿风悦的手:“这是我女朋友,瞿风悦。” 瞿风悦立刻打招呼:“你好。” 陈聆仿佛现在才看她到似的,将目光从宋苔身上移开,淡灰色眼珠浮现出审视,轻飘飘地从她脸上扫过,不咸不淡地回应了一句:“你好。” 好像对她这个人根本没有兴趣,只是因为宋苔的介绍,才勉强打招呼。 说完这句,陈聆已经很快将目光转回到宋苔身上:“今天想吃什么?” 宋苔没察觉她态度不对:“不想吃海鲜,不对,你不是已经订好餐厅了?” 陈聆声音柔和:“订好也可以换,我听你的。” 宋苔迟疑:“那让我想想……你想吃什么?”说着,她转向瞿风悦。 陈聆也应声转向瞿风悦。 两人并肩,默契地一起回头看她。 陈聆手里还十分自然地拿着刚刚从宋苔手里接过的包。 看起来两人才是一对亲密爱侣,而她才是那个外人。 瞿风悦:“……都可以。” 吃饭时,瞿风悦垂着眼,闷闷不乐,没怎么说话。 宋苔终于发觉不对,侧头看她一眼。 吃完饭,陈聆问宋苔想要看什么类型的片子。 宋苔看了一眼瞿风悦:“都可以,你去买吧。” 陈聆转身离开去取票,宋苔看向瞿风悦:“你是不是不开心?怎么了?” 瞿风悦摇头,闷声:“没有不开心。” 宋苔:“那为什么这个表情?” 瞿风悦有点生闷气的意思:“没有。” 既然她不想说,宋苔不勉强:“那好吧。”起身要去找陈聆。 瞿风悦突然拉住她的手。 瞿风悦沉默几秒,仰头看她,脸上是快哭出来的表情:“姐姐,你下次别松开我好不好?” 宋苔懵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居然是因为这件事情绪低落。 陈聆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算是半个家人,她太习惯陈聆在她身边了,有些亲近的举动她自己都察觉不到。 “陈聆不是外人……”宋苔捧着她的脸,“好,我知道了。” “我下次肯定不松开你,别哭了。” 得到宋苔的保证,瞿风悦这才露出一点笑。 宋苔故意道:“现在还委屈吗?” 瞿风悦立马摇摇头,主动凑过来在她脸颊亲了亲。 陈聆取完电影票回来,就见两个人十指紧扣,坐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很开心的样子。 她敏锐地注意到,两人刚才似有若无的别扭感消失了,真的有点热恋期的意思了。 公司里没办法光明正大牵手,不能做太过亲昵的越界动作,宋苔还是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但在陈聆面前可以。 宋苔毫无所觉地对她笑了下,问她买的什么电影。 陈聆表情自然且平淡地将电影票递给她。 巧的是,陈聆买的电影居然还是她们那天看过的。 其实她们谁也不记得情节,因为看到一半就去了酒店。 但是两人回想起那天的场景,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下。 因为瞿风悦刚才的话,整个电影过程中,宋苔从始至终都任由她紧紧牵着自己的手。 陈聆冷眼看着两人的互动,假装不经意道:“菜菜,可乐要喝吗?” 宋苔摇摇头拒绝:“这里有。” 借着昏暗的光线,瞿风悦对她笑了下,把自己手里的可乐递给她。 她当然能察觉陈聆对她的敌意。 她能假借朋友的名义,降低宋苔的警惕,做一些似是而非的动作。 可是太亲近直白的亲密动作,她不敢,也不能。 但是自己可以啊。 瞿风悦:“姐姐。” 宋苔轻轻嗯了声,转头看她。 瞿风悦凑过去吻了她的唇角:“好喜欢你。” 宋苔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 陈聆表情淡定,不为所动,静静地看着电影屏幕。 只是电影画面闪动,光线在她脸上明暗交替,衬得她的脸色有些阴沉。 几乎第一眼,她就看出了瞿风悦是同类。 那天她专门留在宋苔脖颈上的吻痕,就像是一个明晃晃的标记。 但她以为宋苔对瞿风悦只是一时冲动好奇,没想到居然…… 她垂了下眼睛,手里还捏着那杯酒可乐,可乐杯壁上凝结着水珠,手指冰得没知觉了。 这电影看得人意兴阑珊,太烂了。 如果不是女主角的脸还算养眼,这两个小时简直是痛苦加倍。 出了电影院,宋苔忍不住抱怨一句:“下次别买这种电影了,好难看。” 陈聆主动接话,一本正经应和道:“是我的错。” 宋苔戳了一下她的手背,理直气壮:“当然是你的错,看得我好头疼。” 什么品味,买这么烂的电影。 陈聆手掌轻巧翻转,顺势用修长手指圈住她的手腕,唇边带笑:“作为补偿,要去看看汪汪吗?” 宋苔眼睛亮了一下,立刻道:“好啊。” 正好她也好久没见汪汪了。 两人一句接着一句,瞿风悦被忽视在一旁:“我能去吗?” 宋苔也反应过来,自己把瞿风悦给忘了。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有洁癖,不太能接受其他人。”陈聆淡定地对她笑了笑,仿佛在回应刚才她的那个笑。 冷硬又直白的拒绝。 这句话有那么一瞬间宋苔几乎以为,陈聆很讨厌瞿风悦,在故意为难她。 她下意识看向陈聆,话虽然直白,但陈聆清冷的眉眼间萦绕着淡淡的歉意。 而且她了解陈聆,陈聆才不是这样的人。 陈聆只是表面看起来不好相处而已,实际上是个很细心的人。 只是无意,并不是针对瞿风悦。 既然这样,宋苔有些可惜,迟疑道:“那要不然下次再……” 陈聆已经打开手机,递给她看。 “它很喜欢你上次送的小彩球。”陈聆看着她说。 小猫手脚并用,躺在地上玩毛球球,宝蓝色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镜头,轻轻叫了一声。 然后打了个滚,凑过来用软绵绵的脸颊蹭了蹭镜头。 宋苔看着屏幕,已经挪不开眼睛了。 几秒后,她迟疑地看向瞿风悦。 她真的好久没见到汪汪了。 瞿风悦主动道:“没关系的,去看看吧,花不了很长时间,我在楼下等你。汪汪很可爱,姐姐多拍点照片给我看。”语气体贴。 陈聆掀起眼皮冷冷看她。 以退为进。 她就算不这样说,宋苔也已经动摇,心里显然做出了决定。 可是现在…… 宋苔原本是想让她先回去,可是她都这样说了。 宋苔摸摸她的脸:“好,那我看看汪汪,你等我,我很快就下来。” …… 陈聆家宋苔来过很多次,轻车熟路。 但是这一次,她发现陈聆家里多了不少东西,很多都是她没见过的,而且一看就不属于陈聆。 不用想,一定是陈聆女朋友的。 宋苔好奇打量一圈,看向客厅玄关鞋柜里多出的几双高跟鞋,还有墙上有些可爱的装饰画…… 最后她视线落在玄关柜子上放着的用于挂钥匙的小猫摆件,感觉自己和陈聆女朋友应该会很合得来,这些东西像是她自己也会买的。 宋苔忍不住问:“她呢?” 陈聆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个不想干的人:“有工作,加班。” 意料之中的答案,宋苔哦了声:“哪些是不能碰的?” “没事,你都可以。” 陈聆看起来不愿意继续聊这个话题,回答都很简短。 宋苔还想说什么,汪汪听到动静,从沙发上跳下来,高高地竖着尾巴,热情地朝她跑过去。 宋苔:“汪汪!” 宋苔立刻弯腰将它抱在怀里。 汪汪是一只很标准的小暹罗,爪垫温热柔软,一被她抱起就立刻乖乖趴在她的胸口,依偎着她,性格很黏人。 宋苔其实也一直很喜欢猫。 但她不敢养。 一方面,她对自己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喜欢追求新鲜感的人,她很容易三分钟热度,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负责。 另一个原因是,宋雪鹤不允许她养。 宋苔用手指碰碰它湿润的黑色鼻尖,汪汪立刻回应地舔舔她的指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汪汪有点躁动,转头忍不住咬了一口她的指尖,又迅速松开。 不过比起咬,更像是含了一下,一点都不痛。 宋苔没当回事。 她抬头看了眼时间,现在八点,她应该八点半下楼,不能让瞿风悦等太久。 很快,汪汪从她怀里跳出来,尾巴竖得高高的,主动将自己最喜欢的小毛球叼过来,嗲声嗲气地邀请宋苔和它玩抛接球的游戏。 宋苔立刻将瞿风悦抛在了脑后。 其实严格来说,汪汪算是她挑的。 当时在一众小猫中,她无意中看到汪汪,仅仅是看了它一眼,汪汪就开始对着她温驯地打呼。 宋苔瞬间挪不动目光。 陈聆见她喜欢,才选了这只猫。 陈聆正在一旁看书,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两人的互动。 汪汪玩累了就跑去趴在陈聆腿上休息。 宋苔意犹未尽,坐下,下意识靠在陈聆肩上,伸手去摸汪汪。 陈聆放下书,摸摸小猫头,示意它:“去和妈妈玩。” 汪汪好像听懂了似的,抬起头,慢悠悠地跳到宋苔怀里,脑袋贴着宋苔的胸口蹭蹭。 宋苔抱住汪汪,皱眉:“你不能这样说。” 就算她和陈聆关系再好,陈聆这个说法也太奇怪了,让她有点不舒服。 虽然她知道陈聆只是一种顺口的习惯而已。 但是这样也不可以。 如果让陈聆的女朋友听到怎么办,她不想因为她,给陈聆女朋友造成任何误会。 陈聆没反驳,笑着看她,视线微微下落,落在她的小腹。 视线一闪而过,宋苔没能注意到。 陈聆:“喝水吗?” 宋苔点头。 她接过陈聆帮她倒的水,模模糊糊心想,她最近好容易口渴,是因为天气逐渐热起来了吗? 喝完水,陈聆接过空水杯,转头看她,长卷发在肩上扫过,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亲昵,很自然地问:“要留下来和汪汪一起睡吗?汪汪很想你。” 汪汪适时抬起脑袋,用一双漂亮的蓝眼睛看她,应和般叫了声,叫声软绵绵的。 宋苔经常会在陈聆家留宿,这有一间客房,是陈聆专门给她留的。 宋苔心软地摸摸小猫脑袋,立刻想点头答应。 其实不是仅仅是想留宿,她还想趁机见见陈聆的女朋友。 但她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了,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等等,瞿风悦。 她突然反应过来,瞿风悦还在楼下等她。 “不行,我要走了。” 陈聆眼睫半掀。 宋苔揉揉汪汪的小猫耳朵:“下次再来看你好不好?” 汪汪原本靠她胸口蹭蹭,突然扭头尖牙咬了她一口,毫不留情。 宋苔吃痛皱眉。 汪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从她腿上跳下来。 “疼不疼?”陈聆扫了眼汪汪。 伤口在锁骨下方的位置,被衣领挡着看不清。 陈聆视线下扫,立刻站起身,担忧道:“解开,我看看。” 应该咬得不重,只是汪汪以前从来没有露出对她的攻击欲-望,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宋苔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多了,她居然已经在陈聆这里呆了两个小时了。 说话间,陈聆已经拿出药箱,创可贴和碘伏,要帮她消毒。 宋苔摇摇头,随手接过她手里的创可贴,但拒绝了她要帮自己消毒的动作:“应该没事的,不要怪汪汪,刚才可能是我抱它的力气太大,不小心弄疼它了。” “而且瞿风悦还在等我呢。”宋苔转头看她,嘟囔着解释,俨然正牵挂现在在楼下的瞿风悦,“我已经在这呆很久了。” 陈聆目光从她睫毛处扫过,手指无声握紧手里的药瓶,指尖按得发白,笑了声,贴心道:“那快下去吧,别让你的小女朋友等急了。” 宋苔毫无所觉地回头对她笑,推开门,急匆匆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 陈聆站在门口,没有动。 汪汪站在她身后,不愉快地甩了甩尾巴。 陈聆冷声警告:“控制好你自己。” 这话像是说给其他人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汪汪身上原本探出的菌丝,已经悄然勾在宋苔身上,跟着电梯离开,此刻不情不愿地收回,重新构成它毛绒身体的一部分。 17、第 17 章 宋苔飞快下楼,瞿风悦果然还在楼下等她。 天色已经暗了,瞿风悦坐在小区里的一个长椅上,低头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垂着脑袋,神色沮丧不安,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宋苔放慢步子,走到她身边。 瞿风悦听到脚步声迅速转头看她,惊喜道:“姐姐!” 脸上的不安瞬间消失,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生气的情绪,好像根本不在乎宋苔让她等这么久,她只在乎宋苔会不会来找她,是不是还记得她。 就算宋苔再以自我为中心,也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分了。 她顿时有点愧疚,伸手摸了摸瞿风悦的脸:“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催我?” “可我不想打扰你。”瞿风悦坐在长椅上,将脸主动贴在她掌心,鼻尖被风吹得红红的,仰头看她,看起来有点可怜,“而且我知道姐姐肯定不会忘了我。” 宋苔:“……” 忘了,甚至一丁点都没想起来。 这顿时让宋苔更愧疚了。 初春季节温差大,瞿风悦只穿了一件薄衬衫,在楼下等了两个多小时,手指冰凉。 她心虚地主动牵住瞿风悦的手:“很冷吧,你手好凉,我们先回去。” “今天要不要住在我那里?” 瞿风悦顺从点头,突然敏锐凑近:“姐姐受伤了?” 宋苔嗯了一声:“不小心被汪汪咬到了。” 瞿风悦:“汪汪居然会咬人?” 宋苔也不明白。 其实汪汪是个脾气特别好的小猫,几乎任人揉搓。 有一次宋苔不小心踩到它的尾巴,汪汪也没有任何想要咬人或者伸爪子的意图,只是睁着双蓝眼睛可怜巴巴地对她叫。 这还是汪汪第一次对她露出攻击性。 破皮的伤口后知后觉有些痛,唤回了她的思绪。 她突然觉得,汪汪刚才那咬一口似乎还挺严重的。 到家之后,瞿风悦提出要帮她看看伤口。 宋苔坐在沙发上,抬手解开扣子。 瞿风悦在客厅找到药箱。 家里的药箱除了一些常规药物,还有些补剂、消食片,都是曲风龄准备的。 瞿风悦轻而易举地从里面找出棉签,凑近:“流血了。” 伤口在锁骨下方,她自己看不到,疑惑地嗯了声,只感觉有点疼,想伸手去碰。 “别动。”瞿风悦阻止她,握住她的手腕,盯着那块伤口。 光洁的皮肤沁出了一粒鲜红血珠,在皮肤映衬下,带上几分艳色。 宋苔问:“很严重吗?” 瞿风悦充耳不闻,垂眸盯着那块伤口,瞳孔兴奋地快速缩放,呼吸加快,突然凑过来,舌尖飞快舔掉那粒血珠。 宋苔被她的动作惊到,身体被迫后仰。 瞿风悦黑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几缕菌丝不受控制地攀蔓而出,顺着衣摆,爬上宋苔的胸口,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跃跃欲试地想要像晚上那样,紧密勾缠着宋苔的肌肤,收紧,再收紧,直到末梢钻进她的血肉里,和她融为一体。 瞿风悦再次低下头,趴在她脖子上的伤口处轻轻舔-舐,湿滑柔软的舌面一下下刮过她脆弱的皮肤,试图索求更多。 “好了,不要这样。”宋苔闷哼一声,声音发哑,被她舔得有些难受。 她被迫仰起头,看不清瞿风悦的具体动作,但觉得瞿风悦这样实在太奇怪了,像是一只有领地意识的动物,在遮盖其他人留在她身上的味道。 宋苔试图伸手推开她,示意:“先松开我。” 结果瞿风悦没松开她,反而握住她的手腕举过头顶。 “嗯!”宋苔短促惊呼一声,第一次察觉原来瞿风悦力气这么大,她被迫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胸口起伏,动弹不得。 像个被掰开的蚌壳,被迫露出里面的软肉。 “瞿风悦!” 瞿风悦充耳不闻,反而暴露本性般,鼻尖抵着她的皮肤,缓缓下滑,埋进衣领,嘴唇探寻,舌尖轻巧地裹住了一颗脆弱的软红,咬住…… 宋苔偏过头,轻哼一声,浑身一抖,顷刻间被她的动作逼出了眼泪。 …… 瞿风悦语调含糊,带着兴奋的笑意,缓缓道:“姐姐,我好喜欢你,我真想吃掉你。” 18、第 18 章 “咚——咚——” 敲门声响起时,宋苔的胸前的衣物已经被瞿风悦折腾得一片狼藉,扣子解开了好几颗,衣服发皱。 整个人被迫陷在沙发里动弹不得。 因为太过用力,伤口边缘的皮肤被吮得发白。 而另一处地方,此刻也被她吮得有点肿胀起来了。 这次的敲门声比上次急促很多,一下一下。 不过也恰到好处地“解救”了宋苔。 瞿风悦亲她的动作停顿几秒,宋苔趁机推开她,整理衣领,起身。 她其实已经预料到敲门的人是谁。 不按门铃,喜欢敲门,又是这个时间,除了对面的邻居,宋苔想不出其他人了。 她不想开门,但是又推不开瞿风悦。 胸前被咬的地方大概有点肿了,正在微微刺痛,她气恼地想,瞿风悦有时候真像狗一样,怎么有这种癖好。 宋苔确认衣领看不出什么,平静了一下呼吸,打开门,门口果然站在一个眼熟的女人,女人鸦青色头发比之前稍微长了一些,带着些自然柔顺的弧度,偎着脸颊。 女人见是她来开门,有些诧异地冲她眨了下眼,像是早就知道现宋苔家还有另一个人。 宋苔:“有事?” “没事,就是家里电器有问题,停电了。” “已经打过电话,但现在太晚,物业派的维修工还没赶过来。现在家里很黑。”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宋苔皱眉,有点不愉快,语气也有点冲:“所以呢?” 女人好像没发现宋苔的不友好,反而对她笑了下,颊边梨涡微微露出,随意耸了耸肩,努力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宋苔这才注意到她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眼神发散,呼吸紊乱,手指握紧,手背上青筋浮现,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一样。 虽然她极力掩饰,但还是挺明显的。 停顿几秒,女人青棕色的眼睛注视着她,轻声道:“所以,能让我暂时呆会儿吗?” 宋苔有点烦躁,但目光触及到她不对劲的脸色还是迟疑了几秒,语气有些不耐烦:“……进来吧。” 一进来,大概是脱离了刚才的环境,女人瞬间脸上好很多,主动自我介绍:“叫我屈凌月就行。” 屈凌月? 宋苔抬头,无意间和她对视,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姐姐。”瞿风悦站在她身后,拉住她的手,小声叫她,有点被忽视的不愉快。 屈凌月注意到两人的气氛,目光扫过她沁着潮红的眼角,带着了然笑意:“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她语气真切:“你们可以继续,当我不存在就好,我一会儿就会走。” 宋苔:“……”有病。 因为这句话,宋苔坐在沙发上,有点口渴,指挥瞿风悦给自己倒了杯水,故意没给屈凌月。 屈凌月倒没觉得有什么,反而对她笑了下,挺自在的样子,一点没觉得尴尬。 和刚才脸色苍白有点可怜但强撑的样子大相径庭。 宋苔:“……” 等了一会儿,维修工迟迟没来。 宋苔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她后悔放屈凌月进来了。 屈凌月状态不好关她什么事。 “姐姐去洗澡吧,我陪她等。”瞿风悦主动道。 这么晚,宋苔的确也有点困了。 而且她也不是很想和屈凌月待在一起。 宋苔点头,起身,灵光一闪间,突然想起来到底什么时候听过屈凌月的名字了。 就是前几天去庙滩时,宋雪鹤当时在看一个新系列产品的推广方案,里面提到了屈凌月以及她所在的乐队。 好像叫什么……伞菌乐队。 宋苔不确定地想。 她顺手拿着手机进了浴室,随意搜了一下,发现屈凌月是个挺有名气的乐队鼓手,她所在的乐队也挺有名气的,势头正猛,最近两年十分活跃,是各大音乐节的常客。 最近一段时间好像还在巡演。 但关于屈凌月这个人,比起乐队,更出名的是她的花边新闻。 最浪荡的事迹是,曾经一个月里连续换了五任女朋友,每个都超不过一周,最后闹得腥风血雨。 宋苔盯着手机屏幕,心想: 自己的感觉一点没错,当时第一次在电梯里见面时,屈凌月看她的眼神就是看猎物的眼神。 她正准备关掉手机,视线一瞥,发现搜索结果自动关联出了几首歌,她正要关掉手机,却不小心点击其中一首。 音乐播放,是一首迷幻摇滚。 听了一会儿,她有些诧异,居然还挺好听的。 比起宋苔听过的其他乐队,这首不太炸耳朵,但莫名有种迷幻的快感,像是音波溅在水面上,浪漫无序地跳动,十分抓耳。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这首歌的详细信息,发现这歌的制作人、作曲、作词,都是屈凌月。 屈凌月是个鼓手,按理来说这是个在其他乐队会相对边缘的角色,但在伞菌乐队里,屈凌月却是绝对的核心人物。 一双草灰粽色的眼睛极具特色,人气也是最高的。 虽然屈凌月身上的绯闻乱七八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种不违反法律的花边新闻不仅显得无关紧要,甚至给屈凌月这个人带来一种别样的魅力,变成了一种与众不同。 不过这倒是能解释,为什么她和曲风龄在这里住了三年,一次都没有见过屈凌月了。 因为这个乐队还挺红的,红就意味着忙。 而且屈凌月看起来也不像缺钱的样子,大概也不止这一个住处。 宋苔手上全是水珠,没法碰手机。手机就放在一旁,一首一首自动往下播放伞菌乐队的歌。 宋苔大概听完了五六首歌,擦净身上的水珠,突然发现忘记拿睡衣进来。 她叫了瞿风悦一声,等了几秒,瞿风悦却十分反常地没有回应。 她皱眉,又叫了一声。 终于有道模模糊糊的声音问她,要帮她拿哪件睡衣? “随意拿一件就行。”宋苔没觉得不对,随口道。 几秒钟后,脚步声靠近,有人敲了敲门,宋苔开门,门缝里克制地伸进一只修长的手,帮她递进来一件灰色缀着蕾丝花边的吊带睡衣。 宋苔接过,想拿进来,却发现那只手没有松开的意思,甚至向后缩了一下。 她疑惑地叫了声瞿风悦的名字。 “宋小姐应该跟我说声谢谢吧?” 一道带着笑意的清越声音透过门板钻进耳朵。 宋苔愣了一下。 这不是瞿风悦的声音,而是屈凌月的声音。 19、第 19 章 宋苔没说话。 气氛霎时沉默,只有微妙的音乐声在中间响起。 “只是开玩笑,宋小姐不要讨厌我。” 察觉到宋苔对她的不快和抗拒,屈凌月笑了声,松开手,将睡衣递给她,转身离开。 宋苔低头看向手里的睡衣。 薄薄的衣料轻而透,在手里几乎感觉不到份量,宋苔这才看清她拿了哪件睡衣给她。 背后镂空,露出整片雪白脊背,只有两个细细的吊带颤巍巍挂在脖子上。 这是她半年前买的,想穿给曲风龄看,因为曲风龄喜欢从背后抱她亲她。 那时候她对曲风龄的新鲜感渐退,但也并非完全消失,就想试着挽救一下这段婚姻。 不过最终还是没穿,因为她对曲风龄的感情褪色得比想象得还要快。 这件睡衣宋苔没丢,一直挂在衣柜里,早就被她遗忘了。 没想到又被屈凌月找出来。 宋苔拧眉,这女人挑哪件不好,非要挑这件。 宋苔勉强穿上这件睡衣,一从浴室出来就迅速从衣柜里找了件其他睡衣,将身上这件换掉,并随手扔在了化妆桌前的椅子上。 她打开卧室门,环视一圈。 客厅里只有屈凌月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前摆在一杯水,神态随意放松,正在玩手机。 瞿风悦去哪了? 她有些烦躁地皱了下眉,正想关上卧室门。 屈凌月突然叫住她:“宋小姐。” “能聊聊吗?” 宋苔和她四目相对。 或许是因为屈凌月长相偏冷感,有种难说话的气质,可一旦被她认真注视着,就会产生一种,她的眼睛里全是你的错觉。 几秒后,宋苔坐下,将抱枕放在身后,下意识皱眉,她胸口还有点轻微刺痛,是刚才瞿风悦咬的。 屈凌月落在她身上,视线带着欣赏,一点没诧异她换了件睡衣:“这件也很好看。” 宋苔不想和她闲聊,快速道:“什么事?” 屈凌月放下手中的水杯,注视着她,单刀直入道:“宋小姐是不是很讨厌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只是气场不合。 她不喜欢屈凌月那种挑选猎物的眼神。 宋苔扭开头,语气有点不耐烦:“没有,你想多了。” 屈凌月打量着她,勾唇忍不住笑了下,眼神明晃晃地说,撒谎。 “我们总共就见过三次,宋小姐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偏见?” 虽然是个疑问句,但她却直接用了陈述语气,态度十分笃定。 屈凌月:“如果是那天晚上在电梯里,让你对我有了不好的印象,那我道歉,我当时只是对宋小姐有好感,但并不知道宋小姐已经有女朋友了,很抱歉。” “如果是后面那两次……”她停顿了几秒,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似乎想起来那天的场景,“我想这应该怪不到我头上,我只是作为邻居好心帮忙。” 她说的是,在瞿风悦进不来时她带瞿风悦上楼,以及敲门送了些小盒子的事。 宋苔也瞬间想到了那天晚上,她敲门的情形。 “是宋小姐太着急了,忘了我这个邻居的存在。” 屈凌月托着下巴,悠闲看着她,慢悠悠补充完整。 “所以为什么呢?宋小姐这么不喜欢我?” 真是有病,油嘴滑舌。 宋苔被她的话气笑了,如果说她带瞿风悦上楼还勉强算帮忙。 那第二次是什么意思?她送那种东西过来,这种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一个陌生人应该有的范畴,只让她感觉到冒犯,这人却口口声声将自己的行为美化成邻居间的帮忙。 宋苔:“一个月换五个女朋友,我有偏见也是正常的。” 屈凌月诧异地挑眉,低低笑了声:“只是因为这个?我以为宋小姐和我是一类人。” “不过……宋小姐居然知道这些,那我是不是能大胆理解为宋小姐平时也对我有关注。”她语气促狭。 宋苔冷声:“不要太自恋。” 屈凌月嗯了声,声音低落地轻下来,居然有几分可怜的意味:“是吗?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宋小姐,我没有恶意,只是很想跟宋小姐试试。” “没想到宋小姐对我的印象这么差劲。” 宋苔猛皱了下眉头。 这个人不光有病,现在看起来还很轻浮,道德感低下。 明明她已经见过瞿风悦好几次,居然还能趁瞿风悦不在的时候说出这种话。 这时门口有声音响动,有人在输入密码开门,宋苔立刻抬头。 是瞿风悦回来了。 屈凌月和她一起直直看向门口,似乎透过门板,看到了正在开门的瞿风悦,突然靠过来。 女人身上带着侵略性的香水味瞬间笼罩过来,宋苔不耐烦地想推开她,突然听到屈凌月开口,饶有趣味道: “宋小姐,这只可怜的小狗知道你只是把她当作短暂的消遣吗?” 宋苔猛地回头看她。 “你把她当短暂的乐趣消遣,那有没有想过,再乖巧的狗也是会咬人的。” “会不会有一天,彻底甩不掉了呢?” 宋苔眼神冷淡下来:“跟你无关。” 屈凌月对她笑了笑: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可以帮你。” “我只有一个请求,分手之后,宋小姐可不可以考虑考虑我?毕竟我们才是同一类人。” 她声音放低放缓,带着诱惑: “而我,非常乐意宋小姐把我当成短暂的消遣。” “无论什么时候。” “只要你想。” 话音刚落,门被打开。 屈凌月神色自然地直起身,和宋苔拉开距离。 瞿风悦刚从室外回来,大概没料到宋苔还在客厅,顿时脸颊涨红,后退一步,欲盖弥彰地将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姐姐,你还没睡?” 但是晚了,宋苔已经看见了。 眼熟的小盒子,和上次屈凌月给的是同一个品牌,但是有些许不同,这盒上面画了一只粉色带着吸盘的章鱼触手,极具暗示意味。 宋苔瞬间明白瞿风悦出门做什么去了。 但瞿风悦怎么会突然想起去买这个? 她和瞿风悦在一起将近一个月了,也逐渐清楚彼此的癖好。 瞿风悦更喜欢用嘴巴亲她咬她,不太偏好用手。 宋苔正在疑惑。 屈凌月端起水杯喝了口水,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微笑道:“是我推荐给她的。” “宋小姐应该会喜欢。” 宋苔立刻回头看她。 屈凌月慢悠悠注视着她,唇边带笑,青棕色眼睛里写着,我应该比她更了解你更适合你。 这双青棕色的眼睛颜色独特,宋苔在她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在那一刹那,她脑海里只浮现出两个字: 有病。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我喜欢你。 宋苔有些愕然, 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姿勢已经十分亲昵, 只要再靠近一线…… 在她思绪恍惚间,陈聆却已经靠近, 弥补了中间的距离,两人呼吸交错。 宋苔猛地回过神来, 强忍着醉意,偏过头, 躲开了她的靠近:“干嘛啊你。” 陈聆笑了笑,顺勢摸了摸她的头:“只是想看看是不是喝醉了。” 宋苔垂了垂睫毛,陈聆没有再做什么动作,这让她有些晃神,好像自己刚才的感觉都是错误的。 陈聆根本没有要做什么, 刚才只是她在自作多情。 可是,刚才陈聆对她的態度,像是雨后落在地面上一圈圈微小涟漪。 细看好像什么都没有,但是又不能完全当作没发生过。 这时, 汪汪趁機从跳过来, 越过沙发,跑到她面前。 宋苔侧过身, 将汪汪抱在怀里,酒精帶来的醉意让她大脑微微眩晕,她将臉埋在汪汪肚皮上,呼吸湿润。 有些迟钝地想,陈聆是什么意思? 但还没等她细想,“有没有好点?”陈聆拎着汪汪的后颈皮毛, 将汪汪从她怀里抱走,给她递了一杯温开水。 宋苔看向她,有点不自然:“谢谢。” “干嘛?还用跟我说谢谢?”陈聆笑道,将汪汪随意放在地上,随手拍了拍它的脑袋,而后坐在她身边。 两人 宋苔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仰头喝完:“问你个问题。” 陈聆转头認真看向她。 宋苔张了张嘴,她察觉自己大脑有轻微眩晕,像是一种白噪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大概是此刻酒精的刺激,问出了一个她如果清醒时就算有所察觉也绝对不会问出口的问题:“你是不是喜歡我?” 陈聆沉默了几秒,维持着这个姿势,垂眸看向她。 片刻,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颊,动作很克制,指腹摩挲她的睫毛,温和地笑了下。 …… 宋苔睁开眼睛,第一次恨自己的酒量这么差劲。 她有些不舒服地蜷在毯子里。 她还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毯子,大概是陈聆是给她盖的。 她用力揉了揉脸颊,试图将她睡着之前的片段统统回忆起来。 陈聆对她说了什么? 如果放在以前,她一定猜测,陈聆应该对她说的是:“怎么说这种话?是不是喝醉了?要不要睡一会?” 可是因为她想起了那张照片,在知道那种若隐若现的可能性之后,她又觉得陈聆的答案不会这么简单。 陈聆到底对她似乎…… 她用力打断这个想法,不想承認这种可能性。 她把陈聆当朋友,陈聆应该也是一样。 但是,陈聆手機里的那张照片,让她觉得无比熟悉,就好像她和陈聆之前发生过这样的动作。 所有的这一切,陈聆的態度,陈聆语气,还有那张照片,像是一圈蜘蛛丝,緩緩将她缠绕包裹,她似乎有所察觉,但又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这种似有所无让她很难受。 “菜菜餓了吗?” 宋苔思绪被打断,脑袋空白了一下,她眼神緩慢聚焦到眼前汪络脸上:“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汪络重复她的话,无辜地歪了歪头。 “不是……”宋苔也发觉自己的话有点歧义,她有些语无伦次,“我的意识是今天上午你不在,所以……” 汪络好像没看出她的不自然,开口和她解释:“陈聆工作临时有事,我来照顾菜菜。” 理智缓慢回归,宋苔闭了闭眼,还是有些没有从当前的状况中反应过来。 她突然有些尴尬地意识到,陈聆是间接承认了她和汪络的感情出现了一些问题。 但是仔细想想,陈聆其实什么都没和她说,她和汪络的感情出现了什么问题,具体走到了哪一步,已经分手了吗……她甚至全都不知道。 但是因为陈聆罕见地露出几分脆弱,她就信以为真。 她有些头疼地捏了下鼻梁。 自己怎么会这么蠢。 汪络能够毫不避讳地拿着陈聆的手机和她聊天,证明两人的关系还不至于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甚至可能并没有分居。 那陈聆对她表现出的态度又算怎么回事。 汪络:“菜菜?” 宋苔回过神来:“怎么了?” 汪络:“餓了吗?” 宋苔勉强笑了笑:“有点饿。” 汪络:“我给你点了吃的。” 宋苔起身,在餐桌前坐下。 汪络:“你喜欢的吧?” 宋苔看了眼餐盒,是她平时爱吃的餐厅:“嗯,你怎么知道?” “陈聆跟我说的啊。”汪络语气自然道,一点都没觉得宋苔的这个问题有什么额外的意思。 宋苔心不在焉地夹了一根青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汪络突然抬头,敏锐地看向她:“菜菜不想见到我吗?” 这个问题真的很怪异,大概是刚才和陈聆的相处让她生出了几分敏感度,宋苔立刻抬头,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怎么会呢。” 汪络的长发很漂亮,色泽柔亮,柔顺地垂在肩头,在阳光下像是一捧铺着碎金般的水。 还有她这双天蓝色的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汪络好像没有听出她的敷衍,对她缓慢眨了眨眼:“我也想见到你。” 大概是汪络现在表现出的情态太像汪汪了。 宋苔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她记得之前看过一个科普,猫咪在对你缓慢眨眼睛时,是在表达对你的喜歡。 宋苔不知道怎么接话,这个问题和陈聆给她的感觉一样无法招架。 “汪汪呢?”她突然想起来,她记得自己睡着前还抱着汪汪。 汪络表情很自然:“陈聆出门时顺便帶它去洗澡了,一会我把它接回来。” 宋苔:“哦哦。” 汪络没有继续跟她开启话题,这让她感觉松了口气。 但是这口气没松多久,她感觉到气氛重归沉寂。 汪络坐在她对面,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像是一只猫科动物在悄无声息地观察着她的主人或者猎物。 这种目光让她觉得奇怪诡异。 宋苔余光和她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心脏一跳,立刻收了回来:“我吃不下了。” 她现在只想先离开这里。 她脑子太乱了,她需要清净一下。 汪络:“我送你吧。” 宋苔立刻拒绝:“没事,我叫屈凌月来接我吧。” 汪络语气平下来,像是不经意道:“菜菜不相信我吗?陈聆可以我当然也可以。” 她没办法拒绝,只好道:“那谢谢你。” 宋苔上車时,特意坐在了后排的位置,她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自从上次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她和汪络独处。 说起来,现在的情况和上次真是高度相似,连車都是同一辆车。 宋苔:“你上次为什么那样做?” 汪络:“什么?” 她委婉道:“你和陈聆是不是出现什么问题了?所以才……” 她唯一能够想到理由就是,汪络因为她和陈聆吵架出现矛盾,或许就是因为汪络发现了陈聆对她的态度太过异常,汪络才一时冲动…… 汪络那双无害的圆眼睛,此时瞳孔凝成细细一条,突然回头盯视着她,歪了歪头,像是一只无害可爱的猫科动物此刻露出了真面目,她微笑,很理所当然道:“因为菜菜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我不喜欢。” 宋苔还没从她这句话中理解她真实的意图,下一秒,她听到汪络又补充道:“陈聆也不喜欢,虽然她没说,但是我知道。” 宋苔的思绪猛地晃了一下。 汪络的这句话透露着她知道一些关于陈聆的想法,可能不止是自己的错觉…… 汪络又紧接着道:“我做的事情和陈聆没关系,只是因为我喜欢菜菜。” 宋苔:“……” 她有些惊慌地看向汪络,大脑几乎被刷出乱码。 片刻,她勉强稳定下来,笑了下,努力将话题转到自己能控制住的地步:“我当然也喜欢你,毕竟我们是朋友,对吗?” 汪络歪了下头,对她缓慢眨了眨眼,几乎没有犹豫:“不是。” 第52章 第 52 章 巢穴。 气氛瞬间凝固下来。 宋苔一时头脑空白。 片刻, 汪络笑开,冲她歪了歪头:“是不是被吓到了?我喜歡你,当然是朋友之间的喜歡。” 她又小声嘟囔道:“你才认识我很短的时间, 我现在就喜歡你很不正常吧,至少要再长一点。” 这句话也挺不正常的。 喜欢因为时间长短而变化, 喜欢被量化,被变成一种可以计算的东西。 正常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嗎? 但是宋苔现在却只感觉到松了一口气。 并不是她没有感受到违和感, 汪络的语气表情,还有刚才的话语, 都让宋苔感受到了违和感。 那些话汪络说得很认真,到底有几分玩笑几分真心呢?只要宋苔认真想就能察觉出来,但在当下这个时刻,她不想继续想下去,所以宁愿先相信汪络的话。 虽然这样有点自欺欺人, 但是汪络现在愿意这样对她解释,她就愿意选择相信。 她觉得已经够乱了,她不想再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一个陈聆已经足够让她心烦了。 谎话不在乎高明,而在于被骗的那个人是否愿意相信。 因为她心里也更加倾向这样的答案, 不是因为汪络说的话, 而是因为她更加愿意选择相信什么。 此刻汪络愿意骗她,她的信任自然而然向汪络倾倒。 宋苔故作轻松地抱怨她:“你吓到我了。” “菜菜对不起。”汪络转回头, 声音不轻不重,像是想要尽力不要让她感到压力,带着几分抱怨的笑意和无辜,“但是陈聆我就不知道了。” 宋苔动作猛地顿住。 什么叫“但是陈聆我就不知道了。” 和汪络说的上句话连起来,即使她阅读理解再差劲,也能听出汪络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她对自己的喜欢是朋友间的喜欢, 但是陈聆…… 虽然她用的词语是“不确定”,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无比确定。 陈聆对她的喜欢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汪络想要对她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说,之前对于陈聆的态度都是她根据相处细节一厢情愿的猜测,那么现在汪络的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又来了,这种不确定感,让她觉得心烦意乱的模糊感。 宋苔皱了皱眉,很想问问汪络这句话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嗎? 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她胸口感到一阵发闷,一股反胃的欲望在她喉□□发。 她不确定是酒精造成的后遗症,还是因为刚才汪络这句话对她冲击太大。 她闭着眼睛,生理泪水涌出,手掌按住胸口,用力抿唇,试图将胸口这股翻滚的欲望压下去。 汪络敏锐地注意到她的表情,重新停下车,给她拿了水和纸巾,凑到她的身邊,关切道:“是不是很難受?” 宋苔避开她的手,拿过纸巾:“没事了,谢谢。” 只是刚才那一瞬间很難受。 应該是酒精带来的后遗症,让她很想吐。 宋苔没多想。 汪络将她送到目的地,強调:“菜菜,我给你发消息你要记得回复。” 宋苔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胸口发闷,刚才虽然没有那么难受了,但仍然让她有些无法提起精神。 汪络眼神落在她身后,眸色微闪。 屈凌月像是提前预料到她回来的时间,提前下楼来接她:“菜菜?” 宋苔转头看她,没有察觉到两人一闪而过的眼神接触。 屈凌月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神关切:“是不是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 宋苔点点头,她想和汪络说一声再见,一回头,发现汪络已经上车了。 “我们先回去吧。” 屈凌月紧抱着她。 宋苔闻到一股十分清淡的香味飘在鼻端,如果她现在有精力,应該能辨认出这股味道属于曲春君。 只是她现在没有精力。 很奇怪,闻到那股清淡的味道,她原本难受的感觉瞬间消失了。 宋苔感觉好了一点,她睁开眼睛:“我想休息,好累。” 屈凌月:“那去睡会吧。” 宋苔闭上眼睛,突然又睁开。 屈凌月:“怎么了?” 宋苔好奇地盯着她的眼睛看。 她看到屈凌月的瞳色,原本从中心洇出的一点深黑色逐渐扩散,像是落在白水中的点墨,逐渐污染了周围青棕色。 她下意识抬手去摸屈凌月的眼睛。 “你眼睛是怎么了?” 屈凌月顺势握住她的手:“嗯?” 宋苔:“我说颜色,我怎么感觉你的眼睛变黑了。” “有吗?”屈凌月怔了一下,脸上笑意不变,“可能是你记错了。” 她的语气太笃定了,让宋苔也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 应该是自己记错了吧。 屈凌月将手掌盖在她的眼睛上,笑道:“快睡吧。” 宋苔点点头,闭上眼睛,靠在她胸前。 她听到屈凌月的心跳,无比平穩,像是被丈量好的,像是她曾经听过的一个说法,人的心跳和时间秒数持平,一秒钟进行一次跳动。 屈凌月的心跳声就给她这种感觉。 平穩,没有差错,同时……很催眠。 今天经历太多,她紧紧抱着屈凌月,屈凌月的体温很凉,让她觉得不舒服。 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反而适应了。 闭上眼睛,耳邊是屈凌月的心跳声,宋苔几乎很快就睡沉了。 …… 寂静无声,没有一絲虫鸣,远处一棵高大粗壮的树,枝幹虬結地伸向天空。 但是那棵树和平常能够见到的树完全不同,一根根枝幹末梢上并不是绿色树叶,而是白色的树叶,密密簇簇,枝叶繁茂。 而在繁茂的枝叶当中,她看到了树枝当中稳稳坐落着一栋白色的房子。 空气湿度过高,在眼前凝結出飘白雾气。 从远处看,树上的片片树叶和空气中的雾气相得益彰,那栋雪白的建筑如同一朵雪白的云,渲染般紧紧挂在树枝上。 宋苔有些好奇地向前走去,想要看清那棵树为什么这么奇异。 被风吹拂的白色树叶,随风拍打,簌簌作响,但等她凝神看去,那根本不是什么树叶,而是菌絲。 密密麻麻的菌絲,自树干中破开,由寄生的客体变成了主人,取代了这棵大树。 菌絲如同一张洁白密实的大网,结结实实地缠绕在树干上,而这棵大树如同被开膛破肚的皮囊一般,孤零零地被摊开,无知无觉地继续为菌丝输送营养。 这样场景让宋苔心头骇然,生出一股恐惧。 但是下一秒,她看到那些菌丝蛇行般朝她涌动过来,密密麻麻的白色细丝,让人头皮一紧。 她脊背发麻,心里无声呐喊,想要立刻逃跑,但是身体却如同生根般不受控制地站在原地。 那些菌丝如同浪花般涌动到她脚下,却没有贸然缠上来,而是讨好似的依偎在她脚边。 散白雾气凝结,在菌丝上汇成一滴剔透水珠,缓缓滴答落下,沁入地面。 宋苔终于看清了眼前树顶上白色建筑物的真面目。 说是建筑,其实使用另一个原始的词汇似乎更加贴切——这是一个巢穴。 那是一座由白色菌丝构成的巢穴,横斜的菌丝如同蛛网,密密斜织,构成了精心构造出的坚固巢穴,蕴含着心血,等待着心爱伴侣的到来,在这里孕育后代…… 怔怔地向前走两步,伸手握住挂在树枝上的一簇菌丝。 菌丝缠绕在指尖,这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触感,潮湿微凉,柔软温顺。 她闭上眼睛,感受到了久违的舒适,冰凉潮湿的触感非但没让她觉得反感,反而让她感觉到了慰藉,让她察觉到一种诡异的安全感。 她下意识伸手碰向自己的小腹。 …… 宋苔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身体泛起虚脱般的乏力。 她呼吸急促,望着天花板,床边一盏微亮的夜灯静静亮着,在卧室内洒下光芒。 刚才的梦境飞快变得模糊,在脑海里闪过。 一侧头,对上一双眼睛。 看到了屈凌月不知何时醒来,正在看着她。 又或者,她一直没有睡,睁着眼睛在整夜注视着宋苔。 宋苔被她吓了一跳。 屈凌月怔了几秒,眼神微敛,睫毛垂落遮住眼神。 显现几分強烈挣扎,像是两股力量在其中争夺,有什么东西要强烈从这副皮囊之中鼓胀跃出,然后不情不愿地平复下来。 屈凌月睁开眼睛,瞳色青棕色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明显了一些,眼神里带着笑意:“宋……”小姐。 她咽下剩下两个字:“做噩梦了吗?” 第53章 第 53 章 如果妈妈在就好了。 是有些不舒服。 宋苔轻轻靠在枕头上, 没意識到屈凌月刚才脱口而出的称呼,眼神虽然落在屈凌月脸上,但是却没有聚焦, 脑袋却还在沉浸在刚才的梦中。 她晃了晃脑袋,大概是因为刚才的梦过于奇幻, 讓她一时无法从其中的氛围中挣脱。 那个梦像是一个烙印,虽然內容已经遗失, 但仍然在她脑袋里留下痕迹。 屈凌月对她笑了下,笑容弧度罕见地有些大:“那还有不舒服吗?” 宋苔摇了摇头。 今天下午不舒服大概只是因为酒精的影响, 现在睡了一觉,已经没什么难受的地方了。 她出于本能,无意識地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小腹。 然后看向屈凌月,突然回过神来,屈凌月刚才真有点把她吓到了, 哪有人半夜不睡觉盯着人看啊。 可能那种梦中环境带来的安心感骤然褪去,其中的落差讓她感觉到几分难言的烦躁。 因为心里不爽快,说出的话也不太好听:“你怎么这么开心,不许笑了。” 她说完, 扭过头没看屈凌月, 骤然从梦中醒来,她有些睡不着, 摆弄着手機,看到陈聆几个小时前给她发的消息,问她还难受吗,安全到家了吗。 宋苔盯着第二个问题,有些奇怪,不是汪絡送她回来的吗?汪絡没有告诉她吗? 她回避掉这个问题, 只回複:[没事了。] 三个字打进对话框,她又突然反悔,这样对陈聆的拒绝她明显了,她平时和陈聆也不这样说话。 她一方面不想让陈聆发觉自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她想维持和陈聆的关系。 这只是一条很平常的关心消息,她没必要反应过度。 但是另一方面她又隐约担心或许是自己判断错了呢。 陈聆和她这么多年的朋友,她从来没有发觉过陈聆对她友情以外的感情,陈聆是对她很照顾,但那是因为她比陈聆小几岁,仅此而已。 那些细微的端倪,说到底是没有證据證明的。 即使汪络说得很笃定,但也只是暗示而已,通过笃定的态度和語气对她暗示:陈聆对她的感情不一般。 她虽然相信汪络,但是说到底汪络也没有给她解释。 所有事情都亂七八糟一团。 好烦。 她犹豫了几秒,又删除,重新打字:[我没事,你没事吧?] 宋苔:[你不难受吧?] 她盯着手機屏幕,陈聆给她发消息,她还没看清,下一秒,手里的手機被身后伸出的一只手拿走。 屈凌月温声道:“先睡觉。” 屈凌月将手机放在床头,握住她的手腕。 宋苔转头看她,心里一瞬间变得烦躁,心口情緒堵塞,没忍住:“手机还我。” 屈凌月委婉拒绝:“现在太晚了。” “我现在就要看,快点。”宋苔朝她伸出手,“我们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我。” 屈凌月顿了几秒,神色一瞬间黯然。 宋苔也愣住,这句话说出口,她也有点懵,意识到自己語气有点过分了。 她和屈凌月虽然没有确定关系,但是彼此应该是有好感的。 宋苔在心里确认,她是对屈凌月有一定好感的,否认此刻不会在这里。 她没有想用这种口气和屈凌月说话,她知道屈凌月说得是对的,她也只是想要回複完陈聆的消息再睡,但是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没控制住,脱口而出。 似乎想要将心里的烦躁通过这种方式无意识地发细诶出来。 “我不是故意的。”宋苔有些不爽快地扭开头,虽然她知道是自己不对,但心里道歉也有些不情不愿,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情緒会失控。 屈凌月好脾气地笑笑:“没关系。”将手机重新递还给她。 “是我没问你的意见。” 好像刚才是她说错了话,而不是宋苔。 宋苔盯着眼前的手机:“算了,明天回复也是一样的,睡吧。” 屈凌月从身后抱紧她。 宋苔察觉她的体温刚才好像没有那么低了,突然又回过神来,扭头看她:“你为什么突然这种語气说话?” 屈凌月笑了下,眼神闪了闪,十分好奇道:“什么语气?” 宋苔也形容不出来,但是每个人说话语气都是不一样的,那些语调用词尾音,每个个体都有自己的特征。 虽然她也说不上来,但是她总感觉刚才屈凌月说话语气带着几分不自然。 她刚才在说关心她的话时,身上有种刻意假装的虚伪感。 就好像这种话不像她会说出口的,她在刻意模仿另一个人的语气。 屈凌月凝视着她,若有所指:“我一直都这样说话。” 但是宋苔没听出来,她哦了一声。 她有点不舒服,不是身体上的不舒服。 还是刚才那个梦的原因,老实说她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梦的內容。 但是情绪的残留仍在。 梦仍然在影响着她。 大概就是这点不舒服。 她转过身,换了个姿势,埋进屈凌月怀里,试图摆脱掉这种不舒服。 “你抱我。” 屈凌月依言抱紧她的腰。 “再紧一点。” 屈凌月抱她更加紧密,将完全她容纳在自己的怀抱。 两人手脚交叠,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空隙,屈凌月已经将她抱得很紧,体温静静地沁润着她,但仍然让她觉得不满足。 还不够,宋苔仍然有些焦躁地想,她希望那种被包裹着,将她密实地缠住,每一寸都紧贴在她的皮肤上。 她没有察觉她现在的想法有什么奇怪之处。 她突然想到了宋雪鹤。 如果妈妈在就好了。 这种密切且近乎过分的包裹感,是宋雪鹤的目光就能做到的。 她脑海里猛然冒出这个念头。 一旦冒出来,这个念头很难甩掉,扰得她心烦意亂。 就像明明解药就在面前,她却没办法做什么。 让她迫切想要做点什么。 黑暗中,她睁开眼睛,手指碰着屈凌月的皮肤向上摸索。 她轻俏地握住屈凌月的手腕,同时嘴唇去吻她。 屈凌月诡异停顿几秒:“菜菜?” 如果宋苔此刻愿意听,就会发觉屈凌月的语气又有些微变化,恢复了正常。 在短暂的十分钟内,她眼前的这具皮囊里已经爆发了两次战斗。 可是宋苔不想听。 她此刻只想甩掉心里那些不舒服感,排解掉不爽快,得到满足,用一种比较冲动的方式。 比如接吻,再比如…… 几分钟后,她坐在屈凌月怀里,感受着屈凌月的手指将她饱胀地填满。 第54章 第 54 章 眼睛被蒙住。 宋苔有点想要发泄的意思, 又想要被满足。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她脑海里冲撞,讓她的呼吸显得很急促。 只有这样才勉强讓自己大脑放空,排解掉那个梦对她的影响。 才能排解此刻她先要去找宋雪鹤, 想要抱着她的腰躺在她的怀里的渴望。 她讨厌宋雪鹤对她严苛的控制,但是又不得不承认, 她早就习惯,甚至将其视作安全感的象征。 她想要安全感, 只要宋雪鹤看着她,就能够给她安全感。 一开始宋苔是这样想的。 效果也很显著, 当身体完全沉溺于欢愉时,就没有精力去分神想任何东西了。 但是后来就有些失控。 屈凌月想要离开她时,宋苔莽撞仓促地握住她的手,她睫毛难受地颤抖了一下:“别走。”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她想要失控下去。当内心的渴望不能被满足, 转而寻求身体欲望时,就难免显得过激。 屈凌月笑了声,没有动,温声询问:“菜菜?” 宋苔眼睫潮湿, 呼吸緊张地靠在她胸口。 一抬头, 失神地对上她的眼睛。 那双青棕色的眼睛,此刻浓得可怕, 将她笼罩在自己的视線里。 屈凌月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将她深切地抱在自己怀里,順从地满足她。 …… 宋苔睁开眼睛,按了按太阳穴,她头有些雾蒙蒙地痛,身体也不太舒服——肿肿胀胀的, 因为过度愉悦产生的酸痛感。 她陷在枕头里,记忆缓慢回笼,有些尴尬地攥了攥床單。 很多次。 直到今天早上,窗外已经有光線照进来,她仍然緊紧咬着屈凌月的手指不肯放开,直到她体力耗尽,稀里糊涂睡了过去。 或许是太久没有这样放纵了。 她侧头去找原本睡在旁边的屈凌月,发现已经没人了。 床單也已经被换掉了。 因为她在睡着前清楚记得当时床单已经被弄得一片狼藉,她出了很多汗,太多了,滴滴答答順着腿根流到了床单上,洇湿一大片。 她坐起身,发现屈凌月甚至帮她洗了澡换了睡衣。 她穿上拖鞋下床,听到厨房传来的声音,循着声音过去,发现屈凌月已经起床了,正在做午餐。 她放轻脚步,但还没有走近,屈凌月像是已经感應到她,回头温声道:“吵醒你了?” 宋苔摇头:“没有,是我睡醒了。” 屈凌月:“有没有不舒服?累吗?” 有一点。 宋苔点头,但是她又不需要动。 她忍不住看向屈凌月动作流利的手,屈凌月應该比她更累。 她得承认自己之前对屈凌月有偏见,虽然屈凌月技术不好,但是体力挺好的。 此刻的气氛太平和了。 宋苔忍不住从身后抱住她,将臉埋在她的背上,这一刻心里的愧疚简直要达到了顶峰。 屈凌月顿住,笑道:“怎么了?” 宋苔在她背上蹭蹭,她就是觉得屈凌月脾气很好,因为她的冲动,陪她那么晚才睡。 她轻声道:“你累不累啊?” “还好,怎么了?” 宋苔沉默几秒,她就是觉得有点愧疚,屈凌月脾气很好地昨晚陪着她。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屈凌月转头看向她,放下手里的蔬菜,目光带着平淡笑意,像是随口一问,带着打趣的口吻。 而后微微低头,顺势在她手指上轻轻吻了下。 “我的意思是我今天可能得到一个名分吗?比如,暧昧对象?” 指尖像是被蝴蝶翅膀拂过,轻飘飘的一个吻,勾得她指尖发痒。 宋苔有些迟疑,她能感受到屈凌月最近真心实意对她的态度。 她其实也在动摇,她已经想好要答应屈凌月的追求,只是不确定要什么时候答应,要不然就现在? 她正犹豫着,只是话还没说出口。 屈凌月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轻佻:“我知道你还没答应我,我们只是上床,□□,但是普通朋友。” 又来了,那种假惺惺的语气,拙劣的像是在效仿另一个人在说话。 宋苔原本面对屈凌月的愧疚瞬间被冲散。 她本来就有点焦躁,那种焦躁并没有消失,只是暂时被压下去。 现在屈凌月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她心里的焦躁感迅速又升腾起。 她将没说出口地话咽下去,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屈凌月:“干嘛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阴阳怪气的。这不是你愿意的吗?我有逼迫你做吗?” 屈凌月面色也有一瞬间难看,随即又变得平和,像是刚才那句话根本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反而对她说:“对不起。” 她沉默了几秒,没有向宋苔解释:“去洗漱,一会儿午饭就好了。” 宋苔其实很想继续生气的,但是屈凌月的表情实在太平静,表情和刚才的语气构成了极大的违和感。 而且此刻屈凌月对她说话的语气也让她生不起气来。 真奇怪,刚才那一瞬间屈凌月像是被夺舍了一样。 宋苔也不好继续说什么了,她有点烦地转身,丢下屈凌月去卫生间洗漱。 身后,屈凌月视线下落,眸光发冷,借着手中刀锋的反光看向自己的眼睛,但又不是自己的眼睛。 毫无疑问,屈凌月没有和她抗衡的力量。 但是现在,她顶着屈凌月的身份,使用着屈凌月的皮囊,寄生在屈凌月身上,但是却反过来被屈凌月制衡。 她没想到屈凌月居然这么难搞,居然从来没有停止反抗,她从宋苔那里得到的喜欢,此刻都变成了屈凌月力量壮大的来源。 屈凌月是破罐子破摔,不在乎在宋苔面前暴露身份。 她仍然能够压制住屈凌月,只要她也不在乎。 但是问题是她在乎,她在乎宋苔的看法,并不想过早暴露身份,宋苔还不能完全接受她的真实面目,至少要再等等。 等待孢子再成熟一些…… 但是这样下去,她恐怕很难压制住屈凌月的力量。 而且她还不得不分割出另一部分力量留在庙滩。 她视线倏地变冷。 …… 宋苔洗漱的十几分钟里,她并不知道屈凌月在想什么。 她吐出漱口水,擦掉唇角的水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奇怪地发现自己看起来状态很好。 好得有些过头了。 甚至有些神采奕奕,一点都不像是刚刚熬过夜,反而像是酣睡了一晚。 她心情好了些,碰了碰自己的臉颊。 屈凌月对她笑了下:“先吃饭。” 宋苔还在意刚才的事,但是屈凌月的态度又自然的有些过分,让她一时分不清该不该生气了。 她在餐桌前坐下,看向餐桌上的餐食。 屈凌月今天给她做了几道菜,还有一道蘑菇汤,汤底清淡,但看起来很鲜。 她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味道很熟悉。 她想了想道:“和曲春君做的很像。”但是又有些微不一样。 她放下勺子,目光一掃,注意到屈凌月的手指缠着纱布。 迟疑几秒,她决定暂时原谅屈凌月刚才让她生气的那句话:“你手怎么了?” 屈凌月笑笑:“只是刚才不小心。” 宋苔哦了声,还想再问,但突然觉得有些困。 不仅仅是身体的困倦,更多是一种精神的疲乏,从脑海最深处漫出来,让她提不起精神,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她本来想要叫一声屈凌月,但是正要出声,睫毛抖了抖,顷刻之间失去了意识。 屈凌月抬眼看她,像是早有准备放下手里的东西,将她抱在怀里。 宋苔闭着眼睛,毫无知觉。 屈凌月抬起头,原本表情平淡的脸上猛然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意,毫不留情道:“废物。” 这句话是对这个空间里除了宋苔外的另一个人说的。 …… 宋苔又做梦了,同样的场景,熟悉的梦境,那棵虬结的大樹,枝干遥遥伸向天际。 雪白的菌丝缠绕在樹干上。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触碰那些菌丝,柔软潮湿的触感。 上一次的梦境里她没有仔細看过,这次轻车熟路,甚至有些好奇地想要去看清里面的构造。 宋苔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想要靠近那棵树的中心。 但是下一秒,她视线一掃,被吓了一跳。 她看到在树枝上,高高低低悬挂着一个个“尸体”。 其中一个是瞿风悦。 被菌丝包裹着凝结在其中,不仅仅是瞿风悦,还有曲风龄,以及她的每个前女友。 每个人身上都缠着菌丝,这些菌丝蔓延着深入地下,更准确地说,是缠在了那棵高大的树上,寄生着从中汲取营养。 因为菌丝缠在她们身上过于密集,又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吊着,显得很像一个个白色蚕蛹。 宋苔一开始有些被吓到,但是很快又对自己的梦境觉得好笑。 她目光一个个扫过去,这是什么?难道是什么前女友博览会吗? 她正要继续看,屈凌月的脸突然放大出现在眼前,带着笑意:“宋小姐?” 她的脚下蔓生出一簇簇茂盛的菌丝,那些菌丝像是一条条細韧的丝线,虽然纤细,但是却带着毫不留情的态度向她袭来。 …… 宋苔猛然从梦中惊醒,她试图睁开眼睛,但是眼前仍然一片漆黑,她意识到自己的眼睛被人蒙住了。 “屈凌月?”她试图着叫了一声。 她有些不舒服地闷哼一声,拢了下腿,猛地僵了一下。 她以为是屈凌月的手指,但是下一秒,微凉纤细的触感,绕着她的脚踝轻轻收紧。 “宋小姐。”屈凌月的声音带着笑意响在耳边。 一簇菌丝从深处轻轻抽出,沾着刚刚从宋苔身上得到的露水。 第55章 第 55 章 有妈妈在。 宋小姐? 为什么又要这样叫她?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之前屈凌月给她的感觉。 宋苔努力甩开这种感觉, 挣了挣被紧紧缚住的双手,试探性地地叫了声屈凌月的名字:“先放开我,你又想干嘛?” 房间内十分安静, 此刻視线被蒙蔽,其它感官就显得格外敏锐。 屈凌月輕笑一声, 倾身过来:“我想做什么你难道感觉不到吗?” 那些原本缠在她腿上的菌丝也随之向上犹疑,冰凉诡异的触感像是一条条毒蛇, 死死缠绕着她,这熟悉的触感让她毛骨悚然。 宋苔呼吸一瞬间停顿。 房间太安静, 她仿佛已经感受了屈凌月的气息逐渐靠近,落在她近在咫尺的地方。 宋苔紧张地感受着她的靠近,呼吸變得急促焦虑。 屈凌月溫热的手掌拂她的脸颊,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是宋苔在她碰到自己的那一刹那却不由自主地向后縮了一下。 屈凌月的手指顿在空中, 没有再继续向前,像是明知故问:“怎么了?我让你很害怕吗?” 宋苔:“滚开。” 屈凌月語气有点沮丧:“我没有想要伤害你,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宋苔:“放开我。” 屈凌月的话被打断,停顿了几秒, 空气重新變得安静而迟滞, 让人难以忍受,她語气突然带上一股委屈:“只有我不可以吗?” “你在说什么?”宋苔愣了一下, 即使再迟钝,她也感受到了屈凌月的不对劲。 屈凌月:“我只是喜歡你而已。” “我没有想要伤害你。”她的手指试探性向前,輕輕碰了碰她的额头,“连这也不可以吗?” 溫热的手掌落在她的额头,明明不算很热,这体溫却像是烫在了她的肌肤上。 宋苔猛地一縮, 躲开她的手掌,像是被惊醒一般,神色突然有些恍惚。 这几天和屈凌月的短暂相处让她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习惯当中,逐渐觉得不是问题。 可是…… 刚才屈凌月的动作又让她猛然惊醒过来。 屈凌月的体溫,怎么又變热了? 不对,屈凌月的体温一开始就是热的。 明明最开始她已经察觉到了屈凌月的不对,每当“屈凌月”用冰凉的手指触碰她时,但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接触中,她逐渐习惯。 或者说,虽然屈凌月表现得很不对劲,但是她仍然下意识忽略。 因为比起眼前的这个屈凌月,她更加喜歡那个“屈凌月”。 就像此刻,她明明脑海里已经有了答案,仍然放弃了这个疑点,下意识开口问:“你是谁?” “我?我当然是屈凌月啊。”屈凌月似乎对她问题感到有些好笑,愣了一下,仍不住笑出了声,“难道你以为我是谁?” 宋苔抿唇没说话,却表现得更加抗拒。 屈凌月突然道:“不看看我吗?” “很简单,摘下眼罩,你见到我就知道我是谁了啊。”屈凌月若无其事地向她提出这个建议。 宋苔感受到细韧的菌丝缠在她的腿上,逐渐收紧,这令她浑身发毛的冰凉触感,箍在她的腿根处,存在感极强,让她完全无法忽視。 “你要做什么?”她差点尖叫出声。 但是屈凌月却突然停下了动作,包括那些冰凉的菌丝也一瞬间意识到她的拒绝停止了下来。 “我不想做什么啊。”屈凌月倾身过来,語气带着笑意,将紧绑在宋苔手腕上的菌丝命令鬆开,而后碰了碰蒙着她眼睛的布料。 “只是刚才你睡着了,有点担心会吵醒你,所以给你戴了眼罩。”她的語气有些无辜,像是不明白宋苔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是眼罩,但是宋苔却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加不安了。 这是梦吗? 她梦到了屈凌月,那此刻缠在她腿上的是什么呢。 这诡异又熟悉的触感让她下意识逃避,不敢取下来。 她其实脑海里已经有了些答案,此刻缠在她身上的东西是什么,她见过的,不止一次。 她努力说服自己,说服自己强装镇定。 她隐约意识到,屈凌月不是真的想要伤害她,而是想要让她意识到某个事实:比如,之前的屈凌月和现在的屈凌月是同一个人吗? 她向后缩了下,屏住呼吸,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眼罩边缘。 只要她取下眼罩,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屈凌月就能得到答案。 但是在这一刻她却退缩了。 之前的疑点她真的没有意识到了,屈凌月不正常的体温,突然发生改變的性格……但是她选擇视而不见,她下意识去忽略,她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一个人的气质是不同的,是无可取代的,即使伪装得再出色,那些细小的习惯也是无法全部覆盖的。 即使她再不想承认,也能在脑海里挖出一堆她已经产生过懷疑的细节,更何况,没人会甘心顶着别人的名号和皮囊生活,即使看上去再无欲无求。 就算是曲春君也不例外,她不自觉地流露出属于自己的特征,不止一次勾起宋苔的懷疑,真的是不小心吗? 还是不甘心呢? 可是现在,她仍然选擇逃避,如果什么都没看到,那么她还能选择自欺欺人,所有的一切疑点她都能选择忽视,即使不能也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可以遗忘的细节。 但是一旦眼罩被摘下,那么一切都变得无可辩驳。 宋苔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的性格,她勉强带上笑意:“不用了,我还有些困……” 她话音未落,屈凌月的手指却已经伸过来。 宋苔猛地将她的手指打掉:“走开!” 雪白的菌丝,和她梦里的一样,不对,或许她早就已经在现实中见过无数次。 她不想再看见一次。 “为什么呢?”屈凌月声音在她耳边喃喃,语气低落,“你喜歡的样子我也可以伪装,不只有曲……” 不只有曲春君,我也可以,那么,你为什么不选择我呢? 她感受到了曲春君的强力制止,脸色猛然变白,没有来得及将这句话说完整。 她的脸上出现几分愤恨,看向宋苔。 即使她再看中结果,但是曲春君顶着她的名字,获得宋苔的喜欢,还是让她不爽,她想要得到宋苔的喜欢,但并不想要这样得到。 既然曲春君可以,那么她为什么就不可以呢?凭什么? 宋苔突然打断她,略带强硬道:“你不是屈凌月,你是谁?” 屈凌月静静地看着她,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我当然是屈凌月。” 宋苔立刻自欺欺人地反驳:“你不是。” “至少我喜欢的屈凌月根本不是你这样的。” “我不是还有谁是呢?”屈凌月冷笑一声,像是被刺激到,伸手輕轻捧住她的脸颊,叩开她的唇齿,裹住她的舌尖,呼吸交换。 宋苔用力挣扎,咬住她的舌尖。 屈凌月却像是没有痛觉似的,仍然紧紧缠着她不放开。 “啪——” 宋苔抗拒地别过头,手指轻微颤抖,因为太大力,甚至指尖都有些发麻刺痛,胸口距离起伏,呼吸急促:“滚。” 屈凌月动作愣住,感受到脸颊的疼痛,缓缓鬆开她,手指不知何时落在她的脸上,捏住了眼罩边缘。 宋苔察觉到她的意图,立刻向后缩了缩,拒绝她将自己的脸上的眼罩取下。 这个薄薄的眼罩,明明如此脆弱,此刻却变成了保护她不去面对现实的厚厚城墙。 但是已经晚了。 曲春君想要竭力阻止她,可屈凌月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让她看清楚。 眼前的眼罩猛地被扯下,宋苔没有料到她的动作如此之快,她甚至来不及闭眼就看清了眼前的屈凌月—— 她的脚下是蔓延的白色菌丝,只是她的一半菌丝已经变成了枯败的颜色,但是另一半仍然在垂死挣扎,宛若孤零零枯挂在藤上的惨白枯枝,落了一地。 让此刻的她显得格外妖异,令人背后悚然。 曲春君的强力寄生让她被压制,但同时又给她带来了更加强大的力量,但是比起在曲春君的寄生下获得力量,不如现在这样,让宋苔看清她,记住她。 就像记住曲风龄一样。 屈凌月脸上出现轻松释然的笑意,目光注视着她,语气破天荒地变成诚恳:“看清楚了吗?我才是屈凌月。” “是我。” “我知道我讨不了你喜欢,但是至少别把我认错,好吗?” “还有,对不起。” 宋苔一瞬间脑袋空白,呆呆地盯着她,耳边泛起嗡鸣声。 屈凌月脸色一变,那些菌丝眨眼间被收拢起来,快得像是错觉,语气天然带上几分温和平淡,像是瞬间戴上了一层面具,转换成了另一个人,她神情有些焦急抱歉,道:“刚才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这是我新学的魔术,是不是还挺逼真的?” “对不起,是不是被吓到了?我应该提前和你说的。” 宋苔却没有回应,定定地盯着她的脚下,就在刚刚她脚下蔓延出菌丝的地方,那些即将走向枯败的菌丝。 屈凌月:“菜菜?” 宋苔突然突然昏了过去,倒在她怀里。 人在受到惊吓时,身体的保护机制会自动开启,模糊掉那些让人想要忘却的记忆。 宋苔这次罕见地没有做梦,她感觉自己是清醒的,但同时也是空白。 她感知不到外部的环境,刚才一个接一个的片段在她脑海里闪过,她没有注意到的、刻意忽略的、不愿承认的细节,在她面前飞快闪过,像一张编织完成的大网,将她整个捕捞,沉沉拖进水底去。 画面最后定格在屈凌月最后的那个轻松释然的笑上。 屈凌月对她说:“我才是屈凌月。” 当然,宋苔当然知道她才是屈凌月。 …… 宋苔睁开眼睛,大脑一时有些混沌,像是没有成功开机的电脑,一时陷入了迷茫。 “宝宝?”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宋苔终于从那些片段中挣脱出来,她睫毛抖了抖,睁开眼睛,看向坐在她身边的宋雪鹤。 宋雪鹤将她抱在怀里,手掌帮她擦掉额头的汗。 宋苔有些迷茫地盯着她,下意识地抱紧她。 宋雪鹤的体温又让她有些恍惚,好像之前的都是她做的梦。 宋雪鹤的声音也适时在她耳边响起,语气轻松温柔,很轻易地将她不安的情绪安抚下去:“只是做噩梦了,没事的。” 是吗?真的是梦吗? 可是如果是梦的话,为什么这么真实? 宋苔盯着她的眼睛,那双和她如出一辙的眼睛,她潜意识已经有了答案,但是此刻却仍然自欺欺人地松了口气。 当然是梦,宋雪鹤怎么会骗她呢。 可是……她抱紧宋雪鹤,迟疑道:“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完,宋苔紧张地抬头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呼吸,生怕她会戳破她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心里安慰。 宋雪鹤停顿了几秒,笑了下,给了她一个满意的回答:“因为和屈凌月吃饭时突然发烧昏倒了,屈凌月给我打了电话,我很担心,把你接回来了。” “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吗?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这个回答天衣无缝,根本没有什么可摘指的地方,可是宋苔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仍然怔怔地盯着她。 或者说,正是因为太过天衣无缝,更显得像是顺从的假话。 见到宋苔还望着她,宋雪鹤语气温柔道:“怎么了?不相信我吗?” “我只是有点害怕。”宋苔回过神来,勉强笑了下,将脸埋进宋雪鹤怀里,心跳却仍然不太平稳,低声强调,“梦有点太吓人了,我再不想做那种梦了。” 这话像是说给宋雪鹤听的,却又说给自己听。 “再也不想了。”她强调。 宋雪鹤语气轻柔,任由她紧紧抱着自己,伸手将她抱在怀里,突然笑了声:“当然不会了,有妈妈在。” 第56章 第 56 章 天蓝色眼睛。 宋苔睡着了。 宋雪鹤松开她握着自己的手, 有些无奈地将她衣服上沾着的一缕细细的已经枯败的菌丝拂掉,而后起身。 一打开门,和门外的屈淩月对上眼神。 屈淩月, 或者说现在的曲春君。 屈淩月已经枯败,现在曲春君已经完全掌控了这具身体, 她没想到屈淩月在真正爆发的时候力量会让她完全压制不住。 或許就是因为屈凌月想要鱼死网破,因此她才被死死压制, 只有最后关头才来得及去阻止她的行为,但是为时已晚。 见宋雪鹤出来, 她问:“怎么样?” 宋雪鹤眼神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覺的审视和判断,語气和缓:“睡着了,你回去吧。” 曲春君轉身离开。 宋雪鹤回头,看向仍然在熟睡中的宋苔, 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安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收回目光,视線无意掠过床头的两张照片, 笑了下。 …… 几天后, 午休时间,几个相熟的同事坐在一起吃饭。 宋苔用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菜, 耳边是同事在闲聊八卦。 她正有些出神,有同事突然看向她,語气有些关切:“菜菜没事吧,之前请了这么久的假。” 宋苔愣了一下,摇摇头。 “剛看你好像表情有点不开心,还以为你不舒服。” 宋苔笑了下, 她剛差点没有想起来同事这关切的目光是因为什么,她早就将曲风龄抛在脑后了。 “没事。” 同事盯着她的表情,确认她没什么为难的,扭过头继续剛才的话题,压低声音道:“屈凌月好像退出伞菌乐队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宋苔的动作微微顿住。 “这个消息还没公布,但是圈内基本都知道了。” 其他同事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那乐队怎么吧?要解散吗?还是维持原状。” “解散倒不至于,据说有新人加入。” “但是现在粉丝最多的就是屈凌月吧,突然中途换人,乐队流量会下跌吧,明明现在风头正盛,还挺可惜的。” 有人好奇:“为什么会突然退出?” “说是因为不堪极端粉丝骚扰,严重影响到了正常生活和心理健康才决定退出的,之前那几个极端粉丝的消息我也看到了,都已经进家里了,好像是有点吓人。” “但是感覺屈凌月不像是那种……这么容易就被吓到的性格吧,之前因为感情问题鬧得腥风血雨人家不也仍然我行我素吗。总感觉这就是个借口,估计是其它原因才选择退出的。” “但是搞艺术的精神都蛮脆弱的,也说不好。” “也是。”那同事赞同地点点头。 有人插话:“不过及时退出也挺好的,风头正盛,还虐了一波粉,要不然按照屈凌月这个人设,总觉得之后还会鬧得腥风血雨。” 宋苔微微垂眸,视線有些心不在焉地落在自己面前的餐盒上。 “加入的新人是谁?”几句话间,话题又迅速轉移。 “听说好像姓汪,下午不是有个活动吗,请了不少媒体,会正式公布的……” 宋苔没心思听后面的内容了,她收拾起餐盒站起身:“我先去休息会儿。” “菜菜不吃了吗?”同事发现她表情不太好,“不舒服?” 宋苔:“没事,只是有点困,你们继续聊。” 其中一个同事叫住她:“对了菜菜,下午有两个外勤,她们几个负责伞菌乐队那边,我们这边是同公司的一个女子组合,正好约的时间差不多,我们一起去,别忘记了。” 宋苔点点头。 …… 午休结束,大概一个小时后,几个人到达目的地。 宋苔和其中一个同事负责的是这公司新出道的一个组合,几个成员剛刚参加完选秀,马不停蹄来组合出道了。 是和伞菌乐队同公司的。 一群挺活泼的小姑娘,甚至年龄最小的那个才刚刚成年,但是已经练习五六年了,经验丰富。 因此虽然平均年龄都不大,但是看起来处事已经很老道了。 这是组合出道的第一次舞台,还挺重要的,公司也算重视,请了很多平台的宣发。 快到傍晚,忙完工作,宋苔和同事一起准备回去。 刚下楼走到公司大厅时,听到外面有很大的喧闹声,还有保安在维持秩序进行劝阻。 她好奇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些粉丝找到了公司,手里拿着一些带着伞菌乐队标志的周边,看起来應该是伞菌乐队的粉丝。 大概是已经听到了些消息,一群人语气激烈:“凭什么?至少凌凌自己出面说明一下吧。” 宋苔立刻移开目光:“要不我们从后门走?” 公司有后门,前门走不通,她已经看到了有人闹哄哄地聚集在门前。 同事拉住她:“等一下,这公司后门不好打车,我们稍微等下,从那边侧门走。” 这时,粉丝间突然闹出一阵更大的骚动来。 同事:“那边不是伞菌乐队的几个成员吗?” 宋苔應声向那边看上一眼。 几个成员刚从公司出来,不知道是要回去还是要赶下一个行程,没想到被等在楼下的粉丝逮了个正着。 她收回目光:“我们正好可以走了。” 两人从侧门出去,她似乎看到人群里有人突然轉头看了她一眼。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像是细密的斜针,闪着银亮的光。 两人站在楼檐下,同事看了眼手机:“车还有五分钟,我们等一会。” 这时,有个人追上来叫住她:“宋小姐?” 宋苔顿住脚步,转身向后看去。 经紀人在她面前站定:“宋小姐。” 宋苔:“怎么了?” “没事,只是刚才看到你了顺便过来打个招呼。”话音落下,经紀人又从包里拿出两张票来递给她,叹了口气,“这次有个小型的演唱会,因为换成员,不知道票能卖怎么样,有空可以来看。” 宋苔没有立刻接过。 经纪人将票塞进她手里,又说:“之后还可以来乐队玩,反正新加的成员你也认识,大家都是熟人。” 宋苔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不远处,几个乐队成员好不容易安抚了那些粉丝,正准备离开。 她看向那个新加入的成员,熟悉的面孔。 那头黑棕色的长发很漂亮,带着光泽感,像是瀑布一样柔顺垂在肩头。 很熟悉的背影,正在宋苔怀疑自己的眼睛时,那人恰好转过头来,露出了正脸,一双天蓝色的猫眼。 两人目光遥遥相接。 汪络? 宋苔突然愣住。 经纪人:“我也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巧合,本来乐队缺人,我还在愁该怎么办。” 屈凌月粉丝最多,一旦退出,对于整个乐队几乎是巨大打击。 就算不想解散乐队,但是屈凌月的个人风格太强烈,一旦加入新成员,不可避免会被比较,就算实力差不多,带着先入为主的滤镜,除非新成员远比屈凌月出色,否则很难应对屈凌月的个人粉丝带来的舆论。 这对新成员来说也挺不公平的。 因此本来公司商议的是暂时解散乐队,停止活动。 结果没想到阴差阳错找到了汪络。 汪络和屈凌月的风格完全不同,实力也不差,这样还稍微让粉丝好接受一点。秉持了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暂时让汪络加入了伞菌乐队,替代之前屈凌月的角色。 “宋小姐?” 宋苔猛地回过神来。 经纪人还以为她早就知道了,毕竟两人不是朋友吗,因此现在看到宋苔的表情,她有些惊讶道:“你不知道吗?” 汪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菜菜?” 宋苔下意识后退一步,和她拉开距离。 经纪人本来还想继续聊,但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怪,立刻道:“有空记得来看,你们继续聊,我先走了。” 汪络哦了生气,歪了歪头,手里早有预料地握着两把伞:“雨下大了,你们需要伞吗?” 宋苔:“不用了。” 汪络将手里的其中一个伞递给同事,另一把却仍然握在手里,没有递给宋苔,而是自顾自地打开。 宋苔:“不用……” 汪络已经站在她身边,将伞举过她的头顶。 同事扫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立刻道:“车到了,我先回去,你们也快点啊。” 宋苔比她要高一点,微微垂眸看向她:“要不我来撑吧。” 汪络:“没关系。”直接拒绝了她。 宋苔没再说话。 雨水斜斜落在伞面上,又汇集般从伞面上滚落。 虽然汪络已经尽力举高了,但是两人身高差距是事实。 虽然不至于让宋苔很难受,但是因为伞过低,视线轻微受阻,让她感觉很闷,物理意义上的压抑。 又走了几步,宋苔忍不住,直接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伞,握住伞把:“我来吧。” 汪络这才侧头看她,却没有松手。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接。 那双眼睛很轻地弯了一下,汪络这才将伞递回给她:“好吧,你来。” 伞被交接时,两人的手指轻碰,又飞快分开。 气氛有点尴尬,或許是因为两人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半生不熟的人最害怕单独相处时的尴尬。 也或许是因为之前每次的见面相处中,都是汪络对她主动,现在汪络不说话,她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了。 停顿几秒,宋苔随口找了个话题,也是她最好奇的问题,道:“我不知道你居然还会玩乐队。” 汪络:“当然,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毕竟菜菜也没有想要了解我。”她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这句话带着莫名其妙的情绪。 宋苔没说话,这句话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复。 几天没见,她突然在汪络身上感受到一种浓重的陌生感。 她也说不好,单单是汪络会玩乐队这件事就超出了她的预料。 也对,她本来就没有了解过汪络,她对汪络的了解来源于陈聆对她只言片语的描述,以及几次短暂相处中,汪络乐意对她展现的那一面。 或许汪络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同事已经坐上车,开着车窗招手叫她:“菜菜,快上来,雨越来越大了。” 宋苔回应了一声,一转头却发现汪络已经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但是伞还在自己手里。 濛濛雨丝轻微模糊了视线,她看向同事,又看向汪络的背影,犹豫几秒,收起伞上车。 刚关上车门,车辆还没启动,旁边的同事突然碰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向窗外看。 汪络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而复返,着急地向她跑来,头发已经被打湿,湿淋淋地粘在背上,眼睫上也沾着水,连同那双天蓝色的眼睛都好像被淋湿了,变得雾蒙蒙的。 汪络趴在车窗上看着她,有点急又有点气,没有料到宋苔真的会不管她,眼睁睁看着她淋雨:“菜菜,我没有拿伞欸,你怎么不关心我?” 第57章 第 57 章 带她回家。 几分钟后, 车辆正在隨着车流向前行驶,车内气氛寂静。 宋苔,目光落在前方。 在后视镜中, 和汪络的目光相接。 她移开目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稀里糊涂就让汪络上车了。 同事坐在副驾, 扭头朝汪络的方向瞥了一眼,翻了翻自己的包, 递过来一小包纸巾:“我这里有纸巾,先擦一下臉吧。” 汪络接过纸巾, 臉上帶着笑意:“谢谢。” 同事好奇道:“你是不是就是那个新加入伞菌的鼓手。” 汪络睫毛还沾着雨滴,笑容浅浅,看不出敷衍,因为长相可爱,反而显得很亲和温柔:“是啊。” “那我能问一下吗?屈凌月到底是为什么退出啊?” 汪络摇头, 眼神有点茫然:“我也不知道,我加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我知道的可能和你一样多。” 汪络笑了下,眼睛轻轻弯起, 更显得无害了:“不过我猜测可能身体不太好吧。” 不对, 其实是死掉了。 宋苔一言不发,听着两人聊天。 汪络头发有两缕濕漉漉的贴在臉上, 明明纸巾就握在手里,却没有擦掉臉上的水渍。 宋苔終于忍不下去了:“先擦一下脸。” 汪络立刻转头看向她,有点开心道:“菜菜終于主动理我了。” 说完她脸又垮下来:“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在意我呢,刚才看到我都不理我。” “我没拿伞你也不关心我,让我淋雨。” 宋苔皱眉。 不是汪络自己要走的吗?连招呼都没打,为什么又反过来怪她没有主动在意到她的情况。 现在还用一种帶着暗暗埋怨的语气和她说话。 “我开玩笑的。”汪络笑起来, 眼睛亮亮地盯着她看,“只是太久没有见到你了,有点想你。” “我刚才本来只是想試試菜菜会不会在意我,结果真的根本不在意我,好吧。”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汪络向她撒娇道。 宋苔这才明白过来,刚才汪络是想假装矜持,结果她根本没看出来。 她心头奇怪的感覺稍稍放松了些。 汪络仍然盯着她看,眼睛亮亮的,好像期待她说点什么。 不说话很尴尬,但她从头到尾都不想影响两人的感情,更害怕掺和进两人的感情当中。 于是宋苔思索着,问道:“陈聆最近怎么样?” 汪络立刻露出一个失落的表情,好像有点介意她等了半天结果宋苔却只关心陈聆,她不甚在意道:“挺好的啊。” 宋苔又问:“那你们现在怎么样?” 不过她问出口之后立刻感覺自己不应该这么问,因为汪络的表情不对。 汪络眼神闪了闪,笑意变得有些勉强,垂下眼睛轻声道:“也挺好的啊。” 话虽然这么说,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的无措,她在撒谎。 她本来想问是还没和好吗?陈聆的问题吗?还有跟我有关係吗? 但是又覺得很难说出口。 自从上次汪络对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她没有主动联係过陈聆。 因为总感觉怪怪的。 她知道汪络的话并不能全都相信,只是一面之辞,况且汪络的的语气也不算真诚。 而且她和陈聆从小一起长大,和汪络才认識没多久,她本能会偏向更信任的陈聆。 不过即使她明白,还是下意識受到了汪络那些话的影响。 汪络突然转头看她,一时兴起道:“我本来就是要回去,菜菜跟我一起吧?” 宋苔隐晦问道:“你们现在还住在一起吗?”她本来是想问上次之后两人之间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吗?但是她看了一眼表面安静,实则目光如炬准备听八卦的同事,最终还是没有直接问出来。 “我们一直住在一起啊,而且我也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去。”汪络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侧头看向窗外,语气淡淡,没什么情绪。 什么叫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去?那之前她和陈聆同居前一直住在哪里? 宋苔疑惑了几秒。 但是汪络好像就是隨口说的,也没有要给她解释的意思。 因为同事在场,宋苔也克制住自己的想要发问的想法。 “陈聆看到你来肯定会开心的,她最近都不想理我,但我也讨厌她。”汪络手指在车窗上戳了戳,冷哼了一声。 手指的温度融化了车窗上的薄薄雨雾,水滴迅速向下汇集,在车窗上拉出一道水痕。 乍一听是厌恶和责怪的语气,但又仔細听后汪络过于轻柔的语气又让人觉得有点像是在抱怨亲近的伴侣。 “为什么?”宋苔很奇怪,明明上次汪络已经说出了那样的话,怀疑陈聆对她的感情有问题,即使不介意,正常人都不会这样主动邀请她回家吧。 汪络好像有点不懂:“什么为什么,你们不是好朋友嘛。” “反正她现在看到我也不开心,不如让她看到你。”汪络说得十分真心实意。 “今天晚上跟我一起回去吧,好不好?” 宋苔皱眉,看向汪络:“这句也是在开玩笑吗?”她的思绪被这句话弄得有些混乱。 一段时间不见,她发现已经有些捉摸不透汪络的话了。 明明上次见面时,汪络还在对她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暗示陈聆对她抱有友情之外的感情。 可是现在又能无比自然地开口抱怨陈聆,用一种很亲近的语气,甚至还邀请她回家。 这两个人她到底应该要相信谁。 汪络:“当然不是开玩笑,我希望菜菜来玩。” 宋苔:“不用了,我很累,而且我不想。” 这句是拒绝,但也是实话,她最近总觉得有些累,是身体上的疲乏,也影响着她的精神,导致她最近总是想要睡觉,也有些缺乏精力。 汪络脸上的笑容立刻落下,不太愉快:“好吧。” 到了公司,同事还需要取些东西,率先下车。 宋苔也下车,正好宋雪鹤叫司机来接她。 车里终于少了一个人,宋苔稍微放松了一些。 其实刚才她很害怕汪络会突然说出一些更加細节的私事来。 汪络既然已经加入伞菌乐队,那么任何私事说出来都很可能被传出去的风险。 这么一放松下来,宋苔立刻感觉到自己有些困倦。 她看了眼窗外,雨势稍稍变得小了些,但仍然在下,雨天路滑,天色也比平常暗得早一些,她问汪络:“你自己可以回去吗?或者陈聆现在有空吗,让她来接你。” 她其实也可以随便将汪络送回去,但是她不想再掺和进两人之间了。 汪络垂着眼睛没回答。 宋苔等了一会,疑惑地看向她。 汪络突然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宋苔原本困倦的精神立刻清醒了过来,坐直身体。 汪络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轻飘飘扔出一个炸弹。 宋苔张了张嘴,有点想问些问题,一时在冲击下又不知道问些什么。 刚才汪络其实已经表现出一些端倪,但是她又邀请自己回家,这说明两人还在同居,但汪络又说自己无处可去,宋苔脑袋很混乱:“可是……” 汪络突然打断她,眼巴巴看着她:“你可以收留我吗?” 什么叫收留?这词用得也很诡异。 她记得在陈聆之前的描述里,汪络一直忙于事业,虽然之后见了面发现汪络和她想象中的大相径庭,但是不至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吧。 而且…… 宋苔:“你不是加入伞菌了吗,她们不是有工作室吗?你应该能住在工作室里。” 汪络语气低落:“但是最近粉丝闹得很厉害,粉丝不光去了公司,还有工作室,我没办法住。” 宋苔勉强找回理智:“但你为什么还和陈聆住在一起?什么时候分手的?” 汪络有点不想解释:“我不想说。” 宋苔:“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汪络有点失望:“那算了,我还是下车吧。” 她很硬气地做出要下车的,但是下一秒,汪络不情不愿地转身看她:“你能不能帮我打车,我只有手机,没有钱。” 今天汪络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超出她的预料。 她们之前还一起去看伞菌乐队的演唱会。 汪络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主动开口:“之前都是陈聆给我的,但是现在她看到我就生气……” 宋苔愣了一下,突然有点头疼。 陈聆会对女朋友这么差吗?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按照她对陈聆的了解,她觉得陈聆应该不是这种人。 她现在更倾向于两人仍在闹矛盾,刚才汪络说得那些话不像是和陈聆完全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只会不在意,不会说那些带着情绪的话。 汪络对她撒娇:“要不今晚我还是跟你回去好不好?” 这句目的性极强的话让宋苔突然清醒过来,她脸色忍不住冷淡下来:“你是不是还在骗我?或者说这几句也是玩笑话?” 她已经不知道汪络和陈聆谁说的才是真话了,她也不想听了。 情侣间的事情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去。 宋苔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无名火。 上一次她以为两人的感情出现问题去安慰陈聆,结果发现是自作多情还不够吗? “这跟我没关系。”她语气有点冷。 汪络脸上忍不住出现几分委屈,盯着她看,确认她是认真的,抿了抿唇:“好吧,我不跟你说了。” 宋苔补充:“以后也不要跟我说。” 汪络愣住,脸上的表情冷却下来:“停车,我下车。” 宋苔:“司机停一下。” “对不起,麻烦你了,我下次不会这样了。”汪络推开车门,脸上表情平静,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玻璃上,天色渐暗,道路上的车辆流光,周围亮起的路灯,每处光源都在玻璃上雨滴的折射下变成一个个刺眼的光斑,将汪络的身影无形裹挟其中。 汪络看起来是在说真话,没有丝毫犹豫地往前走。 宋苔原本想要让司机继续开车,但是她犹豫几秒,还是开口叫住了汪络:“等下。” 外面还在下着雨,天色渐暗,很不安全。 “你要这样走回去吗?”宋苔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跟菜菜没关系。”汪络把她刚说过的话还给她,语气冷淡。 好吧,是她自作多情问这个问题,宋苔将车窗升上去。 但在车窗升上去的那一刹那,汪络却又突然回头看着她,眼神带着隐含的期待。 像是在问真的就不管她了吗?又像是期待着宋苔直接把她带走。 就像当时她第一眼看到汪汪一样,可能是瞳色的原因,那一刻,汪络的眼神和汪汪太像了。 宋苔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下一秒,车辆在雨中毫不留情地疾驰而去,在她身边溅起水花。 汪络盯着那辆车,很快垂下眼睛,用脚尖踢了踢水花。 两分钟后,在她身边缓缓停下。 汪络眼神亮了亮,却口是心非地轻轻哼了一声,故意继续往前走。 “汪络。”宋苔开口叫住她。 汪络装别扭没听到。 宋苔又叫她一声。 汪络这才肯停住脚步,转身看她,睫毛被雨打濕,语气别扭:“菜菜要干嘛?” 宋苔:“如果你今晚不想回去的话可以在我那里暂住。” 汪络眼神雀跃了一下,语气还有点委委屈屈的:“真的吗?” “只是今天暂住,我没有其它意思,而且我一会儿会和陈聆打电话说……”宋苔点头,着重强调自己没有其他意思,也并不会多留汪络,只有今天是例外。 她并不是真的想要留下汪络,她只是暂时替陈聆负责,她这样说服自己。 不管怎样,她和陈聆从小一起长大,就算陈聆和汪络真的分手,她也是通过陈聆认识的汪络,就算以后不是朋友,现在这样将汪络扔在路边也有点过分。 但是她话还没有说完,汪络突然扑上来抱住她,两只手臂紧紧抱住她的脖子,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 车内空间狭窄,她被汪络扑倒,这样的距离太近了,超出了一般朋友的距离,显得过于亲密。 汪络的发丝似乎还无意蹭在她的脖颈间,被雨淋湿的发丝,除了多了一股雨水潮湿的气味,还无形中将她头发上原本的气味千百倍放大扩散,传进鼻腔。 这种过于亲昵的动作,让宋苔瞬间觉得警惕起来。 宋苔伸手想要将她推开,她按住汪络的肩膀,试图将她推开:“不要靠这么近……” 汪络却突然抬起头来看她。 宋苔愣了一下,没说完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间了。 汪络看着她,那双天蓝色的眼睛湿湿的,像是被水洗过的宝石,泛着剔透漂亮的光。 宋苔终于意识到,汪络在哭。 第58章 第 58 章 陈聆吻她的手指。 狭窄的空间里, 夹杂着雨水的潮湿和汪络身上的气味,混杂着一齐扑向她的鼻腔。 并不难闻,但是却罕见地呈现出某些侵略性。 宋苔没有犹豫地将她推开, 松了口气,从手边抽出纸巾递给她:“先别哭了。” 汪络直起身, 迅速用手背将眼泪擦掉,对她眨眨眼睛:“没有哭。” 宋苔:“……” 那是鬼在哭。 “一会儿我先送你过去。” 她虽然表情还是有些冷淡, 但是语气和缓了很多。 人总是会不自覺地想要去帮弱势的一方,虽然宋苔对汪络的话还有所怀疑, 但是不妨碍此刻她因为汪络的表现动摇。 眼泪有时候是很有用的。 至少对于宋苔来说,在不知不覺间,她心里的天平已经向汪络的方向偏移了些。 宋苔说暂时可以住在她那里当然不是指宋雪鹤那里,而是她和之前和曲风龄住的那个家。 正好房间刚刚打掃过,宋苔没想到能在此刻派上用场。 大约几十分钟后, 两人到达目的地。 宋苔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过这里,打开房门,房间内被清掃得很干净,床品什么也是刚换的。 是宋雪鹤叫了阿姨来打扫的。 宋苔打开门, 看向对面的那扇门, 视线有几分迟疑的停顿,而后看向汪络:“进来吧, 你今晚可以先住在这里。” “你刚淋雨了,可以先去洗个澡。”她说完拿出手机,“正好我给陈聆打个电话说一声。” 汪络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立刻听她的话去了浴室。 指尖轻触屏幕,宋苔翻到陈聆的电话号码,她最近都没有和陈聆联系过。 电话拨通, 对面一时没有接。 她站在门边,视线无意识地飘向对面的门。 对面的门十分安靜,像是最近一段时间根本没有人住过。 自从上次之后,屈淩月消失得很干脆。 宋雪鹤没有和她说,她也没有主动问。 她心里一直在逃避回忆那天的事情,也一直逃避和屈淩月有关的词汇,好像只要她不去认真想,有些事那就是没有发生过。 到现在为止,她已经真的有些記不清那个“夢”的细节了。 恰好在此刻,电话那头,陈聆接通了电话,声线透过电流声的浸润,顯得有些疲惫:“菜菜?” 宋苔很快回过神来,将目光从那扇门上移开。 陈聆的声音带着些笑意:“怎么了?打电话来又不说话?” 她的声音和语气都十分自然,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宋苔的態度不对,也没意识到这段时间宋苔对她的刻意疏远。 宋苔犹豫了几秒:“我今天碰到汪络了。” “太晚了,而且今天下雨了,她暂时留在我这边住,就一晚。” 陈聆沉默几秒,听不出什么情绪:“现在是和在我商量?” 宋苔:“不是,只是和你说一声。” 陈聆无奈地笑了声,因为疲倦,声音有些轻,透过听筒的电流声传递,添了几分随意的慵懒磁性:“好。” “还有吗?” 宋苔:“只有这件事。” 陈聆嗯了声。 宋苔其实有点想和她说点其它的话题,但是又没想好要说什么,一时没挂电话。 但没想到陈聆也没挂电话,气氛安靜,落针可闻的地步,她听到陈聆的呼吸声平稳地从另一边传来。 在这种氛围里僵持了一会儿,陈聆先开口:“有事给我打电话。” 宋苔嗯了声,电话下一秒被挂断。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说实话,宋苔刚才已经将信任倒向了汪络,大概是陈聆的態度太淡定,短短几句话,她忍不住又怀疑起汪络话语的真实性。 她握着手机,有点生气地呼了口气,心里忍不住吐槽一句,自己怎么是个墙头草啊。 她收起手机,转身准备查看汪络有没有洗完澡,她要走了。 但是目光又下意识落在对面的那扇门上。 她强迫自己移开,彻底关上门。 汪络很爱干净,已经至少十几分钟了。 她还以为会很快,她很想立刻就走,但是即使浴室门阻隔,她能听到浴室里的水流声。 她在沙发上暂时坐下,按耐着性子等。 脑海里还无意识地回忆着刚才和陈聆的对话,自己好像刚才和陈聆可以聊聊汪汪的话题。 她百无聊赖地想着,大概是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又或者是因为她现在熟悉的环境里,因此在坐在这里没多久,困意很快漫上,她睫毛颤颤,无知无觉地闭上眼睛。 思绪平缓飘荡,她又梦到了屈凌月。 但是又不太一样的屈凌月,屈凌月身上的菌丝几乎已经看不出任何生机,枯败,奄奄一息地垂落,像是进入秋季的落叶,显得很糟糕。 屈凌月抬手抚摸她的脸颊,手指是温热的。 宋苔没有躲开,或者说,她根本没有要躲开的想法。 很奇怪,大概是因为这次的梦相比于上次的“夢”让她本能感覺到无害,她这次反倒平静许多,甚至都感觉不到害怕和抗拒,还盯着屈凌月身上的菌丝看。 直到那些菌絲向她的方向伸过来。 …… 那菌絲纠缠着,挤压着,竭尽所能地搜索着所有能够舔舐的地方。 氧气几乎都被剥夺,被顺势吞咽下去,唇肉被碾得艳红。 宋苔被迫仰起头。 有人坐在她的腿上,手掌握住她的后颈,带着倒刺的舌舔舐搜刮过她的唇。 一只长而有力的尾巴,布满绒毛,柔软地缠住她的腰,带着一簇黑毛的尾巴尖勾住她的手腕。 宋苔被这样过分的束缚弄得无法呼吸,她猛地惊醒,睁开眼睛,胸口起伏,看到了汪络近在咫尺的脸,正在盯着她看。 宋苔被吓了一跳,猛地向后躲避。 汪络露出受伤的表情。 “我要走了。”宋苔下意识碰了碰自己发烫的唇,闭了闭眼,有些心不在焉地站起身,还没从刚才的梦中彻底回过神来。 她强迫自己看向汪络,还没忘記自己等在这里的目的:“哦对了,卧室的床品都是刚换的,你可以睡卧室,或者睡沙发也行,都可以,看你喜欢。” 汪络啊了声,有点失落,伸手想拉住她:“菜菜不留下吗?你可以抱着我睡。” “不要开这种玩笑。”宋苔现在受到那个梦的影响,不想和她多说这个话题。 汪络睁大眼睛看她,见到坚持,不情不愿道:“好吧。” 宋苔要开门離开。 汪络紧紧跟在她身后,脸上的不开心已经有些具像化,盯着她離开。 宋苔忽略她的目光,去按电梯。 电梯很快就到了,刚才睡着又惊醒的缘故,她脑袋有点进入深睡眠又被强行唤醒后的昏沉。 电梯门缓缓关闭,她没注意到汪络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汪络的长相其实有点偏幼态,圆圆的猫眼,总给人一种比生理年龄偏小的感觉,眼神也软。 此刻在灯光下,这双蓝色眼睛泛出几分锐利的笑意。 真的像一只猫,像是一只正在狩猎的猫。 …… 宋苔下楼,发现雨已经小了很多,但仍在淅淅沥沥地向下飘,风一吹,甚至有些冷意。 宋苔有点冷地抱住胳膊,感觉被风吹得清醒了几分。 她揉了揉额头,这里没办法长时间停车,司机停在了车库里。 她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叫司机出来,突然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就停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位置。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女人的脸在车内灯光的烘托下,顯得十分清冷内敛。 宋苔迟疑道:“陈聆?” 女人张张唇:“上来。” 两分钟后,宋苔坐上副驾。 陈聆伸手碰了下她发凉的手指,立刻将车内的空调关掉,笑了下,随口道:“还冷吗?可惜我的外套你还没还我。” 宋苔也想起来了,那是陈聆上次送她回家时车里没伞,用外套帮她挡雨,应该还在房间里放着,她忘记还给陈聆了。 不过她立刻道:“那你有点小气了,一件外套还记我这么久。” 这句话说完,宋苔自己先愣了一下。 她好像好久没有和陈聆这么单独自然地相处了。 陈聆反倒没有察觉,转头看她,突然问:“汪络在上面?” 这还是宋苔第一次在陈聆口中主动听到她对汪络类似关心的话。 “对。”宋苔也学着她的动作看向楼上,亮着灯光的窗口。 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她好像看到有人正站在窗边向下看。 现在车里倒是不热,但是不开空调没有换气又有些闷,陈聆将她那边的车窗降下一些,让风吹进来。 “我有点口渴。”宋苔有点不舒服。 陈聆将自己手边的水拧开,递给她。 陈聆笑了下,目光却落在了她的身上。 宋苔毫无察觉,抿了下微微被水沾湿的唇。 陈聆毫无感情色彩地进行扫视观察。 宋苔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分明已经在她身上闻到了另一个人的气味。 她抬起手,在即将碰到她时,又悄声收回了手。 宋苔喝完水,拧紧瓶盖,一抬眼,对上了陈聆的目光。 “干嘛这么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吗?”宋苔被她的目光看得疑惑,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陈聆:“没有。” 宋苔哦了声:“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突然来了?而且还知道我在这里?” “你是来找汪络的?”她说着说着恍然大悟,自以为明白了陈聆的意思,“对吧?” 陈聆却没有回答她这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宋苔等了一会儿,疑惑地抬手戳了戳她的手臂:“怎么不说话,我说的对吗?” 陈聆突然顺势握住她的手,在她指尖落下一个吻。 轻飘飘的吻,没有什么实际重量,让人指尖发痒。 宋苔被她的动作弄得大脑一片空白,呆楞着看着她,无措地蜷缩指尖。 第59章 第 59 章 只把你朋友。 宋苔惊慌失措地收回手:“你……” 车内灯光昏暗, 淅淅沥沥的雨带来潮湿的气息,几絲雨水透过陈聆那侧半开的车窗飘进车内,落在陈聆的肩上, 打湿了衣服。 气氛变得沉默诡异。 宋苔张了张嘴,思绪都被她这突然的举动给冲亂了。 陈聆扭头向窗外看了一眼, 没给她反應的机会:“雨又大了,我送你回去。” 手指尖被温热柔软的唇贴上的感觉如此清晰, 她握住自己的手,侧头看向陈聆。 陈聆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目视前方,长睫上有光线跳跃,她的态度十分淡定,甚至称得上是坦荡。 好像刚才那个擦过她指尖似有若无的吻只是宋苔自己的錯觉。 陈聆是什么意思? 但还没等她做好准备开口问,车子停下。 陈聆摸了摸她的头, 笑了声:“早点睡,晚安。”而后收回手。 所有的举动都很克制,边界感明晰,和她们平时相处的距离没什么两样, 除了刚才那个似有若无的吻。 是吻嗎? 明明刚才宋苔还算确定, 但是此刻因为陈聆过于淡定的表现,又让她产生了几分动摇, 或许不是?陈聆應該不是那个意思。 她哦了一声,撑着伞心不在焉地下了车,下意识回头看向陈聆。 隔着雾蒙蒙的雨絲,陈聆对她笑了下,对她招手。 她躺在床上,脑海里还在思考刚才陈聆的举动。 她垂眸, 突然看见自己衣服上掉下了一根毛发,她顿了下,疑惑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在自己身上的毛发,分别在腰部的位置和胸口的位置。 她仔细打量,这些毛发根部是金色,上面是棕黑色,和汪汪的毛色很像。 但是她最近没有去看过汪汪啊。 也许是陈聆身上的猫毛不小心沾到了她身上?她胡亂猜想了一下。 想起陈聆,她手指蜷缩,立刻又想起刚才那个手指吻。 她将脸靠在枕头里,忍不住去想。 陈聆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一会儿觉得陈聆的举动太过亲密,可是一会儿又觉得这没什么,是朋友间的正常互动。 朋友比伴侣关系要更加稳固,不知不觉她和陈聆已经做了这么多年朋友,她不知道其它朋友之间應該怎样相处,但是她和陈聆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相处距离。 最开始她偶尔会觉得陈聆对她好得太过亲密,但是很快又会推翻,觉得是自己的錯觉。 如果说一开始还有所怀疑,但是后来就习以为常了,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样,她觉得陈聆就是这样的性格,略微亲密些的举动她也会视作是朋友之间正常的举动。 可是现在发生的事情又太巧合了。 她有些自恋地想,陈聆刚刚和汪络分手,并且两人的分手极有可能是因为她。 是因为她吧?她又开始怀疑。 她丧气地靠在枕头上,随手扔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有人发来消息。 她拿起手机,居然是曲春君。 她看清楚发消息的人,立刻惊讶地坐直了身体。 这还是曲春君第一次主动给她发消息。 这段时间她乱七八糟的,有些混乱,好久没有和曲春君聊天了。 曲春君也没有主动找过她。 不对,还是有一次的,有天早上她起床,看到曲春君在清晨给她发了又撤回的消息。 但是考虑到曲春君的性格,她觉得应该是不小心点错了……吧。 她心里进行否认,但是脑海里却下意识浮现出屈凌月的脸。 她睫毛垂下,克制住自己想要继续想要向真正的事实探寻的想法。 曲春君给她发的这条消息语气十分平淡,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通知意味,提醒她下个星期记得去庙滩。 宋苔都差点要忘记这件事。 她给曲春君回复了一句好的。 想了想,然后又试探性地分享了一个视频过去。 她看到上面立刻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但是她等了一会,曲春君没有回复她。 …… 几天后,伞菌乐队停止活动一个月之后的首场演出,在一个小型的场馆,算是试水。 宋苔应经紀人邀请去看。 上次经紀人虽然说担心票卖不出去,但是当天的情況恰恰相反,大概是屈凌月退出的原因实在让人伤心,因此非但没有卖不出去,反而在粉絲间激起了几分自虐式的风潮。 不光票秒空,甚至还有不少粉丝等在了场馆外,似乎还抱着屈凌月能够回来的希望。 宋苔理解不了这种想法。 这种群体将个人的错误自发地揽在身上,这着实让人不能理解。 但是这意味着汪络的这场演出应该会更不顺利。 因为很多粉丝希望屈凌月回来,自然而然就会排斥汪络这个所谓的鸠占鹊巢的“替代者”。 经纪人给她的票还是前排,但因为场地偏小,不可避免地观众席的位置距离舞台也偏近。 进场馆之前有安检,因为害怕出现意外。 但是没想到还是出现了意外。 在第二首歌响起的时候,宋苔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喊了一句什么,然后一声闷闷地嗵的声响,随后是有东西坠落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旁边有人惊呼一声。 周围粉丝突然都静了下来。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宋苔心头一突,下意识看向汪络的方向。 汪络坐在台侧的鼓后面,手里还握着鼓棒,旁边不远处扔着一瓶飲料。 汪络轻轻皱了皱眉,被那瓶飲料砸到的地方明显已经破皮,一道血印从額头缓缓流下,显得格外惨烈。 有不少粉丝惊呼出声,台下原本没有注意到这个情況的粉丝此刻也纷纷向汪络的方向看去。 就连几个队友都发现了不对,看向了汪络的方向。 刚才一时冲动往舞台上扔饮料的那个人此刻也瞬间心虚起来。 大约有十几秒的空白,全场安静,都在等待着汪络的反应。 在这种情况下,汪络表情却十分淡定,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她抬手随意将額头上的血抹掉,很平静地握着鼓棒,身上居然有屈凌月在舞台上的几分影子,敲响了第一个鼓点。 其它队友立刻跟上她的节奏。 但是宋苔没什么心思去听了,她盯着汪络。 那瓶饮料是未开封的,甚至还是大容量饮料,直接扔了上去,直接将额头砸破,留下了一道伤口,因为伤口不小,因此留了不少血。 等宋苔赶到后台的时候,就看到汪络坐在椅子上,脚边的垃圾桶里扔了不少带血的纸巾。 没人想到汪络居然坚持了一整场,到后面连导播都不敢将镜头切给汪络了。 因为汪络脑袋上顶着一脑袋血,这场面显得实在太吓人了。 好在现在血已经止住了,看起来吓人,但好在伤得并不重,经纪人找了冰袋帮她冰敷,也有工作人员已经去调监控了,因为今天这个不仅仅是事故了,已经涉嫌故意伤害。 见宋苔进来,汪络立刻仰起头,眼巴巴看着她:“菜菜。” 她额头上的血有一道干涸的血印还没有擦干净,再加上这样的眼神,一时显得更可怜了。 宋苔迟疑几秒,还是心软,对经纪人说:“我来帮她吧。” 经纪人将手里的冰袋递给她。 宋苔在她身边坐下,接过冰袋,帮她敷上:“怎么样?难受嗎?” 汪络:“还好,但有点头晕。” 她又道:“我能靠着你吗?” 宋苔想要拒绝,但是见到汪络一直盯着她,很可怜的样子,还是选择同意,朝她那边挪了下,方便她靠过来。 汪络心满意足地靠过来,抱着她的腰,将脑袋靠在她的肩上。 突然开口:“那天晚上是陈聆把你送回去的对吗?” “你看到了是吗?”宋苔立刻想到她那天晚上在窗边看到的人影,原来不是错觉,真的是汪络在看。 她立刻解释:“只是意外,我不知道陈聆会突然过来……” 汪络抱紧她,打断她的话,笑了笑:“不用跟我解释啊,菜菜跟谁一起都是你的自由。” 她话虽然这么说,甚至还带着笑意,但是语气却带着几分口是心非的不愉快,甚至故意扭头不看她。 宋苔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垂眸看着她的发顶,若有所思。 汪络的性格根本不是一直在她面前表现得这样。 刚才在台上的表现也证明汪络要比她表现得更加有主见,也更冷静。 那为什么汪络要在她面前这样表现? 从见第一面起,汪络就对她表现出了超出一般人的亲近和好感,她一直没有怀疑过,之前也根本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以为汪络的性格天生如此。 但是……现在她确定汪络根本不是这个的性格。 所以,为什么呢? 她思绪停顿片刻。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讨厌,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 现在,她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成型的想法,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汪络一直以来对她做出这种态度的原因。 她想,大概是出于一种报复怨恨心理。 其实她早就隐约意识到,汪络对她表现出的亲近,或者说她以为的“亲近”,总是夹杂着一种隐约刻意的炫耀,不管是之前陈聆开车时她趁着熟睡亲自己,还是其它细节,只要有陈聆在场,汪络都有种故意做给陈聆看的感觉。 而她都意识那天晚上汪络在看着她们,陈聆难道意识不到吗? 这样,陈聆的异常举动也有了解释。 所以那天晚上,陈聆的那个手指吻,其实也是做给楼上的汪络看的吧? 虽然有些复杂,但是这个逻辑很合理。 两人都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放下呢? 宋苔迟疑几秒,叫了声她的名字:“汪络。” 汪络靠在她怀里,立刻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宋苔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她,犹豫着开口:“其实你不用这样……” 而且她也不想再夹在两人中间了。 汪络疑惑地看着她:“什么?” 宋苔斟酌词句,抬手将她额头散落的头发拨在耳后,想要让自己的话尽量显得委婉:“我只是将陈聆当朋友,我相信陈聆也是这样想的,我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 听到陈聆的名字,汪络脸上的笑意落下,歪了歪头,眼神盯着她看。 她的反应让宋苔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她迟疑了下,忽略自己内心下意识的想法,想一次性将这件事解决掉,于是她用一种安抚的口吻对汪络强调道:“我不清楚你和陈聆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我和陈聆之前就没有在一起,之后也不可能有任何超越友情的关系。” 汪络眼神闪了闪,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听到宋苔的下一句话。 “当然,和你也是,我也把你当朋友,和陈聆一样。” 第60章 第 60 章 尾巴。 其实, 在说完那些话,宋苔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第一反应并不是关注汪络的表情, 而是自己心里的感受,她感受到了一种如释重负。 虽然现在陈聆并不在场, 但是说出这些话还是讓她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这几天她总是去揣测陈聆那天晚上手指吻的意图,但是现在她輕松多了。 刚才那些话与其说是说给汪络听, 一定程度上更像是一种对自己的说服和确认,讓自己心里舒服。 但是汪络脸色不太好, 直勾勾地盯着她,叫了声她的名字。 正好经纪人刚刚安排完其它问题,推门回来,虽然汪络额头上的血止住了,但以防万一还是要帶汪络先去趟医院检查, 确认没有问题才能放心。 宋苔看了眼经纪人,学会了陈聆那招,没有给她时间,下意识转移话题:“先去医院, 你头上的伤口最要紧。” 汪络不情不愿地看了她一眼, 将没说完的话咽下去。 …… 汪络额头上包扎着纱布,流了不少血, 但是好在伤口不算深,修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问题了。 经纪人来问她的意见,要不要继续追究那个动手的人的责任。 虽然已经报警,但因为汪络的伤不严重,那个动手的粉絲也不会有什么事,口头教育就放开了。 两者的舆论地位不同, 一般都是輕拿輕放,就像之前公司有不少极端粉絲上门,但是樂队成员也只是躲开,根本没有什么有用的办法去阻止。 而且强行追究到底也有可能引发大众反感。 毕竟是站在聚光灯下的职业,有些时候,这些也是这个职业所要承担的一部分。 公司那边的意思就是轻拿轻放,不继续进行追究。 汪络点点头,语气不太在意道:“没关系,反正伤得也不重。” 经纪人看了眼汪络,欲言又止,总觉得那个动手的粉絲有些奇怪。 这次演出在开始前就担心出事,因此安检很严格,场馆內部安排有水和纸杯,无限次供应,这些饮料什么的按理来说就不可能进得了场馆。 那瓶饮料有点像汪络帮工作人员买的其中一瓶。 而且当时也没有人去煽动,怎么会突然就动手了呢。 当然,也不排除那个粉丝在入场之前就是抱着对汪络动手的目的来的,激进的粉丝并不少见。 经纪人看了眼汪络的伤口,默默压下心里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 但是不管怎样,应该对汪络算是一件好事,至少因为额头上的这道伤,拿到了一些关注,而且因为占据了弱势地位,赢得了一波大众好感。 这件事本身汪络就是经受了无妄之灾,大多数理智些的路人都会站在汪络这边,再加上汪络本身的形象也偏向无害弱势,更加顯得那个动手的人很过激。 屈凌月的大多数粉丝只是希望屈凌月能够重新返回樂队,对汪络是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今天那个所谓的“粉丝”手段也太过激,超出了大部分人的想象。 屈凌月是自己选择退出伞菌乐队的,粉丝本来就没有立场阻止汪络加入,现在更是连最后一点借口都失去了。 公司再下场引导舆论走向,总之汪络暂时是能够融入伞菌乐队了。 经纪人还有其他工作要忙,先離开。 病房里瞬间只剩下了两个人。 汪络还需要住院观察一天。 宋苔帮她倒了杯水,递给汪络:“需要我在这里陪你吗?” 换做今天之前,她绝对不会对汪络主动说这种话,但是现在她如释重负,自认为刚才已经将话和汪络都说开了。 那么作为朋友,她可以陪陪汪络。 汪络直接看向她,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情绪有点闷闷的,但是语气又帶着几分质问:“菜菜,你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宋苔愣了一下。 她以为刚才她下意识躲避后,这件事就已经过去,完全按照她的想法的定格。 但是她忘记了,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样,那天她不敢直截了当质问陈聆,但是不代表汪络也会像她这样,带着默契,顺着她的意思将事情模糊地搪塞过去。 或者说,陈聆或许就是捏准了她不会直接开口问。 陈聆真是很了解她了。 宋苔思绪不自觉偏移了几分。 她回过神来,笑了下,模糊道:“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啊。” 她立刻扯开话题:“肚子饿吗?我给你点餐,或者医院也有餐厅,你想吃什么?” 汪络却不接她这句,直直地看着她,要她给一个准确的解释。 其实很简单。 刚才她说得很清楚,只要再说一遍就行。 但是宋苔却抿了抿唇,有意躲开她的视线,并躲开这个问题。 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她不敢。 她好不容易给汪络和陈聆的举动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以维持表面的平静,內心深处生怕被拆穿,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她也不想。 “不要说这个了,我有点饿。” 她没有给汪络继续说下去的機会,逃避似的转身出了病房,想了想,打电话给陈聆:“我现在在医院,我没事,是汪络,她受伤了,我在这里陪她。” 她透过病房的透明窗口朝汪络的方向看去,汪络因为失血,现在嘴唇还有些苍白,她暗示道:“我们都还没吃饭。” 她觉得陈聆和汪络都应该能听懂。 大概半个小时后,陈聆赶到,手里拎着一份餐食。 宋苔看向她手里的那份餐食,是她比较喜欢吃的一家店,但是明顯只有一人份。 也就是说陈聆只买了汪络的那一份。 宋苔觉得陈聆应该是明白了她的暗示。 她立刻站起身,试图将空间让给两人:“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我要先回去了,你们一起吃饭吧。” 她的动作迅速,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出了病房,但走了两步,突然发现身后有脚步声,她疑惑地回头一看,是陈聆直接跟在她身后出来了。 “你跟着我干嘛?” 陈聆:“我送你回去。” 宋苔对她擺擺手,有点恨铁不成钢:“不用送我,你去看看汪络吧,我已经打车了,现在又不是晚上……” 陈聆的目光和对上,轻声叫她:“菜菜。” 宋苔剩下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了,她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后小半步,躲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装傻:“怎、怎么了?” 陈聆向前一步,凭借身高腿长的优势,一步就将两人的距離直接缩短。 这个距离早就超过了一般朋友的距离,连衣摆都快要挨在一起,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斜照进来,正面是金色的阳光,背面是淡灰色的影子。 两人投射在地板上的影子交错,是从未有过的亲密,仿佛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就能将她整个人抓住。 宋苔一个激灵。 陈聆动了动唇,似乎要跟她说什么。 她在陈聆没开口之前,立刻打断。 “车已经来了,我真的要走了。”她假装看了眼手機,避开陈聆的目光,匆匆钻进电梯。 陈聆站在原地没动,那双淡灰色的眼睛却仍将目光的定点落在她身上,粘着,像是一种不安定的信号。 彻底看不见陈聆,她侧过头,垂下眼睛,轻轻松了口气,按住自己的心脏处。 …… 宋苔明明只是一个月没来庙滩,但是却像是过了好久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空气要比以往更湿润了。一进入庙滩,湿度大到甚至空气中已经升腾起白色的雾气,远处的山影轮廓都变得模糊,在浅白色的雾气中显得遥远朦胧。 但是她非但没有感觉到难受,反而身体更加适应,甚至因此感到了些许舒适放松。 宋雪鹤今天没有陪她来。 她将视线落在窗外。 司机刚刚停下车子,她就看到了曲春君在等她。 一个月不见,曲春君好像瘦了一点,身形从容淡定地立在那里,因为雾气太大,眼睫上都沾了些湿漉的水汽。 云雾做衣带,夏风朝闻,曲春君原本就性格冷淡,神情如常地垂眸望向她,此刻因为湿润的露水增添了几分飘渺的仙气,更像庙里那座神女像了。 宋苔愣了一下,下车,朝她走近,刚想要伸手拉住她的衣摆。 曲春君却向后退了一步:“宋居士。”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一个月没见,曲春君更冷淡了,并且好像有意在和她拉开距离。 到了晚上,她终于确定不是她的错觉,曲春君就是在避开她。 她按照前几次推开曲春君的门。 曲春君神情平淡:“宋居士?”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过来。 宋苔理所当然道:“我晚上和你一起睡啊。” 曲春君婉转道:“庙内很安全。” 宋苔盯着她,带点撒娇的语气:“但是我害怕,不想一个人睡。” 曲春君从来没拒绝过她。 但谁知道这回见她不愿意走,曲春君居然站起身,做出一副想要躲开她的样子。 宋苔立刻伸手拉住她,有点气:“你要去哪? 曲春君:“只是……” 宋苔飞快打断她:“得了吧,你躲我干嘛?” 曲春君有点无奈:“……菜菜。” 宋苔动作迟钝了下,不可思议地看向曲春君,她确信自己没听错:“你叫我什么?” 曲春君神色出现浅淡的懊恼和躲闪。 宋苔跪坐在床上,朝她的方向靠了靠。 突然院子内一声突然的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宋苔被吓了一跳。 窗外寂静沉闷,她心跳飞快,握住曲春君的手。 手指冰凉的温度让她一激灵,刚握住又下意识想要甩开她,曲春君却一改刚才的态度,牢牢扣住她的手,掌纹相合。 余光中,她看到了窗户处冒出了一条较长的灰棕色毛茸茸的尾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第 61 章 潮湿混乱。 “汪汪?”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宋苔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窗户后缓缓探出的貓头, 迟疑地叫了一声。 虽然这个品种的小貓都长得类似,但是每个小猫都有自己的特色,虽然名义上是陈聆在养, 但是她和汪汪相处的时间也并不少。 她几乎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只猫是汪汪。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距離陈聆家有几百公里远, 汪汪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而且陈聆家里一直有封窗,出入也很注意, 这么多年汪汪从来没有跑出来过,而且汪汪的性格也一向温顺黏人, 根本没什么野性。 宋苔立刻甩开曲春君的手,站起身,穿上拖鞋,急匆匆地打开窗户将它从窗台上抱下来。 汪汪身上还沾着露水,浑身湿乎乎的, 像是急着来找她。 此刻被她抱起来,也没有任何反抗,反而细声细气地冲她叫了一声,毛茸茸的脑袋在她下巴上蹭了蹭, 像是在撒娇。 现在虽然是夏天, 但是庙滩临水环山,湿度大, 现在还是夜里,温度并不算太高。 宋苔将它抱在怀里,担心会着凉,看向曲春君,问:“有毛巾嗎?” 曲春君目光在她怀里的猫上停顿一刹,起身幫她拿了一条毛巾递给她。 宋苔将汪汪裹在毛巾里, 幫她擦掉它身上的水。 汪汪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看样子已经跑出家门一阵子了,身上还有些脏,皮毛乱七八糟的。 她帮汪汪处理干净,捏了捏汪汪的爪子:“你怎么找到我的?啊?” 汪汪幽幽地盯着她,冲着一旁的曲春君呲牙,窝在她怀里不肯出来。 她犹豫了下,拿出手机给陈聆打电话。 不知道陈聆有没有意識到汪汪跑出家门了。 几秒钟后,陈聆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喂?” 宋苔立刻无意識紧张起来,顺手摸了摸汪汪的头:“喂。” …… 乌云沾染一团雨气,落下的雨丝轻敲灵柩。 宋苔睁开眼睛,看向窗外,皱了皱眉,怎么又下雨了。 汪汪趴在她的胸口,亲昵地靠过来蹭了蹭她的下巴。 宋苔回过神来。 房间里只剩她自己,曲春君早就已经起床。 昨天晚上她和陈聆联系,陈聆大概中午会到来接走汪汪。 她盯着汪汪看,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庙滩距離陈聆家这么远,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推了推汪汪的屁股,示意它从自己胸口下来。 她起身,站在窗前,窗外的雨还在下。 头顶是密密匝匝的乌云,密实的水汽被无限压缩在空气中,呼吸有些闷窒,像被限制住了似的。 曲春君不在房间里,院子里也没人。 宋苔叫了一声,没有人答应。 她一个人还有点害怕。 她疑惑地去其他房间找曲春君,没有找到,最后试探性地推开正堂的门。 几乎进门的瞬间,宋苔就察觉到有视線注视着她。 那种视線很奇怪,像是某种湿润的菌类,如影随形般黏在她身上,无法摆脱。 宋苔有些疑惑地转过头,那道注视的目光又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荡然无存。 她只看到房间中央的神女像轻垂眼晴,因为天气过于潮湿,神女像表面都凝结了一层湿漉漉的水汽,水珠逐渐汇集,又顺着表面轻轻滚落,在脚下洇了一片水渍。 她目光盯着,突然注意到自己从来没有留意过的细节—— 这座神女像身上干干净净,按理来说,长年潮湿的地方应该会很容易长出苔藓。 但是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好像有些异常。 就好像……这里已经有同类存在,率先占据了这里,因此连小小的苔藓都很难生长。 不过她没有当回事,只是心里嘀咕了一句,或许只是曲春君勤于打扫。 她正想離开,一回头,对上了曲春君的眼睛。 曲春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宋居士?” 她被吓了一跳,心脏突跳,埋怨道:“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注意到曲春君肩膀上沾着露水,身上靛蓝色的衣袍下摆都有被沾湿的痕迹。 没等曲春君回答,她问:“我们早上要吃什么?” 她看向怀里的汪汪。 但是这里没有汪汪可以吃的东西,猫是纯肉食动物,但这里只有粗粮素食。 虽然曲春君的手艺很好,但这和厨艺没关系,青菜就是不好吃。 宋苔十分小肚鸡肠地迁怒所有青菜。 连她都不想多吃,更别提汪汪了。 好在她记得她带来的包里随手装了几包小零食,里面好像有牛肉干。 她给汪汪拆出一包,倒在手心,讓它吃。 汪汪倒是很適应这里的环境,趴在她的膝盖上。 吃过早飯,雨下个不停,天然的白噪音讓宋苔有些困,她去房间睡觉,汪汪安靜地躺在她身边。 宋苔闭着眼睛,进入睡眠,思绪模糊间,她听到脚步声,有人开门进来。 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她以为是曲春君来叫她吃午飯,下意识握住这只伸过来的手:“等一下……” 手腕皮肤温热,宋苔猛地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不是曲春君,而是陈聆。 她立刻触电似的甩开陈聆的手,坐起身,干巴巴地张了张嘴,冒出一句:“你已经来了啊?” 这句寒暄带着似有若无的尴尬,她说完顿时感到几分不適应,好几天没见,她居然不知道要和陈聆说什么了。 明明她和陈聆从小一起长大,做朋友这么多年,她好像突然不知道要和陈聆怎么相处了。 雨越下越大,天空低沉沉压下来,坏天气总是讓人有些心烦意燥,陈聆来的时机不好。 “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跑出来的。”陈聆伸手将趴在她身上的汪汪抱过来,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扣在它的后颈上。 汪汪趴在她的怀里,肉眼可见地蔫巴起来。 “先去吃点东西,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宋苔看向窗外,她睡了这么久嗎?她都有点没有时间概念了。 宋苔揉了揉额头,打开房间门,外面居然还在下雨。 曲春君给她留了午餐,稍微加热。 宋苔在餐桌前坐下,问陈聆:“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陈聆:“现在。” “你还有工作吗?没有的话就不要回去了。”宋苔看向窗外,开口叫住她,迟疑道,“很危险的。”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现在虽然才是下午,但因为天气太差,有雾,能见度很低,路面湿滑,距离也远,陈聆又是一个人开车,听起来就很容易出事。 她想了想:“你可以睡在我的房间。” “我和曲春君一起睡。”她说着,碰了碰曲春君的手,象征性询问,“可以吧?” 她知道曲春君不会拒绝她的。 曲春君轻轻颔首。 陈聆:“我们也可以一起。” “不行。”宋苔张了张唇,立刻拒绝她,“我比较习惯和曲春君一起睡。” 陈聆没再说话。 宋苔松了口气。 最近大概是赶上了庙滩的雨季,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吃完饭,宋苔站在屋檐下,雨水断线珠子般从檐上坠下,充沛的水汽几乎要扑在脸上,让她感觉很舒服。 陈聆走到她身边:“菜菜。” 湿润的水汽中瞬间夹杂着陈聆身上的气味,无限放大,传递到她的感官当中。 宋苔慌乱地嗯了声:“怎么了?” 陈聆:“上次为什么走那么急?” 宋苔听到她提起之前的事情就紧张,打哈哈道:“我说了我有事啊。” 陈聆:“在躲我?” 不然呢。她心里立刻回答道。 但她笑起来,让自己的话显得很真心:“怎么会呢?” 陈聆抬手,指尖碰到耳边的头发,帮她轻轻勾回。 宋苔一僵。 这一瞬间,她感觉有些话已经呼之欲出,是她装傻也粉饰不了的。 好在,曲春君突然出现,打断了两人的气氛:“雨下太久,很容易停电。” “正堂的案几下存着一些蜡烛,我去拿一些放在房间里,以备不时之需。” 宋苔松了口气,自告奋勇:“我去拿。” 她只是不想和陈聆单独呆在一起。 天色太暗,正堂里的光线也很暗淡,宋苔视线搜寻,几乎在进入这个房间的瞬间,那种被注视着的感觉又来了。 那道目光黏着在她身上,靜静笼罩着她,在她尚未察觉时,就已经将她锁定。 空间寂静无声,沉寂得可怕,没有任何声音,连外面的雨声都听不见。 她脚步顿住,突然有点害怕,环顾四周,从案几下找到蜡烛。 那道似有若无的目光却更加肆无忌惮,落在她身上。 宋苔打了个寒颤,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她安慰自己。 在准备离开时,她带着警惕,猛地抬头看去。 和面前的神女像对上了眼神。 那双半阖的眼睛正垂眸盯着她,瞳仁漆黑,近乎泛蓝,眼神里带着贪婪和邪性。 不知不觉间,这座神女像更加真实,明明是石像,但是表面甚至奇诡地透出了几分真实的皮肤肌理感,像是有弹性一般。 唇角笑意平淡委婉,此刻正静静垂眸凝视着她。 那一瞬间,她不像一座死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带着丰盈血肉的人。 宋苔被吓得倒退,短促惊叫一声,不小心踉跄了一步,膝盖磕在了地板上。 听到她的声音,门被推开,陈聆和曲春君几乎同时赶到。 陈聆先一步扶起她。 宋苔有些恍惚地顺着她的动作站起,抬眼看向眼前的神女像,身上带着时间留下的风蚀痕迹,神态从容自然,根本没有任何她刚才看到的迹象。 是她眼花了吧。 她怔愣愣地盯着那座神女像,心里却有些无端发毛恐惧。 她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曲春君和陈聆一瞬间的眼神接触。 …… “疼吗?”陈聆问。 宋苔猛地回过神来,有些不适应动了动,下意识想要抽回搭在她腿上的膝盖,但是陈聆先一步用手指按住了她的膝盖。 温热的手指轻轻扣在她的膝盖上,力道并不重,但是这样似曾相识的动作却瞬间让她失去了挣开的想法。 汪汪恰好凑过来,用鼻尖碰了碰她的手。 她立刻掩饰般抱起一旁的汪汪,摇摇头。 陈聆笑道:“那就好。” 宋苔全身紧绷,这样亲密的距离,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将汪汪紧紧抱在怀里,自以为是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陈聆像是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垂眼帮她处理膝盖上的伤口。 其实只是不小心擦破了一点皮,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上药,甚至连创可贴都不用。 但是宋苔现在脑子乱乱的,一时间居然忘记了直接拒绝。 太过沉寂的气氛让她不舒服,她胡乱找话题:“汪络呢?她的伤好了没?” 陈聆:“我不清楚,你最近没有和她联系?” 宋苔被她的反问给问懵了,这句话什么意思。 陈聆和汪络没有和好吗? 汪汪抬起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下巴,带着倒刺的舌头,舔得她下巴的那一小块肌肤酥麻,变得麻木。 “好了。”陈聆松开她。 宋苔惊醒过来,立刻将腿缩了回来。 她站起身,将汪汪放在她怀里:“很晚了,你休息吧,我去找曲春君了。” 陈聆却轻轻扣住了她的手腕,低头。 外面连绵的雨丝落下,空气中都是湿润的雨气,浸润着这里所有的一切。 陈聆的唇也是有些湿润的,轻轻压在她的指尖,带着温热的气息。 宋苔脑子嗡一声。 手指上触感鲜明。 她无声地望着陈聆,她说不出话,如果说上次她还能自我安慰,有汪络在场。但是现在又该怎么解释呢? 但是陈聆似乎诚心要让她觉得混乱,在她反应过来前就放开她,笑了下:“去吧。” 第62章 第 62 章 破绽。 宋苔盯着天花板, 不自觉出神,她蜷缩手指,好像上面还留着陈聆嘴唇的温度。 脑海里仍然在不停重複剛才的场面。 她叹了口气。 既不挑明, 也不隐藏,这种似有若无的曖昧, 像是雨停之后蜗牛在叶片上拖曳过后留下的透明湿痕,曖昧但并不算得上过界, 却让人无法琢磨。 她转过身,出神地盯着天花板, 但她其实心里清楚,不是因为其他,就是因为是陈聆,她才会捉摸不定。 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这么纠结。 成年人之间的暧昧信号心照不宣, 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语言明确,只需要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 就像她曾经和瞿风悦之间。 可是陈聆不行,陈聆……她垂了垂眼。 她和陈聆已经做了这么多年朋友,如果说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任何模糊的想法是不可能的, 陈聆很优秀、偶尔也很可爱。 但是知道陈聆有女朋友之后, 她就完全熄灭了这个念头。 而且她也意識到,朋友关係才是最稳定的, 就像现在这样。 不管发生什么,她们都是朋友,陈聆也永远不会离开她。 如果她和陈聆在一起,她总有一天会觉得厭烦,会和陈聆分手。 而一旦分手,按照陈聆的性格, 她觉得陈聆是不会和她继续当朋友的,她不想和陈聆分开。 而且她已经答应过汪络,她不会和陈聆在一起的,她只是把陈聆当朋友。 所以,让她觉得很難受的是,她明明很清楚陈聆的意思,却不得不在这里自欺欺人地给陈聆开脱。 明天还要佯装什么事都没有。 啊,烦死了。 她突然扭过头问躺在一旁的曲春君:“假如你和一个朋友关係很好……但是那个朋友最近突然做出一些比较暧昧的动作,你会怎么办?” 她眼神期待地看着曲春君,希望她给自己一点建议。 曲春君:“我没有朋友。” 宋苔被噎了一下:“……” 干嘛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这么悲惨的话啊。 “那……如果是我呢?”她想了想,突然靠过来,伸手拉住曲春君的手,学着陈聆剛才的动作,在她指尖虛虛吻了一下,而后抬头看她,“你什么感觉?” 她紧紧盯着曲春君的表情,生怕错过一点变化。 曲春君手臂有些僵硬,表情却十分平淡,转头看她。 虽然没开口,但是已经用肢体语言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她没感觉。 宋苔啊了一声,有点失望。 好烦啊。 曲春君仍然看着她,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她意識到自己还握着曲春君的手,立刻鬆开:“啊对不起,我忘了。” 曲春君将手收回来,和她保持距离。 “欸。”宋苔转头看曲春君,还没来得及开口,发现曲春君已经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 睫毛很长,浓黑得像一道影子。 她戳了戳曲春君的胳膊,没反应。 又凑过去,观察曲春君的表情。 下一秒,她对着曲春君的睫毛轻飘飘吹了口气,不满道:“为什么装睡啊?” 宋苔靠在她枕头旁边,小声道:“我想和你说话,求求了。” 她现在睡不着,她要烦死了。 曲春君有些无奈地睁开眼睛看她:“说什么?” 宋苔很想直接和她说陈聆的事情,但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而且曲春君好像也没什么经验的样子,所以她问:“你为什么躲我?” 曲春君垂眸:“……是你想多了。” “是你想多了。”宋苔故意绷着脸模仿她的表情和语气,阴阳怪气。 才不是她想多了,曲春君就是在躲她。 曲春君:“……” 宋苔被她脸上的表情逗笑,感觉好受了一点,换个问题问:“那我每次来你会不会觉得开心?” 曲春君平静地看着她,似乎不为所动:“为什么这么问?” “这里连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不觉得无聊吗?”宋苔理所当然道,“我就算和你相处得再不好,也算个可以说话的活人吧。” 她看着曲春君,得意地嗯了一声,抬了抬下巴:“况且我觉得我们相处得还可以,是吧?” 她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每天住在这里,就算再讨厭的人来,就算是以前的屈凌月来看她,她都不会赶人走的。 等了一会儿,空气安静,曲春君根本没有回复她。 她扭头去看曲春君。 发现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闭上了眼睛,显得刚才像是她在自说自话。 她难道是说单口相声的吗? 她戳了戳曲春君的肩膀,有点不愉快:“说话呀。” “我什么时候把你毒哑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曲春君只好重新睁开眼睛看她,开口:“现在很晚了。” 哪里很晚了,只是因为外面下雨,才显得天气格外暗沉。 况且之前她和曲春君说话,曲春君从来没有拒绝过她,她已经看出来了,曲春君现在就是在故意躲她。 还用这种敷衍的语气和她说话,真过分。 “只是想和你说话,干嘛这么冷淡啊。” 曲春君终于开口,还是一股不想和她多说的语气:“我困了。” 宋苔:“……” “我吵到你了?那你报警抓我吧。”她故意伸出手,两只手腕并拢,将手往曲春君眼前递了递,“喏。” 曲春君:“……” 宋苔就喜欢看她这种表情,忍不住笑,变本加厉:“来啊。” 曲春君抬眼随意看她一眼,表情冷淡,突然握住她的两只手腕。 手指冰凉箍在她的手腕上。 宋苔一激灵,没想到曲春君真会顺勢抓住她,她挣扎着想要把手从她手掌里抽出来。 曲春君面无表情地扫视她一眼,没有放开,反而抓得更紧,不许她挣扎。 曲春君不像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宋苔被她的动作弄得顿时慌了一下,故作轻鬆道:“干嘛?真要抓我啊?” 曲春君突然靠近,身上的气味强勢地笼罩过来,伸手将她拉过来。 宋苔慌乱地转过头闭上眼睛。 曲春君从背后抱住她,将她揽在怀里,在她脸颊吻了一下,语气很无奈,很轻地笑了下:“睡吧,好吗?”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曲春君本意是让她不要再乱说了。 宋苔怔住,转头直愣愣地看着她。 曲春君眼神里的笑容迅速落下,恢複成冷淡,意识到自己好像露出了破绽。 第63章 第 63 章 越界的借口。 窗外雨声敲打, 气氛陡然变得僵持。 曲春君臉色没变,但是心里的念头已经闪过很多。 两具完全不同的皮囊,但内里是同一个, 距离太近就总会有露馅的那一刻。 她之所以对宋苔冷淡,她知道一旦亲近, 自己就会习惯性对宋苔的动作做出回应,就像现在这样。 她在竭力克制, 可现在几乎功亏一篑。 宋苔会发现吗? 她脑海里闪过很多,但是臉上没有半分表露。 片刻, 她悄无声息地抽回手,想要放开宋苔。 但是宋苔倏地按住她的手,这个动作像是无意,又像是故意。 曲春君动作顿住,抱着这个拥抱的姿勢。 “我睡了。”宋苔说。 虽然这么说, 但是曲春君分明听到她的呼吸并没有变化,很长时间还是不平稳,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逐渐变缓变輕, 终于睡了过去。 这样的姿勢, 曲春君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散落在枕头上的长发。 但足够两人达成了一个心知肚明的想法。 这意味着, 或许宋苔已经猜到了什么。 不对,宋苔一定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现在才会试图粉饰太平。 曲春君却鬆了口气。 宋苔终于睡熟,握住她的手鬆开,朝她的方向靠了靠,将脸埋在她的肩上。 曲春君小心翼翼地抚摸她的脸颊, 明明能挣开她,却保持这个姿势没动。 窗外已经光线微朦,她起身。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道人影。 曲春君眼神微敛,从她身上扫过。 陈聆却直接忽視她的目光,越过她,进了房间。 宋苔闭着眼睛,此刻睡得正沉。 陈聆帮她整理了落在脸侧的碎发,俯身,吻了吻她的脸颊。 比起她剛才的小心翼翼,陈聆的动作显然輕松很多,甚至没什么顾忌。 彰显着她对宋苔的了解,以及宋苔平时对她的亲近。 一种并不明确,但让人很讨厌的显示占有欲的方式。 曲春君站在门边,没有挪动脚步,目光注視着两人的互动。 片刻,陈聆终于直起身,看向她:“帶我逛逛?” 态度显得很友好轻松,甚至语气还帶着几分笑意。 但曲春君明白,如果陈聆态度真的很友好,剛才就不会当着她的面做出那种彰显占有欲的动作了。 这分明是对于竞争对手的示威,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曲春君语气平淡:“没什么好逛的,一览无余。” 陈聆看着她,表情不变,说了一句只有两人都懂的话:“不要装傻,当然不是这里。” 陈聆将汪汪从房间里抱出来,放在宋苔身边,随意拍了拍它的脑袋,示意它在这里照顾宋苔。 汪汪十分屈辱地看她一眼,但没有动,反而老老实实地靠在宋苔身边。 曲春君注視着她们的互动。 陈聆终于肯回身看她:“走吧。” …… 宋苔睡得太沉了,醒来的时候感觉很乏力。 她动了动,突然发觉胸口正趴着一个温热柔软的身体,毛茸茸的尾巴勾着她的手腕。 “你真的很重啊知不知道。”宋苔抬手戳了戳它的脑袋,有些无奈,示意她从自己身上下来。 她扭头看向身侧,已经没人了。 她头脑昏沉地拿起手機,发现已经接近下午时分了。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她最近怎么这么容易睡沉。 她揉了揉太阳穴,努力清醒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陈聆呢?”她碰了碰汪汪湿润的黑鼻尖,随口道。 睡了太久,胃比身体还有先一步苏醒,她感觉很饿。 她刚打开门,发现院子里没人,陈聆也不在。 她正想给陈聆打电话,突然听到脚步声,一回头,看到曲春君和陈聆两人并肩在院子里站着,看样子刚从外面回来。 陈聆的肩上也帶着露水,和昨天曲春君一样。 “你们两个一起出去了?去哪了?”她狐疑地看着两人。 而且她刚刚明明特意去看了门口,根本没有两人的人影,她们是从哪里回来的。 陈聆率先开口:“没去哪,春君带我在这附近逛了逛,顺便还摘了点新鲜蘑菇。” 宋苔被转移了注意力,看向竹筐里,里面的确放着不少蘑菇,样子很新鲜,还沾着水汽。 不过,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居然可以直接叫名字了。 她都没这么叫过曲春君。 “一会儿要吃这个吗?”她哦了声,皱了皱鼻子。 “不想吃这个吗?”陈聆问。 宋苔摇了下头:“倒也没有。” 曲春君的厨艺很好,她只是不想吃这么寡淡的东西。 “你给汪汪喂飯了吗?你带猫粮了吗?”她突然想起来。 陈聆:“我带了一些过来,早上喂了一些,剩下的在车里放着。” 宋苔哦了声,移开视线,没再接话。 陈聆也没继续尝试找话题。 气氛瞬间陷入凝滞。 但是在其他人看来并不是这样。 两人一问一答,显得很熟稔默契。 曲春君没说话,移开目光,直接转身离开,去了厨房。 宋苔眼尖瞄到她的动作,立刻将陈聆抛下,跟在她身后,找借口道:“要做飯吗?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 曲春君停住脚步:“你会做饭吗?” “我不会啊。”宋苔有点气虚,“但是我想帮你。” 才不是,她只是想躲开陈聆。 曲春君没说话,任由她跟在身后。 但是院子就这么大,一览无余。 “我会,需要我帮忙吗?”陈聆已经跟上两人,挽起袖口,眉目清朗,笑道,“一起做会快点。” “好久没有做了,你可以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她看向宋苔。 曲春君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宋苔:“……” 她不想陈聆和她这样说话。 如果在之前,她会觉得没什么,但现在她发觉了陈聆的想法之后,那种微妙的暧昧语气让她忍不住警戒起来。 但是她抿了下唇,看了眼一旁的曲春君,什么都没说。 …… 大约半小时后,宋苔看着餐桌上摆着的两碗汤,忍不住发问:“为什么两个蘑菇汤啊?” “比较新鲜。”陈聆笑笑,“而且一样的东西才能分出高低胜负。” 曲春君:“陈女士说得有道理。” 宋苔:“……” 什么啊。 这两个人什么意思。 在两人的注视下,她拿起勺子,挨个尝了一口,敷衍道:“都还不错。” 显然除了宋苔,没人满意这个答案。 吃过饭,眼见着天色逐渐暗下来,宋苔终于忍不住问陈聆:“你什么时候回去?” 陈聆主动提出要来接猫的,现在却丝毫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陈聆正在整理厨房,闻言:“不喜欢我呆在这里吗?” 宋苔:“……” 她哼哧了一声,没有回答。 有点。 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陈聆了。 但是她心里更害怕的是,她会把持不住答应陈聆。 陈聆很符合她的标准,一旦陈聆真的想更进一步,只要陈聆愿意,她觉得自己没什么抵抗能力。 陈聆突然道:“我和汪络早就分手了。” 又着重补充道:“没有和好的可能。” 宋苔心跳一突,有种终于要来的感觉,她装傻:“所以呢?” 她关切道:“这么多年感情,你应该挺难过吧,要我帮你心理医生疗疗伤吗?我知道一个还不错的,等回去我把联系方式给你……” 陈聆突然开口叫她,打断她的话:“菜菜。” 宋苔看向她。 陈聆唇边带着笑意,有些无可奈何道:“你知道我的意思,对吗?” 宋苔负隅顽抗,笑意有点勉强:“……什么意思?” 陈聆上前一步,拒绝她转移话题。 宋苔偏头,试图躲开她的注视。 陈聆却不打算给她再躲避的機会:“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呢?”她轻声道。 “我知道你会假装听不懂,那我把话说得再清楚一点,不当朋友,我们在一起试试。” 她语气温和,但是却带着不容躲避的强势。 宋苔張了張嘴,半天,一句话没说出来。 “为什么?”她语气慌乱道,“那汪络现在怎么办?你们之间感情那么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不可以这样,这对汪络很不好。” 宋苔脑子很乱,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她眼下只想让陈聆收回她的话,她可以装作没听过。 陈聆没有打断她,直到她说不下去,深深地看着她:“我和汪络有没有关系,你真的什么都察觉不到吗?” “你真的什么不明白吗?” 宋苔飞快别过头,躲开她的注视,心虚道:“我不明白。” 她其实明白,汪络的存在到底是给谁提供了一个安心的借口。 不是陈聆,而是她。 但她不敢回答。 难道她有时不会怀疑陈聆的行为是越界的吗?当然会,但有汪络的存在,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和陈聆相处。 虽然她好几年都从来没有见过汪络,只有那张照片,汪络只存在于陈聆的言语中,但只要有汪络存在,既然陈聆不戳破,她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友情和爱情的边界本就蒙昧不清,越亲密的友情越像爱情,这很常见。 她只是和陈聆关系很好,陈聆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就是这样。 她一直这么说服自己。 如果之前陈聆的举动她还能自欺欺人,可是现在陈聆突然直白地戳破,让她不知道要怎么办。 “没有在逼你做选择。”陈聆开口解释,看出了她的想法。 她语气很平和,甚至很温柔,营造出一种轻松的氛围:“只是希望你能将我纳入选择之中,不是以朋友的名义。” “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但我不想你连我的心意都不知道,就让我直接出局,也不想你装傻什么都听不懂,可以吗?” 陈聆真了解她。 知道这样说会让她觉得舒服很多。 陈聆叫她名字:“菜菜?” “我知道了,那今天可以不说了吗?”宋苔回过神,别过头,声音发闷。 她现在脑袋很混乱,想要找个地方安静一会儿。她第一反应是逃避,想要先回到房间,躲开陈聆。 陈聆嗯了声。 她走了两步,一抬眼,无意中却对上不远处曲春君的眼睛。 曲春君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听了多少。 对上曲春君的眼睛,她却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那个吻,立刻停住脚步。 面前是曲春君,背后是陈聆。 两人都在看着她。 好像一下回到了下午吃饭时,两人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气氛有些紧绷,隐约带着竞争比较的心思。 这两人还以为她看不出来。 宋苔视线在两人之间停了停:“既然你们关系不错,你们今天晚上睡在一起吧。” “我和汪汪一起睡。”在两人开口之前,她抢先一步做了决定,当机立断弯腰抱起蹲坐在她脚边的汪汪,飞快回房间,将两个人抛弃在院子里。 第64章 第 64 章 不堪的痕迹。 宋苔靠在门板上, 隔绝院子里两人的视線,猛地松了口气。 她将汪汪放下,有些脱力倒在床上, 脑海里不断重播刚才陈聆的话。 她心里下意识升起责怪和埋怨,既然之前都能忍住不说, 那为什么不能继续以朋友身份隐瞒下去,当朋友不是更好嗎?为什么要戳穿? 现在这样的场景, 她该怎么面对陈聆。 她叹了口气,汪汪身形轻盈地跳上床, 親昵地靠在她身边,宋苔下意识将它抱在怀里。 她侧头,在枕头上嗅到了很淡的香味,是陈聆身上的香水味。 她动作顿住,突然意识到, 昨天晚上陈聆就躺在这张床上,说不定就是她现在躺着的位置。 她抱着汪汪触电般起身。 站在床边,心里唾弃自己,又覺得自己反應过度了。 她之前经常在陈聆家留宿, 有时会和陈聆一起喝酒, 她酒量不好,偶尔醒来的时候她躺在陈聆床上。 又不是没有躺在一起过, 她说服自己重新躺下。 可是脑海里的念头仍然在不停乱窜,如果陈聆一直对她抱着超越友情的心思。 她又想起之前在陈聆手機里看到的那张照片——两只親密交握的手。 现在她终于肯定,那應该是她和陈聆的手。 可是她对这张照片没有任何相关的印象,陈聆是什么时候拍下的? 是不是趁着某一次喝醉拍到的? 她对这张照片都没印象,可怕的是,如果陈聆对她做出更加越界的动作, 她也不可能知道。 但更可怕的是,如果陈聆在那种情况下真的亲她,她是不会躲开的。多年的习惯,她已经对陈聆養成了依赖,就算再进一步,只要陈聆坚持,她也不会拒绝。 陈聆之前还劝她要好好对待婚姻,不要太随意,这样对曲风龄不公平。 那说这些话的时候,陈聆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呢? 她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脸,自暴自弃地躺回床上,恶狠狠地捶了一把枕头。 说来说去,都是陈聆的错。 朋友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戳破呢? 汪汪又迈着步子重新躺回她身边,眼神幽幽地打量着她。 宋苔餘光扫到它,连带着对陈聆的烦躁也波及到她身上,绷着脸,将它抱在怀里,质问:“你主人做了什么你都知道的吧?是不是?” “你这个小貓咪,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将汪汪抱在怀里,用力泄愤似的揉了揉它的软耳朵。 汪汪歪了歪头,任由她揉,毫不反抗。 宋苔心里的情绪下去,松开它:“对不起哦,有没有捏疼你?” 汪汪却突然从她怀里挣脱,跳下床。 她刚才明明将门关紧了,但是汪汪不知道从窗户的哪里找到了缝隙,轻易地溜出去。 她吓了一跳,立刻从床上站起身,眨眼间,汪汪行动迅速,已经跑出房间。 她来不及多想,生怕汪汪会跑出院子,立刻紧跟着出了房间。 因为几天的雨,空气潮濕,加上雨停后温度上升,一出房间满是蒸腾的濕热,仿佛皮肤上都沾上一层黏腻的汗,十分不舒服。 宋苔皱眉。 陈聆很喜欢汪汪,如果汪汪丢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有些焦急地叫汪汪的名字。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焦急之餘,她突然产生了一点微妙的怀疑。 她现在就像是疑邻偷斧般,任何一点曾经发生在两人之间的细节都会被她发覺,放在脑海里反复咀嚼。 她喜欢貓,但是宋雪鹤不允许她養。因为她从小免疫力不太好,很容易过敏。 她不敢不听宋雪鹤的话。 后来她也发现按照自己的性格根本负不起责任,就打消了养貓的想法。 陈聆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所以陈聆真的是因为喜欢猫,还是因为她喜欢猫才养了汪汪? 她突然开始不确定。 陈聆一直将她的喜好记在心里,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陈聆是什么时候对她产生超越友情之外的情感呢?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汪汪?”她暂时收敛思绪,专心追着汪汪往前走。 好在汪汪并没有要跑出院子,而是突然转过头看她一眼,像是故意等待着她,直到确认她跟上,才顺着窗户轻盈一跃,跳进了房间。 宋苔有点奇怪,这给她一种感觉,汪汪原本的目的就是这里,就像要引她来这里。 她停下脚步,看向眼前的门,里面没有任何灯光,一片黑暗,思考着要不要去叫陈聆和曲春君来。 但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她立刻打消了念头,犹豫着推开门。 木门有些沉重,发出吱呀声响,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有些刺耳。 她从来没有晚上进来过这里,一进来,她就迅速发现这里的不同。这里面的水汽简直充沛得不像话,几乎迎面扑过来。 这个房间里没有开灯,空间又大又空,任何一点声响都会在寂静中产生巨大的回音,让人生畏。 好在她拿着手機,她谨慎地停下脚步,打开手电筒,想要去找房间的灯开关在哪,光線亮起的瞬间,一双幽绿的眼睛出现在她面前,直勾勾地看着她。 宋苔后退一步,差点要尖叫出声。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氛围,让人不寒而栗。 她后退两步,迟疑地叫了声汪汪的名字。 回应她的是一声猫叫。 宋苔松了口气,上前几步,将汪汪抱起。 手里的灯光扫到这个房间里的其他地方,她余光不小心瞥见,眼前的景象,蔓延的菌丝从神女像的脚下延伸,像是一摊血迹,又像是一条条扭动的蛇,有着鲜活的血肉,在缓慢生长伸展,有序而井然,在钩织着巢穴。 但在宋苔视线落下的瞬间,这些菌丝又悄无声息地停下了动作。 这里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那缕幽幽注视的视线更加强烈了。 宋苔不敢多看,立刻移开目光,抱着汪汪立刻。 回到房间,她心头还是有些不安。 她抱紧汪汪,戳了戳她的脑袋:“不要乱跑了,知道嗎?” “山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万一把你这只小猫咪吃掉了怎么办?” 汪汪无辜地叫了一声,突然舔了舔她的手指。 舌面带着倒刺,酥酥麻麻的,让人发痒。 宋苔缩了缩手:“不许舔,睡觉了。”她拍了拍汪汪的脑袋,将汪汪抱在怀里,闭上眼睛。 汪汪缩在她的颈窝,幽幽注视着她,甜甜地喵了一声,用湿润的鼻头蹭蹭她的下巴,像是在等待时机。 宋苔已经闭上眼睛,下意识抱紧它,没有注意到它微妙的目光。 …… 交织的菌丝,如同蚁巢中忙碌而听话的工蚁,正有序地生长,构成了一个巢穴。 湿润而严密的巢穴。 她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宋苔已经梦到它很多次了。 但是这还是第一次,宋苔感受到它如此迫近地欢迎,亟待她的到来。 而她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迫切地想要感受它。 …… 宋苔半梦半醒之间,发觉有人在亲她。 带着倒刺的舌面掠过肌肤,极具刺激感的触感,让她敏感地缩了缩。 她迷茫地睁开眼睛,叫了声伏在她身上的人的名字:“汪络?” 汪络眼神亮了亮,没说话, 掐着她的腿,迫使她张开唇。 绵延的吻。 没什么不同,却因为舌面的倒刺,刺痛夹杂着愉悦,带来了不一般的体验。 太过新鲜的体验。 宋苔躺着陷在枕头里,身前的人跪坐在床上,辗转吻得她有些刺痛,她畏惧地缩了缩,躲开她的吻,但是在汪络靠过来时,她又张开了唇。 …… 汪络趴在她耳边,小声:“菜菜要看其他的吗?” 宋苔侧头,迷茫地看着她。 她眼睫湿漉,还带着刚才留下的眼泪。 汪络却趁机蹭了蹭她的手掌,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从头顶冒出,讨好地让她揉。 一条尾巴趁机悄无声息地缠着她…… 宋苔睁大眼睛无声看她,脑海里几乎空白,瞬间被刺激出了眼泪。 这超出常识的奇诡场面本来应该让她感到害怕,可是在看到汪络头顶熟悉的兽耳时,另一个念头却先挤了出来,甚至压过了恐惧—— 大腿内侧猛地泛起火辣辣的幻痛,好像宋雪鹤的那一巴掌又重新落在了她身上。 让她脊背一凛,不受控地绷紧身体…… 几秒后,汪络恶劣又得意地晃了晃尾巴,将尾巴伸到她眼前,让她看那一片湿漉漉的毛,昭示着宋苔刚刚在她尾巴上留下了什么样不堪的痕迹。 …… 窗外风声阵阵。 宋苔垂眸盯着那条尾巴,冒出一阵冷汗,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她的梦。 第65章 第 65 章 失控。 宋苔伸手用力将她推开。 汪络亲昵地贴在她身上, 揉了揉她的小腹,抬头看她,眼神无辜:“菜菜?” 这种惯常使用的眼神, 让她无比熟悉,她刚刚还见过。 她脑海里突然浮现汪汪的脸。 一样的瞳色, 相似的神情,这么一瞬间, 她有点恍惚。 她曾经无数次否决过这个想法,觉得自己有些異想天开了。汪络是人, 汪汪是只小猫,两人就算再像,能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现在,她扫过汪络头顶的耳朵,还有身后的尾巴。 就在刚刚, 甚至还摸过这双耳朵,触感真实绵軟。 而那條尾巴,上面还带着自己留下的痕迹。 她浑身僵硬。 吮-吸的动作带来胸口的刺痛,将她思緒唤了回来。 汪络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她的胸口。 宋苔用力推开她, 手抖地将自己的衣服拉下。 她原本对汪络的情緒很复杂。 一方面, 她意识到陈聆说的话是真的,那么汪络就是伙同陈聆一起骗她。 但是她当时又答应过汪络, 自己绝对不会和陈聆在一起,可是现在自己已经开始动摇。 另一方面,她还记得汪络之前在自己面前说的那些:她无處可去,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钱。 这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汪络到底是什么身份? 现在终于有答案了,可事实却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汪络有些失落:“菜菜不喜欢吗?” “可是刚刚菜菜还很有反应呢。”她维持着跪坐在床上的姿势,表情很不解, 嘴唇晶亮,带着她的痕迹。 宋苔呼吸颤抖,更加接受不了眼前的場景。 换作谁能接受呢? 她脑海里浮现汪络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汪络好像从来没有想要隐瞒过她,说的都是实话。 ——菜菜可以抱着我一起睡,平时都是抱着我一起睡的。 ——我知道你喜欢我,多看看我会好很多哦。 ——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我没有钱,之前都是陈聆给我。 以往她觉得奇怪的地方,觉得汪络口不择言的地方,此刻都有了解释。 汪络的确没说过假话。 可是这让她怎么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无異于将她的世界观打碎重组。 她无声看着汪络,思緒空白。 汪络却抓住她的愣神的时机,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过来。 温热的唇舌入侵,带着倒刺,搜刮着她的口腔,舔得她觉得刺痛。 那條尾巴缠着她,尾巴尖搔刮着她的肌肤。 宋苔惊恐地推开她,双手抱膝,姿势防备警戒,心里却不可置信。 她一邊觉得荒谬害怕,另一邊却因为这诡异的場面产生无法自控的身体反应,身体泛起热潮,因为这不同寻常的场面。 “汪络……”她想要阻止语言,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应该先问汪络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突然变故让她的理智完全被冲散。 汪络表情很不解,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刚才宋苔就能接受,现在就接受不了。 但是没有再試图靠近她。 “好吧,我不想强迫你,我希望菜菜是心甘情愿想要的。” 汪络头顶两只耳朵略显失落地垂下来,语气沮丧,十分惹人心軟。 如果是以往,宋苔大概会心软。 可是她垂眸看向汪络。 顶着一张无辜的脸,仿佛说的是真心话,但那條尾巴却一晃一晃地試探着她的反应,尾巴尖伸进她的衣摆下挨挨蹭蹭,仍然不死心地想要刺激她。 这个时候还在演。 陈聆在骗她。 曲春君的表现不对劲。 现在汪汪也在伪装欺骗。 心甘情愿? 她什么时候心甘情愿? 怒气突然从心里生出。 她突然伸手用力捉住那条尾巴,掐住汪络的脸:“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汪络半分没挣扎,佯装讶异地抬脸看她:“菜菜不愿意吗?可是刚刚你……” 她欲言又止,目光落在自己尾巴的痕迹上。 像是在说,那这是什么? 宋苔思绪杂亂,此刻怒火占了上风,自己都没发觉开始失控。 这并不是失控的开始,这段时间接连不断发生的事情,挑战着她的承受底线。 在她毫无察觉时,或许失控就已经开始了。 被抓着尾巴,汪络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的情绪,反而靠过来,将尾巴尖顺势缠在她的手腕上,晃了晃。 即使在这个时候,汪络仍然在试图挑逗她。 宋苔垂眸,冷冷地看向那条尾巴,用力咬了咬唇。 尾巴的触感微妙,松软的毛发扫在她的手腕處,带来一阵阵搔痒的触感。 刚才也是这根尾巴,调动着她身体的欲望,让她失控难堪。 手感扎实,和汪汪的尾巴没什么两样,只是更长更粗。 她此刻握着这条尾巴,觉得自己应该感觉到害怕。 但后怕的情绪褪去,冷静下来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心里其实根本没有表现得那样害怕,甚至很平静。 就好像在此之前,她已经见识过很多次远比这还要刺激的场面,这根本不算什么。 陈聆的态度,曲春君身上的疑点,应该还有其它,她已经记不起来的、选择遗忘的,应该有很多,眼前的汪络甚至算不了什么。 她迫切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而汪络此时的态度就是在挑战她的理智,像是压倒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条尾巴见她没反应,再次钻进她的衣摆。 宋苔脑袋嗡地一声,仿佛听到自己理智一瞬间被压断线的声音。 汪络无辜地看着她:“菜菜。” 不止是陈聆了解她,汪络也同样了解她。 “菜菜别生气,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汪络开口,适时添上了一把火,诱导着她走向危险的边缘。 什么都可以? 宋苔冷冷盯着她,胸口起伏,呼吸变急,失控地掐着她的下巴,带着发泄报复的意思,将手指压在她唇边,生气道:“舔。” 汪络被她粗暴的动作弄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指尖传来酥麻的触感,被温热濕润的舌面轻缓裹住。 还不够,宋苔这一瞬间意识到还不够。 她非但没有满足,反而因为汪络乖巧的动作激起内心更多的欲望。 凭什么汪络就能理直气壮地亲她对她做那些事,她为什么不行呢。 她死死盯着汪络的动作,伸手将汪络推倒。 她的动作突然,汪络完全没有预料到,跌在枕头里,小声痛呼一声。 宋苔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因为她这声类似示弱的声音,神经被刺激得发痛,太阳穴鼓胀充血。 冲动被助长,内心瞬间涌起更多焦渴的欲望,鼓胀的欲望疯长,霎时撑满她的情绪,占据她的理智。 让她亟待寻找出口,将欲望排解出去。 (一段心理描写,什么都没做!!!) 她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的本性如此,还是受到了汪络的刺激。 又或者两者都有。 但是她现在根本不想分清,她现在只想要在汪络身上发泄积累已久的情绪。 她抓住汪络身后的尾巴,突然勾唇笑了下。 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唇,睡裙裙摆蒙在她脸上,命令道:“你不是喜欢吗?” …… 宋苔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混亂。 气氛濕热,房间里的空调冷气落在肌肤上,汗液被吹干,形成了一层薄膜。延伸出极速扩张的暧昧情欲,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沾染着激烈急躁的欢愉快意,将宋苔困在其中。 (一段意向描写,没有任何实际动作) 即使是这样,还是不够。 …… 她用力抓着汪络的尾巴,鼻尖微微汗湿。 (此处的尾巴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道具,是真尾巴,兽人!!) 汪络尾巴上的毛已经被她揉得凌乱不堪,尾巴尖有些无力地搭在她掌心。 但是她仍然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 汪络被她大力的动作弄得尾巴吃痛,微微蜷缩起来。 宋苔冷眼注视着她。 在此之前,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性格里也能有这么恶劣的一部分。 但她不觉得难受,相反,她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充涨在她胸口。 “伸出来,不许躲。” …… 不知道过了多久,敲门声突然响起,在寂静的空间内回荡。 宋苔这才被迟滞地惊醒,她看向门边,又垂眼看向汪络。 她靠在床头,而汪络趴在她的胸口,两只手捧着,唇被塞满。 窗外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亮得过分,她回过神。 敲门声还在持续不断地响,但是门外的那个人没有叫她的名字,应该是曲春君。 她掐着汪络的耳朵,强迫她抬起头。 汪络仰起脸,眼巴巴地看着她,唇上还带着水痕。 但是她已经无暇去探究那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她命令道:“给我变回去。” 第66章 第 66 章 乱炖。 床單上痕迹靡乱, 空气满是情欲的味道。 汪络仰头看她:“菜菜别生气。” 这样子不像是她对宋苔做了什么,反倒是像宋苔强迫她。 门外的人还在敲门,宋苔来不及整理床單。 她穿上睡衣, 下床,回头看向汪络, 已经老老实实地变成了猫的样子缩在床角。 确认没有问题,她打开门, 没有让人进来,刻意挡住了房间内的景象。 但没想到, 门外的不是曲春君,而是陈聆。 宋苔因为猜错,心里升起微妙的不爽快:“你怎么不出声?” “我以为你睡得太沉,担心吵醒你。”陈聆好脾气回答她。 “害怕吵醒我就不應该敲门。” 陈聆察觉她的语气有些不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嗎?” 说着,伸手想要摸她额头的温度。 宋苔躲开她的手掌, 但也是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陈聆未必不知道汪络的身份,甚至可能一清二楚,在陈聆面前她有什么好躲藏的。 “是有点不舒服。”她侧身让开, 示意陈聆进来。 陈聆跟在身后进了房间。 “你能帮我整理一下嗎?我想去洗澡。”她声音有些沙哑, 看向陈聆,表明自己有点不舒服, 想要让她帮忙。 说着,她侧过身,故意让陈聆看清床上的场景。 床單凌乱褶皺,没有整理,上面带着十分明显的痕迹,是两个人留下的痕迹。 陈聆是个成年人。 她脚步停頓, 目光不明地落在那片洇湿未干的痕迹上。 又看向趴在床角的汪汪。 “……可以。” 宋苔从她身邊经过去了浴室。 几秒后,突然又去而复返,将汪汪抱起来:“我给汪汪也洗个澡。” 她抱怨道:“天气太热了,汪汪的毛都黏了。” 她抱着汪汪进了房间里的浴室,却没急着洗澡。 而是站稳脚步,透过门缝去看陈聆的表情。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主人知道嗎?”她捏了下汪汪的耳朵,她若有所思。 她知道自己的做法有点过分,带着几分存心报复的意思。 她不相信陈聆不知道汪汪就是汪络。 如果陈聆知道汪汪的身份,肯定能猜到这床上的痕迹是什么,陈聆昨晚才向她表白,现在帮她整理床单,却发现她和她人发生关系,那她这样做无异于一种十分残忍的拒绝。 不过谁让陈聆瞒着她,那就是活该。 可陈聆什么都没表现出来,表情冷靜,帮她換掉皺掉的床单,好像真的不知情。 宋苔皱了皱眉。 汪络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人形,从身后抱住她:“菜菜,别被她骗了……” 她侧头看向汪络,冷声打断了汪络的话:“我不想听你说。” 她对汪络的信任存疑。 “而且外面的不是你主人嗎?你凭什么这样说?” 停頓几秒,她突然哦了声,冷冷对汪络道:“不对,现在應该叫我主人了。” 两个主人的代表的意味完全不同。 汪络像是没听懂她的讽刺,反而凑过来吻了下她的脸颊:“主人。” 宋苔低头看了一眼:“……鬆开。” 汪络将不知道什么时候缠在她腰上的尾巴鬆开。 宋苔:“变回去,我帮你洗澡。” 她说要给汪汪洗澡,是真的洗澡,毛发被打湿,她查看汪汪尾巴。 她昨天晚上有些过分,根本没留力。 汪汪的尾巴上被她薅掉了不少毛,整条尾巴都有些发红了。 她对面对汪络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一点都不心软,但是汪络变成了汪汪,长期照顾养成的习惯,甚至让她有点心疼,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分。 这个念头冒出来,她甚至都惊讶于自己的淡然,明明汪络的身份不明,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力,处处透着诡异,可是她仍然能面不改色。 她真的不太正常。 “陈聆,能帮我拿毛巾吗?”她突然将浴室的门打开一条缝隙,对房间里的陈聆喊了一声。 大约两分钟后,脚步声渐近,在浴室前停下,陈聆抬手敲了敲门。 宋苔:“你直接进来,我没有反锁。” 陈聆迟疑:“菜菜?” 宋苔:“没事的,我在帮汪汪洗澡呢。” 陈聆这才推门进来,将毛巾递给她,蹲下身:“我来吧。” 宋苔立刻站起身,将汪汪留给她。 陈聆帮汪汪洗完澡,房间里有吹风机,宋苔拿起,两人配合着,吹干汪汪身上潮湿的毛。 “陈聆。”宋苔突然叫了她一声。 陈聆将汪汪放下,看向她。 “你刚整理床单时,有没有看到什么?”她咬了下唇,语气带着羞耻,“其实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 “梦到汪汪变成人了,长着猫耳朵猫尾巴那种,还挺可爱的……”她把话说了一半。 陈聆的目光落在汪汪身上片刻,唇角弧度有片刻不自然地向下,很认真听她说完:“然后呢?” 宋苔:“然后……我就没忍住,产生了反應。”她目光看向被扔进脏衣筐里的床单,脸颊泛起热意。 “梦里太羞耻了,其实不應该这样,对吧?” “大概是分手太久了,居然开始做这种梦了。”她自言自语一句,说着,纠结地抬头看陈聆,释放出微妙动摇的信号。 陈聆注意到她的态度变化,笑了下。 片刻,她像是下定决心,叫道:“陈聆。” 她表情有点纠结:“你昨天晚上说的那些话,意思是喜欢我对吧?”她似乎有点不放心,要问出一个确定无疑的答案。 陈聆笑了下,语气认真,肯定道:“当然。” 宋苔沉吟了几秒,更加动摇,似乎在犹豫:“如果我跟你在一起的话,汪络真的没关系吗?” 这都是昨天问过的问题,陈聆照旧回答:“没事,跟她没关系。” 宋苔哦了一声,还是一副担忧的表情,轻声:“你们之前感情很好,我有点担心。而且汪络找过我几次。” “我有点过不了这一关,想要再考虑几天。” 陈聆:“没事。” “我说过不是想要逼你答应我,也不会给你压力。” 大概是陈聆平和的态度让她放松了下来。 宋苔呼吸两次,下定决心:“你能不能过来?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陈聆走进,在她身邊坐下。 “其实我怀疑昨晚的不是梦。”她突然拉住陈聆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处,温热的透过轻薄的睡衣传出来。 陈聆微微晃神:“什么?” 两人的距离很近,宋苔几乎要坐在她的怀里。 这样的姿势和距离,让她更加确定,宋苔浑身上下都是汪络的味道。 刚刚洗过澡,非但没有洗掉,反而更加浓郁,像是在浴室里又发生了什么。 像是针扎般刺鼻,让人忍不住想要覆盖上自己的味道。 宋苔重复一遍自己的话。 “为什么会这样想?”她回过神,语气柔和。 “因为我早上醒来,发现这里不太舒服。” 宋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她继续拉住陈聆的手,从小腹移到胸前。 “这里也是。”宋苔小声道,“……肿了,有点痛。” 隔着柔软细腻的睡衣布料,硌着她的掌心。 陈聆比她高,闻言下意识看过去,借着敞开的领口,她能轻易看清,况且宋苔根本对她没防备。 刚才她没注意,但是一旦她注意到,就没办法移开视线。 陈聆目光冷靜地扫视着眼前的场景—— 事实和宋苔说得一样。 不仅如此,胸口的肌肤上也带着痕迹。 此刻,就在她的手掌下。 但是还没等仔细感受,宋苔却已经起身,微妙的触感从掌中消失。 她轻轻合拢手掌,指尖微麻。 下一秒,宋苔換了个姿势,面对着她坐。 刚刚离开的柔软触感更加扎实地填充进她的手掌心。 陈聆一时有些失语:“……菜菜?” 宋苔更加靠近她:“我现在有点想答应你。” “但是你知道我梦到汪汪变成人之后是谁的样子吗?” 没等陈聆发问,她立刻道:“……是汪络。” “我昨天晚上其实梦到的是汪络。” 她顿了下,又道:“而且那个梦很真实,醒来之后我觉得更真实。”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陈聆安慰道:“梦都是没有逻辑的。” “但我为什么会梦到汪汪变成汪络呢?” “或许只是你想到了汪络,又恰好汪汪在你身边,二者结合,梦有时候就是很无厘头。” 宋苔:“真的吗?” 陈聆:“当然。” 宋苔松了口气:“应该是我多想了,猫怎么会变成人呢?对吧?” 但她说完,还是觉得不放心,疑惑道:“那我身上的痕迹是为什么?这不可能是我想象出来的吧?”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宋苔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前:“你也觉得很奇怪是不是?根本找不到理由对吧?” 陈聆正试图组织一个合适的理由安慰她。 话锋一转,她突然道:“你其实知道汪络的身份对吗?” 陈聆的笑容顿住。 她死死盯着陈聆的表情。 两人对视。 气氛猛然安靜下来,甚至有点难言的凝滞。 “为什么这么问?”片刻,陈聆笑了下,语气温和,仿佛没感觉到现在的气氛,表情没变,“发生什么事了吗?” 转移话题的前兆。 宋苔瞬间明白过来。 陈聆是知道的。 这么多年的朋友,她也多少了解陈聆一些。 陈聆在试图隐瞒什么时,会习惯性选择将话题不着痕迹地拉远。 就像现在这样。 宋苔盯着她的表情,有点不死心,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我刚告诉你的不算事吗?” 陈聆沉默几秒,主动抽开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安抚道,“当然算,但那只是梦而已。” 只是梦而已。 刚才看到床单上的痕迹,还有自己身上的痕迹,陈聆还能说出这句话。 陈聆语气温柔:“因为那个梦不开心?” 宋苔立刻知道陈聆是不会回答她了,选择继续瞒着她。 宋苔定定看她几秒,脸上笑容顿时消融:“一个梦而已,我有什么不开心。” 陈聆终于发现宋苔的情緒不对,试图去牵住她的手。 但宋苔已经站起身。 …… 饭桌上的气氛很微妙。 陈聆帮她夹菜。 宋苔不看她,脸上的冷淡表现得很明显。 吃完饭,宋苔忽略陈聆欲言又止的眼神,回到房间,给汪汪喂了粮和水。 汪汪很乖觉地没有惹她,舔了舔她的手指。 没过一会有敲门声,她以为是陈聆,冷着脸去开门,没想到不是陈聆,这次真的是曲春君站在门外。 宋苔见到她脸色稍微好转一点,让她进了房间,但还是没好气道:“干嘛?” “不舒服还是不开心?早饭你没有吃很多。”曲春君在她身边坐下。 宋苔盯着她,话很不好听:“除了当神棍,你还要兼职心理辅导和保姆吗?这都要问。” 曲春君摇头:“只是觉得你的情緒不好。” 宋苔也发觉自己的情绪波动很厉害,尖锐得有点过分。 如果情绪能够数据化,那她的情绪应该始终处于一个高亢的数值中。 就像现在,她虽然意识到了曲春君的说的问题,但仍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跟你没关系。” 曲春君沉默几秒,指尖碰了碰她的膝盖:“怎么弄的?” 被冰凉的指尖触碰,让人下意识躲闪。 宋苔应声低头看,她自己都没发现,她膝盖上多了一小块淤青。 明明昨天她回房间时还没有,不知道是不小心间撞的,还是昨天晚上她跨坐在汪络腰上太久压出来的。 但这些话她凭什么告诉曲春君。 “你手好凉。”她缩了缩腿,不爽快道,“不要碰我。” 曲春君:“宋居士……” 宋苔本来就不愉快,看着她平静的眼神,心里一股火气腾地冒上来:“宋居士,宋居士,就不能换个称呼?” 躲躲闪闪的要干什么。 但更让她生气的是曲春君平静无比的眼神。 她见过曲春君情绪波动的样子,现在的平静越让她不舒服。 她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生气,知道陈聆的怒火不应该牵扯到她头上。 她这么想着,身体却突然靠过去,手指攥着她的衣襟将她拉过来,亲上去,贴着她的唇。 曲春君垂眸看她,似乎有些意外她的举动,眼神都僵住了。 两人唇贴唇了几秒钟。 宋苔松开手,心里因她的反应舒服了一些,直起身,嘲笑道:“舌头都不敢伸,那你靠我那么近干嘛?” 她说完站起身打算开门,让曲春君走,结果她刚站起身,突然被攥住手腕。 “你干嘛?”她话音未落。 曲春君握住她的手腕,一只手扣着她的两个手腕,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 一只手扣在她后脑勺,修长的指节用一种恰到好处的力道禁锢着她,不许她躲开。 冰凉的唇吻上来,叩开她的齿关,舔舐她的舌尖。 像是在回应她刚才那句话。 曲春君做事很沉着,连接吻时也沿袭了她的风格,一丝不苟地吻她。接吻时甚至没有闭上眼睛,而是静静注视着她。 被这双眼睛看着,莫名很有压迫感。 可同时,她的动作又很柔和,透着股熟悉感。 宋苔挣扎不开,又说不出话,呜咽一声,泄愤地拽着她胸口的衣袍布料。 但以这样的姿势被亲吻着,她睫毛颤了颤,不知不觉闭上眼睛。 曲春君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她的手腕,手掌贴着她的脊背轻抚。 指尖一节一节点下去,像是在数她的脊骨。 而后换了个姿势,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曲春君不亲她了。 宋苔睁开眼睛,眼神迷茫了一刹那,愤愤地想要从她腿上下来。 曲春君却笑了下,抱紧她的腰,侧过头,微凉的唇轻蹭似的掠过她的脸颊、睫毛。 手掌一下一下摩挲后颈,让她安静下来。 “睡会吧。” 几分钟后,曲春君将她抱起放在床上,调好空调温度,而后从房间里离开。 关上门,对上了等在了门外的陈聆的目光。 “睡着了。”曲春君平淡道。 陈聆嗯了一声,没再问。 然后两人同时扭头,看向了汪汪。 第67章 第 67 章 发现真相。 汪络抬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 雨早就停了, 天气却并未放晴,天空压得很低,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像是什么糟糕的预兆。 她对上陈聆冷淡的眼神,几乎瞬间, 就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收起在宋苔面前常常做出的示弱表情,这双天蓝色眼睛此刻像是一种无机質的宝石, 又像是一种在戒备的兽类,竖瞳, 冷漠地看着对面两人。 彼此带着无声对峙的意味。 汪络突然笑了下:“这是什么意思?” 换来对面两人愈发冷淡的注视,而这注视里藏着淩冽的杀意。 汪络眼神闪了闪,面不改色继续道:“我知道,因为菜菜很喜歡我?而不是你们?” “因为嫉妒?” 宋苔虽然对她很粗暴,但还蛮喜歡她的。 特别是叫她“主人”的时候, 她能感受到宋苔的心情波动,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剧烈。 不过汪络也不觉得奇怪,喜歡她是正常的啊,她当猫的时候宋苔就很喜歡她。 喜欢就是有千百种形状。 她有这个自信, 宋苔会喜欢她, 但是这两个人就不好说了。 她对宋苔露出耳朵尾巴,宋苔更在意她了, 甚至爱不释手。 她隐隐自豪地想。 她和这两个人本質是不一样的。 宋苔对她的喜欢,就让她和这两人开始有了本质的区别。 她是挺自洽的,但是对面的两个人的表情就没那么好了。 她们是不同个体,却又来源同样的母体。 她们拥有自己的独立的意识,可是本质上仍然为母体服务,因此在宋苔意识到她们的身份之前, 她们一直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某种默契。 ——是缓慢地侵蚀,是包围,是让宋苔在无声中接纳她们。 而汪络自顾自的行动显然打乱了这个默契。 比起留下,更简单的方法是直接将汪络替换掉。 汪络脸上的笑意不變。 她说得当然没错,宋苔就是比较喜欢她。 但是她同样知道一点,竞争才是天性,而此刻实力才是重点。 她眼神闪了闪,下意识评估这两个人的实力。 她打不过这两个人。 不对,她甚至打不过任何其中一个人。 虽然宋苔更喜欢她,但是喜欢和在意有时候是两码事,宋苔虽然没有那么喜欢陈聆,但很在意她。 而她和陈聆的差距在于,陈聆早已先入为主,长时间养成的默契让宋苔早就习惯她在身边。 而她一开始的身份,让宋苔并没有把她当成独立需要正视的对象,即使她和宋苔同样拥有长时间的相处。 而曲春君……汪络突然抬眼莫名看了一眼那座神女像的方向,她本身就具有环境带来的优势。 总之,宋苔三个人里最喜欢她,但她的实力却不是最强的。 这很正常。 而现在这两个人的意图也很明显,担心她节外生枝,或者说占有欲作祟。 她知道她的下場是什么样的,等她下次见到宋苔时,她就不是她了。 她手指悄无声息地握紧。 她脸上突然带上了点笑容,若有所指:“如果我不见了,菜菜会担心我的。”她朝着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语气笃定。 两人的表情根本没變,并没有被她的话动摇,眼神却更冷淡了些。 汪络话突然顿住,语气惊喜:“菜菜!” 两人的动作顿住,眼神同时看向那扇门。 汪络却抓住这个时机,变成猫型,飞快从两人中间跃过,脱離两人的包围。 虽然她知道……自己跑不掉。 …… 宋苔紧紧闭着眼睛,浓长睫毛搭在眼下,睡得昏沉。 曲春君的怀抱让她昏昏欲睡,她本就一夜没睡,很容易就在她的安抚下睡着。 而且她在曲春君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她也难以形容,但是那一刻,她觉得那个拥抱像是屈淩月会做的举动。 所以她梦到了屈淩月。 梦境很凌乱,屈凌月从身后抱住她,亲昵地亲吻她。 宋苔有些错乱,茫然看着她:“你是谁?” 因为她有些分不清眼前的是屈凌月还是曲春君。 屈凌月突然冲她咧嘴一笑,脸上的皮肤碎片剥落,如同画皮般,显现出皮囊下的另一張脸。 她浑身僵硬,惊慌地想要躲开。 曲春君却已经握住她的手腕,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冰凉的手指轻抚她的脸颊,轻声叫她:“菜菜,被你发现了。” …… 她冷汗涔涔地从梦中挣脱出来,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猫叫。 这声猫叫让她分辨出了梦和现实,迷茫地睁开眼睛。 她以为是汪汪在她身边,她养成习惯想要将汪汪抱过来,但是手臂在床上探了一圈,扑了个空。 她瞬间清醒过来。 但没想到房间里没有人,不管是人型的汪络,还是汪汪。 都不在。 她揉了揉睡得发闷的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起身下床,没有她的允许,汪汪什么时候从房间里跑出来的。 她有些烦躁,被那个梦扰得烦躁。 打开门,院子里也没有汪汪,但她刚明明感觉到那声猫叫距离窗户很近。 汪汪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跑出去。 她正要收回目光,突然余光看到了一簇棕黑色的毛发。 是汪汪的毛。 廟里的建筑都有些年头,时间久了,木质台阶已经不够平滑,边缘出现不平整的木刺。 汪汪的毛一簇挂在上面,不太显眼,换作之前她不可能注意到,但是她今天早上还玩过汪汪的尾巴。 她目光狐疑地看过去。 很浓密的一簇,不像是自然掉落,更像是突然发生了什么,汪汪在动作慌乱之中经过那里,不小心被狠狠挂掉了一簇毛。 而且更让她确信的是,她今天帮汪汪洗过澡,洗完澡还梳了毛,根本不可能掉这么多猫毛。 她又联想到刚才那声猫叫。 她似乎从来没有听过汪汪那样叫过,声音很尖锐。 她暂时放弃回房间,往前走几步,尝试着叫了声:“汪汪?” 很快她发现了另一簇猫毛,就在正堂前的木台阶上。 想了想,推开门,厚重的木门发出声响,在寂静的空中回荡。 外面天气阴沉,衬得房间里也有些昏暗,窗外的光线昏暝晦暗,有灰尘在光斑中飘荡。 在她推开门的瞬间,她似乎听到了一种奇怪的“沙沙”声,像是房间里正在活动的东西被她开门的声音惊动,一瞬间缩回,躲到了暗处。 她内心神经被触动,身体紧绷。 狐疑地在房间里转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 她仰头看着那座神女像,目光迷茫地停顿下来,多打量了几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突然发现,这座神女像的面容很熟悉。 她以前就觉得熟悉,但当时她只觉得和曲春君有些相似。因为曲春君性格使然,更冷静没有表情,她会在看到这張面容不明的神女像时先联想到曲春君。 但她此刻发现,其实不光像曲春君,还有些像陈聆。 不知道是不是她现在心里在想着汪汪,某些角度,她觉得这张脸甚至还有些像汪络。 她心里觉得好笑,大概是自己睡得太沉,还没彻底清醒,随即将这个念头抛在脑后。 神女像表面已经经过漫长的岁月被风蚀,变得面目模糊,千人千面,只取决于她想要看到的是谁。 可惜宋苔此刻还没意识到这点。 她往前迈两步,心里还带着汪汪擅自从房间里跑出来这个举动带来的不快,又尝试着叫了声汪汪。 明明昨天晚上她还追着汪汪来过这里,现在只是几个小时没来,房间里似乎水汽更加浓郁了,口鼻闷窒,几个呼吸间,感觉已经堵塞住了喉咙。 房间地板上也蒙着一层细细的水汽,她每走一步,就在上面留下脚印。 没找到人,她正准备从这个房间里離开。 突然发现,地板上有汪汪留下的一串脚印,只是光线昏暝,再加上痕迹杂乱,她刚才没注意到。 她停下离开的脚步,往前几步,目光审视地扫过。 她沿着那串脚印走过去,脚印在神女像脚下突然消失。 神女像的背后的地面上,有半个猫脚印,而后凭空消失。 视线一扫,突然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神女像脚下为圆心蔓生出的一圈奇怪痕迹,如同樹枝无数个细条向外延伸,在潮湿的地面上留下拖痕,有点像某种无足爬行动物经过后留下的印迹。 密密麻麻一片,刺激着视网膜,令人心惊肉跳,几乎要密集恐惧症发作。 但是下一秒,她意识到不是的,那应该是她见过的另一种东西。 甚至不止一次见过。 她莫名浮现这个念头。 理智却阻止她继续想下去。 这里靠近山林,有什么动物进来都不奇怪。 她抬头看着这座雕像,这么想着,却突然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了下这座神女像,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触摸这座石质的雕像,预料的手感应该是坚硬并冰凉的。 但是在她指尖触碰到的一瞬间,她意识到了不对。 触感非但不坚硬,反而透着一种诡异的柔软细腻,像是什么活物,底下有脉络在流动,也像人真实的肌肤。 可这怎么可能是人? 她背后瞬间浮现出冷汗,心跳慌张,想要抽回手。 但是已经晚了。 探出的菌丝已经顺势将她的手指纏住,细腻冰凉的触感像是蛇的鳞片,又像是什么动物的舌头,舔舐着她。 而后攀援向上,瞬息间,已经迫不及待地带着贪婪的欲望,爬上她的身体,兴奋地将她纏绕勒紧。 眨眼间将她吞没。 她尖叫一声闭上眼睛。 身体被牵引着下坠,直到被柔软的接住。 她以为是落到了地面,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 她的身下是密密麻麻的菌丝,作为缓冲。 她睁开眼睛,眼前仍然是那座神女像。 一瞬间甚至有些错乱,差点以为什么都没发生变化。 但很快她意识到,眉眼低垂,笑意微微,只是更经风霜,面部早已残破,只剩半张脸完好。 可即使残缺,仍然能从这温和从容的眉目中看出些许慈悲神性。 可之前那座神像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她从地上爬起,试图躲开那些菌丝。 那些菌丝却像是辨别出她的意图,迅速退回,围绕在她身边却没有像刚才那样上前。 宋苔却没有安心,一种大事即将发生的预感笼罩着她,让她心口紧缩心跳在胸腔里回荡。 她怔然回头,瞳孔骤缩。 菌丝如同蛛网,缠绕占据在这座廟的各处,而眼前,是她曾经梦到过的場景。 她呼吸不自觉屏住,理智嗡一声被摧毁,看着眼前的場景。 仍然是这座廟,可是眼前的場景早已顷刻间天翻地覆。 在庙中央多了一棵高大的樹。 要比之前她曾经和曲春君一起在山上看到过的那棵树还要高大,枝干呈现环抱状,将这座庙围拢起来。 但这棵树分明早已枯死,树干中空,呈现一种行将就木的绝望,可枝干上仍然诡异地繁茂。 那些密密簇簇的菌丝如同枝叶,缠绕其间,菌丝如同丝绦般柔软垂挂在枝干上,远远望去,就像是树梢上挂了云彩一样。 如此奇诡的场景让她喉咙干渴发紧,挪不开眼,心脏跳得飞快,近乎慌张。 她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一个空间,就藏在庙内。 更准确地说,它一直存在,只是此刻才暴露在她眼前。 原先她看到的那座庙才是真正的伪装。此刻眼前的场景,才是这座庙真实的样子。所有的菌丝,数以亿计,隐藏在身边。 但她还没来得及为眼前的场景惊慌,视线已经看到了汪络。 或者说……是曲春君、陈聆、汪络。 熟悉的皮囊下,雪白菌丝涌动,丝丝缕缕组成鲜活血肉,活像是什么奇幻生物,透着股诡异劲。 她迟滞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喉咙泛起不舒服地干渴,她飞快移开视线,但是潜意识已经有了答案。 刚刚看到的场景在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播放—— 自陈聆和曲春君身上蔓延出的菌丝将汪络缠绕。 而汪络已经被逼到退步可退的地步,明显没有余力挣扎,神情痛苦,奄奄一息,属于她的菌丝正在飞快地褪色枯败,失去生命力。 即使她看不懂此刻的局势,也清楚地知道一个事实,汪络似乎正在被吞噬、被瓜分。 眼前的一切早就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想要立刻离开这里。 她脸色苍白地后退一步,腿脚发软,慌乱之中脚步与地面摩擦,发出声响。 打断了这对峙的场景。 三个人几乎同时察觉了声响,同时扭过头看她。 看到宋苔,曲春君的脸上表情瞬间变化,毫不留情地收拢了脚下的菌丝,向她冲了过来。 汪络摔倒在地,终于得以挣脱。 陈聆明明也看到了宋苔,却没有挪动脚步,而是低头和汪络莫名默契对视一眼。 第68章 第 68 章 妈妈。 宋苔后退一步, 眼前的一切都可怖得讓她难以接受,赤裸裸地摊开在她面前,她还没有来得及设防, 就要被迫接受这一切。 她直愣愣地看着曲春君。 曲春君一向冷淡的面色此刻浮现罕见的焦急。 那些雪白的菌丝如同藤蔓,上一秒还是杀人的利器, 十分凶狠地刺穿了汪络的皮囊,而现在已经恰到好处地收进身体。 不留任何痕迹, 像是怕吓到她一般。 她看向陳聆。 陳聆腳下的那些菌丝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还没有收回,雪白的菌丝雾蓬蓬地落在地面, 像是一簇正在蓬勃生长的植物,枝叶相互交缠,生机旺盛。 如果,那些菌丝没有融入陳聆的血肉,她想她会接受的。 可是眼前的場面根本无法讓她接受。 和陳聆认識这么久,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陈聆根本不是人。 她最后看向摔倒在地的汪络,汪络的尾巴和耳朵都还在,习惯性地保留着,但是身上的皮囊已经被锋利的菌丝洞穿, 漏出了里面的纵横交错的血肉, 或者说菌丝。 宋苔这一刻突然出奇地冷静,她像是中学时期做实验时, 满懷好奇地盯着汪络身体里的菌丝。 它们涌动着,像是活物一般,又整齐排布,构成了虚假的血肉。 她十分困惑地想:她们到底是什么? 还没等她仔细想,脑海里已经恰到好处地闪现一个词—— 怪物。 再也没有这个词更加贴切了。 皮囊下容纳着涌动的菌丝,这些密密麻麻伪装的血肉。 都是怪物。 她们都是怪物。 曲春君小心翼翼向她靠近, 站在她两步远的距離,正要继续缩进距離。 宋苔睁着眼睛,一阵反胃,突然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厌恶:“滚开。” 她全身心都在抗拒,紧紧盯着曲春君,用力抱紧自己的膝盖,以为这样就能抵抗曲春君的前进。 曲春君也的确停住了腳步。 陈聆和汪络站在远处,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向前。 她们在观察宋苔的反应。 经历重大的冲击,很多人会选择遗忘相关记忆来保护自己。 宋苔的遗忘类似,但与其说是被吓到,不如说是不愿意接受事实 就像她们之间的关系,宋苔即使察觉,也永远不会开口戳破,她会保持着自欺欺人的態度。 只有把话完全挑明,明明白白的告诉,才愿意相信,才会佯装恍然大悟。 这就是她的“狡猾”本性,她生而就有的残酷。 就像现在,只有明确地认識到她们的身份,宋苔才会真的看见她们。 她在抗拒,在说服自己。 但远没有想象得无法接受。 曲春君安抚道:“只要你想,我就不会靠近你,没事的,别害怕。”她回头看向陈聆和汪络,眼神冷淡。 她现在怎么可能还不明白这根本就是陈聆和汪络故意而为。 如果没有引导,宋苔怎么可能会注意到那座神女像的异常。 更不会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看到现在的景象。 陈聆表面和她站在同一立場,保持同一態度。 实际上陈聆和汪络虽然是独立个体,可是已经相处多年,即使再看对方不顺眼,但是在面对重大事件时,还是会凭借多年的默契捏着鼻子和对方保持一致。 几秒后,她收敛眼神。 她没法靠近宋苔,需要这两个人的帮助。 巢穴还没有搭建好,期待迎接的主人却已经先来到,这完全打破了她的预期。 “菜菜。”汪络从地上爬起来,竭力讓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但是刚才伤得太重,她的伤口还无法修复,显得不光很狼狈,还很残破。 她尝试着靠近宋苔。 宋苔看向她,没有明显抗拒。 她对汪络更有掌控感,无害会讓她觉得安心。 微妙的“受害人”身份,让宋苔觉得她或许是值得可怜的。 她在宋苔一步的位置站定,没有贸然继续拉进距离。 宋苔脸上泛着病态的嫣红,呼吸急促,双手抱膝,警惕看向她。 但没有直接开口让她滚开。 太好了。 汪络松了口气,在心里比了个握拳的姿势。 她心里升起几分诡异的自豪,她就说菜菜最喜歡她了。 “没事的菜菜,不要怕。” 汪络靠在她身边,尝试着将尾巴尖搭在她的掌心。 但是下一秒,在她即将触碰到宋苔的那一刹那,宋苔猛地松开手,缩紧身体:“滚开。我说了,滚开。” 三个人对视一秒。 一簇菌丝悄无声息地从她身后游移靠近。 只是还没靠近,宋苔呼吸僵硬,下一秒,紧闭眼睛昏了过去。 …… 那个高大的树立在庙中央,以一种环抱的姿态将整个庙笼罩其中。 气氛寂静,连一声虫鸣鸟叫也无,风吹草动的声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活像是被笼罩了一个玻璃罩,所有外界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被吸纳。 一切都和她见到的没有差别。 宋苔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她抱着手臂,内心忐忑不安。 忽略的细节都在梦里无意识地一一复现。 空气中满溢雾蒙蒙的水汽,如同乳白色的牛奶被用力泼洒,丝绸缎带般漂浮在空中。 让她的毛孔都变得舒畅,她无法抗拒这惬意的感受,她的每个毛孔都在感受歡愉。 这是身体上的感受,和精神无关。 即使她再清醒,也开始无意识地沉醉其中,她渴望被缠绕,渴望被爱抚。 但是不对,这里明明是那些怪物的…… 她已经被侵蚀的意志陡然唤回几丝清明,厌恶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但是下一秒,她情不自禁地向前几步,怔怔地朝着深处探索,这是树的中央,树干已经完全中空,三面合围,像是个十分安全的巢穴,只有零星阳光穿过枝叶落下,在地面投下影子。 她像看到新奇事物一般,停下脚步,目光定格,好奇打量。 她后知后觉自己已经被吸引着走进房间中央——不对,这应当是一处巢穴。 这应該更像是一处巢穴。 被布置得十分适宜的巢穴,所有的一切都如此天然精巧,湿漉水汽让人愉悦,菌丝如云,柔软垂落,如同帷幕,又层叠堆积,在中央铺垫出柔软的小窝,所有一切都洁白无瑕,又恰到好处,像是只会出现在想象中的场景。 不知道花费了多大的功夫,才不知道出这样精巧的一切。 她仰头打量着,突然停住脚步,目光落在那处由菌丝堆叠出的窝巢 —一个女人仰躺在其中,长发散落在一旁,光洁赤裸的躯体深陷在雪白菌丝中,闭着眼睛毫无知觉地沉睡着,像是被蜘蛛捕猎受困的可怜猎物。 她倒吸一口凉气。 但是下一秒,她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这些菌丝的态度是欢欣的,分明是小心翼翼的触碰靠近,是朝圣。 那些菌丝并不占据主导地位。 菌丝以女人为中心,紧紧依偎环绕。 树枝穹顶般笼罩下来,光线从枝叶间漏下,几片光斑落在女人的身上,随着风声轻轻跳跃游移。 金色的光斑怜爱地笼罩着她。 凭空多了几分神圣的美丽。 她被吸引着向前,小心翼翼靠近,想要看清这女人的脸庞。 在看清女人的脸之前,却先看到了那鼓胀耸起的小腹,像是有生命力地跳动。 正在孕育着生命。 那女人睫毛湿漉轻颤,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她。 四目相对。 她不可置信地对上那双黑色的眼睛,脚步惶然地后退几步。 不对,那分明是她自己。 在梦的最后一刻她终于看清了那深陷在菌丝中的女人。 她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小腹,位置倒转,仿佛共感了耸起的腹部,脆弱温热的皮肤下,有生命在孕育,欢悦震颤,和她心跳相连。 但这并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逐渐高耸,小腹愈发坠胀。 已经有生命在她身体里扎根,她会循着本能,成为母亲,并逐渐沉沦享受这一孕育的过程。 不,她不要! …… 她汗涔涔地躺在床上,浑身都要湿透,睫毛不安地颤动,高热不退。 她喉咙发出难过抗拒的哼声,手指不安蜷缩。 好渴。 她仿佛行走在无尽沙漠,迫切需要水源。 一处温热绵软的水源落在唇边。 喉咙干渴,她被本能驱使,仰头去咂弄舔舐这巧逢其时的珍贵。 竭力渴求,喉头滚动,用力吞咽。 窗外的光线跳跃在她脸上,映衬出她此刻享受的神情。 温热香甜。 她贪婪急迫地咽下。 焦渴渐息,梦中的场景如雾般飞快散去,淡化褪色,直到在她脑海中消失,她终于安静下来。 她终于有余力睁开眼睛,眼神迷茫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醒了?” 她呆愣地转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她思绪恍然,总觉得自己不应該看到在这个时候看到宋雪鹤,她不应该在家,她应该在…… 宋雪鹤注视着她,眼神带着温柔笑意,语气柔和,拨开她黏在额头的发丝。 她回过神,发现她正靠在宋雪鹤的懷里。 衬衫纽扣解开大半,领口被扯开,若隐若现的线条和肌肤。 而她的两只手就隐没在衬衫布料下,手指微妙陷于绵软之中。 她无措地抬头看向宋雪鹤,将手抽回,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急遽的焦渴中咬住的是什么。 宋雪鹤眼神带着笑意,观赏她无措慌乱的神情,晕红的脸颊。 好乖。 而后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确认体温已经恢复正常:“还难受吗?” 宋苔摇摇头,张了张嘴,垂着头,手指小心翼翼地碰想自己的小腹,总觉得想要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呢? 她脑海里一片空白,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刚才的梦已经在脑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梦中情绪的残留。 她只好仰头求助地看向宋雪鹤。 宋雪鹤俯身,轻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温热带着爱意的吻落在额头。 宋苔回过神来,思绪中断,阻止她继续想下去。 “要不要再睡会儿?” 宋雪鹤温柔的语气让她毫不设防,想要渴求更多,内心升起的依恋让她迫不及待地扑进宋雪鹤怀里,紧紧抱着她,生怕宋雪鹤会松开她:“不要,你别走。” 宋雪鹤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包容地接纳她,顺从她的意愿将她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当然,妈妈不会离开你的。” 她很久没有主动和妈妈这样亲近了。 缩在妈妈的怀里,宋苔心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种感觉让她迷恋又恐慌。 她不由地仰头去看宋雪鹤,手指紧紧攥着她的袖口。 直到得到宋雪鹤的眼神,她紧张的心才短暂安定下来。 第69章 第 69 章 同化。 宋苔这次生病比以往都要来得剧烈、绵长。 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 只是简单的发热,但是她大约昏昏沉沉,持续了两周才勉强好了一些。 宋雪鹤碰了碰她的脸颊, 心疼地看着她还有些苍白的脸色:“下班回来就能陪你了,好不好?” 宋苔搂着她的腰不肯放开:“不行。” 宋雪鹤注視着她, 没松口。 “那我跟你一起去。”宋苔还是不肯放开她。 宋雪鹤犹豫几秒,像是拿她没办法, 将她視作自己甜蜜的烦恼:“好,但是吃了药要乖乖睡一会, 能答应我吗?” 宋苔立刻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生怕宋雪鹤会将她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 宋雪鹤笑道:“怎么这么会撒娇。” 宋苔愣了一下,大概是宋雪鹤几乎没有对她这样说过话。 这种語气,带着模模糊糊过界感, 微妙地超出了宋雪鹤这个母亲形象的范畴,让她清醒了一瞬。 但是对上宋雪鹤目光,她又思绪一恍,立刻抱紧她, 生怕她离开。 她已经好久没有来过宋雪鹤的办公室。 吃过药, 宋雪鹤叫助理幫她拿了一个毯子:“去睡会吧,好不好?” 办公室里有一间小休息室, 里面有一张床,但宋雪鹤几乎没用过。 之前办公室还没有这么大时,宋雪鹤专门放了一张床,方便她在睡覺。 那时候宋雪鹤一方面想要打拼出些成绩,一方面又放心不下她,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放了张小床, 那时候宋苔还很小,正处在身体快速生长发育的阶段。 公司的规模很小,她印象里那时宋雪鹤的办公室也很小,正常的办公,那张小床就已经将整个办公室塞满了。 见客户时都必须得另外腾出会议室来,甚至偶尔处理文件都有些放不下。 不过这段时间并不持续太久,宋雪鹤很快就換了更大的办公室,但是仍然保留了这个习惯。 所以即使她对宋雪鹤在相处中有再多的不愉快,她在冷静下来后也会尝试着去理解宋雪鹤,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世界上没有人比妈妈更爱她。 而且假设她是宋雪鹤,恐怕她再努力也不可能做得更好。 可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但是情感上被严格要求和事无巨细的控製后产生的難受感又是一回事。 所以后来宋苔在结婚之后就没怎么来过这里,也不太想来。 避免冲突和難过的最好方法是逃避。 这是她和宋雪鹤相处中学到的。 距离上次来这里,似乎已经是四五年前,太长时间没来,她对整个办公室有些陌生。 整个办公室的装饰风格,好像完全不同了。 宋苔也说不上来。 但是唯一清晰的一点是从小到大她记得宋雪鹤都很喜欢鲜花。 桌子上经常会換不同的花,即使是之前公司比较困難时,桌子上的花就换成了比较耐开的花,但是从来没有缺过。 她还记得一直有花艺店合作,送花上门,已经很多年了。 她看到公司的其他地方也摆放了花束,只有宋雪鹤的办公室桌子上幹幹净净,甚至连个花瓶都没有。 她还在看办公室的摆设,无意識地感到奇怪,但是宋雪鹤已经看向她:“去床上睡一会。” 宋苔摇摇头,表达自己的拒绝,她不想去。 宋雪鹤:“刚才不是已经答应妈妈了吗?” 宋苔还是摇头。 宋雪鹤拿她没办法:“那在沙发上睡一会。” “这里也能看到我。” 宋苔这才听她的话,在沙发上躺下。 宋雪鹤幫她盖好被子:“要好得快一点,才能不让妈妈担心。” 宋雪鹤继续坐在办公桌前忙工作,一抬眼,看到了宋苔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宋苔虽然听话地躺下了,但是却没闭上眼睛,目光仍然随着她的动作转动。 她此刻简直像一只刚刚脱离巢穴稚鸟,因为有被抛弃的经历,更加不舍得离开妈妈。 宋雪鹤俯身在她额头上轻吻,語气温和安抚:“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快睡吧。” 她的气息完全笼罩着自己,宋苔这才愿意闭上眼睛。 大概是宋雪鹤在她身边,她很快就睡着,睡得很沉。 …… 熟悉的梦境重临。 她最近总是重复做这个梦,以至于在熟悉的场景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已经不会被吓到,而是下意識地向前迈了一步。 看到了那些菌丝,她面不改色地掠过目光。 这个巢穴变得更加舒适温馨,带着期盼的用心,装饰得十分自然可亲。 宋苔有时候甚至能够以旁观者的身份冷静地想,如果她不知道这些菌丝的可怕之处,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恐怕会喜欢上这里。 巢穴的中央,仍然是那个女人在沉睡。 她最近这个女人的共感时间越发长了。 一种焦躁感涌上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在迫近。 她环视周围的环境,突然不自覺地用手掌抚摸的小腹,感受到手掌下微微隆起的弧度。 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躺在其中。 完全成为那个女人。 这种感覺让她恐慌。 …… 她睁开眼睛,鼻尖都冒出了汗,额头汗涔涔。 从梦境中延续的焦躁也不自覺地影响到她,她喉咙干渴,泛起一股难以克製的焦躁。 她坐起身,急切又慌张地看向宋雪鹤。 宋雪鹤正坐在办公桌前:“过来。”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扑进宋雪鹤怀里。 因为着急,手指湿滑,解不开,逐渐烦躁急促起来。 她抬头去看宋雪鹤,眼神焦躁地求助。 宋雪鹤轻轻叹了口气,手指轻巧地解开胸口的扣子。 无奈又纵容地注视着她。 “慢一点。”宋雪鹤唇边带着笑意,摸了摸她的脑袋。 此刻的场景有多诡异,她丝毫没有察觉,只是任凭本能驱动,用力吮咬,向宋雪鹤索求。 她没意识到,自己除了身体发生的改变,还有与日俱增的坏脾气。 而这坏脾气来源于宋雪鹤有意的纵容。 很快,喉咙的渴意得到满足,但她抬起头,身体泛起一阵热意,比喉咙的干渴更难以克制,让她几乎一秒都无法忍受。 她攥了攥自己的裙摆,手指轻轻向下…… 整个办公室很安静,只有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气中沉浮起落。 她坐在宋雪鹤腿上,将脸埋在宋雪鹤的颈窝,让宋雪鹤的气息包围着她。 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舒服。 片刻,身体的愉悦像是蓄水池,飞快被蓄满。 宋雪鹤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怜爱,一株雪白的菌丝缓慢地缠绕在她腿上,轻轻摩擦。 宋苔却浑然不觉,像是没有看到似的。 长时间梦境的侵袭、同化,让她已经对菌丝出现免疫。 她只是轻微地停顿了下,便轻飘飘地将视线掠了过去。 这是需要警醒的症状,是她已经逐渐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征兆,可是她仍浑然未觉。 片刻,她轻轻哼了声,难受地看向宋雪鹤,难以纾解的欲望困扰着她。 耳边一声轻笑:“要妈妈帮忙吗?” 这句话让她耳朵一痒,气息像是吹到了耳朵深处,让她生理性地蜷起腿,更深的渴望从身体里渗出,渴望得几乎发颤。 宋雪鹤抱紧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握住她的手腕,同时在她脸颊落下一个吻。 手指轻敲,叩门似的轻轻点了点她的膝盖,示意她分开。 …… 她瞬间腰肢紧绷,有些失神地望着宋雪鹤。 片刻,她才从迷乱的漩涡中挣扎出来,眼尾泛红,透着股湿漉漉的意味。 宋雪鹤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抽出纸巾帮她清理掉腿根出渗出的汗珠,夸奖:“真乖。” “宋董。”门外传来一道声音伴随着敲门声。 “进来。”宋雪鹤帮她将裙摆整理好,却没放开她。 宋苔伏在她怀里,眼尾湿红,轻轻呼气,试图平复凌乱的呼吸。 两人亲昵的动作已然过界,只要是正常人就能看出,这根本不该是一对正常的爱侣。 助理语气平直,透着股毫无感情的刻板,视线无焦点地落在两人身上,像是根本没有看到眼前的场景:“宋董,b12会议室生产线会议在等您。” “知道了。”宋雪鹤将她放下。 大概是刚刚经历过剧烈的身心起伏,身体还未平复,心情更难接受,她十分渴求宋雪鹤的安抚,可偏偏宋雪鹤要放开她。 她更觉得怅然若失,心里的恐慌几乎要漫出来。 眼尾还是红的,带着股湿漉漉的意味,她立刻抱紧宋雪鹤的腰:“不行。” 宋雪鹤轻声安抚她:“只是去开会,很快就回来。” “我找人来陪你一会儿,她可以吗?” 宋雪鹤示意着助理。 宋苔看向带着穿着白色襯衫的助理,摇头。 “那我留在这里陪你。”片刻,宋雪鹤妥协,看向助理,示意她去通知。 但是她话还没说完,宋苔又改变主意了:“你去吧。” 可是话虽这么说,她却拽着宋雪鹤的袖口不肯松开。 宋雪鹤无奈地笑了下,将襯衫留给她。 “真乖,先睡会儿,好不好?妈妈很快就回来。” 宋苔点点头,却没有闭上眼睛。 她看着宋雪鹤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看向站在一旁的助理。 助理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张寡淡的脸,带着一副眼镜。 语气呆板又克制。 她移开目光,抱着宋雪鹤的衬衫缩回沙发上。 她用鼻尖碰了碰衬衫,柔软细腻的雪白布料,触感冰凉,上面还带着宋雪鹤的味道。 她晃了下神,自己好像捧着的不是衬衫,而是一团雪白的菌丝。 但是下一秒,她疑惑地盯着这团布料,这分明又是宋雪鹤的衬衫。 她安下心,无知无觉地将脸埋进去,任凭宋雪鹤的气息将她紧紧包裹。 第70章 第 70 章 监视。 因为最近生病, 宋苔总是需要睡很长时间,但是今天下班时宋苔却罕见地没有要睡觉。 宋雪鹤:“要靠在我的肩上睡会吗?” 宋苔摇头,她看向窗外, 直到看到一家店:“在这里停一下。” 宋雪鹤不明所以。 “你等我,闭上眼睛不许看。” 宋雪鹤听从她的话闭上眼睛。 宋苔才放心下来, 她很快下车,飞快跑进了其中一家店。 大约十几分钟后, 她双手背在身后,回来了, 一脸神秘。 “现在可以看了吗?”宋雪鹤仍然信守承诺闭着眼睛,闻言开口征求她的意见。 宋苔点头:“睁开吧。” 宋雪鹤笑着看向她:“是什么?” 宋苔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递给宋雪鹤。 一束花,花瓣盈盈,沾着露水, 没有选包裝纸,只是用根丝带牢牢捆扎在一起,反正一会回到家还要拆开放进花瓶。 但是色彩搭配得很好看,白瓣红蕊的卷尾百合, 亮黄色的水覃, 另配了几只绿色的裝饰叶,选花風格十分克製, 很素净淡雅。 这是她觉得宋雪鹤会喜欢的風格。 宋雪鹤目光在花束上停顿一秒。 一束植物的繁殖器官。 气氛安静了几秒。 她微妙的停顿落在宋苔眼里就是不喜欢,宋苔刚才信心顺间泄气消失得无影无踪,语气疑惑中夹杂着不安:“你不喜欢吗?” 宋雪鹤笑着接过来,捧在手里:“怎么会不喜欢呢?” 她将花放在一旁的座位上,吻了下她的额头:“你送的我当然喜欢。” 宋苔这才笑了笑。 吃过晚饭,宋雪鹤去书房处理的一些剩下的文件。 宋苔本来要跟去陪她, 突然想起来她傍晚时分买的那束花还没有被安置好。 她记得宋雪鹤将花放在了楼下的客厅。 她和宋雪鹤说了一声,下楼去找那束花。 拿剪刀将绑带剪断,找到两只花瓶,宋苔将花插在花瓶里,在花瓶里装上有营养液的清水,她确认没问题,捧着花瓶放在窗台上,另一瓶她准备放在宋雪鹤的书房。 正准备转身上楼的时候,她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一阵不明的窸窣声,像是有什么小动物。 她脚步顿住,看向窗外。 不是她的错觉,真的有一只小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院子里。 正蹲坐在院子里的草地上,小小一团,眼巴巴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 她透过窗户,终于看清了这只小狗的全貌—— 灰棕色的皮毛,四肢短粗,在她目光落下的那一刻,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立刻仰着头对她輕輕叫了一声,眼神惊喜地冲她摇晃尾巴。 不过宋苔听到它的叫声一顺家有点迷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分明不太像一声狗叫,反而更像一声貓叫。 但是问题是这就是一只狗。 她将花瓶放下,疑惑地推开门。 见到她从房子里出来,小狗立刻扑进她的懷里,十分自来熟地用湿漉漉的黑鼻尖在她脸颊处嗅闻。 宋苔被蹭得脸颊发痒,躲开它,摸了摸它的头。 小狗的眼睛晶莹剔透,天蓝色的眼珠,在院子里灯光的映衬下一点都不吓人,反而像两颗宝石,十分漂亮。 好熟悉的瞳色。 还没等她反應过来,小狗已经十分自来熟地凑过来,舔了舔她的手指。 她觉得这只小狗應该是有主人的,毛发很干净,精神状态也很好。 就是不知道怎么跑进院子的。 她正要思索怎么安置这个小狗,院子的铁製雕花栏杆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女人,一个长相完全不认识的女人,黑色长发,灰色眼睛,瞳仁的颜色很特别,目光落在她身上,盯着她看。 宋苔被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你的狗吗?” 女人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注视着她,没有说话。 直到宋苔有些疑惑。 女人才点了点头,示意这狗就是她的。 小狗不知道是怎么跑进院子里的,明明院子的门都好好关着。 但是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介于对方是陌生人,她把小狗抱起来,没有开门,只是将小狗从栏杆上方递过去 女人接住狗,抱在懷里,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一直冷冷淡淡的,也没有对她说感谢,甚至在接过狗的那一刹那,她的手指还特意避开了宋苔的手,像是生怕两人有肢体接触。 宋苔愣了一下。 她觉得这个长发女人应该很讨厌她。 对方既然这么不熱情,她也没有必要熱脸贴冷屁股,她因为女人的态度皺了皺眉。 反倒是那只小狗,一直很恋恋不舍地舔她的手指。 她正要转身走。 女人突然开口,叫她的名字:“菜菜。” 宋苔脚步顿住,还没来得及转回身看她。 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而且在这个女人叫她时,她心里升起的感情,既有下意识的依赖,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抗拒。 她没有必要和这个女人继续接触,理智这么告诉她,但是情感上她反而觉得这个女人很熟悉。 但是还没等她转回身看。 “菜菜?” 宋雪鹤的声音从身后突然传来。 “在和谁说话?” 宋苔被吓得一抖,立刻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呆着的地方,已经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那女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出现得很突然,离开得也很突然。 她对上宋雪鹤的眼睛,她鬼使神差地撒了个謊:“什么都没有,只是看到了一只小貓……狗。” 她脱口而出是一只小猫,又立刻改了口风。 “狗呢?” “现在已经跑出去了。” 听到她的回答,宋雪鹤没有露出什么神情,只嗯了一声,好像没懷疑她的话,反而笑道:“只是问问,现在很晚了,这么紧张做什么?” 宋苔摇摇头,微妙地松了口气,撒謊的感觉很不好受,尤其是在宋雪鹤面前撒谎。 而且刚才宋雪鹤的神情让她有种被盘问的感觉。 宋雪鹤笑道:“去洗澡吧,该睡觉。” 宋苔拉着她的手。 在回到房间前,宋雪鹤的视线在院子外不远处定了定。 …… 洗完澡,她靠在宋雪鹤怀里。 她不想宋雪鹤离开,想要宋雪鹤陪着她。 宋雪鹤虽然无奈,但还是留下,抱着她给她念书。 有点像小时候那样。 只是宋雪鹤大多时候都很忙,她不想要宋雪鹤因为这件事来迁就她,通常都会在宋雪鹤念两三句时就假装自己睡着,让妈妈快点去休息。 现在她早就已经过了听童话故事的年纪,因此宋雪鹤没给她念童话,念的是散文。 声线淳淳,伴随着房间里空调的气流声,像一种催眠的白噪音。 她不自觉闭上眼睛。 宋雪鹤的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上,輕轻揉了揉,温热的手掌让她舒服得直发颤,闭着眼睛往宋雪鹤怀里缩了缩。 宋雪鹤眼神带着笑意注视着她,突然道:“这个周末妈妈陪你去一次庙滩。” 宋苔顿了下,立刻睁开眼睛,有点抗拒:“为什么还要去?” “最近你总是生病,妈妈有些担心。”宋雪鹤眼神带着担忧。 这个理由没什么可指摘的,她也知道宋雪鹤是为她好,宋苔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她目光落在床头的那两张照片上,照片上妈妈的脸和眼前宋雪鹤的脸放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两模两样。 陌生得几乎要让她认不出来。 她微微晃神,目光偏移回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宋雪鹤看。 宋雪鹤:“在看什么?” 那种奇怪的陌生感已经消散,她迟疑着摇摇头:“没什么。” 又撒谎了,今天第二次,这让她很有负罪感。 她躲开宋雪鹤的目光。 宋雪鹤笑了笑,握着她的手腕,在她手指上吻了吻。 不是那种带有情欲色彩的吻,只是单纯的吻,落在她手指上,轻轻地,一下又一下。 宋苔不自然地想要抽回手,甚至试图从宋雪鹤怀里出来。 她不想要宋雪鹤发现她因为几个吻就有了身体反应,这会让宋雪鹤觉得她很糟糕吧。 但是宋雪鹤已经发现了,抬起手指让她看已经洇在自己腿上的…… 宋苔眼睫颤了颤,扭开头刻意避开,不想看。 宋雪鹤在她耳边笑了下,似乎在打趣她的可爱。 宋苔顿时被她笑得脸热,耳朵也变得通红,手足无措地碰了碰自己的滚烫的耳尖,试图将热度迅速消解下去。 宋雪鹤将她抱在怀里,握住她的手腕,牵引着她的手指,就像中午在办公室那样。 …… 严格意义上,她和宋雪鹤什么都没做。 宋雪鹤只是在教她,引导着她去探索自己。 可这近乎禁忌的刺激感已经让她头皮发胀,心跳急促而凌乱,几乎要承受不了。 在思绪因为身体快感被模糊的那一刹那,她紧紧抱住宋雪鹤,轻轻呢喃:“妈妈。” 宋雪鹤:“嗯?” 她摇摇头,失神地望着她。 …… 她很快在宋雪鹤怀里睡去。 宋雪鹤却没有睡去,脸上的笑意落下,她脸色平静,是那种没有表情的平静,碰了碰宋苔的脸颊。 她就这样注视着宋苔,某一瞬间她的眼神里无法克制涌动的欲望,一瞬间从这具皮囊里倾泻而出,令人心惊胆战。 她侧头看向床头的两张照片,盯着照片上宋雪鹤的脸。 照片里的女人唇边带着温柔笑意,目视前方,也像是在盯着她,或者说,监视着她。 片刻,她眼神中的情绪被强行压抑回去,表情恢复正常,唇边带上笑意。 宋苔在睡梦中有些不安,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眉头紧皱,嘴里叫她的名字。 她低头,眼神温柔,轻声道:“妈妈在,睡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71章 第 71 章 倒错。 大概是因为宋雪鹤的话, 她又梦到了那天的场景——在廟滩的那天。 或许她清楚知道这是梦,非但没有害怕恐慌,反而能够站在第三者的视角, 冷静地看着眼前的场面。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轮廓和场景细节,此刻在她眼前一一复现。 她看到了已经闭着眼睛昏倒的自己, 还有曲春君、陈聆、汪络……以及宋雪鹤。 很奇怪,她对宋雪鹤出现在这个诡异场景的举动毫不意外, 反而覺得理所应当。 宋雪鹤大概是临时抽空赶来,形色匆匆, 身上的衣服还是没有换下的西装。 见到宋雪鹤,陈聆和汪络的脸上有明显的惊色。 像是对宋雪鹤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震惊,但更像是根本没有事先料到宋雪鹤的身份。 只有曲春君的神色是镇定的。 她看着宋雪鹤将她抱起来,给曲春君一个眼神,而后转身离开。 然后接下里的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眼睜睜地看着曲春君转身看向陈聆和汪络。 脚下的菌丝蓬勃伸出,迅速蔓延,瞬间将两人包裹起来。 陈聆和汪络明显不是曲春君的对手。 几乎没几下功夫,陈聆和汪络倒在地上。 即使她看得很不真切, 但是毫不留情的动作仍然让她心里一惊, 想要阻止曲春君。 但是已经晚了,几乎没几下功夫, 陈聆和汪络已经倒在了地上。 场景連贯,如果不是她清楚地知道这是梦,恐怕她也会覺得这是那天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梦境戛然而止。 残留在脑海里的最后印象是宋雪鹤的懷抱,还有宋雪鹤残留在西装衣领上的气味。 宋苔靠在枕头上,呼出口气,口鼻湿熱, 盯着天花板,思绪从刚才的深梦中挣脱出来,关于梦的记忆飞速消散。 她侧头在身旁的枕头上嗅了嗅,一样的味道,和梦里一样的味道。 是宋雪鹤身上的味道,温和柔软。 她回过神来,发现窗外已经天光大亮,可是宋雪鹤已经不见了。 她身边的位置空空如也。 她抚了抚小腹,一种被抛弃的恐慌感瞬间兜头向她袭来。 她慌忙地起身,四处張望,跑下床,无意间将床头的其中一个相框带倒,但是她无力顾及,只想快点找到宋雪鹤。 下一秒,把手转动,宋雪鹤推门进来,见到她的样子,一愣:“怎么了?” 宋苔脸色苍白,神情无措,瞬间扑进她的懷里。 宋雪鹤:“是不是做噩梦了?”手臂勾着她的腿弯,将她抱回床上。 “我还以为你已经去公司了。”宋苔摇摇头,靠着她胸口,心里的恐慌仍没淡去,刚才一睁眼找不到人的恐惧仍然控制着她。 “我怎么会抛下我的宝贝呢。”宋雪鹤微笑着打趣她。 她看向宋雪鹤,心跳仍然剧烈。 她也知道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可是她根本控制不住,她不是情绪的主人,反而是情绪控制着她,将她拽向恐惧的深渊。 在宋雪鹤的安抚下,她终于安静下来,看向床边地板上,她刚才不小心碰到了那个相框,相框跌落在地,卡在里面的照片散落在地上,相框玻璃碎裂,完全变形,倒扣的照片因此漏出了白色的背面一角。 她松开宋雪鹤,下床想要伸手捡起。 宋雪鹤却脸色微变,眸中渗出不明情绪,在她碰到之前,先一步弯腰拿起已经碎掉的相框和里面的照片。 宋苔愣了一下,看向宋雪鹤,她总覺得宋雪鹤的动作有些许急促,像是怕她碰到什么。 “很危险,手指不要被割伤了。”宋雪鹤说话间已经整理好里面掉落的照片,将它顺手放在了抽屉里,“让阿姨拿工具来处理。” 宋苔哦了声,没怀疑什么。 宋雪鹤眼神中担忧的神色不是作假的。 况且她此刻的注意力也没有放在这張照片上,因此没有发现照片背面似乎卡着什么东西。 “肚子饿吗?我们下去吃早飯。” 宋苔点点头,却重新扑进她怀里。 宋雪鹤对她的亲近简直无可奈何:“不是要吃飯吗?先松开妈妈,好不好?” “怎么这么黏人,嗯?” “你看,阿姨在笑你呢。”宋雪鹤看向进来房间打扫玻璃碎片的阿姨,輕声打趣道。 听到她这么说,宋苔抬眼看了眼阿姨,却抱她越发紧。 “还要不要吃早饭了?”宋雪鹤问。 宋苔点头,却还是不放开她。 这耍赖的态度让宋雪鹤无奈,可还是纵容地将她抱起来,抱她去吃早餐,語气感叹:“我的菜菜还没长大呢。” 她也知道自己做得很过分,耳尖发烫,将脸埋在宋雪鹤的颈窝。 很奇怪,她以往并不喜欢听到宋雪鹤对她说这句话,这意味着宋雪鹤根本没有把她当成是已经有决定权的成年人。 但是今天,她听到后居然并不讨厌,大概是宋雪鹤的語气带着些温柔的笑意,莫名像是情人的呢喃,而不是家长的教育。 这种关系輕微的倒错感,让她头脑微微眩晕,将自己更深地埋进宋雪鹤怀里。 …… 周末。 她和宋雪鹤又去廟滩。 在去廟滩的路上,她盯着窗外的景色。 今天的天气难得还算不错,没有下雨,只是仍然云深雾重。 她无意识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在她眼前飞逝而过,距离她上次来到这里,明明没有多久,但是她就是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切感,連自己脑海里的记忆都变得轻微模糊,好像和眼前的景色一样,被浓重的云雾遮盖住了。 但是她却仍然很抗拒,甚至随着距离的迫近,她心脏剧烈跳动,震得她全身都在发麻。 如果说,之前她对这里的抗拒更多是因为宋雪鹤强制她来,更多是一种被严格要求的不爽快。 但是现在,她心里蔓延出的抗拒更像是她对这个地方本身的抗拒。 并且这种抗拒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她甚至好几次想要开口和宋雪鹤掉头回去,虽然她知道宋雪鹤一定不会同意。 她垂下睫毛,攥起手指,试图平息这种由抗拒带来的不适感。 宋雪鹤握住她的手,语气温和:“怎么了?” 她没法解释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给不出正当的理由拒绝,只好苍白着一张脸表示沉默。 宋雪鹤:“不舒服吗?那我们掉头回去。” 宋苔愕然地抬头看她,但庙滩已经近在眼前。 迟疑片刻,她却摇头拒绝了:“算了,没关系。” 明明刚才她还心里强烈地抗拒这里,但是因为宋雪鹤的一句话,她又觉得能够接受。 她知道宋雪鹤是为了她好,本身这次来庙滩也是因为她一直在生病。 一样的曲春君正在等待着她们,只是一段时间不见,曲春君看起来更加清瘦了,原本穿在她身上的靛蓝色的衣袍,显得她更加像是一根芦苇……甚至对她更加冷淡了。 她和曲春君对上目光。 还没有打招呼,曲春君已经移开了目光。 只留下她微微错愕。 但没等她多想,宋雪鹤牵着她的手。 温熱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让她觉得安心。 她将注意力迅速从曲春君身上移开。 她心跳剧烈,脚步迟疑,在踏进这座庙前,她生怕自己会看到和梦中相似的场景。 但是没有,这只是座庙。 建筑古朴,带着风霜,没有她梦中的那棵高大到足以将整个庙包裹起来的树,也没有铺天盖地黏腻冰凉的菌丝,什么都没有。 这让她瞬间安心起来。 而且还有宋雪鹤在,她下意识侧脸看向宋雪鹤,宋雪鹤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这足以安抚她。 宋苔轻轻呼出口气,让自己心跳缓下来。 …… 曲春君几乎一整天都没有和她说话,按照以往她一定会去找曲春君问原因,但是今天她没有,因为她对曲春君也有点不明所以的抗拒。 她不想主动接触曲春君,一靠近曲春君,她就有些心悸。 但是她没多想,以为只是因为她对这里的抗拒牵连到了曲春君身上。 安稳过了一天。 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强撑了一天,宋苔觉得很累,很早就回到房间休息。 在合上房间门之前,她注意到曲春君站在自己的门前,微微侧头朝向她这里看了她一眼。 似乎是无意的。 可是曲春君性格克制,那一眼一定是在看她。 宋苔很笃定。 她看到了,但她没在意。 反正今天宋雪鹤在这里,她已经不需要曲春君了。 她毫不留情地将门关上。 到了夜里,她有点口渴。 她睁开眼睛。 却发现宋雪鹤并不在她身边,而床边还是温热的,证明宋雪鹤刚刚离开不久。 她立刻起身,想要去找宋雪鹤。 但是刚刚打开门,她没看到宋雪鹤,但是先看到了一张略有熟悉的脸。 灰色眼睛,黑色长发。 熟悉的女人,是那天牵着狗的女人,她曾经见过。 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没等她疑惑,女人却已经靠近她:“菜菜。” “菜菜,我有话跟你说。” 女人这熟稔的语气让她皱眉。 宋苔看向那个女人,表情不太好,她心里隐隐不安,后退一步,想要关上门。 但她只是刚刚表现出要关门的意图,女人已经手急眼快,先抵住了门边。 她明显没有女人的力气大,便立刻转变思路,视线越过女人的肩膀,想要叫宋雪鹤。 女人意识到她要出声,手掌突然捂住她的口鼻。 宋苔想要尖叫,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无声又惊恐地看着她。 女人没有想伤害她的意图,只是想要让她别出声。 可是宋苔此刻根本注意不到这些。 她用力挣扎。 但是女人的下一句话,让她安静下来。 女人对她说:“菜菜,我是陈聆。” 熟悉地气息包裹着她,宋苔疑惑地抬头看向她。 第72章 第 72 章 宝贝。 “陈聆?” 宋苔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这个陌生的女人。 眼前这个女人和陈聆除了眼睛颜色没有任何外貌上的相似之处。 这怎么会是陈聆? “你去整容了吗?”她带着好笑的语气问, 不明白大半夜这个陌生女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出现在她面前说这么奇怪的话。 “菜菜,你不相信我吗?”女人注视着她, 臉上的表情十分平静。 当然不相信。 这样违反常规的事情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要讓她如何去相信呢。 “菜菜, 你觉得你现在和宋雪鹤的关系没有问题吗?” 一句话,讓她臉上的笑容落下, 她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心里的抗拒越发剧烈。 “和你有什么关系?” 女人平和地看着她, 随即无奈地笑了下,和陈聆平时会做出的微表情如出一辙,给人的感觉很熟悉。 可是宋苔却皱了皱眉,无声向后退一小步,越发抗拒了。 “你想说什么?”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錯, 但是雾气有点重,你还挺喜欢这里的,对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到宋苔仍然是一臉防备的表情,女人语气有点无奈:“我真的没有恶意, 菜菜。” 宋苔:“只有坏人才会强调自己不是坏人。” 女人:“……” 宋苔冷眼看着她:“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女人上前一步, 抓住她的手腕放在她的小腹,突然道:“你真的没有感觉到吗?你的身体的变化。” 手掌下的皮肤温热, 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的身体。 但是在此刻,不知道是不是錯觉,她感觉手掌原本平坦的小腹微微隆起,像她曾经梦到的那样,血肉下是另一个生命的心跳,和她的呼吸声同频共振。 她愣住。 女人的声音却还在她耳边响起:“菜菜, 你心里对我们的身份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她猛地后退,甩开女人的手,因为她突然察觉到,她对女人抗拒的根源在哪里——她在害怕,眼前这个自称陈聆的女人会开口戳破的她自欺欺人营造的平静。 女人一时不察,讓她后退一步。 如果真相是可怖的、讓人畏惧的,那她宁愿不要知道。 宋苔飞快甩上门,砰地一声,将女人隔绝在门外。 但是女人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无可阻挡地传进她的耳朵里:“你还记得那个监控攝像头吗?”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你可以去宋雪鹤手机里找找看。” “到时候我会再来找你的。” 她背靠在门上,呼吸急促。 眼神扫视着整个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其他声响,除了自己的呼吸声。 大约十几秒后,门被敲响。 她心跳还未平复,有些烦躁地抗拒那个女人,她不想开门,但是敲门声却一直持续不断。 篤篤——笃笃—— 似乎在挑战着她的耐心。 几分钟后,她受不了,用力打开门,想要让那个陌生女人滚开,但门外不是那个陌生的女人,而是宋雪鹤。 她一下愣住。 “菜菜?” 她看到宋雪鹤,扑进宋雪鹤怀里,恐慌感消失。 下一秒,她又松开宋雪鹤:“你去哪里了?”她语气急促,音调高昂,不自觉有些焦急质问的意思。 “怎么啦?是不是吓到你了?”宋雪鹤摸了摸她的腦袋,语气包容,没有计较她不好的语气,耐心解释,“只是去曲春君房间,你最近不是总是生病,我想问问有没有其他有效的方法……” 这句话本身听起来挺违和的,有什么事情需要深夜去商量。 可是眼前的宋雪鹤的语气温和,眼神注视着她。 “那你们……” “嗯?” 面对宋雪鹤的目光,她很想继续追问,宋苔说不出口。 宋雪鹤:“怎么醒了?” “我有点口渴,然后发现你不见了。” “都是媽媽的错。”宋雪鹤声音低了些,带着安抚地意味,“让菜菜担心了。” “已经没事了。” 宋苔腦海里还回荡着刚才自称陈聆的那个女人说的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老实说,她根本不相信那个女人的任何话。 她不可能是陈聆。 陈聆根本不长那样,她和陈聆从小一起长大,她怎么会认不出陈聆的样子。 而且……陈聆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她面前,陈聆明明已经死了。 脑海里出现这个念头,她错愕地愣住。 一时不知道应该为自己觉得“陈聆已经死了”这想法感到奇怪,还是为自己明明出现这样的念头却仍然没有出现情绪波动而觉得诡异。 陈聆明明是她从小到大的朋友。 她怎么会这么想?她怎么会这么冷血? 她呼出口气,决心甩掉这个念头。 宋雪鹤:“现在天色还早,再睡会儿吧。” 宋雪鹤在床边坐下,朝她伸出手臂,示意她过来。 宋苔眼神晃了晃,对上她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走过去。 她躺下,靠在宋雪鹤的腿上,用手触碰着宋雪鹤的身体,真实的,没有半分虚假。 她能够感受到血肉里的温度,呼吸的气息,血管的脉络。 这才是真实存在于她面前的东西。 而那个女人说的话无凭无据,甚至还故作玄虚,她才是骗人的。 她说服了自己。 定了定心神,换了个姿势,伸出手臂抱住宋雪鹤的腰,却遲遲没有闭上眼睛继续睡觉,而是盯着天花板。 “睡不着吗?”宋雪鹤问。 大概是来到这里后,她总感觉奇怪,身体在悄无声息地适应这里的环境,并发出欢悦的信号。 这潜移默化的改变让她猝不及防。 明明身体是惬意的,心情却变得更加惶恐不安。 ——“你真的没有感觉到吗?你的身体的变化。” 她不相信那个女人的话,但是那些话却已经钻进她的脑子,影响着她的思绪。 宋雪鹤的手掌抚了抚她脸颊边凌乱的头发。 宋苔烦躁地将脸埋在她的掌心,这个动作引得她轻轻笑了一声。 宋雪鹤:“刚才是不是有人来了?” 宋苔动作顿了顿,对上宋雪鹤的目光,张张嘴又闭上。 她觉得自己应该和宋雪鹤说实话,她本来就不相信那个女人。 但是迟疑片刻,她还是搖了搖头:“没有。” 明明她已经否认,但是宋雪鹤却已经笃定她在说假话,又突然问了句:“菜菜和她说话了对吗?” 宋苔僵住。 对上宋雪鹤带笑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大概是这段时间宋雪鹤表现得太过温柔,让她都忘记了,她什么都瞒不过宋雪鹤。 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在她成年之后更甚。 她后悔了,她不应该对宋雪鹤说谎。 她眼神慌张,等待着宋雪鹤继续问下去,她可以顺势道歉,但宋雪鹤却没有再问什么。 而是垂眸注视着她,指尖轻柔地擦过她的面颊。 手指内侧轻微的薄茧,是经常握笔留下的,在抚过皮肤时,略微粗糙的触感,让她开始不由地发热发颤,不只是脸颊。 她眼眸泛起水光,更加慌张地看向宋雪鹤。 宋雪鹤对她笑了笑,将她抱在腿上:“在慌张什么?媽媽只是问问。” …… 宋苔弓着身体,跪坐在她腿上,鼻尖满是细密汗珠,伏在她脖颈处轻轻喘息,还没从刚才的情潮中回过神来。 宋雪鹤手掌覆着她的小腹轻揉,温柔地安抚她。 她的身体还没彻底平息下来,被按得敏感一颤。 宋苔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刚才那个自称陈聆的女人的话——“你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你不知道吗?” 她不自觉地开始列举,最近嗜睡、常觉口渴,她对宋雪鹤的依赖加重,见不到人就会恐慌……或许还有其它,她自己都没发觉的变化。 可是这些又跟那个女人说的有什么关系,又和宋雪鹤有什么关系。 她又想到之前的那些梦,留在她脑海里的残影。 她赤身裸体躺在雪白的菌丝中,高大的树,阳光从枝叶间漏下来……这些梦的片段都让她很不舒服。 她一抖,下意识按住宋雪鹤覆在自己小腹的手掌,身体向后缩了缩。 “怎么了?”宋雪鹤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不舒服吗?” 她脸色是自己都没发现的苍白:“我、我没事。” 她再一次对宋雪鹤撒谎了,虽然是无伤大雅的小谎。 “有什么事可以和妈妈说。”宋雪鹤垂眸注视着她,语气温柔担忧。 宋苔立刻抬头看她。 虽然是关切的表情,但是此刻在宋苔的角度看去,宋雪鹤的表情被头顶的光影模糊,变得恍惚不清,甚至扭曲,恍惚间有一种让她畏惧的、可怕气质。 她猛地呼出口气,摇摇头。 不行,她能继续这样下去。 她不想要让自己继续纠结下去。 那个女人说的什么监控,从头到尾都和宋雪鹤没有关系。 明明是那个女人神神叨叨,在她面前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她凭什么因此就轻率地怀疑宋雪鹤,这对宋雪鹤不公平。 虽然她这么说服自己,但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思绪偏移。 她突然想到,只要她确认那个什么监控和宋雪鹤没关系,就能确定那个女人说的话是假的,她就能不再胡思乱想了。 对啊。 她突然想到了解决办法,瞬间轻松起来。 宋雪鹤碰碰她的脸颊:“去洗个澡吧。” “需要妈妈帮忙吗?” 她心不在焉地摇头,下床,准备去浴室,又突然折返回来。 “妈妈,我能用你的手机吗?”她装作不经意问。 “怎么了?” “我的手机没电了。”宋苔不想说谎的,但是她也没有更好的理由了。 “当然可以。”宋雪鹤深深注视着她,没问理由,笑着将自己的手机放在她手里,像是对她的举动早有预料。 可是她现在心不在焉,根本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她紧握着宋雪鹤的手机,心跳飞快,进了浴室,打开手机,视线在屏幕上扫过。 都是些常用的軟件,很正常,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个女人就是在骗她。 她猛地松了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 那监控和宋雪鹤没关系。 但是正当她准备关闭手机还给宋雪鹤时,她突然注意到了手机有一个隐藏空间。 这个空间比较隐蔽,需要手动点进去。 她心跳突然慌张起来,下一秒,她不可置信地看见屏幕上躺着一个熟悉的軟件。 那个有着线头小猫头的监控软件,连接着她和曲风龄家里的那个攝像头。 原本是为了短暂照顾陈聆家的猫才安装的监控摄像头。 也不一定啊。 说不定只是相同的软件,陈聆不也在用这款软件吗? 可是这样的理由实在有些牵强,宋雪鹤从来没有养过任何小动物,也不需要这类室内监控。 说不定是公司的呢。 她又迅速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 她手指有些颤抖,却强制自己镇定下来,打起精神。 点进去,查看这个监控软件的使用时间和具体使用对象。 最后一次使用是两个月前,就是她从那个房子里搬回家的时间。 而宋雪鹤曾经频繁查看的这个监控名称——宋苔嗡地一声,变得一片空白,就是她和曲风龄家里的监控。 无可辩驳的证据现在就摆在她面前。 目光愣愣地盯着屏幕,被一直逃避的事实冲击得回不过神来。 她被监视的错觉是没错的,监视她的人就是宋雪鹤! 这时,一阵高跟鞋叩在地板上的声音闷沉传来,由远及近,停在了门外。 过了这么久,天色已经微亮。 高挑黑沉的影子朦朦胧胧,被窗外的光影斜照在地上,拉长,穿过浴室门下的缝隙,和宋雪鹤的声音一齐进入浴室。 “宝贝?” 第73章 第 73 章 爱你。 宋苔紧紧握着手机, 指尖发白。 手心里的湿热的汗已经浸湿了手机外壳。 宋雪鹤又叫了一声她。 宋苔已经形容不出自己的此刻的心情。 她想起之前自己总是因为那个监控摄像头 对上那个监控摄像头时的心惊肉跳,那种无时无刻的視线如同甩不掉的影子围绕在她身边,总是产生被监視的错觉, 讓她浑身发麻。 不是错觉。 还有她曾经做过的梦——密密麻麻的眼睛踩在脚底,眼珠随着她的身影转动, 永不休止…… 居然是宋雪鹤,怎么会是宋雪鹤呢? 这是门前传来细碎的 这一声响终于惊醒了宋苔, 她回过神来,手指慌忙地点击屏幕, 试图将自己浏览过的痕迹删除。 但是还没来得及彻底从监控软件中退出。 下一秒,门突然被推开,那道影子蔓延进来,来到她脚下。 她曾经梦里的眼睛有了具像化的实体,来到她面前。 宋雪鹤一步一步朝她走进, 身前的影子率先笼罩着她。 宋苔一抖,慌张地看着她。 猝不及防,手腕被抓住。 温热的五指紧箍着她纤细的手腕,虽然不至于疼痛, 但是透着一股强势的意味。 宋苔瞬间僵住, 她抬头无声地看向宋雪鹤,臉色苍白。 宋雪鹤笑着看着她, 垂眸,看向她手里的手机屏幕。 “在看什么?” 伸手将手机从她手里抽出,手机背面都是她掌心的汗。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熄屏,明晃晃地显示着她正在背着宋雪鹤查看什么。 屏幕的光映亮了宋雪鹤面无表情的臉。 宋苔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剧烈晃荡,震得她呼吸都变得麻木困难。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沉闷得讓人无法挣脱。 宋苔紧张地看着她, 某一刻几乎要喘不上气。 她瞥了一眼屏幕,随即移开目光。 宋雪鹤愣了下,语调有些无奈:“怎么哭了?”温柔地捧着她的臉,指腹恋愛抚过她的眼睫,帮她擦掉眼泪。 宋苔望着她,眨了下眼,又一滴眼泪无知觉地顺着臉颊滑落,她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时候掉眼泪了。 “我很吓人吗?”宋雪鹤语调很轻。 不吓人吗? 宋苔想到那个监控摄像头,以及那密密麻麻的查看记录,几乎头皮发麻。 可是此刻宋雪鹤的语气连带气息都是温柔的。 宋雪鹤的气息温柔地包裹住她,同时也是在无声地侵入她。 像是蜘蛛困住猎物之前,不会打草惊蛇,湿黏的蛛网会讓猎物放松警惕,直到毒素真正注入身体之前,猎物都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 她嘴唇翕动:“我……” 她竭力克制着自己身体的颤抖,想要装作若无其事,想要暂时瞒过宋雪鹤,想要抵抗宋雪鹤的靠近。 可是让她绝望的是,在她看到宋雪鹤的第一眼,她身体的本能不是抗拒,而是依赖,她对宋雪鹤的依赖。 即使宋雪鹤对她做出这样的事,确凿的證据摆在她面前,她脑海里迸发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去寻求宋雪鹤的安慰。 她希望宋雪鹤轻描淡写地向她解释,然后自己就可以接受她的道歉,而后揭过这件事。 她甚至还在内心里不停找借口为宋雪鹤开脱。 只是一个监控摄像头而已,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死到临头的猎物,已经被注射了太多毒素,早就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可是她现在才发现。 她脸上苍白地看着宋雪鹤。 宋雪鹤碰了碰她的额头,仍然温声道:“是不是不舒服,妈妈再睡一会好不好?” 现成的借口已经递到她的嘴边,只等待点头承认,就可以顺势揭过。 宋苔勉强笑了下,不自然地点点头。 宋雪鹤抱住她,示意她搂紧自己。 宋苔一动不动,僵硬身体,搂着她的脖子。 宋雪鹤手掌抚过她的脊背,让她放松下来。 宋苔听话地搂紧她。 宋雪鹤的怀抱柔软、富有安全感。 在这一瞬间,她诡异地放松下来,什么都不想思考,她只想抱紧她。 宋雪鹤帮她盖好毯子。 她握住宋雪鹤的手,慌张道:“你别走,你陪我。” 宋雪鹤眼睛里是她的倒影:“当然,妈妈在这里陪你。” 宋苔睁着眼睛看她。 她脑海里一直盘旋着那个自称陈聆的陌生女人说的话 ——“你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你真的没有感觉到吗?” ——“菜菜,你心里对我们的身份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我们,包括她们所有人,也包括宋雪鹤。 她没有答案吗? 她注視着宋雪鹤的侧脸。 那个女人说的其中一个问题已经被證实了,那剩下的呢? 和宋雪鹤有关系吗? 宋雪鹤垂眸,对上她的目光,忍不住笑了下。 宋苔晃了下神。 在某一刻,她甚至荒谬地觉得,宋雪鹤在鼓励她问出来。 因为这样,她就可以不用繼续伪装下去了。 “妈妈。” “嗯?” 宋苔却没有再开口,只是这样注视着她,片刻,突然小声道:“我愛你。” 宋雪鹤笑道:“我也爱你。” …… “菜菜。” 宋苔看向对面的女人。 女人没有问宋苔为什么会愿意再来见她,原因彼此心知肚明。 “你脸色很不好,没睡好吗?”女人眼神中带着些关切。 “我知道,和你没关系。”宋苔的语气却很不好,抬手不自然地碰了碰自己的脸。 说完这句,宋苔回过神来,看向她。 现在她才抽出心神来觀察面前这个女人。 那天晚上光线太暗,她没有心思注意,但现在能夠在一些细微的神情看出陈聆的影子,比如皱眉和微笑的时候,这是陈聆才有的小动作。 其实很明显,连她想要自我欺骗的余地都没有。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但是她还是不能夠完全信任:“你说自己是陈聆有什么证据吗?我要这么相信你?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一个一个回答好吗?”陈聆好脾气道。 “如果要证明我是我的证据,我也没有。” “但是这个应该可以先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陈聆突然握住她的手。 一缕雪白的菌丝勾缠着爬上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她僵住。 梦中的景象变成现实。 陈聆的声音同时在她耳边响起:“你知道菌丝吗?” “它们会侵入虫子的身体,在无知无觉中,伸出切断虫子大脑和身体的精神连接,寄生在它身上,将它的身体化作自己的养料,几天后,你就能看到一具虫子尸体。” 这个描述太直白又太有画面感,宋苔脸色一白,迅速抽回手。 “这很正常。”陈聆尽量用温和平静的语气对她解释,“一种生存手段而已。” 虽然她已经收回手,但是宋苔仍然觉得自己手指上有菌丝在缠绕,让她不自觉蜷缩起手指:“所以呢?” “就是我刚说的那样,我就是那种东西。” “不光是我,还有其她人。” “好了,别说了。”宋苔猛地打断她。 她脑海里略过陈聆之前的脸,想象着她是由什么东西构成的,心里一阵反感。 她没意识到自己的接受能力却远远超过想象,第一反应不是逃避,她已经习惯了。 陈聆注视着她的表情:“但是没那么可怕,你也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不是吗?” 宋苔立刻道:“我没有见过……” 陈聆:“不要急着反驳。” “就算我不如宋雪鹤了解你,但我们也相处了这么久,不是吗?” “你忘掉的恐怕不止这些吧。” “在我的记忆里,至少在我的记忆里不止这些,你还记得两三年前的时候,我们三个一切去旅游……” “我们三个?”宋苔打断她。 陈聆:“还有曲风齡。” 曲风齡…… 宋苔早就将这个名字遗忘在脑后,现在突然被陈聆提起,她脑海里仍然是一片模糊。 那些曾经的相处细节,已经随着曲风龄的死亡被完全毫不留情地遗忘。 这就是宋苔的残酷之处。 死亡在宋苔这里就是遗忘,会被完完全全的抹去。 曾经的爱意和甜蜜,伴随着死亡在宋苔心里消失殆尽,她可以完全无负担地寻找下一个对象,只要她想。 而她自己却毫无察觉。 她作为旁觀者,感受得更加深刻。 陈聆顿了一下,才繼续道:“当时海灘上风浪很大,你差点出现危险,曲风龄为了救你,不小心暴露,当天晚上你就发高烧,第二天忘了一干二净。” 宋苔听她讲这些就像个局外人,根本没有任何代入感。 她只是隐约记得似乎有这样的经历。 但是随着陈聆的描述,她脑海里真的逐渐浮现出那些画面,还有曲风龄当时担忧的脸。 她以为她想不起来。 “你不是不记得,你只是不想记得。”陈聆一针见血道。 宋苔睫毛敛下去,没接她这句话。 “妈妈也是这样的吗?” “什么?” “像你这样的怪物。”她十分直白。 “或许是,或许不是。”陈聆没有给她肯定的答复。 因为她也在猜测当中。 宋雪鹤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她也从来没有在宋雪鹤身上察觉到同类的气息。 这也是她那天看到宋雪鹤出现在庙灘时很惊讶的原因。 宋雪鹤明明就是普通人。 可是那天却能够出现在庙滩——庙滩是母体选定的巢穴,曲春君则是母体指定的,她的实力要比一般人强,在第一次见到曲春君时她就发觉了。 她想方设法才让宋苔看到了巢穴的模样,宋雪鹤却能够轻而易举地出现在巢穴里。 她不确定具体原因,但是宋雪鹤的身份一定有问题。 宋苔却已经得到自己想听的了。 虽然她没表现出来,但她现在已经基本相信了陈聆的话。 她冷眼注视着陈聆,突然道:“那你呢?” “你的目的呢?” “按照你刚说的,你们都是一体的,那你为什么要突然告诉我这些。” 陈聆眼神温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欺骗,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吗?还是不能够说服你?” 宋苔不为所动,静静注视着她,眼神冷淡:“如果你不想我被欺骗,你早就应该告诉我,而不是冷眼旁观,直到现在才开口。” “别装了。” 陈聆突然弯唇笑了下。 竞争刻在她们的基因里,这是她们从母体身上继承下来不可剔除的东西。 日复一日的守望、克制等待,即便是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不想再等下去了。 陈聆:“当然是因为你啊,菜菜。” 第74章 第 74 章 母体。 宋苔拧眉, 表情不算很好看:“因为我?” 她缩小问题:“你给我透露这些,条件是,我和你在一起?” 陈聆笑着点点头。 这个理由说不上很好听, 但是却让她松了口气。 可她迟疑了几秒,看向陈聆, 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为什么?” 陈聆:“什么?” 宋苔:“为什么喜欢我?” 陈聆猛地愣了一下,臉上有些奇怪且微妙的茫然, 像是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答非所问道:“我一直都喜欢你。” 宋苔:“可是喜欢是有理由的, 即使是一个很小的点。” “我不知道。”陈聆对她笑了下,坦诚道。 为什么会不知道? 宋苔觉得陈聆这个回答真是奇怪,很像是程序设定好的回答,无论询问什么问题,都只能得到一样的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表白呢?” “因为没什么好下场, 只要表白在一起,你就会失去兴趣,你难道不了解你自己吗?” 宋苔听这话忍不住皱眉,感觉这听起来像是陈聆对她的讽刺, 可是她又没办法反驳。 她的性格是有些恶劣, 但她不觉得喜欢新鲜感是什么错误。 陈聆:“况且我的性格决定了我不会主动。” 性格? 她才刚听完陈聆坦白,此刻她听到这个词甚至觉得有些荒谬, 她张了张嘴,好半天忍不住冷笑一声,以牙还牙道:“你们不是一体的吗?居然还会有性格?我还以为都是样板机呢?” 这听起来就像是什么离谱至极的营销号在说,不知道吧,其实树也是有性格的一样荒谬。 她回过神来,突然觉得自己心平气和地和一个怪物坐在这里聊天也很荒谬。 陈聆冲她笑了下, 像是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讽刺。 “可是现在表白也没什么区别。”宋苔毫不客气,“你刚也说了,我早晚会觉得无趣,想要分手,你能怎么办呢?” “你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获得跟以前一样的结局吗?” 陈聆很诚实道:“不,还是有区别的。” “就算分手了,一个普通的前任和一个怪物,明显是后者更令人印象深刻。” 宋苔:“……” “如果真的到你对我兴趣消失那一刻,那我大概会像她们一样去死。”陈聆对她笑了下,笑意很温和,但是说出的话却让人心驚。 “所以菜菜还是记得我时间长一些吧,可以吗?” 但是,宋苔大概等不到她对自己兴趣消失的那一刻。 陈聆臉色某一瞬间显现出不正常的蒼白。 宋苔好半天没说出来话,她突然反應过来,自己根本没打算和陈聆在一起。 为什么要被她牵着鼻子走,绕着这个话题一直打转。 她立刻换了个话题,抿了抿唇,语气不自然道:“你刚才说的其她人,还有谁?” “曲风龄、汪络、瞿风悦、屈凌月、曲春君……” 每说出一个名字,宋苔臉色就蒼白几分,甚至有些名字她早就已经抛在腦后,即使现在陈聆当她面说出来,她也仍没什么印象,只觉得隐约有些熟悉。 但是不妨碍她明白了一个事实。 自己的的每一个前任似乎都是像陈聆这样的怪物。 她们隐藏在自己身边,披着普通人的皮囊,接近她,而她毫不知情。 “你们的目的呢?” “目的?”陈聆重复了一下她话,“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因为喜欢你,并得到你的喜欢。” “真恶心。”她移开目光,臉色难看,冷冷道。 陈聆不为所动,反而轻轻笑了一下。 但是片刻,宋苔又忍不住继续问:“那些人……东西都死了吗?” 陈聆倒是很愿意给她解答:“我猜是的,毕竟她们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宋苔本能觉得自己應该感到驚恐,自己被这样一个怪物缠着,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竭尽所能伪装成她身边的一切。 或许是她擦肩而过的路人,或许是她曾经短暂接触过的同事……她们披着普通的皮囊,像是一只只吐着蛛丝的蜘蛛,围绕着她,迫不及待将她包围。不,比蜘蛛还要可怕。 她心里應该觉得恐惧,可是她没有,除了一些淡淡的厌恶,只剩下事不关己的平静。 大概是因为她对那些人一些残留的印象都不剩了,她和曲风龄结婚三年,她甚至只用了几个月时间就将曲风龄忘得一干二净。 即使她竭力记忆,腦海里也不剩下什么,没有具体的记忆,那些恐惧也无从落脚。 她现在真的相信陈聆说的话了,她的确本性中夹杂着一种残酷的底色。 想到这里,她晃了一下神,察觉到一丝违和感。 她原本就是这样的吗?还是她早就已经被这些怪物同化才变成这样? “说起来,还要感谢曲风龄。”陈聆突然道。 宋苔回过神来,看向她,不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她让我知道,原来直接死在你面前要比悄无声息地消失更有性价比一些。” 将死亡如此轻描淡写地描述成一件可以评估价值的物品。 宋苔感到心惊,一股寒意攀上脊背,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眼前陌生的皮囊,像是第一次了解陈聆。 不对,她本来就是现在才真正了解陈聆。 这具皮囊下真正藏着的是什么东西,长什么样子,她在此之前从不清楚,她看到的只是陈聆伪装后想给她看的样子。 大概是她的表情泄漏了她的情绪。 陈聆却没有再回答她,话锋一转,笑道:“菜菜,你已经想好要答應我了吗?” 宋苔脸色有些难看,用力抿了抿唇。 她其实心里的抗拒已经说明了问题,她不想要答应陈聆。 但是陈聆刚刚告诉她的那些又十分吸引她,让她忍不住想要继续追问探究。 未知滋生好奇,即使她现在明晃晃地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根本不是人,她还是想要问下去。 陈聆语气平和:“我得确保自己说的这些话在你这里产生价值,否则我付出的代价不久白费了吗。” 宋苔沉默一阵,违心道:“我会考虑你的表白的。” “我不需要你考虑,答应我一个条件吧。” “什么条件?”宋苔防备地看向她。 “我还没想好,但不会让你很难办,很简单的条件。” 宋苔不想答应她,但是她又实在好奇。 最终好奇壓倒了理智:“我答应你,但是太过分我也有权拒绝。” 陈聆顺着她话:“当然可以。” 宋苔:“你们是一个人吗?” “是也不是。” “我们性格不同,外貌不同,从同一个母体中产生,能够彼此感应。” 这是宋苔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有种浑身发毛的诡异感,她像是在玩恐怖游戏,一方面被吸引着想要继续听下去,一方面又觉得可怕。 “我们都从她身上诞生,被她从身体剥离,算是她的一部分,我们承载着她的意志,所以称呼她为母体。” “或者也可以换个词——” 陈聆笑了下,用了一个更加贴切的词语:“媽媽。” 大多数人类语言称呼母亲都不约而同地使用ma这个音节。 但陈聆怪物又不是人类。 宋苔皱眉,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不好。 她腦海里立刻浮现宋雪鹤的身影。 这个称呼太敏感,让她一瞬间觉得不舒服,下意识想要抗拒。 “只是开个玩笑,让你听得更明白一点。”陈聆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不开心,立刻换了个话题,“这是我们之间的共识,其实没有什么真正的称呼,只是我们都这样叫。” 宋苔看向她,敏锐抓住一点:“那你现在告诉我,不怕母体会对你做什么吗?” “菜菜,只要你愿意记得我。”陈聆笑了下,“就没关系。” 她确信宋苔会记得她,比其她人更久。 如果死亡帶来的冲击能够延长记忆的维度,那么她此刻作为怪物的身份应该更能够让宋苔印象深刻。 宋苔一时没说话,她一面觉得此刻的陈聆虚伪,能在她面前壓抑本性伪装这么多年,根本不可能像她表现出得那样纯良温和,她不可能再信任她。 可另一面,她又觉得此刻的陈聆说的话起码也掺杂着一些真心。 大概是陈聆说着话时雖然语气很平淡,但眼神却帶着些不自知的哀伤,像是已经知道游戏结局的玩家,但仍然踏进去。 而她明明知道面前站着的这具皮囊下的是个怪物,但仍然有一丝被动容。 “这一点都不值得。”她挥散脑海中的想法,别开头,躲开陈聆的目光,强迫自己语气冷淡下来。 “你换个人喜欢也是一样的,说不定会更好。” “这不是由你说了算的。”陈聆笑了下,伸手牵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 宋苔瞬间僵住,在她扣住自己的手指时,背后不可避免地冒出冷汗。 雖然手掌帶着温热的温度,皮肤柔软弹性,怎么看都是一个正常人类的手掌。 可是她想象着正常的皮囊下,是那些涌动着的菌丝,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像是植物的根须一样缠绕着…… 她闭了闭眼,克製住自己的反感,努力压製住因为想象中的恐惧产生的生理反应,最终没有甩开她的手。 陈聆突然笑了下:“雖然有时候你很残忍,但是我大概能够体会到母体喜欢你的感觉,这份感觉也是挺珍贵的。” 宋苔根本不想听她说这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自己的手。 陈聆在她想要逃避之前换了个话题:“你要看看汪络吗?” 宋苔回过神来:“汪络?” 她太久没有见到汪络,甚至有些忘记汪络长什么样,努力回想之后,脑海里闪过一张还算清晰的脸。 天蓝色的眼睛,柔软的耳朵,尾巴。 勉强有了些印象。 她猛地回过神来,想到陈聆突然出现那些天,身边带着的那只狗,天蓝色眼睛,灰棕色的背毛,难怪会对她那么热情,让她觉得那么熟悉。 那原来就是汪络。 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看向四周,但什么都没看到,她本来想问陈聆:汪络跟你一起来了是吗?人呢? 但是脱口而出的却是:“汪络还活着?” 她说完,自己先愣了一下,刚才在她准备开口时,脑海里闪过了那天的梦,短暂的片段——陈聆和汪络一同倒下。 一时让她有些迷茫。 记忆片段混杂着梦境片段,让她觉得混乱,她有点分不清梦和现实带给她的感受。 她按了下太阳穴:“对不起,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想问她在哪?跟你一起来了吗?” 陈聆愣了下:“你已经知道了?” 宋苔一抬眼,对上她的眼睛,意识到什么,她本能追问,语气急促:“我梦到了,我最近总是做梦,跟你们有关系吗?” “什么梦?”陈聆注视着她的表情,语气不解。 “我不知道。”只是残留在她脑海里,朦朦胧胧的片段,她根本记不清楚,只在某些时刻会冒出来,让她有几分预感般的纠结。 陈聆居然不知道吗? 宋苔垂下眼睛,有点失望。 陈聆注视着她的表情,若有所思。 曲春君拥有依托着巢穴,拥有母体供给的力量,她和汪络根本不是对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曲春君在最后突然放过她们,但也为时已晚,她和汪络的力量越发薄弱。 最后她不得已将汪络吞下,才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形态,要不然她现在根本无法站在宋苔面前。 其实当时情况,她和汪络也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不变得枯萎,如果现在不是她将汪络吞下,那就是汪络将她吞下。 只是汪络一开始已经被曲春君伤得很重了,她才在汪络反应过来之前抢占了先机。就将汪络的力量蚕食吞下。 现在作为回报,她将汪络的消息告诉宋苔,让汪络在她心里的记忆多留存几天,也算是她对汪络仁至义尽。 不过即使这样,她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她脸色显现一霎那的苍白,但很快遮掩住,没有在宋苔面前显露出来。 她不用让宋苔知道这些。 陈聆拿出一个玻璃瓶。 里面装着一缕菌丝,已经呈现半枯状态,边缘卷曲,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粉末消散在空气中什么都不剩下。 陈聆将玻璃瓶放在她手里。 宋苔愣了一下。 玻璃瓶冰凉,瓶壁熨贴着她的手指,无机物的冷硬的触感让她缩回手。 虽然她已经有所预料汪络已经出事了,但在看到这个玻璃瓶时还是愣住。 她想到上次见到汪汪的样子,她不知道那是汪汪,只对那只小狗的莫名热情感到疑惑,汪汪舔了舔她的手指。 原来那是最后一面吗? 宋苔有些晃神。 她觉得无所谓且不起眼的记忆片段,但在其她人的人生里是戛然而止的最后时刻,就显得格外让人难受。 虽然她知道汪络也不是人,她甚至 她握住那个玻璃瓶。 陈聆:“我送你回家。” 宋苔犹豫片刻,没甩开她的手。 …… 下车前,宋苔攥着那个小玻璃瓶:“刚才说的那些,我需要考虑一下。” 陈聆:“当然。” “你其实也没指望我能答应你的追求吧。”宋苔看向她,突然道。 陈聆有些惊讶于她的敏锐。 她的确没有,她知道自己泄漏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宋苔应该就不会再考虑她了。 但是她笑了下:“为什么会这么想?” 陈聆抬手想要像以前那样摸了摸她的头。 宋苔却已经皱着眉头躲开了。 陈聆若无其事地放下手:“好了,快回去吧。” 宋苔扭过头,看到宋雪鹤居然在院子门前等她,大概是她回来的太晚,宋雪鹤有些不放心。 宋苔的注意力已经瞬间被转移:“好了,我下车了。” 但是在她解开安全带,准备推开车门时,陈聆却突然又攥住她的手腕。 宋苔现在对她的触碰还有些应激,立刻回身看她。 “菜菜。”陈聆克制地向她靠近,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脸颊上。 宋苔下意识想要躲开。 但是陈聆却已经直起身子,在她觉得反感前就退开,刚才只在她脸颊上碰了下,很轻的吻,触感近乎于无,像是云朵撞在脸颊上,又飞快消散。 “还记得刚才答应我的条件吗?” “别那么快忘记我就好。” 宋苔愣了下,总觉得她话里有话,还隐瞒着什么细节没有告诉自己。 她打量着陈聆,突然发现陈聆脸色异常苍白,很难看,有点像是生病。 不对,陈聆根本不会生病,她都不是人。 “你没事吧?”宋苔拧眉看着她,下意识碰了碰刚才被她吻过的地方。 虽然不想关心她,但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出声。 陈聆飞快压下自己脸上的表情,笑着道:“当然没事。” 她反正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她现在表现得越若无其事,在以后宋苔回忆到她时,才会咀嚼出此刻即将永远无法见到的失望和怅惘。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宋苔飞快移开目光,注意力飞快从她身上转移到了宋雪鹤身上,她下车,跑过去,依赖地扑进宋雪鹤怀里。 隔着一段距离,陈聆看着眼前的一幕,唇边带着笑意。 不知道宋苔知道她已经死去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应该会比汪络带给她的体会要更能深刻一些吧。 她正打算移开目光。 在夜色中,宋雪鹤突然看向她。 明明距离这么远,但是在那一瞬间,陈聆意识到宋雪鹤就是在看着她。 她皱了下眉,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四目相对间,宋雪鹤对她笑了下。 下一秒,陈聆脸色一白,顷刻间血色尽失,她手指握住方向盘,在这一瞬间,她猛地看向自己的手,皮囊下的菌丝如同涌动的植物根须,让她无法自控,几乎快要维持不住现在的拟态。 她痛呼一声。 从始至终,她们的力量都由母体给予,被随意给予,被随时收回。 她们就是母体的一部分,她们和母体别无二致。但同时,她们承载着母体的意志出现在宋苔面前,探索着宋苔会喜欢的样子,又短暂地拥有自己的性格和外貌,成为自己,和母体割裂开来。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母体是什么?或者说,母体是谁? 而此刻四目相对。 陈聆死死盯着宋雪鹤,脸色苍白如纸,感受着自己身体力量的飞速流逝,她从来没有觉得没有任何不对,但是现在猛然意识到一个被她下意识忽视的细节—— 她们由母体分离而来,母体从始至终都掌握着控制她们的力量。 刚才她告诉宋苔的那些,如果母体察觉到了不对,应该从一开始就会禁止她说出口。 但是没有,她顺畅地将所有告诉宋苔,并不自觉地将细节也告知。 她以为是自己抱着必定会死的决心,是她的决心压倒了母体给予的意志,才能将这些东西透露给了宋苔。 但是此刻,她突然明白过来。 从一开始,从曲春君突然放过她和汪络开始,她的一切行为都在母体的注视中被默许,不是她的决心太强,而是她所做的,也是母体想让她做的。 她以为自己的行动如此顺利,是幸运。 但其实,她从一开始被曲春君放过,吞噬了汪络,改头换面来到宋苔面前不顾一切说出自己的身份,都是在母体的推动下…… 甚至更早,她想方设法让宋苔看到巢穴的模样,让宋苔认识到她们的身份,或许都是母体想要让她做的。 包括此刻—— 她不受控制地开口叫住宋苔:“菜菜。” 宋苔转身,疑惑地看向她。 她神情还有些防备,因为清楚她的身份,担心她会伤害到宋雪鹤。 但是犹豫了几秒,看到她苍白的脸色,还是松开了宋雪鹤,踟蹰着上前:“你没事吧。” 陈聆看着她的举动,感受着自己身体力量的快速流逝,忍不住苦笑了下,这笑容是对自己的嘲讽,也是对深陷其中的宋苔。 可是她现在才明白过来。 她以为自己短暂地脱离了母体,在漫长的守望中终于获得和其她人还算不一样的结局,但其实她从始至终仍然秉承着母体的意志前进,活在宋苔面前。 她注视着宋苔,想要停下,可是嘴唇仍然一张一合。 “菜菜,媽媽就是母体。” 宋苔有些惊讶她会又提起这个,下意识想要让她压低声音,别让宋雪鹤听见:“我知道啊,你跟我说过的。” 但是下一秒,猛地愣住,脸上的表情无措地落下。 她顺着陈聆的目光看向宋雪鹤的方向。 妈妈就是母体。 妈妈就是母体。 妈妈…… 第75章 第 75 章 孢子。 “你在说什么?”宋苔臉上扬起一个不自然且慌张的笑, 看向不远处的宋雪鹤,立刻开口打斷陈聆的话。 她语气带着几分慌张的严肃:“我不懂你的意思。” 陈聆没有开口,直直地看向她。 宋苔却已经转身, 脚步匆匆,带着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迫切需要宋雪鹤的安慰。 宋雪鹤还没开口, 她先拉住了宋雪鹤的手。 皮肤温热弹性,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宋苔下意识松了口气。 这怎么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呢? 陈聆的话怎么能相信呢? 陈聆是怪物。 不对, 剛才那个真的是陈聆嗎?说不定也是怪物在欺騙她。 她脑海里闪过乱糟糟一大团。 她臉上緩緩露出笑意,语气故作轻松道:“剛才那个人说自己是陈聆。” “但我现在怀疑她的是騙子, 陈聆根本不长这样。” “而且她还说你是什么母体,她在胡说八道对吧?” 她说完,立刻看向宋雪鹤,迫切地需要她的肯定。 只要妈妈说是假的,她肯定相信。 “你怎么是什么母体呢?你是我妈妈, 对嗎?” 宋雪鹤无奈地注视着她,唇邊带着笑意,没有说话,像是无声的赞同。 气氛一时沉寂下去。 宋苔臉上的笑意猛地定格,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宋雪鹤。 她在宋雪鹤的眼神里敏锐地察觉出几分微妙不同寻常的气息。 在宋雪鹤准备开口之前。 “我肚子有点餓, 还没吃晚饭,先陪我吃点东西吧。”她飞快扭开头, 不再看宋雪鹤的表情,打斷她未出口的话,用力攥紧她的手。 宋雪鹤:“菜菜……” 宋苔:“闭嘴!”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宋雪鹤,随即又露出点笑意,有点语无伦次道:“我不是要凶你,我只是有点餓, 阿姨有做饭嗎?我好饿。” “妈妈,陪我吃点东西吧。”她脸上已经不自觉带上了些恳求。 她试图将话题转向安全的区域,像是一个已经被蛛网围困的昆虫,虽然自知绝望,但仍然试图拼命挣扎。 宋雪鹤没说话,眼神温柔无奈地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却没有让步。 “菜菜,你其实心里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对嗎?” 宋苔脸上的笑意緩缓消失,语气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你在开什么玩笑?陈聆故意编谎话骗我,连你也骗我吗?” “我不想听这种话,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片刻,她盯着宋雪鹤,语气不自觉弱下来,喃喃:“你不是我妈妈你还能是谁?好了,我们先进去吧……” “菜菜。”宋雪鹤打断她。 宋苔突然冷冷地盯着她:“我说了闭嘴。” 可是她很快又祈求地看向宋雪鹤,语气又软了下来:“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宋雪鹤沉默了几秒,笑了下:“好,我的宝贝饿了,那就先去吃晚餐。” “想吃什么?我来做好吗?” 宋苔点头。 大约四十分钟后,两人在餐桌前坐下。 宋苔口口声声说自己饿了,但是却没有任何吃下多少东西。 “吃饱了吗?”宋雪鹤语气温柔地问,像个再关心不过孩子的母亲。 宋苔适时露出了一个为难的神色,放下手中的筷子。 她没什么胃口。 餐桌中央高悬的水晶吊灯为整个房间蒙上了一层虚假至极的光影。 “胃不舒服吗?” 宋苔点头。 “那妈妈帮你揉揉。”宋雪鹤坐在客厅沙发上,将她抱坐在腿上,微微垂首,这样的角度能够让她更方便地注视着宋苔。 手掌覆盖在她的小腹。 宋苔抗拒地一缩,很快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宋雪鹤帮她揉着肚子。 气氛安静,她的动作又太温柔舒服,宋苔有些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 片刻,她睡意被驱散,睁开眼睛看宋雪鹤。 宋雪鹤低头吻她,气息密实地笼罩着她,吻落在她的面颊、鼻尖,一下一下,语意窃窃温柔在她耳邊响起:“可以吗?” 宋苔垂下睫毛,脸颊泛起红晕,迟疑地点了下头。 …… 宋苔轻哼一声,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这和两人之前做过的不一样。 这是第一次,宋雪鹤真真切切地接触她、爱抚她。 她张口呼吸,两只手臂受不了似的抱住宋雪鹤的脖子,试图合拢双腿。 但是又被宋雪鹤的手指按住膝盖。 心脏随着她的动作缓慢下沉。 宋雪鹤注视着她的表情。 手指被紧密包裹、缓缓…… 宋苔闭着眼睛,睫毛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泪珠,呼吸促促:“慢点。” 宋雪鹤:“你叫我什么?” 宋苔嗓音湿润,几乎要哭出来:“妈妈……” 宋雪鹤:“嗯?” 宋苔将脸埋在她胸口,凭借本能去寻觅,张口咬住:“妈妈。” 宋雪鹤用空闲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温柔:“宝贝,我们这样正常吗?” 她腰肢猛然绷紧,不受控制地望向宋雪鹤,生理泪水将眼前的灯光分割成一片一片的碎钻,折射着耀眼的光影。 宋雪鹤的脸就在这片光影中笑着看着她。 呼吸一瞬间凌乱,快感和绝望一同袭来。 她思绪刹那变得空白又模糊。 分不清是因为身体带来的生理性快乐让她觉得爽快,还是因为宋雪鹤此时的话太不留情,毫不犹豫地戳穿她最后地唤醒。 或许更多是因为后者。 在陈聆对她提出这个问题时,她惯性逃避,以为只要自己视而不见就没事,她习惯性和宋雪鹤相处时避让,她总是觉得有些事情只要自己裝作看不见就可以什么都不发生。 这种相处的坏习惯一直遗留着,直到她和“宋雪鹤”之间的相处。 她可以强迫自己忽视,正常的母女是不是有这样过于亲密的举动。 她假裝发现不了宋雪鹤的行为异常,那些菌丝她假装看不见。 她以为这样就能苦苦维系着她希望中的关系。 可是此刻宋雪鹤就是要逼她正式认清这个问题。 “别哭。”宋雪鹤帮她擦掉眼泪,语气温柔至极,可是说出的话语又残酷得可怕。 “睁开眼睛看着我。” 宋苔泪眼朦胧地睁开眼睛。 “我的菜菜什么都知道,对吗?”宋雪鹤轻轻揉了揉她的睫毛。 宋苔想要摇头,事到临头,她仍想要拒绝承认。 可是被宋雪鹤注视着。 她们刚刚做过伴侣间最亲近的爱抚,并且此刻仍紧密相连。 宋雪鹤的一部分正嵌在她的身体中。 她无法抵赖。 妈妈是两人关系间的界限,当这个界限被打破,她好像再也回不到那种自欺欺人的状态中了。 当她不刻意忽略,眼前的一起尽数恢复本真。 坐在沙发上,她能够看到院子外不远处停着她的车,车里是陈聆。 案例来说,这个距离她本不应该能看到陈聆。 但是此刻她不光看到了陈聆,还看得一清二楚。 菌丝不是植物,但是在很多时刻却保留着和植物异常类似的性状特征。 植物能够凭借外在的叶片判断生长的好坏,而同理,那些类似于植物根须的菌丝,也在赤裸地暴露着这株菌丝的力量。 枯萎就是正在走向死亡,柔软粗壮带着韧性就是力量强大。 这过于明显的特征让人无法忽视。 而此刻的陈聆,显而易见正在失去生机,变得枯败,如同一滩融化的水,正在蔫哒哒地向下流去。 这证明着她的力量飞快消失,被汲取。 或者说被收回。 她的力量最初从哪里来,此刻又原封不动地回归本源的母体。 而本源的母体就是……她缓缓转头看向宋雪鹤。 她眼前是宋雪鹤,却又不是宋雪鹤。 她从前只是一厢情愿地只看到宋雪鹤的皮囊,此刻才看到这具温柔的皮囊下是什么样的景象—— 密密麻麻的菌丝,盘根错节,如同一棵健壮植物下毛细根须,正在盘旋缠绕着。 甚至整个房间都被雪白的菌丝占据。 头顶的吊灯,一缕缕菌丝垂挂着,变成了灯光的一环。 一低头,菌丝如同被海水冲刷上沙滩的雪白浪花,层层叠叠堆积在她脚边。 这诡异又盛大的场面,让人脊背发凉。 她低头,宋雪鹤的手指也变成了一缕菌丝,无数条细韧的雪白菌丝汇集成手指粗细的一缕,此刻正和她紧密相连。 她愣愣地看向宋雪鹤。 对上宋雪鹤的眼睛,那双眼睛和自己的如出一辙。 就算再陌生的人第一眼看到两人都会觉得相似。 她们是亲生母女。 可是现在她才愿意看到宋雪鹤皮囊之下的东西。 她觉得自己应该感到害怕,应该精神崩溃,毕竟眼前的一切都远超常理,这奇诡的场景本来就应该让人感到害怕 可是大概她已经逐渐适应,在她无数个过往那些时间里,她已经不知不觉被同化。 那些凌乱无序却处处透着诡异的梦,不断拉高她的承受能力。 那些时不时出现在她身边的菌丝,伪装着面目,亲密地来到她身边。 而她的自欺欺人是推手,一厢情愿的视而不见是助力。 所有的一切都让这场同化进展得异常顺利,深入骨髓。 她想要像以前一样,但是已经做不到了。 她无声地看向宋雪鹤。 她想要忽视眼前的一切,可是理智正迫使着她看清楚。 她透过这句皮囊,看到了错节的菌丝,还有茂盛无比的菌丝中的一顆心脏。 准确地说,那不是心脏,而是类似心脏的一顆孢子。 如同种子一般,被包围在菌丝的最深处,藏在宋雪鹤的胸腔中,伪装成了一颗人类的心脏,正在平稳且欢愉地跳动着。 跳动的声响巨大,在她耳边产生巨大的回音余韵。 正在和她身体里的那颗孢子相互呼应,巨大的震颤。 产生本源的欢欣与依恋,因为她身体里的这颗孢子正是来自宋雪鹤。 她下意识低头,抚摸自己的小腹。 第76章 第 76 章 真相。 所以她曾经做过的那些梦—— 她赤身裸体仰面躺在雪白的菌丝中, 腹部耸起。 她以为那是梦,但是此刻才认识到,那是身体对她做出的警示。 而此刻她的手掌下, 她已经抚摸到自己的小腹有了凸起的圆润弧度,而手掌下欢悦的震颤也在表明, 她正在孕育着什么。 她的腹部正在一天天耸起,最终会變成梦里那样。 而她会适应。 耳邊不可置信地泛起嗡鸣, 那是一种接近白噪音的震响。 宋苔惊恐收回抚摸小腹的手,看向宋雪鹤:“这是什么?” 她臉颊苍白, 嘴唇也没有血色,只有一双眼睛是亮色的。 眼泪顺着面颊滚落下来掉下来。 她眼前的场景被眼泪折射出的光影分割成一块一块,像是碎裂的镜子在她眼前晃动。 这是才是真实的世界,但是让人无法接受。 她的声音有些尖锐:“你对我做了什么?” 宋苔腿根发软,两人刚刚亲密无间, 空气中似乎还涌动着暧昧的情潮,但是她仍然挣扎着从宋雪鹤怀里出来。 身体刚刚被填饱后骤然空虚,双脚站在地面上时差点摔倒,右腿膝盖在地面上磕了一下, 顷刻渗出一線血丝。 但是宋苔此刻却无暇顾及, 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她只想远离宋雪鹤。 “菜菜。”一缕菌丝翻卷着勾住她的手腕, 及时将她扶起来。 “滚开。” 宋雪鹤表情很平靜:“我不会伤害你的。” 孢子只是为了让她更容易了解宋苔的想法,像是母体和分裂出的菌丝。 孢子是她孕育出更加贴近她本源的“孩子”。 更准确地说,这是她和宋苔共同的“孩子”,是她们之间的纽带。 只是让她能够随时知道宋苔的想法,却不会真正地造成什么伤害。 但是这个时候再多的解释宋苔也无法听进去,她的世界观刚刚被用力拉扯过, 原本成型的认知几乎完全崩塌,此刻她更需要的是一个空间去冷靜下来。 宋苔抿着唇一言不发,执着地要跟她拉开距离:“松开我。” “妈妈呢?”她突然想到什么,直勾勾地盯着宋雪鹤。 宋雪鹤避而不答:“先冷靜一点。” 这让她怎么冷靜。 宋苔后退一步,眼前的一切都荒谬得让人无法接受,她要怎么冷静。 盘绕在吊灯上的菌丝,脚邊堆积的菌丝……还有宋雪鹤这个怪物。 宋雪鹤的语气很温柔:“要不要回房间先睡一会。” 她的表情和往常一样,连唇邊的笑意弧度都没什么差别。 宋苔却感到一股凉意从脊背蹿上,她尖声道:“我问你妈妈呢?” 在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之前,她只觉得这笑意温柔,可是现在,她觉得诡异恐惧,像是皮囊下的东西想要跃跃欲试地扑向她 她所有的一切,都被眼前的这个怪物给入侵了。 宋雪鹤却仍然自顾自道:“今天阿姨帮你换了新床单,现在房间里温度也正好,去睡会吧。” 宋苔却一下从她的话里捕捉到关键词——房间。 对,她的房间。 她突然想起什么,失神地后退两步,转身往楼上自己房间里跑。 她记得抽屉里面放着上次不小心被她摔落在地的相框,相框里是她和宋雪鹤的合影,当时她想捡起来,但是宋雪鹤立刻阻止了她。 她记得余光瞥见了什么白色纸页的一角。 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东西。 当时她昏昏沉沉,眼前的一切都似乎被蒙蔽,没有觉察出宋雪鹤可以避开她的態度,即使觉察出来,按照她当时的心情,依旧視而不见。 但是现在这些被忽視的细节一一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无法再忽視了。 其实她没有仔细去想,如果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宋雪鹤为什么要放在距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每天触手可及的地方,但凡宋苔一个不小心,就会发现相框后面藏着的东西。 其实更像是要让她自己早点发现。 更别提,宋雪鹤刚才的言辞也似乎有意引导。 可是宋苔现在根本来不及多想,她只想躲开,只想去揭穿这个怪物的目的。 她的理智几乎一片狼藉,转身上楼。 听到了宋雪鹤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紧紧跟着她。 这让宋苔立刻确定,里面肯定有宋雪鹤不想要让她看的东西 不对,她立刻反应过来,现在不应该叫她宋雪鹤。 那是妈妈的名字,而此刻的“宋雪鹤”只是一个占据着妈妈皮囊的怪物。 她飞快打开房门,“宋雪鹤”脚步声却已经飞快逼近她。 千钧一发之际,她慌张地甩上房门,而后上锁。 “宋雪鹤”被她及时关在门外,她不确定这张薄薄的门板能否拦住“宋雪鹤”。 但是她也没时间去想了。 气氛一下安静下来。 宋苔来不及平息自己的呼吸,拉开抽屉。 上次被她打碎的相框依旧放在抽屉里,也没有换新的相框,只是将碎掉的玻璃清理掉了。 照片底下躺着一张雪白的纸页,或許不是一张,而是好几张。 盯着那几张纸页,她的心跳突然很快,一种大事即将发生的紧张感笼罩着她。 她这一刹那产生了莫名的退缩,或許自己不应该继续看。 但是已经晚了,她的手已经先于主人的意志拿起了那张照片,然后視線里闯入了几个铅灰色的方正字体:xx年车祸事故认定书。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想要阻止自己继续看下去,但是目光却无师自通地向下扫去。 时间是七年前,也就是她十七岁的那年。 事故地点是市郊的一条普通快车道。 而事故人那一栏里,写着的是:宋雪鹤。 状態:死亡。 不是作为怪物的宋雪鹤,而是作为她妈妈的宋雪鹤。 她茫然地盯着这份文件上的字眼,一时间思緒像是冻僵了,连时间霎时停下,发出咕嘎作响的迟滞声音,有什么在瞬间破裂。 她攥紧这几张薄薄的纸页,试图再看一遍,但是视線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聚焦。 手心里细密的汗珠将纸页邊角打湿,沁出痕迹。 纸面上的铅灰色字体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无师自通地动了起来,光影模糊,无论她怎样试图看清眼前的字,都只觉得刺眼,字块从她眼前飞速掠过,什么也看不清。 一瞬间天旋地转。 她猝然闭上眼睛,向后倒去。 …… 胸口像是塞了一团吸饱水的棉花,呼吸一张一翕间无比沉重。 强烈的闷窒感让她忍不住张开嘴巴,试图从空气中汲取更多的氧气,胸口起伏,她猛地睁开眼睛。 轻微的颠簸提醒着她正在车上。 窗外的景致无比熟悉,这个坐落在山间的小村子,这么多年似乎没有太大的改變。 “宝贝,刚才我说的你记住了吗?”熟悉无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宋苔不可置信地转头,茫然回视对上宋雪鹤的目光,摇摇头。 宋雪鹤有些无奈,正准备重复了一遍。 宋苔却突然紧紧抱住她。 是宋雪鹤,不是那个宋雪鹤,而是真正的宋雪鹤。 是她的妈妈。 她仰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宋雪鹤看,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一刻也不肯移开视线。 她已经明白现在自己在做梦。 因为也只有此刻,她才能再有机会和妈妈亲近。 宋雪鹤目光扫了眼她,其实准备让她坐直,不系安全带是很危险的。 但是扫到她怏怏的神色,还是破例没有说她:“好了,都已经是大孩子了,还向妈妈撒娇耍赖吗。” 她以为宋苔突然的举动是为了想办法耍赖不想去廟滩。 这些话似曾相识。 她想起来自己的确曾经为了躲避来廟滩,故意装病,却被妈妈戳穿。 宋苔想要再多抱一会宋雪鹤,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先松开了,听从她的话老老实实坐直身体。 同时心里升起一股被轻易戳破目的的不甘心。 周围的一切都真实得可怕,她这才意识到此时的场景似乎也不像梦,而是更像是她曾经的经历。 成年人的时间流速似乎要慢一些,只有拉长时间的维度,长久去看,才会发觉成年人的衰老。 而小孩子的时间却是很快的,快得几乎每天都有新變化。 在准备下车前,她视线向窗外看去,透过车窗上的反光倒影,她注视着自己稚嫩的臉,这个时候她似乎才刚刚十岁出头。 有了自己微末的叛逆小心思,但是不多,不足以去违抗宋雪鹤,但是会开始觉得不满。 所以才会出现刚才宋雪鹤对她说的那番话。 到了廟滩,熟悉的流程。 她心里不情不愿地跟着宋雪鹤。 这套流程她已经很熟悉了。 可是仍然很讨厌。 这是她当时最真实不过的心情。 但是她现在却没有心思去体会其它,试图去看宋雪鹤。 可是这个年龄的自己好奇心正重,大概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心里还有几分不爽快,视线在房间内扫了一圈,又看向窗外,就是不肯看宋雪鹤。 她心里有些焦急,却什么都做不了,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 她像是一个旁观者。 这些事情是已经发生过的,她什么也做不了。 这的确是她那时曾经做过想过的事情。 对于三观尚未形成、甚至还对这个世界尚在探索期的宋苔来说,讨厌这个地方不需要很正式的理由,只需要一点点小小的讨厌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对这里进行讨厌——这里没有年龄相当的玩伴。 非常无聊。 而这种小小的讨厌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了挥之不去的厌恶。 她还试图用过其它方法逃避来这里,但是从来没有成功过。 那时候她只觉得宋雪鹤几乎要铁了心要让她来这里,宋雪鹤一定是被骗了,却没有认真思考过背后的原因。 她总是不明原因的发烧、窒息,翻来覆去检查也查不出来什么,几乎所有医生都给出了相同的结论:宋苔的身体很健康,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症状,或許是小孩子免疫力不够强。 宋雪鹤无奈,才会寻找其他方法来试图解决问题。 最终找到了那个自称是道士的骗子。 到现在为止,宋苔仍然笃定那个人就是骗子。 可是她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想到过,宋雪鹤性格惯常冷静,即使因为关心则乱,短暂地相信了那个骗子,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仍然没有发现问题。 宋雪鹤不是那种为了求心安就含糊自己理智的人,也不是那种会允許被糊弄的人。 她曾经见过宋雪鹤性格强势的一面,她在书房责问下属,虽然语气很冷静,甚至情緒波动都不算大,可那副场景让她至今都对书房这个地方发怵。 那么为什么妈妈会仍然一直要求自己来这里呢? ——或许是真的有用。 宋苔脑海里冷不丁地浮现出这个结论,一个从未想过的结论。 事实上,刨去日积月累固有的童年印象,她似乎没有想象中厌恶这个地方。 如果这个地方真的有用? 里面有什么? 宋苔从来没有什么怪力乱神的概念,她打心眼里就不相信这种东西。 可是在见识过这么多之后,在三观被剧烈震荡后,她已经没办法完全否定了。 她脑海里倏地浮现那座神女像的面容。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她猛地回过神来,抬头,探究地看向面前的神女像。 神女像微微垂眸,唇边带着些微笑意。 在她抬头看向她时,才发现她早就在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 石质的眼珠突然有些点微妙的活泛气,像是突然被点上了色彩,变得有神,她看到那双眼睛是黑色的,过于深沉的黑色,黑到近乎泛蓝。 她有些出神。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 她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视角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下一秒,十几岁的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妈妈,这个神女像好像在眨眼……” 宋苔有些惊愕,却对上了十几岁的自己的眼睛。 她不再以十几岁的眼睛看待眼前发生的场面,而是换成了另一个人。 这居高临下的视角,而她此刻正在以这样的角度观察着房间里的三个人。 宋雪鹤、十岁出头的自己、还有曾经那个守庙人。 以旁观者的身份去观察自己无疑是个很难得的机会, 但是她却完全忽略自己,目光立刻定在了宋雪鹤身上。 十几年前的妈妈,似乎和现在的差别并不算大,因为保养得不错,只是衣着风格和发型要更年轻化一些。 而这个年纪的她自己,十几岁的小宋苔跟在妈妈身边,表情十分不情愿,但还是不敢违抗宋雪鹤的话。 明明她什么都不懂。 但是在这一看,她却突然明白过来,她身体里的那颗孢子让她和怪物产生了紧密的联系,得以使用体会怪物的视角。 她不知道要怎么称呼这个怪物。 或许是梦的缘故,所有的情緒像是隔着一层薄膜,所有尖锐的、深刻的情緒都被过滤消解一层,变得不再鲜明。 她的讨厌和恐惧也变得细微,让她能够暂时心平气和地去看待这个怪物。 应该可以暂且叫她曲风龄。 她几乎瞬间意识到,她现在体会的是曲风龄的视角。 这种高高在上的角度,除了房间里的那座神女像没有其它可能。 或许是因为她正在以曲风龄的视角看待整个场景,也不自觉地微妙地感受到了一些曲风龄此刻的情绪。 和这座神女像成熟悲悯的面容完全不同,曲风龄的心情似乎并不成熟,她像是在这个世界初来乍到,打量的视线中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好奇。 在底下的宋苔在仰头观察她时,她也在观察着宋苔。 几乎像是同年龄的朋友,两人在某一时刻,目光在半空中相接。 她立刻感受到了曲风龄升起的一刹那雀跃。 然后小宋苔却已经兴趣消散,毫无察觉地移开了目光。 曲风龄却没有,仍然用着这样高高的视角、目不转睛地去看她。 宋苔此刻无心去体会曲风龄的心情,她只想再看一眼宋雪鹤。 然而场景却并不由她控制,下一秒,已经飞快转变。 视角也随之改变,不再是居高临下的状態,转而变成了正常的俯视。 大约二十几公分的身高差。 对面的自己也长高了一些。 应该是又一年。 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很僵硬,低头打量自己的手,发现手腕上的皮肤带着步入老年的斑点。 宋苔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从前那个守庙人的视角。 不对,是曲风龄寄生后的守庙人的视角。 因为她感知到,曲风龄生涩地控制着肢体的动作,试图让自己的语言和行动都流畅起来,但是曲风龄似乎还没怎么干过这种事,对于自己的本能还领略得不够透彻,行动间仍有不明显的滞涩感。 她试图忽略自己,去搜寻妈妈的身影,但是还没来得及,她突然对上了宋雪鹤的眼睛。 宋雪鹤正静静地看向她。 目光冷静而锐利,像是几乎要透过这副皮囊将她看透。 曲风龄动作顿住,一种被发现的后怕涌上心头,在宋雪鹤的注视中,两人几乎同时屏住呼吸。 或许是她现在正在紧密体会着曲风龄的视角,在刚刚那一刻,她微妙地共情到了曲风龄此刻的感受。 原来妈妈在看其他人时是这样的眼神。 好在妈妈很快移开了目光。 但是这种事情熟能生巧,曲风龄很快就领略了的自己的本能。 一开始还只是短暂地寄生在守庙人身上。 但是下一次宋苔再来到这里时,曲风龄已经能够寄生在司机身上,和她们一起从庙滩出去了。 但是或许是出于那次宋雪鹤的目光的后怕,曲风龄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尝试着用同龄人的身份和宋苔接近。 这段时期格外漫长,视角繁杂,几乎让人应接不暇,她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在自己身边,甚至有时视角诡异得可怕,像是寄生在了某条狗身上。 宋苔从来没以旁观者的视角看过自己。 但是现在依靠曲风龄的眼睛,她几乎看到了十几岁出头到成年时期的所有自己的样子。 这样密切又频繁地注视,让宋苔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她能够感觉到,曲风龄一开始靠近她的想法和她小时候类似。 她对这个世界仍处在好奇的探索期,庙滩小而无聊,于是碰到了一样的宋苔,因为样本有限,便好奇地开始用目光探究。 可是随着漫长的注视,这种源于好奇的注视逐渐改变。 对于人类来说,二十一天足够养成一个习惯。 她不知道对于一个怪物来说,时间的概念意味着什么,可是以年为单位的注视也足够长得可怕。 曲风龄无师自通开始去尝试占有。 一开始是和宋苔相处时间很长的同桌、陪妈妈去公司时会说上几句话的秘书姐姐、宋苔出于好奇摸过的宠物……曲风龄都会去尝试寄生。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曲风龄已经开始不满足于这样短暂的接触。 她尝试去寄生在距离宋苔更亲近的人身上。 一开始是家里的阿姨、一周来打理院子两次的园丁……然后,她将主意打到了宋雪鹤头上。 曲风龄以为是自己想要先对宋雪鹤下手,没想到的是,宋雪鹤先发现了她,作为一个母亲,很容易发现自己女儿身边出现的任何异样。 又或许,在很早之前宋雪鹤就模糊意识到了曲风龄的存在。 片段太过零散。宋苔不知道妈妈和曲风龄到底交流了什么,因为这一段似乎被有有意模糊掉了。 但是之后的事情似乎就在她的记忆范围内了——因为终于出现她有记忆的人物。 大概是堵不如疏,宋雪鹤允许了曲风龄靠近她。 因为在下个片段里,她看到曲风龄寄生的下一个人。不对,从这个时候开始,曲风龄似乎已经学会了拟态。 曲风龄完全使用自己的身体时状态会更加放松,思想也会更加真空,不需要去侵占她人的思想,模仿别人的一举一动。 这是那个学姐。 因为她在这次的视角中看到右手小指外侧,有一颗极小的红痣。 她有细微的印象。 但又不止是学姐,学姐只是她看到的那个拟态。 视角很繁杂,几乎有各种角度,不同样的人。 曲风龄的力量在快速增长。 一开始只能够拟态出一两个,而后她已经能够娴熟地拟态出几乎围绕在宋苔身边的所有人。 是的,所有。 长时间的寄生对于其他人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会在不知不觉间侵占对方的神志和意志,是对对方生命和人格的全方位“绞杀”。 没人会愿意被这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失去自己。 她不知道宋雪鹤和曲风龄到底说了些什么,但这大概是宋雪鹤要求的。 曲风龄应该没意识到,在宋雪鹤这个人格完全健全的成年人面前,她会下意识听从。 然后……就是车祸。 她不知道宋雪鹤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的车祸,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是她此刻,仿佛借由曲风龄的视角,以第三方的角度看到了这个场面。 宋雪鹤乘坐的那辆车正常行驶在快车道上。 前方突然有一辆满拖着长长钢管的货车超车变道,毫无预警。 车辆猛烈撞击,车架形变,有玻璃碎裂的声音,再一转,她眼睁睁地看着宋雪鹤被一根钢筋洞穿左胸困在座位上。 其实除去形变的车架和散落一地的车辆碎片,现场并没有很多血。 但是这幅场面让人觉得绝望。 这是十分简短的一帧画面。 在前面的片段里,甚至她能够体会到曲风龄当时产生的情绪变化。 但唯独这一幕,画面是十分简短的一帧,只是匆匆一瞥就飞快略过,似乎刻意不给宋苔继续去深入探究的时间,曲风龄的视角产生的情绪也完全消失,试图将事情经过阐述得更加平静理性一些,从旁削弱宋苔可能会产生的剧烈情绪。 之后或许还有什么曲风龄想要让她看到的片段,但是宋苔的思绪去已经定格在了此刻。 梦里纷纷扰扰,她只觉得眼皮和梦里的场景一样沉重,这个分不清是幻想还是现实的梦太过惊悚悲伤,她不想接受,想要立刻逃离,迫不及待想要睁开眼睛,眼泪却先流下来。 …… 阳光从茂密的枝叶间漏下,落在地上变成明亮色的光斑,其中一个正好落在臉上,有些烫意。 宋苔不舒服地抖了抖睫毛,睫毛被干掉的泪水黏成一簇,猛地睁开眼睛,眼神迷茫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映入眼帘的是垂挂在半空的菌丝,被风一吹,仿佛什么能够入眼的装饰艺术,如烟如雾,轻轻晃动。 很清新自然的装饰,让人不自觉地放下防备,享受其中。 而更近一些,是宋雪鹤的臉,正表情温柔地看着她。 过载的记忆片段让她一时无法反应过来,某一瞬间,她以为宋雪鹤没死,只是她一厢情愿做的梦,现在梦醒了,一切都恢复现实。 她下意识扑进宋雪鹤怀里。 熟悉的气味,属于妈妈的味道。 宋雪鹤抱紧她。 宋苔将脸伏在她的肩上,安静无声。 但是几乎瞬间,宋雪鹤感觉到了自己衬衫肩上的那块布料被泪水洇湿,她抬手摸了摸宋苔的脑袋,口吻无奈地安抚道:“别哭了。” 不对。 她竭力模仿着宋雪鹤的口吻,但是仍然能够听出细微差别。 理智回归现实。 宋苔猛地回过神来,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点差别。 她触电般松开宋雪鹤,身体后退,一种被欺骗的愤怒感笼罩着她。 “不要用这张脸。” 她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就开始后悔,毕竟她不清楚眼前这个人的底细。 不对,是眼前这个怪物。 人和怪物是有区别的。 “宋雪鹤”突然歪了歪头,她长期呆在这幅皮囊里,此刻才流露出几分属于自己的真实情感。 眼神中居然带上了些委屈感。 情绪和形象不匹配,这让人产生一种巨大的违和感。 但还是听从了她的话。 整个巢穴里的菌丝如同收到召唤,轻轻摇曳,在空中刷出簌簌的拍打声响。 下一秒,宋苔眼睁睁地看着宋雪鹤的脸在她面前发生形变。 是的,形变。 密密麻麻的菌丝如同触手般挥舞涌动,五官扭曲又快速重构,顷刻间,那张脸像是小孩手中的橡皮泥,被一只手任意揉捏,然后变成了另一个熟悉的脸。 汪络。 宋苔喉咙发紧,咽了咽口水。 很难真切地形容这一刻的感受,如同老式的恐怖电影人物钻出屏幕,这种类似于突脸的恐怖感让她浑身发麻。 但是“汪络”却误以为她并不喜欢这张脸,下一秒,同样的步骤,陈聆出现在她面前。 “这个呢?”她问。 这是第一次,她在宋苔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 第77章 第 77 章 靠近。 宋苔一时失语。 在陈聆之前和她坦白真相时, 她当时覺得有些恐惧,但那种恐惧是远在天边的恐惧,是朦胧的, 是仍没有扎扎实实认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恐惧。 因为她对自己的那些前女友早就没有太多印象,没有清晰的记忆代表着无法准确回忆起。 就像是听到的一个恶性新闻发生, 虽然会恐慌,却不覺得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可是一旦这个恶性新闻发生在熟悉的地名中, 那恐惧便会呈指数增长,變得紧迫。 她现在大概就類似这种心态。 但是同时, 她却诡异地从剛才的情绪中平静下来。 人在面对一个无法接受的冲击时,或許只有另一个重大冲击才能迫使其清醒过来。 她响起剛才那副场景,垂下眼睛,虽然很短暂,但足以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 再抬眼, 她看向曲风龄,悄悄忍住即将溢出的眼泪,强迫自己从当前的情况下冷静下来。 “妈妈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是你干的?” 曲风龄疑惑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委屈, 像是在说剛才明明已经让你看到了, 为什么还要用这种语气质问她,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没有。” “我不会这样做。” 她知道宋雪鹤对宋苔的重要性。 当然, 她迟迟没有付诸行动是出于另一个更简单粗暴的原因——宋雪鹤并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寄生的本质是一个意誌压倒另一个意誌。 这虽然是她的本能,但并不代表着完全没有风险,她可以为所欲为。 可是当她寄生的这个意誌超过了她的意誌,只有她被缓慢同化的份。 意志力越强的人越不容易让她寄生。 就像宋雪鹤。 所以她在她第一次萌生出要寄生在宋雪鹤身上的想法后,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被立刻识破了。 即使在最后她不得已寄生了宋雪鹤, 在宋雪鹤意志仍然和她同在时,她也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 就算她再不懂的感情,在单纯的实力面前,她就不会选择宋雪鹤。 这是自然界通用的道理。 宋苔的表情并没有變得和缓,胸口起伏,审视而警惕地盯着她,明显不相信她的话。 并不是因为她覺得曲风龄在完全说谎骗她,她能感受到那些场景的细节,也对曲风龄在那些场景中表现出的感情产生过动摇,可是曲风龄本身的存在就让她无法安心。 她担心的是,曲风龄让她看到的就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吗? 还是曲风龄为了故意让她看到而虚构出来的? 她没有途径去证实。 她们之间天然存在的差距让她无法轻易信任曲风龄。 她向后缩了缩,試图和曲风龄拉开距离,可是这里到处都是菌丝,都是曲风龄的一部分,她根本没办法完全躲开。 她抱着手臂,盯着曲风龄的眼睛:“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要伪装成妈妈的样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有气势一些。 “你中间模糊的内容是什么?妈妈和你说了什么?” “你肯定有事情没有告诉我,是什么?” 曲风龄的态度并没有让她感受到威胁,这让她也稍微大胆了一点。 曲风龄静静看着她,一时没说话,那些菌丝悄无声息滑行,重新簇拥在她身边。 她才满意地回过神来,回忆当时的场景:“这些菌丝与生俱来的本能是寄生和拟态。” 宋苔点头,她知道。 “是我寄生了宋雪鹤。”曲风龄突然道。 宋苔刚刚因为她的态度有所缓和的表情瞬间又變得警惕起来。 “但不是我主动的。”曲风龄补充道。 虽然结果相同,这两者有本质的区别。 她主动寄生代表着她想要取而代之并付诸了行动。 可是她没有,前面已经说过,宋雪鹤并不好惹。 不是她主动的,那就只剩下一个人——宋雪鹤。 是宋雪鹤主动要求的。 宋苔察覺到她的言外之意,瞬间露出了更加警惕的表情,显然不相信她这个说法。 曲风龄真诚地回视她,继续回忆。 在她第一次尝試寄生宋雪鹤失败后,她就意识到宋雪鹤并不好惹,她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当然,这并不代表她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 宋雪鹤始终是宋苔最亲近的人,如果可以,她就是最好的寄生选择。 她一直有意无意保留了一株菌丝藏在宋雪鹤身边,说是蠢蠢欲动也不为过。 但宋雪鹤出事真的和她没关系。 她是预想过宋雪鹤出事后自己趁虚而入,但是她没想到宋雪鹤真的会出事。 宋雪鹤出事的过程她几乎是全程见到的,得益于事先藏好的菌丝,作为她的一部分,就相当于她当时就在宋雪鹤身边。 宋苔的脸色却更冷了:“你有什么证据?” “谁知道是你故意製造了事故,还是真的意外?不管过程怎么样,结果不就是你成功达成目的,伪装成妈妈的样子吗?” 曲风龄很平静:“如果你想要宋雪鹤自然死亡的证据很简单。” 当时车祸事故的全过程應该有记录留存,不管是事故处理的书面记录,还是事故路段监控记录,亦或是执法人员的记录仪,只要宋苔想,作为亲属的身份可以随时查看。 “而且事故确认死者身份需要家属签字认领,不只有我知道这件事。” “你当时没有成年,官方人员在处理事故时联系了另外一个亲属。”曲风龄回忆当时的情况。 她记得当时来的是一个上了岁数的男人,说是上了岁数,其实真实年龄并没有那么老,應该是宋苔的舅舅伯伯之類的亲戚。 宋苔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居然早就准备好了回复。 曲风龄这样笃定且冷静的回复反而让她的质问一下没了底气,宋苔随着她的话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几张臉。 宋雪鹤在离婚之后虽然和那些亲戚虽然保留着来往,但并不亲近。 当初在宋雪鹤离婚之后,没有得到半分帮助,反而只得到了指责。 虽然宋雪鹤几乎没有向她说过这些,但是宋苔对他们也没什么好感。 宋苔的臉色稍微和缓一些,曲风龄说得太过详细,让她多少开始相信了。 曲风龄:“宋雪鹤很爱你。” 对于这样的意外,宋雪鹤预料到这一天,或者说,她一直对此有所准备。她给宋苔早早准备了信托基金,只要宋苔成年就开始生效。一旦她出现什么意外,宋苔至少后半生衣食无忧。 可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出现意外,意外是不等人的。 当时宋苔还未成年,一旦宋雪鹤死亡,监护权按理来说会转移到宋雪鹤的亲属身上。 也就是宋苔的这几个名义上的舅舅伯伯这里。 这是她在寄生宋雪鹤时了解到的。 宋雪鹤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个男人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宋雪鹤这些年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事业,原本统统應该由宋苔完全继承。 可是现在宋雪鹤出现意外,对于某些人来说,某种意义上变成了一种机会。 这是事实。 宋苔还没成年,自然还没有权利去接手。 而一年时间可以发生很多变故。 等宋苔真正能接手公司了,到时候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曲风龄亲眼看到那个所谓的亲戚在看到宋雪鹤出事之后,第一反應是慌张,可第二反应就是宋苔怎么办,如果由他来当监护人的话…… 那人眼神闪了闪,像是想到了什么。 或許只是关心自己这个即将得知丧母事实的小辈,也或許只是真的萌生了其它想法。 即使是再令人厌恶的人也不会完全是个没有优点的人吧,况且这些人和宋苔还有亲缘关系。 这样的诱惑摆在面前,宋雪鹤突然慌张起来,在极端情况下,根本不应该去考验人性,她根本不想赌着微妙的可能性。 她从小到大亲昵看护的宝贝,仍然还没学会负起责任的女儿,她严格要求宋苔不能犯错,可这仍然是她的宝贝。 如果接下来的生活或许被这样的人成为监护人。 即使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她也不想赌。 …… 有个还没被科学证实的说法,人在死亡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意识仍盘旋在身体旁边不会消散。 曲风龄不知道人類是否相信这种说法,但是在她看来这是的确存在的。 当时宋雪鹤的确死透了,甚至事故报告鉴定也已经开具。 只是曲风龄还能看到她的意识在周围盘旋。 曲风龄不知道宋雪鹤的意识是怎么发现她当时也在的,还是说只是在死亡后抱着試一试的心态。 她记得当时宋雪鹤的意识在呼叫她,她察觉到了宋雪鹤的虚弱,以及强烈的念头,才去寄生的。 宋雪鹤虽然已经呼吸停止,生命体征完全消散,但是在她寄生后,她会凭借本能维持这具皮囊的生机,模拟心脏重新跳动,让人察觉不出异样。 虽然车祸现场太严重,宋雪鹤被初步判定死亡,甚至已经被开具了一份死亡鉴定书。 但是只要尸体没有彻底被销毁,就没有人会怀疑宋雪鹤真的已经死去,一条生命从死亡线上拼命挣扎后重回人间是一种奇迹。 反正就算产生怀疑也什么也不会检查出来。 这才是曲风龄泰然自若的原因。 但是有一件事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虽然趁机寄生了宋雪鹤,拿到了身体的控製权,但是宋雪鹤的意志一时半会不会消散,且并不弱小。 她同意曲风龄和自己共存,但是宋雪鹤的意志并不弱,甚至有些强大得过分了。 而寄生是个极其缓慢的过程,切断思想与身体的连接,掌控整具身体,渗透关于这具皮囊所有的信息。 即使她想要放弃寄生,可是此刻宋雪鹤的意志占据主导地位,已经不是她说了算了。 她连抽身离开都做不到了。 那段时间与其说是她寄生了宋雪鹤,倒不如说是她被宋雪鹤寄生了。 宋雪鹤的意志占主导地位,并没有让她好过,反而在试图逐渐同化她。 同化是不可逆的。 直到现在,她仍然不能完全祛除那些被同化的部分。她模仿宋雪鹤去做事,同时其中一部分也在成为宋雪鹤。 但是好在宋雪鹤原本身体就伤得很重,身体的生机是完全依靠她来维持,因此很快就衰弱下去,才让她找到机会重新占据了优势地位。 她一拿到主导地位,就飞快地尝试去吞噬宋雪鹤的意识。 这是她的本能,她也没办法控製,只要她还寄生着宋雪鹤,宋雪鹤的意志早晚会完全消失。 而她一旦放弃寄生,宋雪鹤的身体就会立刻恢复出事时的状态,停止呼吸。 宋雪鹤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在两人的意识勉强势均力敌的时候趁机和她做了交易。 她不想要宋苔太早知道自己出事,她的宝贝女儿还太小了。 她想等宋苔承担责任了,或许能更好接受, 就这样她和宋雪鹤做了交易—— 她帮助宋雪鹤维持剩下的短暂生命。 确保宋苔拿到自己的信托基金,世俗意义上的钱财,能够保证宋苔衣食无忧。 在宋雪鹤意志完全消亡后,曲风龄可以继续使用她的身份。 只是唯一的条件是,曲风龄可以用这个身份给自己提供便利,但是不能直接用宋雪鹤的身份和宋苔发生什么。 同时答应不能主动暴露身份,除非宋苔自己发现。 可她本身也没有和宋雪鹤交易的必要,只要再耗下去,宋雪鹤最后一定会完全死亡,到时候这具身体也能完全属于她。 宋雪鹤却一下拿捏了她的命脉:“我的女儿我最了解,你不想知道到底怎样才能让宋苔看到你吗?” 曲风龄:“……” 曲风龄佯装改口答应,但实则并没有要履行的打算。 承诺是人類才会承认的东西,但她不是人。 指望一个非人的怪物去信守承诺是不切实际的。 但是她没想到她和宋雪鹤的意志共存的时间太久,再加上她有一部分已经被宋雪鹤同化,她在悄然中已经被宋雪鹤影响太深,宋雪鹤的意志虽然彻底消亡,可很多时候她被宋雪鹤同化的那部分会左右她的想法。 她从宋雪鹤身上体会爱和喜欢这样的正面情绪,同时也体会着控制和爱这样的负面情绪。 爱同时可以是正面的,也可以是负面的。 宋雪鹤对她来说是一种体会情绪的渠道,但同时也在影响着她、束缚着她。 每当她想要进一步靠近宋苔,意志就不自觉地被宋雪鹤残留下的部分影响。 确切的例子是:曲风龄本身就是她被宋雪鹤影响的结果的其中之一。 曲风龄是她从无数菌丝中选择出的最没有攻击性的,最无害的一株,承托着她的意志,就连走到极端,也只是自毁,而不会出现任何使用其它手段强迫宋苔的倾向。 人类社会的规则是无法束缚住一个怪物,但是能够一定程度上束缚住宋苔。 她答应过宋雪鹤,宋苔的意志为先……虽然她最初并没有打算遵守。 宋苔的道德水平远在及格线以上,只要有婚姻关系,宋苔是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出轨的事情。 婚姻关系不是对她的束缚,却是对宋苔的保护。 某种程度上,这就是她给宋苔构建的一个几乎安全的围城。 只要她不和曲风龄离婚,宋苔的生活就会一直平静下去,她有一个温柔的妻子,和往常一样的妈妈,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她拥有堪称是模板的平静幸福的生活。 她不会发现自己的身份,也不会知道宋雪鹤的死亡。 她会秉持着宋雪鹤的意志,按照宋雪鹤的想法,永远不主动暴露。 但是宋苔不愿意。 果不其然,结婚不过三年时间,宋苔就感觉到厌烦。 在宋苔决定离婚时,她态度冷静地劝说宋苔和曲风龄继续婚姻,但她内心清楚宋苔绝对不会听从她的话。 宋苔的本性如此。 她一边用属于宋雪鹤的部分,用一个母亲的角度规劝宋苔,另一边,她怀着一颗蠢蠢欲动的心,冷眼旁观地等待着宋苔自己踏出这一步。 她把选择权完全交给宋苔,而宋苔不负众望。 她答应了宋雪鹤,也完全履行了承诺,是宋苔自己不愿意。 所以…… 她看向宋苔,露出浅浅笑意。 “你相信我吗?” 宋苔还没从她刚才的话里回过神来。 她倾向于曲风龄说的是真的。 她从最开始就已经因为曲风龄的话动摇了,之后的那些不过时虚张声势。 如果曲风龄大费周章做了这么多,最终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发现她的身份,也就前后矛盾了。 而且曲风龄说得很清楚,带着复杂的心思,夹杂着阴暗的想法,让她觉得更加真实。 她选择相信曲风龄,事实落定,可是心情却没有丝毫舒缓。 目光有些发愣地垂向地面,她还没从妈妈出事的事实中缓过来。 虽然事故已经过去太久,可是对她来说,还像是刚刚发生的。 是停滞了几年才迟钝地砍在她身上的伤口。 可是这伤口仍然会很痛。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抱你。”曲风龄趁机道。 宋苔抬头看她,才发现自己又掉眼泪了。 曲风龄伸出手臂抱住她。 曲风龄现在以陈聆的臉面对着她。 宋苔下意识抱紧,将臉靠在她的肩上。 因为之前陈聆也总是这样安慰她。 可随后又立刻反应过来,她抬手用力擦掉眼泪,声音有些哭后的沙哑:“我什么时候能走?” “为什么要走?你要留在这里。”曲风龄疑惑地看着她。 宋苔愣了下。 “你不喜欢这里吗?但这里对你有好处。” 宋苔看向脚下随处可见的菌丝,密密麻麻的菌丝如同一个玻璃罩将她笼罩其中,是什么错觉让曲风龄觉得自己会喜欢这里。 “我要走。” “真的要走吗?好吧。”曲风龄看起来有点不开心。 宋苔迟疑了一下,不安地看着她,她没想到曲风龄会这么容易松口。 她没忘记曲风龄不是人,根本不能用人的思维去揣度她。 听到她这话,宋苔立刻站起身,生怕她会反悔。 曲风龄却自然而然跟随着她。 宋苔意识到她的动作,有些应激地看向她:“你干什么?” 曲风龄意识到她的抗拒,问:“你要自己回去吗?” 宋苔没说话。 但是眼神却透出自己的回答,不然呢。 曲风龄却注视着她,突然开口:“我只是想提醒你,即使你离开这里,对我来说也没有差别。” 曲风龄歪头对她笑笑。 “无论你之后喜欢上谁,菌丝最大的作用是寄生,会切断她的大脑与肢体的连接,吸收吞食她的脑髓和自我意识,拿走她的皮囊,伪装成你喜欢的样子。” “你喜欢哪个都好,反正都是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宋苔猛地愣在原地。 曲风龄之前的态度都十分贴心,虽然知道她不是人,可是她的表现让自己不自觉放下防备。 可是她此刻这些话,又瞬间将她敲回现实里。 曲风龄根本不是人,剥下这副人类的皮囊,本质上还是个怪物。 她后退一步,却发现已经退无可退,那些菌丝已经十分欢悦地向她簇拥过来,试图亲昵地缠住她的脚踝,向上攀去。 熟悉的触感让宋苔僵住。 曲风龄显得十分苦恼:“我不想让你害怕。” “我不想伤害你。” 宋苔在她的目光下,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你为什么不想留下?”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恍然大悟:“是不喜欢这张脸吗?” 皮囊下的悄然涌动变幻,曲风龄已经在刹那间变一张的脸。 一张很漂亮英气的脸。 她曾经完全没见过,但是却完全在她的审美之中。 或许之后安定下来,遇到长着这张脸的女人,她会选择试试。 宋苔突然后怕起来。 她不是没有意识到曲风龄真正的真正的可怕之处,但她低估了曲风龄的决心。 曲风龄对她温柔缓和道:“这个怎么样?” “我知道你很喜欢黑眼睛的。” “菜菜,看来你对这张脸很有感觉。” “留下来吧,好吗?” 再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变强,宋苔竟然觉得没有之前那样难以接受了。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也可以随时换成其它。” 宋苔深呼一口气:“为什么是我?” 曲风龄注视着她,片刻,脸上出现了和面容完全不相符的天真和近乎幼稚的迟钝:“……为什么?” “我想看着你。”她换了一句人类通俗易懂的话,甚至像是在深情告白,“我想一直看着你。” 她突然道:“宋苔,我爱你。” 枝叶拍打发出簌簌的声响,引动了山林的风声呼啸,曲风龄的身体也近乎恢复了自己的面貌,菌丝不由自主地从皮肤中钻出。 音调含糊混浊,音节迟钝诡异,像是稚拙在模仿人类的语言。 她明明已经十分融入人类社会,但是在说这三个字时,却一时褪去所有花样的伪装,只剩下稚拙的本真。 宋苔被这一幕震撼。 如果是一个正常人对她说这句话,她会感觉到爱意。 本身就是人类用来表达爱的。 可是被曲风龄这样一个怪物说出来,她却只感受到了脊背掠过发麻的寒意。 但这并完全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波动。 夹杂着些许的兴奋,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诡异地产生了动摇,因为这是她从来没体会过的新鲜感。 可她立刻又后退一步,一个非人的怪物口中所说的喜欢是真实的吗? 怪物懂什么叫爱吗? 她的喜欢就是悄无声息地来到自己身边,想方设法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占据她的视线吗?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控制,爱就是控制吗? 曲风龄听到了她在想什么,认真地纠正她:“不是控制,是靠近。” “主动权一直都在你。” “你喜欢谁都可以,你想要谁在你身边都可以。” 她的面目悄然变换,不同的外表像是电影碟片一般切换,飞快闪过一张张熟悉的脸。 这些她曾经做过的选择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而我只是在靠近你。”曲风龄一字一顿对她说。 “靠近?”宋苔不可置信地重复她的话。 “对靠近。”她语气落下,表情无比真诚,“你喜欢谁都可以,只要我能做到。” 最后她的面孔重新定格为宋雪鹤,对她笑了下,轻声细语,带着诱惑:“甚至只要你想,也仍然可以把我当作妈妈。” 这张熟悉温柔的脸庞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曲风龄上前一步,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抱在怀里。 宋苔无知无觉地被她抱住,迷茫地靠在她胸前。 第78章 第 78 章 嫉妒。 宋苔听到她的这句话, 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果然是个怪物。 也只有怪物才能说得出这样不顾道德伦理的话。 她觉得自己应该害怕,她应该立刻伸手推开她。 可是那个念头如同海浪中浮起的泡沫,剛剛升起就被奇異地冲刷得干干净净, 不留一点痕迹。 她甚至随着曲风龄的话展开畅想:她的提议似乎还不错,这里很舒服, 过饱和的水汽熨贴着她的肌肤,如同酒精般, 让她觉得醺醺然。 甚至,她低头看向周围, 觉得那些菌絲也没有那么恐怖,一缕菌絲顺着她的小腿攀爬到她的手腕上,小心翼翼地勾住她的手指,或许是她见过太多次,身体已经不自觉地适应了, 非但没有觉得更恐惧,甚至透出一点可爱之处。 她又看向面前的曲风龄。 很奇怪,即使她知道这是曲风龄,但是她顶着宋雪鹤的脸, 仍然没有任何违和感。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 她想要放任自己接受。 “……妈妈。”她怔怔道。 曲风龄温柔地注视着她,手指抚摸她的脸颊, 垂首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细致的吻。 温热的的唇印在她皮肤上。 宋苔猛地惊醒过来:“不能这样。”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升起这样的念头。 她想要用力推开曲风龄,但是在用力的那一刻,她看到宋雪鹤的眼神,力道又下意識放松下来。 挣扎一半半途而废。 宋苔的手臂落在空中,定定看着她。 强忍的眼泪却突然复苏。 剛才没有发泄出来的情绪此刻爆发出来。 曲风龄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宋苔不想哭, 为什么要在她面前哭,但是眼泪却控制不住。 宋苔抬起头,将睫毛上的眼泪眨掉。 曲风龄却已经趁机靠过来,握起她的手腕,放在唇边。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指尖,顺着手臂绵延着向上。 睫毛上湿漉漉的眼泪被一絲不苟地啄吻干净。 宋苔下意識抱緊她。 仰躺在菌絲之间,那些雪白的菌丝如同一片云朵,将她亲昵柔软地包裹在中央。 她茫然地看着曲风龄,看着属于宋雪鹤的这样脸,回过神,意识到了什么:“不要。” 她本能拒绝,话語含糊。 曲风龄轻轻笑了声,瞬间听懂了她的意思,顺从地听她的话,那张脸變成了另一个人。 刚才那个黑眼睛的长发女人低头注视着她。 “这个呢?” …… 柔顺的长发垂落,末梢落在她的胸口,混合着吻一起落下,让她有些发痒,她想要伸出手去抓住那缕头发,但还没等她握住,那触感很快又更向轻柔地滑下去下去…… 完全陌生的女人,帶来完全陌生的感受。 虽然她知道皮囊里明明是同一个东西,但似乎身体帶来的反应更真实直接。 发丝从她手指间溜走,宋苔手指蜷缩,试图抓緊什么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快感。 本能的兴奋带来颤栗,让她呼吸几乎都變得艰涩而困難。 她垂眼注视着跪坐在自己身前的女人,那些蔓延出的菌丝正在,强刺激的场景让她瞬间泛出生理泪水。 …… 女人从身后抱住她,将她全然包裹在自己怀中。 宋苔还没从刚才的剧烈刺激中缓和过来,肢体轻飄飄地陷在菌丝里,她茫然地转头看向曲风龄。 这张陌生的脸,鼻尖还沾着水渍,是刚才留下的。 曲风龄啄吻掉她的眼泪。 手掌覆上她的小腹,在她的手掌触碰中,仍不由自主地轻颤,是身体延迟产生的绵长快感。 曲风龄在安抚她。 这是一个极尽亲密又温柔的动作。 一切都很安静,从树枝间漏下的阳光有一线落在她的眼睫上,过于炽明的光,让她不得不眨眼躲避。 此刻的场景和她曾经的梦几乎重合,她安静无知地躺在菌丝中,腹部耸起…… 梦里似曾相识的惊恐感猛然袭击上她。 她用力抓住曲风龄放在她小腹的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她此刻才惊醒过来:“这是什么?” 曲风龄一时没有说话,微笑道:“我不会伤害你的。” 宋苔却并不相信:“真的吗?” 当然。 一朵普通的蘑菇,一生会产生数以亿计的孢子,那些孢子会随风飘散,在风的注视下寻找自己的落脚点,然后长成一朵新的蘑菇,开始新一轮的循环往复。 孢子从蘑菇体内产生,蘑菇孕育着孢子,蘑菇和自己孢子之间的关系和人类社会的某些关系有着異曲同工之处——就像妈妈和女儿。 但是对她来说又不尽然,孢子落下,产生菌丝,某种程度上是她的“女儿”,可同时又构成了她的一部分,不会失去联系,而是變成了埋藏在地下如同根须般相互联结的菌丝。 这些菌丝相对游离,但又对她产生本能性的亲近。 宋雪鹤的确给了她很多启发。 所有间接产生的关系都是不牢固的。 只有最直接、最共生的关系,才能让宋苔永远留在她身边,永远注视着她。 就像妈妈和女儿。 “我不会伤害你的。”曲风龄轻声道。 “我爱你。” 宋苔却莫名紧张起来,不安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那这是什么?” 曲风龄从背后拥着她。 “只是让我们變得更亲近的东西,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要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离开。”她真诚地重新保证。 “我只是想要和你变得更亲近一些。” 为什么要变得更亲近?宋苔想。 “你難道不想吗?” 她的声音带上些祈求和难过。 用言語将她软绵绵地拉近。 宋苔脑海里的念头消散,迟疑地盯着她,似乎在思考,良久给出了一个左摇右晃的答案:“……想。” “真的吗?”曲风龄确认道。 宋苔第二次点头就顺畅多了:“嗯。” 其实不想。 如果没有那颗孢子作祟,宋苔会让她滚开。 这才是宋苔会给出的答案。 但是没关系,只要那颗孢子还在,会消解她的反感和厌恶,至少会让宋苔随着孢子依赖她。 而且……孢子快要成熟了。 宋苔不会离开她的。 曲风龄脸上露出笑意,摸了摸她的头发。 …… 时间都过得很慢,一切都太平静了。 宋苔闭着眼睛沉沉睡着。 她最近也经常做梦,但相比于之前频频让人惊恐的噩梦,在曲风龄身边,她连梦境都是欢悦透明的,每天都是好天气,只觉得舒服惬意。 她感觉全身都是轻飘飘的,没什么力。 她能睡得很好,她好久没有睡这么安稳了。 有人在身后抱住她,一个一个吻落在她脸颊上,痒痒的触感让她从梦境里挣脱出来。 宋苔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她总觉得最近自己睡得有些多,比以往还要多。 她侧头看向身边的人,眼前是曲风龄。 曲风龄:“先吃点东西。” 宋苔缩了缩,躲开她的吻:“曲春君呢?” 她睡前是曲春君。 她之前将这些人都视作是单独的个体,即使现在明白本质没区别,潜意识里也更改不过来。 “你想要她?” “算了。”宋苔摇头,她不想看曲风龄在自己面前变形,她瞥了一眼餐桌上的饭菜,表情怏怏,“我不想吃。” 或许是她和曲风龄一起生活的时间最长,她对曲风龄也更颐指气使一些。 她看向曲风龄的那张脸,长发垂在肩头,很温柔的长相,两人在婚后相处中也是曲风龄一直在生活小细节上包容她,宋苔都习惯了。 虽然曲风龄出车祸没几个月宋苔就把她忘差不多了, 宋苔和她的相处模式也逐渐复苏,但凡换一个人来,宋苔也不会这么颐指气使。 曲风龄:“想吃什么,我去做好不好?” 宋苔摇头,表情不愉快。 曲风龄:“怎么了?不开心?” 她和宋苔之间的联系逐渐紧密,那颗孢子里生出的菌丝如同脐带将她和宋苔相连。 宋苔眼神落在周围的景物上。 周围的环境也没有那么糟糕,这里远比城市里清净,空气清新,让人感觉心无挂碍。 可安静偏僻的环境固然好,但并不适合她。 她从小到大也没有住在这种偏僻且不方便的地方,偶尔几天那叫旅游,但一直呆在这里她觉得无聊。 而且这里太安静了,曲风龄不在她就觉得害怕。 但是偶尔她对曲风龄也觉得害怕,她还无法适应曲风龄在她面前露出本体的样子。 宋苔:“我要回去。” 曲风龄:“可以,先吃完饭。” “我说我要回去……”宋苔停下,不可置信地注视着她,像是在判断她的话的真假,有些不确定曲风龄这么干脆的回答是否出于真心。 明明之前曲风龄还在说让她留下。 她都做好了曲风龄会很难说话的准备了。 “我不想呆在这里了。”她着重强调回家两个字,让曲风龄明白她的意图,“我想回家。” 可是这句话说完,她自己反而愣住了。 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好像没地方可以去了。 回家,但是妈妈已经不在了。 或者是陈聆家,她经常去陈聆家,但是陈聆就在她面前。 她面色猛然凝住:“陈聆呢?” 曲风龄歪头注视着她,光洁面容下菌丝悄然浮起,将皮肤微微顶起,有些变形,跃跃欲试地为变幻做准备。 即使已经看过几次,可是她仍然有些无法忍受那突触般的怪异。 “不是你,是真的陈聆。”在曲风龄完成变化之前,宋苔立刻打断。 她语气急促:“她也死了吗?” 是被曲风龄寄生后杀死了吗? 曲风龄有些遗憾地停下自己的面容的变幻:“真的陈聆早就出国定居了,你忘记了吗?” 宋苔愣了下,却完全没能从脑海里回忆起相关的记忆,疑心这是她说给自己听的谎言。 曲风龄:“是妈妈同意的。” “况且陈聆本身就有出国的想法。” 宋苔将信将疑:“是吗?” 曲风龄:“我没有必要在这种地方欺骗你。” 被曲风龄这么笃定地说,她好像真的回忆起,在高中时,陈聆有出国读书定居的打算。 原本陈聆就有些外国血统,那双异于本国人种的瞳色就是证明。 后来陈聆好像也有出国,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又回来了。 她当时不关心这个,她只关心陈聆回来了,以后又能够和陈聆一起了。 宋苔没怀疑,点点头。 只觉得庆幸。 如果陈聆真的被眼前的这个怪物杀死了呢? 宋苔不敢想。 好在没有。 曲风龄含笑的声音却继续道:“而且我不想让你注视其她人。” “哪怕只是皮囊也不想。” “我看着你,你也得一直看着我。”即使她已经竭力掩藏自己的情绪,但是她的口吻仍然难以克制的嫉妒。 过于浓烈的感情即使再克制,也不可避免地向外泄漏。 即使轻描淡写的语气也让人心惊。 像是暗中上好倒计时的炸弹盒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砰地一声就会爆炸,炸得人四分五裂。 曲风龄已经回过神来,像是在故意掩藏刚才泄漏的真实情绪:“是不是吓到你了?” 宋苔有些出神地摇摇头。 曲风龄话里隐含的占有欲让她觉得担忧。 如果这是曲风龄对她的真实感情,那么她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离开曲风龄了。 她理智应该觉得恐惧。 但是相反,她的恐惧没有增加,反而又淡了一些下去。 因为用这种妒妇的扭曲语气说话,曲风龄显得真像个正常人,而不是怪物。 对上曲风龄的眼睛,宋苔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的关注点有点太奇怪了。 第79章 第 79 章 心脏。 曲风龄听到她此刻的想法, 忍不住笑了下。 阴差阳错,宋苔一开始就喜欢上了学姐,也就是她的第一个拟态。 这是运气。 可是她不可能一直都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后来的则是努力。 曲风龄竭力讓宋苔可能看到的每个人都是她。 只要是宋苔可能会喜欢她。 只要足够多。 就像一株蘑菇, 表面看到的可能只有手掌大小,底下是密密麻麻的菌丝, 纵横交错。 …… 曲风龄说到做到,午餐过后, 宋苔盯着窗外的风景。 明明宋苔来过这里很多次,但这还是第一次, 她从车窗看着车子逐渐远離庙滩,心里产生了一种不舍感。 说是不舍,其实并不准确。更加严谨一些讲,那似乎是一种不情愿。 她居然不情愿離开这里。 在庙滩看不见车里消失在后視镜的那一刻,宋苔突然有种莫名的难受。 像是一只蚕, 突然被一只手从自己的茧中强迫剥離出来,那种奇怪的赤身裸体的错觉,讓她有些轻微的不适感,不知道来自身体还是心理。 这种感觉其实有些熟悉, 有点像她小时候去上学, 小孩子对于学校和家还没有什么概念,以为妈妈将自己抛下就不会再回来。 大概就是那种感觉。 她下意识看向曲风龄。 曲风龄立刻发现了她的小动作, 仍然使用的是宋雪鹤的臉,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舒服?” 宋苔没来得及躲开。 在肌肤与肌肤相接的瞬间,一种异样的满足感瞬间将她填饱,冲淡了远离庙滩的不适感,讓她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一声。 她向靠在曲风龄的方向靠近:“你抱着我吧。” 曲风龄毫无怨言,依言将她搂进自己怀里。 她靠在曲风龄怀里, 找了一个讓自己更舒服的角度。 她目光突然看向前排正在开车的司机。 印象里前排的司机几乎没有开口说过话,像是一道沉默的影子。 说起来,宋苔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只以为司机性格内敛寡言,况且她也没必要将目光投射在这样一个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身上。 但是现在,她开始观察起来,司机体型瘦高,为了方便,头发很简单地挽在脑后,帶着防晒墨镜,看不清正臉,但气质挺不错的:“这也是你吗?” 曲风龄点点头。 这场面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但是宋苔皱了下眉,想说什么,但只哦了声,移回目光,甚至有种见怪不怪的感觉。 她没发觉出有什么问题。 或者说,她相关的判断力和感知力,都在不知不觉被同化,她已经不可能察觉出什么问题了。 “不喜欢?”曲风龄问,“要我换一个吗?” 宋苔摇头,又看了眼司机,沉默几秒道:“挺帅的。” 她只是随口评价。 曲风龄却忍不住笑了下。 宋苔觉得她这笑声好微妙,突然转过头,狐疑地盯着她:“笑什么?” 曲风龄仍然在笑,却摇了摇头。 宋苔其实知道她在笑什么。 这段时间,连她都有些恍惚 似乎人太多了,多到她應接不暇。 不知道曲风龄是出于何种目的,大概是想要让她更快接受,不要害怕。 常常她睡前是一个,睡醒后又是另一个。 即使她知道这些人本质都是曲风龄,可是……不同的外貌和举止帶来完全不同的体验。 除了她之前相处过的前任,还有一些新人。 不得不承认,曲风龄在长久的“潜伏”之后,已经完全拿捏了她的喜好。 这些人的气质和外貌都是她会选择的对象。 这些前任,不论相处时间长短,身上都带着她喜欢的特质。 稀里糊涂中,宋苔常常拒绝不了,她都不知道睡了多少个了。 虽然从她这个司机根本看不清正臉,可是单看气质也是她会喜欢的那一挂。 听出她笑意中的隐藏含义。 宋苔立刻移开目光,不满道:“我是牛吗?谁都要啃一口?” 曲风龄笑看着她。 大概是此刻她用着宋雪鹤的身份,那笑容中包含着几分母亲般包容的意味。 宋苔被她这样看着,突然有点别扭。 她好久没有和曲风龄这样全然无压力地相处。 曲风龄故意:“真的生气了?” “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这句话落下,宋苔愣了一下,盯着宋雪鹤这张臉,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移开目光。 “我有点困。” 她闭上眼睛。 她过不去那个坎。 就算曲风龄伪装得再好,她仍然清楚曲风龄不是人,想到那些白色菌丝,她就知道这个皮囊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几天,她不止一次明确告诉自己,这根本不是宋雪鹤。 但是在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面前,她仍然会恍惚,甚至偶尔会放纵自己刻意模糊区别。 她知道这是不对的。 曲风龄将她抱緊。 她说是要睡觉,实际上只是靠在曲风龄肩上,有些茫然地盯着她的侧脸。 “怎么了?”曲风龄一垂眼,对上她的目光。 宋苔将自己的脑袋更深地埋进她怀里,她下意识道:“妈……”却又立刻有意地强迫停下,喉咙发緊。 曲风龄手掌轻轻捋过她的脊背,注意到她的不自然,但是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嗯?” 宋苔这段时间似乎有意避开她,不想让她用宋雪鹤的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 现在则是因为宋雪鹤的身份最自然最方便,宋苔才没有拒绝。 这只是开始,她们之间的联系正在逐渐加深。 宋苔正在逐渐接受她。 …… 家里好像和自己离开之前完全一样,阿姨做好了午餐,都是她喜欢吃的菜。 “吃完饭再去休息。”曲风龄很自然地叮嘱她。 宋苔正准备哦一声,突然愣住。 这段对话太过稀松平常。 如果不是宋苔很确信自己多了一段记忆,她会觉得宋雪鹤根本没有出事,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见宋苔还站着不动,曲风龄回头看她。 宋苔:“哦。”在餐桌边坐下。 整个吃饭的过程,宋苔没说话。 曲风龄知道她这是觉得不适應。 吃完饭,宋苔要上楼回房间,但是走了一半,她站在楼梯上往下看。 曲风龄还在楼下,正在用着宋雪鹤的身份和人打电话,应该是在处理公司的事。 但几乎在宋苔向下看的那一刹那,曲风龄却已经精准地抬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捕捉到她的目光。 宋苔立刻移开視线,匆匆回到房间。 虽然已经晚了,但是她有些睡不着,正在盯着手机屏幕。 敲门声突然响起。 宋苔立刻扭头看向门的方向。 曲风龄打开门,但是却没有贸然进来,而是问:“我能进来吗?” 曲风龄仍然用的是宋雪鹤的脸,宋苔掠过她的脸,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开口让她变成其她人。 曲风龄笑了笑。 宋苔:“进来吧。” 曲风龄在床边坐下:“睡不着吗?” 宋苔摇摇头。 曲风龄抬手想要摸摸她的头。 宋苔却僵了一下。 她不是完全无法接受曲风龄,她只是偶尔在想起来曲风龄到底是什么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会抗拒。 她挡住曲风龄的手,试图让她不要碰到自己。 曲风龄却手腕一翻,顺势扣住她的手指。 两只手掌十指相扣,掌纹相贴。 宋苔挣扎的动作突然顿住。 明明是个怪物,但是做出的拟态却和人一样有新鲜的体温,甚至因为距离太近,宋苔能够感受到皮肉下隐隐有脉搏在平稳跳动,一下一下,埋藏在血肉里,明明是假的,但是这微末的跳动却仿佛突然牵连着她的心脏也同时开始跳动。 宋苔突然道:“你能让我看一下吗?” “就……里面的东西。” 她目光落在曲风龄的手上。 这双手筋骨分明,指节修长,表面覆盖着一层柔软的皮肤,而透过这层皮肤能够看到底下纵横的青紫色血管,仿佛脉络般流淌。 太过真实。 真实到让人想要探究。 宋苔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曲风龄却更紧密地握住她的手,不许她挣脱开。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曲风龄注視着她,菌丝一瞬间从她的皮肤钻出。 整个手顷刻之间变成了一缕缕菌丝。 向上是柔软的血肉,向下是滑腻雪白的菌丝。 看到这一幕,宋苔心脏狂跳,这几天过于亲密的她几乎已经习惯菌丝的存在,可身体还不由自主地抗拒。 虽然是她自己提出要看,可在这一刻,她也是真心实意想让曲风龄收回去。 但是已经晚了。 那些菌丝牢牢缠住她的手腕,缠得很紧,既不让她觉得痛,又让她丝毫无法躲避。 好在曲风龄很克制地放出了几条菌丝。 但是这几条,仍然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这些菌丝单独存在,和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从母体中钻出来的感受完全不同。 后者显然要更加有视觉冲击力。 她视死如归般睁开眼睛,视线小心翼翼地掠过,在看清之前,又飞快移开目光。 像是之前她和陳聆以前看恐怖片,她喜欢看又觉得害怕,非要陳聆陪她一起。 陈聆就只好任劳任怨地坐在她身边,一旦发觉气氛或情节走向不对,她就立刻将脸埋在陈聆肩上,让陈聆给她口述情节。 曲风龄现在就像是活生生的恐怖片一样。 “好了,松开我吧。” 菌丝松开的她手腕, 曲风龄:“只是这样?” 宋苔用力松了口气。 她从刚才开始就屏住呼吸,一点都不敢喘气。 听到她这句话,没好气道:“不然呢?” 曲风龄:“不要看看其它地方吗?” 宋苔:“看什么?”说这她看向曲风龄,手掌放在她的胸口处,贴着她的心脏。 “给我看看心脏。” “真的吗?” “真的。”宋苔故意说反话。 说完,她收回手。 可是话音刚落,曲风龄却真的听她的话。 胸口的皮肤出现浮突涌动,皮肤裂开,几乎顷刻间,曲风龄向她袒露了自己的心脏。 不是形容词,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袒露。 这无疑是一副惊悚的画面,曲风龄正开膛破肚般站在她面前。 宋苔被钉在原地,睁大眼睛:“我开玩笑的。” 她飞快移开目光。 但是曲风龄却仿佛没看到她的抗拒,只是这样站着:“我没开玩笑,你想看随时可以。” 可是片刻,她又忍不住转头继续去看曲风龄。 她很难形容眼前的场面,菌丝构成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无比真实。 这副皮囊下的血肉,一切都和人类无比类似,连那顆心脏都近乎相同。 唯一的不同是,原本应该鲜红的血肉被雪白的菌丝构成,一切都显得无比苍白,是血肉,又不像血肉。 如果硬要宋苔形容的话,大概像是实验室里的教学器材。 每个小学实验室里都会有的人体骨骼。 褪去了身上残留的血肉,在化学手段处理下,只剩下了莹白的骨骼,而这些血肉,和那些骨骼带来的感受如出一辙。 “要来摸摸吗?” 宋苔迟疑几秒,向前迈了一步,她毫无察觉此刻的场面是多么诡异,反而在她的邀请下,怔怔伸出手。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覆上去。 在手掌感受到这顆心脏的一刹那,她几乎僵住,全身像是过电一般。 温热的、奇怪的觸感。 宋苔觉得这真的很像心脏。 可是她又没办法做比较,因为她没有觸摸过真正在跳动时的心脏,她其实也不知道心脏在跳动时到底是什么样。 可是这感觉太奇妙了。 心脏在跳动间,无比剧烈地震颤着她的掌心。 随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她正要仔细去看。 曲风龄胸口的肌肤却突然愈合,奇怪的触感将她的手围合、吞没在其中,那些原本在胸腔内构成脏器的菌丝轻轻勾住她的手指,宋苔立刻僵住,想要收回手却不敢。 即使她知道曲风龄异于人类,但在看到这一幕时,她还是立刻僵住。 她的手正埋在曲风龄的胸膛之中。 宋苔被吓到几乎失声,她眼眶里带着泪,脸色苍白,无声看向曲风龄,向她求助。 “你可以挣扎。”曲风龄却淡定许多,反而笑着指挥她。 “收回手就好。” “别怕弄痛我,没关系的。” “试试?” 宋苔小心翼翼地试了试,又立刻被吓退。 这种触感太诡异了。 此刻她像是什么掏心的怪物,而曲风龄才像是人类。 “我教你,就像这样。”曲风龄道。 宋苔:“不要……” 话语未落,曲风龄已经轻轻攥着她的手腕,使力,带着她的手毫不留情地从自己的胸口抽离。 那些已经攀爬到她手臂上的雪白菌丝,连同着她手里握着的那颗触感鲜明的心脏,上一秒还在有力跳动的心脏…… 此刻,在惊慌之中,被一并用力从她胸膛里扯出。 过于真实的场景,让宋苔刹那无言。 她茫然地盯着那颗心脏,一瞬间思绪像是一串断了线的珠串,被强烈的冲击力震撼地失去了言语。 只有那颗心脏,仍在她掌心进行最后的搏动。 她怔愣愣地抬头看向曲风龄。 “你喜欢吗?” 曲风龄却像是感知不到任何痛觉,无知无觉地对着她笑,注视着她,轻声道:“菜菜,我是你的。” 她没有用一种强势的口吻宣誓主导权,而是用一种以宋苔为主体的强调。 可能她真的这么以为,毕竟怪物的思维方式和人不一样。 但也有可能她出于对自己实力的自信确信宋苔不可能从她身边逃开,一句话而已,不可能改变什么,只要宋苔愿意听,她就愿意说。 但不管是哪一种,这微妙的措辞都瞬间降低了宋苔心里的抗拒感。 她愣愣地看向躺在自己手掌里的心脏。 像是新鲜的麦草,被连根拔断,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养分,迅速灰败,枯萎,失去活性,在她手掌里变成了一团干枯的类似植物的东西,也像是一座精致小巧的雪白雕塑。 但是刚才心脏跳动时留下的强劲搏动,仍然不可遏制地残留在她掌心。 振动的声音剧烈,几乎让她耳鸣,陷入一片真空中。 而曲风龄注视着她,再次道:“我是你的。” 第80章 第 80 章 成熟。 即便是宋苔清楚知道这都是假的, 曲风龄根本不是人,这颗心脏也不会对曲风龄产生什么影响。 可是太逼真了。 再加上曲风龄毫不留情的态度,在整颗心脏被连根拔起的那一瞬间, 她心脏骤缩,几乎同时泛起了涟漪般的幻痛。 她手指蜷缩, 有些失去知觉,理智回归, 又被曲风龄突如其来表忠心一般的狀态吓到,后退一步, 跌坐在床上。 “是不是吓到你了?”曲风龄后知后觉。 她此刻表现出的温和,和她剛才的激进形成了强烈对比。 “我是你的。” 这句话还残留在她耳边。 宋苔转过身。 她大概能够理解曲风龄这样做的原因。 大概在她的概念里,这样的动作很普通,心脏和其它脏器一样,都是很普通的菌絲构成, 没什么特殊的。 和她的手指一样,既然宋苔想看,她就急切地想要表现。 可是这样的冲击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想象。 宋苔脸埋在被子里, 试图平息自己的心跳。 可是很难。 单薄的胸腔里, 心脏强劲跳动,被剛才的冲击吓到, 泛着阵痛的余韵 一下一下。 她抬眼去看曲风龄。 曲风龄没有再试图开口说话,只是靜靜盯着她,表情虽然很平和,但眼神里透着奇怪的失落。 大概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做得还不錯,宋苔却不喜欢。 明明她之前从外表到性格都表现得很成熟,现在却陡然透出一种不合时宜的懵懂无知, 彰显着她和人類本质的不同。 就算伪装得再逼真,她内里终究不是人。 宋苔突然意識到自己手里还捏着她的心脏:“还给你。” 匆匆松手,塞回曲风龄的掌心。 在松手的瞬间,她余光下意識瞥去。 雪白,没有任何杂色,有种诡异的美感,在灯光在泛着奇妙光泽,只是除去极少数人,没人会觉得的脏器会漂亮,也没人会欣赏这种东西。 她又不是相关专业,会下意识抗拒也很正常。 她无意识地盯着曲风龄。 有些出神地想,曲风龄在剛才就不知不觉间换了一张脸,没有用宋雪鹤的身份。 大概是担心会刺激到她,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几个呼吸后,宋苔心跳勉强稳定,半张脸还躲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下次别给我看了。” 但是看到曲风龄的神色,又鬼使神差解释一句:“不是讨厌你,是很害怕这种东西。” 曲风龄露出几分思考的神色,她将那颗心脏揉捏在掌心。 片刻,又重新递到宋苔面前。 心脏编成了一颗心形,人類大众意义上能够接受的心形,更具有比喻意义的形狀,而不是仿真的心脏形。 知道它的前身是什么,宋苔其实还是有点抗拒。 而且这场景也着实够诡异的,上一秒这颗心脏还在曲风龄胸腔里,此刻又被揉捏,用自己的心脏变成了这么一颗心。 可是比起剛才的冲击,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宋苔感觉自己的承受阈值都被拉高了好多,于是迟疑了几秒,她伸手接过来。 然后曲风龄直勾勾的注视下,鬼使神差地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作为奖励。 曲风龄顺势握住她的手,肉眼可见地没那么失落了。 跟狗一样。 宋苔想。 然后她又被自己这个奇妙的比喻给吓到。 她抽回手,作势要闭上眼睛:“好了,我要睡了。” 曲风龄笑了笑:“睡吧。”低头俯身要吻她。 “走开,不要亲我。”宋苔毫不留情道。 刚才做出那么可怕的行为,现在还让她吓得有些回不过神,想要亲她,简直门都没有。 曲风龄的动作停止,睫毛明显垂了下,神色郁郁。 但还是听话直起身。 宋苔不为所动。 和刚才真的失落相比,现在明显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她匆匆闭上眼睛,故意不看曲风龄。 她感受到曲风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然后脚步声从床边离开,而后是关门声。 房间瞬间靜下来。 宋苔心脏跳得发疼,胸腔里还残留着刚才的余震,那副近乎开膛破肚的场面还是太刺激了。 她按在自己胸腔處,深深呼出口气。 她才意识到那颗心还躺在她手里。 她摊开手掌,表面闪着奇异的光泽,类似象牙的内敛光泽,表面微微涩手,并不完全光滑。 表面的纹路清晰可见,一缕缕菌絲规律排布。 明明刚才几乎要枯萎,但不知道曲风龄做了什么,此刻维持在奇妙的半枯萎的状态。 其实还挺好看的,像是一颗精巧的手工吊坠。 如果宋苔不知道它的原型是什么的话,碰上这种好玩的东西大概真会买一颗试试。 曲风龄干脆去卖这个好了,全自动定制,她想象曲风龄去摆摊卖这种东西。 摆摊卖真心。 宋苔被自己的想象逗笑,她伸手将这颗心放在一旁的抽屉里,但是手指碰到抽屉,她又迟疑了几秒,选择放在枕头旁边。 她靠在枕头上,垂眸盯着那颗心。 心跳逐渐平静下来,在恐惧之外,夹杂着种无法言说的奇妙。 她收回目光。 她最近没有做梦了,但是那些残留的梦境内容她还记得。 她曾经梦到的那些菌絲是真的,庙滩的那个巢穴是真的。 她輕輕按了按自己的小腹,那这个呢? 她脑海里出现那个场面,她躺在菌絲构成的巢穴中,闭着眼睛,腹部耸起。 手掌下,温热的血肉下十分平静,什么都感受不到。 好像是自己疑虑过头了。 宋苔松开手,闭上眼睛。 …… 宋苔有一段时间没有去公司了。 但同事间还算熟稔。 宋苔性格挺好的,相處得不錯,这年头,有个正常同事真是太难得了。 临近下班时间,宋苔听到同事在商量下班后聚餐,然后问宋苔要不要一起去。 宋苔笑着问:“去哪家啊?” “火锅,我们经常去的那家。” 同事视线落在她胸口處:“菜菜项链不錯,看起来好特别啊。哪里买的?” 宋苔下意识伸手碰了碰:“是吗?一个……朋友送的。” “怪不得,感觉不像你平时的风格。” 宋苔笑了下。 同事已经转过头,去叫下一个人了。 宋苔扫了一眼同事的背影。 或许是留下的后遗症,她看谁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曲风龄,虽然有些同事有些已经相处三年了,可是陈聆也是从小到大和她相处的。 谁知道这个皮囊里是不是换人了。 同事浑然不觉。 宋苔移开目光,應该不是曲风龄。 …… 没想到聚餐过后,突然下雨了。 夏天到了末尾,快要结束,可是天气还是一样闷热。 这场雨来得急促,反而解了几分烦躁热意。 一群人站在餐厅门外准备散伙。 “雨有点大,不好打车。” “正好我们俩住的地方近,我们一起回去。” “菜菜怎么回去?和谁顺路?”有人问。 宋苔报了个位置。 “那我们两个打一辆车,我已经叫了。”有个同事接话,对她晃了下手机。 宋苔正要答應。 突然看到路对面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撑着伞,站在车边,因为距离稍微有些远,不太能看清楚脸。 宋苔刚看过去,那个女人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突然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隔着一条路,虽然看起来距离很远,可是女人身高腿长,宋苔还没反應过来,女人已经走到她身边,伸手把她的包接过来:“给我吧。” 完全陌生的脸,陌生的声音。 宋苔没说话,好像一时愣住了。 反而是同事反应比她更快,发出了一声打趣的声音。 组织聚餐的那个同事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她眨了眨眼,道:“项链是这个吧?” 同事们还停留在曲风龄车祸去世之后的状态,不知道宋苔发生了什么,耳尖听到这句话,打趣道:“新人啊?” 宋苔打开车门,上车:“正好顺路,有位置,正好一起回去吧。” “不用了。” 然后冲同事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先走了。 几个同事也立刻回应地挥挥手,脸上带着善意揶揄的笑。 车窗合上,宋苔脸上的笑意落下,立刻点破眼前这女人的身份,有点生气:“曲风龄。” 刚才在接过她手里的包时,一缕菌丝趁机偷偷缠在她的手腕上。 除了曲风龄还有谁? 怪不得今天一整天她都没有发现曲风龄的存在,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刚那缕菌丝缠在她手上时,她毫无防备,差点尖叫出声,但同事都在,她又不能做什么反应,只好暂时忍了下来。 她被吓到,此刻自然没什么好语气:“这次又是什么身份?” 说着,她打量曲风龄的脸。 刚才店门口的光不够亮,宋苔没有看清她的脸。 很漂亮的一张脸,足够精致,但是比起之前的那些,又带着几分凌厉。 不是和宋雪鹤那样后天的气质养成。 而是五官足够深邃,导致看人让人不自觉屏息,变得小心翼翼。 很罕见天生有攻击性的一张脸。 但是那双眼睛却是明净的琥珀色,密切地注视着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熠熠。 輕声细语,睫毛垂下,一副诚恳认错的态度:“对不起。” 宋苔呼吸停顿了几秒。 她觉得自己现在和曲风龄关系有些奇怪。 对她曲风龄的态度也有些左右为难。 但是只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曲风龄的确足够了解她,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如果说刚才宋苔被吓到之后还有些生气,但在看清这张脸后,什么气都消了。 宋苔:“……算了,原谅你了。” “这次叫什么?什么身份?” 曲风龄没回答,但是视线落在她的胸口。 宋苔今天早上鬼使神差带上的,但是并不代表什么,她就是觉得好看而已。 宋苔察觉到她的目光,立刻不自然地摸了下,瞪她一眼:“看什么?” “就是觉得好看而已,没什么其它意思,也不代表我收下了。” 她没说谎。 早上起床时,看到这个,鬼使神差地找了一个链子戴在了脖子上。 态度理直气壮。 曲风龄没反驳她,反而笑了下。 这种话也只有宋苔能说得出口了。 曲风龄:“你住在哪里?” “啊?”宋苔懵了一下,狐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想玩什么花招。 这是曲风龄吗?难道是认错了? 可是这个女人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家,这样熟悉的状态,除了曲风龄还能是谁? “什么意思?” 对上曲风龄带着笑意的眼睛,她后知后觉。 曲风龄故意的。 宋苔:“……” “……你有点无聊。”她话虽这么说,但其实没有多生气,更多是一种类似耍赖似的责备。 趁着红绿灯的间隙,曲风龄去牵她的手。 宋苔甩开,将手远远拉开,不让她碰到。 正好前方改换绿灯,曲风龄没有再动,目视前方。 宋苔侧头盯着窗外。 突然感受到自己的手臂有些发痒,她似有所觉,垂眸看去。 一缕菌丝从曲风龄身上悄无声息地蔓延到她身上,但没有贸然靠近她。 而是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然后趁着宋苔没拒绝,狡猾地缠住她的手指,耍赖似的蹭了蹭。 “……” 这次宋苔没有甩开。 车子很快停下,宋苔解开安全带下车,顺着她刚才的剧本,颇为记仇道:“我到家了,你可以走了。” 曲风龄:“现在吗?” 宋苔不为所动:“不然呢?难道你要留下吗?” 曲风龄:“不可以吗?” 宋苔佯装为难:“不方便。” 曲风龄:“里面还有谁在吗?” 曲风龄似乎明白了什么,静静望着她,不甘心又可怜道:“我不打扰你们,我们悄悄的,我不会出声音的。” 宋苔:“……” 干嘛啊,偷情吗? 外面雨已经停了,宋苔装模作样地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佯装为难道:“算了,我收留一下你,进来吧。” “谢谢,我能住在哪个房间?”曲风龄语气矜持道。 宋苔:“……” 她不想演了。 “你随意,院子里也可以住。” 她刚刚吃了火锅,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火锅的味道,简直刺鼻。 懒得理曲风龄,她马不停蹄上楼回房间洗澡。 从浴室出来,她擦着半湿的头发。 曲风龄坐在卧室的小沙发上,朝她伸出手:“我帮你。” 她要帮忙,宋苔才不想动手,将手里的吹风机递给她,心安理得地坐下。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身后的人突然不动了。 宋苔奇怪地转头看她,有根发丝粘在了脸颊上,有些痒,她顺便伸手要拿下来。 曲风龄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不松不紧。 指节修长的手掌牢牢裹住她的手腕。 皮肉相贴。 她的手明明是温热的,宋苔却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你干嘛……”话还没说完。 随后一个吻顺着那缕发丝落在她的脸侧。 潮湿的吻,混着窗外的雨。 像是突然开启的信号。 女人目光盈盈。 宋苔脑海中的思绪陡然一空。 吻又落下。 “今天的你喜欢吗?” 曲风龄握着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让她用手指描摹自己的五官。 “还好吧,一般。”宋苔故意道。 话音落下,曲风龄又吻她。 和刚才的温柔不同,近乎霸道,几乎将她的呼吸尽数索取吞咽。 宋苔呼吸急促凌乱,轻吟出声。 曲风龄突然在她耳边轻声笑了下:“小声点。” “现在呢?有没有喜欢一点?” 宋苔有些失神地看着她,她现在不知道应该怎样和曲风龄相处。 曲风龄带给她的是恐惧,那是最直观的感受。 但又不得不承认,中间夹杂着多少的兴奋。 前者是人类在面对未知事物时本能开启的防御。 而后者,好像才是她真正的情绪。 她又想起了陈聆之前对她的评价,说她本性中就带着几分残酷。 或许是吧。 她抚上曲风龄的脸。 …… 密密麻麻的菌丝将她包裹,像是一个蛹茧,又像是母亲的怀抱。 缠得太紧。 过于深切的包裹感,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但是宋苔却感觉到一种舒服和畅快,在离开庙滩之后,她身体久违地感受到这种快感。 一连串轻盈的吻像是泡泡落在她的身体上。 潮湿,黏腻。 …… 曲风龄突然停下,有点疑虑她是否能够接受。 宋苔仰着头,茫然无辜地看着她,眼珠湿润:“你怎么不亲我了?” …… 曲风龄只是捧着她的脸吻她,将她完完全全拥抱进自己怀里。 这样亲密拥抱的姿势,几乎将她全然包裹。 手臂没有空闲。 因为有其它代替品。 菌丝代替手指,更加灵活精巧地攀上,狡猾地缠在她光洁的肌肤上…… 曲风龄注视着她的表情,温声询问:“可以吗?” 宋苔无声将脸贴在她的肩头。 …… 过分被占有的感觉让宋苔一瞬间失神,她茫然地看着曲风龄,心脏一阵阵不受控制地发紧缩颤。 却又不仅仅是心脏。 宋苔某一刻感觉自己被蚕食。 那些冰凉柔滑的菌丝几乎无孔不入,深切急迫。 又层层叠叠地缠在她身上。 这“可怕”的感受让她胸腔不受控制地痉挛,牵连着身体触发同样的症状。 某一瞬间,宋苔甚至觉得自己似乎在濒死的边缘。 她用力呼吸,眼前的光线在眼泪下变得模糊。 生理性的眼泪还没来得及从眼角落下,又被曲风龄的吻啄掉。 曲风龄将她紧抱在胸前。 宋苔用力呼吸,突然听到了曲风龄的心跳声。 两人的心跳声,在各自的胸腔中震动,却奇妙地合在一起。 她突然感受到了曲风龄的存在。 不是一种比喻,也不是一种抽象的感受描写,而是真的、切切实实。 腹部微微发热,有种强烈的异物感,似乎有什么在迅速疯长,在血肉深处,如同探出的枝丫。 让她有种错觉,不对,那不是错觉。 泪眼朦胧中,她试图垂眸去看自己的小腹。 腹部耸起,和梦里一样。 她在孕育着什么。 …… 曲风龄随着她的视线看去,有些惊讶。 孢子进入成熟期了。 代表着宋苔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了转变。 比她预想得还要快。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第81章 第 81 章 同化。 宋苔的目光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小腹, 感受着自己身体不知不觉中发生的变化。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几乎无法用准确的语言形容。 此刻从曲风龄身上簇发的菌丝,如同千万条纤细血管一样, 与她身体里的这顆孢子牢牢联系。 讓她感受到曲风龄的存在。 曲风龄所有感受到她一切。 曲风龄注視着她,她将宋苔脸頰上汗湿的头发拨开。 只有宋苔愿意, 那顆孢子才能更好地扎根进她的身体,和她融为一体。 宋苔将永远和她產生联系。 这顆孢子在她身体里存在多久了? “这到底是什么?” 这句话说出口, 宋苔突然有些晃神。 她好像问过这个问题,当时曲风龄怎么回答的? 我不会伤害你的。 曲风龄这样说, 然后她就相信了。 “菜菜。” 她慌乱地抬头,对上曲风龄的眼睛。 明明她上一秒还因为自己身体的变化感到不安,但是下一秒,在曲风龄的安抚下,她心里的恐惧飞快散去。 那是一种出自本能的信任, 有什么影响着她、动搖着她,讓她去依赖曲风龄。 上次也是这样,明明曲风龄只是有一句话敷衍了她,但是她却不由自主地相信了。 是什么, 已经不言而喻。 曲风龄从身后抱住她, 反手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处。 “只是一顆孢子,很快就好了。” 只有宋苔真的愿意接纳她, 即使是浅薄的喜欢,那颗孢子才能真正地完成最后的同化。 她会把自己的一部分,永远留在宋苔身体里。 一切都按照她的预期进行,她注視着这颗孢子缓慢成熟,逐渐被宋苔接纳,对宋苔產生影响。 只有一点是她没能预料到的。 这一切的发生远比她想得要更快。 她注視着宋苔。 宋苔并没有看她, 全然陌生的身体感受讓她不知所措,她只惊慌于自己身体的变化:“孢子?” 可是这才符合宋苔的性格。 即使两人现在如此亲密,曲风龄也明白,宋苔对她不过是浅薄的喜欢,中间夹杂着新鲜感的刺激。 她可以因为新鲜感流逝坦率而残忍地提出分手,可是她也能因为新鲜感,快速地对她產生兴趣,甚至压倒恐惧。 这才是宋苔。 如果剥离了这点本性,也就不像宋苔了。 “对,只是一颗我的孢子,她正在成熟,结束之后,我们会变得更亲密,更加心意相通。”她安慰道。 宋苔却根本听不进她的安慰,她攥着曲风龄的手腕,有些发抖地放在自己的小腹:“那我现在是怎么了?” “只是一个很短暂的过程,没事的。”曲风龄抚着她的小腹。 这颗孢子在她身体里逐渐成熟,会本能地寄生,但她不想伤害到宋苔,所以强製这颗孢子从身体里排出。 这就相当于一个孕育的过程,宋苔会不可遏製度产生一些身体反应,但是这些反应都会随着孢子的成熟而排出体外,所以很快就好了。 “或许是我们的寶寶?”曲风龄开玩笑,试图放松她的心情。 宋苔下意识搖搖头,她觉得曲风龄说的话信任度很有限。可是她又无法控製地想要依赖曲风龄、信任曲风龄。 孢子。 她从来没想过。 她抬头,怔怔看向曲风龄,想要说什么,却突然愣住。 身体的变化猛地剧烈起来,她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被牵引着。 “没事的,很快就好。”曲风龄敏锐地发现她的变化,輕抚她的脸頰,以做安慰,輕声道。 她慌张道:“会痛吗?” “不会的。” 一缕菌丝悄然缠上她。 宋苔没有体验过。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会有这样的体验。 即使和曲风龄结婚时,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孩子的事情。 曲风龄没有骗她。 一切都快得惊人。 …… 她感受到有什么从她身体里离开。 她靠在曲风龄怀里,紧紧闭着眼,浑身汗涔涔,有些脱力。 即使如曲风龄所说,整个过程很快,可是那种微妙又怪异的感觉还是讓她不好受,生理性地颤抖。 “已经结束了。”曲风龄口吻温和,将她黏在额头的湿发拨开。 宋苔不受控制地将脸偎在她手掌,张开唇用力呼吸,鼻尖冒出汗。 “要看看吗?”曲风龄问。 宋苔立刻抗拒地摇摇头。 曲风龄说已经结束,可是她还是觉得难受。 分不清是她身体突然产生巨大变化让她不安,还是其它什么。 或许是刚刚曲风龄的话太有刺激性——这是她们的宝宝。 明明曲风龄就在她身边,两人的姿势密不可分,但是这样还不够,她觉得不安。 她想要更多,想要曲风龄更加过分地将她包裹起来来缓解这种难过。 一种难言的不安混杂着依恋,让她猛地握住了曲风龄的手腕,十分用力。 她闭了闭眼,想要克制住着自己不受控的想法。 曲风龄却突然道:“菜菜。” 她缓慢睁开眼睛。 曲风龄捧着她的脸,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或许是刚才的经历太超额,她在宋苔眼神里罕见地看到了对她的需要,还有几分浅薄的喜欢。 好难得。 但是宋苔此刻的注意力却不在此,她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也不想去明白,目不转睛地盯着曲风龄,眼神不自觉地有些失焦——因为她发觉,曲风龄的此刻的目光、气味、皮囊,像是一种隐晦的毒品,散发着本能的吸引力。 她只想要缓解这种难受的欲望。 曲风龄笑了笑。 孢子在她身体里准备扎根生长又被强制排出,本身就是一个十分难受的过程。 随着孢子的成熟,两人连接的深入,她已经能够更加感受到宋苔的心情。 但她明知故问:“怎么了?” 宋苔用力咬在她脖子上。 曲风龄仰起脖子,唇边带着笑意,摸了摸她的脑袋,任凭她的动作。 周身雪白的菌丝如同章鱼的腕足,带着自己的意识,缓缓探出,合围,试探性地将她圈在中央,紧紧地包裹起来。 宋苔突然顿住,她看向被抛弃在一边的那颗孢子。 说是一颗孢子,其实已经不准确了。 完全到了成熟期,已经微妙地生长出了菌丝,有些曲风龄的雏形。 宋苔愣神。 曲风龄注意到她的目光,笑道:“你觉得我们的宝宝长什么样呢?” 宋苔从没想过。 她觉得自己还需要被照顾,她不觉得自己能有责任心地照顾别人。 可是随着曲风龄的话,她还是不自觉地开始想象。 而在眨眼的功夫,那颗有着雏形的孢子变成了一缕柔软滑腻的菌丝,像是一条有着冰凉蛇鳞的爬行动物,缓缓缠在她的手腕上,趁机不备,又飞快向上狡猾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她垂眸看向那缕菌丝。 在被她发现后,那缕菌丝又立刻缩了缩,对她輕轻晃了晃,像是摇尾巴一般,竭尽所能地想要讨好她。 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来。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缠向自己手腕的那缕菌丝,浑身僵硬。 眼前的一切突然发生变化,原本柔软的菌丝如同有自我意识一般,在她的眼前露出真面目,那张脸形变延伸,而后终于定格成一张熟悉的脸,对她露出了一个笑意:“妈妈。” 靠近,俯身,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 湿润的吻让她勉强抓住了一线微薄的理智,认出了眼前熟悉的面孔,她猛地回过神来。 是瞿风悦! 怎么会是瞿风悦? 母体本身不具备任何性格,那些和她联结的菌丝,本质也是由孢子新生而来的。 在飞快且迅速的学习中,曲风龄分化出的每一缕菌丝都有不同的性格和习性。 主动热情的瞿风悦,温吞的陈聆,沉默冷淡曲春君,汪络…… 这些“人”已经消失,作为前任,作为失败的例子,被曲风龄收回了力量。 可是母体中仍然存储着相关的记忆和性格模板,如同机器的程序,但是只要宋苔想,仍然能出现在她面前。 所以,宋苔只不过是因为这缕菌丝的态度偶然联想到了瞿风悦而已。 可宋苔并不知道这些。 而那缕有自主意识的菌丝,或者也可以称作瞿风悦,热切莽撞地靠过来,亲吻她的脸颊,鼻尖。 可这不是对于母亲的吻,而是…… 宋苔头脑有些昏沉,直到不自觉地张开唇,她才回过神,睁开眼睛,不知所措地看向曲风龄。 她靠在曲风龄怀里,而曲风龄正在带着笑意,靜靜注视着她。 注视着她出于本能的享受。 这样的场面太奇怪了。 即使她十分清楚这都是同一个人,本质上两人所有的互动都和同一个人产生联结。 可是……可是…… 这个念头非但没有让她觉得好受,反而让她越发觉得怪异,禁忌感让她后脑勺发胀,难受且兴奋地冲击着她的理智。 曲风龄说到底不是人类,她没有任何人类该有的羞耻心和道德感。 这极其出格的场面,让她理智溃散,后脑勺像是被击打了一样,发胀难受。 没有一个正常人这样冷静地注视着自己心仪的对象和另一个人发生关系。 况且这个所谓的“人”,曾经在她的身体里,如同孕育般寄生了很久。 即使她知道这都是曲风龄的一部分,她再一次强调这个事实,可是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让她的道德感根深蒂固。 而且看到的和感受到的是不一样的。 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类拥有截然不同的面孔,拥有完全相反的性格,这本身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类所能想象的范围。 宋苔偏过头,用力呼吸,想要推开面前的人。 可瞿风悦已经再次靠了过来,黏黏糊糊地像小狗一样吻她的脸,然后贴在她的胸前:“妈妈。” 她双手按在瞿风悦肩上,对上曲风龄的眼睛。 她正在冷静地看着她,那双黑色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显现更加冷静怪异,出非人的特质。 “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吗?可以换一个。”她问,手掌轻抚她的脊背。 明明是一种安慰的动作。 可是宋苔却止不住地打颤,因为在曲风龄话音落下的瞬间,更多熟悉的菌丝密密簇簇地向她包裹过来,翻滚间如同蛇涌。 而后拉伸延展形变,在她面前出现了更多熟悉的面孔。 她想要解释,这样的场面对一个正常人来说有些刺激过度了。 可是……在曲风龄这样的目光注视下,那点怪异的羞耻,让人无法接受的背德感,却突然给她的精神来带来无可比拟的兴奋,毛孔颤栗,叫嚣着放纵的渴望。 比以往更甚。 明明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 可是曲风龄突然笑了一下,盯着她的眼睛,像是看懂了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没关系的,试试吧,或许会让你好受一点的。” 曲风龄笑意温柔,从背后抱紧她。 宋苔失声。 这混乱无序的景象,但凡换成一个正常人都无法接受。 可她非但没有感觉到恐惧,反而因为曲风龄的话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精神已经被这快感压迫到极点,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 曲风龄的做法是有用的。 那些曾经狡猾钻进她房间的菌丝,随处可见跃跃欲试,想要钻入她生活中的菌丝,早已经无处不在地渗透了她的一切,她早就习以为常。 她会感觉到亲近,甚至在恍惚间模糊掉自己的身份,产生她和曲风龄是同类的念头。 她仰头看向曲风龄。 曲风龄仍然微笑着看着她。 曲风龄一直以来对她的顺从,放大了她心里想要无所顾忌放纵自己欲望的可能。 即使她在完全不清楚曲风龄的身份之前,她已经凭借本能认识到,在她和曲风龄之间,是她自己一直处于情感高地,是曲风龄对她有所求,而不是她对曲风龄有所求。 她不需要忍耐。 况且,她产生的变化正是由于曲风龄,一切的错误都可以归咎于曲风龄。 宋苔原本按在瞿风悦肩上想要推拒的的手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温热的吻同时落在她的脸颊上:“况且,这些都是我。” 瞬间,冲破了她最后一道防线,她仅存的摇摇欲坠的理智岿然崩塌。 顷刻间,快感瞬间吞没了她的感官,将她拉进纯粹感官的刺激中。 …… 雪白的菌丝构成了茧房,如同一层薄而韧的膜,薄薄的墙壁隐约透着光,一切都显得隐晦而自然。 狭小的空间里,她能听到自己呼吸声的变化起伏,如同弹珠正在其间来回剧烈碰撞,无法控制。 越狭小的空间越容易带来安全感,越会激发放纵的欲望。 宋苔闭着眼睛,靠在曲风龄怀里,胸口起伏,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掉落。 又被轻柔地吻掉。 她泪眼朦胧地睁开眼睛,失神看着面前的人,已经分不清正在吻自己的人是谁,是曲风龄?曲春君?亦或是陈聆?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温柔乡。 而她几乎被这快感压迫至崩溃的边缘。 眼前的光线被泪水模糊,变得闪烁。 她只觉得好像过了很久,脑海有些混沌,但也并非完全不清醒,有点像是醉酒之后的状态,理智微末,但也足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再加上情绪被放大,更何况宋苔本来就不是会吝啬自己需求的人。 即使她知道眼前的一切早就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那些菌丝有自主意识,缓缓攀绕在她的身体每一处,竭尽所能地满足她想要的东西。 可是大脑中关于恐惧的感知几乎完全被抹去,剧烈的兴奋将她吞没。 这种兴奋不仅来自身体,更来自精神。 如同被注射了过量的刺激性药物,她无法理智思考,醉醺醺地看着曲风龄,任凭欲望将自己控制。 她只知道,一个又一个吻落在她身体上。 她用力仰起头,手指蜷缩,难受得想要抓住什么,但是又被十指紧扣地压进身下的菌丝中。 菌丝层层叠叠的如同柔软海浪,而她漂浮在其中,被包裹着,几乎要窒息。 交错缠绕的菌丝隔绝着外界的一切,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光晕,昏沉下坠,分不清那是来自房间里的灯光,还是来自窗外的自然光亮,自然也不可能分得清时间变幻。 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变得如此缓慢,一切都被拉长,刺激且煎熬。 她看见曲风龄一直在注视着她。 …… 宋苔睁开眼睛。 嗅到的空气潮湿且黏腻,像是某种极其甜腻的糖浆,每呼吸一口就堵塞鼻腔一分,让肺部变得沉重。 她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腰上被菌丝牢牢缠住,不只是腰间,几乎她每一处裸露的皮肤上都紧紧缠绕着菌丝。 十分用力,几乎要勒进她的身体,迫切地和她融为一体,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牢牢附着着她。 不止如此,墙壁上都附着菌丝,延伸出的菌丝几乎盘踞在整个房间,如同一个巨大的培养皿。 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小腹,平坦,已经恢复正常。 可是她经历过的,像是真正孕育着什么的过程,仍然深深留在她身体中。 一开始,她眼神还满是迷茫。 迟迟没有说话,像是在重新接触这个世界,对眼前的一切感到陌生。 直到曲风龄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唤回。 她转头,对上曲风龄的眼睛。 浓黑色的瞳孔倒影着她影子,曲风龄带着笑意看着她。 如果说,她之前对曲风龄还有些恐惧,就算好奇和新鲜感偶尔占据优势时,那股恐惧感仍然挥之不去,顽固地残留在思想深处。 曲风龄不是人,她的存在本身就会让人心生异样,无意识戒备。 举个不太恰当但殊途同归的例子,人去动物园时隔着钢化玻璃看到老虎会觉得可爱,但移去牢笼,人类真的能够完全接纳它吗 但是现在—— 她缓缓从这一片狼藉中清醒过来,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恐惧。 下意识主动朝曲风龄的方向靠了靠。 一缕从皮肤中探出的菌丝轻轻剐蹭她的鼻尖,末梢蜷起。 像是一根羽毛,故意去逗她。 触感发痒,让她经不住打了个颤。 宋苔不愉快地碰了碰自己的鼻尖,毫不留情地伸手掐拽住那根菌丝,朝自己的方向拉了拉,警告再这样她就会拽断。 曲风龄低声笑笑。 那缕菌丝在她掌心讨饶地蹭了蹭。 宋苔这才满意地松开手。 明明眼前的一切分明还是那么诡异,但是在她眼里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了。 脑海中关于恐惧的一部分已经完全被抹去摘除,她看曲风龄就像普通人一样。 如果说之前只是异化的过程,那么此刻,才是真正同化得彻底。 因为她开始真正认同曲风龄的存在,接纳曲风龄的身份。 这才是真正的同化。 …… 第82章 第 82 章 蘑菇。 那天聚餐之后, 不少同事都看见了曲风龄的脸,蠢蠢欲动想要八卦。 结果第二天宋苔就请假,连续一个星期都没有来公司。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忙, 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随着时间过去, 大家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几天没见,宋苔的脸色很不错, 正在整理自己的桌子。 同事:“晚上有个联谊,是和隔壁那个部门, 你懂得,菜菜去嗎?” 但说是联谊,其实没有那么强的目的性,相当于一个聚餐交友而已,更多还是去吃饭喝酒聊天的, 可是在结婚之后,这种帶有倾向性的活动宋苔还是没再去了。 之前因为曲风龄车祸的事情,同事们也斟酌着没怎么开口叫她。 现在事情过去几个月,宋苔这边眼看似乎已经有新的情况, 才叫她一起。 宋苔摇头, 笑道:“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吧。” “今天晚上有人来接嗎?”同事想到那天晚上的情景, 突然打趣着问了一句。 宋苔正在出神,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一只猫突然大摇大摆跳上她的膝蓋。 “还是上次那个?”同事对她眨眨眼,语气里多了几分八卦的意味。 宋苔一下子回过神来,突然反应回来她在说什么了:“呃……嗯。”她含糊地回应了一句,低头看向趴在自己怀里的猫。 这只是两年前在楼下收养的流浪猫, 平时就养在办公室里,只有假期逢年过节的时候,谁方便一些就暂时帶回家照看,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就只能放附近的宠物店寄养。 因为之前流浪过的原因,对人的警惕性有些高,有点高冷,可以摸,但是只能它主动让人摸。 宋苔随手摸了它两把,不到两分钟后又挣脱她的怀抱跑到另一边舔毛去了。 宋苔继续工作。 下班前,因为今天同事的话,宋苔有点担心会被发现。 提前给曲风龄发了消息,要曲风龄来接她的时候停车停远一点,她还想要维持在同事面前的形象呢。 如果每天来接她的人都不一样,那也太可怕了。 曲风龄没意见,反而给她发了个定位,距离公司稍微远一些的巷子里等她。 宋苔观察着没什么熟面孔,才行动迅速地打开车门,小声抱怨了一句:“好热啊。” 虽然已到了夏末,但最近几天的溫度丝毫不见夏天要结束的迹象,反而越发闷热,像是个巨大的蒸笼,熏得人皮肉泛痛。 短短几百米,就已经让人足够难受。其实走到一半她就,她就有些后悔,因为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太笨了,只要让曲风龄一直维持一个形象来公司不久好了嗎。 她开门坐好,被车里的冷气包裹,她瞬间舒服了几分。 看向驾驶位,才看清今天来接她的是曲春君。 曲春君今天罕见地穿的是长袖长裤,衣领整齐严谨,几乎没露任何多余的皮膚,这种打扮在这种季节显得格格不入,和平时迥然不同的风格,表情冷淡,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加上这身衣服更衬得她过于冷了,还有点说不出来的严厉。 宋苔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曲春君:“热嗎?” 宋苔立刻点点头,视线却没挪开。 曲春君不穿那身袍子,她还有点不习惯。 虽然挺好看的,但有一种原始人突然联上了网络和世界接轨的感觉。 她心里毫不犹豫地吐槽。 曲春君抬手。 冰凉的手掌突然贴在她的额头上,热意瞬间散去,让她舒服得不由地打了个机灵。 她收回目光。 曲春君对她伸出手:“过来。” 她挨近曲春君。 曲春君将她抱在怀里。 被曲春君抱着的瞬间,感觉全身都凉了下来,她打了个抖。心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在这种季节曲春君简直比空调还好用。 只是皮膚被长袖长裤阻隔,没什么凉意。 宋苔下意识靠着她,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手掌顺着衣摆伸进她的衬衫里,手心贴在她的腰上,这样还嫌不够,还想继续往里钻。 曲春君突然按住她的手。 宋苔心无杂念地抬头看她:“怎么了?” 曲春君突然低头,鼻尖虚虚抵在她的脖颈处,做了一个类似嗅闻的动作。 明明隔着几公分的距离,还有衣服阻隔,曲春君根本没有碰到她,可是她还是突然緊张起来。 好像感受到了曲春君的呼吸不声不响地落在她的皮肤上,让她不由地打了个颤栗。 “……怎么了?” 曲春君垂眸看她:“有味道。” 什么味道?她刚才也没出汗啊。 但是还没等她问,曲春君已经抬起头,捻起她袖子上的一根猫毛。 如果刚才那个动作由汪络来做,她会觉得很正常,可是偏偏是曲春君。 就显得格外刺激了。 曲春君垂眸看她。 宋苔回过神,解释道:“是办公室里的猫,抱了一会儿。” 曲春君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但是仍然看着她。 窗外的光线由淡转浓,过于狭小的空间,呼吸交错。 曲春君的眼睛颜色很深,但是此刻莫名在逐渐黯淡下的光线中显得熠熠。 突然松开了按着她的手,转而隔着衣料握住她的手腕,往上輕移。 手心触感充盈,柔软冰凉。 宋苔心脏猛地一跳。 …… 外面有人车声交杂,虽然有外面窗户知道不可能有人看到她们,但宋苔还是緊张得要命,她靠在曲春君肩头小声喘气。 曲春君在她后腰的位置拍了一下,不痛不痒的力道。 她呼吸停顿,随着她的动作发抖,感觉脑海里的车声和人生在刹那远去,瞬间变得空白。 …… 半个小时后。 宋苔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感觉有点冰麻了。 不光嘴唇,全身都冰,几乎没什么感觉了,她刚才像是抱着一个冰块过了半个小时。 她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刚刚她上车时在后座看到了一个毯子。 好在曲春君及时放开了她,没有继续下去,帮她整理了下衣服,又将自己胸口的衣扣重新扣上,将放在后座的毯子蓋在她身上。 但即使是这样,也已经够刺激了。 宋苔蜷在毯子里,思绪还沉浸在刚才的情境中一时没回过神来。 不是因为刚才那个动作,而是因为曲春君。 她之前和前任情到浓时,偶尔也会在车里接吻。 但这是曲春君。 她想起刚才曲春君沉默而冷静地注视着她伏在胸前,偶尔因为自己咬得太重而呼吸产生微妙停顿变化…… 她很輕地咽了下口水,刚才口中咂弄尝到的滋味又突兀地回到她的感官之中。 她不自然地抿了下唇,拍了拍自己烫紅的脸,看向窗外。 翻涌的思绪平息下来,她才转头看向曲春君:“晚上要吃什么?” 十几分钟后。 两人一起去下车买菜,一起推着购物车,慢悠悠地选购。 宋苔在挑自己想要吃的菜,突然瞥见蔬菜区摆放的白色口蘑,随手拿起一朵,好奇道:“你的原型是长什么样?” 曲春君看向她。 “你不是蘑菇吗?我的意思是你什么品种的?”她晃了晃手里的蘑菇。 不过,还没等曲春君想好答案,她将手里的蘑菇放进曲春君身前的购物车里,立刻又问:“你吃蘑菇的时候会有同类自相残杀的感觉吗?” 曲春君:“……” 失去了对曲风龄的恐惧之后,宋苔忍不住好奇,开始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不光今天,宋苔前几天还问过一些。 例如:你是毒蘑菇吗?如果是的话,你咬一口自己会被毒死吗? 曲风龄身上还有太多让她觉得神奇的东西想要去探究了,在失去了恐惧之后,她的好奇心就完全忍不住了。 曲风龄听得有些哭笑不得。 两人之间现在的气氛有些过于轻松了。 曲风龄记得最开始的时候,她连寄生都不熟练,经常露馅,而且是那种显而易见的错误。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她因为没办法完全控制住寄生的身体,手指以一种完全诡异的弧度弯曲,她以为要被发现了,结果宋苔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这件事太小了,宋苔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她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人并没有太多注意力。 可是她对于自己的感兴趣的人会表现得十分热烈。 曲风龄第一次尝试拟态,大概是那副皮囊很不错,宋苔很喜欢,很热烈主动。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宋苔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人表现出的态度到底是怎样的。 眉眼带笑,眼神里都闪着光。 正是因为这样的落差,她才更加无法接受宋苔某一天会注视别人。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会怎样? 換做以前,曲风龄也不知道,虽然她的生命纬度远远比宋苔长得多,但是对于感情上的经历并不如宋苔。 因为她天生非人的优势,让她可以反复试错。 可即使如此,她仍然没有在感情中占据过上风。 但是现在只有一点是确认的,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曲春君突然道:“要看看吗?” 宋苔:“什么?” “我的本体。” 宋苔愣了一下,转头盯着她。 …… 宋苔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很不情愿,这次来的时候态度也没有很好,只是因为好奇心占据上风,曲风龄答应要给她看本体,她才勉强允诺。 也是,除了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哪里都不太安全。 宋苔有时候甚至会担心曲风龄哪天会被什么研究组织抓走切片。 她还问过曲风龄这种问题。 “虽然说建国后不许成精,可是像你这种偷偷有自我意识的该怎么办?不都是会有相关研究机构来收容吗?” 她越说越离谱,转头审视着曲风龄。 突然一本正经道:“如果哪天真的有这种组织要把你抓走的话,记得要提前通知我一下。” “我暂时还不想換女朋友。” 曲风龄忍不住笑。 宋苔很罕见地对她表示了一点关心,虽然这点关心藏在别扭的话语之下。 大概对她是有一点喜欢的。 …… 时间回到现在。 她跟着曲风龄回到庙滩。 这座庙好像还是她上次见到的样子,中间一棵高大中空的树,已经完全枯萎,而菌丝缠绕其上。 她第一次见到还很害怕,但是现在已经能视若无睹地移开目光了。 曲风龄说要给她看自己的本体。 但是两人是临时起意,到庙滩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了。 宋苔以为要休息一晚,第二天看。 结果却被她拉出来,不情不愿靠在她肩上,神色怏怏,没什么精神,是困的。 曲风龄笑着碰了碰她的眼皮,示意她看向前方。 “什么啊……”宋苔困倦地睁开眼睛,但是下一秒,她将未说出口尽数咽了回去。 空旷的夜色清透辽远,是钢铁城市里难得一见的景象。 而在这片夜空之下,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在她未反应过来时,向她展示出全貌—— 那是一棵大约十几米高的蘑菇,和院子里那棵完全枯萎的树几乎一样高,天蓝色的菌盖,渐变青绿的菌褶,半透明翠玉般的菌柄,菌盖表面光滑,像一块脆硬玻璃,倒影着万物——如同动漫中才会出现的奇幻生物就这样毫不遮掩地出现在她眼前。 宋苔呼吸放缓,目不转睛地盯着。 她记得自己很喜欢的那个动漫里面也有类似的场景。 只是当时她看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这样奇妙的场景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是按照那个变的吗?” 曲风龄:“这只是一个巧合。” “真的吗?” 宋苔有点不相信。 可是曲风龄目光很真诚,她只好将信将疑地转过头。 在两人交谈中,眼前的蘑菇还在不断地向上生长,菌盖由半球形逐渐展平,如同华丽的裙摆,朝她的方向缓缓展开。 曲风龄突然道:“有风来了。” 有风? 宋苔没有感觉到,但也知道曲风龄的感应和自己不一样。 宋苔静静注视着眼前这一幕,眼神惊叹,突然道:“那你岂不是永远不会死掉?” 她对死亡没有任何概念,这句话也只是单纯的好奇,甚至带着打趣的语气。 在她的生命纬度里,虽然她已经体会过死亡带给她的感受,可是她还很年轻,死亡对她来说仍然是一个相对遥远的概念。 曲风龄却没有丝毫犹豫:“会的。” “如果你死亡的那天,我也会跟着死去。” “菌丝穿过你的胸口,扎根在你的身体里,将你的身体作为我的养料,吃掉你的血肉,然后死去。” 她微微一笑:“我说过,我属于你。” “就算你死去,也依然如此。” 宋苔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却很快反应过来。 这句话乍一听起来像是什么生死不渝的情话,可是言外之意是:我属于你,而你也属于我。 付出从来都是对等的。 曲风龄能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那是因为她有把握自己能够从自己身上得到相同的回馈。 宋苔愣了一下,没什么反感,她很适应这样的感情,转过头继续满怀惊叹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曲风龄却盯着她。 宋苔喜欢自己,至少现在是喜欢的,但更多是因为新鲜感短暂沉溺于这段关系。 可浅薄而短暂的喜欢,会随着新鲜感退却,像是漫无目的冲上海滩的潮水,终有一天会随着时间退去。 但是没关系。 宋苔已经不可能会喜欢上别人了。 阈值已经不断被拉高,她见识过自己身边的种种,宋苔真的还能喜欢上一个普通人吗? 况且,就算真的喜欢上了又怎么样? 宋苔身边的所有人都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变成她。 她笑了下,体会着宋苔此刻的心情。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宋苔。 她希望宋苔对她的这份喜欢能够持久一点,最好能够维持到死亡的那一刻,如果不可以也没关系,她仍然可以不知不觉间来到宋苔身边,想方设法和宋苔继续下一段关系。 宋苔这辈子都不可能甩掉她。 宋苔浑然不觉,她盯着眼前的这一幕,突然揪着她的袖子晃了晃,惊喜道:“快看。” 曲风龄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前方。 天地一片寂静,没有一丝风动。 遥遥的那朵青绿色的蘑菇,菌盖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下,底下细密的菌褶展开。 下一秒,孢子从菌褶下漂出,洋洋洒洒,在明净透亮的月光下,孢子飘洒的形状像是一条条轻柔的缎带,散发着七彩光雾,那是光在穿行于细小的孢子颗粒时通过衍射与干涉现象播撒出的斑驳虹彩。 如同在灯光下漫天飞舞的雪花片,闪着亮色的光,竟然有些奇妙的浪漫。 宋苔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景象,不想错过一丝一毫。 而曲风龄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孢子顺着风,落向它该去的地方,扎根生长,最终变成曲风龄和这个世界联结的一部分。 或许有一天,也会继续和宋苔产生新的经历和故事。 …… 第83章 第 83 章 妈妈+妈妈=? 转眼已经秋天, 天气挟着凉意。 但是宋苔却没感觉到。 她此刻只感觉到潮热,或許是因为房间里的空气太过闷窒,又或者是此刻正在身后拥抱着她的躯体带来的溫度。 整个房间, 密密匝匝的菌丝环绕、攀附、垂落,如同一个蛋壳型的编织物, 将她团团围在其中。 宋苔睁开眼睛,眼睛里还带着因为快感造成的显而易见的失神, 眼睫潮湿成一簇一簇,胸口起伏, 剛剛脱水般的强烈快感让她身体还一时半会无法恢复正常,只能张开嘴巴用力呼吸。 “喜欢吗?” 这句话送进耳朵里,她才艰难回过神来,转了个身,埋进宋雪鹤怀里, 两只手臂用力环紧。 宋雪鹤任由她抱着自己,脸上带着笑意,顺着她的动作勾着她的腿弯将她抱起,让她完全坐在自己怀里。 宋苔不想说话。 堆积在她脚边的一缕缕菌丝争先恐后地顺着她的脚踝向上爬。 如同一个个焦渴饥饿的软体虫類, 一圈圈地缠在她的腿上, 舔舐她皮膚上的汗液。 对于这样的场景,宋苔早就免疫, 她几乎視若无睹。 但是几秒后,她目光垂落,突然脸色一变:“滚开。” 目光落点在其中一缕菌丝上。 它和这个房间里的菌丝没有任何不同,几乎類似复制粘贴,被宋苔注視着,它非但没有欣喜若狂, 反而将自己愈发深切地埋进大部队中,试图隐藏自己的身份。 但是宋苔还是一眼就看出它,像是沾上了什么令她厌恶的黏虫一样,飞快蜷起腿,厉声道:“滚开。” 那缕菌丝被毫不留情地甩落,随着大部队一起跌落在地。 在意識到被甩掉的那一刻,那缕菌丝瘫软不动,像是没有反应 而后其他被连累的菌丝带着怒意,飞快缠绕撕扯,生气于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又被牵连甩落。 而宋苔眼神厌恶盯着它们,明显是不可能再允許它们再趁机靠近了。 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了。 确定那缕菌丝没有再混入。 宋苔这才松了口气。 宋雪鹤:“就这么讨厌?” 宋苔:“当然。” 宋苔差不多都能接受,只有那个曾经短暂在她身体里 那种类似孕育般的体验,虽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但仍然让她印象深刻。 或许对于曲風齡来说着并不算什么,因为她每年会有数以万计的孢子落下。 曲風齡没有所谓的母親和孩子的观念,对于她来说,这只是她的一部分而已。 这就是她们的不一样。 一棵树蔓生出的枝干就不属于这棵树了吗? 当然不是,不管发生任何事情,她都只是曲風齡的一部分。 这就是事实。 宋苔都知道,道理她都明白,但是她打心里接受不了,不管暗自说服自己多少次,她都无法接受。 因为她曾经给自己带来如此深刻类似孕育般的体验,虽然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联系,可是那种分娩般的真实感,让她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缕菌丝的靠近。 她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它从自己身体里被排出的那个瞬间。 虽然在被排出之后,它就和曲風龄的众多孢子一样,迅速成型,生长出菌丝,变得成熟。 但是宋苔却每次都能精准地感应到它,曾经的经历像是一根隐形的脐带,在本该有的联系之外又加了一层联系。 宋雪鹤看向那堆菌丝上,其他菌丝已经尝试着攀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再次靠近宋苔。 唯独剛才那缕菌丝,仍然一动不动地委顿在地,没了反应。 “她好像很伤心,要不要去安慰一下?” 宋苔眼神飞快瞥了她一眼,又立刻收回目光,像是看都不想看它一眼:“不要。” 宋雪鹤笑了声,还想说什么。 宋苔想起那天的场景就懊恼,立刻挡住她的话,有些口不择言地迁怒道:“那按道理来讲,这还是你的小孙女,你怎么不去安慰一下?” “……”宋雪鹤失笑,没有再说什么。 气氛寂静了一刹那。 宋苔意識到自己的话很过分,也很不恰当,找补道:“……只是在开玩笑,不是真有这个意思。” 她抱紧宋雪鹤,靠在她肩上,眼神下扫,无意中落在宋雪鹤脖颈处,心虚地扫过,又飞快移开。 宋雪鹤注意到她的视线落点,随意一瞥,颈侧是刚才宋苔用力咬的痕迹,齿痕深深,换成真正的人类,恐怕已经被咬出血了。 伸手点了点她的嘴唇:“坏脾气。” 宋苔立刻扭开头:“谁让你要用妈妈的身份出现的。”语气却有点不自然。 宋苔从来不会主动开口叫曲风龄用宋雪鹤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她心里还有属于道德的束缚。 即使有时候她想要见到妈妈,她也不会开口要曲风龄使用宋雪鹤的身份,她似乎在刻意区分妈妈和曲风龄伪装出来的妈妈之间的不同。 但是曲风龄没有,她本来就不是人。 况且宋雪鹤身份真的很好用,在某些时候,只要一个拥抱,一个轻轻的吻,又或者仅仅是注视,宋苔就能产生剧烈的反应。 宋雪鹤低头在她额头上爱怜地吻了下。 宋苔立刻惊颤似的缩了缩,反应过来后,又更深地埋进她怀里。 窗外的光线明亮,照亮着房间内这对親昵如爱人的影子。 曲风龄别有用心地模糊两人的关系。 而宋苔从不开口说,可当她以宋雪鹤的身份出现时,有时又会心知肚明却又暧昧含混地默许她的做法。 虽然从来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过,但是她们之间的联系足够让曲风龄猜到宋苔在想什么。 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维持这样微妙的关系。 宋雪鹤垂眸,手指碰了碰她的膝盖,刚刚跪坐的姿势让她膝盖皮膚有些发红。 溫热的手指拂过,泛起微微的刺痛,让她敏-感地发颤。 她不舒服地轻哼一声,从宋雪鹤怀里抬起头,抓住她的手指。 宋雪鹤却顺势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指节贴在自己唇上。 似有若无的吻,柔软地压在她的指节,像是某种无声的暗示。 轻柔地吻从指尖流连到脸颊。 空气中将将平息的暧昧气氛霎时又蒸腾起来。 宋苔闭上眼睛,乖乖地坐在她怀里,搂着她的脖子,眼尾泛着淋漓红意,仰头,唇齿微微闭合,却并不是完全拒绝的状态。 而是像一个放松的蚌壳,隐约可见其内的一线柔软猩红的舌,闪着柔亮水光,只要宋雪鹤想要,就可以随时撬开。 宋雪鹤低头咬住她的唇瓣,轻笑了声,一只手轻轻扣住她的膝盖,引诱着她张开更多。 窗外风声沙沙作响。 这只过界的手让宋苔猛地惊醒,睁开眼睛,对上她的目光,勉强维持着理智:“不要,不要你。” 宋雪鹤笑了下,知道她的抗拒,顺从地停止动作,目光却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那缕菌丝上。 那缕无声的菌丝像是接到了什么命令,摆脱了委顿的状态,盘旋着向上,逐渐凝结成一个朦胧模糊的人影。 人影上前,俯身,在她颈后轻轻落下一个吻。 …… 宋苔闭着眼睛,随着越发焦灼的吻,意识也逐渐昏昏沉沉。 这是她最能够接受的底线。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宋雪鹤的动作比以往要更过界,她的理智全然分给了宋雪鹤,头一次完全忽略了身后的人的动作。 直到一声轻微的“妈妈”在她耳边响起,宋苔猛地睁开眼睛,突然意识到什么。 她张皇地回头,看向身后的人,看清那道人影的脸。 是汪络。 但不对! 她坐在宋雪鹤腿上,妈妈将她完全容纳在怀中。 而她身前,是那缕菌丝拟态而成的身份,是汪络,又不是汪络。 那根无形的脐带连接着两人,如此鲜明。 是刚才被她厌恶地赶下去的那缕菌丝,也是曾经在她身体里,被她孕育又生下的孢子。 她下意识惊慌地抓住宋雪鹤的手,又被顺势握住十指相扣。 “不喜欢吗?” 一个是名义上的“母亲”,一个是在她身体里孕育的“孩子”。 即使她明白这两个人都是曲风龄的一部分,本质上是一个人,可是强烈的背德感还是让她太阳穴发麻,理智几乎要崩溃。 明明知这样的场景几乎冲破了她脑海里的秩序,让她错乱失神。 可身体的感受像是掀起的海浪,比以往更加剧烈不受控制。 “可以停止的,只要你说不想。” 宋苔:“我……我……”她嘴唇颤动,嗫嚅,却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宋雪鹤垂眼,瞬间明白她在想什么,在她脸颊啄吻,温柔留痕。 “没关系。” 她指尖点了点宋苔跳得越发急促的心脏,温柔地将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都是我要做的,是我要求的。” “我的菜菜只是受害者,是被我逼迫的。” 这番话很好地安抚了宋苔。 可这是一幅多么荒谬的景象—— 她坐在宋雪鹤腿上,宋雪鹤将她完全亲密地容纳在怀里。 而她曾经“孕育”过的孢子,此刻正半跪在她身前,握住她的脚踝,脸颊伏在宋雪鹤的膝盖上,随着她两条垂落的腿,动作更加莽撞直白一些。 眼前的一切都让人混乱恍惚得厉害。 她试图并拢双腿,和理智做最后的挣扎,但又被一直手掌牢牢握住。 手掌与她脚踝皮肤接触的地方似乎一阵电流穿过脊骨,让她最终完全失去掌控身体的能力。 而她甚至没有勇气去分辨握住她脚踝的人是谁。 眨眼间,那只手已经顺着肌肤攀援向上。 …… “……妈妈……妈妈。”模糊暧昧的声音,断断续续,贪婪地响起,在耳边洇出一声声带着水声的黏腻回响。 而宋苔失神地注视着宋雪鹤,用着同样的称呼,本能道:“妈妈……” 第84章 第 84 章 平静的日常(一)…… 上午, 阳光已经高照,一辆車辆混在車流中,向外缓缓流动。 車里的气氛十分安静, 有种奇怪的别扭感,气氛温吞。 两人确定好今天要去旅行, 准备一早出发,结果因为刚才的温存不小心打破了计划。 好在只是去周边城市自驾, 时间宽松,等宋苔整理好, 两人才姗姗出发。 宋苔现在还有些不适应她和陈聆身份的轉变或许是做朋友太久了,和朋友接吻,她总有一种突破禁忌的奇怪感觉。 明明她和陈聆之前的肢体接触都很自然,可那是以朋友的身份,一旦意識到两人身份的轉变, 种种接触都变了意味。 她脸颊晕红,想到刚才陈聆将她抱在怀里,罕见对她露出了不太温和、甚至有些激进的那一面,有些别扭地看向窗外, 试图开窗让自己降降温。 反倒是陈聆表现得很自然, 摸了摸她的头,叮嘱她車窗不要开太大, 风很大,容易着凉。 宋苔低低哦了一声,将手收回来,只开了一条缝隙,将脑袋抵在车窗上,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舒服了很多。 目不转睛盯着窗外, 一开始觉得气氛有些尴尬,隨着路程深入,脱离城市的钢铁牢笼,中间一段完全是乡村景色,绵延一片的黄绿色,不知道是什么植物即将成熟,她逐渐看得入神。 打开车窗,窗外的风带着秋天的凉意刮在脸上。 她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陈聆。 她习惯和陈聆一起旅行,因此曲风齡在询问她的意见之后,她选了陈聆。 其实宋雪鹤也可以,只是公司最近很忙。 宋苔叹了口气,托着下巴,突然冒出一点羡慕来,曲风齡此刻的天赋显现出莫大的好处,她可以用宋雪鹤的身份繼续上班,但同时又可以用陈聆的身份和自己一起旅行…… 这种天赋做什么都事半功倍。 甚至只要本体没有问题,同时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分出成千上万个身份。 往小了说,她现在拥有了一个全能女友。 但往大了说…… 宋苔突然哇了一声,道:“那你占领地球简直指日可待。” 陈聆:? 宋苔给她描述自己的的想法。 “……”陈聆被她天马行空的想法弄得哭笑不得,她不知道宋苔的想法是怎么跳脱到这的,只好和她解释,自己也并没有那么自由。 虽然是那样没错,可每一个身份都需要她分出精力去维持,需要有完整的时间線和行动線。 她私下出现在宋苔面前是什么样子都没关系,可是一旦走在外面,就要确定自己的身份没有问题。 如果真的按照理想状態分出成千上万个身份,那对本体也是一种消耗。 宋苔打断她:“你好笨啊,只要变成某些关键人物就好了啊,又不是要你真的用武力占领地球。” 陈聆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怎么了?”宋苔回视。 陈聆迟疑道:“看不出我们菜菜还是个危险分子。” 宋苔:“……” “只是假设!想象!我是好人!” 陈聆看着她笑,揶揄:“好人才不会强调自己是好人。” “……”宋苔立刻意識到她是故意扭曲自己的意思,又说不过她,扭过头看向窗外,故意恶狠狠道:“不许说话了,开你的车吧!” 片刻,宋苔冷静下来。 刚她听完那些话已经立刻不觉得羡慕了,甚至觉得她有点命苦,她想了想,又想在她这里扳回一局,于是转过来摸了摸陈聆的头,语气怜爱道:“感觉在同时打几份工,好惨,来,摸摸头。” 陈聆:“……” 被这么逗,陈聆也没有恼,反而注视着她,顺势在她手掌心轻轻蹭了下。 柔软的发丝摩挲在掌心。 这根本不像是陈聆能做出的动作。 宋苔愣住,几秒后,才迟钝地收回自己的手。 手指蜷缩,手掌心的皮肉都被她这微妙的动作灼烧得发热。 她故作矜持地扭过头,假装对她刚才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却下意識在抬手时不小心闻到了手指上的香味,刚刚在陈聆头发上沾到的。 “……”她屏住呼吸。 她又飞快放下手。 突然手指上缠上了凉丝丝的东西,她以为是陈聆。 却突然发现不对,两人现在的联系越发紧密。 明明每个菌丝都长得一样,就像复制粘贴般,可是她心里就是有种似有若无的感觉,让她几乎能够区分每个菌丝的不同。 而此刻缠在她手指上的这个,不是陈聆。 熟悉的触感让她立刻回头—— 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瞿风悦笑眼弯弯地看着她,碰上她的目光,轻轻眨了下眼。 宋苔这才发现,刚才还空荡的后座,已经坐满了人,这辆空间不大的五座车,算上汪汪,足足塞下了六个人。 瞿风悦:“姐姐。”撒娇似的语气,很柔软无害。 但是她动作却和她示弱无害的语气截然相反,刚才不声不响中爬上自己皮肤的一缕菌丝就是她的。 甚至此刻在几个人的严密目光注视下,那缕菌丝仍然不怕死地缠着她的手腕,甚至蹭了蹭。 唯一正常一些的就是曲春君,她没有说话,只是手里拿着一个手机,手机屏幕亮着,能隐約看到屏幕上的画面是某款遊戏界面。 曲春君无欲无求,不怎么碰手机,这个遊戏是她最近在玩的一款塔防游戏,但是奈何手速不够快,只能委托曲春君帮她通关。 曲春君的游戏天赋真的很强,不知道是不是与生俱来的,手速很快。 宋苔上次眼睁睁看着她将自己过不去的关卡轻而易举地打通,甚至还一滴血没扣,拿了特殊奖励。 汪汪原本呆在曲春君怀里,见她扭过头,顷刻失去了原本的安静,晃了晃尾巴,想要从曲春君怀里爬出来,转而钻到她的怀里。 此刻,这几个人齐刷刷地坐在后座上,同时望向她。 宋苔:“……” 陈聆的表情明显冷了一下,隨后又恢复正常,语气温和又无奈道:“菜菜快帮我看着前面。” 车程好几个小时,虽然算不上长,但是要时刻清醒,没人和她交替开车,这几个小时里都不太能休息,因此宋苔自告奋勇坐在副驾提出要帮她看着路况,两人聊天也能让时间过得快一些——虽然根本没这个必要,宋苔有些时候还是会在细节上下意识遗忘她根本不是人,也根本不需要休息。 宋苔哦了声,乖乖扭回头。 还是没忍住:“她们什么时候来的?” 陈聆:“大概……一开始。” 虽然陈聆表情不太好,但宋苔还是在她的语气中感受到了几分不意外,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们会偷偷跟来。 那曲风齡之前干嘛还要她选择要跟谁一起旅行,明明没有任何差别。 都是什么嘛。 她盯着陈聆的侧脸,突然敏锐地意识到一个问题,狐疑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不会是在骗我吧?” 陈聆目视前方:“嗯?” 刚才陈聆明明跟她说,在外出的时候需要提前计划好。 但是现在,几个人同时出现在这里,曲春君的身份或许还好说。 汪汪在别人眼里只是一只猫,并不引人注目。 可是剩下的人呢。 一个瞿风悦。 还有…… 宋苔对上另一双安静的眼睛,发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双眼睛里的情绪瞬间雀跃起来,宋苔一个激灵,在她开口叫妈妈之前,飞快移开了目光。 两个活生生的人,突然没有任何行踪就到这里,太诡异了,只要有心,一定会注意到的。 况且这么多双眼睛。 陈聆脸色平静,语气带着安慰:“没事的,别担心。” 她不是在担心,她只是觉得奇怪。 现在发生的和刚刚陈聆给她的解释不一样。 陈聆笑笑:“这里又没有人会看见。” 宋苔下意识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前方。 此刻车辆正在行驶,路面车辆不多,几乎都匆匆疾驰而去,她们的车也是其中一辆而已。 没人回分出心神专门留意她们,这个解释能说得通。 宋苔哦了一声,勉强被说服,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对她刚才的话真实性产生了一丝动摇,觉得有哪里不对。 而汪汪趁着她出神的空隙,抓住时机,从曲春君的怀里挣开,从后座跳进她怀里。 突然从天而降的重量让她忍不住皱眉,但还是伸手接住了汪汪。 眼见它身上的菌丝越发不受控制,一旁另一缕菌丝悄无声息地从旁探出,越过两人之间的空隙,指向汪汪,隐約透露着一种警告的姿態。 汪汪终于不情不愿地将身上的菌丝收了回来,趴在她怀里,用毛茸茸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下巴。 宋苔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被汪汪委屈巴巴的表情逗笑,示意陈聆:“没事。” 陈聆对她笑了下,笑意温和,繼续认真开车,但是那缕已经攀在她手腕的菌丝却没有收回,悄无声息地缠在她的手腕上,像是不小心被主人遗忘了。 汪汪明白她更喜欢自己作为猫的形态,但偶尔还是忍不住。 宋苔也知道。 她们似乎都更喜欢用本体来亲近自己。 其她人还都算矜持,维持着人类的皮囊,即使偶尔泄露出现菌丝,她也能接受。 只有汪汪,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用这种一半猫一半菌丝的状态来亲近她到底有多诡异。 她又泄愤似的揉了揉汪汪的脑袋。 她动作顿住,脑海里突然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隐隐约约—— 如果刚才那些话真实性可疑,那曲风龄曾经和她说过的话,是真的吗? 她说,是因为陈聆出国定居,才让她得以利用继承陈聆的身份继续呆在她身边。 如果她刚才那些话是假的,陈聆是完完全全由曲风龄拟态伪装的陈聆,那么刚刚陈聆就是说谎骗她了。 可是她的表情那么平淡冷静,一点都不像说谎的样子。 会不会在别的地方,曲风龄也说谎骗她了呢? 但如果刚才那些话是真的,每一个身份都需要她分出精力去维持,需要有完整的时间线和行动线。 按照曲风龄的严谨来说,那这个世界上就不可能同时出现两个陈聆,那原来的陈聆去哪了?眼前这个陈聆的皮囊原本是属于谁的呢? 她心脏重重一跳,某一刻,因为这个可怕的念头打了个寒战。 这时,汪汪舔了舔她的下巴,舌面上的倒刺带来微微刺痛,让她回过神来。 但是当这个念头试图再次出现在脑海时,突然像是被扎破的卵泡,化成了一滩湿漉漉水,又瞬间蒸发殆尽,没有在她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不是她不想继续想下去,而是某根属于底线的弦被拨动,她不受控制地想要相信曲风龄的话。 她眼神有几分茫然,随即反应过来,笑着按了按汪汪的脑袋,示意她不要得寸进尺。 汪汪甩了甩脑袋,打了个哈欠,老老实实地趴在她怀里。 今天的天气很好,温柔却不燥热,恰到好处,很有秋天的风范。 窗户开了一条宽缝,风顺着缝隙吹了进来,一缕发丝被风吹起来。 她伸手将头发勾回耳后,注视着窗外平和的景色,不由地笑起来,将刚才所有念头都抛在了脑后。 第85章 第 85 章 平静的夹心(二)…… 到达目的地已经是下午。 随着路程深入, 转过一个陡峭的弯路,眼前的景致倏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前这座小城被高耸的山团团围住,四處绿意盎然, 山高树深,这座小城的钢铁建筑在其中就显得格外醒目, 如同一盏被捧在掌心的雪白海螺,即使在交通便利、网络发达的今天, 仍然保留着类似与世隔绝留下的某些特色。 建筑不高,灰白色墙壁, 到處透着一种粗放、纯朴、天然的气息。 明明这里距离并不远,甚至算得上自驾游很受欢迎的景点,但在上次和同事闲聊时,宋苔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小城。 之前她和曲风龄一起旅行的时候,她总是坐享其成, 这次她難得有了兴致,便自告奋勇要自己做攻略,让陈聆跟着她的路线走。 宋苔盯着窗外的景物看了一会,低头查看自己的备忘录。 “我们一会先吃这家。”她兴致勃勃地将导航调出来, 让她看路线, “这家是特色民族菜,据说很好吃。” 陈聆笑了下, 认真看了下宋苔的攻略:“要排队的。” 宋苔忙点头:“对的,排队才证明好吃嘛。” 陈聆又看了她攻略上的后两项活动。 每年秋天祭火节,这也是这座小城的特色,为期半个月,每天晚上都会在城市最中心的大广場中央点起篝火,附近也会应声围绕着广場搭建起长长的摊位, 如同两条火龙,十分热闹。 她目光在这两项攻略上落了落:“晚上还要出门,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一会?” 宋苔倒是不累,只是被她这么一说,困意后知后覺往上涌。 陈聆笑道:“你睡会,我先去排队,一会让她们叫你起床。” 进入这座小城之前,原本偷偷出现在后座的几人又恢複了自己的原型。 “我们晚上一起出门。” …… 宋苔醒来的时候,房间内已经光线昏暗得可怕。 这一覺睡得有些沉,虽然她没感覺到累,可是身体反应还是诚实地反应出她的累了。 她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盯着半空中,几秒后,才缓缓恢複知觉。 陈聆从身后将她抱在懷里。 汪汪则睡在她的颈窝处,蜷成一团,柔软的皮毛将她的皮肤熨贴得暖融融的。 而她的胸口处还是缠着一缕异样鲜明的菌丝。 瞿风悦枕在她的膝盖上。 大概是身边人太多,烘烤得她太热,她只好主动抱着身前曲春君的腰,试圖缓解自己的燥热。 每个人都在她身边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找到了位置。 这錯综复杂的肢体摆放让她恍然了两秒,习惯性地她将汪汪从自己脖颈处抱下来,对上陈聆的眼睛:“现在几点了?”声音有些刚睡醒的沙哑。 “七点了。” 她啊了一声,反应过来:“这么晚了,你怎么没叫我啊,那家店呢?是不是来不及了?” “已经打包回来了,一会酒店厨房帮忙加热之后送过来。”陈聆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睡过头。 她松开曲春君,坐起身,晃了晃头,试圖让自己完全清醒过来。 像是一株被突然被连根拔起的植物,而缠绕在她身上的手臂都像是附着在根系上的土,她一起身,瞬间牵连着房间里所有会呼吸的东西都动了起来。 “哎呀,松开我。” 她拍了下汪汪的脑袋,示意它松开不知何时又缠在自己手腕上的尾巴。 又从胸口将她的“女儿”扯下来,随手扔在床上。 最后眼神示意陈聆松开环着她腰的手臂。 又推开瞿风悦枕在自己膝盖上的脑袋。 做完这些,才终于成功从床上爬起来。 大概是顾虑着她刚在睡觉,房间里没开灯,光线昏暗。 她拉开遮光窗帘,愣了下,她睡前还算明净的天色此刻晦暗得不像话,浓密的乌云压下来,强烈的压迫感让人呼吸都变缓。 “下雨了吗?” 大颗雨滴拍打窗户,雨水被甩落在玻璃上,又顺着缓缓滑下,昭显着这场雨有多大。 “这么大呀?” 整座城市都被密而快的雨笼罩在其中,雨中的景色也别有一番风味,但问题是,她原本决定好的行程似乎受到了影响。 这么大的雨,别说祭火节了,大概只能过泼水节了。 她打开手机,查看当地公众号,果然看到活动延期公告。 “不是饿了吗?先吃饭。”陈聆看起反而一点都不担心。 陈聆不光将下午说过想要吃的那家店给打包回来了,还额外帮她买一些她攻略上列出的特色小食。 宋苔坐下,看向面前香气扑鼻的餐食,吃了两口,有些忧心地看看自己的攻略。 吃完饭,雨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发大了,她有些惆怅地看着窗外。 酒店是她自己选的,明净透彻的落地窗,白色柔软的飘纱,作为这座小城为数不多的高耸建筑,站在窗前脚下的风景一览无余。 雨太大,噼里啪啦的雨滴砸下,玻璃上的雨水几乎将底下零星的灯光全然模糊,一晃一晃,每一粒灯光都像是一颗芒星,折射着璀璨光影。 她倒没有计划被打乱的恼怒,只是有点失落。 陈聆走近,从背后抱住她。 风吹得雨滴砸在玻璃上啪啪作响,风声呼啸,某一刻竟然也有些风雨飘摇的意味。 似乎只有她们所在的空间是温暖、舒适且安全的。 被陈聆从身后抱着,也让她觉得舒服。 她下意识地往陈聆懷里缩了缩。 这样難得依赖的动作惹得陈聆笑了声,忍不住吻了吻她的脸颊。 唇寻觅着落在她的脸颊、鼻尖、随后是柔软的唇舌。 宋苔仰着头,双臂紧紧搂着陈聆的脖颈。 陈聆拥吻着她,倒退一步。 直到脊背贴在身后的冰凉玻璃窗上,宋苔打了个抖,勉强被唤回了一点微末理智。 她轻哼一声,腰肢泛软,试图握住陈聆的手想要探下去,却突然听到房间内的声响,她迷茫地睁开眼睛,突兀地对上了几双眼睛。 身后几道影子或坐或站,正在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两人的亲昵。 被剩下几道目光同时注视着。 “……”她猛地冷静下来,这样的刺激也太过头了,她双手撑在她肩上,有些推拒:“不行,她们都在。” 陈聆回头,看了她们一眼。 “不用管她们。” “不行。”宋苔坚决。 陈聆没说话,注视着她,瞳孔里闪着一点光,片刻,无奈地吻了下她的额头,松开了她:“睡吧。” …… 伴着窗外天然的白噪音雨声,宋苔迷迷糊糊睡着。 大概是刚才陈聆撩她又什么都没做,她被勾出了想法,腰肢泛软,很不舒服,这份身体的空虚在夢中有了边际,绵延出了些密不可闻的欲望。 她罕见地做了个淋漓的夢。 仍然是刚才的场景,她夢见自己没有喊停。 大概是确信这是梦,没有了道德感的束缚,她比以往要放得开。 她梦到陈聆在触摸她。 那双手温柔地落在她身上,描摹她的轮廓。 无声行进。 那双手明明没有触碰到她,只是隔着薄薄衣料在描摹她,但是她却已经无师自通地发抖起来了。 她被这愈发燥热的火焰浇得越发透彻。 她想要来个痛快,想要靠近,将自己送到那双手里,可是随着她靠近,那只描摹着她轮廓的手也随之拉远。 “陈聆。”她有些恼怒叫道。 她听到陈聆轻轻笑了一声,笑声很轻巧温和,但是却透露着别样的意味。 既然陈聆不愿意满足她,她对上另一双眼睛:“曲春君。” 曲春君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垂首嘴唇在她脸颊碰了碰。 冰凉的唇落在潮热的脸蛋上,她打了个抖,有一种被贯彻的舒爽感,短暂的让她畅快了一些。 可是这样的吻无异于饮鸩止渴,非但不能缓解她的難过,反而令她越发欲壑难填。 她只好转向下一个人,呜咽道:“汪汪。” 汪汪轻轻叫了一声,甩着尾巴坐在她的身边,小巧鼻尖耸动,突然嗅到了什么,埋头下去。 带着倒刺的温热舌面压着,重重一舔,卷走渗出的晶莹露水。 宋苔脑海几乎一空,属于理智的那一根弦眼看就要崩坏。 可是下一秒,动作停了下来。 她被齐齐注视着,很奇怪,原本互不相让的几个人像是突然统一了战线,隔岸观火。 这是,一旁传来一声有些担心的声音,弱弱道:“妈妈……” 对,还有一个。 或作以往,宋苔不可能主动,可是此刻她已经无瑕关心眼前的是誰了,誰都可以。 她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难受得弓起身体,急匆匆地将自己送进了谁的手里,她呜咽:“*我。” 被几道影子注视着。 窗外的雨还在下。 宋苔胸口呼吸急促剧烈,试图驱散这过于羞耻的梦境,她睫毛颤抖着睁开眼睛。 手指被扣住,按在了床单上,柔软的丝绸床单被划出褶皱痕迹。 有道影子从身后将她抱在怀里,有道影子伏在她的膝间,有道影子亲昵地趴在她胸口,还有道影子见缝插针地…… 她仰躺在床上,雪白肢体埋在丝绸床单中,像是盘中餐,被这群凶恶的兽分食。 这是一场飨宴。 梦境边际飞快扩展延伸,和现实重合。 她茫然地盯着眼前的场面,思绪恍然,触感逐渐恢复,突然如遭雷击。 她说出的那些直白赤裸的话,做出的那些放-荡而主动的姿势,都不是梦。 可意识到这点之后,身体里的这把火仍然没有熄灭,并延绵不绝,烧得她四肢百骸都空泛。 她居然不想要停下。 …… 陈聆将她抱在怀里,抱小孩的姿势,走向落地窗,她突然意识到陈聆想做什么,惊声:“不要。” 下一秒,玻璃的冰凉几乎瞬间沁透她。 这里不会被看到,这栋楼鹤立鸡群,高高耸立在建筑群之中,为了保证隐私,这个玻璃也是单向玻璃。 况且此刻窗外风雨淋漓,没有人会注意这里。 但是在被抱起的一瞬间,羞耻感还是陡然笼罩她,让她觉得自己从头到脚被看了个透彻,她颤抖着,身体都染上了绯色:“不要在这里……” 陈聆果真停了下来。 可是下一秒,身体那股将熄未熄的火焰重重反扑过来。 她脑袋埋在曲春君的颈窝,恳求道:“不要停,不要停。” 一个吻落在她的头发上。 随后更多的吻一齐落下。 …… 她弓着腰,脑海里思绪一瞬间清零。 某一刻,感觉自己也变成了雨,被怀抱着融化,潮湿滴答,腿间水液如同窗外玻璃上的雨一般,淅沥沥地顺着流下来。 不只是冰凉的玻璃让她失控,还有乱七八糟的吻。 她分不出来落在身上的吻属于谁,也不知道自己身后不断改变的人是谁,总归本质都是曲风龄的一部分,只能茫然地睁着眼睛,窗外那一粒粒灯火构成的星芒碎成模糊璀璨的光,在她眼中摇摇晃晃。 窗外电闪雷鸣,雨下不止,窗内淅淅沥沥的雨也下个不停。 …… 这次的雨下了太久。 房间里仍然带着一种奇异的挥之不去的甜腻淫靡气味,明晃晃地彰示着这几天在这个隐秘的空间发生了什么。 回想这几天发生时,宋苔仍然有些缓和不过来。 好好一次短途旅行,稀里糊涂演变成了这样。 和曲风龄赤身裸体在这里纠缠了几天。 而她原本做的计划全都泡汤了。 她倒没有做了计划一定要执行的执念。 只是心里有些可惜,难得沉得下心做了这么详细的攻略,没想到几乎都没用上。 瞿风悦凑过来,贴了贴她的脸颊:“不可惜,我们可以再在这里留两天。” 曲春君:“祭火节后天就会继续。” 宋苔:“万一之后几天还下雨怎么办?” “不会的,之后几天都是晴天。”陈聆开口,语气有种莫名的笃定。 宋苔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突然眉头一皱,想起来一件很久远的小事:那是她和瞿风悦刚刚在一起时,她要出门找陈聆,瞿风悦突然给她没头没尾地发了一条消息,大意是要下雨了,注意不要着凉。 明明那个时候天气预报根本没有任何提醒,可瞿风悦就像是提前料到一般,语气笃定,给她发了那句话。 就和现在的陈聆一样。 她不知道瞿风悦当时是出于什么目的给她发了那句话,但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曲风龄似乎对天气十分敏感,这大概也是与生俱来天赋的一种。 也是,曲风龄本就是自然造物,讲不出来处,也说不出缘由。 她对于风和雨的敏锐,远超于普通人类,似乎也情有可原。 那么……也就是说,她们明明早就知道会下雨。 宋苔盯着这几个人。 那为什么不告诉她。 陈聆被她看得疑惑:“怎么了?” 她恨恨地咬在陈聆肩膀上。 陈聆没有回避,反而摸了摸她的脑袋,让她的牙印在自己身上留得更深一些。 宋苔泄了愤,松口:“你明明知道怎么不告诉我这几天会下雨!” 陈聆轻笑,眼神有点无辜:“可是你没有问过我。” 宋苔:“……” 她顿时觉得恼怒。 她知道主要原因还在自己,自己做的攻略,却忘记考虑天气因素。 但她对陈聆是迁怒,谁让这几个人做这么过分呢。 “我不问你就不说,那刚才我也没问,你为什么要亲我。” 陈聆口吻温和:“是我的錯。” “当然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难道是我的错吗。” 陈聆态度这么好,反而让她没法继续生气了。 陈聆注视着她,用鼻尖碰碰她的鼻尖:“那原谅我好不好?” 宋苔:“……好吧,这次放过你。” 两人距离微不可查,已经到了无法再拉近的地步,呼吸可闻。 陈聆却没说话,静静注视着她,手掌轻轻滑下,埋在窸窣衣料中。 宋苔一颤,瞪她一眼,按住她的手,又手忙脚乱地按住几缕作乱的菌丝:“不许了。” “可是……”陈聆目光下移,表情温和,语气中却带着罕见的恶劣,将湿漉漉的手掌摊开给她看,意有所指道,“雨明天才会停。” 第86章 第 86 章 平静的戒指(三) 今年的夏天格外热, 窗外无一丝风声,空气中的热气如同某种凝滞的冻状物。 这种天气下,即使办公室内空调马不停蹄提供凉气, 人仿佛也被窗外的天气影响,一时难以提起精神。 “明天早上组里有两个实習生到, 刚面试通过。” 这句话突然冲散了懒惬的氛围,空气瞬间变得活泛起来。 “真的啊, 好久没带实習生了,感觉已经有年龄差距了哈哈。” “谁要带?” “上次是谁带的啊?” “忘了, 反正不是我。” “是我,但这次我就不带了,明明也差不了几岁,但是感觉代沟好大……我不能接受我已经不再年轻的事实。” “真的?那让我来,我要感受一下青春的气息。” “菜菜要带实習生嗎?” 宋苔被叫到名字, 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场景有些相似,她记得三年前,瞿风悦也是这样来到公司, 而后发生了之后的故事。 她下意识看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年份, 有点恍然,没想到时间居然过去这么久了。 而她好像还停留在刚刚发现曲风龄不是人, 她逐渐接受曲风龄的阶段。 实在是因为日子好像和过去没有什么不同,回过神来才发现,仔细算算,她居然和曲风龄在一起三年多了。 三年? 实在有些超出预料。 她自己都没有什么信心,可是现在她和曲风龄在一起三年,新鲜感仍未褪去, 反而仍一如往昔,甚至有些愈演愈烈的趋势。 曲风龄似乎每天都能给她不一样的感受。 当然,宋苔明白原因是什么——即使她知道不管怎样皮囊怎样变幻,本质仍然是曲风龄,但问题是,不同菌丝的性格差距太大了——从外貌到声音,从爱好到习惯,说是完全不同的人也没什么问题。 因此虽然已经相處了这么久,即使知道是同一个人,她仍然无法真正地将她们看成同一个人。 因此,这三年与其说是和同一个人恋爱,不如说是同时和不同类型的人谈恋爱。 在这种情况下,宋苔对她的新鲜感根本无法消失。 更确切的说,不是她对曲风龄的新鲜感没有消失,而是根本没有机会。 几乎同时拥有多个女友的刺激感,让宋苔头皮发麻,那是一种心脏不停被抛起又落下,类似坐过山車似的感觉。 颇有点目不暇接。 宋苔回过神,发现同事间的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了转变,从刚才的实习生转移到了感情生活。 其中一个同事突然道:“菜菜的和女朋友已经在一起将近两年了吧。” 宋苔看向她,笑着点点头。 这三年来,宋苔明面上也换过几个女友。 只是后来觉得太复杂,干脆就和曲风龄约定好,在相熟的人面前,特别是这群同事面前,都以同样的身份和样貌示人。 因此按照曲风龄出现在她们面前的频率,大概也已经两年了。 “最近相處怎么样?”同事又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大家都是正常人,都有分寸,不会贸然打听彼此的感情生活。 宋苔嗯了声,疑惑道:“还在相处,怎么了?” 同事欲言又止:“那感情呢?” 宋苔察觉她似乎有什么言外之意,犹豫了几秒:“还不错。” 她们表面上已经在一起两年,感情趋于稳定,至少在外人面前,她们的感情理應不错。 这个回答應该挑不出错。 可是同事的下一个问题更让她摸不着头脑了:“那有别的打算嗎?比如結婚什么的?” 说实话,宋苔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停顿了几秒,随口道:“可能吧。” 说不定之后会一时兴起呢。 但同事话锋一转,又道:“明天来的实习生才刚大学毕业,二十二岁,和你也差不了几岁。” 宋苔:“嗯?” “如果要結婚的话,还是要认真考虑的。”那个同事委婉道。 宋苔彻底懵了:“所以呢?” 同事见她一脸茫然,终于恨铁不成钢道:“你那个女友,孩子不都十八岁了嗎?” “虽然年龄差距不是问题……但是毕竟还有一个十八岁的女儿,这就是一个家庭的事情了,还是要慎重再慎重,一定要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宋苔:“?” 同事是觉得轻易插手别人的事不好,但是大家相处融洽,抛去同事这层关係,早已经算是不错的朋友了,因此她才会越界说这些的。 她不止一次见过宋苔的女朋友,很漂亮,气质优雅成熟,两人看起来也很般配。 可问题是,就算二十岁有孩子,今年也至少已经三十八岁了。 宋苔今年才二十八岁,好像和几年前也没什么变化,性格没什么变化,连样貌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气质更加成熟温和了一些。 但看起来还是刚刚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两人光是年龄差距就挺大了,更别说对方还有一个十八岁已经成年的女儿。 “等等?”宋苔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同事應该是误会了什么,“什么十八岁女儿?” “上周你加班,我下楼时正好遇到她来接你,发现旁边还有另一个年轻女孩,我随口打了招呼,就问了一句,她主动说你们要最近有结婚的打算……”她发觉宋苔的表情不对,语气轻了下来,“你不知道嗎?” 气氛一时尴尬了起来。 宋苔:“……” 当然不知道! 宋苔找补道:“不是,只是一时没有反應过来。” “哦哦。” “没事,我会考虑的。”宋苔对她扬起一个笑,她不清楚曲风龄到底胡说八道些什么,只能语焉不详地回应了几句,先应付了过去。 到了下班时间。 曲风龄照例来接她回家。 宋苔上車,係上安全带,却没有向往常一样和她说自己今天工作中发生了什么,而是紧紧盯着她,一言不发,脸色冷淡。 曲风龄笑道:“怎么了?” 宋苔抱着胳膊,一派严肃正经要审问她的样子:“我问你,你是不是和我同事说什么了?” 曲风龄:“什么?” “不许裝傻!” “你和人说你今年四十岁了?还有一个十八岁的女儿?还说我们在考虑结婚?” 听到这话,曲风龄佯裝恍然大悟。 宋苔就知道她是故意的,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肩膀:“你在乱说什么啊?” “四十岁离异人妻带十八岁女儿,这么敢想,你怎么不去写小说呢?” 曲风龄轻轻疑惑地嗯了声:“不是你承认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的……”她话还没说完,在曲风龄揶揄的眼神中想起来前几天发生的事。 上周组里对接了一个外国乐队组合,宋苔不可避免出差,因为有同事一起,会有被发现的风险,她就拒绝了曲风龄一起的提议。 不过虽然拒绝了,但她心里清楚曲风龄一定会想方设法跟着她的。 但这次曲风龄偏偏真的没跟,将近一周的分别,一开始宋苔没觉得什么,可没过几天,就变得很不适应。 之前曲风龄不论怎样都会跟着她,不管换成什么身份。 但她没料到曲风龄居然真的不和她一起,她又觉得很难受。 明明是她不许曲风龄一起,但发现曲风龄真的没去,她反而生气了。 时隔一周,再次见到曲风龄,她脸色很不好看:“你是不是出轨了?” 曲风龄:“嗯?” “为什么没去?” 曲风龄注视着她,看到她暴露了潜藏在底下的占有欲仍不自知,忍不住露出一个真切的笑来,故意道:“不是你不许我一起吗?” 宋苔被噎了一下,冷冷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听话?” 曲风龄:“你不喜歡吗?” 宋苔:“我……”她刚想说你哪里看出我喜歡了 ,又立刻止住了话头,生怕中了她的计。 “说你的问题,不许说我。” 曲风龄:“可是我还没有说完,飞机落地时间是当地八点零二分,你们本来想回酒店休息,但正好听说有晚上的落日很漂亮,当地时间九点三十五,你们去了一家有艘渔船做装饰的餐厅,拍了照……” 她说的是宋苔最近一周的行程,详尽到每一分每一秒。 这样类似严密的监视与掌控,没有任何个人的空间与隱私,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不寒而栗。 可是宋苔却浑然未觉,反而神情逐渐缓和下来。 因为这些话证明曲风龄虽然没有出现,但一直在她身边。 但对上曲风龄带着笑意的眼睛,她立刻脸色又冷了下来,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曲风龄是故意的。 “去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曲风龄敏锐察觉到她态度缓和,眼神装模作样地低落下来:“你忘了,我还要照顾孩子。” “……演什么。”宋苔几年过去,还是不太能接受曲风龄提到她,每次提到仍然有些应激般的反应:“而且那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跟我没关系,别用这种态度!” “嗯,我的孩子。”曲风龄叹了口气,语气装模作样地低落下来,“没办法,谁让前妻不愿意承担责任,只能我自己照顾了。” 宋苔:“不许内涵我,谁没有承担责任。”平时偷偷爬床她也没说过什么吧。 “没有说你,说的是我前妻,我知道你能接受她,我的菜菜这么温柔……”曲风龄眼神含着几分揶揄。 前妻不就是我吗? 见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宋苔有些无语,心情却莫名愉悦起来,顺着她的话随口道:“……你知道就好。” …… 时间回到现在。 宋苔显然也回忆起了那个场景:“那是在开玩笑!” 怎么把这种话也和别人说。 “我知道。”曲风龄顺势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说? 她还没问出口。 曲风龄:“那你不要跟我结婚吗?” 婚姻作为人类社会拥有法律约束的关系,远远比她现在和宋苔的关系更有保障。 至少在外人面前,她更名正言顺。 她静静地想:和宋苔相处这么多年,她早就变得更狡猾了一些。 她话题转得并不自然,甚至有点生硬,音调也十分紧促,像是早就准备好要说这句话,为此做了铺垫,而此刻终于暴露了她最终的目的。 宋苔愣了下,转头看向车后座盘根错节的一大堆菌丝,迟疑了几秒,顺着她的话,道:“……要跟你的哪根结?” 她这句话问的也并不认真,她以为曲风龄是在和她开玩笑的。 毕竟两人之前从来没有提过这个话题。 丝毫没有意识到,曲风龄从一开始的目的就在此。 可是一抬眼,却见曲风龄正在认真注视着她。 她打趣的语气不由地收敛起来,脸上的笑变得有些不自然,道:“真的呀?还是在开玩笑?” 曲风龄语气温和:“当然是真的,你喜欢哪个?” 宋苔却立刻放松下来,确认她真的在开玩笑,故意道:“哪个都不喜欢。” 但下一秒,曲风龄握住她的手。 一缕菌丝顺着手腕爬上她的手,而后安静地蜷缩在她的手指上,首尾相接,变作了一个细窄发亮的指环,恰到好处地圈住她的无名指。 宋苔愣住。 “哪个都不喜欢就是哪个都可以的意思,我理解的对吗?”曲风龄对她笑。 细窄的指环紧紧勒在手指皮肤上,几乎要和她的手指融为一体,明明表面是金属,可存在感并不鲜明,但也隱隱透着一股令人不容忽视的意味。 她看向曲风龄。 虽然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但现在已经带上这枚指环她也并不反感,或许是她早就习惯了曲风龄的存在。 现在也只是曲风龄的一部分而已。 她收敛思绪,握住手指,反驳:“哪里对了!你的阅读理解能力太差劲了。” 曲风龄观察着她的表情,她的语气虽然有些恼怒,可是并不排斥,故意试探道:“那要我收回来吗?” 她手握住宋苔的手,但还没碰到那枚指环。 “算了。”宋苔将手抽回来,抬起,摆在自己面前,那枚戒指在天光下隐隐泛着种奇妙的光泽,哼了声,“……我勉强接受。” 曲风龄笑:“谢谢你答应我。” 宋苔:“不客气。” 她看着曲风龄,突然想起来另一件事 开玩笑道:“那我送你什么?也送你戒指吗?但如果每个人都要有的话,那我恐怕就要破产了。”她带着半开玩笑的语气道。 她现在仍然不清楚曲风龄具体能够分出多少条菌丝来,而这数量似乎还在不断增长。 虽然她是开玩笑的,但是真的想想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数量……她停顿了一下,突然发现曲风龄沉默了好久没有开口,惊道:“你不会真的想要吧?” 曲风龄违心道:“当然不是。” 宋苔松了口气。 她那一刻真怕曲风龄会点头,那也太可怕了,她真切地的为自己的钱包捏了一把汗。 “晚上我们要吃什么啊,中午点到了又贵又难吃的外卖,我好饿。”她语气拖长,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晚饭已经做好了。” “是什么啊?” “清炒空心菜,蒜蓉虾……” 宋苔一边听她说话,一边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无名指,那枚戒指仍然紧紧箍着她的指根,甚至有种隐隐要和她融为一体的感觉。 车辆启动,顺着车流,耳边是曲风龄温柔的声音,夹杂着窗外偶尔的鸣笛声、细微风声,构成一种近乎虚无的白噪音,这样平凡的时刻,让气氛显得有些温馨。 她忍不住笑了下,侧头看向曲风龄。 “要不然戒指我自己买?你帮我带上就好,可以吗?”车转了个弯,前方道路笔直,曲风龄突然开口,不经意地转回刚才那个话题。 宋苔:“……” 第87章 if爱抖露大作战(一) 大狗。…… [李涛, 今天中午十二点创造青春第二期放松,大家有看好的选手吗?] [一般,暂时没发现什么黑马, 但妹妹们颜都不错。] [安利图片] [看看我家妹妹!!舞美歌甜!!!] [人间妲己……] 这个看起来没什么话题度的帖子,几乎一分钟被盖起了99+的帖子。 …… 对于大部分观众来说, 创造青春上周才开始播出第一期,但是对所有选手来说, 这已经是她们在这个封闭的小岛錄制第一个月了。 第一期节目播出和錄制将近有一个月的时间差。 今天是创造青春开播已经一周时间,宣发铺天盖地, 在开播一小时,收视率突破了三个点,几乎可以预料到这档选秀节目就算后续无法维持这样的高流量,也势必不会扑到谷底。 炽白的灯光下,一群青春靓丽的脸庞几乎闪闪发光, 满含期待。 这样通透且真切的灯光,几乎将所有人的表情都照得无所遁形。 导演站在台下,看着这群年輕女孩略带紧张期待的表情,面上露出一点笑来。 “现在要公布见面会的投票排名。” 所有女孩被这样的灯光照耀着, 显得脸庞明净, 青春美丽。 而此刻被这样的炽亮的灯光照着,宋苔只觉得眼睛疼又酸涩, 几乎要流泪。 封闭的演播厅,几乎与世隔绝,被这样强烈且持久的光源的照着,甚至会讓人模糊掉时间概念。 宋苔不知道节目到底錄制了多少个小时了。 她察觉有人看向她。 但却已经忍不住,輕輕眨了下眼,下一秒, 她立刻感觉到有眼泪从睫毛上被眨下,缓缓顺着脸颊流下。 …… 今天的录制终于結束。 将近十几个小时的录制,面对无处不在的特写鏡头,要持续不断地表情管理,宋苔感觉自己的笑都有点僵硬了,确認没有鏡头,她悄悄将表情松懈下来。 她抬手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颊,突然察觉到一道目光突兀地落在她身上。 带着几分观察,试图靠近的意味。 最近几天她总是有这种感觉,像是有人在持续不断地盯着她。 她敏锐抬起头,收敛表情,却什么都没看见,她輕轻皱了下眉,狐疑地收回目光,转身和剩下的女孩一起乘大巴回宿舍。 宿舍前聚集了不少粉丝,手里都端着长枪大炮。 宋苔因为坐在了后座,下车时别的选手已经几乎都进了宿舍,她表情自然,对不远处的粉丝露出了一点笑意。 有粉丝对上她的目光,虽然不是她的粉丝,但惊喜地冲她挥挥手,不是因为認识她,仅仅是因为宋苔的笑。 星味是一种很玄乎的说辞,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同时透过这一方小小屏幕,又能真切地讓人感受到。 但是用宋苔身上却似乎恰如其分。 那个端着相机的粉丝不期然对上她的目光。 宋苔抿唇对她轻轻笑了一下,挥挥手:“辛苦了。” 眼神在阳光下有些发亮,不是一种形容词,而是因为宋苔的瞳色没有那么深,原本就颜色柔和,此刻在过于强烈的灯光下就显得熠熠。 她的长相柔和,没有什么攻击性,加上十八岁的青春洋溢,眼神晶亮,显得格外单纯,讓人心动。 被她注视着的那个粉丝回过神来,立刻举起手里的相机对着她拍。 但是已经晚了。 宋苔已经转身打完招呼进了宿舍楼。 想到宋苔看她的那个眼神,她忍不住在心里无声尖叫一声,心里还有些可惜,如果刚才宋苔看她时她就举起相机就好了。 在此之前她是几乎不知道宋苔的名字的,她有自己追了好几年的小偶像,今天也是为了她才想方设法来宿舍大楼前蹲守的。 但是却没想到拍到了宋苔。 那个笑也太讓人心醉了,又可爱又温柔。 她忍不住捂了捂心口,爬墙的心蠢蠢欲动。 向周圍的人打听宋苔的名字。 这样的事情几乎每次都会发生,旁边的人都见怪不怪了,和她科普宋苔。 虽然节目组表面上一再勒令不允许粉丝靠得太近,不允许拍摄到节目相关内容,否则后果自负,可是暗地里却给了空间,因为这些所谓的站姐也是维持节目曝光的一环。 不过这些对宋苔来说,几乎没什么用。就算这个粉丝将自己手里的视频发出去,也不会有什么曝光。 一转身,宋苔脸上的笑容立刻落下,神情冷淡。 比起剩下的女孩,她没什么追梦的想法,也并不享受舞台。 她来参加这个节目原本就是一个巧合——那天这档节目制作人来公司,宋苔被宋雪鶴拘在办公室里,宋雪鶴临时有会议,结果正好在办公室和制作人碰头。 公司这边有几个推荐名额,再加上宋苔长相到气质都不比她最近面试的选手差,制作人便误以为宋苔是公司推荐面试的练习生,眼神一亮,稀里糊涂进行了面试。 宋苔则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那位制作人的语气太温和,还是用一种闲聊的态度,她以为这是宋雪鶴的哪个朋友,便没抱什么警惕心。 直到宋雪鶴結束会议,半个小时后赶回来,双方已经在这种阴差阳错的氛圍中成功結束了面试。 得知误会一场,宋苔原本对参加节目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被制作人肯定觉得有点开心。 但因为宋雪鹤的严厉阻止,她反而铆足了劲要参加,就是要和宋雪鹤对着干。 如果一开始是半推半就,与其说是喜欢,更多是一种好奇。但是在这两次录制过程中,宋苔还真的从中得到了一点乐趣。 那种站在舞台上,被无数道目光注视着,被人用喜爱的神情包圍的感觉实在太令人畅快了。 但是这种乐趣来得快去得也快。 宋苔在一众新人里热度算最高的。 可问题是这节目里上有出道成团几年又参加节目的回锅肉,下有粉丝几千万的网络红人,她一个从前完全没有任何曝光的素人,和这些自带流量的选手相比,在这里面没有任何优势。 想要从这群已经有一定知名度的选手中脱颖而出,必须得有一些能够一定抓到人眼球的特质。 可问题是,宋苔本身的长相也偏亲和一点,是那种越看越舒服的类型,却并不具备第一眼的攻击力。 而气质柔和也并不是一件好事,这种面对面能够感受到的特质,却会被鏡头无形削弱。 就像刚刚,那个粉丝,明明只是一个笑就能让她对自己的,可是在第一期节目里却没有对她产生特别直观明朗的好感。 仍然是一种偏向于围观、跃跃欲试般的路人好感。 再加上宋雪鹤只是想让她来体验,想让她试试脱离自己的滋味,却不想她真的出什么事。 宋雪鹤作为节目投资人之一,话语权还是相当大的。 因此节目组对有关她的镜头审核特别严格,但凡任何有丁点争议性的片段都不会放出来,因此最后就产生了一个后果—— 她在镜头里呈现出的个人特质中规中矩,绝对不会招人骂,但也绝对没有任何鲜明的特色。 宋苔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可她本来就是三分钟热度,对人如此,对事也是。 况且她本来也并不是真心实意想要做这一行,只是阴差阳错和宋雪鹤较劲。 信心并不坚定,现在更是俨然开始动摇。 她咬牙坚持不过是因为她不想和宋雪鹤低头。 那相当于她再一次承認她是错的,宋雪鹤对她的管教才是对的。 虽然经过这一个月后,她心里已经明白,宋雪鹤说的是对的。 这一行天赋大于努力,气运大过一切,背后的努力并不能完全体现在舞台之上,所付出的辛苦也远远要超过光鲜亮丽的想象。 况且这一行还有一句很通俗,甚至人尽皆知的名言:小红靠捧,大红靠命。 宋雪鹤从来没有要她向这行发展的意图,也明白里面的辛苦。 但最后罕见地松了口。 因为这节目大部分宣发是由公司负责,还有一部分后期物料剪辑也是底下的分公司在做,她本人也因为宋苔想要参与追加了相当大一部分投资,至少舆论方面能够时刻严格把控,不至于让宋苔真的出什么事。 但她虽然同意了,也对宋苔提出了条件作为交换, 宋苔必须得坚持下去,不能偷偷拿手机,不能表现太差。 一旦表现太差,她立刻就将宋苔接回来。 因为这个条件,宋苔咬着牙,憋着一口气坚持到现在,结果却并不如意。 在第一期节目播出之后,宋苔也私下看过有关自己的讨论。 大多数帖子里,几乎没人对她有什么恶感,甚至还有不少帖子里对她表示了顺带一提的喜欢。 可是真正因此成为她的粉丝,愿意自发为她付出时间精力,甚至金钱的并不多。 但问题是选秀节目有自身特殊性,没有足够的粉丝冲锋陷阵,再多的路人好感也作用不大。 在一开始票数很多的时候,很多人还能抱着好感给她投票,可是一旦赛程进入后半期,观众手中的票数减少,变得珍贵,这时候路人缘就不会有作用了。 口头的喜欢和能够真金白银付出的爱简直不值一提。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更喜欢的那个、独一无二的选手。 她就变成了那个顺便一提,顺手一投的边角料,几乎必会出局。 因此在第一次公式照释出后,她的排名几乎远超同期新人,甚至能够和几个自带粉丝的c位人选争得不相上下,但是今天的第一轮见面会投票,宋苔却几乎被完全挤下去,票数差距非常大,几乎没有任何可比性。 而失去了一次见面会,也就意味着失去了一种更多面向粉丝曝光的手段。 宋苔眼睫垂下,她其实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甚至已经能够想象到下一轮投票的结果了,所以没什么可失落的,但是仍然有点不甘心,没人不想要做好。 况且她还付出了这么多。 当然,她知道这群女孩里一定有比她更刻苦的、付出更多的。 但是问题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付出一分就想得到至少一分的收获,她冷冷地想。 况且在这个节目,她自认比大多数人都做得更好。 但是结果却不是只要她做好就能发生转变的。 她明白宋雪鹤说的是对的,妈妈是为她考虑,她心里早有有所动摇,但要她服软承认宋雪鹤说的是对的,她又不想承认。 她脑子里想着事,有些心不在焉,进了宿舍,经过一个转角,蓦地和一道人影撞在了一起。 她因为出神没有看清对面的来人,刚才录制中她穿的是裙子,真摔倒膝盖可能会破皮。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宋苔来不及反应。 她只是感受到对面这个女人反应比她还要快,及时握住她的手腕,扶住她的胳膊,才免于摔倒。 宋苔心有余悸地站稳,抬起头,这人比她高,身材高挑,因此她抬起目光先扫过的是她的胸口,已经胸口的工作证。 一个工作人员,身材高挑,带着鸭舌帽,胸口带着出入证。 那张出入证随着起身的动作在胸口晃了一下。 宋苔下意识瞥了一眼,可惜还没看清名字,但是一晃而过的那张照片拍得有点意思,一张纯粹的正脸照,拍得很规整,女人直勾勾地盯着镜头,五官很漂亮。 她回过神,看向眼前的女人。 女人很漂亮,是那种清冷的漂亮,漂亮到宋苔差点以为是某个选手。 直到看到女人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才反应过来这原来是某个工作人员。 她不太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目光落在女人握着自己手腕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规整干净,隐隐青紫色的血管脉络在光洁的皮肤下,如水流般流动。 很漂亮的一只手。 但不知道是她手掌的温度过热,还是她将自己的手腕握得太紧,隐约透露着一种禁锢的姿态,让她第一感觉有些不舒服。 女人温热的体温和气味一齐传递到她的身上,掠过她的鼻腔。 那是一种她几乎没有闻到过的气味,清新得像是草叶上滚动的露水,但细闻之下,又莫名透着一股奇妙的苦味。 她回过神,动了动手腕,示意女人松开她。 对上女人的眼神,女人直勾勾地看着她,表情和脖子上工作证的照片如出一辙,似乎期待她开口说什么 “不好意思。”她嘴唇上扬,露出一个歉意又略显轻快的笑,“没撞疼你吧?” 女人眼神瞬间暗淡下去,变得失望,摇摇头。 宋苔正要擦身而过。 但是女人却突然又握住她的手腕,抿了抿唇,开口:“你不记得我了吗?”声线很通透,回荡在她耳边。 宋苔下意识转头看她,耳朵有些发痒。 她声音很冷静,像是单纯的发问,又像是叙旧,可是目光却截然相反,带着几分微妙的哀怨意味,像是某种果冻状的粘着物,也像是某种足状爬行生物,缓缓爬到她身上。 这股不清不白的幽怨劲让她止不住打了个寒颤,某一刻她甚至以为这是自己的前女友。 但当然不可能,她三个月才刚刚满十八岁。 成年之前宋雪鹤对她的管教都很严格,她就算真的想谈恋爱,也没什么机会。 但是下一秒,这种莫名的感受消失得一干二净,那双眼睛明明很平静,甚至有点冷淡,就那样看着自己。 宋苔停顿了几秒。 她当然不记得这是谁。 就算她记得,她现在只想回宿舍休息一会儿,连续不断十几个小时的录制让她根本不想多说一句话。 但这一段时间,让她明白了什么叫装模作样,在聚光灯之下,任何行为都会被放大细看,她虽然已经有了不想继续的想法,但并不想让人觉得她不好。 事实上,她参加这个节目一个多月的时间,包括前期几次面试,从工作人员到选手,几乎没有对她有恶感的。 她像个刚刚脱离家长,得意洋洋的像周围炫耀的小孔雀,试图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 宿舍区域里除了卫生间没有安装摄像头,其他地方几乎无处不在。 因为选手们的日常生活也是这个节目将会呈现的一环。 而且这里不时会有工作人员经过,甚至还有可能有用工作人员身份偷溜进来的粉丝或者小记者。 所以面对眼前这个女人,虽然一头雾水。 但她还是轻轻啊了一声,歪了歪头,对她弯起眼睛,语气带着惊喜:“原来是你呀!” “我当然记得你啊。” 才怪。 宋苔在心里撇了下嘴。 但话音落下,她看到女人立刻露出来一个笑。 明明长相冷感,但眼神里却因为她这句话露出的了和长相完全不符的雀跃。 泄露出和这份成熟长相完全不符的单纯,像是没什么阅历,刚刚和社会接触,仍然对以一切抱有信任,简单好骗。 放在别有用心的人眼里,这就是一只明晃晃的软柿子。 比如……此刻的宋苔。 宋苔没料到女人会是这种表现,她原本想要立刻回宿舍休息,但是这一刻,对上她的眼睛,却突然转变了主意。 她看了眼曲风龄的工作证,又不着痕迹地向周围扫视一眼,发现没有工作人员注意到她们,她立刻牵住女人的手,命令道:“过来。” 一个小小的被废弃的cj室,此刻这里被临时征做仓库,里面摆放着零零散散的杂物,换做平常,宋苔根本不可能愿意来这种地方,但除了卫生间,只有这里没有镜头的存在。 而且这里还有一面单向玻璃,从里面能看到外面,虽然她早就发现了这里,但是谁也没说过。 她将呼吸平缓下来,确认这个小房间里没有人,才松开握着女人的手腕,向后退了一步。 只是再向后退,这里的空间也小的可怜。 狭小的空间,两人呼吸相碰,连肢体接触都显得微妙,宋苔还靠她很近。 她能闻到属于宋苔的气味,正在源源不断地钻进她的鼻腔。 女人有些不适应地向后仰了仰,耳尖悄然红透了。 但是宋苔还浑然未觉,她将视线收回,这才扫到女人脖子上的工作证名字——曲风龄。 名字还不错。 她毫不在意地移开目光,戳了戳曲风龄的手臂,小声却毫不客气道:“喂,把你手机给我。” …… 大约半个小时后。 宋苔带着曲风龄在一面不太引人注目的监控死角悄悄露出头来。 这是某个选手发现的能够不用翻墙就能和外界接触的角落,很快就变成了所有选手心知肚明的偷渡外卖的位置。 两人等待几分钟后,透过这面不算高的围墙看到不远处停下一辆车。 宋苔压低声音,语气都轻快了不少,招手:“陳聆,这里!” 话音落下,曲风龄就看到一个人影下车靠近,怀里抱着东西。 “你来得也太晚了。”宋苔自然地抱怨道。 陳聆白了她一眼:“大小姐,你知道这里有多难找吗,我给你当跑腿苦力你还这么挑剔啊。” 宋苔不接她的话,朝她伸出手:“给我。” 陳聆有点无奈地将自己带的餐盒从拿给她,补充:“就是你平常喜欢吃的那家店,所有口味都买了一遍。” 然后又将一部手机并一袋充电宝递给她:“都充满电了,应该至少能用半个月。” 宋苔这才真情实感道:“谢谢。” “别,别跟我说谢谢,我怕折寿。”陈聆语气夸张,故意逗她。 宋苔立刻送她一个白眼。 曲风龄站在一旁,目光静静地落在两人身上。 两人话语里虽然互不相让,可是语气透露着关系非同一般的熟稔亲近。 角度问题,陈聆看不到墙后的曲风龄,但是却莫名感受到了一种目光盯视,幽幽地落在她身上,让忍不住搓了下胳膊,有些发冷。 “上次之后没事吧?” 她说的是两个月前,宋苔十八岁生日,两人约好一起去爬山,虽然找了当地的向导,原本以为万无一失,但是没相当那个向导失误,将两人带错路,稀里糊涂地三人分开。 她之前和朋友经常登山,经验还算丰富,想方设法凭借身上的装备找到了路。 而宋苔几乎在山里失踪了一天,才好不容易找到人,虽然毫发无损,但也将她吓怕了。 之后她就几乎三四个月没和宋苔见上面。 事情过去太久,宋苔对这件事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她完全感受不到陈聆的后怕。反而听她提起这件事就不爽快,她又没有真的出什么事,但因为这起事故,宋雪鹤不允许她再和陈聆一塊旅行。 她不以为意道:“没事,不用担心了。” 陈聆透过缝隙观察她的脸色:“那我先走了,有什么情况给我发消息啊。” 但宋苔已经半点目光不给她了。 陈聆气笑了:“……” 这盒炸鸡肯定是不能带回宿舍的,宿舍有监控,也有选管。 万一被发现恐怕一整盒都要被没收。 她看向一旁的曲风龄,拉着她坐下,两人就坐在刚才的位置,躲开监控。 这座小岛风景秀丽,不远处就是层峦叠嶂的山峰,昨天下午录制到现在,将近十几个小时时间,宋苔也没吃什么东西。 此刻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塊,咬了一口,咽下。 汁水四溢的腿肉上裹着层薄薄的面衣,已经被炸透,近乎金黄油灿,咬上一口,酥脆得几乎要在唇齿间融化,鲜软肉汁浸润口腔。 感觉刚才的不愉快也随着这一口好吃的炸鸡被嚼碎咽下了。 节目组给选手们提供的饭菜当然不差劲,甚至算得上相当不错,甚至因为食堂里的场景也是会剪辑播出的一环,菜色丰富,搭配营养全面,但问题是,为了保持体重,保证上镜好看,这些菜大都是健康得不能再健康的做法。 盐味少,油味清。 再吃下去,宋苔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进化成牛,哞地一声就能啃起草了。 她有些满意地咽下一口,一转头却对上曲风龄的眼睛,那双眼睛此刻正直勾勾地望着她,目光落点在她有些柔润的唇上。 曲风龄全程一言不发,她都要忘记曲风龄的存在了。 她见曲风龄一直用这种眼神看她,以为曲风龄也想吃,犹豫了几秒,忍痛割爱,仔细扫了扫,夹起餐盒里最小的一塊炸鸡喂到她嘴边:“吃吧。” 曲风龄愣了一下。 “矜持什么,吃啊。”宋苔不满催促道。 再不吃她就要后悔了。 曲风龄目光仍然落在她的唇上,看她嘴唇一张一合,舌尖红润,在雪白齿间微微露出。 她迟钝地张开嘴,咬住那块炸鸡。 两人你一块,我一块,坐台阶上分吃。 到了最后,宋苔吃不下了,她是典型的眼大肚小,明明刚才还给出一块就心疼,但是现在却将餐盒全塞给了曲风龄,笑眯眯地托着脸看着她吃。 一盒炸鸡被分吃完,宋苔将手指擦净,顺手将用过的纸巾也一齐放在曲风龄手里,仰头笑笑:“你帮我扔掉。” 然后从裙子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祛味香氛,确保没有留下任何可疑气味,才整理了下裙摆,准备回宿舍。 她已经偷偷消失了一个多小时,再长一些可能就要被工作人员发现告诉宋雪鹤了。 她刚准备离开,鬼使神差地又转头看向身后。 曲风龄仍然坐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手指还愣愣地握着她刚才用过的那张纸巾,那眼神意味,莫名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大狗一样。 看起来这人比自己想得还要好拿捏。 她笑了下,突然想起什么,背着手朝她迈了两步,去而复返:“曲风龄对吧?” 两人距离拉近。 宋苔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颊因为笑意泛起一点酒窝,显得格外明灿:“炸鸡好吃吗?” 曲风龄注视着她,片刻,点头。 宋苔手指抬起指了指空掉的炸鸡盒子,又在她唇边虚空点了点。 她本意是想要指指她的嘴巴,示意她刚才吃了自己那么多块好吃的炸鸡,吃人嘴短,不许把刚才的事情说出去。 “刚才我用你手机的事情……”她的话刚开了个头。 曲风龄垂眸,眼神冷而淡地盯着她几乎递在自己唇边的手指,喉头做了个很轻的吞咽动作,而后几乎没有犹豫地,她温顺地垂下头,张开嘴,像刚才那样,舌头裹住她的手指。 宋苔:“……” 手指被柔软温热的唇舌完全含住,宋苔几乎生理性地打了个颤,脑海里一片空白,原本嘴边的话突然哽住。 第88章 if 亲吻。 她的动作突然, 宋苔心惊,差一点就抬手甩她一巴掌。 在那之前,她对上了曲风龄的眼睛 明明那么冷感的一双眼睛, 但是眼神却单纯得有点可怕,就那样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两人一高一低的姿势差, 让宋苔能够全然看清她眼睛里的情绪。 那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毫无遮掩的眼睛。 宋苔也不知道怎样形容。 但是心里一瞬间的惊诧和恼怒迅速淡去。 她刚才以为曲风龄是故意的,一瞬间甚至想到是不是有什么私生粉偷偷潜入接近她, 雖然她狂热的粉絲不多,但是万一呢, 她也不是什么很差劲的选手吧。 但没想到是纯傻。 “鬆开。” 曲风龄张开嘴巴。 “你是不是有点傻……” 她话没说完,收了声,突然意识到曲风龄可不就是傻吗,但凡有点生活常识和正常认知的人,也不会这样直白地咬住她的手指。 怎么还会有这样单纯的人, 不对,这不仅仅是单纯,更像是完全对正常的感情认知一窍不通。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曲风龄的表现太过呆了, 她刚才那一巴掌就会直接抽上去, 一开始也不会选择用她的手机,, 也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发生,她不会和曲风龄过多接触的。 注视着这双眼睛里全然透明的情绪,宋苔心里忍不住浮上一点优越感,不自觉帶上了些命令的语气:“是你的口水,好脏,给我擦干净。” 纸巾擦干净。 宋苔立刻收回手。 她又仔细看了眼曲风龄的工作证, 然后把刚才陈聆给她的手机放在曲风龄手里:“你帮我保管,知道了吗?” 她帶回宿舍还要躲避镜头,但是放在曲风龄这里,她就可以随时可以来取了:“还有今天的事情不许说出去。” 她停顿了几秒,许诺条件:“我请你吃炸鸡。” 曲风龄的表情没变,眼神恢複了刚才平静,似乎对她的条件不感兴趣。 但因为刚才的事情,宋苔大概猜到,她只是看似冷静,实则更像是一种面对她的话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现。 “好了,我要回去了。”宋苔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已经耽误时间太久了,她急匆匆道,“下次再来找你。” 她转身太快,心思已经完全没有留在身后的人身上。 因此没有发现,几乎在她离开的下一秒—— 曲风龄牢牢盯视着她,原本光洁的皮肤表面,诡异地出现浮突,如同某种植物,迅速钻出皮囊,无比兴奋剧烈舞动颤动,几乎要维持不住人型。 宋苔刚才猜得并不完全正确,她不仅仅是不知道怎么应对宋苔的话,更重要的是,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生怕一旦做出表情就会暴露,这具皮囊里的东西会七零八落地从身体里冒出来。 和宋苔的接触,已经让她的皮囊开始发生扭曲的异变,激动地快要融化了。 好在这里是监控死角,才得以不被发现。 …… 经过一轮淘汰,如果说一开始选手间的气氛还算放鬆,现在却已经开始逐渐緊绷起来了。 而随着赛程的继续,这种緊张还会伴随着壓力,变得更加严肃。 人气是一种极其直观的衡量手段,却并不可控,但正是因为不可控,就显得极其残酷。 所有人都要为这看不清出的人气付出大量努力,却并不能确定自己的付出能否得到回报。 就算宋苔志不在此,也不免被这种气氛感染壓迫,也逐渐开始感到压力,加上大量训练,她最近也开始失眠了。 狭窄的空间,这里不时能够听到周围有脚步声和聊天声经过,衬托得这里更加安静。 房间里雖然并不算脏,但是因为已经被废弃成临时仓库,隐约有股太久没人使用的尘土味,还扔着不少已经暂时用不上的纸箱七零八落地摞在地上。 但宋苔最近却经常来这里。 因为这里没有镜头,她怎样做都可以,能够让她短暂舒服一会。 她呼了口气,手里是陈聆今天给她送来的一盒焦糖蛋撻,她拿出一个,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曲风龄:“怎么样?好吃吗?” 曲风龄点点头。 “那当然,这家要排隊很久呢。还好我不用排隊。” 陈聆倒是挺任劳任怨的,因为上一次的爬山宋苔失踪一天的事情,她心里有些愧疚,帶着几分弥补的意思。 要不然按照陈聆的性格,雖然一定会给她送,但是一定会跟她开几句玩笑。 她其实觉得没什么,出事也不是因为陈聆。 但是她和陈聆从小一起长大,虽然陈聆表面从没说过,但是一直把她当妹妹,她干脆心安理得地使唤她一段时间,让她别那么愧疚。 宋苔也拿起其中一个咬了一口:“我好累。”然后毫不客气地将腿伸过去搭在曲风龄的腿上,指使她帮自己按一下腿。 最近相处下来,她已经知道曲风龄根本不会拒绝,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 果然,曲风龄已经咽下嘴里的食物,擦净手指,立刻握住了她的脚腕。 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小腿。 对这样的触碰,一开始宋苔还觉得有些不适应,但现在毫无察觉,因为她已经习惯了。 今天练舞练了大约十几个小时,肢体酸痛沉重,膝盖上虽然帶了防护带,但还是被磕得青紫。 这种小伤是不可避免的。 队友没有休息她也不可能休息。 就算她已经预料到自己可能下轮人气会有下滑,但是她也不可能干出拖累队友的事情。 “还有胳膊和肩膀。”腿舒服了一些,她又立刻毫不客气地指挥。 曲风龄握住她的手腕。 下一秒。 突然听到有两道安静的脚步声传来。 宋苔有些懊恼,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废弃的小房间,除了自己,也很有可能被别人发现。 但是已经晚了。 来不及细想,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她第一反应是拉住曲风龄。 这段时间的相处,足够她相信曲风龄。 她埋在曲风龄怀里,下意识挡住自己。 刚才她们躲避的动作并不算小心,再加上时间急促,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些声响。 但是这对来人却完全没发觉,甚至没将任何注意力放在这个房间里,因为在门被打开又关上的下一刻,两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拥抱在一起。 动作親密急切。 片刻,心跳勉强平複,她窝在曲风龄怀里,呼吸放轻,探出头,借着纸箱的遮挡小心翼翼地观察那两个人。 急促、带着几分压抑和渴望。 宋苔看清了那两人的脸,有些惊讶。 她虽然交集不深,但是也还算熟悉,这两人有一个势头挺大的cp,热度很高。 她知道cp一种很有效吸引流量和粉絲的手段,有人依靠这种吸引到了不少粉丝。 但她平时都没有注意到这两人私下有什么特别的交集,两人的表现和互动正常也很自然,并不带着刻意,更像惺惺相惜的朋友,她以为这只是在镜头面前做戏。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她盯着那两人看了一会。 一开始是惊讶,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尴尬。 如此狭小的空间里,暧昧的声响在其间来回碰撞。 她甚至能够听到黏腻湿润的呼吸声。 宋苔飞快移开目光,遮掩似的将脸重新埋在曲风龄的胸口,握住她的衣襟。 曲风龄发觉她的变化,侧头要向那两人的方向看过去。 “别看!”她用小小的气声阻止曲风龄。 本来就已经很尴尬了,万一被发现的话,那就真没法收场了。 曲风龄果然没有再看了,目光移回她的脸上,专注地看着她。 空间太过狭小,为了挡住身形躲在箱子后面,她不得已只能緊緊抱住曲风龄的腰。 两人的身体相贴,親密无间,不留任何缝隙,曲风龄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渗透。 掺合着房间内不时传来的声响,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微妙。 这种过于明显的刺激,让宋苔突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她抬起头,却对上曲风龄的眼睛,她仍然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垂眼注视着她。 两人距离太近了。 近到她能够借着房间里不算亮的自然光看清出自己在曲风龄眼睛里的倒影,一动不动。 同时,也近到足够她发觉曲风龄眼神的变化,深黑的瞳色逐渐深沉,目光落点在她的唇上。 某一刻,她甚至觉得曲风龄会低头靠下来,像房间里的另外两人一样。 她猛然反应过来,因为自己无端的想象仓促移开目光,不再看曲风龄,呼吸却有些发沉,变得急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的两人终于结束,短暂温存后,离开了房间,房间内终于恢复了正常。 宋苔立刻松开她,后退一步,脸色有些不自然。 两人重新在刚才的位置坐下。 曲风龄在她身边重新坐下,但是宋苔却绷了一些,脸色有些变化。 刚才距离太近也太久,曲风龄的气息已经完全侵入她的感官,即使现在已经分开,但她仍然有种被曲风龄紧紧裹着她的错觉。 她心跳有些不自然,那是一种纯粹的生理反应引发的奇妙变故,带着几分陌生的未知和茫然,让她没法解释。 她想起刚才的场面,虽然她很快就移开目光,但是那两人亲密拥抱接吻的姿态她一时还不能完全忘却——两人都脸颊发红,显然都沉浸其中,因为接吻,让她们忽略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只是享受着关注着对方的气息,看上去十分沉浸。 因为环境带来的吊桥效应让她们显得更加紧张,也更加亲密,拥抱对方的力度也更加紧迫。 她还没有这样的体会,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看起来还不错。 她心不在焉地拿起蛋撻,咬了一口,明明刚才还味道可口,但是现在却有些尝不出里面的味道,只觉得凝固在顶端的焦糖液黏腻,让舌尖都被甜到发苦。 她皱了皱眉,将咬了一口的蛋挞塞到曲风龄手里:“你吃吧,别浪费。” 但是给出去之后她又后悔了。 因为曲风龄接过,目光落在她的圆润蛋挞的缺口上,没说话,咬了下去。 上一秒被她咬过的地方,此刻又被曲风龄咬住。 她看着曲风龄咬过她的牙印,脑海里却浮现的是刚才那两个人拥抱着接吻场景。 这其实没什么,最近她经常分给曲风龄食物,她只是想要解馋,现在还在节目,她又不是没有理智,每次更多是浅尝辄止,不会全都吃完的。 反正曲风龄也很乐意。 但是这一次却让她有些不舒服,或许是受到刚才的影响,她莫名有些烦躁。 宋苔:“算了,别吃了……”她握住曲风龄的手腕,想要阻止她的动作。 但是曲风龄的动作却比她更快,已经将蛋挞嚼碎吞下。 然后才看向她,眼神淡淡疑惑。 她看着宋苔,似乎因为吃得太过急促,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似的舔了下嘴唇,眼神中下意识带上几分类似享受的情绪。 那种情绪和刚才她看到的那两个人表现出的情绪某一瞬间重合。 “算了,没事。”宋苔猛然扭过头,像是被烫了一下。 她只是没有经验,从小被宋雪鹤严格管教着,但不代表什么都不懂。 还是那句话,她只是没有经历过。 而且刚才的场面有些太过刺激,也太过直白。 她心里说服自己。 下一秒,她一抬眼,却见曲风龄正在直勾勾地看向她。 那眼神里的意味让她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现在去完全现了原形,她没有经验,只是在曲风龄面前伪装得游刃有余。 但是其实和曲风龄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比曲风龄还要不如。 湿润的舌舔过她的下唇,那种温热的触感让她一激灵,条件反射的想要推开她。 她也这么做了。 曲风龄被她突然的动作推得差点摔倒。 宋苔喉头有些发紧地吞咽了一下,惊慌得几乎手心冒汗,心脏跳得飞快,但除了紧张之外,更多是好奇。 在这里完全陌生的领域,她从未踏足过的感受,但是她却没有排斥,反而带着几分期待,更何况刚才的体验不算差劲。 因此,在曲风龄再次低头试图触碰她时,她没有躲开。 任凭急促的呼吸和温热的唇舌一同裹住她,那只手掌牢牢托着她的后脑,将她压向自己。 她不自觉地闭上眼睛,搂住她的脖子。 曲风龄却没闭眼,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扫视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她紧紧闭着眼,眼尾泛着淡淡的红意,因为无措和紧张,不自觉地透着几分柔软和顺从。 手指紧紧攥着她的衣服。 一缕缕菌丝从身体里飞快钻出,不受控制,兴奋地几乎在空气中挥舞出类似鞭子抽打的破空声,然后急促地向宋苔靠近,想要借机缠在宋苔的身上。 但是不可以,她之前就吓到过一次宋苔。 菌丝被主人的意志强压着收回,勉强恢复了正常,但是下一秒,又难耐地钻出皮囊,簇拥着向宋苔身边涌去,周而复始。 但宋苔对一切都浑然不知,只知道自己的呼吸已经被另一个人完全掌控,呼吸被剥夺、类似缺氧的快感让她目眩神迷。 几乎无暇思考。 不知道过了过久。 两人笨拙却气喘吁吁地分开。 宋苔有些失神。 被亲吻时,气息完全由另一个人掌控,那种头脑空白、思绪全然模糊的感受让她领会到了一种久违的放松和畅快。 她下意识舔了舔被咬到有些发肿的下唇,有些意犹未尽的迷恋。 气氛焦灼蔓延,如同一把火。 初次的体验并不算差,她顿了顿,拽着曲风龄的领口,让她低头。 再次吻上去。 第89章 第 89 章 唇齿。 狭小的空间, 空气安静,只有唇齿碰撞的声音回荡。 与其说是亲吻,更像是一种毫无章法舔舐、吮吸。 两人唇齿相依, 舌尖相触。 谁也看不出更有经验一点,两个蹩脚的初学者, 但即使这样,宋苔也从其中得到了莫大的快感。 她手指原本攥着曲风龄的衣襟, 依照她刚才看到的浅薄经验,不知道什么时候凭借本能的欲望冲动, 手指胡乱地钻进衣领……直到她的手指陷在其中,似乎感受到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手指。 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曲风龄突然按住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 这个动作很突兀,像是一种拒绝,让她从迷蒙中惊醒, 淚眼朦胧地看着曲风龄。 让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闭着眼睛靠在曲风龄肩上,脑海里是短暂的空白,什么都不去想,她张口小声喘气, 闭着眼睛平缓自己的呼吸。 曲风龄的呼吸也罕见有些奇怪。 趁着宋苔闭着眼睛的功夫, 菌丝缓缓被收拢进身体,刚刚只要再向下一点, 如果不是她及时握住了宋苔的手,她就会触碰到一些异样的东西。 宋苔眨掉冒出的生理淚,睫毛乱糟糟地簇着,这副模样,任谁都看得出来发生了什么。 曲风龄帮她擦掉眼淚,注视着她被吮吸得鲜红的唇。 她的目光太有存在感, 宋苔抿了抿自己的下唇,感覺到些微肿胀的刺痛:“好了。” 虽然她也想要繼續,但是再这样下去,她嘴唇上的痕迹会被发现的。 但是思绪却猛然清明了很多。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刚才那两个选手要冒着会被发现的风险,躲在这里短暂温存亲昵片刻。 的确很舒服,也很爽快。 “不要了。”她抬手挡住曲风龄的靠近的臉,摇摇头。 刚才太过緊张,她手指不知何时又緊紧攥住了曲风龄胸口的衣料,手心里满是湿熱的薄汗。 她回过神,看着曲风龄凌乱的衣领,还有几乎半敞开的胸口。 猛地移开视线,垂下睫毛,有点臉红。 不知道刚才自己居然做了这么多。 曲风龄注意到她的表情,却以为她不想要繼續亲吻,而是想要继续刚才的动作,便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宋苔不明所以地被她牵引着,直到碰到了……她像是被火烫了一下,飞快收回手,指尖却已经感受到了柔软细腻的触感,臉红得更厉害了,色厉内荏道:“你幹嘛?” 曲风龄动作停下,静静注视着她,眼神里有些浅淡的疑惑。 现在两人之间的場面,曲风龄衣领被解开扣子,而她的衣服整整齐齐——因为刚才曲风龄从头到尾的只将手规规矩矩地环在她的腰上——不像是曲风龄对她做了什么,反而像是她对曲风龄做了什么。 宋苔这些彻底清醒过来了。 她刚才只是一时兴起,比起对曲风龄的好感,她更多是一种尚在青春期的好奇,被长期被压制之后的反扑。 可是要她继续面对现在的局面,她还没有真正想好。 她抬手碰了碰自己烫得厉害的臉颊,飞快站起身,下意识要逃避。 但是走出两步,又突然返回,看着曲风龄,警告道:“不许说出去。” 她知道曲风龄不会说的。 这句话脱口而出,她看向衣衫不整的曲风龄,又覺得自己的语气太强硬了,她又松开手,弯腰凑过来在曲风龄唇角安抚地亲了一下:“听到没有?” 曲风龄点头。 她这才放心。 两人的关系……她迟疑了片刻,现在还在节目,肯定不能够确定关系。 她刚才沉浸其中,可是之后要怎么办,她此时才有些后知后覺的担忧。 算了。 既然曲风龄什么都没提出,她就先不想了。 她想要去看一下自己有没有什么异常,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正要回宿舍,却在卫生间碰到了两个熟人。 就是刚才在小仓库碰到的那两个选手。 两人迫切拥吻的場景还在眼前,可现在却丝毫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两人相处很自然,点到即止,并不刻意,但却透着一种默契的熟稔。 或许正是这种气氛,她们的cp才会有熱度,默契却不刻意,一切水到渠成。 宋苔对两人笑了下,没多说,扭头回了宿舍。 她其实也看到有选手尝试用卖cp的方法另辟蹊径抓住流量,但她从来没想过。 来这里的大多是想要抓住这个机会,宋苔从来没想过,因为她从来对这个节目没什么归属感,也没有将其视作一个机会。 她讨厌宋雪鹤事无巨细的管教,但她也悄无声息地依赖着宋雪鹤,没意识到她好像还是很天真。 直到现在,才稍微有了那么一点想要努力的感覺。 她抓紧时间去休息,在睡前,她躲在被子里偷偷看了手机。 浏览了几个帖子,看了看风向,自己的热度仍然一副死气沉沉、不温不火的样子。 她看了眼和别的选手的对比,和几个大热选手相比,她的数据称得上是惨淡,但和一些真正惨淡的选手相比,她的数据又是那些选手梦寐以求的。 她将手机放下。 随着赛程推进,她之前虽然懂,但是对其中的难受没有切身体会,更多是一种雾里看花,现在似乎才有了一点实感。 但是最难受的莫过于,她对于现在付出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这是一份相当难以捉摸的工作。 她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 将将睡了五个小时,宿舍里很安静,外面的天还是暗沉的,没有意思光亮,但她看了一眼,发现旁边有个床还是整齐的没有动过,有人甚至呆在练习室没有回来休息。 宋苔移开目光。 时间还早,去练习之前,宋雪鹤来看她,像是早就知道她昨天膝盖磕伤了:“给你拿了药。” “疼不疼?”说着,碰了碰她的膝盖,“过来,我帮你上药。” 宋苔瘪了瘪嘴,眼泪一刹那泵出来。 她没吃过什么苦,这已经算是极大的委屈了。 但是她强行压抑下去,用力眨了眨眼,别过头去。 她希望宋雪鹤先对她说接她回去,而不是她自己开口说。 但这是她自己先选的,她要能对宋雪鹤服软,就不会拖到现在。 某种程度上,她也完全遗传了宋雪鹤的性格,如出一辙的执拗。 “不疼。”她嘴硬道。 宋雪鹤看着她,没说话,有点无奈。 她也强撑着回视。 她就是讨厌宋雪鹤这样看她,明明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个小孩了,但是宋雪鹤的眼神还是让她觉得自己需要被照顾,被决定。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希望宋雪鹤抱她安慰她。 “还有事吗?队友还在等我。”话音刚落,没等宋雪鹤回答,她已经推开车门,脚步用力,回了宿舍。 但是她并没有像她刚才说的那样去找队友,而是去那个废弃小房间。 这到处都是监控,她知道有宋雪鹤在她这些镜头都不会被播出去,但是她也不想要让宋雪鹤看见。 她坐在房间角落,将脸埋进手臂,两分钟后,她就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有脚步声停留在她身边。 她用力将眼泪擦掉,对上曲风龄的脸。 宋苔也不是没有奇怪过,明明曲风龄一个工作人員,时间却空闲得恰到好处。 比起她们这些选手,节目组的工作人員无疑工作时间要更长。 长达十几个小时的录制,选手或许还有能够休息的空档,去补妆休整,能够喝口水暂时喘息。 但是工作人员真的没有任何空档能够休息,而且昼夜颠倒,过长的工作时间,或许还会碰上耍大牌难搞的选手,这份比一般工作要更加难熬。 但是每次她想见曲风龄的时候,曲风龄都能够第一时间出现,好像和她心有灵犀。 而且她之前从来没见过曲风龄,她疑惑归疑惑,却只觉得可能是自己记性不好。 要维持这样一个大型的节目运转,现场同时工作的人员几乎上千。 宋苔在这里一个多月也只认识经常和她接洽备采的几个姐姐以及食堂的阿姨。 她没见过好像也很正常。 “幹嘛?木头啊?不知道安慰我一句?”她抬起头,瞪了一眼曲风龄,没好气道。 跟曲风龄没关系,她的火气也不该让曲风龄来承担。但是她就是一开口没忍住。 或许是她还太小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成熟了,不需要宋雪鹤左右自己的行动。 可是在别人眼里,也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姑娘。 曲风龄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犹豫了几秒,抬手帮她擦眼泪。 宋苔立刻偏过头,躲开她的动作。 她是在曲风龄面前哭过,但性质不一样。 上次是被亲哭的。 现在被看到躲在这里偷偷哭鼻子也太丢脸了,搞得她好像一点承受能力都没有。 而且明明没什么大事,她也没收什么委屈,她就是想回家而已,这话说出来太丢人了。 “靠近点。”她突然看向曲风龄,想到了昨天,发出命令。 “快点。”她毫不客气道,冷着脸,眼神里却还是刚才哭过之后没有擦干净的水光,在微暗的灯光下,她不知道这样只会暴露自己的色厉内荏,不会让人觉得生气,反而显得很可爱。 曲风龄低头,手掌碰了碰她的脸颊。 在手掌碰上她的那一刻,宋苔有些发抖,昨天的记忆又重新浮现。 那种唇齿相碰的感觉。 她闭上眼睛,搂着她的脖子吻过去。 和昨天一样的感受,但又有点不同。 她能感受到曲风龄的吻技迅速进步,昨天明明还是两个新手,可今天曲风龄似乎已经可以引导她了。 舌尖纠缠。 她心里弥漫上一股快感,由身体产生的快感。 可是很快,她不满足这样浅尝辄止的亲吻,而是被这亲吻牵出一种奇怪的焦躁来,她拢了拢腿。 曲风龄将她抱在怀里。 她有些难受地靠在曲风龄肩头,突然凭借一股冲动握住了曲风龄的手。 她也不知道她想要曲风龄对她做什么,她或许只是彼此的亲吻更深入一点。 或者抱她更紧一些。 以往的经历让她像一张白纸。 “快点快点……” 她此刻只觉得难受,催促着曲风龄,似乎有一把火在胸口点燃,烧得她有些颤抖,皮肤发烫,却找不到出口。 她不知道要怎么做,只是一味地往曲风龄怀里缩,轻轻弓起腰在她膝盖上茫然蹭了蹭,迫切想要缓解自己身体的焦躁,像只小动物。 却又不得其法,反而让自己更难受。 曲风龄看着她,握住她的腰,手像是不小心碰到了她膝盖上的伤口。 轻微的疼痛让她清醒了片刻。 但是宋苔根本毫无戒心,曲风龄的抚摸让她觉得好受了些,她希望继续。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短裙,因为一会儿要去练习室。短裙方便看清动作是否到位,也更能看清发力点。 而此刻短裙却方便了某些动作。 那只手掌已经轻轻滑了下去。 似乎那轻微的疼痛就是给她一点机会,让她能够清醒过来推开曲风龄。 如果宋苔没有抓住,那就算了。 手掌握住她的小腿。 …… 曲风龄盯着她的表情。 她的动作一开始还比较生涩,像是那种有基础知识却从没真正实践过。 但是已经足够了。 …… 她坐在曲风龄怀里,悬在空中的双腿颤动,片刻,无力分开垂下。 她鼻尖已经冒出汗,将脸埋在她的肩窝,小口喘气。 那种近乎极限的感受将她逼出了眼泪,那种近乎茫然的失神,她从没感受到,比亲吻更甚,那是一种全然的失控——从身体到思绪,在濒临极限的那一刻,除了身体在本能发抖,其余尽是空白。 曲风龄垂眸,指腹擦过她的睫毛:“还要吗?” 第90章 if 无题。 她的声音响在耳边, 像一声惊雷,让宋苔猛地睁开眼,挣脱身体的快感, 终于勉强清醒了过来。 睫毛湿漉漉的纠结在一块,无声地打量眼前的场景, 眼前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正窝在曲风龄的怀里,两人的姿勢亲密。 雖然两人似乎没有做到最后, 曲风龄更多是在抚慰她。 可是身体泛上的一阵阵剧烈的快感提醒着她刚才两个人进行了怎样的过界又亲密的举动。 之前的吻还能说是一时冲动,可是现在又該怎样解释, 就算她再单纯,再没有经验,也学习过生理课,能够意识到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脸上惊疑不定,身体向后仰, 用力推了一下曲风龄的肩。 可是她刚初尝情潮,四肢无力,这一下非但没推动,反而因为曲风龄的手臂环在她的腰上, 又重新跌回曲风龄怀里。 “放开我。” 曲风龄这才放开她。 宋苔双腿发软地踩着地面, 又差点摔倒:“你做了什么?” “我让你做你就做?”宋苔恨恨道。 曲风龄的眼神有些无措,伸手想要拉住她, 但又很快放下,顯得应付不了她的逻辑。 宋苔呼吸起伏,对上她的眼睛。 的确是她先开始的,后面的一切也是稀里糊涂发生的。 她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也没什么理由去怪曲风龄。 但是她什么都不懂,曲风龄什么都不懂吗? 明明昨天晚上的亲吻还是两个新手, 可是曲风龄今天就好像是突然开窍了,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 她不管,说到底,眼前的一切都是怪曲风龄。 不过她反倒冷靜下来了。 身体没什么不适,只是还没缓过来,轻飘飘地有些发软。 “不许说出去。”宋苔眼泪还没擦幹,水光淋漓地瞪了她一眼,警告她。 雖然看起来眼圈仍然红通通的,可是顯得瞬间张牙舞爪了很多,至少比刚才好多了。 曲风龄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点点头。 “看什么看?” 她有些不舒服,腿间还有残留的痕迹,湿漉漉的很难受,至少应該清理一下,她不想动:“去给我拿个衣服。” 曲风龄站起身。 宋苔又道:“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这个时间,宿舍里应该没什么人了。 “要是被发现了,你就自己找借口圆过去,不许把我供出来。” 曲风龄点头。 这副言听计从的样子反倒让宋苔舒服了很多,她脸色有些缓和下来。 她将脸埋在腿上。 不过这么一场,心里一点都不难受了。 曲风龄很快就带着衣服返回。 宋苔接过衣服:“转过去,不要看。” 曲风龄转过身。 曲风龄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 宋苔确认她没看,转身脱掉身上的脏衣服。 此刻是清晨,房间里的光线不算亮,只有一扇单面玻璃能看到房间外。 但是清晨的阳光却如同金子般倾倒在宋苔身上,在地面上勾勒一道倩影,影子纤长,一端落在曲风龄的眼前。 她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又什么都看到了。 为难地站在原地,片刻,最终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想法,脚底下却蔓生出一圈菌丝,悄无声息地爬过去,有些兴奋地环绕在宋苔脚边,又在宋苔余光扫过来时,飞快缩回。 宋苔换好衣服转身。 看到曲风龄还垂着头,一动不动。 “好了,转过来吧。”她将换下的衣服放在袋子里,对上了曲风龄的眼睛。 “看我幹什么?”她没好气道。 身体的感受比她想象得还要顽固持久,她身体有些不爽快,语气也自然不会好。 曲风龄却没移开目光,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宋苔后知后覺意识到了什么,她此刻的语气,刚才对曲风龄毫无顾忌地发了脾气。 不过经过这么一出,她现在反而在曲风龄面前暴露了自己性格。 之前反而还收着点,现在也一点都不想演了。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被高强度地摄影机围绕着,即使閉上眼睛睡着了,还要担心一下自己的睡相,是不是会不小心说了什么梦话。 不过已经在曲风龄面前暴露了,她也不想演了,反而放松了。 “好了,不许看了。”她恼道。 曲风龄顺从地嗯了声,移开目光。 她以为是在发脾气,可是声音沙沙软软的,更像是一种不自知的撒娇。 现在时间不早了,到了训练的时间,可是她身体发软,刚才哭了一通,眼睛红红的,一时半会消不下去,与其出去被拍到,或者躲在卫生间里休息,还不如呆在这里,等恢复好了再出去。 “过来,坐下,陪我一会儿。”她命令道。 之前两人都是将就着坐在旧纸箱上,但是现在她不爽快,也不想老老实实坐着。 等曲风龄在她眼前坐下,她坐在曲风龄腿上:“抱紧我。” 曲风龄依言抱紧她。 她不管这个姿势曲风龄舒服不舒服,只要她自己舒服就行。 “再紧点。” 她眼神带着命令,对她昂了昂头,眼圈泛红,眼尾轻轻上调,形状圆润,更衬得她眼神里的情绪无声可爱不自知。 曲风龄忍不住碰了碰她的眼睛,有些生涩道:“为什么哭?” 之前几次见面,宋苔从来没有哭过,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宋苔哭。 虽然宋苔的眼泪让她涌起一种莫名的兴奋和快感。 上次宋苔迷路了,浑身狼狈,反而问她有没有吃的,她要吃点东西。当时她还有些生涩,想给宋苔拿点吃的,但是没控制好自己的肢体,明明是想照顾一下宋苔,宋苔却被她吓到了。 “和人吵架了。”宋苔靠在她肩上,随口回答,说完意识到什么,仰头,防备地看着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警告你,我们两个现在还没任何关系,你管不到我。” 别以为她不知道曲风龄一直在演,明明昨天两人接吻的时候,曲风龄还一副什么都不会,无比纯情的样子。 结果今天就暴露了,曲风龄明明就很有经验。 她都没有追究曲风龄骗她的事情,曲风龄还反倒问她怎么了。 跟她有什么关系。 宋苔抱着她的腰,语气不愉快道:“閉嘴,不许问。” 曲风龄有些无措。 她不知道宋苔怎么又有点生气。 小小的空间里,就两个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身边这个人的存在,更别提两人的姿勢还这样亲密。 宋苔垂眸盯着地面。 她上一秒还覺得曲风龄的问题很讨人厌,但是下一秒,她又忍不住想说。 毕竟也没人听她说。 但是曲风龄就是这么老实,让她闭嘴就闭嘴,一句话都不问了。 过了一会儿,她没忍住:“喂,你再问一下你刚才的问题。” 曲风龄:“为什么要哭?” 她半真半假道:“能有什么为什么,就是没人支持我,太伤心了,所以有点想哭。” 曲风龄愣了一下:“我以为你不在意。” 毕竟宋苔一直没表现出对名次的在意,至少比起别的选手,也没表现出什么压力。 “谁跟你说我没有压力的,我每天晚上从你这里拿到手机,都要躲在被窝里偷偷看我的投票好不好?每次看到投票名次向下滑,我都要掉眼泪的。” “而且谁来参加节目不想拿到好成绩,我和其他人能有什么不一样,我又不是什么圣人。” 更别提她还和宋雪鹤较着劲。 最让她覺得不服气的是,宋雪鹤知道她做不成,也不会拿到什么好名次。 而现在发现,事实也是如此,她根本靠自己拿不到什么镜头,也没什么真正喜欢她的粉丝。 就算她比绝大多数人都做得好,就算她每天打起十二分精神,在所有人面前做好,也没有用。 因为媽媽是想要让她来试试,也仅此而已。 “不过也没什么的,从小到大就这样,我都习惯了。” 她在说宋雪鹤。 曲风龄却以为她在说小时候的经历。 宋苔呼出口气,好像抱怨两句就可以了,就可以让她语气平靜下来。 可是刚刚她还在哭鼻子,情绪波动那么大,莫名显得她此刻过于平静了。 曲风龄又有些疑惑了,她好像捉摸不定宋苔的情绪:“你想出道吗?” 宋苔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一眼:“要是不想出道我来这里做什么?参加减肥训练营吗?” 她只是参加的目的不纯粹,不代表她不想出道。 可是怎么可能不在意,要是不在意,她就不会闹着要来参加节目。 因为她说归说,也明白她参加这个节目根本绕不过媽妈。 归根结底,妈妈不是想要她参加节目,而是要让她明白,离开妈妈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她要按照宋雪鹤要求的去做,而不是自作主张。 不过说起减肥,她最近反倒胖了一些。 她故意笑了一下。 她安慰自己,还好自己肯定出不了道,要不然高强度上镜,要不停保持身材,那才是真正的酷刑。 她垂下眼睛。 不过她心里也知道,这也是让自己好受一点的安慰,在发现自己得不到之后故作姿态的开脱。 曲风龄一直没开口说话,只是听她说话。 宋苔突然扭脸看向她,戳戳她的手臂:“光听我说,你怎么不说?” 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但是曲风龄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一个名字。 “你呢?说说你。” “我?”曲风龄神色有些茫然。 宋苔随口列举道:“比如家是哪里的?多大年龄了?多少说一点啊。” 曲风龄突然看向她,语气平静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宋苔:“……” 她忘了这件事了。 “当然、当然,我记得你啊,但是这是你的隐私,我哪能记得这么清楚,算了,不想说就算了。” 她也没那么想知道。 就是她一直在和曲风龄说真心话,曲风龄却一直不跟她说,让她覺得不公平而已。 她看向曲风龄,视线却猛地停顿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突然看到曲风龄的身体在扭曲,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很诡异。 但是下一秒,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有些疑惑地眨了下眼,觉得自己大概最近失眠出了幻觉。 她靠在曲风龄肩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没有摄像头的存在,大概是太过放松,最近有些失眠,再加上今天一大早情绪起伏,她声音不知不觉间低了下去。 曲风龄垂眸看向她,浓黑睫毛弯弯翘翘,安安静静地搭在眼下,看样子已经是困极了。 “菜菜?” 温热呼吸落在她的皮肤上,平稳安定。 这具皮囊不过是拟态,只是看起来和人類高度相似,可本质上,她感受不到和人類相同的快感,但是此刻,由宋苔呼吸带来的涟漪,有种刺热的烫意,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外形。 “菜菜?” 宋苔闭着眼睛轻轻嗯了声,却将脸埋进她颈窝,试图找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她意识到什么,强行想让自己清醒过来,睫毛颤了颤,但是反而越来越不清醒了。 这个状态肯定不行,她要睡一会,但是现在又没有手机,她和队友已经约好了上课训练时间,肯定不能随便失约。 她极力睁开眼睛,看了眼时间:“你帮我去和队友说一声好不好,我今天上午晚一个小时再去训练,就晚一个小时。”嘟嘟囔囔说完,眼睛已经闭上了。 话音刚落下,呼吸平稳,俨然已经睡着了。 她从来没有缺席过训练,虽然大家关系不冷不热,不算特别亲密,可共事这么久,也有些感情在了。 队友们没说什么,反而关切地问了问哪里不舒服,严不严重。 “不清楚。”曲风龄的口吻冷淡,就像是顺便来传话的工作人员,没有引起什么怀疑。 等她返回时,宋苔还靠在她留下的皮囊上睡得正沉,长发散乱地落在她的手臂上,甚至几缕落在她的胸口。 好像有些痒。 曲风龄不确定这种感受是不是痒,她现在对于人类身体该有的感知还掌控得不够明确。 她垂眸盯着宋苔的脸,不自觉地抬手放在宋苔的面前,宋苔的呼吸也落在她的手指上,那股气流拂过,让她难受得想要蜷缩起手指。 直到她手指碰到宋苔的皮肤,那种难受感才稍稍舒缓了一些。 宋苔睡得很熟,只有小半张脸露在外面,姿势无比亲密地靠在她怀里。 有点像刚才她们的姿势,只是刚才她们在接吻,她还抚摸了宋苔,缠住了宋苔,让宋苔发抖哭泣,但用人类的话说,那应该叫抚慰。 她低下头,不自觉地距离越来越近。 只差一点。 “喂你鬼鬼祟祟干什么?是不是想偷偷亲我?”宋苔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曲风龄立刻僵在原地,那些已经探出的菌丝如同被抓包了一般,也顿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宋苔看着她,语气带着笑意。 说是要睡一个小时,但是参加这个节目以来,生物钟早已养成,睡了大约半个小时,她已经迷迷糊糊醒过来了,对于曲风龄的动作,她隐约有感知,但是却没有直接睁眼,因为她好气曲风龄想做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 宋苔觉得她这样十分好玩,明明很有经验,但是此刻被她抓到,却显得格外局促拘谨,甚至有些微妙的不安。 好像生怕她会生气一样。 宋苔忍不住笑了声,靠在曲风龄肩上:“谢谢你让我靠你肩膀这么久。” 明明半个小时前,宋苔还对她发脾气,有点生气的样子,可是此刻又靠在她肩上,语气亲昵,嘟嘟囔囔地跟她说谢谢。 曲风龄身体里的菌丝猛地一颤,去看她。 宋苔正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在她不安的目光下,突然笑着凑过来,低头,在她颈侧亲了一下。 触感很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手里多了个袋子,是那个装脏衣服的袋子。 “帮我洗一下吧,你最好了。” 宋苔已经推开门:“我先走了,去练习了,拜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全文完结】 第91章 if 亲密。 最后一个动作落下, 训练室的大片镜子照出几道整齐人影。 “好了,休息会吧。” 训练室里緊绷的气氛瞬间放松了下来。 几个人順势在地板上坐了下来。 现在的季节气温并不算高,甚至清晨还要穿外套预防感冒, 可是此刻几个人都气喘吁吁,额头上都是汗, 止不住地向下流,足可见训练强度之大。 这一遍是她们最順的一次。 “希望明天也能这么顺利, 千万别出錯。” “说什么呢,都练这么多遍了, 刚不是一点问題都没有。” “已经要晚上了,我们去食堂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吧。”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爆发一阵喧闹。 几个人面面相觑。 有个隊友按耐不住看热闹的心态,立刻站起身,向楼道里看去:“不是马上要二公了吗, 几个导师一切请我们吃东西了。” “啊都是我想吃的。” “菜菜,你要吃什么?” 宋苔笑了下,摇摇头:“不用了,我现在吃不下。” “那我也不吃了, 也没什么食欲, 万一又胖了。”刚才兴冲冲地嚷着想吃的那个隊友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去拿。 宋苔没看她, 随意坐在地板上,调整呼吸,一边揉着自己的膝盖和小腿,脑海里想着刚才的动作。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纸袋,有人递在她面前。 宋苔摇摇头, 她以为是隊友帮忙拿了一份,刚刚剧烈运动过,她没什么胃口,正要拒绝。 目光一顿,突然发觉面前这双手很熟悉。 她不由自主地抬头,对上曲风龄的眼睛。 宋苔下意识接过。 “好久没有吃垃圾食品了,真想这一口。” 宋苔的那一份里,和大家稍微有些不太一样,是她上次见面说想吃点口味。 曲风龄甚至还悄悄给她夹带了一个蛋挞。 她看了一眼,迅速重新合上。 “怎么了?”有隊员问她。 “有点累,想等会再吃。”宋苔一副累惨的样子,无奈摇摇头,轉头却瞪她一眼。 曲风龄却已经带着几个工作人员要给下一个队送。 曲风龄工作的时候和她想象得有些不一样,一点都没有在她面前的温吞木讷,反而游刃有余。 这让她还有些不适应。 宋苔饶有兴致地又看了一眼,移开目光。 外面喧闹声渐息,应該是曲风龄和那些工作人员都走了。 宋苔将纸袋放在一边,站起身:“再练两遍吧。” 再回过神时,已经凌晨了。 “先休息吧,要一起回去吗?” 其中一个女孩有些为难地看了她一眼,说:“我先不回去了。” 另一个女孩:“那我陪你吧。” 没什么问題,宋苔是她们中练得最好的。如果不是为了整个队不出錯,宋苔也不用留在这里。 愿意留下的这几个女孩都是排名相对靠后的 临近公演,本来应該好好休息,可是越到这种时候,心理压力更大。 因此宋苔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嗯,那加油,尽量早点休息。” 那袋食物已经凉了,宋苔没着急吃,房间里很安静,她拎着纸袋推开门,里面没有开灯,她正要关上门时。 一双手臂突然从身后抱住她,门咔哒一声关上。 宋苔在她怀里轉了个身:“你吓到我了。” 她将手里的纸袋塞到曲风龄怀里,瞪她一眼:“这么多人看着呢,还把这个给我,不怕被发现吗?” 曲风龄却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宋苔:“……” “欸我在跟你说话呢。” 曲风龄凑过去亲了下她。 宋苔被她突如其来的吻弄得一趔趄,装不出冷脸的样子:“下次不要这样了。” 宋苔转身,捂住她的唇,挡住她的脸,曲风龄却略微低头,顺势咬住她的指尖。 含着她的手指,咬在齿间轻轻摩挲。 她的动作让她猝不及防,飞快想要缩回手。 可是曲风龄却趁着这个機会将她吻了个正着。 宋苔又气恼地瞪她一眼。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发现自己好像误会了,曲风龄似乎对一些常识是真的不懂。 但是她又恰恰像是什么機器人,还是那种学习能力极强的,用极快的速度学习弥补。 就像现在。 这样调情般的动作,在第一次见到曲风龄的时候,她不敢想象这是曲风龄会做出来的动作。 曲风龄松开咬住她的手指,将脸完全埋进她的掌心,轻轻舔舐。 温热灵活的舌面刮过软心的感觉太过刺激,她感觉整个身体都像是要被曲风龄的舌碾开。 她缩了下腰,想要躲开,却被牢牢握住。 腰肢靠在墙壁上,宋苔有些站不稳,眼泪几乎将视线模糊,她垂眸看向身前的曲风龄,忍不住想要呜咽出声,可是外面很安静,她不能出声。 …… 片刻,曲风龄帮她清理。 宋苔也不扭捏,懒洋洋地靠在她怀里。 曲风龄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腰,让她身体的身体惯性緊绷起来。 两人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说熟悉也不算熟悉, 宋苔到现在都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段关係,但是却稀里糊涂将错就错下去,反正压力太大,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排遣。 她抓住曲风龄的手:“不许摸了。” 她靠在曲风龄的肩上,这种程度的亲密她都已经习惯了。 一开始只是隔着布料,两人接吻,再加一些点到即止的抚摸 放纵是很轻易的,快感尝试过一次之后就很难回去了。 似乎也没过多久,两人的关係就突然变得更加亲密了。 不过宋苔觉得没什么,虽然不明不白,可是这段关係让她很放松。 和队友虽然关系还不错,可那毕竟是完全暴露在摄像机下的关系。 每个人都有自己努力的目标 相当于 这种似有若无的竞争关系会让她们越发亲密,也可能让她们一开始 那天无意中撞见的两个選手是前者,在高压环境下,她们是在抱团取暖,她们原本就相互交缠,现在只是变得更紧密。 但大多数人显然是后者。 整日一起上课练习,短暂的组队,让她们在短时间内无比亲近。但是节目组又会在她们因为环境变得亲近时,又时不时用排名、用排名产生的差距提醒她们,让她们中夹带着似有若无的竞争感,会不自觉地想要争个高低,她们的关系既亲近又微妙。 这很正常,因为这毕竟是个比赛,有竞争才是合理的。 就像那个今天晚上见她没吃东西,也選择不吃的那个队友,这好像也是一种微妙的比较。 因为宋苔表现出的好相处,加上前期人气还行,她和大部分人关系都不错。她们或许真心认可她,但是并不代表着她们没有想要借机从宋苔身上得到一点人气流量。 但这没什么问题,就算是再亲密的友情,也会存在占有欲、嫉妒之类的幽暗情绪。 正是这些情绪的存在,才让关系变得独特。 宋苔并不讨厌,但是也不太能放松不下来。 她叹了口气。 曲风龄:“为什么叹气?” 宋苔看向她。 曲风龄关心人还是这么直白,不加掩饰。 “因为马上要公演了啊。” 她最近也紧张得没有打开手机看了,不知道投票怎么养,反正大不了是最后一次了,没必要让自己那么难受。 宋苔托着脸,半真半假道:“万一我被淘汰了,就见不到你了。” 她语气里带着笑意,这句话明显带着开玩笑的意思,可是大概是她的眼神一直在注视着她,瞳色在昏暗的光下很亮,莫名显得很真诚。 让曲风龄突然想起了宋苔的一张宣传照,也是托着脸在笑,翘着唇,眼神明亮熠熠,拍得很漂亮。 都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她的话。 她盯着宋苔看,忍不住靠近。 宋苔像是看到什么惊奇的东西:“你怎么笑了?” 那是因为她对身体的把控程度提高了。 曲风龄回过神,在心里道。 “多笑笑呀,很好看的。”宋苔指尖点了点她的唇角。 曲风龄对她公式化地翘起唇,按理来说应该很自然,可是在宋苔的注视下,她僵硬得像模板。 宋苔失笑:“算了,你还是别笑了。” 曲风龄握住她的手指:“不会的。” 宋苔被她转移话题的功夫给弄懵了:“什么?” “不会被淘汰的。” “喜欢你的……人很多。” 宋苔没听出她这句话微妙的停顿在哪里,但是她知道的,她没那么差,但是如果名次太低,那还不如让宋雪鹤将她带回家呢。 “好了,没事的,不用安慰我了。” 宋苔凑过去,没把她的话当回事,笑盈盈地在她唇角亲了亲。 她不知道曲风龄时在哪里学来的,但是她在曲风龄身上学到了些经验。 她抱着曲风龄的脖子,又在她唇上碰了下:“后天就要公演了,我还有点紧张,担心会失眠。” 曲风龄追过去,碾过她的唇。 …… 宋苔神清气爽地起床。 但是比起别的选手,算得上是神采奕奕。 她昨天睡得很好。 镜头拉近,她突然听到了观众席下,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心里惊诧。 声势浩大,一时间竟然盖过了对手的队伍里最热门的选手。 她隐约察觉到有什么发生了变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对着镜头露出一点笑意。 这种预兆在宣布名次时彻底应验了。 台下的观众席已经完全空了下来,气氛寂静,所有的选手此刻都齐刷刷地看向大屏幕。 大概是刚才表演的时候出乎预料的应援声,让她模糊意识到了些什么。 宋苔心跳很快,这是第一次,她如此紧张,好像已经预料到了有什么超出她预料的事情即将发生。 排名一个一个被公布,最后空余了两个名额,留了悬念。 一个是c位,另一个是最后一名。 宋苔的心脏却越跳越快。 明明按理来说可能性不大,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台上最中心的那个位置。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名次,由上次的十几名,逐渐向上、再向上,最后定格在最中间的位置。 意料之外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她睁大眼睛,脸上的表情差点没有控制住,在台下的工作人员中看到了曲风龄。 曲风龄对她笑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比起前一天明显流畅了很多,甚至很自然,一点都看不出,她之前的笑有多僵硬。 但是宋苔却完全笑不出来,她脸上勉强露出适时了惊讶和惊喜的表情,她应该觉得高兴,可心里却十分慌张,她盯着屏幕上的结果,脑海里第一个念头是—— 曲风龄不会真的为了她做了什么事吧,可是,做票是犯法的呀! 第92章 if 妈妈(含论坛体,慎) 她还想再看一眼曲风龄, 可是周围都是人,有人在恭喜她,有人在鼓掌, 将站在台下的曲风龄完全挡住了。 隔着人群,她只好收回心神, 先看向眼前的镜头,露出了一点惊喜的笑意。 她全程都很混沌, 在炽目的灯光下,不可置信地被推着走, 直到她在中间的位置坐下,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不知道在她没有关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此刻被炽明的灯光照着,又被无数双眼睛齐刷刷注视着,她除了迷茫以外, 她不可避免地心里涌上一股轻飘飘的兴奋感。 她看向身边无数个目光,没有不喜欢这种被簇拥着、被仰望注视着她的感覺。 …… 另一边,宋雪鶴面色微沉,看着眼前的屏幕。 她最近就发现有关于宋苔的信息出现, 可是那些帖子一开始的引導性并不算强, 而且数量不算多。 舆论需要被引導,想要有曝光, 无论好坏,最先要出现在大众面前,然后才能有被评判的机会。 因此她一开始已经将有关宋苔的镜头斟酌再斟酌,尽量压缩到最少的状态。 大众舆论是很脆弱的,如果不进行引導,稍不留神就容易跑偏。 可是现在流量正在发酵, 万一引导方向有偏差,就会对宋苔的评价有影响。 可是没想到只是觀望的功夫,流量就突然爆发了,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之后想要再进行引导,已经有粉丝开始涌入,时机已经不对了。 宋雪鶴垂下目光,看向手中的屏幕页面。 而这些流量的始作俑者是—— 是一些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活粉。 这也是她最初没有選择轻举妄动的原因。 这些账号活跃程度不明,每个账号的评论发言风格、用词习惯、甚至连标点符号的用法都不太一样,昭示着这些人都是活生生存在的人,而不是有人故意用来引导的水军。 而这些始作俑者,拥有庞大的数量,除了宣泄对宋苔的喜欢之外,还进行了大量有关宋苔的各种舞台片段、宣传剪辑、安利产出等投放。 是的,投放。 就连她看见了,也不得不覺得投放这个词十分精准。 铺天盖地的宣传物料,从舞台到下班视频。 但是最终出圈的是一个饭拍镜头——宋苔看向眼前的屏幕,垂下睫毛,睫毛轻轻一眨,一颗眼泪瞬间顺着脸颊掉了下来。 那颗眼泪在灯光下如此鲜明显眼,亮闪闪的。但是她还是看向镜头,带着笑意看向前方,鼓掌恭喜其她人。 而下一帧,画面定格在那颗眼泪上,画面却一切,换成了某天下班时,她发覺了粉丝的镜头,正好看过来,笑盈盈地冲她们挥手打招呼,眼神明亮。 如果宋苔此刻能看到,她大概能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那天她不小心被灯光刺到眼睛留下的生理泪。 但是经过剪辑,这颗明明很随意的眼泪却变成了一种情绪性的武器。 就是这一小段视频,拍摄角度完美、配乐恰到好处、时间短、情绪冲击强,几乎拥有了传播的所有利好要素。 就算不认識宋苔的人,也很愿意在里面随口评论一句,而后对宋苔的好感度增加一点。 当然,这只是一个打开了一个缺口。 接下来又精准大批量的投放了宋苔的舞台物料。 对于刚刚眼熟宋苔的人来说,这样的视频和动态无疑立刻加深了印象。 就是这种无差别投放式的安利,吸引到了大量路人的围觀。 而能够吸引到这些路人由觀望状态,转化为粉丝,最重要的还在于宋苔做得足够好。 她的舞台虽然没有大规模曝光,又因为缺少粉丝基数没人宣传。 所谓的出圈宣传,首先要有宣传才行。宋苔恰恰缺少的就是这一点。 而能够达成这样的效果,最重要的原因还在于宋雪鶴。 一开始宋苔的路人缘就很好,得益于宋雪鶴对宋苔前期曝光片段的严格把控,放出的镜头都是中规中矩、几乎不可能挑出问题的。 而这种中规中矩在另一种意义上叫做:无可指摘。 宋苔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吸引到大量其她家粉丝好感,本身就说明了一定的问题。 她已经做得足够,恰恰缺少的就是曝光度。 大部分观看节目的观众只要看过宋苔的片段,都对她有一些好感,这些好感很容易被抓住进一步转化,只是曝光度不够,了解也不深入,更多停留在随意一瞥的状态。 而现在,那些大规模高质量的安利产出,恰好弥补了宣传的缺失。 几乎差一环都不可能成功。 当然,曲风龄没有想到这些,她只是单纯地记住了宋苔那天的话,想要讓宋苔满足愿望。 …… 于此同时,不光宋雪鹤,网上也几乎炸开了锅,因为这次出乎预料的排名。 [理性讨论,某新c是不是皇族啊] [肯定是啊,这上升速度,简直不敢想象到底注了多少水啊。] [别开玩笑了,真皇族的话,就不会镜头被压了整整四期,直接错失前期曝光,此处附带镜头时间排名截图,下位圈的都比我们家的镜头多。] [镜头不在多而在精吧,有效镜头拿出来比什么都有用,还说不是皇,就这么捂着眼睛往前跑吧。] [楼上,你要覺得这种中规中矩且量少的镜头是你嘴里的有效镜头的话,那和你家姐姐换换?] [不敢说话了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吧。] 就在各家粉丝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则帖子突然在流量最高点发出。 [某家发大水,皇族实锤?] 这个用户常年追星,几乎每届比赛必有她的身影,而且据说拥有某些不可言说的关系,能够提前知道内幕消息,她口中所谓的内幕消息基本十有八九是真的。 而且没有什么明显粉丝倾向,只看選手实力说话,因此这个用户也吸引了大量粉丝的关注。 因此几次比赛下来,虽然各家粉丝有分歧,但是对于这个用户的言论倒是信个八九不离十。 [楼主昨天晚上追了节目,已经知道了内幕消息。] [对于这个結果抱有十分怀疑,忍不住去查了查。我知道好多人没耐心,那我先说結论:投票結果是没问题的,宋苔也不是皇。] [当然,肯定很多人不相信,说实在的,楼主连夜查了一遍,也很怀疑自己的結论的真实性,实在忍不住发了这个帖子。] [但是先听我的分析过程。 [宋苔的某直系亲属是比赛投资商之一,也是某著名公司董事。这个是很好查的,人家从来没有做过掩饰,最简单的,有手就会,众所周知的某企业关系查询软件,一查就出来了。] [等等,看到这里是不是觉得拿到了宋苔是皇的证据。 [不巧,楼主当时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我昨天查出来的时候,本着一定要找到证据的心情,立刻又去找了其它渠道,准备佐证结论。 但真要这么简单就好了。 就这么一查,反而讓我查到了另一些疑点。 我查了宋苔的亲属公司名下的所有子公司。这里科普一个小知識,可能很多人都知道,适时引导舆论、运用舆论为自己造势,都是很常见的手段。 而娱乐公司底下某些挂名的所谓xx科技公司,大多都是养的水军号。 例如某影帝家暴出轨,前些天不是上了热搜一嗎? 不过现在大家已经忘了个干净吧。 当时引导舆论的就是这几个:某某娱、八卦娱乐手等等。这几个众所周知的号就是某影帝公司养的号,可以去查查,这几个号在事情被爆出的第一时间就开始转移视线,几乎可以说明立场。 咳咳,话题扯远了,总之刚刚就是一个例子,大家懂了就行。 所以顺理成章,楼主就先瞄准了公司底下所有疑似的小公司和工作室,倒是发现了不少号,楼主都排查了一遍,但是这么一查,楼主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些号的数量不少,但是非常安静,不但安静,还发了不少别的选手的物料宣发,可是一条宋苔有关的都没发过。 是的,你没听错,一条都没有。 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当然,也不排除这是为了故意撇清嫌疑。但是这种可能性极小,到这里其实楼主就开始疑惑了,因为普通路人是不会关注这些。 放着自家的号不用,难道非要兜圈子找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号用嗎? 但是之后又排查了一遍,真的什么有用线索都没发现。 我又只好去找了这次流量爆发的开端,就是那个落泪视频。 这个用户,没有任何问题,前期账号只是在分享生活,只是恰好最近在追节目,喜欢上了宋苔,一时兴起发了这个视频,最多说花钱买了些推流。 而这种恰巧,同时发生在了几千个人身上。 但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啊。 如果这种粉丝自发也能被叫做皇的话,那么大家都是皇了。 大家也可以找出来看看,几乎每个都不一样,甚至还有为了宋苔产生的骂战,真的不能再真了。 如果水军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不敢想象要花多少钱。 而且这些所谓的“水军”,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产出,是的你没听错,产出。 so楼主总结一下,姐妹,你是说,这是一场没有预谋的、几千人一起默契进行的安利行动? 是的,很遗憾,目前从各方面都找不出任何证据能够指向宋苔这次的排名有问题,只能暂时得到这样一个荒谬的结论。 这些账号背后都是正常使用的,不是水军账号。 楼主也非常摸不着头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苦笑.jpg 害怕有人不清楚这群粉丝的含金量,这里放一下数据,方便大家直观感受一下:表格。 数据来源自每位选手的超话签到人数,截选自xx月xx日23:48,数据真实可查,可自行验证。 就拿人数最高的xx来说,超话人数达到了惊人的五位数,而能够产出、创作、拿出去以一当十的粉丝,也就最多一千人。 但是不要忘记了,这五位数是掺杂水分的。 某家别跟我说这都是活人哈,如果僵尸粉也算活人的话,那地球凭空多了几亿人口,恐怕要爆炸了。 但是宋苔的数据,从一开始就是几千人,很稳定,到最近也才将将有了五位数的水平,但是在一个多星期前,突然开始攀升,虽然直到现在还和众多上位圈前排的选手有差距,但是别忘了,这四位数的几千人和超话里只会签到的几万人不一样,是拥有强大的创作能力和行动能力,能够实打实进行安利,能够吸引路人入坑的几千人。 这么一看,是不是就没有可比性了。 这群庞大的“水军”,兢兢业业地给宋苔做数据,搞产出,注意我这里的用词,几千人,还不是普通粉丝,这个数量真的十分可怕了,还有很多因此被吸引入坑的路人,加在一起,凑成了这次投票结果。 现在还不能下最终定论,楼主也会继续追踪的,有消息再汇报。 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也可以继续关注。 …… [真客观还是假客观?怎么感觉像是粉丝批皮呢?] [闭嘴吧楼上,还在这假装怀疑上了,不就是楼主在帖子里说了你家发大水嗎?] [大脑过载了,但感觉说得倒是挺有道理的,先观望一下。] 底下虽然仍然闹哄哄的,说什么的都有,但这个帖子用中立的角度暂时平息了关于宋苔这次的争议。 不管怎样,大量的注视已经被吸引到了宋苔身上。 宋雪鹤目光定格在她手里的屏幕上,迟迟没动。 大规模的流量,就意味着会涌现参差不齐的评论,恶意关注的占比就算不大,可是当这些统统都投射到同一个人身上,也是庞大不可计数的。 这也是她不想要宋苔收到太多关注的原因。 她看向一旁的工作人员,交代道:“算了,先不要动,我现在去看看她。” …… 进行了一天的录制,在结束之后,已经接近凌晨五点了。 闹哄哄的人群散去,此刻正是困倦的时候。 宋苔脸上带着笑意,对这个时间点仍然蹲守在宿舍楼外的粉丝挥了挥手,然后进了宿舍,脸上的笑意立刻落下了。 刚才宣布结果的时候,有人因为要淘汰脸色难看,有人因为自己的排名高兴,每个人的悲喜都不相通。 她表面很平静,只是露出了些恰到好处的喜悦来。 但实际上是还没从中缓过神来。 这个结果的冲击力太大了。 她没有回到自己的宿舍,而是先洗了把脸。 凌晨这个时间正是最困倦的时候 “是不是你干了什么?” 曲风龄在台下对她笑,之前又说了那样的话,讓她立刻察觉出了不对。 “你不喜欢吗?”曲风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 她当然不能否认她喜欢,被人喜欢着、注视着当然令人开心。 没有哪天比今天更开心了。 虽然今天的录制很累,但是她从中体验到了久违的乐趣和兴奋。 可是她担心曲风龄会做出什么糟糕的事情来。 她和曲风龄现在的关系就很好,虽然她不知道曲风龄为什么愿意这么做,如果曲风龄真的为了她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她就要有负担了。 “不用担心,我只是发了点评论。”曲风龄看她表情不对,立刻开口解释。 “真的?” “嗯。” 听她这么说,宋苔放下心来,她没有体会到曲风龄那句发了点评论和视频的威力有多大。 一个正常的粉丝发个评论而已,能有多大的效果,看来是她误会了。 难道妈妈做的吗? “你不怕被发现吗?”宋苔逗她。 至少这些工作人员都没有明面的倾向,都是一份工作,有时候隔着屏幕带来的滤镜要比真实相处令人遐想得多。 两人并肩坐着,宋苔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忍不住道:“我很开心的,谢谢。” 她现在还沉浸在刚才那场突兀的迷茫和惊喜中没有回过神来,想起刚才那个场面,那过明过亮的灯光照得她有些发昏,像是沉浸在假象里。 明明她已经习惯了棚里录制时的灯光,但是今天还是讓她有些不适应,觉得一切都飘飘然的。 她脑海里忍不住飘出一个念头,不知道妈妈会怎么想。 但是下一秒,她抱緊曲风龄,强迫自己不要想,反正妈妈现在也管不到她。 就算能够管到她,她现在的成绩不也已经达到了妈妈的预期了吗。 她抬头,鼻尖蹭在曲风龄的脸颊上。 反正她今天很开心。 曲风龄低头看她,眼神浮动,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晦涩暧昧。 宋苔没忍住,抱着她的脖子,在她脸颊上亲了下。 曲风龄捧着她的脸,低头。 一个吻从唇向下转移到脸颊、脖颈。 曲风龄的动作有点慢,磨得让她有些难受。 她哼了声,不由地仰起头。 两人抱得太緊,体温交互传递。 之前是因为压力太大,她需要曲风龄。 可是现在,曲风龄的存在反而让她有种真实感。 一吻结束。 曲风龄注视着她。 “怎么了?”她感觉曲风龄这么今天比以往要更沉默,笑道,“为什么不说话?” 之前曲风龄是沉默,但是每问她一句她都会老老实实回答,今天这是怎么了?刚才录制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还对她笑来着。 曲风龄手臂緊紧抱着她,力道有些大,箍着她肩膀,让她难受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鼻腔软软哼出一声:“别这么紧,有点疼。” 可是曲风龄却没有松开她,反而抱得更加紧了。 她闭着眼睛,不由地伸手推了推曲风龄胸口,试图让她松开些。 可是她手指先碰到的却不是曲风龄的皮肤,而是一缕又一缕柔软湿滑的东西……那滑腻的触感让她一瞬间汗毛倒竖,猛地松开手。 她睁开眼睛,背后冷汗涔涔,看向曲风龄。 那些菌丝却已经飞快地溜走,在她看清前消失。 “怎么了?”曲风龄问。 宋苔摇摇头,有点疑惑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又看向曲风龄的胸口,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我产生幻觉了吧。” “你抱我太紧了,下次不要这样。” 曲风龄诡异地没开口。 宋苔没发觉,推了推她的肩膀:“跟你说话呢。” 曲风龄突然又抱住她,将她更深地抱进自己怀里。 宋苔几乎要哭了出来,她垂眸盯着自己身前的人,长发末梢蹭在大腿上。 一晃一闪间,让她向后仰,弓起腰,忍不住夹紧了腿,也带上了几分哭腔。 可是曲风龄仍然没停下,反而动作越发激进,似乎要用唇舌将她完全揉捻开。 顷刻间,宋苔脑海里短暂失去意识,迷茫地看着天花板,一片空白,两只小腿颤抖垂下。 她觉得今天的曲风龄不太对劲。 外面突然听到有工作人员叫她的声音,宋苔推开她,朝着音源的方向看去。 这是她熟悉的工作人员,是经常帮她和妈妈传话的那个工作人员。 应该是妈妈来看她了。 宋苔推开她,站起身,对她笑了下,低头在她脸颊上碰了碰:“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说完,她急匆匆地离开。 房间里气氛重新安静下来。 曲风龄坐在原地没有动,身上的菌丝一缕缕地却跟上了宋苔。 她的确没有做什么,她只是发了些视频和动态。 她没有骗宋苔。 但同时使用这么多身份也是有代价的。 她看向那些试图追寻着宋苔而去的菌丝,皱眉要求它们回来,可是那些菌丝蛇形蜿蜒在地面上,恍若听不到她的命令,直到追着宋苔的脚步出了门,有被发现的可能,才不情不愿地在她的勒令下返回。 她面色难看地盯着那些菌丝。 她一直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能力,而最近她做的显然超出了她的掌控能力范围,这些菌丝已经有些独立于自己的意志,开始不受控制了。 另一边,宋苔跟着工作人员从后门出去,看到了宋雪鹤的车。 她看到妈妈映在车里的影子,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 一方面,她觉得自己的成绩还不错,宋雪鹤没有理由再用什么接她回家之类的话来威胁她。 可是另一方面,在看到排名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事情超出了掌控,妈妈是不会开心的。 她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想法,明明她根本不想要妈妈完全干涉她的决定,可是在看到宋雪鹤的那一刹那,她又不想要妈妈生气。 因为她知道妈妈是为她好,所有可以做的,不许做的,都是出于妈妈对她的爱。 有点五味杂陈。 她走过去,又觉得自己最近做得不错,凭什么要蔫头耷脑像做错事情一样,忍不住又挺起腰抬起头。 下一秒,车窗被降下,宋雪鹤转头看向她。 察觉妈妈看过来,宋苔又不由地抿了抿唇,气势瞬间落下下来。 她打开车门,在后座坐好。 宋雪鹤笑了一声:“为什么这个表情?” 宋苔悄悄看了她一眼,结果却正好对上宋雪鹤的目光,她又立刻扭头,躲开她的注视。 “昨天录制了那么久,累不累?”宋雪鹤笑道。 “有点。”她别扭地回答一句,还是不看她,显然还在怄着气。 “不是拿了第一名吗?为什么不开心?” “你已经知道了?”宋苔立刻看她,下意识盯着她的表情,说完意识到自己问了句蠢话。 宋雪鹤没说话,就那样看着她。 久到她宋苔心里开始打鼓迟疑,摸不清她到底高兴还是不高兴的时候,宋雪鹤终于开口了:“菜菜这么厉害。”她声音带着些感叹和无奈,表情有点温柔,“我不知道的时候,我的宝贝已经长这么大了。” 说到底还是带着点想要被夸奖的心思,如果不是宋雪鹤反对,她甚至不会拗着股劲来参加这个节目,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多么想要得到宋雪鹤的夸奖。 明明上车前还给自己打气,决心拗着一股劲,但是宋雪鹤几乎一开口,她就软了下来,憋着一肚子的话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辛不辛苦,有没有悄悄哭?” 宋苔点点头。 就这么三个字,她这段时间失眠,身上因为练舞好多伤,还发烧了一次,可是只是她都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妈妈一开口,就这么问一句,她就觉得很委屈,有好多难受的细节想要对她说。 宋雪鹤摸了摸她的头,目光在她嘴唇上落下了一刹那,定格。 宋苔还全然未知,又看向她,支支吾吾地叫了声,伸手拉住她的袖子:“妈妈……” 宋雪鹤抬手擦了一下她的下巴,确认那不是什么唇釉口红留下的痕迹,脸色有点难看:“这是什么?” 宋苔愣了下,想起自己的刚才和曲风龄做的事情,背后猛地沁出一阵冷汗:“是不小心咬到了。” 她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因为这个谎话实在太过蹩脚了。 宋雪鹤没说话,只是注视着她。 宋苔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妈妈……” 第93章 第 93 章 分开。 宋雪鹤没有回应。 车内气氛很安靜, 安靜到宋苔心里有些发毛,直到她忍不住抬眼去看媽媽,忐忑不安地拽住她的袖子, 想要开口解释。 可是她还没有开口,宋雪鹤反而打断了她, 对她笑了一下,温和道:“下次小心点, 别这么莽撞,要不要媽媽帮你上点药?” 听起来像是相信了她拙劣的借口, 可宋苔却完全没有鬆了口气的感觉,反而更加如坐针毡,好像宋雪鹤的话都是在对她的一种警告。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紧張?” 她回过神,搖搖头,勉强笑了下, 她不自然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立刻拒绝道:“没关系,很快就好了。” “我要回去了。” 宋雪鹤主动让步:“好,过去吧。” “下次别让小棠姐找你这么久了, 有事要提前说, 不然会让妈妈担心的。” 小棠就是刚才叫她的那个工作人员。 宋苔心脏猛地一颤,立刻意识到, 刚才的感受不是错觉。宋雪鹤那么了解她,就是在告诉她,她已经意识到她在撒谎了。 她下车的动作顿住,有些惊惶地看向宋雪鹤。 宋雪鹤仍然坐着,眼神中都带着笑意:“怎么了?不是一晚上没睡,快去休息吧。” 宋苔拽住了自己的袖口:“好。” 曲风龄坐在原地等待,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她立刻看向声源处。 她看到宋苔心不在焉地进来。 她很少见到宋苔露出这样的情绪,她好像经常在笑,眉眼灵动,宜喜宜嗔。 曲风龄:“怎么了?” 宋苔迟钝地回过神来,啊了声,对她笑了下:“没事啊。” 但是她的表情却不是这么说的。 曲风龄仍然盯着她看。 这样的平静反而让她觉得反常。 她握住宋苔的手。 宋苔却立刻应激似的抽回来,语气有点轻:“我要去睡觉了,今天好累。” “今天的事情不许说出去哦。” 她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临走前,凑过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只是这一下显得有些犹豫。 这熟悉的动作让曲风龄怔了一下。 宋苔的情绪让她感觉到迷惑,她觉得宋苔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情,可是表现出来的全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下意识想拉住宋苔,但是宋苔的动作比她更快,已经推门出去了。 虽然几乎一晚上没睡,但她却没有多少睡意,反而很清醒。 她返回宿舍,宿舍里很安静,她正要推开门,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门后露出了几張脸,是隊友的脸。 “菜菜恭喜啊,没想到不声不响地这么厉害。” “为你开心!” “谢谢。”宋苔露出略显惊喜的笑意。 好像从那天晚上之后,宋苔和几个隊友的相处似乎更加紧密了。 这其中或许惨杂着一些显而易见且心知肚明的因素,但是更多可能是因为宋雪鹤。 之前她的压力更多来源于妈妈,可是现在妈妈的態度完全变了。 每天都来看她,甚至比以往更加频繁。 言语之间是对她的关心,看起来已经不反对她繼续参加这个节目。 明明之前还咬着牙要跟宋雪鹤对着干,可是现在完全没有了那种心气。 她像是个仍在青春期的执拗小孩,明明有最简单的方法让自己不再难受,但是她偏偏要硬着一口气。 结果坚持了这么久,一点態度的鬆动也能让她服软。 这天晚上,几个隊友邀请她要不要一起去晚间直播。 随着赛程越发激烈,这个小直播室能够连接粉丝,虽然是很短暂的时间。 但也是个很好的机会。 换做几天前,宋苔肯定回去。 但是现在她没什么兴致地摇摇头:“今天有点累,你们去吧。” 她只想休息。 很奇怪,明明之前兴致勃勃,可是现在已经得到了,就感觉也不过如此。 她感觉自己那股新鲜劲正在被消耗,兴趣正在迅速流失。 她甚至有些迷茫,开始觉得妈妈说得是对的。 这一行很累,而她本质上只是喜欢被注视着的虚荣感,而不是真正喜欢这一行,她没什么梦想,也就不愿意如同苦修士一般忍受太多辛苦。 她虽然维持着之前的習惯,可是压力一卸下,她已经轻鬆很多。 只是单纯的身体累,失眠的症状几乎完全消失。 她閉着眼睛,突然听到又脚步声靠近。 以为是隊友去而复返,便睁开眼睛,却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她有一段时间没有找曲风龄。 宋苔露出一点笑意:“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有工作吗?” 曲风龄有些无措。 因为现在宋苔的态度太过陌生,甚至好像将她当做陌生人一样。 她想起来昨天,在练習室时,她看向宋苔,预备和她说话。 可宋苔明明看见她,但是却移开了目光,笑着和队友说了句什么,和她擦肩而过。 她以为是宋苔最近不想见她,可是她又找不到原因。 忍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来找宋苔。 可是宋苔的態度却说明,她是故意的。 宋苔在故意忽视她,和她保持距离。 她迟迟不说话,宋苔疑惑地看向她。 曲风龄最近的确有意无意出现在她面前,只是都被她故意忽略了。 一是因为压力卸下,她从来都知道偷偷去找曲风龄这件事是有风险的,可是之前比起风险,她更想要从曲风龄这里得到一个放纵的、释放压力的出口。 现在妈妈也没有再反对她,连压力来源都没了,好像没什么要去找曲风龄的理由了。 二是之前差点被宋雪鹤发现,她仍然心有余悸,觉得不应该这么繼续下去了。 况且她每天很累,赛程加紧,训练时间缩短,呈现的舞台却完全不能放松。 她也没什么精力,也不怎么失眠,睡得很好。 她自然不需要曲风龄了。 上次她和队友在练习室,曲风龄找借口进来,明明有工作,却眼神一直向她的方向看,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出她们认识。 她更不可能去主动找曲风龄了。 宋苔等了一会:“怎么不说话?” 这句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曲风龄觉得熟悉了些。 曲风龄:“你没有找我。” 宋苔啊了声,理所当然道:“我最近在忙呀。” 这句话纯粹是借口,之前宋苔呆在练习室的时间更长,现在反而有意让自己轻松了一些。 这样的借口自然也不能说服曲风龄。 曲风龄对她的一切活动了如指掌。 她想说什么,试图拆穿宋苔的谎言,控诉宋苔对她的冷落,可是宋苔看向她:“怎么了?你还有事吗?” 她向前两步。 宋苔对她突然的靠近警惕起来。 可是曲风龄很快又后退一步:“为什么不找我?” “我说了我很累啊,而且我找你做什么?” 曲风龄盯着她看:“可是……” “我们本来也没什么关系啊。”宋苔理所当然道。 她不知道曲风龄对于她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觉得和曲风龄之间的关系只是暂时的,但是既然从来没有问过她,那不就是代表她也默认了,和她保持一样的想法吗。 既然两人已经达成一致,她现在也不需要曲风龄了,单方面断掉这种关系不也很正常吗。 听了她的话,曲风龄脸上有点疑惑,又有点委屈。 宋苔:“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曲风龄却没回答,沉默几秒:“意思是以后你不来找我了?” 宋苔:“不然呢……” 她想继续说下去,可是曲风龄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隐约察觉到曲风龄的状态不对劲,她拿出了平时碰到粉丝安抚粉丝的那一套,耐心安抚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一直保持这种关系也不可能,我很累,你也有工作,我们继续这样不合适,不是吗?” “好了,别这种表情,笑一下。” “大晚上的有点吓人,干嘛盯着我啊。” 见曲风龄仍然一动不动盯着她,宋苔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不想继续安抚了。 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已经听到了队友聊天的声音和脚步声一同靠近,已经停在了宿舍门前,下一秒,门被打开。 “怎么有人在?” “嗯,工作人员。” “怎么了?是有什么活动吗?” “没事,只是过来提醒我们最近要注意用电安全,好像有人在用挂烫机的时候不小心被电到了。”宋苔表情自然,扭过头,没有再看她。 “你们直播结束了吗?” “结束了。” “走吧,正好一起去洗漱吧。” 曲风龄还站在原地,但是宋苔已经忽略她,从她身边经过,和队友一起笑着出去了。 宋苔回来的时候,曲风龄已经不在了,应该是走了。 她叹气,回想起刚才曲风龄看她那个眼神,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渴望她能够理理她。 挺可爱的。 但是她不需要曲风龄,也不能让妈妈察觉到什么。再保持这样的关系也没意义。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她现在几乎没什么空胡思乱想的时间,閉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她最近睡眠质量还不错,身体感知到疲倦,几乎一夜无梦。 但是今晚却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梦中还是在宿舍,还是她和曲风龄,熟悉的场景。 但是不同的是,梦里的曲风龄没有那么好说话,眼神也没那么柔顺。 熟悉的对话。 “你们直播结束了吗?” “结束了。” “走吧,正好一起去洗漱吧。” 宋苔要转身离开。 她看到在自己转身的那一刻,曲风龄的表情出现几分无法控制的阴沉。 没有让她离开,而是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然后,惊悚的一幕发生了,她眼睁睁看着无数条菌丝从曲风龄的皮肤中钻出, 她被这惊异的场面吓到,愣愣后退一步。 那些菌丝却爬行飞快,顷刻间爬上她的身体,缠住她的脚踝,黏腻得像是一条条带着鳞片的蛇,一呼一吸间,让她汗毛倒竖。 她想要呼救,但是嗓子却像被堵住,无声翕张,却发不出声音。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菌丝像是有自己的思想和神志,飞快蔓延,将她包裹在其中。 她察觉到了它们的意图。 “不要……” 可是随着她的恳求声刚刚落下,下一秒,那些菌丝莽撞地侵入,彻彻底底。 她声音发软,身体却因为这光怪陆离的梦不受控制地发软。 甚至产生了些可耻的反应。 可是她的挣扎和抗拒,反而让这些菌丝更加兴奋。 她汗涔涔地坐起身,双手撑在背后,大口喘气,神思迷茫,片刻,才艰难地回过神来。 这种梦还是第一次做。 大概是她今天见到了曲风龄,才会稀里糊涂梦到她。 她说服自己,从刚才的梦中脱离出来。 浑身汗涔涔的,黏腻的感觉很不舒服,她起身下床,去卫生间快速洗个澡。 细碎水流冲打在身体上,宋苔閉了闭眼,身体还残留些从梦中带出的燥热。 水流冲洗过皮肤,刚才被紧紧勒住的地方,仍然微微发烫,像是真的被用力勒住后产生的感受。 她视线放在自己大腿上,目光猛地顿了顿。 大腿内侧有几道红痕,像是什么细韧的线勒过后产生的痕迹,和梦中的场景重合。 那些菌丝…… 她后退一步,手中的花洒砰地一声掉在地上,水流四散着向外。 她晃了下神,刚才那个梦好像太过真实了。 真的是梦吗? “怎么了?今天一整天都有点心不在焉?” 宋苔回过神,接过队友手里的水:“没事。” 她好像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这种感受很早之前就有过,但是之后和曲风龄在一起,她好像就没感受过了。 导致她都忘了,可是这种感受又卷入重来,并且越发严重。 她打量周围,练习室的门是关闭的,房间里除了身边这个队友,没人在看她,但是被注视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像是什么黏腻的液体,紧紧依附在她身上。 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有没有感觉有人在看我们?” “有啊。”队友抬手指了指练习室其中一面墙,语气不解道,“这后面藏着有多少个机位,有人看不是很正常吗。” 她笑了下:“怎么了?是不是做完没睡好?” “不是……”宋苔无力张了张唇,她不是在说这个。 但是对上队友疑惑的眼神,她又沉默地摇了摇头,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没事,可能还是对镜头不适应,有时候还是会不小心忘记。” 今天状态不好,影响了效率,她感觉自己精神状态不太好,或许是那个梦的原因。 她闭了闭眼,靠在墙壁上平息呼吸,想要今天早点睡。 又过一遍舞蹈动作,她先回去。 到了宿舍楼,今天不知道这么回事,长长的楼道,没有一个工作人员,十足寂静,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宋苔突然有些发怵,她想要加紧脚步,快点回去。 但是这份脚步声突然有了分叉,变成了两道,黏哒哒地跟在她身后。 宋苔背后激起一阵冷汗。 那种感受又出现了,有人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不由地加快脚步。 一回头,却猛地被抓住了手腕。 “啊!”宋苔惊叫一声。 她脚步踏空,差一点就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熟悉的脸,是她才在梦里见过的脸,是曲风龄。 她松了口气。 “你吓到我了。”她忍不住抱怨道,还有些惊魂未定。 曲风龄却并不像之前那样有问必答地开口,只是看着她,眸光在过于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阴沉晦暗。 她抓得太紧,宋苔察觉到她此刻的态度似乎不对,动了动手腕:“怎么啦?有什么事吗?先松开我。” 可握在她手腕上的那双手却纹丝不动,反而握得更紧了。 曲风龄紧紧盯着她:“我不会说出去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宋苔摸不着头脑。 “我知道呀,谢谢你。”她试探着抬手,用空闲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曲风龄没有躲开,还是像之前那样,很沉默地让她摸了一下。 宋苔松了口气:“那松开,我先回去了,好不好?今天好累。” 曲风龄仍然握着她的手腕,一字一顿重复那句话:“我不会说出去了。” 宋苔耐心彻底丧失:“我知道啊,我说了……” 她对上曲风龄的目光,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口中的话猛地停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身前的影子像是有生命般向前蔓延开来,爬行到她脚下。 “……” “你什么意思?”她不由地后退了几步,声音弱了几分,嗓音发干,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我不会说出去的。”还是这句。 可是话音落下,曲风龄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唇,若有所指。魔.蝎`小`说 M`o`x`i`e`x`s. c`o`m